第一章 -上门乞丐 第一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宋澄现在就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呸!小叫花子,你算什么东西,敢跟你爷爷们抢东西吃!滚开!”宋澄死死地把那残缺不全的碗扣在怀里,想护住好不容易乞来的那半个馒头。可毕竟几个月的食不果腹让宋澄几乎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对方骂骂咧咧连打带抢几下就从他怀里把粮食抢走了,还附送一个恶狠狠的警告:“在爷爷们的地盘上还不老实,找死!” “滚出安平,外来的小孬种!”一个参与了抢劫宋澄食物的乞丐愤怒地拽了拽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盛气凌人地狠狠踹了宋澄一脚,疼得他蜷缩起了身子。再“咣当”一声,把宋澄捡来的破碗从他怀里抢过来,在他面前摔了个粉碎,j□j裸的威吓。 外来的小孬种……宋澄脑子里盘旋着这句话,咬着牙把破碎掉的瓷碗捡起来扔掉,瞪着离去的那群欺负他的乞丐,却无法为了反驳这句话去做些什么。宋澄是从临昭国来的,那儿从地界上来说是临安国的邻国,长期的战乱导致民不聊生。他的家被土匪似的军队长期占据着,并且对方把他赶了出去,还打劫了他几乎全部的家产。 被赶出去的时候,军队的人为了回报宋澄的招呼不周,把他揍了个半死扔到了乱葬岗。他们认为宋澄已经一命呜呼了,连张草席都懒得给他遮上。确实,原先的那个生活在临昭,家被军队占据的宋澄已经死了,而现在身体里的,也的确叫宋澄,只是他是原先生活在临安的一个名叫宋澄的人。 宋澄醒来之后很长时间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在重生的恐惧感过后迅速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庆幸他活过来了,不管还是不是寄留在自己原先的身体内。 当初他从高塔之上,被推搡的人推出木栏,失足摔落,耳边回荡着的不是惊恐的惋惜,而是那些小童的嬉笑欢呼声。耳边回荡着呼啸的风声,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睁开眼皮环顾四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躺在阴森森的乱葬岗里。 也许真的是他命不该绝。宋澄撑着疼痛的身体,从乱葬岗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遇到了几个认识他这副身体的村民。起先以为宋澄诈尸的村民惊慌地拿着扫帚赶他,打他,差点把宋澄再一次活活揍死在田间,直到宋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着他还活着,乡亲们这才惊醒面前的是一个大活人,有影子。 在心里愤恨地嘀咕着乡亲们的愚昧鲁莽的同时,宋澄很意外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宋澄,至于字是否一样他就不知道了。他并不识字,也管不了那么多。即使重生了,也无家可归了。宋澄有些想回去临安,毕竟那是自己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地方。 于是宋澄跟着村子里的人逃往了临安国,一路上了解了些这个身体的情况,这个宋澄,双亲早亡,自己自力更生活到了二十岁,却不想碰上野蛮的军队弄得无家可归,差点抛尸荒野。 宋澄更加坚定了回去临安的心思,赶路也急了些,但是由于边境驻扎着的军营在排查的时候,以怀疑是不是有奸细趁机混入的理由把他们关了一段时日才放出来。等到从大牢里出来,宋澄早已经和一起出逃的乡亲们,失去了联系。 宋澄漫无目的地靠着身上仅剩的一点口粮又行进了几天,打听了下才知道自己在临安国的安林郡,现在更是已经从边境走到了富饶一点的安平镇。宋澄原先住在安桥郡,可是现在他不打算回去了,就算回去自己该怎么办?自己的双亲也在年前殁了,现在如果回去说自己是宋澄的话,只会引来乡亲们的恐惧和惊慌,指不定把自己抓起来再烧死也是有可能的。看着这挺富饶的镇子,宋澄打起了精神,自己虽然身无分文,但是四肢健全,且年岁不大,想着找寻一份糊口的差事该是不难。 可是身为一个外乡人,尤其是因为战乱逃难来的外乡人的宋澄没有预料到,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由于其相对来说的富饶性,导致了极其严重的排外性。他不但没有找到一份勉强糊口的差事,前几天还被聘人的管事叫人打了一顿丢进了乞丐窝。可即使是在乞丐窝里面,宋澄也无法平静地生活,因为就连这些安平镇本地的小乞丐,都会看不起你,抢夺你好不容易得到的食物,然后把你赶走。 “……”宋澄从地上爬起来,习惯性地掸掸身上的尘土,吐出一口掺着血的痰,连看都不看乞丐窝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掉了。 “臭乞丐,滚开啦!” “阿爹你看那个要饭的好可怜啊!” “别看了,再看小心你长大也和那些叫花子一样!快回家了!” “哎哟走个路都能碰到个要饭的,真晦气!” 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在宋澄的耳朵里,还有砸过来的石子,可他不在乎,他摸着有些疼痛的肋骨,光着脚丫往较远一点的河边走去。 路上的石子踩得脚生疼,被烈日晒了一天的泥土贴着脚底板有些烫人,伴着余辉的田间小路上还能看得清楚清楚。夏日的蝉鸣没完没了的叫着,晚风卷着热气吹来,宋澄迎着落日想着还好不是冬日,不然这脚可就估计要给冻麻木了。想想自己那被乞丐窝抢走的一双布鞋,眯了眯眼,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约一个时辰,这时天完全黑了下来,可是夏日的燥热并没有使蝉鸣停下来。宋澄站在一颗柳树下,踩在河岸的大石块上,挠挠自己的后背,再望了望面前这条河水。已经跟乞丐们一起生活了好些天了,自从开始了逃难之后他就没有好好洗过澡,这身上都有些臭了,这让从前很爱干净的宋澄有点恼火。 宋澄抬眼望了下河岸边的这条人工砌成的石阶,通向隔了几步的一个二层小酒楼的后门,想着这个时候多是酒楼正在开饭的时间,而且里面传出的声音让他意识到这家的酒楼的生意应该很是不错。宋澄想,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会打开后门看到河边的他。 不管了,总不能这条河都归这酒楼所有吧!自己洗个澡,不碍事的!宋澄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破烂的布衣脱了下来,放在石阶浅水的地方泡着,他可不希望一不小心让着破烂的衣服跟着水流跑了。他不会游泳,也没有闲钱去买件衣裳,衣服万一没了那以后都光着膀子?开什么玩笑!等天气转凉了他都不一定买得起一件御寒的衣物,那可就不是说的玩的了。 宋澄不会水,但幸好他不怕水。坐在别人砌好的石阶上,惬意地用水往自己身上泼,也就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吱呀”了一声的木门响动。他哼着小曲儿揉搓着打算洗净自己的衣物。正庆幸着这么个好几个月以来最宁静安稳的时光不可多得时,忽然从头浇下的一盆洗米水让他愣在了当场。 “嘿嘿嘿!哪儿来的叫花子在我们后院外洗澡啊!找霉呢!”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气呼呼地拎着一个空水桶,冲着宋澄开始嚷嚷。宋澄转身看向少年,身子还坐在水里,幸好入夜了,少年也并未掌灯,院子里的余光并不足以看清宋澄的窘状——他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 月光照射下,从水桶延伸出的隐约水迹表明,刚才那从头泼到脚的洗米水正是来自这个少年的杰作,宋澄张了张嘴,看着少年怒气冲冲的眼神又闭上了嘴巴。在安平的这几个月时间里,他已经懂得了当地人的歧视和敌意。他都有点庆幸这个孩子并没有用比洗米水更糟糕的液体来泼他,那样会更糟糕的。 “额,乞丐,你不会说话?”少年并没有收到来自宋澄的回答,他眨了眨眼睛,想起一种可能。少年对自己产生的这一认知有点意外,然后因为这个认知感到有点窘迫,有点抱歉地又开了口:“对不起,我看你在我们后院外洗澡,一时生气,就泼了……可是你也不能吓了我一跳嘛!” 少年的反应让宋澄倍感意外。他想起下午那个被其他乞丐抢了的半个馒头,那是一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馒头撇了一半,硬塞给宋澄的。那个孩子笑眯眯地说:“大哥哥,你很饿了吧。”。 宋澄并没有对少年的话做出什么解释。很多时候,比大人心智要不成熟的孩子们更懂得,对需要善待的事物要有一份独特的心意。不管出于同情或者怜悯,都至少不会把人逼上绝路。 他一句话都不说,也没有什么反应地坐在水里。少年越来越对于自己就那么鲁莽地泼了人家一身洗米水有些抱歉,有点坐立难安,但是泼都泼了,还能怎么样。“哎,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少年水桶也不拿了,往地上一放,冲着宋澄喊了两句就一阵风儿似的跑进了院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宋澄知道少年还会回来的。于是趁着没人的空档赶紧胡乱擦了擦身子,套上了裤衩,低下身去找刚才漂洗的衣服。这一找,让本就无奈的宋澄更加地无奈了,自己刚才被那少年一吓,衣服那么随手往水里一丢,早就被水流不知道带哪儿去了。 “j□j大爷的!”宋澄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祸不单行,他想忍也忍不住了。 酒楼前厅已经零零散散没有多少食客了,少年跑进去的时候被一位客人拉着,硬是让他把饭菜送到对面的客栈里。等急急忙忙地送完,再一阵风儿似的跑回来,往柜台上一趴,少年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柜台后算账的人。 “又闯祸了?”正在算账的人两眼抬都不抬一下,习以为常地慢悠悠地开了口。左手手指不停,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右手执笔,在账本上写写记记。好半天,没听到趴在柜台上的少年说话,顾楼生放下笔,合上账本:“怎么了?” “楼生。”少年两眼滴溜溜转了一圈,唤了一声自家掌柜的:“楼生!嘿嘿!楼生,我把洗米水泼人身上了!”顾楼生觉得,这孩子一贯的理直气壮得直截了当,也是一种折磨。好端端地居然往人家身上泼了洗米水,真是一天都不安宁,顾楼生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哪儿呢,道歉了没,带我去看看。” 一天到晚尽惹事儿,顾楼生伸手就要揪少年的耳朵,被少年躲过,往后院跑了。 因为少年的原因去往后院那找宋澄道歉的顾楼生掌着灯,看着站在河边穿着裤衩光着背的宋澄,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头发上还残留的乳白色洗米水,左手迅速给了少年一巴掌,目光责备:“道歉!” 少年忙不迭地点头:“我道歉了!不过楼生,他没有反应,好像是个哑巴……”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并没有逃过宋澄的耳朵,不过他还是没有打算解释些什么,毕竟过了今晚又都是路人甲乙丙丁彼此不认识。不过宋澄挺喜欢这个少年,知道有些事实不应该大喇喇说出来伤害人,应该是面前站着的这个男子教导有方。看得出来,两个并不是主仆,似乎是家人。 顾楼生表示很抱歉,他执意要请宋澄进酒楼换身衣服:“我家的孩子犯了错给先生造成了不便,总要给我们个机会赔不是。”宋澄被顾楼生的态度搞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自己的确是需要身衣服或者坐下来喝杯热茶,这些时候不该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有了本钱才有力气走下去! 被邀进了前厅的宋澄站在那儿,总觉得不该坐人家的板凳,毕竟自己虽然刚洗了澡但是又被泼了一身洗米水,总是不好脏了人家要做生意的地方。少年似乎看出了对方的担心,跑进自己的屋里搬出了一个小圆凳,让宋澄坐下:“你坐吧,楼生去给你拿衣服去了,我叫豆儿,我去柴房烧水,你等会洗个澡……嗯,把洗米水洗掉!” 少年做了个鬼脸跑了出去,看得宋澄一笑,突然一个念头涌上来,不知道这家人,还招不招工? 第二章 -他想留下 第二章 宋澄的脑子里冒出了那个想要留下的念头后就坐那儿思考着,思考着这个想法实施的可能性有多大。他一眼就认出了顾楼生,虽然当年仅是有一面之缘。那时候他还是少年,顾楼生也还小,他记得顾楼生是随着别人一同去安桥郡进货,他还请了小楼生尝了他做的绿豆沙,小楼生两个眼睛笑眯眯地叫他哥哥。 宋澄再次见到顾楼生,虽然很是熟悉但多少有些不确定。当年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包子已经长开了,面容清秀,眼角微挑,双眸富有神采。不过顾楼生的鼻梁并不挺,估计是小时候在临郡被贪玩的小孩子用沙包砸,伤着了鼻梁。 临安国是一个很独特的国家,国家分划的每一个郡都拥有相对独立的统治权力,而郡下属的小镇也是如此。宋澄打算在这一片呆着了,走得越远,与临安的都城挨得越近,那样想要讨一个像样的可以糊口的差事可就更难了,而且顾楼生在这儿,他很喜欢记忆里的那个还是孩子的顾楼生。 宋澄对于安林郡原先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他原先的家——安桥郡和这儿不太一样,有的镇子常常会发生大规模的暴/乱,那儿没有这富饶,也没有这里这么平静。 在皱眉思考着的宋澄并没有注意到,顾楼生已经拿了一套衣物过来。顾楼生礼貌地喊了一声先生,但是宋澄正在出神并没有理他。于是顾楼生伸出修长的五指在宋澄的眼前晃了晃,可是宋澄还是没有注意到,双眼出神地盯着自己地面企图无视自己狼狈的现状。 顾楼生一袭青衫立在那,觉得似乎打扰人家思考不太好,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倒是从后院跑过来的豆儿很欢乐地往宋澄肩膀上一拍:“热水烧好了,在后院的柴房里,要我带你过去不!”宋澄被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反应了过来,局促地站起身冲着顾楼生和少年点了点头,接过衣物往后院走去。 “后院的左手边,第二间屋子,别走错去了厨房!”豆儿高兴地站在顾楼生身边冲着背对着他们,已经往后院走去的宋澄嚷嚷着。为什么高兴,小豆儿也说不清楚,就是挺高兴的。 等看着宋澄走进柴房关上了门,豆儿哼着小调,觉得心里的愧疚少了很多,正要转身蹦蹦跳跳地离去,却被一声严肃的叫喊定住了脚步,心下一片惨然。 “顾!豆!儿!” “完了,楼生都不叫自己小名儿改喊大名儿了,完了完了!”心中警铃大作的豆儿在心中呐喊着完了,然后迅速果断地冲着顾楼生扬起了一个状似凄惨的微笑:“阿爹,喊我作甚?” 这个时候,礼貌是必须的,为了最大程度降低顾楼生的怒气,一切措施,都是有必要的!豆儿深谙这个道理,也就深刻地贯彻落实了它。事关小命,不可马虎! 顾楼生哪儿能不清楚豆儿脑子里那点小想法,他也不是真的要发火,只是适当的教训有助于管教。“成天给我找事儿!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昨天放狗端了人家的鸡窝,今天泼了别人一身洗米水?明天,后天,大后天,你是不是总有一天要把这安平的天都给翻了……”顾楼生说完愣了愣,自己的口气怎么越来越像自家夫嫂了。 豆儿苦着脸,摆出一副我真的哭给你看的表情面对着顾楼生,虽然他不会真的哭出来,他还要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解呢:“阿爹,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昨天,昨天是对面客栈的小黑太兴奋了,我哪儿看住它,它撒欢儿就跑了,我怎么知道它会冲进鸡窝大闹!那李寡夫的鸡不是好好的么,虽然烂了几个鸡蛋……” 顾楼生刚想说“你还有理了?”,却被豆儿抢白了。豆儿看成效不是太好,两眼滴溜一转,继续为自己辩解,道:“而且今天我也不是有意的,我出了后院看到一个人在那儿洗澡我吓了一跳啊!”手足并用企图夸大事实的豆儿做出很夸张的表情,想了想,还加了句:“而且他还光着身子,唔,传出去了……坏我名声多不好!” 顾楼生本来撑着脸不想让自己笑出声来,结果听到最后一句话脸色一僵,担心脱口而出:“你看到了他光着身子的样子?”言语间已经有些震怒,吓了豆儿一跳。 “不不不。”豆儿急忙否认,当然没看到,不然可就麻烦了:“天色太黑,我没掌灯,就看见黑乎乎的人影,你后来也看到了,他光着上身的,又半隐在树荫下,看不清的。” 顾楼生的脸色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点头想说点什么,但没打算继续追究下去。他已经掏出账本摊开在柜台上又开始算起了帐,想了想,斜睨着舒了一口气的豆儿:“我今天才知道,你还当真注意名声这东西,十里八乡哪家不知道你成天野的跟个猴子似的,认识咱们的,都在讨论你还能不能嫁的出去了!” “呸!你莫要听那些碎嘴巴胡说!” 豆儿听到顾楼生谈论这个话题,顿时憋红了一张脸,羞得! 临安并不禁止龙阳风气。由于这种风气的存在,所以男人组成的家庭并不少见,但是这并不妨碍临安的人口繁衍,这已经成为了临安的一种自然之道。有些男性出生之时,左手手腕内侧便会有一个淡色的梅花形状的印记,有这些印记的男性则承担着孕育的资格。 临安曾经有一个说法:孩子们生下来,梅花的瓣数是命定的,瓣数越多,所拥有的孩子会越多。当然这点并不可考,最后也就变成了邻里乡间互相打趣儿的玩笑话,偶尔被大人们茶余饭后拿出来说说。同时,虽然医术记载出现过,极少数几例先前并没有印记,但是却成功孕育生命之后浮现出了隐性印记的例子。但是这种概率少得可怜,几不可表,也就慢慢被世人所淡忘和无视了。 豆儿就是一个生来就带有二瓣梅花印记的小公子。还是七八岁小孩子的顾楼生在郊外盛开的梅花树下玩耍,被哭的没力气只能呜咽的豆儿吸引住并发现他的时候,已经被冻得发紫的小婴儿差一点就要撑不过去了。顾楼生抱着孩子一路慌张跑回了家,还撞破了自家大哥和夫嫂的好事,气的大哥事后揍了他一顿还没解气。虽然事后好不容易顾楼生才让自家大哥同意收养这个孩子,不过好在,豆儿活了下来。 顾楼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豆儿的双亲抛弃了他。因为安平并不是一个贫穷的镇子,正常的人家足够养活的起一个小公子,并且能为他准备好应有的嫁妆出嫁。不过至于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豆儿这么多年活的很开心,而他也不后悔把这个顽皮地像个小儿郎一样的孩子抱了回来。 “阿爹,想到什么好事了?”豆儿难得乖巧地站在旁边,颇为安静地看着顾楼生记账。他那灵活转动的小脑瓜子告诉他,这时候再惹顾楼生,等于找死!豆儿一直把顾楼生当哥哥看,只有看形势不对才会软软地喊他阿爹寻求谅解,这一招不得不说,对顾楼生很受用,比对着顾楼生他夫嫂喊大阿爹还有用,屡试不爽! 于是顾楼生抬头看到豆儿在傻笑的时候,宠溺地摇了摇头,转头正看到上洗完澡从后院走进前厅的宋澄。 换上了一身干净粗布衣服的宋澄看起来顺眼多了,本来凌乱油腻的脏发也被打理了,滴着水滴,只是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些蜡黄,健壮的体格也瘦了下来。豆儿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溜走的理由,快活地蹦了起来:“我去柴房收拾收拾,等会得让你勉为其难在里面睡一晚了,咱们酒楼没多余的房间。” 顾楼生哪儿能不知道豆儿想溜走的用意,也就没管他,从柜台后面倒了杯茶,端出一个碟子,放在了宋澄的面前。“坐下吃点吧,看的出来,你很需要吃点东西。” 刚洗完澡了的宋澄感激地冲顾楼生笑了笑,抓起碟子上的葱饼快速地吃着,间或喝几口茶水。顾楼生看得心惊胆战,面前的男人吃得狼吞虎咽,足以看出饿了多久,真怕他一不小心噎着可就麻烦了。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不够的话我让豆儿再拿点过来,厨房里应该还有些。”顾楼生犹豫着伸手顺了顺宋澄的背,一言惊醒梦中人,宋澄这才吃慢了下来,咬着饼向顾楼生含糊不清地抱歉地笑了笑。过去几个月的生活让他吃点东西都要担心会不会被抢,虽然吃东西的速度依然很快,至少不会时刻存在着噎死的风险了。 顾楼生趁着宋澄吃东西的时候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遍,不难看出宋澄并不是本地人。临安的男人多是较瘦小的,没有宋澄那么高大,顾楼生方才和宋澄那么一比,竟比他矮了大半个头。 不论因为什么原因让他来到了临安,但是宋澄显然并没有办法使自己安身立命,所以沦落到被街头的小叫花子欺负也就不奇怪了。安林郡因为和邻国的接壤,排外在几个郡里面是出了名的,也难为宋澄这么大个人,要躲在后院外面小河边偷偷洗澡。 顾楼生是个生意人,这从他开着一个规模不大但是显然盈利着的酒楼就能看出。生意人不论善心如何,都会随时随地都会计较着自己在意的利益得失。比如他不在意养大豆儿需要的花费是不是庞大,也会收养这个无家可归的婴儿,但是他不会不去注意和生意有关系的盈利得失,比如酒楼每天的花销成本。 安平虽然较为富饶,但做生意的也并不太多,乡下里自家产的东西多是自家拿去用了,很少拿去卖的。顾楼生当时不顾大哥的反对出来开了酒楼,靠着精明的头脑,也小赚了不少。作为商人的一个认知告诉着顾楼生,很显然,一番打量下来,面前可能就有一个天然的廉价成本的伙计,他没理由不试一试对方的想法。 “先生是邻国人?”顾楼生给宋澄添了杯茶,开口道。 宋澄一愣,缓慢地点了点头,虽然还在啃着葱饼,但是视线已经开始围绕着顾楼生打转了,似乎急切地想从面前这个人的话里读出来点言外之意。宋澄没想到,顾楼生长大了居然自己掌管起了生意,而且一点也不符合他以前脑海中的那些狡猾的,肥头大脑的生意人的样子,相反可能因为青色长衫的原因看起来还有点清秀,还很温和。从这间酒楼也能看出来,对方很能干,而且打理的似乎井井有条。 宋澄咬着葱饼,他知道不能说出自己是重获了生命的,一来没人会信,二来,顾楼生也估计忘了他是谁。 “不用在意,虽然我生活在安平,可是我对邻国的人并没有敌意,我想豆儿也是,虽然他泼了你一身洗米水……”顾楼生没来由地有点想笑。 宋澄摇摇头,表示他不在意。葱饼已经吃完了,茶也喝完了,他偷偷地双手搓了搓把手上的油渍抹掉,规规矩矩地坐着,等待着顾楼生接下来的话。 顾楼生觉得和宋澄还挺好交流地,至少暂时还没有什么障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继续呆在这,还是去别的地方?” 宋澄摇了摇头,而顾楼生则是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或者,你要是暂时不介意的话,我这小酒楼还缺个打杂的。当然,你可能要住一段时间的柴房,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腾给你了,至少在冬天之前。而且,工钱也不是太多,毕竟是不相干的人,总要试用一下,但是三餐是管的……”还没说完,顾楼生就被宋澄的神情惊讶到了,显然是没想到这么顺利。 宋澄猛地一抬头,盯着顾楼生那双诧异的眸子,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 他想,他当然想留下! 第三章 -蛋汁馒头 第三章 顾楼生和豆儿还有酒楼的其他伙计好像默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宋澄是个哑巴。 酒楼里新雇了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这并不妨碍他们正常的生活或者做生意。宋澄没有说自己叫什么,他们也就没有问,称呼问题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被忽略掉了。 自从那日宋澄愿意留下已经过了约莫小半个月。豆儿听说宋澄留下的时候挺高兴,酒楼里的工人其实都不住这儿,因为都是镇里的人所以各自回家。现在多了一个人一起生活,对于还是孩子的他来说总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这一日,是酒楼一月一次休整的日子,店里的人都休息。宋澄不用起大早去拆下酒楼的门板,打扫整理准备开门迎客,所以等他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吃早饭的时间。 起来到院里的水井边打了水洗了脸,宋澄拎着桶去河边打了桶水回来,准备洗衣服。正打算去柴房里烧水的时候,他听到了厨房有点动静,顿时肚子有感应地咕噜了一下,有点饿。宋澄想,还是先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豆儿昨天就出了门,顾楼生打发了他回家去。楼生的大哥和夫嫂住在镇子西头,与酒楼隔了些路,平日里两人不怎么回家。前些日子豆儿嚷嚷着想回去家里看看,缠不过豆儿的吵闹,顾楼生索性允了。 厨子,小二也都放了假,那么还留在厨房里制造出动静的不是小偷也就是顾楼生了。估摸着顾楼生正在弄早饭,宋澄想干脆自己也热两个馒头吃了,等会才有力气出门好办事。 “咣当”一声,什么东西打翻了似的,宋澄一愣,快走几步推开门。顾楼生拿着锅铲的身影刚入了眼帘,就把宋澄瞬间吓了个清醒。 “小心!!”宋澄大喊着扑了过去,果断迅速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往顾楼生身上拍打着。 顾楼生刚才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碰翻了油罐不说,见油锅里冒了火,想也没想地往锅里倒了一瓢水……锅里还盛着煮热的油,这么一下子噌地就噼里啪啦冒了油星子四处溅开,烫的他扔了锅铲子转身往后躲,而锅里冒的火也并未消去。反倒是他方才衣袖不小心沾了油,又擦了从灶台下冒出的火。宋澄推门进来的一刹那,正好看到楼生背对着他着了火,吓得他一个激灵,大叫着扑了过去。 “快灭火啊!”宋澄用衣服拍打着顾楼生,企图把他身上的火势熄灭,看着显然被吓到的对方,急的大喊。结果被宋澄这么一惊,顾楼生懵懵懂懂得反而顺手把左手边的木锅盖往锅上扔了过去,嘭的一下闷声,锅盖和锅盖了大半,锅里的火也就没了。 宋澄被顾楼生气的哭笑不得,叫他想办法一起灭了身上的火,他居然傻乎乎地去盖了锅里的火!宋澄把又气又急,把衣服往他身上一丢,就冲了出去。 顾楼生被那锅盖的一声吓得这时候才慌慌张张地灭自己身上的火,结果又见宋澄不管不顾地冲出去了,心下是又急又委屈,靠着墙壁使劲地蹭,希望把后面的火灭了。 “背对门口,快!!”顾楼生蹭了几下,没有效果,这下子更急了。正在这时听到厨房门外宋澄的大喊,他也没多想,把背从墙边挪开,背对着门。宋澄拎着一桶水就冲了进来,那水是他刚才打了放在院子里的,还好不远。宋澄扶着桶,对着顾楼生哗啦就泼了过去。 “啊!”被水一冰,顾楼生惊得转过了身,正好遇到宋澄泼的第二波,迎着他的脑袋从头浇到了脚,*的落汤鸡一只,还是刚才差点被烧焦了毛的。 眼看火是熄了,舒了一口气,宋澄把桶往旁边一丢,把顾楼生拽过来,转过来转过去,仔仔细细查看了好些下,确定火是真的灭了这才放手。放开*的顾楼生后,宋澄才傻眼地看清对方的现状:系发的带子不知什么时候散了开,被淋湿的头发顺着脖颈贴着散乱着,衣服下半身都烧泼了,有些焦,上身的衫子贴在身上,勾勒那副一点也不健硕的身板,狼狈急了,却莫名有点落魄的美感。 没忍住,“噗”的一声,宋澄笑了出来。顾楼生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似的变换着颜色,看着别过脸闷笑的宋澄,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快速地走出去,嘭地关上了门:“我去换件衣服!” 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之后的宋澄把水桶拎起来,把厨房的门打开散风,走出院子又打了一桶水后,才回到厨房收拾起了残局。他知道顾楼生应该会很快换了衣服过来,刚才那副匆忙逃走的样子分明是太过于羞赧。看来这当家的的确很能干,最起码能干到能把这厨房给炸喽! 把湿掉的柴火全部拾掇了出去,宋澄想看看刚才顾楼生到底在干什么,揭开锅,一看,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顾楼生边走边系发带到厨房门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宋澄一副要笑不笑,但是又忍不住的样子,脸登时就窘红了,佯装不经意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顾楼生见宋澄放下了锅盖转头看自己,似乎在等自己说话,于是很认真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做个早饭。”想了想,他皱着眉头,又假装很严肃地加了一句:“煮个稀饭。” 宋澄登时就傻眼了:“煮稀饭你放油干什么?” 顾楼生这时候估计换了衣服,又是酒楼的老板,宋澄不过是他手下的伙计,这时候腰板也直了,理直气壮地回答他:“豆儿每次煮的稀饭都是飘着油香的,所以我想着倒点油!” 宋澄差不多知道顾楼生打算怎么煮稀饭了,决定跳过这个问题先不反驳他:“那你放了油又放了菜,为啥还要放水?” 顾楼生一板一眼,很认真地走到宋澄的身边指着锅说:“没有水,怎么叫稀饭?”说完,迅速瞟了锅里那黑乎乎的一团,有点底气不足,手也收了回来:“这是常识!” 宋澄被这回答弄得哭笑不得,指着一旁刚才被两人都忽略了的水缸:“灭火用水也是常识,那你刚才着火了怎么不跳进去,我叫你灭火你还把锅盖丢了出去。” 顾楼生已经开始结结巴巴不知道说啥了:“我……我……我明明……明明……刚才锅里着火的时候……往锅里倒水了……”说到最后,声音小到和蚊子哼哼似的。 宋澄要不是使劲憋着,早已经当着顾楼生的面笑出声来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生活下来的,这么折腾自己。亏你还是生意人,怎么这方面的精明劲儿一点都没有。”宋澄给顾楼生递了一个板凳,示意他坐旁边去:“你老老实实坐旁边,什么都别动,要吃什么?说出来告诉我……” “稀饭,小菜。”顾楼生缩了缩脖子,瞪着锅里的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这东西要真拿出来让自己吃,自己肯定看着都反胃口,那一股油腻的焦味闻着就恶心。谁规定生意人就要会烧饭烧菜了! 宋澄在厨房李翻找了一圈,找到了砧板和两个个鸡蛋,又从纱橱里面拿出来几个馒头和碗。“砰砰”利索地一手一个鸡蛋沿着碗的边沿敲碎,鸡蛋壳转手扔进厨房里的垃圾堆,从碗橱里抽出两根筷子。左手扶起碗,右手迅速地用筷子沿着碗顺时针地打拌起来。 顾楼生瞪着两个眼睛,看着宋澄灵活利索地一会顺时针一会逆时针搅拌着鸡蛋液,还不时地挑起鸡蛋液看有没有打匀,不出一小会,宋澄放下碗筷放到灶上,转身去洗刀。 顾楼生伸手想把碗拿过来看看,结果被宋澄的一声“别动,我怕你打翻了它。”惊得一抬头,正好看到宋澄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冲他挥着说着话,手快速地收了回来。因为动作太大,衣袖打到了碗,“咣当”一声,碗连着蛋液,摔了个粉身碎骨。 宋澄真是被弄得哭也不是,笑也笑不出来了,偏偏顾楼生是老板,他也不好说什么:“你就坐那儿等着吃就好了,什么也别碰,我弄给你。”眼看顾楼生要用手捡起来碗的碎片,宋澄把刀插砧板上,冲过来先他一步握着他手挪开:“我用笤帚扫,你别伤着,刚才火烧还不够还想来次血腥的?你这手还要记账的。” 顾楼生听了宋澄的话终于彻底老实了,想出去,可是又想看看宋澄能弄出什么东西来吃,于是坐在板凳上动都不动一下了。 宋澄用笤帚扫清了碎碗之后,重新拿了个碗,拿出两个鸡蛋重新打了。顾楼生两个眼睛追随着宋澄的动作不断地转着,心里其实还是不服气,一边不服气一边想着这事儿不能让豆儿知道,否则那小家伙可就不是像以前那样让自己不要烧饭煮菜,估计连厨房门都不让自己进了,还会嚷嚷地让大哥他们都知道!太丢脸了! “你喜欢吃偏咸的还是淡的?”因为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宋澄并不清楚对方的口味,把馒头切片的时候转头问了下,却看到顾楼生担忧地看着他手里的菜刀,说了句:“随便。” 宋澄笑了笑:“随便这可是最难得。”说得顾楼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加了句:“正好的。” 宋澄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用手捏了一小撮盐,放进鸡蛋液里,用筷子打了打。顾楼生在这方面的生活知识可以说是空白,他用手指了指碗,问道:“这么少盐够么?” “够了,再多就要把蛋析出来了,溶不进去。”宋澄用筷子夹起刚才切好的馒头片,都放到鸡蛋液里浸着。趁着馒头房放碗里的当口儿,他把锅里那团东西给倒了,用抹布把锅理了下,放到灶上,等着下面的火把锅里残着的水烧干,一边等,一边给顾楼生解释着。 “锅里有水的时候不能放油,油沫子会乱喷。”看水差不多干了,锅也烧热了,宋澄用小勺子从刚才顾楼生打翻的油罐里挖了一勺子油出来,让锅把它烧化,预热:“油不能太热,太热了也会炸开。” 顾楼生似懂非懂地在一边点着头,盯着锅,脑子里却想着——手艺很好的样子,原来不是哑巴啊…… 宋澄看着锅里差不多了,用筷子夹着浸了鸡蛋液的馒头片,放进油锅里炸。“嗞啦”一声,馒头片下了锅,顾楼生马上就看到馒头片挨着油的那一面外面膨胀起了一层薄薄的鸡蛋,看起来酥酥软软的。 宋澄不停地用筷子拨弄着锅里的馒头,不时地翻转一下面儿,等到两面都差不多炸的金黄金黄的,用筷子夹着,靠着油锅沥了油,差不多了才把放到盘子里,推到顾楼生面前,冲他笑着:“尝一个?” 第四章 -吃饱喝足 第四章 宋澄看顾楼生是个斯文人,递过去一双筷子,努了努下巴示意他:“给你,尝尝,我把锅里的剩下的捞出来。” 把剩下的馒头都沥了油,盛出来放到盘子里后,宋澄才发现顾楼生已经动着筷子开动了第二片炸馒头,于是问道:“怎么样?”边说边递过去一小碗方才找到的辣椒酱,不过也没见楼生去蘸,估计他不太能吃辣。 “嗯,下次让豆儿也学学这个。”顾楼生咬着馒头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宋澄,嘴里含糊不清。然后把馒头嚼着嚼着咽下肚子,嘴角的笑容掩都掩不住:“很好吃。” 宋澄脸上盛着不小的笑意,这可是他活过来之后,回到临安后第一次被夸奖!宋澄其实不太确定自己还记不记得这身手艺,不过握到这些个刀板锅叉之后心里放下了点,那种熟悉的感觉并没有因为身体的不同而流失掉。以前虽然他也会做很多东西吃,可是从来不会有人夸他,都是觉得一家几代都是厨子的他,做不好饭菜,那才是丢人呢! 转头把纱橱里面的剩饭拿出来放到一边,他又从厨房角落的腌菜坛子里拿出小半颗酸菜,用水好好地洗了遍,放到砧板上,切成小段。 “弄个小菜和一点稀饭,差不多就好了,你别吃太多馒头,等会吃不下了。”宋澄利索地切着菜,头也没抬,告诉着顾楼生。顾楼生伸着脖子望了望锅里炸馒头的油,看宋澄,那眼神大有“你不是也要用油来烧稀饭么”的意思。 宋澄懂了顾楼生看过来的意思,哭笑不得。他也不知道和顾楼生这种进了厨房就炸厨房的书生怎么解释,趁着油锅还热,把砧板上的菜拨进去翻炒起来:“大清早的,就不切肉丝儿了,早上弄简单点,你中午或者晚上想吃什么了,再跟我说,我来弄。今天人都不在,你就凑活着吃些我烧的吧。”宋澄心里笑道,虽说可能委屈了顾楼生先吃自己烧的饭菜,但是好歹不会吃出人命! 顾楼生赶紧把筷子夹着的半个馒头塞进嘴里低头吃了起来,略窘迫。这已经比自己来弄好太多太多了,更何况顾楼生觉得宋澄手艺比豆儿还好,这还是都是小菜,如果烧点正经的,人家指不定都不输给自己的大厨!自己来弄指不定就连自己都给毒死了! 顾楼生想想都泄气,自己跟厨房是八字不合么,小时候就曾不顾夫嫂的反对差点把厨房烧了。那时候他正少年心性,家里人不让他洗米做饭,可他想着帮夫嫂一把,偷偷溜进去做午饭,还好他刚溜进去没多久就被夫嫂发现了。只见他把土灶台旁边的的柴草一大摞全部塞了进去,还丢了几小块煤球,火直接从柴火口烧了出来,倒是没有烧着他,却把他夫嫂吓得不轻,气的事后揍了他一顿。 迅速炒完菜,宋澄把刚才一边烧着的热水,用瓢舀着倒进锅里。盖上锅盖烧沸后,倒入昨夜的剩饭,用锅铲捣碎,再盖上锅盖闷着。宋澄擦擦头上的汗,这虽然入秋了,可还是热的紧,又因为在厨房呆着,汗冒了一身,等会去打点水,冲一下爽快些。 顾楼生刚才放下筷子出去也不知做什么去了,不过宋澄也管不着。他看着锅,看差不多了撕了点菜叶进去,加了盐,混了点猪油,等再揭锅的时候,香味飘了整个厨房。他隐约记着前几日吃饭的时候,顾楼生似乎很喜欢葱花,不喜欢香菜。于是他又从扁担上拨出来两根小葱,撕了皮,用水洗净,在砧板上切碎,手抓了一把,撒在锅里,顿时更香了。 顾楼生搬着板凳进来的时候使劲地吸了吸鼻子,他嘴从小被夫嫂养的挺刁,开了酒楼后又一直吃着厨子烧的饭菜,这会闻道那么清淡的香气觉得整个胃都饿起来了,不过也感觉胃都暖了。他把板凳递给宋澄,迫不及待地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稀饭,那是宋澄给他盛好端过来的。 俩人就着灶台沿儿,搁了一叠小菜,一盘炸的金黄的馒头,两碗粥,就这么凑合着吃了起来。等宋澄吃好了打算站起来收拾东西的时候,顾楼生才心满意足地吃饱了。吃饱了,这有些问题就该解决了,比如…… “你不是哑巴?装的?”顾楼生把自己的碗筷递给宋澄,并没有要帮手的意思,因为他知道估计自己会把碗给摔烂了也说不定。 宋澄点点头,从刚才他大喊着扑上去灭火之后他就预料到顾楼生会问了,这段时间他们很照顾自己,如果要把自己赶走自己也不会说什么。不过直觉让宋澄觉得,顾楼生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把他赶走,只是想了解下什么,于是回答道:“我从临昭逃难来的,到了这边被人打了一顿扔进了乞丐窝,又被乞丐们赶了出来……在河边洗澡的时候豆儿泼了我一身水,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把我认成了哑巴我也就没说,开始想着并不会在这里逗留,没想到你们愿意招我做工,又怕你们因为我不是哑巴赶我走,就瞒着了。” 顾楼生站在一边,看着宋澄在洗碗的背影,点点头道:“镇子西边的那帮子乞丐么,看起来的确很凶来着,连豆儿那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路过都会绕道走。如果你能说话这就方便多了,我和豆儿平日里也不知道你怎么称呼,你又不识字,时间长了总不是事儿。” “我叫宋澄,就是姓氏的那个宋,澄清的澄。”宋澄想了想,回头看顾楼生,这么解释道自己的名字,他觉得顾楼生应该听得懂他说的。 “等豆儿回来,你自己再跟他说一遍,他一定很高兴。”顾楼生笑着说:“我先出去记个帐,昨天不是说麻烦你去隔壁那条街的米铺么,我去支点银子和你一起去。” 宋澄明白,这是顾楼生的回答,他并不会因此赶自己离开酒楼,这半个月来的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能落了地。 宋澄这半个月里跟着顾楼生采办过一次,这次主要去去采办食材类的。顾楼生的意思是,以后让宋澄负责这部分,也省的自己总是跑动。两人进了一处米铺,双脚刚踏进门槛,这老板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笑眯眯跑过来招呼。 “顾老板,今个儿怎么自己来了?”米铺的老板嘴角都咧了开地迎上来,这可是他一直的大客户,得多担待,顺势再打量了下宋澄,虽然没见过,但估摸着是顾家酒楼的伙计:“带着伙计出来采办啊!”米铺的老板跟嘴里抹了蜜似的把顾楼生夸了一遍,讨好是必须的。 “新招的伙计,以后会让他负责采办。”顾楼生点点头,算是肯定了米铺老板的猜想。宋澄注意到了那老板精明的眼睛顿时就把目光粘自己身上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顾楼生又和老板说了几句,老板转身掀了帘子进去了,趁着这个当口儿,顾楼生赶紧叮嘱了宋澄几句:“老陈肯定会巴结你,你自己看着办,别让他钻了什么空子占了咱们的便宜就好。”宋澄点点头,想到以前自己在小酒馆里打工的事情,低声问:“那咱家的米,是怎么选的?” 顾楼生算是从少年开始做生意了这么几年,马上就明白了宋澄的意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澄一眼,然后开口道:“豆儿还在长身子,我不想让他因为这些食材的原因吃坏了身子,影响健康。”宋澄也不笨,明白了顾楼生的意思,却听他继续说道:“酒楼厅子里那些个饭菜,就算是没有咱么自己吃的好,我也断不会选差的。我把这事交给你,也是信你,你会做菜,自是懂得这些,我想你也不会采办些个低劣的砸了我顾家酒楼的招牌。” 宋澄这下彻底懂了今天顾楼生跟着自己一起出来的原因,一方面是带自己熟悉熟悉,一方面也是警告自己别在采办上面动心思,还提了豆儿,有意无意地掺了恩情,让宋澄站在自己的这一面不要和店家狼狈为奸。而且顾楼生特地提了他会些厨艺,也是明白,凡是对吃食上面有些执着的人,总是在乎花很多心思在食材上面,对吃食也比较较真。- 果然不愧是生意人,虽说顾楼生年岁也不大,听豆儿说起过,年后过了生辰,就二十一了,算起来,和宋澄这个身体差不多大。少年当家,总是要顾虑的多的,宋澄今日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很快,米铺的老板又掀了帘子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伙计拎了小袋子米出来。陈老板笑眯眯地介绍到:“这是前两天刚运过来的香米,前阵子收割的早稻,米粒虽不如大米那般饱满,但是煮出来软香,还很糯,很不错,顾老板您看看?” 顾楼生从米袋里捧了一小把米仔细瞧了瞧,的确,米粒相对来说要狭长些,挨到鼻子下问一问,也说不上来香,不过似乎是不差:“那陈老板是打算怎么将这米卖我?”言下之意,问您多少钱卖? “唉哟顾老板这话说的,咱们可都是老生意户啦!不过这米……才运过来,可新鲜了,而且又是好米,这价格可真少不到哪儿去呀……”宋澄看那陈老板搓着手一脸兴奋,两眼都冒光了,估计想狠赚一笔。 “顾老板不瞒你说啊,我卖给外面都这个数啊!”陈老板伸了五个指头,然后又笑眯眯接了句:“不过是嘛,咱总不能不给您面子不是,给四个数吧,如何?” 顾楼生笑了笑,把手心里那些米倒回了米袋,拍了拍手,结果宋澄递过来的一个帕子把手心里的白色粉状物擦了擦:“陈老板,咱们都做了多久生意了不是,你也知道,就你隔壁那家米铺,三番两次跑来酒楼找我呢。给我的价格呢,也比你这陈家铺子的要少。” 宋澄看那陈老板的胡子都要抖起来了,转过头装作打量着米铺别的品种的米。顾楼生顿了顿,笑着继续说:“当然了,咱做生意了这么久,总不能说变就变不是,不过啊……你也知道……我开个酒楼,那米的供应量可是要很大的……” 这顾楼生话还没说完,那陈老板的胡子又抖了一下,狠了狠心,说:“顾老板,我也是看咱们做生意了这么久,这样吧,三个数,不能再少了!我也是诚心给的价。” 顾楼生一只笑眯眯地,并没有反驳陈老板:“陈老板说笑了,我这不也是诚心再跟您谈生意呢么,不过你也知道,做生意嘛,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我自不会坑您不是。”宋澄听到这,虽然不懂做生意的事儿,但也明白,这和晚辈长辈可没什么关系,这是给陈老板高帽子戴呢。 陈老板因为这一句在生意上他是长辈,似乎很受用,胡子也不抖了,笑眯眯地,不过顾楼生的下一句话让他连胡子都抖不起来了。 “不过陈老板,上次从你这儿买回去的那些袋子米,有一两袋很快就生了虫,虽说是大夏天的,生虫子这未免也太快了,害我差点就损失了一笔,你这莫不是给我酒楼搬的米里混了陈米,坑我?” 那陈老板眼皮子跳了跳,上次自己的确急于处理掉一批陈米,于是给顾楼生夹着混了过去,想着他不会检查,没想到被发现了,可这打死自己都不能承认,只能抽着嘴角打哈哈:“顾老板这事说笑呢,我怎么可能坑您呐,这要真是我家伙计弄错了给您造成了损失,我定不饶了他们!”说着,佯装就要去责骂伙计。 “哎呀陈老板,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咱谈生意,不说之前的了,不说了!那这香米?……”顾楼生笑得跟个狐狸似的,也不去阻止陈老板,一点都不像那个在厨房里差点把厨房烧了的人,让宋澄看的是直摇头。这么能干的一个人,怎么在做饭上面就跟炸了毛的猫儿似的呢,走哪儿都能翻着。 陈老板鼻尖儿上都沁出了薄汗,说道:“二十八银,不能少了。” 顾楼生点点头,也没有反驳的样子,只是过了那么两秒,只听他说:“豆儿那孩子最近不知道跟大哥说了什么,家里也犹豫着我这酒楼要不要给停了回去帮忙,哎呀陈老板你说这事是不是有点烦呀,好好的,这得影响多少生意啊……” 那陈老板已经不是眼皮子跳了,他当然知道这都是顾楼生扯出来的,指不定都是胡编乱造的,可他也没法,心一横,道:“您就直说吧,肯出多少?” 顾楼生也没再为难对方:“二十五银,这可是实在价不是,都是生意人,我自然也不会为难陈老板不是,以后还要仰仗您的地方多着呢。” 陈老板鼻子里哼都哼不出来了,只得点点头:“还是叫伙计给您送过去?” 宋澄这时才接上话,从顾楼生后面站出来:“不用了,老板说今天先买一袋米回去试试,我来就行了。”宋澄看那老板脸色一变,知道他连这点钱都收不进来了,气的脸都有点绿了。反观顾楼生,倒是一脸微笑:“那么陈老板,我们先告辞了,过几日再来跟您商量提货的事情。” 宋澄扛着一袋米跟着顾楼生走了出去,心里暗自好笑:顾楼生果然很有本事,就是入不得厨房! 第五章 -幸灾乐祸 第五章 宋澄肩上扛着米,又跟着顾楼生简单地买了点东西后,往回走去。一路上两人也不闲着,有的没的地聊着,相互间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宋澄意外的发现,顾楼生在生意上的能干和他在生活上的习惯,还有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顾楼生也不过才双十的年纪,虽是在生意上可以处理的游刃有余,可是生活上那是一团糟,平日里还要亏得豆儿照顾。而顾楼生虽然平日里看似很成熟,不过宋澄看他方才看到糖葫芦串时候的高兴劲儿,觉得顾楼生并不是像镇子里的人说的那么少年老成,骨子里的少年心性只是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现而已。 “等哪天你露几手,让豆儿瞧瞧,我这的厨子都是豆儿给定的,他那嘴巴比我的都刁,都是让我夫嫂给宠坏了。”顾楼生一只手上拿着一个油纸袋,里面包着串糖葫芦,是带给豆儿的:“王师傅年岁也大了,前阵子他儿子说要接了他回乡下去养老,我这阵子正愁这厨子的事情。” 宋澄点点头,把米袋换了个肩膀,继续跟在顾楼生的后面,偶尔接上两句,大多数时候都听着顾楼生在说。 不多时两人就回到了酒楼,等两人绕到后面,打算从后院进去的时候,险些被躲在河边树荫下的两个身影吓了一跳。宋澄定睛一看,是豆儿和一个不认识的少年,再转头看顾楼生正眯着眼,正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都没有贸然走出去。 “呆子,你还不快走,楼生他们不知道去哪儿了,万一回来碰上你,仔细你身上这层皮!”豆儿正仰着脸,笑着推着一个比他高个子的少年,可是可推不动,反而被对方双手一揽抱住了。 “没那么巧吧。”少年显然有点犹豫,但是想了想又说:“咱俩约了那么多次不也没被你阿爹捉着么?豆儿,我爹说,等年后就为我们向你家提亲,彩礼都准备好了,也不知你阿爹看不看得上。”少年显然是很欣喜地告诉怀里的豆儿这一消息,没想到却挨了个毛栗子,一手捂着脑袋有点委屈。 “说你傻你还真蠢呐,我怎么就喜欢上了你这个呆子。”豆儿虽然这么说着,可是语气里半点责怪都没有,反倒是有点担心地看着少年:“咱们这次偷偷回去和大阿爹他们商量这事虽然很顺利,可要是被楼生知道了我们瞒着他,万一他的火气一上来,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有些着急,问:“那怎么办?”他好不容易这两天在豆儿家取得了长辈们的赞同,万一顾楼生这一关过不了,还是不行呐,豆儿最亲的可就是顾楼生了! 豆儿把头埋在少年的肩上闷声笑了:“逗你的!别看我平时调皮捣蛋的,可是楼生他很怕我被人欺负。”顾楼生虽然总是在他闯祸后象征性地揍他几下,可是豆儿知道,楼生疼他疼的紧呐! “我怎么会欺负你嘛,都是你欺负我,你可凶了。”少年傻乎乎地笑了,被豆儿横着手肘拐了一下子,附赠一个白眼。 “说谁凶呢!”豆儿嘴上不承认,心里乐开了花,这小呆子从小就被自己闹得很怕他,可是后来却闹得久了就不知怎的,好上了。 两人在树荫下亲亲我我,完全没注意到院墙拐角处的宋澄和顾楼生已经站了很久。宋澄肩膀上扛着米袋,都有些僵硬了,但他看着顾楼生那变幻莫测的脸色,也不敢开口。正当他以为还要继续站下去的时候,顾楼生动了动。 宋澄就听“嗖”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砸过去了。“小兔崽子,我白养你了!”顾楼生直接把手上包着糖葫芦的油纸袋扔了过去,砸在不远处拥在一起的两人身上:“敢情盼嫁了那么久,赶紧给我收拾东西滚出去,趁早把你嫁了省心!” 说完,叫上身后站着的宋澄,进后院了,脚踏进去之前还不忘横了那少年一个白眼,惊得少年就是一哆嗦,心里七上八下的吊着。 看着宋澄和顾楼生进了院子,外面的俩人都有些傻眼,尤其是少年,很是沮丧:“豆儿,你阿爹似乎生了很大的气,我……要不咱们趁着这次和你阿爹说了吧,反正我是铁了心要你,总要说的。” 豆儿点点头,也是有点手足无措,两人手牵着手也进了院子,看见顾楼生和宋澄似乎在厨房里,也就跟了进去。 宋澄刚放下米袋,身后豆儿和少年就跟进来了,厨房里站着四个人有些挤。旁人没看到顾楼生的脸色,宋澄可是看见了,那哪儿是在生气,分明是心情不错,但是硬拉着脸不让他们看出来。 “阿爹。”豆儿低着头喊了一声,没了旁日里的底气十足,不敢看顾楼生的表情。 “顾……顾……顾……阿……”少年支支吾吾半天没喊出个所以然来,被顾楼生又一个白眼袭来,惊得一句话脱口而出,也不结巴了:“顾阿爹!我喜欢豆儿,我要娶他!”说完了脸上登时红了一片,整个人就蔫了,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咋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呢,还直接叫了人家阿爹! 虽然豆儿一直喊他阿爹,楼生倒也习惯了,现在又多了个比自己小不到哪儿去的毛孩子喊自己阿爹,那感受,让顾楼生眼皮一跳!忒怪异了点…… 豆儿也是脸红到了脖子,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不说话,宋澄这个认识了没多久的人也在这里,让他更加臊得慌。顾楼生看着两人也不说话,倒是一旁的宋澄开了口,转移了几人的注意力。 “都还没吃晚饭吧,想吃什么,我弄点,坐下来再好好说,都杵在这也不是事儿啊。”宋澄拍了拍顾楼生的肩膀,他分明看到了顾楼生眼里闪过的一丝幸灾乐祸! 豆儿诧异地抬头,两眼亮晶晶地盯着宋澄,暂时忘了自己的处境:“原来你会说话啊!那还装哑巴骗我们……你不说我都忘了,肚子都饿了,我要吃粉蒸肉,你会做么?” 一听到吃的,顾楼生咳嗽了一嗓子,佯装瞪了豆儿一眼,说道:“蒸个茄子吧。”说完,看了那个偷偷瞄着自己的少年一眼:“别跟看阎王似的看着我了,你要吃什么,一起说了让宋澄做了,留下来吃个饭。” 少年和豆儿听了这句话,高兴得不得了,就差抱一起庆祝了,刚要说些什么,被顾楼生一句话噎得乖乖闭了嘴——“等会再收拾你们。”说罢,顾楼生就打算走出去,挤在厨房太碍事了! “烧个汤吧,冬瓜肉丝儿汤,豆儿喜欢喝这个。”看得出来少年挺腼腆,跟宋澄说道,这话刚说完,他就被顾楼生拎着后领给拖了出去。 宋澄笑着应了,豆儿想去追少年给他帮忙,担心他被顾楼生训话,可是被宋澄拉住了:“你别跟去比较好,应该不用太担心的。”豆儿想了想,点点头,留了下来。 “你咋瞒着我呢,害我以为你不会说话。”豆儿有些埋怨宋澄,他刚才听顾楼生说了这个名字,应该就是面前这个汉子的名字,挺好听的! “我以为不会留下,也就没说,后来你们留我,我反倒不好解释了。”宋澄笑着在水里洗着一块五花肉,打算按豆儿说的,给他做碗粉蒸肉:“你别太着急,我看老板他不是很生气。”宋澄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准不准,可是看顾楼生的样子,的确不是像太生气的样子。 “哎呀,你不说,我差点被楼生给骗了!”豆儿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门:“你这么一说我放心多了,但是楼生肯定还是会骂我的,我瞒了他那么久。” 把五花肉放到砧板上的宋澄左手手指关节抵着刀背,右手麻利地切着肉片,然后在一边碗里盛好的米粉里抓一把,在切好的肉片上抹匀,这么循环往复把所有切好的肉片都抹上米粉。然后又切了姜丝儿,葱花,用前几日从河里采来的大荷叶铺在碗里,把肉片都装进去,滴上料酒和酱油,又用柳叶沾了水,往上撒了几滴,放在一边。 豆儿被他的动作吸引住了,趴在灶台上看着他:“还用荷叶包着?以前我都没见师傅这么做过!” “荷叶有香气,蒸出来会香一些,撒些水,怕蒸出来太干。”说着,宋澄又麻利地切了肉丝儿,拿了个碗盛着,用勺子舀了些葛根粉,拌进去,倒了点酱油,用筷子搅拌起来。 豆儿很欢喜地从灶台后面走过来:“我帮你打下手!你刚才倒进碗里的是什么粉?看起来和生粉好像。”说着,他接过宋澄手里的碗,努力把碗里的肉丝拌匀了。 “葛根粉。山里挖来的葛根,不止能做菜,用石臼磨成粉,这样冲出来的肉丝儿会嫩些。”宋澄给豆儿解释着,想到早上顾楼生差点烧了厨房的举动,没忍住,宋澄笑出了声。 “咋了?我哪儿做得不对么,平时我都这么做饭的。”豆儿有些不解,看宋澄的样子,煮饭做菜的手艺应该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儿做的和他的不一样,所以让宋澄笑话了。 “不是。”宋澄想了想,弯腰偷偷在豆儿耳朵边说了些什么,逗得他差点把碗给摔了。 “哈哈哈,一定要禁止他进厨房!太危险了!”豆儿捧着碗,幸灾乐祸,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宋澄弯了眼睛笑,两人都没注意到去而复返的顾楼生。 顾楼生教训完了少年后,拎着少年的领子又给拖回了厨房,听到宋澄和豆儿笑得开心,眉头一皱:“你说谁危险?” 豆儿立刻就噤了声,不说话了,那边宋澄切着茄子也埋着头,不说话。顾楼生眉毛一挑,看向豆儿:“笑什么呢?说给我听听?” 看着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的豆儿,又看了看身边的低着头抱着一个铁盒子的少年,顾楼生心情好了起来,对着宋澄说了句蒸茄子多加点蒜茸,就拐去酒楼前厅记账去了。 “阿平,楼生为难你没有?”豆儿把碗递给宋澄后,跑到少年身边,上下看了下似乎对方没有被顾楼生武力对待,彻底放了心:“楼生都跟你说了啥?” 阿平笑了起来,指了指怀里抱着的那个铁盒子:“你阿爹说,年后让我不要来提亲。”豆儿闻言,心里彻底失落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你笑得这么开心!” 阿平一看豆儿似乎不高兴了,连忙解释道:“你阿爹说你才十三,至少再过个两三年才肯把你嫁与我,他问我愿不愿意来酒楼帮忙学记账,他说这酒楼是要交与你的,是送给你的嫁妆。”豆儿一听,鼻子莫名有些酸,问道:“还有呢?楼生还说了什么……” 阿平眨了眨眼睛,没说话。豆儿一看,觉得不对劲,扑上去捏着他的两颊:“快说,楼生还说了什么?!”“痛痛痛!!”阿平被捏痛了,捏着豆儿的手说道:“阿爹说,既然定下来要把你嫁我了,要好好待你,还说……” “说什么?”豆儿问。连切着冬瓜然后下锅的宋澄也竖着耳朵听着,冷不丁差点烫了手。 “他说,既然你要嫁我了,得把你本名儿告诉我,虽然你入了顾家的族谱,可是……”阿平还没说完,就见豆儿鼻头也不酸了,皱在了一起,还炸了毛,嚷嚷着顾楼生果然是幸灾乐祸着打击报复。阿平笑着安慰着豆儿,心里却想,豆儿的名字,好特别啊! 原来顾豆儿的名字原本叫窦二,是顾楼生从襁褓里发现的字条上写着的。当时他还不认识什么字,拿着纸条问大哥,夫嫂凑过来看到,皱眉道:“怎么给孩子起这么奇怪的名字?”于是后来索性给豆儿重新起了名,入了族谱,这本名,渐渐被所有人忘却了。现在顾楼生特地透露给龚平,这不是摆明故意的嘛! 把汤烧好了正用大瓷碗盛出来的宋澄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家子,可真热闹。 第六章 -拖家带口 第六章 宋澄拍了拍两个孩子,示意让他们俩来帮自己一把,把烧好的饭菜端到酒楼前厅去,顺便喊顾楼生吃晚饭了。 “宋大哥你手艺真好,比王厨子还好!”豆儿偷偷用手捻了一块粉蒸肉塞进嘴里,两眼一亮,捧着碗就快步往前面走去,喊顾楼生去了:“楼生楼生,快来尝尝!” 刚从蒸笼里面拿出来的蒸茄子还没弄好,宋澄指了指一边盛好的汤,抱歉地龚平说道:“茄子还没好,你先帮我把这个端前面去吧,盛的有些满,小心些。”龚平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端着汤碗,走了。 茄子刚蒸出来,散着热气。龚平找了个扇子对着自己呼呼地扇着风,用木盆盛了井水,把茄子连碗放进去凉着。趁着凉茄子的时候,他剥了几瓣蒜瓣,用刀背拍了,压扁,再用刀锋快速地剁了起来。剁好了,又切了两根葱,把凉好的茄子拿起来,用抹布擦了碗外面的水,把蒜茸和葱放进去,用筷子搅拌起来。 茄子被蒸软了,此时又被筷子搅来搅去,烂的没了形状。宋澄看用小勺撒了点盐,又滴了点麻油,用筷子搅拌了会,伸了小拇指蘸了点放进嘴里尝尝,咸淡正好,于是一手端着茄子一手端着一盆饭走了出去。 顾楼生老远地就被香气吸引住了,宋澄跨了门槛走到几人那儿的时候,顾楼生估计正用筷子敲了豆儿伸出来想偷吃的手腕。等把手上的东西都放了桌,宋澄想起来忘了拿碗了,于是豆儿自告奋勇地跑去厨房去拿了四个碗,还有调羹和筷子。 顾楼生盯着那盘蒸茄子,显然是不太相信它的味道,毕竟就卖相来看,比起其他几个,有点糟糕。茄子的绿色看起来有些像是捂坏了似的,搅烂了,纤维和皮都分了开来,夹杂着蒜蓉和葱花,不过香气扑鼻。以前他吃的蒸茄子都是蒸好了就加点蒜茸了事了的,不像这个拌的稀巴烂的。宋澄像是看出来了他的顾虑,等豆儿拿来碗后,他盛了一碗饭,递过去一双筷子:“尝尝,也许没你觉得的那么糟糕。” 龚平帮身边的豆儿盛了碗饭,又帮宋澄盛了才坐下。虽然是张八仙桌,宋澄和顾楼生面对面坐着,豆儿却和龚平挤在一起坐着。豆儿接过碗,正好看到宋澄给顾楼生夹菜,有点惊讶,不过挑了挑眉,啥都没说。 很快这晚饭还没吃到一半,宋澄的手艺就得到了几个人的一致好评,顾楼生几乎一个人扫掉了一半的蒸茄子,气的豆儿跟他用筷子抢了半天:“你不是嫌弃这茄子么,怎么吃得这么欢!” 顾楼生夹了一筷子茄子吃进肚里,悠悠地抬眼看了一眼豆儿:“比你烧的好吃多了。” “宋大哥,你这汤里的肉丝儿好嫩,就是因为你加了葛根粉的原因吧。”豆儿很是无语,给顾楼生盛了一碗汤后故意不给他,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然后豆儿又给龚平盛了一碗,龚平那小子都快打饱嗝了! “恩,厨房里的东西挺全的,有些我按家乡那里的做法做的,可能和你们吃过的不太一样。”的确,安桥那边的口味和安平这里的口味据说有些差别,不过宋澄看他们吃的挺欢的,脸上也挂着笑,没什么比厨子看到别人喜欢吃自己烧的菜更开心的事情了。 “那你蒸这粉蒸肉是不是也可以用那个?会不会更好吃?”顾楼生知道,豆儿从小和他一样,看见吃的两眼会放光,可惜自己跟厨房八字不合,倒是豆儿会在里面捣鼓捣鼓自己弄东西吃。这不,都和宋澄交流上了,轮不到自己插嘴。 顾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倒是由着宋澄和豆儿交流起了烧菜的经验,偶尔顾楼生和龚平插嘴说上几句,一顿饭吃得是其乐融融。 顾楼生其实并不打算在豆儿和龚平的事情上为难他们,饭桌上又仔细问了些事,倒也没再多说些什么。龚平和他老父相依为命,两家倒也熟悉,龚平从小又是个老实人,被豆儿欺负了也不恼,一如既往地对他好,这些顾楼生不是没看在眼里,只是没想到两人竟然这么快就好上了,而且都到了要提亲的地步。 顾楼生叹了口气,豆儿都要嫁出去了,自己却还没有成家,过阵子回家肯定又要被大哥和夫嫂念了。 “楼生,王厨子不是最近要退工了么,不如让宋大哥做咱们的厨子吧!”豆儿从后院抱了个西瓜过来,早些时候放井水里冰镇着的,在隔壁桌子上剖开,一人递了一块,问顾楼生。 顾楼生当然考虑过这个问题,本来想让宋澄过段时间露几手再让豆儿瞧瞧,没想到今晚这一餐就把豆儿给收服了。顾楼生其实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宋澄没别的地方住,一直在酒楼里,这样自己和豆儿的伙食就更有保障了。而且自己嘴巴其实挺刁,又馋食,但是对宋澄的手艺也很满意,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宋澄接收到顾楼生看过来的目光,一顿,摆了摆手:“酒楼要做生意的,我做不来厨子,万一弄砸了你们的生意,我可担待不起,给你们做做饭菜还行,可是……”众口难调,宋澄当然怕自己搞不定,虽说家里世代都是厨子,可是到了自己这里,还真没真刀实枪地为别人干过,都是自己弄些东西填饱自己的肚子的。 顾楼生摇摇头:“你今天也看到了,我是个生意人,有损生意利益的事情我不会做,既然我和豆儿肯让你干,也是信你。你手艺确实是好,酒楼平时需要的多是些家常菜,你今天不是还跟我提到,你祖上好几代都是厨子么?” 豆儿看着宋澄还有些犹豫,连忙接口道:“楼生开这个酒楼,其实赚的是过往的商客的钱,安平这一带常年是人来人往的,住店的人多于打尖儿的,但是那些住家的饭菜又不合他们的口味,所以酒楼的生意才很好。你如果做了厨子,指不定楼生日后记账都要记得手腕酸了呢。” 豆儿跟了顾楼生那么久,多多少少了解些生意的事情,此刻也跟着一起劝,说完了还不忘偷偷踹了龚平一脚,示意他也说些什么。龚平和豆儿一起久了,哪儿能不知道豆儿踹他什么意思,赶忙道:“宋大哥的手艺的确是很好的。” 顾楼生啃完了西瓜,擦了擦手,说:“我知道你怕损了我酒楼的盈利,你先试着干一段时间,不行再做回打杂的不就行了。我和豆儿也不把你当外人,你也不打算去别处,就当帮帮我这小酒楼,也帮你自己。”宋澄迎着顾楼生的目光,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喜得豆儿吧唧就在龚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臭小子!恩爱秀到我面前了是吧!”顾楼生脸一板,一拍桌子,怒喝到,扬手想把西瓜皮扔豆儿脸上。 “啊呀。”豆儿乐得拉起龚平就往外跑:“楼生真小气,吃醋啦?我和阿平出去消食了!宋大哥,楼生可就拜托你让他消气啦!”一溜烟,两人就跑没了影。 宋澄哭笑不得看顾楼生别扭着一张脸,探过身子去拍了拍他的肩:“你跟孩子一般计较什么。”话说完,顿时觉得有些不对,这句话怎么说的跟两人老夫老妻了,安慰他别跟自家孩子赌气似的呢! 迎着顾楼生微微诧异的目光的宋澄,咳嗽一声马上收回手,手脚利索地收拾了残羹剩饭,迅速躲去了厨房。而那边顾楼生也愣了好一会,才脸红到了脖子根,抱着账本回房了。 又过了几日,宋澄起了个早,刚拆了门板准备酒楼开门做生意,就看见了从桥上跑过来的龚平。龚平怀里抱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不用想也知道是给豆儿的:“宋大哥,早!” “早,你这么早就起了,吃过早饭没?”宋澄拍拍手,把门板在墙边竖好,看着龚平。 “没呢,我答应豆儿带他起早去吃李寡夫家的鸡汁豆腐花儿,吃完了我要跟阿爹学记账的。”龚平一张憨厚的脸笑的眼睛都眯不见了,看的宋澄一乐。 “得了得了,别喊我阿爹,平日里你就跟着豆儿喊我名字就好了,说的好像我多老了似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顾楼生摆了摆手,走到柜台后面打了个哈欠,眼睛下面黑了一圈,显然是昨晚没睡好。 “是,楼生!”龚平这一嗓子喊得中气十足,也把出神的宋澄给拽回了神。宋澄甩了甩头,难不成自己也没睡醒么?盯着打着哈欠的顾楼生竟然就出了神! “小子,等会带着豆儿早些回来,今日酒楼早些打烊,带你们回家去一趟。”顾楼生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叫住就要往后院里奔的龚平,吩咐完了才又用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看向宋澄:“你也跟我们回去一趟,反正不是外人。”说完,顾楼生就窝在柜台后面,趁着客人稀少,偷偷儿地打盹了。 宋澄看着顾楼生,就愣在了那儿,心里感觉怪怪的,好似被风拂过了心尖儿的感觉。可是他哪里觉得怪又说不上来,于是索性把抹布往肩头一搭,去后院厨房给王厨子帮忙做早饭去了。 豆儿和龚平去外面疯了将近一天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宋澄正在清理着前厅,顾楼生则是在柜台后面记着帐。楼里已经没有客人了,下午的时候酒楼早早地就打了烊。两人没有说话,很安静,只是偶尔会抬起眼看对方一眼,然后又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呆子,过来。”豆儿揪着就要走进去的龚平,把他拖了回来。 “怎么了?”龚平不解地看着站那儿不走的了豆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怎么不进去,楼生说等会咱们要回去老宅的。” 豆儿点点头,又狐疑地站在外面看着酒楼内的宋澄和顾楼生,他觉得两人之间有点奇怪,可是似乎那两人并没有察觉到。豆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又被龚平催着,索性懒得去想,指不定是自己七想八想想多了呢! “楼生,我们回来了!”豆儿和龚平手牵手蹦了进来,看的顾楼生眼皮子一跳——这还没嫁出去就感情这么好,要不是自己舍不得,还不如就趁早把豆儿这小祸害嫁出去祸害龚平了! “我向对面的客栈借了一辆马车,大哥传了口信过来让我们日落前回去。”顾楼生拍拍龚平,示意让他帮着宋澄一起把酒楼的门板装上,差不多该出发了,再晚些他估计就要被夫嫂训了。 说是马车,其实只是一匹老马拖着一辆板车而已。顾楼生和宋澄坐在驾车的位置,两个孩子坐在后面不知道在玩些什么,一路笑着闹着。入秋的天气晚间不比中午,已经有些凉了,但是日暮时分的太阳晒在身上,暖融融得还有些热。豆儿和龚平拿着扇子给宋澄扇风,把宋澄都给逗笑了。 半个时辰后,宋澄在顾楼生的指路下,驾着马车停在了一处宅子门口。他抬头看向那大门口上面掉了漆的“顾宅”二字,虽然有些旧了,但是能看出来历时良久。宋澄有些讶异,原以为顾楼生自己在外经营着生意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顾家还是这安平镇的富户。 “没理由我顾家的人应该留在宅子里享福。”顾楼生像是看出了宋澄的想法,跳下了车,偏偏头:“豆儿十岁就随我开了酒楼辛苦经营。我顾家的孩子都是靠双手吃饭的,可不是吃老本的富家子。” 车刚停稳,豆儿和龚平就嬉笑着跳下车,奔进宅子里去了。 顾楼生帮着宋澄把马车在院子前面拴好,两人这才往宅子里走去。四四方方的布局,白墙青瓦,虽不是富丽堂皇,但是整洁实用而且能看出来,这个宅子被打理的很好,在这方圆百里的安平镇,已经是很气派了。顾楼生笑嘻嘻看着院子里用竹竿撑起的架子,上面铺着一张张担子,里面正晒着胡萝卜丝儿。“院子都是我夫嫂打理的,除了两个下人,没别人了。顾家虽然在安平称的上富,但可不是讲究的大户,自家人生活得舒适开心就好。说起来,我和豆儿这张嘴,就是被我夫嫂养刁的……” 话音刚落,顾楼生就觉得自己屁股上挨了一下,跳起来,不顾形象地回头大喊道:“夫嫂,你又用笤帚抽我,我带了客人,你好歹留我点面子。”宋澄回头,看到一个笑眯眯的男人站在自己和顾楼生的身后,手上正拿着一个笤帚,不远处是刚扫起来的一摞垃圾,显然刚才进来的两个人没有注意到他而已。 “哼,如果不是豆儿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来?酒楼再忙,这里才是家,你想把自己累坏了才回来歇歇吗?”顾楼生刚想辩解几句,捂着屁股,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自家夫嫂,乖乖闭了嘴。 “这位是?”顾常心两眼一亮,这时候才注意到顾楼生旁边站着的不认识的男人,脑子里转了转,还没说话呢就被顾楼生撇着嘴打断了。“你别乱想啊,这位是宋澄,酒楼里新来的厨子,手艺可好了。” 一个厨子你把带家里来干嘛?顾常心可没笨到把这句话说出来,点点头,道:“快进去吧,你大哥都在里面等你们好一会了。” 顾楼生拖着宋澄往里面走,还在小声嘀咕什么,被顾常心一笤帚赶了进去。 第七章 -酸儿辣子 第七章 “大哥。”顾楼生进了堂屋,看见自家大哥正坐在椅子上翻阅着什么。闻言,顾林生抬起头来,看向二人。宋澄并没见过顾林生,此时端端正正地站在顾楼生的身后,给顾林生好好打量着。 “这位就是你前几日送消息过来说的人?”顾林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下宋澄,点了点头算是问好。宋澄经过了这大半个月,面色已经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蜡黄了。他的体型比顾楼生要大,眉目也没顾楼生那么清秀,肩宽腰挺,穿着整洁的粗布衣裳,算不得出众,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人。 本来顾林生在来信里看到楼生和豆儿夸奖宋澄,还有些意外。不过他方才注意了下,宋澄的手上有几处茧子,看得出来是会下厨的人。因为顾常心的手上,也有那些茧子,顾林生很熟悉。 “哈哈,楼生,你又被大阿爹抽了一笤帚。”豆儿和龚平本来趴在旁边的桌几上,听到声音双双回头一看,都乐了。豆儿幸灾乐祸地喊出声,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换来顾楼生的一个白眼。 顾林生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弟弟后面的顾常心,放下书走过去,接过对方手里的笤帚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在桌边坐下:“你怎么越大越贪玩,每次楼生回来你都要抽他一下。”说罢,抬起头,示意让他们都入座,然后对刚掀了门帘进来的下人说可以开饭了。 宋澄有些尴尬,这毕竟是顾楼生他们的家宴,带自己过来有些与理不合。不过豆儿和顾楼生都说不把他当外人,顾楼生的大哥和夫嫂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以交往,这让他稍微不那么感觉如坐针毡了,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微妙。 “怎么今天不是夫嫂煮的菜?”顾楼生筷子才刚动,就皱着眉头问了出来:“还想着让宋澄和夫嫂好好交流交流做菜的技艺呢,我这酒楼以后,就得靠他的厨艺来做生意了。”顾楼生说的是成竹在胸,这份信任让宋澄倍感鼓舞。 豆儿神神秘秘地冲着顾楼生挤眼睛,示意他看着顾林生对着顾常心殷勤的样子。被豆儿这挤眉弄眼一示意,宋澄也看向顾林生和顾常心。他觉得这对夫夫很恩爱,从相处上面能看出来,顾林生一直在给顾常心夹菜,自己都没吃几口,光顾着顾常心了。 “大哥,常心怎么了?”顾楼生看出来点什么不对了,用手肘捣了捣自家大哥。不对劲儿啊,平日里顾林生就一直宠着顾常心没错,可也没到这般地步啊,就差没端着碗来亲自喂了! 顾林生倒是被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来了点什么,放下筷子,喜滋滋说道:“这次趁着豆儿要跟龚平定亲的事情,把你叫回来,也是想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顾楼生有点疑惑,不过看着豆儿的神情像是已经知道了,不由地一个白眼丢过去,臭小子,就瞒着自己一个在鼓里。而且在脑袋中搜寻了一圈之后,顾楼生并没有想到什么可能的值得高兴的事情。 “常心有了。”顾林生笑眯眯地拿着手里的酒杯跟宋澄举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盼了这么多年,我终于要当爹了!” 顾楼生闻言,马上就被自己嘴里的饭菜给呛住了,宋澄放下酒杯,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顾楼生很小的时候,大哥和夫嫂就在一起了,只是多年一直未有孩子。常心嘴上不说,但是其实很介意,但好在手腕上的梅印一直都在,所以一直还抱有希望。顾楼生心里虽然高兴,但是表面上瞪着一双眼睛,看向顾常心:“多久的事,现在才告诉我!” “你还好意思说,这是喜事,我和你大哥都想亲口告诉你。可是你倒好,管着生意都几个月没回过家了。”常心给楼生夹了个他爱吃的鸡腿,回瞪了他一眼。自从镇里的大夫来瞧了确定之后,顾林生就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什么事都不要他做了,倒是让他闲的慌。 顾楼生扁扁嘴,什么话都反驳不了。自己这几年来忙于生意,的确疏忽了家里,连看大哥和夫嫂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他由顾林生和常心带大,一直以来都亲得很,然而因为生意的原因见面少了,心里也是记挂的。 “我这次让你带宋澄过来,也是因为常心的原因。”顾林生看着宋澄,宋澄也放下了筷子有些拘谨地坐好,看着对方。听到顾林生说找自己有事,宋澄心里有些奇怪,不过稍微打散了他刚才的尴尬——这一桌子除了他,都是一家人,他只能埋头吃饭,感觉融不进去。 “常心自从怀了孩子,脾气是又比以前渐长。”顾林生看着宋澄,不管一旁坏笑着的弟弟:“我不让他下厨了,但是家里的下人烧的饭菜他总是嫌弃,听楼生说你厨艺很好,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我……我哪儿帮得上什么忙,您别笑话我了。”宋澄一听,愣了,有点不安地看向顾楼生,没想到顾楼生竟然很认真地看着他! “我问过大夫,禁忌倒是不多,但是常心嗜酸,总觉得饭菜不够味。下人加多了醋,他又觉得味道不好,难伺候的很。”顾林生笑着说道,还被顾常心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脚,不过他丝毫没介意:“所以想请你照顾照顾常心的饮食几日。” “酸儿辣子啊!要不我这几日都早些打了烊,带着宋澄回来给夫嫂做饭吃?”顾楼生觉得这个想法很可行,而且比起生意,家人更重要,于是他看向宋澄,想征求下意见,可是宋澄低着头,没回答。 顾林生和顾常心对视一眼,点点头道:“我和你夫嫂更喜欢小公子一点,而且的确如你所想想让宋澄给常心做饭一阵子,要你放着酒楼不开你定是做不到的,没了宋澄你那又不方便。我听豆儿说了,王厨子这两日就要回乡下去了。” 这时,一旁安静了好一会的豆儿开口了:“宋大哥,你是不是担心你烧得饭菜也不合大阿爹的口味?” 宋澄连忙点了点头,这顾林生和顾楼生可真给自己找了个苦差事,自己没研究过有孕的人的食谱不说,这让自己给顾常心做饭,更是要小心加小心,有孕的人吃什么都要小心,对吃食要求的比常人要高。万一自己给搞砸了,可就出大麻烦了。 “不如这样,我们今日就不回去了,宅子里应该有空的屋子,让宋澄住下,明日里等宋澄做几顿饭看看再决定怎么样?”顾楼生,想了想,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宋澄一听,也觉得可行,几人又商议了几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宋澄第二日起了个大早,他昨夜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最终拟了几个菜谱出来。打了井水洗完脸之后,他看见顾楼生伸着懒腰从他隔壁房里出来了,显然人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往井边走。眼看就要撞到井边的水桶了,宋澄赶忙上去,拉住了他。再多走几步可就要掉井里去了! “你怎么起这么早?”顾楼生揉着眼睛看清楚了宋澄,然后一脸茫然地打水洗脸,被冷水冰的嗖一下就清醒了。甩了甩头,他看看还站在自己身后的宋澄:“有事?” “昨夜我拟了几个菜,需要点食材,我刚才去厨房瞧了,有些没有,打算过会子去镇里买点。”宋澄说的认真,顾楼生想了想,点点头:“你等我一会,我去拿银子,吃了早饭我和你一起去。” 现在在几个人的心里,照顾顾常心是头等大事。顾楼生转身就进屋去了,宋澄也转身进了厨房,弄早饭去了。 早饭是简单的清粥小菜,还有宋澄第一次给顾楼生做饭时候炸的那种馒头片儿。顾林生和常心,豆儿他们都没有吃过这种方法弄出来的馒头,很是好奇。宋澄刚端上来,就一人用筷子加了一个,尝鲜。 “可以用馒头夹着小菜,配着吃,这样不会腻。”看着常心一口馒头一口小菜地吃着,顾楼生用手肘戳戳他,提醒道。顾林生在一旁很是开心,笑的合不拢嘴,右手揽着顾常心,给他顺背:“你都不知道常心都多久没好好吃过早饭了,除了粥,他吃的都吐了,今天可算是吃得下了。” 顾楼生一脸嫌恶地转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再看看专心吃饭的常心,那表情像是在说,豆儿秀恩爱还不够,你们也来?!都老夫老夫了,害臊不! 在饭桌上,宋澄说了要出去购买食材的打算,顾林生也很赞成,给了他一些银两,显得心情很好:“让楼生跟你一起去吧,听楼生说你不是本地人,一起去也方便些。”宋澄点点头,和顾楼生牵了马车,赶去集市了。 两个人在集市上兜转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这一圈转下来,宋澄深刻地明白了,顾楼生在和厨房有关系的一切上面,都手足无措。上次见识过了顾楼生做生意时候的本事,可同样地在集市上挑选食材的时候,他就一句话不说了。 山村里的农户挑出来的菜又新鲜又便宜,顾楼生跟在宋澄后面,差不多只负责付账,因为他连小贩挑着的菜和农户的都分不清楚。“贩子卖的比普通农户卖的贵多了,他们去农户那低价收来,然后再挑到集市上来卖,赚了差价。”顾楼生点点头,他懂这个道理,可是,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区分!这些菜怎么看怎么一个样啊! “你夫嫂吃不吃海鲜?”顾楼生正摸着下巴想着到底要怎么区分小贩和农户的时候,冷不丁被宋澄拍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于是宋澄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常心可喜欢吃了,不过安平并不沿海,每次安桥那边有了出驶的渔船回来,然后再运过来,他才有的吃。”常心有顾林生宠着,多贵都舍得买回来给他吃,不过话说回来,也的确很久才能吃得上一趟。 “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买点东西。”宋澄一听,让顾楼生站这儿别动,自己则是小跑步跑前面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等了好一会宋澄也没回来,顾楼生也不敢贸然去找,于是笑眯眯递给了旁边一个卖糖葫芦串的老婆婆一个铜板,买了一串糖葫芦默默啃了起来。 宋澄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和几捆扇贝回来的时候,迎着秋风,就看见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一抹青色立在那,眯着眼,扬着头,冲他微笑着挥了挥手里的糖葫芦串。 这么多日的了解下来,宋澄发现顾楼生身上融合了太多的特点,有时候不经意他露出来的孩子气,让自己笑得心窝里都能暖起来。宋澄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总觉得看到顾楼生冲他笑,他就觉得整个人就高兴起来了。 “买的什么?”顾楼生弯腰看了看宋澄手里的东西,咬了一口糖葫芦:“你还会做海鲜?这很难得吧,整个安平据我所知没几个会弄这个的。常心自己弄了一次,结果太腥了。”突然,他脑子里形成了一个想法,如果宋澄做的不错,那可以试着在酒楼里推出新的菜品啊,这又是一个商机。 宋澄看着顾楼生一边咬着糖葫芦一遍就面部表情严肃起来了,心里大概猜到估计又是想到什么跟生意相关的了。他也只有在和生意有关系的时候会令人感觉特别成熟,其余时候,也就是正常双十年华的一个人而已。 “我帮你拎一个。”顾楼生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那条鱼,被宋澄让开了,递给他那几捆子蔬菜:“你是老板,我来就行了。” “什么老不老板,都说了不把你当外人,你倒好,把我当外人。给我,我帮你拎。”顾楼生嘴里咬着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着,对宋澄翻了个白眼,硬要去拿他手里的东西。 “鱼不安分,会溅的你衣服脏了,还腥。”宋澄不好意思地笑了,人家都说了好几次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自己还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真是想多了。 “这东西怎么烧啊?” “你说哪个?” “你手里那些扇贝啊……” “等回去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啧,还卖关子!” “哈哈……” 扬鞭远去的马车在打从田间经过,传来不间断的欢声笑语,吹散在风中。 第八章 -烧汁扇贝 第八章 “嗞啦”一声,嫩白的肥肉滑下锅,在大火的熏炸下析出金黄的猪油来。一时间,厨房里肉香四溢,混着浓郁的油香,扑鼻而来。 待肥肉外圈炸成金黄,猪油熬好,肥肉捞出来备用——又是“嗞啦”一声,被瓷干净了鱼鳞,掏干净内脏和鱼泡,洗净的鲫鱼,在锅里滑了两下,开始噼里啪啦地炸着油沫子。 顾楼生一路上被宋澄卖关子弄得心痒痒,一定要在厨房看着他下厨。宋澄拗不过他,让他离灶台远些。一来怕他对厨房的破坏力,二来也是怕油炸伤了他,于是顾楼生站得远远的,还好顾家老宅的厨房挺大。 “嚯!”顾楼生闻着浓郁的香气,使劲儿咽了咽口水,再看着锅里那条方才被宋澄开膛破肚的鱼,很是同情。当然,同情归同情,他会更乐意看它变成一盆香气四溢的鲫鱼汤。 宋澄拿了一个盘子,把切好的葱,姜片放进去摆着,放在一边备用。油锅里的鲫鱼已经被煎了好一会,一面鱼皮已经被煎得泛黄。宋澄用锅铲轻轻地碰一碰,滑起来能感觉到鱼皮已经被炸脆了,再煎下去就该糊了,等会吃起来就会苦了。 单手扶锅,宋澄一手拿锅铲轻轻地沿着锅把鱼滑了个面儿,继续放在油锅里煎着。“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吃了这么多年的鲫鱼汤,这鱼是要先煎一遍的。”顾楼生伸了伸脖子去看锅里的鱼,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转头一看,是顾常心。“炖鲫鱼汤之前把鲫鱼煎一遍,炖出来的汤才会浓香,汤的色泽也会比较偏白,偶尔还会有股奶香味。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点厨房的常识?” “常心你怎么到厨房来了,大哥看见了肯定又会紧张了。”顾林生宝贝顾常心的那股子劲儿,多少年了都没有变过。顾楼生缩了缩脖子,才不承认自己没常识呢!宋澄看顾楼生在顾林生和常心面前就跟个孩子似的,不由地微微一笑。 “紧张什么,我不过是来看看,怕你在这给宋澄添乱,你从小到大哪次进了厨房不是跟造反了似的。”顾常心挥挥手,让楼生别在意,也伸了脖子去看宋澄的动作,赞赏地点点头:“不愧是厨子,手脚麻利不说,光闻着这香味,就有些饿了,不过我现在闻什么都感觉着一股子腥味。”不过鱼煎了之后,腥气会减弱很多。 “过会就好了。”宋澄腼腆地笑了一下,把鱼小心地盛出来放在盘子里。 “我经常盛盘的时候把鱼给弄散了,楼生他大哥没少笑我。”顾常心看着那完好无损的鱼,显然是很羡慕宋澄的手艺。 “用滑的就好了,沿着锅滑进盘里。”说罢,宋澄切了一片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泡进茶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顾常心:“喝点,就不会觉得那么腥气了。” 常心接过,眼睛一瞟就看到茶壶里泡着一片黄色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像橙子横着切了开来,但是颜色又和橙子不太一样,要浅一些。仔细闻一闻,发现有些香,还有些酸。喝了一口,入口虽然有点苦涩,但是渐渐地酸味就浓了。常心发现那股子酸劲让他觉得很是舒爽,不由地问道:“这是什么,我怎么之前都没有留意过。” “柠片,外边儿是黄色的,皮涩肉酸,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在集市上看见的时候就买了点,说是海上运来的。”顾楼生想起来的确宋澄买了几个黄色的,椭圆椭圆的东西,应该就是说的这个柠片。于是也问宋澄要了一杯,刚喝了一口,就差点被酸掉了牙,连忙把杯子放下不再喝了。倒是常心,慢悠悠地把一杯都给喝完了,还把顾楼生那杯也拿起来喝了。 顾楼生看着常心,惊讶地用手去捏了下常心的腮帮子,觉得光看着牙就好酸啊!嘴巴里都酸的分泌出好多吐沫了! 宋澄并没有急着烧鱼汤,因为天慢慢凉了,汤烧得早了,容易腥掉。他转而去洗买回来的扇贝,在一个大的瓷碟里面一个个地摆好,放在旁边,然后继续去弄配菜。 常心有些欣喜,他很久没有吃过海鲜了,没想到宋澄居然买回来了些,估计是顾楼生告诉他的。不过让他更惊讶的是,宋澄看起来会做海鲜,要知道这海鲜做不好,可是很难吃的。常心看着宋澄剥了几瓣蒜瓣,剁碎弄成蒜籽,又洗了两根葱,切了几篇姜。 “要的了这么多的葱蒜么?”常心惊讶地看着宋澄备了好多葱蒜,有些疑惑。正常烧菜的话,那些都够炒好几个菜了。 “不多,这扇贝烧起来有些麻烦,等会要用掉很多,也算是除味。”宋澄不怕顾林生和常心不吃葱蒜,路上的时候顾楼生和他说了常心挑食的一些菜。他和常心两个人偶尔交流着,完全没有顾楼生插嘴的份,于是他索性溜到宋澄后面,拿了根黄瓜用水洗了,放到嘴里,啃起来。 只见宋澄把蒜往铺在盘子里的每个扇贝上都放了些,用刀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划了几个十字,让扇贝肉露出来,再摆上生姜,最后在上面撒了葱花。“有没有酱汁?”宋澄抬头看向常心,常心说有,让站在宋澄后面的顾楼生给他递过去,用一个小兰花瓷罐子装着的。 用勺子浇了几勺子酱汁上去后,宋澄打开蒸笼,把盘子放了进去,盖上笼屉。弯下腰给灶台里面加了些柴火,拿扇子扇了扇风,火烧得更旺了。 “从前我和林生吃海鲜的时候,都是酒楼里厨子炒的,还从未吃过蒸的。厨子说,炒起来的加了料,味道重可以盖过腥气,可蒸的味道淡,不好做,你这做法是哪儿来的?”站了一会,估计是乏了,常心接过顾楼生递过来的板凳,坐在一旁,还不忘询问着宋澄。 “自个儿想出来的。”微微一笑,宋澄抹了下额头的汗,身后的顾楼生把黄瓜咬的咔嚓直响,引得常心皱眉。“楼生你什么时候吃东西跟个老鼠似的。” 顾楼生很饿了。在厨房里闻着香味不说,常心还一个劲儿的和宋澄讨论着,他嘴巴里的口水都泛滥了,而且还插不上话,只能咬黄瓜撒气!宋澄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朝他笑着安慰道:“其实很快的,过会就能吃饭了。” 期间宋澄又揭开笼屉看了几次,然后炒了两个小炒,一个红椒干丝,一个蒜蓉空心菜。常心说楼生喜欢吃空心菜的叶子,于是宋澄特地没怎么摘,炒出来绿油油的。正巧这时候豆儿回来了,正探出个脑袋往厨房里望呢。宋澄松了口气,喊豆儿进来帮忙。厨房里原来呆着的顾楼生和常心,一个不会烧菜一个不能被顾林生禁止烧菜。宋澄本来为难着怎么办的时候,豆儿就出现了。 “宋大哥,咋了,帮什么忙?”豆儿一听到喊他,就喜滋滋地跑进来了,还不忘把楼生往外撵一撵:“楼生你又进厨房,快出去,省的又把厨房烧了!”顾常心一听那个“又”字,乐了,拉着豆儿问怎么回事。豆儿于是就把宋澄告诉他的,关于那天早上顾楼生差点烧了自己、烧了厨房的事情,一一道了出来。 “哈哈哈,楼生你可真能干!”常心捂着肚子,笑的弯了腰,被身后走进来的顾林生揽到怀里。“笑什么呐!”顾林生看看几人,不知道都在笑啥。于是常心就把豆儿告诉他的事情再次说了一遍。顾楼生看着自家大哥促狭的眼神,脸扭到一旁,眉头一挑,怎么的!就是烧厨房怎么了! 宋澄看人都聚在厨房来了,走都走不过来,于是联合豆儿一起把人都赶了出去,也不许顾楼生在里面看了。可顾楼生还不知道宋澄说的烧扇贝是怎么弄的呢,死活不肯出去,最后宋澄妥协了,让他在旁边坐着,把顾林生和常心轰出去了。 豆儿在一边把鲫鱼下了锅加了水放了生姜,弯腰在灶台那儿弄着,把火弄小了,慢慢熬着。而宋澄这在另一个大锅里倒了油,热着,打算进行最后一道工序。 “嗞啦”——切好的蒜下了锅,被锅铲翻炒着炸致金黄,随后剩下一部分蒜和葱花下锅,继续翻炒。香气完全被炒起来了。宋澄拿着锅铲不停地翻炒,这个过程很容易粘锅。看看锅里的葱蒜差不多了,他从旁边拿过一个小碗,左手扬碗把里面的东西倒进锅里,就听到噗嗤一声,噌的锅里腾起了雾气。 宋澄右手拿着锅铲继续翻炒着,左手不停地更换调料往锅里放着,酱油,盐,糖,油,酱汁,看锅里炒成了一团黏糊糊的酱后,他又顺手用碗舀了一碗水,倒进锅里,盖上锅盖,用大火烧着。 “哇,这什么烧法!好香!又酸又甜的!”豆儿已经在旁边忍不住叫起来了,顾楼生双手抱臂,心里想到,的确是很不一样的烧法。从来没见过不说,刚才那味道先辣后酸,酸了再甜,然后再香,闻着都让人食欲大开啊! 等再揭开锅的时候,锅里已经烧成了酱汁的样子。宋澄把扇贝连盘子从蒸笼里面拿出来,烫的他直捏自己的耳垂。用锅铲舀了酱汁,一个个扇贝上的淋过去,直到酱汁倒完了,这道菜也就完全地做好了。 豆儿也不管鱼汤了,反正就剩最后一步装碗了,他用抹布捧了盘子,忙不迭地喊着常心,想让他赶紧来尝尝。“那东西要趁热吃,你也快去堂屋吧,我把这鱼汤盛了就来。”宋澄看着旁边直咽口水的顾楼生,笑着把他推了出去。 宋澄刚把鱼汤端到堂屋里放在桌子上,常心和豆儿就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去抢那扇贝了。 “怎么样?” “恩,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不腥,也入味了。”常心显然很满意,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常心高兴了,顾林生自然高兴,于是也夹了一个,尝了也是不住地称赞。“虽然有点酸,不过酸酸的倒是很开胃。” 被大家轮番夸奖了的宋澄望向顾楼生,两眼希冀地看着他。顾楼生正埋头吃呢,感受到宋澄那亮晶晶的眸子后,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脖子,夹了一个扇贝放到他碗里:“你自己做的你自己还不快尝尝,很好吃!” 顾常心和顾林生也注意到了那两人,相视一眼,嚯,敢情这有点情况啊! 豆儿才不管你们眉来眼去干什么呢,他已经解决了好几个了,正用勺子盛了一碗鱼汤喝:“哎,宋大哥,那菜叫什么啊!酒楼好久没有上新的菜品了,这菜一定很受欢迎,就是做的麻烦了些。” 宋澄想了想,道:“其实原本我也没有想好名字,后来今早和楼生出去的时候突然想到的,就叫烧汁扇贝。”宋澄才不会说出来,他是在看到顾楼生咬着糖葫芦,还不安分说话时那鼓动的腮帮子想到的,说出来肯定会挨上几个白眼! 嚯,楼生都叫上了,果然是有情况啊!顾林生和顾常心又对视一眼,笑而不语了。 第九章 -中毒风波 第九章 距那日顾楼生带着宋澄回家已经过了半月有余,酒楼的生意暂时交给豆儿和龚平两个人看着,一个跑堂一个算账。老厨子也答应帮帮忙,过了年后再跟着儿子回家养老去。这可帮了顾楼生一个大忙,他笑眯眯地给老厨子加了好多银子。而采办的事情则还是白天楼生和宋澄一起去,但是下午早早地就回了乡下的宅子里,给顾常心换着花样儿做东西吃。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安和乐地过下去,可谁知这日顾楼生刚算好了账,打算叫上宋澄赶车回宅子里去。结果人还没出酒楼,就被人拦住了。 “楼生啊!我家老头子吃了您这儿的螃蟹中毒啦!你可得给我个说法啊!”一个老先生扶着他家老伴儿站在门口,旁边的人听了热闹都聚过来看,不过两句话的时间,周围就围了好多的人。顾楼生认得,那是小时候教过他的刘夫子。 “我爹方才来你家酒楼点菜,带了三只螃蟹回家,吃完没一会就捂着肚子疼痛不已了,你家莫不是用的什么不干净的食材,坑我们这些老百姓?!”扶着老头儿的另一个边的是个壮壮的小伙子,他看着自己的爹疼的脸都白了,气得直嚷嚷。 此时正是吃饭的时间,被他们这么一嚷嚷,酒楼内本来坐的好好的人顿时也炸开了锅。深秋时候的螃蟹最是肥美,河蟹同海蟹不一样,较小一些,一般都是一人一只,都是顾楼生和宋澄一起去了别的地方买来的,新鲜的很。 宋澄回头扫了一眼,发现好些客人的桌子上都摆了蒸蟹,有些人正吃到一半,这时候也吓得不敢吃了,都要站起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些螃蟹又是他和顾楼生亲自购买的,绝不会有问题。 顾楼生看着越聚越多的人,扬声安稳了一下在自己酒楼门口嚷嚷的人们,吩咐豆儿赶紧把隔了五条街的陈大夫请来。说着和宋澄一同接了老爷子,把他扶到店内的椅子上坐着。那老爷子的儿子还在嚷嚷,还作势就要掀了桌子让顾楼生赔偿。 “我顾家的酒楼做了这么久,我顾家更是郡里做买卖良久的商户,到底如何乡亲们是最清楚的了。大夫一会就来,最重要先确保老爷子没事,如果是我顾家酒楼的问题,我自会承担后果和赔偿!”说着,看了一眼正扶着桌子要掀的老爷子的儿子一眼,宋澄正挡在自己身前抓着那小伙子不让他动。 “阿平,泡一壶浓茶,快点!”宋澄抓着小伙子的手腕不让他动,那刘夫子颤巍巍上来把自己儿子拉到身后,叫他不要鲁莽,他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宋澄扶着刘夫子也让他坐着,就见阿平抱着一壶茶水冲了过来,递给宋澄:“宋大哥,茶来了!” 宋澄拿起桌上的瓷口大碗,就倒了一碗水,扶着老爷子给他灌了下去。老爷子捂着肚子哎哟哟地叫,话都说不出来,喝了一碗后宋澄又给他灌了一碗。那小伙子又站不住了,上来就要抢碗:“你们这是要用茶水灌死我爹吗!是不是想赖赔偿!我告诉你们我可不依!” 龚平在一旁着急地看着老爷子的情况,这老爷子他认识,是他家附近的一户农户。龚平听他爹说过,这农户是外来的人口,具体从哪儿来的他们也不清楚,后来和郡里的夫子成了家。但是他记得,这老爷爷家种了一大片柿子,那柿子秋天的时候,闻着香气就知道可甜了!一点也不涩口。 他忍不住斜了一旁直嚷嚷的那小伙子,嘀咕道:“你爹怎么样还没定,你就嚷嚷着赔偿,也不关心你爹怎么样!就顾着钱钱钱!酒楼在这又跑不了,也不知道你是真关心你爹还是只想着钱!” 龚平虽然是嘀咕,但是声音也并不小,周围人听得清楚。别看龚平平日里总被豆儿欺负着,可聪明着呢,而且人又老实,邻里乡亲都认识。听了龚平嘀咕的话后,看热闹的人这时候也觉得,这小伙子怎么一直在要赔偿啊!顾老板都说了找大夫去了,怎么一点不关心他爹怎么样了呢! 周围围观的群众叽叽喳喳地闹了开,一看就知道这户人家是外来的人定居的,怎么教出来的孩子这么不懂事。那刘夫子此时只关心这老伴儿的安全,可见感情笃深!围观的群众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转移的,这不,一听到龚平的话,马上议论了起来。 “唉可怜啊,怎么这孩子一点都不关心他爹啊!” “就是就是!” “唉掉钱眼子里去了哟!以后哪个小公子敢嫁给他啊。” “我说,哪家人把自家孩子嫁给他那才是作孽吧!” 顾楼生抬眼瞟了一眼那小伙子,果然他不闹了,不由得面色板了起来。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赔偿而已,并不关心他爹的病情,这种孩子真是作孽! “唉唉,大夫来了!”陈大夫被豆儿一路拽着一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药箱站稳了缕着胡子直喘气。“让让,快让大夫过去!”豆儿努力地拨开人群,把老大夫拽了进来。陈大夫仔细地翻了翻老爷子的眼白,又诊了下脉,详详细细地询问刘夫子今日老爷子都吃了些什么。可是刘夫子刚张了张嘴想开口,那小伙子又唧唧歪歪嚷了起来。 “我爹今天高兴,说是攒够了钱给我去别国做生意,买了三只他顾家酒楼的螃蟹!我爹觉得蘸着醋嘴巴里太酸,喝了点小酒!总不可能是我自家酿的酒有问题吧!” 陈大夫皱着眉,看着老爷子。这估计是食物中毒了,于是掰开老爷子的嘴巴闻着味道,一闻,语气不善,道:“老爷子怎么吃了柿子。” “哎呀,你爹刚才吃了柿子你怎么不告诉我!”刘夫子急了眼,站起来转过身对着顾楼生说抱歉:“楼生啊,我不知道我家老头子还吃了柿子,我听我儿子说是你家食材的问题,还以为……”说罢,刘夫子举起手在自家儿子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不孝子,还不让我带你爹去看大夫,刚才要不是顾老板他们给你爹灌了茶,你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围观的人此刻都闹了个明白,纷纷作鸟兽状散了,酒楼里的客人们也都放心地坐下继续吃,止不住地责怪那小伙子不懂事,还没常识!这螃蟹哪儿能跟柿子一起吃! 宋澄抬头冷眼看了下那小伙子,此刻他正一张脸憋红了,但是不像是觉得自己错了,而像是被识破了的尴尬样子。陈大夫此刻已经写好了药房,顾楼生让豆儿去抓药了。陈大夫正在嘱咐什么:“夫子啊!回去多给你加老头子喝茶水啊,等会豆儿抓了药你拿回去,喝个两餐就好了。唉你也真是,我前几日不是还跟你儿子说了,叫你家老头子吃了螃蟹别吃柿子吗,怎么这么大人了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刘夫子被陈大夫说得一愣,也顾不上管自家老头子了,急忙忙问道:“陈大夫,你说你跟我儿子提醒了?”索性几人说话声并不到,没什么其他的人听到。 陈大夫也疑惑,回头看了一眼刘夫子家儿子,说道:“他前几日来药铺里拿药,提到他打算去买几个河蟹回家给你们。我说你们家不是后面种了好些个柿子树吗,叫你们别一起吃,你家老头子不是一直天不怕地不怕还爱贪嘴吗!” 刘夫子此刻整个身子都打起了哆嗦,抄起板凳就要向自家儿子身上砸过去:“我怎么养出了你这种畜生,你不拦着你爹也就罢了,出了事还要我以为是楼生家的问题,害你爹受苦。”那小伙子垂着头站着,也不敢说是他爹不听他劝一个劲要吃的了,说出来还是会被骂。 “夫子,别动气,老爷子没事就好,坐下来我让豆儿给你端碗你爱吃小米酿。”说着,顾楼生给豆儿使了个眼色,豆儿一溜烟跑去了厨房,龚平也跟着跑了去,不一会两人就端了三碗小米酿回来,一碗给了陈大夫,一碗递给了刘夫子,一碗给他儿子。 小伙子显然没想到自己也有一份小米酿,而且刚才自己很过分,还差点害自己的爹耽误了医治。他的确是想要赔偿,因为他爹把攒够的钱都给自己的话,家里就没什么闲钱了,两个老人在家,没钱也总是不方便的。所以他爹刚才固执地要吃,吃了后食物中毒后他慌着就动了歪脑筋。 宋澄拍了拍小伙子的背,还没开口说什么,那小伙子就被顾楼生拽去了后院,不知道做什么了。刘夫子有些急,毕竟是自己儿子,估计顾楼生是要骂自家儿子了,放下碗急着就要跟去,结果被宋澄拦下了:“夫子您放心,楼生不会为难你儿子的,您坐着等等。” 刘夫子点点头,看到旁边趴在桌子上好多了的老伴儿,给他顺背,顺便打量了下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听说了顾常心怀了孩子的事情,也听说了顾家酒楼里似乎又来了个厨子,顾楼生还很倚重他,亲自带回老宅给顾常心做东西吃,估计说的就是面前这个人了。 “你是宋大厨吧?”刘夫子喝了一口小米酿,觉得冷静了很多,看着宋澄点点头。豆儿在一旁站着,凑上来帮忙说道:“可不是,这就是咱家新来的厨子,手艺可好了,嘿嘿。”刘夫子笑着看了一眼豆儿和他旁边挨着站的龚平,道了声恭喜,也不知道是恭喜顾家酒楼里来了个好厨子,还是恭喜豆儿和龚平的亲事,豆儿闹了个大红脸,拉着龚平跑开了。 宋澄看着外面天色早就暗了下来,不由地担心,今个儿耽误了这么久,顾楼生他大哥和夫嫂一定担心了,顾楼生估计也会心情不好。于是他叫人带个信儿回去,说是酒楼有点事,过会就赶回去。刘夫子疑惑地看着宋澄忙来忙去,有些不解,虽然是个好厨子,但是这感觉看来,怎么都像是一家人啊。方才那样,自家儿子脾气闹起来是要打人的,宋澄总是有意无意地挡着顾楼生,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微妙啊。 这顾楼生生来腕子上并没有天赐的印记,虽然身子纤细了些,但总不是当小公子养的,这宋澄看起来的样子也并不像有印记的样子。顾楼生这么大了也没说个娶亲的打算,倒是小豆儿都定下来了,难不成,这厨子是顾楼生的相好的,所以干脆招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给自家酒楼用?或者是有别的什么情况? 顾楼生带着神情沮丧的小伙子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的是刘夫子捧着碗,皱着眉疑惑的样子。小伙子以为他阿爹还在生他的气,走过去噗通一声给跪了下去。刘夫子叹口气,转过脸不理他,倒是他家老伴儿脸色好多了,也有了力气,拍拍刘夫子的肩膀,让儿子拎了药,回家去,别在这继续给人家添麻烦了。 小伙子连忙把他爹搀扶起来,三个人给顾楼生道了别,道了歉,缓缓地往家里走了。 顾楼生看着人终于走没了影,猛地跳起来拉着宋澄就要往外冲:“哎呀,太阳都落了好一会了,大哥和常心肯定都急了,我们快点回家!”宋澄被他猛地一拽,往前一个踉跄,差点绊到了门栏。宋澄拍了拍顾楼生的肩膀,笑着说:“我让人带消息回去了,说我们有事晚些回去。” 顾楼生这才松了口气,从后院牵了马车出来,坐了上去,将缰绳交给宋澄,自己则是头埋在膝盖上休息了。宋澄接了缰绳,心情大好地一挥马鞭,趁着顾楼生看不到,转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驾着马车往郊外赶去。 “走喽,回家!” 第十章 -情窦初开 第十章 那日宋澄和顾楼生赶车回到老宅,已经很晚了。顾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几人在饭桌上聊着天,谈到今日酒楼门前被闹事的事情,也具是摇头一声叹息。一念之差,就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那小伙子一时鬼迷了心窍,也真是作孽,好在意识到了自己的错,不然待到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常心这段日子,心情极其不稳定,偶尔闹起来脾气,连顾林生都劝不住。这日听楼生和宋澄一说傍晚那事,脸色顿时就阴晴不定了。楼生扶着碗,用手臂捣了捣顾林生,示意他看常心的表情。顾林生早就注意到了,悄悄朝疑惑的顾楼生和宋澄摆摆手,表示——没事,我来解决。 顾家有下人伺候着,这洗碗的活自然是落不到宋澄头上。顾楼生蹑手蹑脚地凑到了他大哥和夫嫂的正屋外面,将耳朵贴在窗檐边,偷听。这偷偷摸摸的事情,顾楼生小时候可没少干。常心是顾家养大的养子,自小和顾林生两情相悦,青梅竹马,所幸小时候就年少的时候就定下了亲事。 那会子顾楼生就总是爱抱着怀里的小豆儿偷听墙角,一大一小笑嘻嘻贴着墙,一次也没有被发现过。等到顾楼生十五六岁的时候,他就听不下去了,也拉着豆儿不给他听了。顾林生曾经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弟弟,长大了,听得懂了啊! 至于让顾楼生听得脸红脖子粗的是什么声音,咳……不提也罢。 宋澄把剩菜什么的放进厨房的纱橱里面放好,刚拐到后院准备回房,就看到以一副奇怪的姿势蹲在墙角的顾楼生。那姿势很别扭:头贴在窗檐附近,身子侧着,双腿蹲着,一般人坚持不了多久。可宋澄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顾楼生腿酸了的样子,于是也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顾楼生回头一看,见是宋澄。正好借着宋澄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个用力,站了起来。他捶捶自己的腿,又侧耳听到大哥似乎把常心哄睡下了,于是拉着宋澄溜走了。反正墙角听得也差不多了,再听下去被发现可就不妙了。 “听你大哥的墙角,也不怕挨你夫嫂的骂。”顾楼生拉了宋澄出了宅子,两个人溜溜达达地沿着田边走着,就当晚饭后的消食。宋澄看着顾楼生穿的单薄,一袭薄衫看得人特别清瘦,也没多想,就把自己的粗布褂脱了下来,往顾楼生肩膀上一披:“天冷了,小心凉着。” “我没事,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虽然是瘦了点,可是身体好着。你自个儿刚才下厨出了身汗,把衣服让给我,你才小心冻着。”顾楼生斜了宋澄一眼,把衣服又还给了宋澄。宋澄不肯接,顾楼生就拿出老板的架势,强迫他依了。 宋澄挠着头笑了,接过衣服披上,总觉得心里很高兴,好像就挨了顾楼生一下,衣服上都沾上了他的味道。宋澄走在顾楼生身后半步的位置,听顾楼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他刚听来的私房话,思维早就不知道飘哪儿去了。满脑子都是小时候见到的那个精致的娃娃,笑眯眯地对他喊哥哥。 宋澄家里,世代都是厨子,可是到了他父亲那一辈却是好吃懒做,还手脚不干净。他爹不争气,他阿爹整日里对他也没有好脸色,整个家乌烟瘴气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宋澄继承了他爷爷一身的好手艺,可是他爹却几次三番地辱骂他烧出来的东西连猪都不屑,从来没有人夸过他烧的食物好吃,也不许他出去谋营生,整日里拳脚相加,还扬言要剁了他的双手不让他进厨房。 第一次听见别人的夸赞的时候,就是他第一次见到顾楼生的时候。差不多十四五岁的顾楼生跟着相熟的大人出门到了临郡,夏日灼灼的太阳烤的他是满脸通红,脑袋冒烟。好不容易躲在阴凉里休息了一会,却踩到了在茅草里睡觉的宋澄。宋澄看小孩儿脸色不对,转身跑回家给他端了碗绿豆沙。用井水冰镇过的,清清凉凉的,又下暑还爽口,喝的小孩笑眯眯地跟他说真好吃。 一面之缘的小孩儿走了,他的日子还在继续。双亲相继去世,他出去谋营生却因为他爹的原因让人总是赶了出来,怕他手脚不干净,也顾不上他做的饭菜如何,总是不肯用他。再后来,他被不懂事的一群孩子从高塔之上推搡摔落,再次获得生命。第二次听到夸赞,却又是从顾楼生嘴里说出来的,让他整颗心,都鼓动了。 “大哥说,过了这几个月常心的情绪就能稳定了,最近他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刚才跟他说了酒楼的事,他都紧张上了孩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了。”顾楼生摇摇头,回头看宋澄,谁知宋澄正满目的笑容望着田野边出神,连脚下有东西都没有看到。 顾楼生动了恶作剧的心思,也不提醒,就看到宋澄吧唧一下,踩了进去。宋澄觉得不对劲,连忙回神看脚下,一看,就苦了一张脸。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没注意,竟然踩进了牛粪里,惹了一身臭。 抬头看着幸灾乐祸的顾楼生,宋澄把脑袋里的小人赶走了,哭笑不得:怎么觉得认识顾楼生越久,就越觉得他像是没长大似的。人前成熟精明、干练稳重,回到了家就各种不一样。“回去吧,踩了一鞋子的牛粪,你还笑。”宋澄站在田边使劲儿地把鞋子的牛粪蹭掉,拽住一旁的顾楼生,往他那干净的鞋子上来了一脚。 “哎!你鞋子上有牛粪你还踩我,怎么这样啊!”顾楼生两眼一瞪,不干了,一路追着跑远了的宋澄,发誓一定要在他衣服上也踩一脚:“你自个儿想情人没留神,干我什么事儿,别跑!”宋澄跑的更快了,被顾楼生说的情人一词羞得满脸通红,心里有什么滋生了,一发不可收拾。 一旁的水牛甩着尾巴,赶走了几只绕着他的牛蝇,哼着牛鼻子瞧了瞧嬉笑打闹着跑远了的两人,慢慢悠悠地踩着田埂走了。 自那日过了约一月有余,转眼已是十一月的月末,天也早已经转冷了许多。常心的情况稳定了,胃口也好了。最宋澄都在酒楼里忙着,两三天再跟着顾楼生回去一次。 顾楼生缩在柜台后面,从大衣里伸出半个爪子,用指尖挑着账本,翻看着账目。龚平聪明的很,顾楼生教他的他早就学会了,还做得很好。账面不仅整齐还很清晰,收入花销记得都很有条理,就是这字,丑了些,顾楼生有些嫌弃地想。 “要求还真多。”豆儿捧着一碗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顾楼生的身边,瞅了一眼账本,凉凉地说。顾楼生闻言,抬头瞪了他一眼,这还没嫁出去呢,就这么护着人家了!真是儿大不中留! “什么东西那么香。”顾楼生伸了伸脖子,看着豆儿手里的碗。他生性畏寒,到了冬天就不愿意活动,整日大衣不离手。出门更是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只看得见眼睛,好几次摸进厨房把宋澄吓了一跳。 “宋大哥给你留的桂花酿。”顾楼生今天帮着顾林生去收了租子,刚才才回到酒楼来。宋澄今天中午煮了一锅的桂花酿,是用了上个月摘下来的桂花晒干了熬得,混着酒香,香气四溢,喝了又暖身子,好不舒服。豆儿撇撇嘴,宋澄时刻关心着顾楼生,这人才回来,就热了桂花酿让自个儿给端来了。 “楼生。”豆儿唤了一声,可顾楼生正两眼冒光地喝着桂花酿,心不在焉地应着。豆儿没辙,凑上去在顾楼生耳朵边说了一句什么话,惊得顾楼生差点连碗都给扔了。 “臭小子,别乱说。”顾楼生心疼地看着洒了一些的桂花酿,瞪了一眼豆儿。这小子,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这哪儿跟哪儿啊。“管好你自个儿就好了,大人的事,别乱说。” 豆儿一脸嫌弃地瞥了眼顾楼生,转身走了。除了在生意上有那股子精明劲儿,总觉得顾楼生在其他生活方面都是缺根弦似的。他懒得提点他,如果宋澄真有那意思,迟早会表露个彻底。毕竟这种事儿,很多事情容易泄露心思嘛,对特殊的人关心着关心着,就能让人看出个所以然来了。 顾楼生闷声不吭地喝着桂花酿,手指停留在账本上,那指甲恨不得在账本上戳个洞。他不是傻子,在外头精明,回家自是不用。在家里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他也的确不把宋澄当做外人,所以相处的随意。 他自然也觉得宋澄对自己太好。他原先觉得是因为自己收留了他,又给了他活计去生存,所以宋澄感激自己,对着自己一家大小都是好的。可这么说,他自己也知道,总觉得哪里说不过去。 自己要是个小公子,万一顺其自然地和宋澄两情相悦了,家里倒也不会反对。过了年,自己就二十了,偏偏自己又是个没有印记的男子,宋澄难道傻到甘心就绝了后代?顾楼生想着想着,觉得更加不对劲,这都想到哪儿去了!本来只是觉得宋澄对自己很好,怎么一转念,都考虑到两人该不该在一起的事情上面去了!都是被豆儿误导的,肯定…… “哎呀,脑子要冻坏了!”顾楼生扔了碗,蹦起来,不行,他要出去溜达溜达去! 宋澄刚端着碗,从后院掀了帘子进来,想问顾楼生要不要再喝一碗桂花酿。谁料就看见顾楼生猛地蹦起来跺着脚,抬起头看到他又一个愣神,撇着嘴裹着大衣往外跑去了。宋澄端着桂花酿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了?倒是不远处头挨着头,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的豆儿和龚平两人对视了一眼,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息:嚯!看来,情窦初开了呀! 第十一章 -闹事亲戚 第十一章 豆儿和龚平一致的摇头叹气丝毫没有引起宋澄的注意,宋澄看着顾楼生神色慌张地跑了出去,转身掀了门帘回了后院。豆儿和龚平两人心里默哀着,倒是引起了从二楼下来的客人的不满。 “让开!”豆儿闻言,挠了挠耳根,连忙和龚平一起往楼梯一边闪了开,让出了路。 刚才他们俩在楼梯j□j头接耳,应该是挡住了楼上下来的客人。酒楼的二楼多是雅间,上楼上坐的人也多是有钱的主,叫让开豆儿和龚平就赶紧让开了,得罪不起。虽然那声音,豆儿觉得怎么听都怎么不爽,狂妄得很。可上门是客,开门做生意也不好说什么。 楼上下来的是一个约莫十七八的少年,着一袭藕色长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用指尖点着楼梯的扶手。顾家算是郡里几个家财丰厚的人家,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顾常心负责的,节日的时候豆儿也跟着去过店铺,知道不少好料子。可如今这上好的布料穿在楼梯上的男子身上,却没有半点相称,反而像是打肿脸充胖子,没钱穿着好布料出来得瑟的。 男子双眉一挑,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毫不客气地道:“好狗不挡道,身为伙计怎么这点素质都没有,连客人的路都拦,还不快些让开。” 豆儿闻言就觉得眼皮一跳,抬起头,心里的火气就开始蹭蹭蹭地往上冒。龚平握着豆儿手,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别冲动。豆儿脾气是个火爆的,有什么说什么,这要是万一两人杠上了,想要收尾可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了。 豆儿可不是顾家酒楼的伙计,他好歹也算是小半个老板,只是为了给顾家省钱,年岁不大也爱闹,索性给酒楼里当了跑腿的伙计。就算是伙计,也是好好的一个人,家不穷、身清白的,凭什么凭白遭到些乱七八糟的人的辱骂?都是双亲生养的,谁又比谁高了一截? “怎么?我说的不对?”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把羽毛扇,不伦不类地慢悠悠在胸前扇着,一边抬头打量着酒楼,语气不善:“呵,我说,临安也没好到哪儿去么,这地方这么小又这么破,枉我从邻国跑来游玩。啧啧,你家酒楼也真开得下去,你瞧瞧,这木头,这地面……啧啧!对了,尤其你家的饭菜,我都不好意思说了……估计等爷从这儿走出去了,你这店,也就是时候关门歇业了……” 龚平两眼一翻,白了那人一眼,残存的理智使得他拉着豆儿退到了柜台后面小声嘀咕:“豆儿别气,他才是小狗,他全家……不是,哎呀,总之你跟那种人别生气,犯不着。”龚平顺着豆儿的背,小声安慰道。刚才差点口不择言,把人家全家问候了呀,被爹知道可是要骂的!可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豆儿抬头,一昂脖子,冲那人挑衅了。 “嚯!不好意思说呀,那就别狗嘴吐不出象牙啦!你怕浪费吐沫,我们还觉得耳朵疼呢!你瞧瞧你那身不伦不类、打肿脸充胖子的样儿!嫌弃我临安不好那你滚回去啊,觉得我家饭菜不好吃你有种给小爷我吐出来啊!方才不是见你吃了好多跟个饿死鬼投胎来似的么!怎么?吐不出来?要不要我帮你!”说罢,就要从柜台后面人绕出去,给对方一脚帮助他吐出来。 顾家豆儿的性子在整个郡里都是出了名儿的。有话直说,古灵精怪,碰见长辈嘴巴甜很是讨喜。不过要是碰上那种他看不顺眼或者是嘴巴不干净的,或者口不择言辱骂了不该骂的人的,他也是不爽就骂,管你是谁,甚是泼辣。 此刻楼梯上的男人出言不逊,被豆儿这么一噎,张了张嘴倒是不知道如何辩驳的样子,涨红了脸,将扇子往身侧一甩,不甘示弱,但是人已经急急忙忙想溜出去了:“一个伙计就嚣张至此,也足够看出你们临安的民风如果下作,连顿饭都吃不好,真是不值,这银子我不付了!” “嚯!想吃霸王餐呐?换个借口吧,有你下作吗?!你不是说不好吃么,那给小爷我吐出来我就放你走!怎么样?酒楼是我家开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你那么想学王八横行,有本事吃霸王餐,小爷我就有本事让你横着出去学王八爬!”豆儿双手抱胸,咧嘴一笑。 十里八乡的人就算不认识顾楼生,那也都认识顾豆儿。酒楼内吃饭的众人也都听到之前是男人出言不逊,不光是对豆儿,也对整个临安国。正巧碰上了顾豆儿这性子,蹭一下就觉得酒楼里全是硝烟的味道,知道有好戏可以看了。 “你这酒家是黑店!我要找人查封了去!”男人脸色白了又白,看了看四周没有人要帮他的意思,他自己又是一个人来的,甚至楼上的人都伸了脖子看他的笑话。豆儿闻言粲然一笑,他个子矮,气势可不矮。他站在男人的下方仰视着他,用扫帚点点地面,笑道:“黑店是吧,那小爷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黑店。客官您放心,你还不用出咱这酒楼的大门,我就能先把你查封了去!” 龚平在一旁看着,默默地替男人拧了把汗,豆儿真的发火了!叫你嘴欠!叫你挑衅!豆儿发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澄方才端了桂花酿出来,但是顾楼生跑了,他又回到厨房,把那碗桂花酿放回锅里,小火热着,想着等到顾楼生回来的时候,也能趁热吃了。所以等他洗好手,又回到酒楼里来的时候,就见到是这么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宋澄抬眼扫了楼梯上那人一眼,没在意,快步走到豆儿旁边问怎么了。豆儿刚张了张嘴想让宋澄先到一边去,他来处理的时候,倒是有人比他先一步开了口。 “表哥!” 豆儿浑身一颤,头皮发麻,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眼皮子又开始跳了,皱着眉头,昂着脖子看楼梯上的男人,他喊谁表哥呐?龚平也纳闷,这是喊谁呢?酒楼里的众人更是纳闷,怎么不吵了,认什么亲呐!不是说外乡人吗,怎么冒出来一个表哥! 宋澄左右看了看,伸了根手指指着自己,问楼梯上的男人:“你喊我?”男人头直点,着急地就要下来站到宋澄身边。可是豆儿瞪了他一眼,他刚踏了两步就讪讪地收回了步子,看着宋澄:“表哥,你不认识我了?我听说那些军官把你打死了,扔去了乱葬岗,你还活着啊!” 豆儿依旧用扫帚点着地面,看着男人,这话里半点都没听出什么相逢的喜悦啊、什么知道宋澄没死的欣喜啊,倒是有一股子看到了救星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还有关于宋澄死活的无所谓。 “宋大哥,你认识他啊?”豆儿踮着脚,冲着宋澄咬耳朵,宋澄则是一脸茫然,他也不知道这个身体的宋澄认不认识面前这个男人啊。 “我认识你?”宋澄是重获生命的,对于之前这个身体的主人的事情根本不清楚。虽然路上逃亡的时候跟乡亲们了解了些,但是完全没有问亲戚这类的。乡亲们大约是知道宋澄和和家里的亲戚也不怎么来往,所以也并没有提起。此刻他也是手足无措,不知道作何反应。 酒楼里的众人一看没有了热闹看,唏嘘了一声,各自又埋头吃起了各自的,管他是不是亲戚关系,不感兴趣!正当几人僵着的时候,顾楼生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他冷静完了,刚跑进来,就发现几人杵在门口,于是皱眉问道:“干嘛呢这是?” 龚平凑过去小声地把事情说了遍,顾楼生皱了皱眉看了几次宋澄,又看了看男人。顾楼生心里也有点不舒服,说临安不好,自己酒楼不好就算了,还说宋澄厨艺不好,不好吃你干嘛,吐出来啊!可是男人万一又真是宋澄的亲戚,还真不好意思让豆儿把人揍一顿,于是摆摆手,让众人到后院去,别在前面打扰客人们吃饭。 “表哥,我是宋祁啊!”几人刚到后院,男人又开了口,引得豆儿一阵恶寒。他突然想到前阵子他和龚平去集市上面看到的书画册子,里面的人物也是这么万份深情地唤着别人,惊得他就跳到了一旁,这种事情出现在自己身旁真是太可怕了,觉得一辈子的鸡皮疙瘩都要掉完了。 “额,其实,我在乱葬岗醒来的时候,忘了很多事情,也……不记得你了。”宋澄也是实话实说,不过他当然不会傻到说自己在乱葬岗醒来的时候,其实身体里面已经换了个人了。这万一要是被人知道了,还指不定把自己抓起来就要烧死呢。 顾楼生等几人都听宋澄说过一些他的事情,也知道他“死里逃生”的事情。豆儿看那个叫宋祁的一脸淡然,倒是没有什么失望的表情,不由地开口怀疑道:“我说,这别是你找的借口吧?正好宋大哥不记得事情,你想吃霸王餐,想借此赖账!” 宋祁刚才就觉得差点要被这少年给拿着笤帚揍了,所幸看到了宋澄。他摇摇头,有些惧怕地往旁边退了几步,离豆儿远些,然后从腰间抽出一个玉佩,躲闪眼睛不敢去看着宋澄:“我跟表哥的关系虽没有多好,但是确实没有乱认人,这个是爷爷传给我们的。” 几人看看宋澄,倒是见到他点点头:“我身上的确有一个块,好像可以拼起来。”宋澄也拿出一块玉佩,他当时逃亡时穷困潦倒都没有当掉这块玉佩,就是觉得估计这对于这个身体的主人来说应该很重要。 “嗯,这是一对的。”宋祁点点头,松了一口气,看向宋澄:“你没死真是幸运。”顾楼生听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怎么敢情说的像是“你没死真是可惜了”的样子? 宋澄倒是没在意,看看顾楼生、豆儿和龚平,又看看宋祁:“那你认我是要我跟你回去?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祁连忙摆着手否定了。 “不不不,你不用跟我回去,我没别的意思。”宋祁像是松了一口气,很庆幸宋澄并没有要回去的想法,反倒是很留恋这里。 顾豆儿瞥了宋祁一眼:“得了得了,我们知道了,亲戚倒是真的,但是你不就是想吃霸王餐吗!刚才还说宋大哥做的饭菜不好吃,看你那样子也不想跟宋大哥扯上关系,我免了你的饭钱就是,你没事可以滚了!”豆儿也懒得用好语气对宋祁,难得的是顾楼生竟然没有阻止豆儿的没有礼貌。 “表哥,你会烧菜?!”宋祁像是吃了一惊,疑惑道:“我记得你以前连酱油和醋都分不清的啊。”顾楼生不耐烦了,人家现在烧的很好不行吗。这种想法一冒头,顾楼生自己吓了一跳,怎么自己维护宋澄的这么厉害! 宋澄听到对方说自己烧的饭菜不好吃,莫名的想到以前的生活,他下意识的抵抗着,声音很平淡:“虽然我不太记得了,但是我跟你们应该不怎么联系的,你不知道我后来跟人学了厨艺也正常。” 宋澄仿佛都能从宋祁那眼神里看到了鄙夷和嫌弃。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这宋祁应该是跟这个身体的宋澄关系不怎么样的,也不怎么联系。方才他听到自己是厨子的时候眼里闪过的轻视可没逃过他的眼睛。这样最好,宋澄也不想和以前的事情扯上关系,正好豆儿下了逐客令,二话不说把人赶了出去,落了个清净。 那人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豆儿没给他机会,拿着扫帚就把人赶了出去。门落上锁后,豆儿还嘀嘀咕咕着:“要不是他刚才突然拿宋大哥当挡箭牌,我早就揍他了,什么人呐这是。”宋澄笑着拍拍豆儿的肩膀,觉得自己倒是不太在意。被这事情一闹,他热在锅里的桂花酿也忘了,这时候想起来,连忙转神去了厨房取出来给顾楼生递了过去。 “天冷,你刚才出去也没有加衣服,快点喝了它,暖暖身子。”顾楼生欣然接了,喝完了还抿抿嘴唇,意犹未尽,倒是完全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跑出去冷静了!也把路上想的杂七杂八的事情全部丢到脑后了! 宋澄笑眯眯地把碗拿回了厨房,心情好的一塌糊涂,就差哼了小曲。豆儿和龚平对视一眼,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然后也拥上去要桂花酿去了,要不着就说宋澄偏心。一时间,后院里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第十二章 -腊八日常 第十二章 腊八节到的时候,顾楼生才意识到,已经近了年末。转眼已经到了腊月,这么掐指一算,新年也要近了。 过节的时候,食材总是会贵了许多。这几日酒楼的采办是顾楼生打发了豆儿和龚平去的,宋澄则是大包小包地去了集市挑了些好的,给顾林生和常心送去了。 宋澄以前对于过节,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的。那时候的他很不喜欢过节,不明白街市上的人们为何那么高兴,脸上洋溢着刺目的微笑和喜悦。如果说那时候过节让他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过节的时候双亲总会打发了他去厨房多弄些吃的,虽然事后又是讥讽责骂。那时候宋澄只能天马行空的想着,如果可以感受一下别的乡亲们过得节是怎么样的就好了。 “哈啊……”顾楼生刚打算伸个懒腰,整个身子还没舒展开来,就僵着脖子定住了。冷风嗖地一下子钻进了衣服,他迅速地裹了裹衣衫,窜进了厨房,顺便带进去了好些雪渣。昨夜下了好大的雪,让豆儿高兴了好久。于是他今个儿就起了个大早,和龚平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雪人。那雪人鼻子用胡萝卜扮的,脑袋上盖了个盆,胳膊是用锅铲代替了插在上面的,还用一件破烂的衣衫给雪人披了上去。 宋澄起早在厨房里烧早饭,正打算炒个小青菜,结果在厨房里转悠了半天没找到锅铲。他听着外面有嬉闹声,想着问问豆儿锅铲哪儿去了。结果出去一看,瞧见两个孩子堆雪人的那股子的乐呵劲儿,无奈地上去想把锅铲要回来。两个孩子玩心大气,非要宋澄找个可以替代的东西才同意把锅铲还回厨房去,宋澄掰了一根小树枝给两人说凑活凑活就得了,不然早饭就没得吃了。豆儿和龚平这才笑嘻嘻地把锅铲还了,逗得宋澄直乐。 “怎么起来这么早。”宋澄整弯腰在炉灶边弄些什么,听到推门的声音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是顾楼生,笑了一下,手上的活并没有停下。他已经差不多习惯了每天早上顾楼生过来厨房,几个人一起吃早饭的生活了。前几日顾楼生还说道,这一家人在厨房里吃早饭,都没个正经的桌凳,改天去弄个小的来,平日里还可以放些东西,倒也不占地方。 顾楼生进了厨房,连忙把木门给关上了。外面的鹅毛大雪还在下,虽然比夜里小了些,不过还是铺天盖地的。虽然老人们总是念叨着下雪暖、融雪寒,可他依旧觉得,还是那么的冷,没好到哪儿去。外面放眼望去是一片刺目的白,看着都觉得冻得一哆嗦。 顾楼生跺跺脚,把棉鞋上的雪渣跺掉。厨房里烧着火,没一会儿雪就融了,化了一地,打湿了地面。他可不想把棉鞋给打湿了,本来手脚冻得就不怎么有知觉了,他可不想雪上加霜,于是凑到烧火的炉灶口蹲着,伸着手烤着火,安安静静也不给宋澄添乱。 “我没想着你这么早起来,豆儿和龚平又去蹭吃李寡夫家的豆腐花了,你等会,粥快好了。”顾楼生听着宋澄的话乖乖地点了点头,脑子里觉得终于清醒了点,应该把账本带过来的,这里真暖和。不行,以后在酒楼的大堂里,一定要生个火炉!顾楼生闻着香味,用冰冷的鼻子使劲地嗅了嗅,觉得有必要下一个重大的决定,生火炉! “什么粥?”顾楼生闻着闻着觉得不太对劲,这香气甜丝丝的,自己怎么闻着不像是平常里宋澄煮的粥。他在火边也烤的暖了,站起来拍拍腿,揭开锅瞧了一眼:“腊八粥?今个儿已经腊八了么,都年末了,我都没注意到。” 宋澄前几日单独回老宅给顾常心送点心和食材的时候,听顾林生提起的。顾林生说,宋澄刚来临安可能不太了解,临安的老百姓们对腊八节挺重视的。顾楼生不爱吃腊八饭,但腊八粥是一定要喝的。顾林生还叮嘱了,虽然顾楼生不在意这些,不过这些节日的时候,世代留下来的习俗还是要遵守的,麻烦他煮了腊八粥让顾楼生喝了,好歹意思意思一下。 这几个月来宋澄早已经把顾楼生的口味摸了个透。楼生口味不咸不淡,甜酸都吃,除了有几样菜是好说歹说他都不会吃的,像是芹菜香菜,其他的倒也不挑食,主餐甜品都喜欢。不过顾楼生嘴巴挺叼,常心曾在饭桌上开过玩笑。小时候常心炖的鸡汤,顾楼生都能说出是哪家卖的鸡,是不是家里常吃的,一尝就能尝出来。 宋澄煮的腊八粥,就是按照顾楼生的喜好熬的。小米熬出的浓稠的粥里,放了红枣,莲子,绿豆,红豆,薏米,百合,枸杞,没有花生,让顾楼生闻着就觉得食指大动,。宋澄放了冰糖小伙慢慢熬得,甜而不腻。这种粥和传统腊八粥所用的食材不太一样,不过也就讲究一个意图。 顾楼生捧着碗,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他看到土砌的灶台台面的角落里,有一碗腊八饭,上面插着筷子,估计是宋澄做给灶王爷“享用”的。腊八是百姓们欢庆丰收,感谢祖先和神灵的日子,这习俗一代传一代,家家户户年年都遵循着。不过顾家是生意人,不务农,对这个不太讲究,所以只要给灶王爷供一碗腊八饭就好了,这些都是宋澄听豆儿说起的。 “今天想吃什么?”宋澄揭了锅,用抹布把锅里的一碗热着的一碗鸡蛋羹给端了出来,放到顾楼生的面前。放了葱花和香油,顾楼生一边喝着粥一边吃着鸡蛋羹,偶尔吃几口浇了鸡汤的青菜,好不快活。腊八节的日子,临安的百姓们不会去酒楼里吃饭,除了过路的客人们。所以顾楼生索性每年的这个时候都给大家放一天的假,让大家回家跟家人一起过节去,所以今天宋澄很闲。 “过节的话,吃好些吧。”宋澄知道顾楼生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想着晚饭的问题。最近楼生总是会提前问问宋澄第二天有些什么菜,如果说了他想吃的,那两眼一亮,看得人心都觉得跟挠痒痒似的。也不知道是被厨房里的蒸汽熏得,还是怎么的,宋澄觉得心里暖暖的,一股子满足感油然而生。 “大哥说他和常心今天要去一趟龚平家,豆儿估计也会去,就我们两个人。我也没有什么想吃的,你看着烧吧,你烧得都好吃,我都喜欢。”顾楼生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是觉得宋澄烧出来的都好吃,他都想吃。所以随便宋澄烧什么就吃什么好了,反正都是美味。 这话听在宋澄耳里,心中一动,顿时觉得面颊一热,耳朵也红了。他背着身子在墙角的水缸里舀水,没回头看顾楼生:“你吃完要和我一起去吗?” “不了,我等会要查下帐,然后顺便去一趟外面的商铺,听龚平说,账面有些问题。”宋澄听了点点头,用抹布把手上的水擦干,没说什么,坐下端了粥,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饭。 吃过饭后两人收拾了一下,顾楼生就披着大衣,和宋澄一起从后院出去。给院子落了锁,到了大街上,两人分开来。他们要去的方向不同,正好相反,一个要去集市边上的鱼市,一个要去河对面不远处的一家商铺。 顾楼生要去的那家商铺,也是顾家名下的铺子,雇佣了一个亲戚家的人做了掌柜的,用来做蜡烛的生意买卖。郡里的卖蜡烛的差不多就这么一两家,所以顾家也算是占了一个大头,而且天现在黑的越来越早了,家家户户所需要用的蜡烛也就差不多多了一倍,秋冬季节正是临安蜡烛商铺销售的好时机,过节的时候放花灯河灯啊都需要,所以生意一直不错。 “掌柜的。”顾楼生在铺子门口,把自己身上的落雪拍掉,这才踏进了门槛。他垂着眼假装在跺脚上的雪,其实是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柜台后那愣神的掌柜的。那掌柜的是顾家一个远房亲戚,投奔了顾林生,那时候正巧蜡烛铺子缺个掌柜,顾林生就让他做了掌柜,也算是救济了这掌柜的一家。 忧心忡忡,满目愁容,没有猫腻才见鬼!仅仅一眼,顾楼生就确定他今天突然到访是正确的。顾楼生虽然年岁不大,但是也在生意场上摸爬了四五年,不然独自一人也撑不起一个酒楼。在生意场上,生意人总是在乎钱财得失的,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如果被人动了手脚,那是极大的一种挑衅。 顾楼生大约半个月前,打发了龚平去查账。他挑了几个他手里掌管着的商铺,告诉了龚平地址,让他查完帐回来跟自己报备。其中一家,就是这家蜡烛铺子,顾楼生其实早就确定账面不对了,但是想让龚平看看,也算是检查检查他最近的功课到不到位。省的他成日里和豆儿一起疯耍,耽误了学账。。龚平老老实实也高高兴兴的去了,他知道顾楼生这是在慢慢地让他接手一部分人,也知道这是因为他和豆儿的关系,顾家早就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龚平花了好几日,仔仔细细地把几家商铺的账本都翻阅了一遍,然后回了酒楼跟顾楼生又细细地说了一遍。五家店铺里面,两家盈利良好,一家盈利一般,还有一家亏损了,至于另外一家,则是因为季节的变动,上半年的时候盈利非常好,下半年的收支仅仅是平衡的。 顾楼生点点头,记了下来。按理来说,春夏季节,蜡烛铺子的生意比不如秋冬季节的好,而这间铺子上半年盈利良好,但是下半年反而一般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这间蜡烛铺子里面销售的蜡烛,除了普通实用的,还有其他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蜡烛可以做观赏和使用的。那种蜡烛通常是郡里的大户人家才会买,平常人家就买最普通的,价钱也公道,所以蜡烛铺子每年的利润都是非常高的。 “啊!顾老板……”掌柜的吓了一跳,连忙脸上堆出了笑容迎了出来:“怎么大过节的过来了?是有什么问题吗?”自那日龚平来查账,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掌柜的当时就看出来了,那个查账的小子皱着眉头捧着账本看了好久好久,还一脸疑惑。小孩子嫩得很,表情让大人观察了去,害的掌柜的最近都心神不宁。 他这几日就等着顾楼生上门来呢,整日里脑袋里想着说词,可是顾楼生就是不来。他现在心好不容易放回了肚子里一点,以为顾楼生是因为亲戚关系放了他一马,结果大过节的顾楼生就来了! “没什么,快过年了吗,年前总要把账目都给核对了才能安心过年,恭叔您说是不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掌柜的一张笑脸迎出来,那顾楼生就给他来点委婉的,敬他一声长辈。果然,话刚一说完,掌柜的冷汗都要下来了。顾楼生摆摆手,让掌柜的也坐下,于是接着说道:“龚平毕竟还小,所以我让他出来查,然后自己再来查一遍,看看他学得如何啊。” “对对,考验考验小子学的如何嘛,这样才有出息。”掌柜的抬手用袖子擦擦汗,一转身就看到顾楼生往柜台后走的步子停住了,正回头笑着看他呢。掌柜的心下一惊,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恭叔您看起来很热啊。这天冷着呢,小心冻着。”顾楼生笑了笑,转过身子走到柜台后面拿了账本,坐在一边看着。他挑了几页简单地查看了下,账面是平的,可是仔细一看却能看出来数目对不上,有些账款是虚的,而且去向不明不说,账目也是奇奇怪怪不清不楚像是含糊掩了过去的。 “看来铺子下半年的收益不是很好。”顾楼生皱着眉头,头也不抬地说:“掌柜的,也辛苦你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那掌柜的一听,顿时舒了一口气,听顾楼生的意思是,这年末的时候,应该还会给他发钱的。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那就可以填补上账面的空缺了! “恭叔,我叫您一生恭叔是敬您如长辈。我年轻起家,您也是在外面混过的人,虽然混的不好,然后才回了郡里来安享晚年的,但是您也自然之道做生意的辛苦。”顾楼生合了账本,往旁边一放,走到蜡烛架子后面,挑了两个蜡烛拿给掌柜的包好,递过去银子:“您老要是还想给自己留个全尸,就拿着年末的利钱填补了这空账,趁早还了那些个高利贷。恭叔,利滚利,害死人,我想您比我更清楚。而且,一旦麻烦上门,顾家也就留不得你了。该怎么办,您老自己瞧着办。” 顾楼生拿着用纸包好的蜡烛,站在铺子门口,背对着身后一脸羞愧的掌柜的。他抬头看了看天,雪已经不下了,路上倒是有些结冰,有点麻烦,路太滑了。顾楼生踩着雪,慢慢地打算往回走,快要离开掌柜的视线的时候,他回了下头,看向铺子里面:“如果实在缺钱就去问我大哥借,总好比你在外面借了还不起,最后抛尸街头的好,你总要为顾弄考虑考虑,为人父母的总不想因为自个儿让孩子以后成了家,抬不起头来吧?” 顾楼生告别了恭叔,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注意避开结冰的地方,又买了些东西,查了几家铺子,最后这才慢悠悠地往酒楼走去。他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厨房的烟囱里,炊烟已经升起来了。他走进厨房,宋澄正把洗干净的桂鱼扔进锅里油炸了,于是他把蜡烛拿出来放到纱橱的顶上,摸着鼻子等着吃午饭了。 “蜡烛前两天用完了,我看你昨天晚上摸黑在厨房里泡豆子,今天顺路就买了。” “嗯。” “你在烧什么?” “糖醋桂鱼,炸过了后刺都酥了,不会卡着你。” “又是豆儿告诉你我不会吃鱼的?” “哈哈,是常心告诉我的,说你小时候总被刺卡了喉咙后来就不敢吃了。” 宋澄看着坐在一旁不时地插几句话、看他烧菜的顾楼生,转过身咧嘴一笑,继续挥动着锅铲,用心地烹调着锅里的美味了。 第十三章 -意外之言 第十三章 腊八过了,农历的新年也就接着要来了。 酒楼歇了业,腊月二十六就贴上了对联,停业过年了。豆儿早就回老宅去了,前段日子顾家和龚家定了两个孩子成亲的日子。虽然还有一年多,可是有些事情现在就开始准备了,所以顾常心把豆儿叫回了家,指点教导一番。 接近新年的时候,酒楼每天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新年。大街小巷里到处张灯结彩,火红的年画和皑皑的白雪交映着,百姓们运着年货往家里塞,农户们趁着年末在集市上攒了一笔钱好好过年,众人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兴奋。 豆儿已经被顾楼生告知,因为他快要嫁人了,所以今年啊,就没有他的压岁钱了。豆儿和顾楼生两个人说这件事的时候,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让步。豆儿觉得拗不过顾楼生,脑袋瓜一想,冒了个主意,于是回家讨好顾常心,打算从他大爹和大阿爹那里赚回来一笔了! “宋澄。”顾楼生蹲在厨房里,浑身脏兮兮的,灰头土脸地嚷嚷着。他刚叫唤了一声,就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宋澄往厨房里斜探了半个身子,看到那个蹲在灶台边上灰溜溜的一团人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顾楼生。 顾楼生此刻身上沾到了一块一块的炉灰,手里拿着一根竹管,是那种往炉灶里吹气的。宋澄走过去把顾楼生拉起来一看,嚯,好家伙,大花猫脸一个。“你在干嘛呢?怎么搞的灰头土脸的。”说着,用袖子给顾楼生擦了擦,又帮着拍了拍他的袍子,可看着还是灰溜溜一片,好不狼狈。 走之前宋澄说要祭灶王爷,这是规矩。其实说是祭灶王爷,也就是把厨房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一遍。他从早弄到晚,中间还加了顾楼生帮手,虽然这个帮手总是在帮倒忙,不过好歹天黑的时候,也差不多弄完了。宋澄走出去的时候炉灶里还烧着稻草,他怕顾楼生冷,就没有灭了火。 他在柴房里简单地洗了个澡,刚换好衣服,就听到厨房里的顾楼生在喊他,连忙过来一看,噗嗤地笑了起来。“等会就回家了,所以我想着把火灭了。”顾楼生挣开宋澄扶着他胳膊的手,往脸上抹了一把。不抹还好,一抹更糟糕,脸上黑乎乎一片。 宋澄弯腰大笑了起来,怎么也止不住。顾楼生心里一个不爽,拿放在炉灶边上的舀水的瓢儿给了宋澄一下子,宋澄拍拍胸,抽着嘴角终于忍住了笑。“算了算了,以后你在厨房要做什么,我帮你做。”被顾楼生这么闹腾,厨房迟早炸了。 “不行,你们几个,太看不起我了!”顾楼生还是很不爽,以前就算了,被顾常心和豆儿禁止入厨房,现在连宋澄也总拿这个笑他。他尤其不想让宋澄在这方面瞧不起,总是想挽回点在厨房相关方面的尊严,于是他义正言辞地道:“你教我,我来做。”说着,还认真地挽了袖子,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 宋澄愣了一下,以为顾楼生是不喜欢这种被人主导着的感觉。于是他点点头,心里有点失望,不过也没说什么。宋澄以为,自己能留在顾楼生身边的原因,也就是因为厨艺。厨房是他主导的一片天,但是可能顾楼生不太满意这种情况。但是宋澄不知道的是,事实上顾楼生和他想的是相反的。正因为厨房这片天地是宋澄的,所以顾楼生才更不希望自己插不上手,做不好事情。 “你刚才是要熄火?”宋澄绕过顾楼生,走到炉灶口,弯腰抽出一小摞没烧到梗的稻草:“你看着我做,然后你解决剩下的。”宋澄抽出了一小摞稻草,稻草上面燃着火,但是并没有烧到下面。他一手扶墙,一手拿着稻草,在墙上使劲儿地打了几下,火就灭了。 “就这样?这也太简单了……”顾楼生有点吃惊,刚才他就差拿水往里面泼了,但是记起了宋澄说过的稻草受潮反而会产生浓烟,搞不好会呛死人,他就没那么做了。现在看宋澄一做,他一边嘀咕着好简单,一边走过去。宋澄让开点地方,顾楼生握着还在燃烧的稻草在墙上抽打着,不消一会就灭了火。 宋澄笑:“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 “灭了火再把稻草放进去,下次还能烧。”说罢,宋澄蹲下身子,用一个木棍拨了拨炉灶里面的火,等到里面的火渐渐熄灭了,又用木棍敲了几下,确定没有什么明火星子,这才把手里的稻草扔了进去:“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再收拾收拾就能回去了。” 顾楼生点点头,高兴地从厨房出去了。宋澄看着面前合上的门,头微微垂着,却有点高兴不起来。这小半年来的相处,让他已经习惯了和顾家人生活在一起。顾家的每一个人对他都很好,真心实意地拿他当家人看待。 可是他却在收人恩惠的时候,搅入了别人的生活。他最近其实很克制自己,别去挨顾楼生太近,可是没当顾楼生的笑脸出现在厨房的时候,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为他做点什么。顾楼生好吃,他就变着花样给顾楼生弄着吃,但是看见顾楼生的笑脸的次数越多他就越不满足。 宋澄察觉到了自己对顾楼生的感情不一样,他不知道是小时候的事情造成的影响,还是现在相处下来的结果,又或者是两者结合最后导致的。顾楼生就是他生活里的光,暖着他,照着他。然后他想办法让顾楼生可以每一天在吃的方面都觉得更开心,这就是他仅仅能做的。 他们都是男人,彼此相互独立,不需要依存。宋澄想起来上次顾楼生开的玩笑就一阵黯然,顾楼生说,宋澄的年岁到了,也该娶亲了,要是看上谁,他来做媒。原先只是一阵怔愣,现在想起来,觉得那份难过像是滚雪球了一般,越滚越大,越来越沉重,最后压得他,有些疼痛。 宋澄对子嗣没有什么太强的执念,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后代什么的,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但是顾楼生喜欢孩子,从他全心全意宠着豆儿就能看出来,一大家子人才宠出来了现在的豆儿。宋澄觉得越想越糟心,索性凑到水缸那里用冷水泼了脸,这才冷静下来。 “……”顾楼生刚推门进来喊宋澄走了,就看见宋澄一脸忧伤地往脸上泼冷水。顾楼生走过去,伸手探上宋澄的脑门,没发烧啊,这是怎么了?宋澄看着顾楼生探了他脑袋后又缩回去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调整了下面部表情,神色尽量自然地说:“收拾好了,回去吧。” 顾楼生虽然疑惑,也并没有说什么,两人牵了马车,往家里赶了。 两人回到宅子的时候,饭菜刚上桌。顾常心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桌子、挺着肚子站起来,就要给两人搬凳子。顾林生连忙站起来阻止,亲自去搬。几人落了座,添了小酒,和乐融融地就吃了起来。酒足饭饱之后,宋澄收拾好了厨房刚回房间关上门,就被人轻轻“叩叩叩”礼貌的三声敲门声打扰了。 “谁啊?”宋澄刚准备脱了衣服上床睡觉,听到敲门声,从炕上面爬了下来,穿上鞋,去开门。打开门一看,宋澄愣了下,来不及细问,先把对方迎了进来——是顾林生。 顾林生把手里的灯笼熄了,找了个板凳坐下,有点抱歉打扰了对方休息,笑着解释道:“我是被常心赶过来的,他说一定要我来跟你说说,不然今晚就不让我进房。”顾林生说到最后一句,咳嗽了一声,声音小了点,却假装严肃着一张脸,看起来略不协调。宋澄瞧着顾林生那满面的欢喜,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 “有什么事吗?”宋澄此刻心里打着鼓,猜不到顾林生这时候的来意是什么。顾林生示意宋澄别紧张。两个人给火盆里加了碳,坐着取暖,一边说着话。这间客房基本就是宋澄每次来宅子里住的那一间,房间里已经能看出来长期生活的痕迹,摆放着他很多的私人物品。顾林生环视了一下,终于开了口,道出了他的来意。 “宋澄……应该是喜欢我们家楼生的吧。”顾林生语出惊人,直接让宋澄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直拍胸口。“而且豆儿也提到过,说你啊,与其说是和楼生做朋友,不如说是在宠着他。连豆儿都看得出来,我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顾家曾经研究过,如果称呼宋澄。最后几个人觉得喊宋大厨不太适合,喊宋先生又显得很生疏,于是除了豆儿和龚平喊他宋大哥外,其余的人都喊他名字就好了。 宋澄听了,顺着气,张了张口,可是反驳的话又说不出口。他不想不承认这个事实,因为它确实喜欢上了顾楼生,他不会否认,可他暂时不打算主动说出来。原先想着如果慢慢地被人察觉了,就顺其自然吧。结果现在大晚上的,顾林生居然打着灯笼来找他了,莫不是就要赶他走了…… “看来我说的是对的。”顾林生搓了搓手,靠近了火盆一点,然后又摆了摆手:“你不用紧张,我说了只是来找你说些事的,你别紧张,我们也不是要赶你走……唉,你别紧张!”顾林生一连说了三次你别紧张,是因为他看见宋澄的确很紧张的样子——坐立不安,搓着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了都。 宋澄不说话,老老实实地坐着,听着顾林生说。“常心和我都看出来了,很早之前,那时候只是觉得似乎有个苗头。不过现在,我和常心都确定了,你啊,看楼生的眼神,就跟我当年看常心一样。”顾林生说着说着,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他和常心都在一起几十年了,此刻说到往事,倒是有些欣慰和羞赧:“常心放心你,但是他也担心楼生,楼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有些事情,我们觉得有必要和你确认一下。” “我……”宋澄觉得自己都快要结巴了,好半天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喜……欢他,可是……我不知道楼生的想法。我是突然来到这里的,被你们收留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不敢奢求让你们接受我喜欢楼生的这个事情,更不想让他为难。” “嗨,别这么说,我们都把你当家人。而且你也说,你不奢求我们接受这个事实,但是言下之意也是你不会放弃这个心思。楼生小时候就说要和我跟常心一起生活一辈子,他有豆儿就行了,也不想成家。”顾林生直起腰,看着宋澄:“我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和你说这些话,如果你喜欢楼生能够持续到他也喜欢上你,两个人在一起,我们不会阻止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虽然我是楼生的哥哥,但是长兄如父,自然是要为他考量的。我们家也不是什么穷人,说富也不完全,但是你们俩能有一份稳定的生活是肯定的。我们要求的不多,也很实在,你只要记住对楼生好就行了,不然,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是豆儿!” 顾林生说了一长串,宋澄瞪着眼睛,听完他的话之后还没有回神,像是消化不了对方的话语。他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开口,顺嘴跟着顾楼生喊了大哥:“大哥,你们这是……”这来得太突然了,他都怀疑大哥说话的真实性了。 “哈哈,话说完了,我想你会明白我们的意思的。我也该回房了,过几个月,我就能真的当爹了!”顾林生站起来,重新把灯笼点亮,道了声晚安,就走了。留下宋澄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想着事情出神。 宋澄这一想,就想了小半个夜。 第十四章 -油炸肉圆 第十四章 大年二十九的下午,刚睡完午觉起来,宋澄就打开厨房的门,进去忙开了。昨个儿他想了大半夜,突然想通了。既然他不会不承认自己喜欢着顾楼生,那么不管顾楼生有一天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只要就这样竭尽所能地对他好就行了。 “做什么呢?”宋澄刚拿着了几个木盆准备开始干活的时候,顾楼生就推开厨房的门走了过来,环视了一圈,问宋澄:“你拿木盆做什么?” 那几个木盆是宋澄问顾常心拿的。今个儿一大早,宋澄找了常心,问他家里有没有干净的木盆,他想多做些肉圆存着,除夕或者正月的时候,什么时候想吃了,油炸或者红烧,或者加上白菜粉条什么的的一起炖,总之烧法多多,方便得很。 常心告诉他在厨房隔壁的柴房里有一个柜子,里面有两个木盆,应该够用了,宋澄拿出来一看,果然够大,应该差不多了。他正把两个木盆洗了又洗,觉得终于洗干净了之后,放在了一边晾着。 “我帮帮你呗?”顾楼生很雀跃地问宋澄,宋澄想了想,顾常心是不能帮忙的,顾林生更不可能了。豆儿跑出去玩了,家里的下人也都放了假回家了,能算得上帮手的,也只有顾楼生一个了。顾楼生看着宋澄的嘴角抽搐了了下,想了想自己的破坏力,咽了口口水:“我不干多余的事情,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破坏。” “你会淘米的吧。”宋澄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他会不会淘米。他今天炸肉圆子很费力也很费时间,他一个人的话,估计弄到晚饭时间也弄不完。顾楼生舒了一口气,走过去,说他会。宋澄弯腰从旁边拎出一个米袋,示意顾楼生:“用舀米的瓢舀半盆米,然后淘个几遍。” 顾楼生按着宋澄的吩咐,舀了半盆的米:“中午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多煮些,这样现在不就可以少煮些了吗?”顾楼生听常心说了,宋澄要做炸圆子他才过来的,可是为什么要煮饭他却不懂了。 宋澄转过头看看,满意地点点头,又回过头继续忙了:“我现在让你淘的是糯米,不是平日里咱们吃得那种,糯米口感很糯很粘,炸肉圆子需要。”顾楼生嘴角一抽,甩了甩手上的水,跑出去拿了两双雨靴过来,递给宋澄一双让他穿了,自己也穿上一双。大半盆的米淘洗起来不好弄,厨房的地上肯定会被弄湿,大冬天的棉鞋被弄湿了可不好办,所以顾楼生干脆拿了雨靴过来。 宋澄直夸顾楼生聪明,他刚才也想拿的来着,但是拿了盆就忘了雨靴了。宋澄正在砧板上切着肉肥肉先割下来放到一旁,瘦肉先切成一片一片的,再切成粗粗的条儿。而顾楼生则是在地上蹲着,仔细地淘洗着米。 顾林生扶着常心在门外看着,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出声,悄悄走回房去了。 “米洗好了,然后呢?”顾楼生基本没做过这些,刚才蹲在地上半天,此刻站起来顿时觉得腰受力不均,有点酸。宋澄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脸盆端上来,倒进里面的那口锅里,加水煮上。”顾楼生闻言,双手一提,把整个盆端起来,走到炉灶那边去煮饭了。 宋澄看到顾楼生把盆端过来,惊讶地瞄了一眼,他没想到顾楼生力气还不小,一口气把端了过来往锅里倒。一个盆重不到哪儿去,但是装了半盆的米,还吸了水,那重量可是不容小觑的。顾楼生把盆里的米差不多都倒了个干净,剩下黏在木盆上的他用锅铲子扒拉了下来。放下木盆给锅里倒上水之后,盖上锅盖,顾楼生终于松了一口气,真是挺重的! “嘚嘚嘚嘚”的声音响个不停,是宋澄双手挥着菜刀剁着肉馅的声音。他正在把刚才切好的肉丝儿剁成肉末馅儿。只见他双手一上一下地挥着刀,在砧板上不断地剁着,剁了一会,用菜刀把肉一挑,翻一面,再两把菜刀相互磨一下,把刀上粘着的肉弄下来,然后再挥舞着菜刀,不停地剁着。 顾楼生没了指令,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宋澄好像剁了很久很久。顾楼生看着都觉得手酸了,正当他想问问宋澄的手臂酸不酸的时候,宋澄发话了:“把刚才另一个干净的那个木盆拿过来。”顾楼生得了指示,把另一个盆递过去,放到炉灶台面上,宋澄把剁成肉泥了的肉馅都拨了进去。然后继续开始剁剩下的肉。 “楼生,到炉灶后面的烧火口,加两把胳膊粗的稻草进去,塞进去就行了,不用管它。”顾楼生闻言,点点头,绕过宋澄在墙角捡了两把稻草堆,用钳子夹了塞进炉灶里面。不过他可没听宋澄说的塞进去就不别管了,他用钳子拨弄了好一会,好像觉得好玩似的。 宋澄笑笑,也不管他,只要他别烧着自己就行了,他就继续剁着肉馅。外面的太阳还能照进院子里,连带着厨房也能照到。阳光撒在蹲着捣鼓炉灶的顾楼生的背上,宋澄抬眼一扫,整个心都暖了起来。“蹲着不累吗,站起来走走吧。” “你这肉馅要剁到什么时候,感觉弄了那么久才弄了一点点。”顾楼生果真听话地站起来了,站在接近门口的地方,挡住了洒进来的阳光。宋澄眯着眼,一刻不停地挥着菜刀,回答道:“还早呢,差不多要弄这木盆半盆的肉馅,你可以先去堂屋坐会,剁好了我接下来要做别的了就喊你。你等会就穿件脏衣服过来,等会油烟重,还容易把衣服弄脏了” 宋澄知道顾楼生好奇,也知道以前顾家禁止他出入厨房,谁叫他是个危险分子呢。顾楼生倒是也不多说,点点头:“那你等会喊我,我去房里算个帐。”宋澄点点头,目送顾楼生出去了。其实他把顾楼生赶出去也是有原因的,楼生要是一直在厨房里,他总是会分心去看他。不光是怕顾楼生伤着自己伤着厨房,还因为只要顾楼生在,他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黏上去了。太影响效率了,宋澄看着手里的菜刀无奈地笑。 等到顾楼生再次被宋澄叫回来厨房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木盆里也有了大半盆的肉馅儿了。“怎么这么多肥肉?”顾楼生一进门,就看到木盆里的肉馅上面都是白花花的肥肉剁成的肉泥。 “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肥瘦各一半,吃起来更香。放心吧,不腻的,我保证。”宋澄说完就打发了顾楼生去洗手,还吩咐多洗几遍,洗干净。顾楼生莫名其妙地除了厨房把手洗的干干净净地又回来了,就见宋澄指了指,好像是让他站到那个木盆旁边去。 顾楼生这才发现,两个木盆里面都装满了馅儿。只是顾楼生面前的这个,好像是调好了的,宋澄面前的那个,还是泾渭分明的。 “要我做什么?”顾楼生很疑惑,可宋澄说不急,让他等会。顾楼生就乖乖地等着,伸长脖子去看宋澄面前的盆里的东西。木盆里除了肉馅儿还有煮好的糯米,葱和刚打进去还没有搅拌的鸡蛋。糯米饭看起来也像是被剁过了,因为已经一点都看不出来米粒了。 宋澄两只手伸进木盆里,像是揉面团一般地搅拌着,看的顾楼生玩心大起。他看看自己面前的盆,发现估计是搅拌好的,有葱香,还有鸡蛋和肉混合的腥味,糯米饭的香味,于是他凑过去:“让我试试呗?” 宋澄本来用手在盆里顺时针地搅拌着,这时笑了笑,问他:“等会可别嫌手黏糊糊的要去洗手啊!做好圆子才能去洗的。”顾楼生点了点,伸过来双手,宋澄抓着他的手,教他:“就这么按照一个方向搅拌,大力点,对,手掌要拨着馅儿,如果碰到没有剁开的糯米饭可以用手分开……” 手掌和手掌相触的感觉已经算不得什么了。粘滑的鸡蛋和冒着油的肉馅儿在两人手掌的搅拌下,从指缝间滑过。宋澄扶着顾楼生的手掌,加上馅料带来的触感让他心神一动,连忙把手拿了出来:“你自己试试看。” 本来手碰到肉和鸡蛋之后的那黏腻感并没有让顾楼生感觉到讨厌,相反被宋澄有着茧子的大掌包着搅拌着肉馅,让他鼻尖红了一小块。方才两人的手掌并不是握得很紧,所以搅拌的时候,肉馅会从两人的掌间滑过。宋澄的手心包着他的手背,加上被肉馅儿这么一搅拌,闹的心痒痒。顾楼生觉得那天想要出去冷静冷静的心情又出现了。 “我来吧,你这样搅拌不知道要拌到什么时候去了。”宋澄咳嗽了一声,笑了一声,顾楼生把手抽出来,手背手心还有手指间都黏上了好多馅儿。怪不得宋澄说让他别后悔也别去洗手,这种黏腻感的确不好受。 宋澄拿了两个碗,倒了淀粉,加了冷水,用手指搅拌开,给了顾楼生一个。“看着我做。”宋澄用胳膊肘捣了捣顾楼生,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动作:“左手在盆里握拳抓一把肉馅。”顾楼生跟着在盆里抓了一把。 “然后把你觉得多余的撇掉。”宋澄左手握着肉馅儿,包成了一个团,右手把多出来的肉馅儿撇掉扔回了木盆里,顾楼生也笨手笨脚地照做了。“另一只手到那个装了淀粉碗里捞点水,对,就这样,然后把肉馅儿在两个手直接来回地倒着。” 顾楼生瞪着他,不明白宋澄说的什么意思,宋澄只要笑着给他做了一遍示范。第一遍顾楼生没看明白,宋澄无奈只好做了第二遍。沾了淀粉水的手和握着肉馅的手一起把肉馅握成了一个团,然后两个手握成半圆形,一上一下地,来回地倒着。肉馅在两只手间来来回回间逐渐成了一个差不多的圆球。宋澄又倒了几遍,然后把锅盖揭开,一旁油锅也差不多烧好了。宋澄拖着肉馅,沿着锅边往锅里一滑——“呲啦”一声,下锅的肉圆在油锅里翻滚里起来。 顾楼生也试着做了一个肉圆,虽然形状不太好,不过第一次做来说,勉强还是凑合的。顾楼生献宝似的把手伸到宋澄面前,问:“这样子的行么?”宋澄点点头让他放进油锅里继续做就行了,顾楼生笑眯眯地,手伸到油锅上方,身子往后侧着努力远离油锅,准备让肉圆自由下落。 “别!”宋澄眼睛一瞪就要阻止,不过顾楼生已经把肉圆扔进了油锅。宋澄也顾不得手里的肉圆了,肉馅往盆里一扔,在顾楼生往油锅里扔肉圆的那么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猛地把顾楼生一拉,挡在自己身后。而宋澄自己,则是背对着油锅,挡下了溅出来的热油。 “……”顾楼生傻了眼,刚才宋澄喊别的时候就来不及了,他手已经松开了。此刻他还在傻乎乎地想着,不是那么扔进去的吗! 宋澄哭笑不得的,还好冬天穿的棉衣厚,没炸到多少,就是觉得后背好像几个油星子,还好今天先见之明穿着脏衣服的。顾楼生严肃地咳嗽了一声,闪过去他的木盆那里继续做肉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宋澄哭笑不得,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故意的还得了? 顾楼生捣鼓捣鼓半天,又做好了一个,他凑到油锅附近,手里托着肉圆,问一碰虎视眈眈瞪着他的宋澄:“怎么放?”宋澄伸过去一只手,握着顾楼生的手腕子伸到油锅的锅沿边:“就这样,离油近些,顺着锅滚下去,不会被炸到。”顾楼生听话地一松手,果然,肉圆顺着油锅滚了下去,半点油星子也没有炸起来。 顾楼生得了窍门,觉得头一回这么高兴,他好歹也参与了一次做饭了!宋澄可没注意到顾楼生喜滋滋的表情,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楼生的手腕子有些细啊,手上也没什么肉,是不是该做些好的把他喂胖呢? 第十五章 -除夕之夜 第十五章 除夕夜的年夜饭总是一年中最丰盛的。常心想去厨房帮忙,可是碍着六七个月的身孕,实在是不方便,而且顾林生也是绝对不让的。今天豆儿也起了个早,知道今天会很忙,所以他主动去给宋澄打下手去了。 “宋大哥,你在做什么?”豆儿进到厨房去之后,就发现宋澄煮了一大锅牛肉。年夜饭有牛肉是必须的,但是宋澄这弄得,似乎太多了,弄得豆儿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了。顾楼生也来到了厨房,最近宋澄呆在厨房的时候,只要他没事,就也会跟过来看着,昨天还帮着做了炸肉圆,让整个顾家大吃了一惊。 “哦,这是我听老人们说过的一道菜,是家乡的一道特色,但是会的基本都是老人,现在不怎么能吃到了,做起来很麻烦。”宋澄此刻正把煮熟了的牛肉用竹篾编成的漏勺子捞起来,放到一边的砧板上。他操起刀,微弯着腰,全神贯注,把牛肉切成一片一片的薄片。待牛肉都切成了片后,又切成大约一节指节那么长、宽也就稍微比手指粗那么一点点的小片儿。 全部切好了后,他抬头示意顾楼生,给他递过来一个盘子。顾楼生也很聪明地就懂了,递过来之后,站到不远处看着,怕自己给宋澄制造乱子。豆儿问两个人要不要吃包子,要的话他去买几个,家里并没有做早饭,此刻众人都是饿着的。豆儿笑眯眯,想着正好让两个人单独处一处,于是一蹦一跳地跑了。 宋澄把切好的牛肉小片装到一边,生了大火,把锅烧热,然后往里面倒了好些油。“你等会站远些,小心被油烫到。”宋澄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叮嘱着顾楼生,每次会有什么被伤的可能性存在,他都会让顾楼生小心点。顾楼生今天很是听话,点点头,帮宋澄把身上那件倒穿的衣服在身后系了一个结,等着看他的下一步动作。 油锅烧热了,锅铲一挥,抓在右手上,左手拿着装牛肉的盘子,用锅铲子一点点把牛肉滑进了锅,最大程度避免油星子的溅出。“嗞啦嗞啦嗞啦”牛肉下了锅,在油里翻滚着,宋澄用锅铲搅了几下,让牛肉就在油里炸着,他继续忙。他不急不慢地用盘子又盛了一部分切好的牛肉放在一边。等到锅里的牛肉炸的差不多了,用漏竹勺拉起来,放在一边,用碗接着,沥着油,然后紧接着把刚才装在盘里的牛肉又下了锅。这么循环往复很多次,终于,刚才切好的所有的牛肉都炸好了。 顾楼生觉得似乎没见过这种菜,但是倒也不是很好奇,他知道只要是宋澄做出来的,都不会差到哪儿去了,于是没有怎么担心,就是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倒也不交流,也不说话聊天,一个做着菜一个站着看,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反倒是很和谐。 炸好的牛肉全部被宋澄沥油沥的差不多了,倒进了另一口锅里,加了水、葱、姜、八角、桂皮、香叶,盖上锅盖,炖了起来。中途宋澄揭了锅,又加了酱油和盐。开锅的那阵子香气四溢,让顾楼生禁不住咽了口口水,真香。 那边用锅炖着牛肉,另一边宋澄开始炖起了蹄髈。“我早上看了看,家里过年屯的食材有不少,今天一定给你们做顿丰盛的!”宋澄现在的心情很不错,一个是因为他想通了,还有就是因为他在给他在乎的人做菜,这种成就感,是什么都比不上的。顾家对他的恩,他就用他力所能及地尽心来回报。 顾楼生曾说过,像宋澄这种知恩图报还谦卑恭谨的人,永远知道自己能要什么,不能多要什么。人经常会被*控制,可是宋澄这类的人就不会,因为理智能帮助他操控他的*去获得他想要的。说白了,这种人,才是聪明人。 “过来帮我捡个三四块跟这个差不多大的冰糖放进去。”宋澄冲着顾楼生招招手,顾楼生起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宋澄居然主动找自己帮他忙,这种情况太少见了。不过他倒是很高兴,好歹自己没有被排离在这片天地之外,于是他接过筷子,在糖罐里面翻找了起来。 “这样子的?”顾楼生用筷子夹了一块冰糖,给宋澄过目,得到应允后把丢进了煮着蹄髈的那口锅里,还用锅铲搅了搅。宋澄看着顾楼生喜滋滋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这人人前人后差的真多,这点小事就能让他高兴成这样,果然是吃货。 “不过,干嘛加冰糖不加白糖?”顾楼生把糖罐盖好,重新放进了纱橱里,没得到宋澄的指示,又老老实实地站到了一边。不过两人这时候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了,还一同奇怪怎么豆儿买个包子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跑哪儿玩去了吧!或者跑去龚平家里偷着时间相会去了也说不定。 “冰糖熬出来的,不会太甜太腻,但是口感反而会好点,肉也会香些。”宋澄用筷子戳了戳锅里的蹄髈,发现还没煮烂,于是盖上锅盖继续炖着。“今天除了大哥他们准备好的凉菜,还烧个红烧蹄髈,一个水煮干丝,和锅里煮的那个。你上次说喜欢吃那个糖醋桂鱼,晚上我一并烧了,年夜饭一定要有鱼,正好凑道菜,加上肉圆子也算一道。鸡汤昨天晚上就炖好了,今晚热了就行,还有什么特别的想吃的没?” “都行。”顾楼生爽快地回答道,过年果然是最有口福的日子:“再炒一两个素菜吧,全是肥腻的,我怕常心受不住,不过他应该也会很喜欢你的那道糖醋桂鱼,他爱吃鱼。”顾楼生不愧是顾常心和顾林生从小带到大的,经常会为他们考虑,让人很是欣慰。不过宋澄原先就打算好了,除了年夜饭必须的大鱼大肉,他还打算单独给常心少几个清淡的菜换换胃口。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偶尔说个笑话什么的惹得对方哈哈大笑,在厨房的时间过得飞快,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烦闷。锅里炖着的牛肉已经好了,宋澄正在用漏竹勺把它们捞出来,一点一点地沥干净汁水。 “怎么,不是做红烧牛肉吗?”顾楼生刚问出口,宋澄就像料到了他会问一般,了然地一挑眉,自豪地笑着:“自然不是。那只是前面的工序,最重要的,在最后一步呢。你瞧着吧,等会包你喜欢。”顾楼生瞧着宋澄脸上的神采,觉得自己留下他,真是没有错。这是粒蒙尘了的银子,算不上金子,但是更平和,更让人容易亲近。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留下他,也许现在的宋澄还在流落街头,任人欺负…… 这牛肉做起来非常复杂,顾楼生方才看了那么久,以为已经好了,结果弄了半天,那些工序只是为了最后一步做的准备,当真是复杂的一道菜。宋澄跑回房里好几次,一次拎回来两个小瓦罐,放在炉灶的灶台面上面。宋澄把这五个瓦罐都洗干净了,此时正把沥好汁水的牛肉往瓦罐里装,每个都装了九分满。所有的瓦罐装完了,牛肉还剩下一小碗,宋澄单独放到了一边。 顾楼生没闹明白这是在干嘛,怎么都把牛肉装瓦罐里面去了?他还没疑惑完,宋澄又从水缸后面,抱出了一大罐瓦罐,费力地放到了炉灶台子上面。“好香!里面是什么?”顾楼生凑过去问了问,觉得香气四溢。宋澄揭开盖子给他一看,是满满的一罐子麻油。宋澄转了转,最后找了个大勺子,一勺一勺地从罐子里面舀麻油,一边一勺一勺地往那五个瓦罐里面倒进去。到了最后,瓦罐里面的麻油刚好盖住了牛肉,这边大瓦罐里面的麻油也少了约一半。 顾楼生使劲地嗅着香气,卤好的牛肉香混着麻油的气味,还有融合了的葱香味,加上其他的香料味,让他肚子就要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起来了。宋澄看着好笑,又舀了一勺子麻油到了刚才他放到一边的碗里,那碗里还有大半碗牛肉。他洗了双筷子,把碗端起来拌了拌,确保让牛肉都沾了麻油,给顾楼生递过去:“尝尝?” 顾楼生接了筷子和碗,有些愣,一下子就想起来宋澄第一次做炸馒头给他吃的时候。那时候宋澄也是这么一副样子,脸上有些期待,又有些自豪,还有些胆怯,把碗筷递给自己说让自己尝尝。顾楼生想着想着,面上一红,低头用筷子夹了点,吃进嘴里。 “怎么?不好吃?”宋澄盯着顾楼生直看,可是顾楼生却没有什么动静了,只是静静地吃着牛肉,不说话也不抬头,让宋澄看不见他的表情,猜不透他的想法。“不好吃的话给我吧,你别吃了,我来尝尝。”宋澄有点失望,他是从他爷爷那儿听来的做法,可他从来没机会试过。可能第一次做得不太好吧,宋澄想,说着要去拿顾楼生手里捧着的碗,打算尝尝看是哪儿出了问题。 “哎哎哎,不许跟我抢,这一碗都是我的。你要吃,那瓦罐里面还有呢,那么多呢,你不能跟我抢。”顾楼生往旁边一让,抬起头笑眯眯地。宋澄一看就哭笑不得了,着了他的道!敢情不是不好吃啊!顾楼生抱着碗往旁边凑了凑,继续吃。宋澄继续盯着他,顾楼生也不在意,找了个板凳坐下,用背对着宋澄,自己吃得欢乐。 宋澄真是被顾楼生给逗笑了,刚才的失落也被一扫而空。他抱着瓦罐,包了口,用泥土封了,放到外面墙角下,用雪在瓦罐底下拍了一圈好好放着,这才回到厨房里面。顾楼生还在细嚼慢咽,看到宋澄过来,别别扭扭地转过来,问:“好吧,我分你一点,你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你自己不先尝尝,就全给我了,怪不得你乞丐的那时候总是没有东西吃,老是让着别人。”顾楼生说的倒是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很高兴,这牛肉,唇齿留香,真的是太太太太好吃了! “什么东西这么香?”宋澄的背后,豆儿探出来了个小脑袋,怀里抱着几个凉了的包子。顾楼生和宋澄猜得没错,他买包子买到了龚平家去了,这看时间不对了,才赶忙跑了回来。他瞅到了顾楼生手里的碗,觉得香气就是从那里面来的,于是放了包子就要去抢碗,嚷嚷着:“尊老爱幼,给我尝点,喂!” 顾楼生不睬他,用筷子夹了点牛肉,又用手肘捣了捣宋澄,让他回神。宋澄看着顾楼生不知道他要干嘛,顾楼生于是抬了抬手,把牛肉往宋澄嘴边一送:“你自个儿吃点,然后我就把剩下的都给豆儿吃了。”宋澄一愣,嘴巴不自觉地就听话地张了开,眼睛盯着顾楼生,一刻也不肯离开。 顾楼生倒是没有意识到什么,喂完了宋澄后把碗塞给豆儿说:“你宋大哥早上弄得牛肉做出来的,你也尝尝。”豆儿刚才看了两人的动作正在偷着乐呢,此刻也顾不上乐了,捧着碗就吃了几口,眼睛都放光了,和顾楼生两个人交流着吃的感想。 宋澄脑袋麻木着,嘴巴机械地嚼着牛肉,幽灵般地移动到了灶台边上,脸上挂着一种傻呵呵的笑意,继续用筷子戳蹄髈。顾楼生瞄了一眼,还以为宋澄是在高兴自己夸了他呢。虽然宋澄知道刚才顾楼生的那个动作是无意识的,就是对待家人的那种快点张嘴喂你一个的习惯,但是他的心就是忍不住砰砰砰地狂跳了起来。这牛肉,真是做对了!辛苦弄了这么久,身上出了一身的汗,都值了! 中午一家人简单地吃了宋澄弄得四菜一汤,听楼生和豆儿说了那道牛肉做的菜,个个都等着晚上的时候一饱口福了。 蹄髈中午就熬好了,临近晚饭的时候,宋澄把蹄髈和鸡汤都热了。鸡汤里下了泡开了的黑木耳,炸好的桂鱼用酸甜的茄汁淋了一遍,随后他又用鲜香的鸡汤烧了一道水煮干丝,闹得整个厨房是香气四溢,让众人觉得胃口大开,迫不及待地就想开动了。等到菜都齐了上了桌,众人数了数,加上之前家里备下的诸如凉拌牛肉和干切白斩鸡,八宝菜,炸的豆卷儿、香酥排骨之类的,一共有十几道。 顾林生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刚和常心商量好了,他们的孩子就叫顾新。这人逢喜事精神爽,刚给孩子取了名字,现在又闻着菜香,觉得整个人都舒爽了。于是顾家大哥亲自挑了火烛,走到宅子外面放鞭炮去了。鞭炮一响,众人欢呼了一嗓子,相互道了一声祝福,等到顾林生跑进了屋,众人就举杯,开动了起来。 “唉,你少喝点。”豆儿用筷子戳了戳顾楼生,结果被他小拍了一巴掌说他没大没小。豆儿翻翻白眼,叫你喝,反正你酒品不好,在宋大哥面前丢脸了才好呢,哼!这边一大一小闹着,宋澄和顾林生喝着酒,偶尔常心插几句话,三个人都心照不宣。 顾常心和顾林生也对那道牛肉做的菜赞不绝口,宋澄说他听老人说,似乎叫渣牛肉。这菜下酒最好,平时里吃饭喝粥,都是极好的佐菜。饿了也能随时弄点来吃,可以称得上主菜,也能算得上小菜偶尔偷偷嘴,解解馋。 几人吃完了饭,宋澄又端了几碗银耳莲子汤出来,喝的众人是一脸笑容。晚饭过了之后,几人聊着天消着食,顾林生心情一好,不仅给了楼生和豆儿一个大大的红包,还给宋澄也包了一个。宋澄本来推脱着不打算接,结果顾常心别有深意地开了口:“你留着,总归是要有自己的事情需要用钱的。”宋澄一听,倒是也不推脱了,不好意思地接了。 除夕是要守岁的,豆儿腆着脸问能不能把今晚做的渣牛肉带去龚平家,给龚平和他爹一罐。几个大人都说行啊,然后豆儿就抱着罐子跑了。几人相视一笑,这儿大不中留啊,不过想着对方,总是好的。顾林生扶着常心要回屋,堂屋里就留着宋澄和顾楼生两个人聊着。看看时间,估计豆儿也不会回来了,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正月初一了,两人觉着冷,但是又不打算睡,于是觉得还是回房去聊天的好。 两人出了堂屋,外面又下起了雪。宋澄和顾楼生快步往房间走着,两人商量着就在顾楼生房里呆着吧,暖和。这走了没几步,两人就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相互看了看,什么声音?两人侧耳一听,声音是从顾林生和常心的房里传出来的。宋澄竖着耳朵听着,顾楼生听了没两句就觉得脸红了个彻底,就要拉着宋澄走。宋澄脑袋上闹了个问号,不明白怎么了,被顾楼生拉着从墙边快速地往后院走着。 “唉!你别闹……痒……万一伤着孩子怎么办……嗯哼,别闹……”这是顾常心的声音,但是不同于平常,散发着慵懒的味道。 “都七个月了,没事了,今个儿除夕,你都不想陪我吗。”宋澄哪儿听过顾林生这么温柔地说话啊,还带着一股子诱劝。 “啊!你轻点,嗯疼……你……还要守岁的!啊……林生你……”像是没有防备的,顾常心一声惊呼传来。宋澄看着顾楼生已经红透了的脸颊,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两个人打架了? “嘘,小点声,你想让楼生和宋澄都听见吗?我还不想让他们听见你现在的声音呢,乖,把腿搁到我腰上来,我慢点。” 听完这句透过墙传来的顾林生的调笑,宋澄瞪大了眼,也登时明白了。顾楼生此刻来不及地拽着宋澄往房里快步走着,两人都低着头,进了房,关上门,抬起头瞄了一眼对方,都有些尴尬。半晌,顾楼生支支吾吾地开了口:“那个,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宋澄赶紧点点头,听到了也当没听到啊!可是刚才听到了个开头,此刻顾楼生又脸红红地站在他面前,他觉得,脸好热啊! “咳,坐下吧。”宋澄挨着床沿坐了,顾楼生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酒拿出来。刚才已经喝了些了,还是别再喝了,免得自己酒品不好,待会闹洋相可就不好了了。宋澄有些局促,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个望天一个瞪地,再一个瞅左一个瞄右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可说着说着,顾楼生的声音就渐渐地弱了下去。 此刻已经过了午夜,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乡村的夜空。顾楼生本来就是在炕上靠着墙盘腿坐的,此刻摇摇晃晃,要倒不倒的样子,看的宋澄嘴角溢出了温柔的笑。他走过去,帮顾楼生把外面的袍子拖了,差不多只剩个里衣,帮他盖了被子,又加了点火炭。 宋澄蹲在床边,定定地看着顾楼生的睡颜。这是他第一次看顾楼生睡着了的样子,很安静。他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鞭炮声也没了,腿也蹲的麻了。他扶着床,站起来刚要转身出去,就发现顾楼生动了一下。他以为顾楼生是被自己弄醒了,连忙去看,结果一看,他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顾楼生迷蒙着眼,完全没有睡醒,他往床里面挪了挪,然后单手伸出被子拍了拍外面的空当,迷糊地嘟囔了一句:“站着冷。”那意思分明是我给你让了位置,你也过来睡吧。宋澄愣着,愣了好久。顾楼生又睡了过去,手也缩回了被子里,却让出了一半的位置给宋澄。 宋澄笑了,他想今天是除夕啊,就让自己自私一次吧。他脱了衣服钻上了床,不敢和顾楼生挨得太近,中间隔了一个手臂的宽度。他侧身小心翼翼地给顾楼生掖了被角,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了一个吻,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新年,是他出生到现在,最开心的一年。 第十六章 -新年快乐 第十六章 宋澄一觉醒来的时候,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他动了动脖子,觉得似乎不是他平日里睡的那张床,他的床要硬些,而且他睡了一夜,好像落枕了。宋澄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捂着脖子“嘶”地倒抽了口冷气,眼睛往身边一瞄,瞄到了刚刚转醒的顾楼生。 宋澄马上就僵着脖子不动了,手也老实地收了回来。顾楼生把脸埋在软和的枕头里蹭了两下,才抬头往外看了一眼。这第一眼,他没看清是什么,平日里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睡,不会有别人。顾楼生想了想,脑袋又砸回了枕头上,他好像记起来了……昨晚他好像让出来了点位置,还拍了拍让宋澄直接睡这了。 顾楼生虽然震惊,但是也没表现出来。早知道就不喝酒了啊!两个大男人睡觉倒没什么,可关键是顾楼生觉得自己对宋澄的感觉不清不楚的有些微妙,这大清早的一睁眼就看到对方,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男人在早上的时候,总是会有一股冲动的,此刻宋澄就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连忙装作行了起床穿衣就要出屋子。可宋澄的动作太急,他忘了他昨晚睡落枕了,刚一起身,猛地就扭到了脖子,又是倒抽一口冷气,疼死了!宋澄猛地做起来又扯到了落枕了的脖子,疼的一咧嘴,他旁边的顾楼生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随着宋澄的动作,被子里窜进了一股子凉气,冻得顾楼生就是一哆嗦,连忙缩了身子往被子里拱了拱。这不拱还好,一拱,手肘碰到了宋澄的大腿。顾楼生的袖子因为睡觉的姿势问题滑到了手臂上,此刻那光洁的手肘一碰到宋澄的腿,虽然隔着层布料,但是也让宋澄心里挠了个痒痒。 顾楼生自个儿因为动作太大,鼻子撞在了床板上。虽然隔着一层垫被,撞得没多严重,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把头埋进枕头里,从鼻子到耳朵再到两颊、脖子,都红了个彻底,跟煮熟了剥开来的番薯似的。 宋澄捂着脖子闷笑了一声,利索地穿好衣服,两人谁也没提昨晚为什么留下来一起睡了,就当是秉烛夜谈,好友同塌。宋澄穿好了衣服,顾楼生翻了个身子没有打算起床,盖紧了被子给宋澄露了个后脑勺,含糊不清地说了声:“早,新年快乐。” “早,新年快乐。你再睡会吧,我去烧个早饭,好了喊你和大哥。”宋澄说着,就火急火燎地出去了。等他出了房门,并没有急着去厨房做早饭,而是到了冰天雪地里面冻着,站了好一会,才觉得身上的躁动被压下去了不少。他在院子里活动了下筋骨,又一个没注意转头牵扯到了脖子,这痛刺激了神经,,再加上他用冷水洗了脸之后,就觉得整个人冷静下来了。 昨夜的同榻而眠对于宋澄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他不会再去多要些什么,至少是在顾楼生做出反应之前,这样挺好的。他陪着他,他信任他。这种关系是一种平衡,在没有绝对的信心之前,还是别轻易打破了。 “宋大哥,早啊!大过年的不用起这么早啦。”豆儿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怀里抱着好些用纸包好的茶叶蛋。他昨儿个把牛肉带去了龚平家,给龚平和龚老爹尝了,干脆在那儿和龚平两个孩子一起陪老人过了年。后来龚老爹去睡了,豆儿和龚平靠在一起也睡着了。早上他起了个大早,茶叶蛋是龚老爹包好的,说让带回来给大家作早饭吃。 “豆儿啊,早啊,又虚长了一岁啦。”宋澄转不得脖子,听到声音索性整个人都转过来了,看着豆儿一脸阳光灿烂的样子,接过他怀里的茶叶蛋。他打算放锅里热热,等会好给顾林生他们和顾楼生送去,就索性让顾楼生暂时别下床了,正好他怕冷。 豆儿眯着眼睛,像是知道宋澄在想什么一般,小大人一样地走上前。他踮着脚,伸长了手拍了拍宋澄的肩膀,点了点头,一副你加油的样子,然后又一蹦一跳地回屋了。宋澄被弄得哭笑不得,这一大家子都让自己加油,自己倒是也想把人追到手啊! 大年初一几人在家说说笑笑,玩玩闹闹地过了,大年初二就开始走亲戚了。顾家亲戚不少,且今年几乎都是别人来老宅。今年常心的身子不方便,顾林生索性大手一挥让管家帮忙去送礼了,自己就在家陪常心,可见夫夫恩爱,顾林生极宠常心。 大年初三的时候,那个蜡烛铺子的掌柜的拎着拜年的礼物上了门,还带上了他儿子。掌柜的毕竟是顾家远方的亲戚,带着孩子来走家串户也说得过去。更何况他现在为顾家办事,前段日子又被顾楼生不动声色地教育了一顿。这上门拜年,或者说请罪,是一定要的。 “恭叔。”顾林生见是顾恭来了,站起身来迎了一下,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前几日楼生告诉了他账面的事情,他暗地里拨了点银子过去救济恭叔,让他还了一部分债。至于他让账面上亏空的钱,就以后从他每个月的俸钱里面扣除了。 “小弄,过来见过你表叔。”顾恭的身后,跟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他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固定住,垂了一部分头发披在身后,穿的也是整齐得体,让顾林生看着挺喜欢的。“小弄都长那么大啦,我记得他比楼生小不了两三岁,说起来,小弄和楼生也有好些年没见了吧。” 顾弄垂着头乖乖地喊了人:“大表叔,大表叔夫。”常心听说了顾恭要带着孩子过来拜年的消息,提前准备了压岁钱。临安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孩子没出嫁或者没娶亲之前,过年的时候都能从大人那儿拿到压岁钱的,方便他们为自己置办需要的东西。这时候顾弄一喊人,常心就笑眯眯地把红包塞进了那孩子手里。挺干净内向的一个小公子,和小时候一样,也不和他爹一样心眼多,顾常心打量着,得出了结论。 不过这顾恭为什么突然把儿子带过来,顾林生和顾常心倒是有点闹不明白。往年顾恭也会过来拜年,但是顾弄是不来的。两人看着顾弄别别扭扭的样子,觉得似乎不是他自己想来耳朵,而是他爹逼着他来的。 豆儿在一旁嗑着瓜子,龚老爹和龚平也在,三个人正二对一,用花生米代替将就着玩着棋呢。豆儿往大人那里瞄了两眼,感觉那顾恭怎么东张西望的,屁股还没坐热就问了好几次顾楼生怎么不在,那个顾弄倒是低着头一句话不吭,也没有什么热情的样子。顾林生有点疑惑倒是也没说什么,估计恭叔是想跟顾楼生道个歉什么的,拉着和楼生同辈的顾弄过来,好说话 。 豆儿拍拍手上的花生米的皮儿,把手里的花生米塞给了龚老爹:“老爹,你帮我下会,一定要赢了阿平!我去去就回来。”龚老爹笑眯眯答应了,摸了摸豆儿的脑袋,让小豆儿红了脸他接过花生米和自个儿儿子较上了劲儿,弄得龚平哭笑不得,怎么豆儿还没过门,就全都向着他了。 “大阿爹。”豆儿凑到常心面前,把嘴贴着他耳朵叽叽咕咕说了几句什么。顾常心有些怀疑地看着豆儿,眉毛一挑,像是问他,真的么?豆儿望着屋顶想了想,突然也有点不确定,就和常心使眼色。正好顾楼生和宋澄这会子从后院过来了,豆儿戳戳常心让他看那恭叔。果然,恭叔连忙把自个儿儿子从身后拉出来了,站起来让他给顾楼生打招呼。 啧,敢情是过来拜年、道歉兼推销儿子的。顾常心给顾林生使了个眼色,顾家大哥马上就明白了过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不开口阻止。顾楼生和宋澄落了座,一大家子人聊着天说着话,可没一会,宋澄就觉得不对劲了,这恭叔一直在把自家儿子往顾楼生那儿凑,可看他儿子的表情,却像是很无奈的样子。 “小表叔。”顾弄拽了拽顾楼生的袖子,顾楼生也会意了,两个人从小认识,但是有一阵子没见了,叙叙旧是自然的,所以顾楼生带着顾弄,往后院去了。围着桌子坐着的几人,除了不知情的恭叔,其余几人都带着看好戏的眼神瞅了瞅宋澄。 宋澄扶了下额头,说道:“我去厨房准备午饭。”然后就跟着往后院去了。可他刚到后院,却发现事情似乎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顾弄在一个劲儿地抱怨他爹:“爹欠了钱,不准我出去,也不给我和齐生来往了。大表叔借了他钱,他就想着要我来跟你套近乎,最好能让你娶了我,这样家里的债就能还清了,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顾楼生和顾弄两个人,在厨房弄了点渣牛肉,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他知道顾弄口里的齐生,全名叫顾齐生,也是家里的一个远房亲戚,和顾弄从小就很亲近。估计是从小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所以早就芳心暗许,但是偏偏因为顾恭欠债的事情遇到了阻碍。 “爹本来都接了齐生的聘礼,却又要人送了回去,说他现在缺钱着,但是齐生却是个穷小子没法给我们家帮助。”顾弄一口气吃了好多渣牛肉,一边感叹着好吃一边愤愤不平着:“这让我以后怎么有脸嫁过去?还好齐生的爹和阿爹都很善解人意,对我也很好,不然我真的觉得这门亲事就这么黄了。” 顾弄叙旧兼诉苦说了好久,等吃完了碗渣牛肉后,他不好意思地问顾楼生能不能再弄一碗吃,太好吃了忍不住。顾楼生被逗笑了,问:“顾着吃也不生气了?”顾弄脖子一昂:“当然生气,但是也不能跟肚子过不去!齐生在努力赚钱,说不能让爹小看了他。” “有出息是好事,不过最好跟家里的老人沟通一下。”宋澄也不知道这句话插嘴的对不对,抱着外面的一坛瓦罐走了进来,接过顾楼生递来的筷子,给他们又弄了碗渣牛肉:“既然他觉得顾家有钱也罩得住他,那就让他适当吃点苦头,然后再看到你和齐生的心意,我想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顾弄有点怕生人,他刚才虽然看到这个人是和顾楼生一起到堂屋来的,可是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也没有打招呼。此刻宋澄就这么走进了厨房让他有点意外,往顾楼生身边靠了靠。顾楼生看着顾弄的举动笑了,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有点怕生,于是他说:“这是宋澄,是我朋友,也是我酒楼的厨子,你刚才吃的赞不绝口的牛肉,就是他除夕那天做的。” 顾弄惊讶地蹦起来了,叫道:“我以为这菜是个很老很老的老厨子做的呢,你这么年轻啊!”宋澄被这突然而至的热情闹得有点措手不及,他有些好笑地瞄了一眼顾楼生,那样子似乎在说,刚才不是还很怕生的么,怎么听到跟吃的有关就两眼冒光要扑过来了似的,敢情你顾家怎么尽出些吃货呀! 顾楼生接收到了宋澄的眼神,眉毛一挑,眼皮一跳,示意,我顾家的传统,怎么的了~! 第十七章 -臊子浇面 第十七章 “小表叔,能给我装点这牛肉回家吃吗。”顾弄走之前,两眼放光地问顾楼生。顾楼生哭笑不得,可毕竟那是宋澄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这几日过年吃的加上给龚家送去的,如果再给了顾弄,就剩下一坛了。倒不是顾楼生小气,而是这东西太麻烦,可如果自己和常心豆儿几个还想吃,宋澄就要再麻烦一次做了。 “不碍事,回头我正好多做点,存着可以吃久点。”宋澄正好在收拾碗筷,听到了顾弄跟顾楼生的央求,又看到顾楼生的表情,笑着接了口。顾楼生送走了欢欢喜喜抱了一小瓦罐牛肉走了的顾弄,漫不经心瞄了宋澄一眼。 “唉,看起来我这厨子请的是对了,你看多少人觊觎你的手艺……不行,以后我买断了你得了,找个新厨子什么的,你就专门留在家里给家里做菜就好了。啧,如果我不是生意人,我一定这么干了……”说着,顾楼生摇着头,回房了。 宋澄听了顾楼生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不由地喜上眉梢。如果买断了他只让他为家里做饭,那含义可就不一样了!顾常心和顾林生两人在不远处看在眼里,相视一笑,宋澄很容易满足,顾楼生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他开心好久,简单好,简单才最幸福。 “年后我打算多请几个短工,我想把手头上的事情都分担出去,这三个月我就专心陪着你,等着咱们的孩子出世。”顾林生牵着顾常心的手,一只手盖在上面,轻轻地拍着:“我有你陪伴,现在中年又得子,豆儿也快嫁了,楼生也算有了可以托付的人,日后和和美美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太过于幸福了。” “瞎说什么呢,才三十多岁,年轻着呢。”顾常心瞪了顾林生一眼:“陪着我干嘛,我在家能出什么事,倒是我怀着的这些月,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为我耽搁了多少生意了。”顾林生宠着他他不是不知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常心没有双亲,是被买回来的童养夫,在顾家长大,随着顾姓。 “嗨,大过年的,就是容易矫情,不说了,我陪你在院子里走走就不去外面了。太阳出来了,外头的雪容易结冰,地滑不方便,院子里的雪我都让人铲了。”顾林生也笑了,站起身来,扶着常心起身往后院溜达去了。 过年的时候,不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过了,商铺大多是不做买卖的,集市上也找不到什么挑了担子来卖菜的。好在家里的之前备下的年货充足,宋澄把冻成了冰的牛肉从窖里捞出来,放到太阳底下化着冰,打算再做些渣牛肉。 晚些宋澄在厨房里忙开了的时候,顾林生来了一趟,说常心晚上想吃面,让宋澄看着弄。郡里其实有正月初六不过不吃面的习俗,不过现在顾林生可管不了那么多,既然常心想吃,那就让宋澄弄来吃!顾林生说完就转身走了,可脚还没踏出去几步,他又拐回来了。 “大哥,咋了?”宋澄正在给烧好的牛肉装瓦罐,浇麻油,看到顾林生又折了回来,有点摸不着头脑。顾林生问了下香气,觉得家里来了宋澄的这几个月伙食真是好了好多啊!好多菜以前都没吃过呢! “常心喜欢吃豇豆,可是我听人说,豇豆有毒,我想问问你是不是,如果不碍事,那就让他过过嘴瘾。”顾林生果然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常心,开口闭口都是常心怎么怎么样。宋澄想了一会,说:“我等会赶车去问下大夫好了,顺便把最近要忌嘴和产后忌嘴的东西都给记了。” “这大过年的,也不好打扰大夫把。”顾林生虽然听了宋澄说的挺高兴,但是还是有点犹豫。宋澄用抹布擦了手,说:“没事儿,正好给我大夫带一罐子牛肉去,就当做打扰他的赔礼了。对了大哥,夫嫂吃蒜吗?”顾林生听了,连忙点头说常心爱吃,然后才放下心,笑眯眯走了。 宋澄弄好了牛肉,抱了一罐子,牵了马车,赶着时间往附近的大夫家里去了。顾楼生从田里踩着湿润的泥土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宋澄驾着车从他前面不远处驶了过去。他连忙招手,结果宋澄似乎是没有看到,渐渐地驶远了,顾楼生一撇嘴,罢了,还是先回家吧!管他干什么去了呢,总之晚饭前宋澄一定会回来的。 宋澄到了大夫家,说明了来意,把牛肉奉上,乐的老大夫抖着胡子笑眯眯拉着他坐下,给他详详细细地列了一张条子,上面写着孕期需要顾忌的一些注意事项。“回去告诉林生那小子啊,知道他疼媳妇,最后这三个月又是需要大补的日子,但是可千万别给他家常心吃那些个山里挖来的山参啊之类的,小心气血太旺,堵喽!还有啊,这大过年的,菜一定油腻,让常心也少吃些。”老大夫把毛笔搁在一旁,抖了抖手上的纸,略一吹干墨迹,交给宋澄:“为了这点个小事就给老头子我送来一罐子吃的,你进门我就闻到香味啦,手艺好啊,顾家大小都有福哟!” “豇豆煮烂了,熟透了就没了毒了,再给常心吃,那就不碍事了。豆子类的吃得好啊,其实也没那么多忌嘴,食物有些相生相克的,你是厨子你也知道,别凑到一起吃就好了。林生宝贝他家常心啊,整个郡里有几家把自个儿夫郎这么宠的。”老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拍了拍宋澄。 “油腻的菜上桌前我都去了油,应该是稍微没那么严重的。”宋澄接过纸条,他不识字,看不懂上面写的东西,等会回去带给顾楼生让他说给自己听一遍就可以了。宋澄听了夸奖,也笑了:“谢大夫的夸奖,那我就先回去了,还要赶回去准备晚饭。” “好叻,那老头子我就不送了,路上小心些啊!”老大夫站在门口,看着宋澄驾着马车走远了,这才慢慢地关了门,进屋了。晚上就拿着宋澄小子送来的牛肉当下酒菜好啦! 路上宋澄就差不多想好了晚上给一大家子弄什么吃了,他回到老宅,停了马车,直奔厨房忙开了。他从地窖里面拿了两把豇豆出来,用水洗了,切成一节一节的,和手指两个指节那么长。随后他又切了点肉丝儿,烧热了油锅后,扔进生姜和肉爆炒,待到炒熟了后,加了一小勺绵糖和酱油。 等到把豇豆都下了锅,翻炒完了,加了水改了锅盖开始慢慢烧着之后,宋澄才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宋澄在厨房里绕了几圈,突然猛地停下,一拍脑门,他说怎么老觉得今天不太对劲儿呢,原来是厨房里没了顾楼生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啊!宋澄有些暗自好笑,他都习惯了顾楼生经常跑来厨房看他烧菜了,尤其是过年这几天,基本是他在厨房,顾楼生就也在。常心他们问他为什么老跟着宋澄,楼生一脸理直气壮地说,反正过年没什么事儿,闲着也是闲着。 反正豇豆加了水,要烧很久才能熟透了。宋澄索性出了厨房,去顾楼生的屋子里去找他了,顺便让他看看老大夫写的那张条子。“叩叩叩……”宋澄到了楼生的屋子前面发现门是关着的,平日里楼生一般是不关房门的。今个儿中午顾楼生就出了门,难道现在还没有回来?屋子里也是黑漆漆一片的,如果在的话,没理由不点灯啊。 宋澄想着,又敲了几下,可还是没有动静。宋澄想着应该是没有回来吧,于是转身打算回厨房去了。可他刚转身,还没看清楚,就见一个黑影站在他后面,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宋澄猛地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挨到门上看着面前的那个黑影。就在宋澄往后退了一步的时候,一声“啊——”的叫喊声在他面前想起,声音还有点耳熟。 宋澄被吓得愣了一下,而后一把拽过面前的黑影往旁边有亮光的地方走,黑影还在发出咔哧咔哧的莫名声音。宋澄刚把对方拽到有光的廊下,还没开口,对方倒是先开了口:“你怎么没被吓到?我都配合你叫了一嗓子了……” 宋澄一听,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捧着个锅巴啃得不亦乐乎的顾楼生:“我都是差不多死过一次的人了,醒来的时候还是晚上黑漆漆的在乱葬岗,你说我怕不怕?”顾楼生眼皮子一跳,怎么忘了这茬呢!宋澄抢了他手里的一块锅巴塞进嘴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啊一声被我听出来了是你,我还以为来了贼呢!” 顾楼生嘴角抽了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叫自己多嘴配合着叫一嗓子,直接就把自个儿给卖了。他刚才看宋澄在他门口,黑乎乎的一片,他就想着吓他一下。于是他猫着腰放轻了脚步过去,可谁知对方一点也没被自己吓到。 “你多大了还玩这个。”宋澄垂着头看一脸不爽的顾楼生,笑得点了他的脑袋。豆儿刚才正听了那声叫喊,蹦蹦哒哒地跑过来。从他那角度一看,就像是黑暗中,宋澄把顾楼生圈在了自己怀中,低头吻他的样子。豆儿羞得脸都红了,大声嚷嚷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呀,你们继续。”然后就飞一般地跑了。宋澄和顾楼生大眼瞪小眼半天才明白豆儿说的是什么,于是两个人都猛地让开了一步,不约而同地脸红脖子粗不说,还异口同声道:“去厨房吧!” 话音刚落,两个人面上又是一烫,顾楼生也不跟宋澄去厨房了,直接开了房门回房了!宋澄摸了摸自个儿的鼻子,刚才什么都没干也什么都没发生啊,豆儿嚷嚷什么呢!无奈地叹口气,宋澄摇着头回厨房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恢复了正常,倒是豆儿低着头不看两人。顾楼生瞪了豆儿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你要是敢乱说我就扣你的月钱!豆儿扁扁嘴,闷声不吭地,专心吃面了。宋澄给每人盛了一碟子面,上面盖了烫熟了的菠菜。随后他又把一大碗蒜汁端了出来,是他剁了蒜泥,加了凉白开,醋,盐,酱油和麻油调成的。 众人没见过这种吃法,都一脸求解说的看着宋澄。宋澄端过顾楼生的盘子,上面浇了一部分蒜汁,然后用筷子拌了拌,这才用勺子捞了一勺子豇豆炒肉盖在上面,递还给顾楼生。给顾楼生弄完了,他这才给顾林生和常心,豆儿每人都如法炮制弄好了一盘面,最后刚想给自己也盛一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面前已经摆好了一碟拌好了的面。 众人冲着宋澄挤眼睛,示意他看顾楼生。宋澄转头看向旁边的楼生,搞不清几人什么意思,难道是楼生给他盛的?顾楼生埋头吃着,头也不抬根本不看宋澄,嚼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着:“还不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宋澄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真是顾楼生趁着他没注意帮其余几个人盛菜的时候弄的。宋澄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捧着面吃了起来,觉得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顾楼生也不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的还是怎么的了,埋着头吃的飞快。末了,吃完一盘,还豪迈地往宋澄那一递,说道:“大厨,再来一盘!” 第十八章 -元宵佳节 第十八章 “楼生,起来吃元宵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顾楼生从睡梦中吵醒,他眯着眼,隔着窗户纸,粗粗打量了下天色,似乎太阳还没出来。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双手一扯被子盖过头顶刚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可是才迷迷糊糊地酝酿了下睡意,顾楼生还没完全睡着,就被宋澄隔着窗户的大嗓门给吵着了。吃元宵?好像今个儿是正月十五了,是要吃元宵。顾楼生被二次吵醒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很不爽,眼睛闭着,脑子里快速过滤着信息。 不过,这天还没亮,吃什么吃! “楼生还没起来?”豆儿端着碗豆沙汤圆,吸溜着糖水,含糊不清地嚼着汤圆站在宋澄旁边。豆儿和顾楼生一样,除了豆沙的汤圆,其他馅儿的都不吃。常心说就是他俩就是难伺候的主儿,就给他们吃没馅儿的糯米元宵得了,叫宋澄别把他们俩的嘴养的更叼了。可是宋澄只是听了笑笑,然后转身去仔细地挑了红豆,细细地用石磨磨了开,调成豆沙馅儿包了汤圆,心里想着一定要给他们吃最好的! 可到了晚上,也没见顾楼生出屋子,几人都觉得估计是累着了,大过年的就让他睡吧,这一睡就到了晚上。宋澄摇摇头,有点无奈,也难怪顾楼生今个儿起不来床。昨夜顾林生打发了常心提前去睡了,然后提议反正过了子夜就是元宵节,也算是小年夜,干脆打马吊好了。于是豆儿,顾楼生,顾林生加上宋澄四个人,打了大半夜的马吊,快清晨才睡下。 小赌怡情,更何况是大过年的,家里人聚在一起玩玩,无伤大雅。顾林生兴致一高,提议一番算五个铜板,要是手气好成了一牌清一色或者十三幺,那就直接算十两银子。豆儿以前每年过年时候的手气都好,总是能不断地成牌,虽然每次不是自摸就是缺一门,每一次算下来虽然赢的番不多,不过次数多了也积累了一些小财产。 不过今年四人一夜马吊打下来,顾楼生和顾林生可谓是输得惨烈,顾林生把钱袋底儿都给翻过来了。顾楼生也很是惊讶,他输得也不比他大哥少,最后索性连钱袋都给了宋澄!几人玩了一夜,豆儿虽然依旧赢了些小钱,不过大多数的银子都进了宋澄的口袋。 最开始一圈下来宋澄就自摸了好几盘,要不就是双杠明杠缺一门的,和豆儿两个差不多。众人起先没在意,一圈完了之后几人换了位置,结果宋澄坐在刚才顾林生的位置上就开始清一色、混一色、不倒龙、七对地成牌,害的顾林生和顾楼生是几两银子几两银子地往宋澄的口袋里送。 最后顾林生输得精光,不过他心情太好,宋澄不好意思地觉得赢了太多,他笑着说就当给宋澄包红包了,反正一家人,以后宋澄也是要给他儿子包红包的!顾楼生也在得到宋澄说用今晚赢的钱去给他做顿好吃的承诺之后,安心去睡了,结果这一睡,就睡到了现在。 “这都晚上了,再不起来吃饭大阿爹该骂人了,肯定说是灌也要给楼生灌一碗汤圆吃下去。”豆儿把自己碗里的汤圆吃了个干净,,舔着勺子站在一旁给宋澄出馊主意,觉得勺子上都是豆沙的香气:“要不你进去把他被子掀了,拖起来得了,他肯定醒了也觉得看外面天是黑的以为天还没亮呢!” 豆儿努力地绷着脸,捧着碗走了,从后院走出去的时候还用眼角瞄了下走进顾楼生屋子里的宋澄一眼,然后确定没人看见了,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都笑没了。他那是给宋澄出的馊主意,没想到宋澄还真的就听信了! 果然,过了约小半个时辰,在堂屋的众人就看到了一脸尴尬的宋澄和虎着脸的顾楼生走了进来。豆儿冲着常心使了个眼色,逗得常心笑眯眯,连顾林生也忍不住打趣道:“楼生你这表情,是还没睡够吗?” 顾楼生也不回答他大哥的话,倒是没好气地白了宋澄一眼,宋澄讨好地递过去一碗汤圆,加了点糖,用汤勺搅了搅,说道:“豆沙馅儿的。”顾楼生听了果真就接了碗,抬头看着宋澄不好意思和想要讨好的表情,觉得气顿时消下去一大半,吹吹热气,咬了一口汤圆,觉得豆沙入口即化,磨的真细!这一碗汤圆吃下肚子去后,顾楼生剩下的一半气也都消了。 顾林生笑着给常心又盛了一碗芝麻汤圆,夫夫俩对视一眼,心下明了,宋澄还真就掌握了哄顾楼生的诀窍了啊! 吃碗汤圆后,几人正刚打算嗑着瓜子聊着天,突然豆儿跳起来跟众人道了别就往外跑。几人一问,这才知道这小年夜,豆儿约了龚平去河边放花灯呢!本来早早就要出门的,结果豆儿吃汤圆吃的一高兴,就给耽误了时间。 宋澄一听放花灯,眼睛一闪而过一丝亮光,被顾楼生捕捉到了。宋澄小时候每年的春节和其他的节日,孩子们该经历过的玩耍他都没有。从前的元宵节,他都是透着厨房的小窗口往外面的天空看,才能看到好多好多,在孩子眼里,漂亮地不可方物的花灯。 顾楼生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只是看到宋澄好像对放花灯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索性把瓜子一放,问宋澄:“你要不要一起去?”想了想,顾楼生又怕宋澄以为他是特地提起的,想起了这段时日心境的变化,忙往嘴里丢了个枣,含糊道:“正好咱们家每年也是要放的,一人一盏灯,祈福的,今年正好也给你加一盏灯。” 宋澄听了顾楼生的话很是惊讶,尤其是最后一句。他知道,临安有一个风俗,不是人人都遵守的,算是个不成文的风俗,那就是,如果这家人会在元宵节放祈福的花灯,那么家里有多少口人,就放多少盏灯,连最小的娃娃也要算上,代表全家人对他来年的祝福。 特地给自己加了一盏灯……宋澄抬头看向顾林生和常心,发现他们俩倒是很理所当然地点着头,不由地心间一暖,捧着碗的手都微微地抖了起来。这半年来,他好像重新把过去的二十年都过了一遍似的,他失去了原本的生活,却得到了新的家人!他笑着一口气把汤喝完,说道:“去,当然去!” 龚平大老远地就看到不止豆儿一个人来了,面上一热,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顾楼生说自个儿才不是来打扰他们俩促进感情的,让俩孩子一边自己玩去。宋澄不会做花灯,只负责拿材料,顾楼生则是蹲在地上,在河边找了块石头,把宋澄下午熬好的浆糊摆了上去。 今年的元宵节月色极好,没有漂浮的云遮住,月光洒下来,宋澄站在顾楼生的侧面,看在夜色下勾勒出来的顾楼生的下巴。顾楼生正举着竹篾,眯着眼,对着月色编一个简易的灯,专心而又仔细。宋澄看着看着,然后就猛地一转头,不敢去看了。再看,他怕是就要咽口水了! 顾楼生根本没注意到宋澄的小动作,快手快脚地编了七个灯,又接过宋澄递过来的纸,用浆糊糊在上面,晾在一边。“给常心肚子里的孩子也编了个,龚平也算一个,加上你,咱们家算是七个人,一人一个,正好。”顾楼生搓搓冻僵了的手,站起来缩着身子,一边呵着气,一边跟宋澄聊道。 宋澄看着顾楼生呵出来的雾气,再顺着看到顾楼生嘴巴一张一合地说这话,突然间脑袋就放空了,脑袋里家的含义好像从未有过这么鲜明。顾楼生喊了几声,宋澄都没有反应,最后用毛笔戳了他好几下,宋澄才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发什么呆呢,笔给你,喏,在纸条上写上你的愿望,等会要烧进灯里的。”顾楼生把笔和纸条都塞到宋澄的手上,和他大眼瞪小眼,最后宋澄无奈地笑道:“我不识字,不好写。”顾楼生一听,刚才倒是给忘了这回事,现在宋澄一提,他也想起来了! “可愿望说出来不就不灵验了么,要不你画得了,再不济,你偷偷告诉我,我来写,也算不得说了出来吧?”顾楼生这一提议倒是给了宋澄一个好办法,他想的愿望也不想告诉顾楼生,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而且,他会不好意思啊! 宋澄蹲下深,趴在石块上面,头埋地很低,认认真真地画了起来,还特地挡住了顾楼生的视线,不让他看。他不认识字,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但是他知道自己名字谐音和橙子很像!橙子他见多了,画的也倒是挺像,不过他想了很久顾楼生该怎么画,想了很久之后,画了一间小屋。宋澄画的歪歪扭扭的,虽然只有几个简单线条构成,画的也不是太像,但是他想老天爷会看得懂的,毕竟他已经想过了很多次,如果是老天爷的话,该明白的。 顾楼生在他身后伸着脖子,可是月色终究不敌烛光,他始终没看清楚宋澄画了什么。虽然很好奇,不过他也不会问,愿望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也有。 宋澄和顾楼生把常心和顾林生还有小顾新的花灯先放了,喊了豆儿和龚平过来放他俩的,结果俩小孩说今年想放河里,于是俩孩子接了花灯拿去改造了,等会就顺着河水放了去,也算是许愿了的。 顾楼生索性由着两个小孩去了,拿起最后两个灯中的一个,点了灯里的蜡烛后,让宋澄把徐好的愿望扔进去烧了,然后手一松,把花灯轻轻一送,随着风,花灯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往空中飘了去。 “花灯是不能自己放的,得要家人或者亲近的朋友帮忙送上天或者在水面上推动,不然得不到祝福。”顾楼生把自己的花灯交到宋澄手上,解释道。宋澄帮他捧着灯,也很好奇顾楼生写了什么,可他把纸条卷的严严实实,迅速地扔进灯里烧了,好像怕被别人知道似的。两人看着各自的花灯在空中越飘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不由地都在心里期盼着,希望这一年,愿望成真。 第十九章 -自立门户 第十九章 正月过了的时候,宋澄动了一个小心思,他想存点钱,自个儿开一个小生意铺子,和吃食有关系的。本来他是没有这个想法的,最近快到常心生产的日子了,顾楼生说反正以后酒楼是要留给豆儿和龚平的,索性慢慢开始甩手让他们管事了,自己则是做了甩手掌柜的,经常蹲在厨房里看着宋澄捣鼓吃的。 这样一来,宋澄就想啊,如果他可以,就算是没有一个完整的铺子,但是弄一个小吃摊位也是好的。而且也不会和酒楼形成什么竞争的关系,效果对两边说不定会更好。他动了念头后,掂量了下自己的钱袋,又在床板下把装钱的盒子拿出来算了一遍,怎么算怎么不够。 钱袋里的钱都是过年的时候打马吊赢来的,床板下的是他的工钱,可这些加起来远远不够他需要的成本……宋澄想了想,决定去找顾林生。顾林生现在整日里是笑容满面,十里八乡都知道顾林生家的长子快要出生了,就等着常心哪日生了、顾家摆满月酒然后过来道喜呢。宋澄找到顾林生,简单地跟他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顾林生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打算自力更生?也是,到时候要是你和楼生真成了一家人,这聘礼或者嫁妆,过过场总是需要的。你好好干,我觉得问题应该是不大的。你等着,我去常心那儿给你支点银子。”大哥说完就手脚麻利地去了后院取钱去了,留下宋澄一个人无语地站着,抬手搓搓自个儿的脸,觉得这明明还没到立春,咋觉得浑身有点热呢。 顾林生爽快地给了宋澄一袋银子,差不多有一百多两。宋澄推脱说不用那么多,顾林生让他收着,说宋澄要是真是一门心思在顾楼生身上,这赚了钱以后也是两个人的,没差。宋澄不好意思地接了,回头回酒楼里找了豆儿。这小家伙鬼灵精,宋澄打算先瞒着顾楼生,从豆儿那问问进货的货源什么的。 “小吃摊子?”豆儿两眼骨碌一转,喝着宋澄端给他的桂花酿,头头是道地给宋澄分析着:“咱们酒楼门厅旁边那块不是有一处租给了别人么,再多两个月租期就满了,那卖瓜子儿的老伯伯也不打算继续租了,回头你给楼生说说,咱们租给你,这租金都可以少很大一笔啦。不过你还要忙酒楼的生意,顾得过来吗?” “咱们的酒楼生意不错,但是每天倒是不忙,到时候我把手艺教给你和龚平,你俩有空时候在前面帮我看着就行,我还是在后厨。我合计过,应该问题不大。”宋澄又细细地给豆儿说了一下具体想做得小吃摊子的细节。 说起货源的时候,豆儿提议,可以就从酒楼的账面上过,这样子店家给的价格也都是低价的,成本又是少了一大截。至于平账,让宋澄定期给顾楼生银子就好了,就当是一家人买回来的东西,自个儿再分算。 于是这一段时日以来,顾楼生就总是能看见宋澄和豆儿、龚平三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看到他来了还会停下来不继续说下去。这日晌午,太阳晒得人暖融融的,又是酒楼休整的日子。顾楼生刚把被褥摊在了后院拉起的绳索上晾晒,回头就见宋澄和豆儿两个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俩一人抓了一个糖葫芦,宋澄略微弯着腰,豆儿仰着头,两人嘀嘀咕咕地说着走进来,都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的顾楼生。 “站住。”顾楼生从被子后面伸出头来,狐疑地看着两人:“你们俩最近干嘛呢,神神秘秘的。”宋澄和豆儿一看顾楼生在院子里呢,连忙止住了话头。这样一来,顾楼生更好奇了,一发现自个儿他们几个就都不说话了,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能知道的?搞什么鬼呢这几个人…… 顾楼生没有料到的是,这正是豆儿给宋澄出的主意。先是让顾楼生发现他们几个神神秘秘地商量事情,再然后让楼生觉得他们几个是故意不让他知道的,这样一来,到时候再和楼生提这件事的时候,考虑的角度就不同了。 原先吧,要是宋澄一开始就告诉楼生,以生意人的头脑来说,顾楼生一定会严格计算利益的得失。宋澄这个买卖,说白了,风险其实挺大的,顾楼生愿不愿意砸钱进去还是个未知数。但是现在呢,豆儿他们几个都知道了,唯独顾楼生不知道。最后再让楼生知道,他一定会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宋澄现在才告诉我,我又不是不帮你。 这种心理一推动,事情就容易成了,谁叫家人就是顾楼生的软肋呢。 不过豆儿可再三叮嘱过了宋澄千万别让顾楼生知道这是他出的主意,不然非得给他扒掉一层皮不可。不过后来顾楼生的确是知道了这件事,狮子大开口从早已出嫁了的豆儿那里扣掉了好些份新炒的茶叶,惹得豆儿哭笑不得。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豆儿用眼角瞟了一眼宋澄,示意他是时候跟顾楼生说了,于是自个儿叼着糖葫芦一蹦一跳地跑了。宋澄摸摸鼻子,走上前,绕过被子,把糖葫芦递给顾楼生。看他皱起了好看的眉,宋澄咳嗽了一声解释道:“上次见你喜欢吃,给你买的。” 一句话说的顾楼生顿时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被无视的不适感也消弱了些。他点点头,道了声谢,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说:“你们最近商量什么呢,这么神秘,现在能说了吗?”宋澄注意到顾楼生虽然是这句话是问句,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于是他搬了两个凳子,两个人就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把事情说了下。 “前些日子我想到的,原先我家乡那边,有一种凉菜卖得不错,论斤称的。下酒爽口不说,解暑也是好的,豆儿说门厅那边的卖茶老伯就快要不租了,可以让你租给我做个小买卖。”宋澄慢慢地说着,一条一条地给顾楼生说着自己的想法:“而且咱们酒楼里,没什么下酒菜,除了配着酒一起端给客人的炒花生米,客人们大多不愿意特地点些下酒菜,嫌贵。” “那你有没有觉得,冬天这种卖法其实没有什么销路。凉菜的话,下酒解暑不错,但是冬天天气冷,估计没有什么人买的。”顾楼生想了想,宋澄说的没错。酒楼里的凉拌牛肉,酸腌黄瓜,清拌豆丝儿都是下酒菜,可是来酒楼点菜的客人们却不常点。小小的一份,价格不比正才低多少,吃的人自然要少些。 顾楼生在暖融融的太阳下眯了眯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这点子确实不错,酒楼也不是很忙,话说你是怎么想起自个儿弄个摊子做买卖的。” 宋澄才不会跟他说出真正的理由呢,打了个马虎眼就把话题带过去了,讲话头又带回去了摊子上面:“冬天咱们可以弄个炉子,做吊炉烧饼,既热乎又好吃,也算得上一种零嘴。”冬天气候寒冷,大多数人都不愿碰带点儿冰的东西,都愿意吃热乎的。烧饼刚炕出来的时候,酥脆香热,而且价格不贵,顾楼生觉得至少从宋澄的想法上来说,挺可行的。 顾楼生听着,慢慢地点着头,时不时地给宋澄提一点意见。宋澄说他想做的烧饼和安平现在好些家卖的烧饼不同。安平的大家卖的烧饼有厚有薄,不过多是没有馅儿的。他打算到时候磨些豆沙,调些肉馅儿,炕些有馅儿的烧饼卖。如果有人爱吃素的,可以炕一种叫韭菜盒子的饼一起卖。 不过想归想,他到时候会提前做些个成品给家里人先尝尝,看看反响再做决定。 宋澄话音刚落,顾楼生就提议今日里更好有空,干脆就试试菜品得了。于是两人上街采办了一下,拎了好些东西回了酒楼,进了厨房。宋澄洗洗弄弄,切菜烧水,顾楼生依旧是在一边看着。路上的时候宋澄还买了一罐米酒,说是等会吃凉菜的时候,配着喝点。 顾楼生不会烧菜,但是认识还是认识的。此刻宋澄洗好的篮子里装着不少种菜,包括豆腐皮,千张丝,海带,土豆,豆腐干子,豇豆,黄瓜,西红柿等约十几种菜。“这是要炒熟了拌?”顾楼生从篮子里捞了一个西红柿在水缸里洗了,拿在手中递到嘴边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不过在冬天里吃有些凉,吃多了胃会不舒服。 宋澄拿着刀转过身,拎着砧板放到了灶台上,把黄瓜放上去快速地切着,不一会盘子里就堆了一盘子的细细的黄瓜丝儿,让顾楼生着实羡慕宋澄那精湛的刀工。“不炒,好些放水里煮过就行了,像是黄瓜西红柿这些,生着切了就可以用了。” 顾楼生自那次宋澄教他炸肉圆之后,他最近敢给宋澄稍稍地打些下手了,也没砸了盘子摔了锅什么的,因为他最多只是帮忙递一递东西。“楼生,帮我从碗橱里再拿三个盘子出来。”顾楼生听话地拿了盘子,用烧滚的水烫一遍,递给宋澄,这种递东西的事儿他做的还是挺顺手的! 除了豇豆用水煮过然后又炒了一遍外,其余的菜都是下锅煮了之后用竹漏勺捞起来,放到篮子里面沥水。宋澄每样菜分别用一个盘子盛着,沿着灶台边一个挨着一个摆了一圈,然后找了个口径还不到半尺的小木桶,从纱橱里面翻出来一个菜夹子,让顾楼生自个儿挑一些菜。 “你看看,你想吃哪些就用菜夹子夹点放到桶里,每样不用多,弄点就够了,你选好后我给你拌。”说着,宋澄把东西递给了顾楼生,而顾楼生也迫不及待地就选起了菜。其实这些菜宋澄都是按照顾楼生的口味弄的,所以几乎每一样顾楼生都弄了点。 等顾楼生弄好了,宋澄把桶里的菜倒进了一个大的瓷碗里,拿出一双筷子,挨个儿把调料加了一遍。尤其是油炸的花生米,他多加了很多,因为这个不仅下酒,而且最重要的是顾楼生爱吃。 把拌好的凉菜从瓷碗里倒在了旁边准备好的白瓷碟子上,宋澄另外拿了两双筷子,到桌子边坐下。最近厨房里多了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虽然有点挤,不过方便了很多。平时不用的时候,也可以摆东西,不占什么地方。 顾楼生早已倒了两杯米酒候着了,宋澄刚把凉菜放下,他就开动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吃。“嗯,的确不错,不过冬天吃就太冷了,夏天倒是不错。”宋澄坐下啜了一口小酒,也同意顾楼生的话:“所以冬天咱们可以做烧饼,但是那炉子我还没有弄好,今天是做不出来了。”米酒用热水温了,暖暖的,喝着酒吃着菜觉得整个身子都是暖的。 “这个不急,也快到开春了,差不多可以先卖着凉菜,至于烧饼,等秋后再说吧。”顾楼生和宋澄两个,啜着酒,吃着菜,悠悠哉哉地聊着天,商量着新的生意:“你看这样如何,有些人不爱吃这么多菜,但是爱吃面,可是自家弄凉面又太费事,不如我们顺带就这么卖点凉面怎么样?价钱不用定的太高,正巧凉面的好些菜和你这凉菜里有的都差不多,可以根据每个人不同的口味来做不同的。” 顾楼生不爱吃胡萝卜丝儿,可是夜市里卖的一碟一碟拌好的总是会放,醋味也浓。如果现拌着卖的话,选择的余地也要多些,又是挨着酒楼,无论是大街上的过客还是酒楼里的食客,都可以光顾到。 宋澄在做生意这方面是一点经验都没有,自然顾楼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只要会烧会弄就好了。按照顾楼生在做生意方面的聪明劲儿,怎么的都不该会亏本了的。两人正一锤定音,商量着什么时候等卖茶的老伯退了租,把酒楼前厅的那块地方收拾了出来的事情,门外就响起了嚷嚷。 “顾老板,顾老板你在么!哎哟人呢?顾老板!你家夫嫂要生啦,顾老板,你大哥喊你赶紧回家呢!顾老板你在不在啊!”顾楼生听出来是他家管事的儿子的声音,闻言,蹭地扔了筷子拉开门跑了出去,宋澄心里也是一惊,跟着往外跑。两人连忙出了酒楼上了传话的小伙子驾来的马车,心里都纳闷道:这大夫不是说还有小半个月常心才生产么,怎么提前了! 第二十章 -恶毒之言 第二十章 顾楼生和宋澄赶回去的时候,负责接生和诊脉的老大夫早已经被请进了内室。顾林生原先想进去陪着,可碍不住长辈们的劝阻。说什么忌讳多,不干净,怎么也不肯放顾林生进去。顾林生拗不过众人,搬了个凳子就坐在常心生产的屋外,这天还没完全入春,在外面久了难免冻着。可谁劝也不听,顾楼生搓着手就赖在屋子外面不肯走了。 顾家宅子里来了好些人,多是顾家经常走动的亲戚和一些邻里。前厅的人看到顾楼生和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也来不及多问,就直接让楼生劝了顾林生赶紧进屋来,免得常心在屋里大小平安,他自个儿给冻坏了。虽然顾林生是坐在屋子外面,可也算是陪产,像什么话。 顾楼生听了,什么也没说,走到后院搬了个板凳,和他大哥一起坐着等了。顾林生的表情异常平静,没有过多的欣喜也没有过多的担忧。但是楼生眼尖地发现他大哥都把他自己的手心掐出好多道指甲印了,紧张到了最后开始趋于平静了。 顾家的几个守旧的长辈们一看,气得不行,可这毕竟是顾林生家里的家事,这几个人都腆着老脸了也没见他卖个面子。倒是不少跟着来的邻里不住地夸奖着顾林生,说对常心宝贝啊,这么一家和美可不多见! “不就是一个生个娃么,瞧他那宝贝样!当初我就说了,顾家娶什么人娶不到,他顾林生可倒好,非要娶一个捡来养大的孩子!当初这家里生不出来,现在年岁也大了,可你们看看,他顾林生还那么宝贝常心。莫不说孩子是顾家的,可他常心算什么下贱东西,保不准啊,大夫手一抖,小的保了,大的不行了又怎么样,死了就死了,亲自护着又怎么样,值得么!” 一个顾家族谱里不知道分了多少支出去的,一个旁系的亲戚在那嘀嘀咕咕,他说的话声音不小,酸味十足。周围的人一听,脸色一变,纷纷阻止那人,这大喜的日子,这种话可是要禁口的!而且这话如此恶毒,怎么能轻易说出口呢! 豆儿听了,两眼一眯,抄了扫帚就要赶人。龚平本来想拦着豆儿的,这大喜的日子可别闹事,更何况对方还是长辈。可那长辈下一句让龚平也抄起了扫帚。“呸,你算什么小杂种,不也是顾家捡来的吗,你以为你冠了顾姓你就是顾家人?” “沈爷爷,我不知道你在自傲什么,一把老骨头了不在家享清福跑到我们家来闹事,你羞不羞!”豆儿心里有气,可是又不能正儿八经地把人骂一顿,抄着扫帚在他周围乱扫着,搅得那人站不安宁。 “常心和豆儿是不是杂种,可不是由你这个老杂种说了算的。”正当龚平和豆儿想抄着扫帚赶人出去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前厅的顾林生,一句话把那人得罪了个彻底。顾林生亲自捧着一瓷汤盆的红煮鸡蛋,站在堂屋里看向众人,那骂人的长辈他认识,叫沈克。 龚平和豆儿一看顾林生来了,紧张兮兮地看着他,顾林生一看两人的神情,觉得心里的不快顿时消失了很多,觉得刚才得知好消息的好心情又回来了:“大小平安!” 豆儿一听,哇地一声蹦起来,往龚平身上一扑,朝他脸上猛亲了一口,随即拉着龚平往后院跑了。顾林生也没拦着,冲各位长辈笑了笑:“各位长辈们就留下吃个薄饭吧,大老远的跑一趟也辛苦,常心大小平安,劳各位亲戚和乡亲们挂记了。” 几个喜欢常心的老人也连忙往后院去了,那沈克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走过顾林生身边的时候,顾林生拦住了他:“沈克,我敬你一声长辈,不是让你来胡言乱语的。像你说的一样,常心和豆儿都不是顾家的血脉,可好歹衙门里登记的,也都是冠了顾家的姓的。你不满意常心我可以不在意,可是你咒常心,是不是我顾林生平日里性子太温和了,你觉得我太好说话所以就明目张胆地骑到我头上来了?” 沈克张张嘴,瞪了一双眼,好似不服气似的。顾林生想起刚才进去看常心的时候,大夫把孩子抱给他看了看后就带去洗澡了,那小鼻子小眼皱的跟什么似的,身上还有血的颜色。常心皱着一张脸说再也不要给他生孩子了,顾林生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说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咱们不生了。两人之前就商议好了,孩子就叫顾新,小名新儿。可当爹的喜悦还没被冲散,他就在前厅听到了如此恶毒的话语。 “总要送些什么给新儿做满月的礼物,我看你那铺子就挺好,正好聘期也满了吧?那我正好把铺子收回来得了,铺子的伙计我也不会解雇,你这个掌柜的就收拾好了包袱走人吧。”顾林生倒也没怒,凉凉地看了沈克一眼:“你虽然是长辈,可你大我不到五岁,当初如果不是顾家捡了你,你早就饿死街头了。从前我不会对你恶言相向,不代表现在不会,常心是杂种的话,你连杂种都不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多年干了什么,你以为顾家的长辈们不知道你爹是谁害死的吗!你当顾家都是傻子吗!既然你不会念旧情恶意相向,我不是顾家其他人,我不会对你客气的,别再让我听到你咒常心,不然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顾林生没等沈克回嘴,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和常心还有新儿都不需要你的祝福,家里备下的家宴你也不用参加了,你跑了这么老远就为了说几句咒怨,真是劳您大驾了,我们家不欢迎你,请走吧。” 顾林生转过身,看到豆儿正咬牙切齿地站在他身后,龚平也是脸色不善,于是他心情大好地冲两人使了个眼色,自个儿掀了门帘去后院给常心烧暖碳去了!事后众人吃着宋澄烧的家宴的时候,下人清了清嗓子给众人汇报,那沈克不知道为什么,被水牛撞了一身伤,用车抬了回家养着去啦! 顾林生特地嘱咐了豆儿和龚平两个孩子,千万别露了风声让常心知道了这件事,免得影响他的心情,伤了身子。豆儿和龚平点头如蒜捣,自然是应的。这几天顾楼生心情一高兴,又把酒楼暂时歇业,让宋澄好好给常心补一补。宋澄也先暂时放下了手头的计划,打算等常心养好了再说。 这日,顾楼生溜溜达达进了厨房,发现在宋澄又在弄吃的。现在常心一天要吃好些顿,少吃多餐。顾楼生闻着香气,舔了舔嘴唇,正巧让宋澄看见了。宋澄连忙把脸别过去,把锅里炖的东西用小碗捞了出来。顾楼生一看就乐了,趁着常心产后,全家人又是跟着有口福了。 宋澄今天炖了一锅的黄豆炖猪蹄,适合产后滋补的。黄豆煨烂了,撒了小葱花,猪蹄则是炖的浓香四溢,让人口水直流。宋澄这两日天天往集市上跑,说要给常心弄新鲜的,地窖里的菜总归是放久了,没有地里才摘的好。常心爱吃青菜,于是宋澄这几日天天给他炒青菜炒蘑菇,那蘑菇都是别人从山里摘得野生的,味道极好。宋澄买的时候特地一个一个挑的,就怕不小心买了毒蘑菇,吃了坏事。 顾楼生帮着宋澄把小碗端去了常心房里,小心着别给房里漏了风让常心着凉了。随后宋澄又端了几碗进来,除了怕常心不够吃,也要给顾林生和楼生尝尝。豆儿去了龚平家里几日了,索性不用去管他。 常心吃的高兴,顾楼生吃的也高兴,可正当几人说说笑笑的时候,刚出生才两周的宝宝哇地一声就嚎了嗓子哭了起来。几人面面相觑,常心瞪着顾林生,看他还木在那傻眼,道:“你这当爹的怎么回事,儿子哭了也不管。”顾林生挨了说,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放下碗,去抱儿子。掀开包裹着婴儿的小尿布一看,原来是尿了。 顾林生脸色一白,苦着一张脸看几人:“我不会换尿布啊,你们谁来。”顾楼生一听,这手里还捧着碗吃着正乐呵呢,听了他大哥的话,连忙把脸转过去面向墙装作不知道。宋澄也傻了眼地看着顾林生,让他烧菜行,让他给小孩子换尿布他还真的是不会啊! 顾林生瞥了眼常心,不出他所料,常心就差把头埋在碗里了,死活不肯看他。这几日这孩子把常心折腾了个够呛,一夜要醒个三四次不说,喂牛乳、换尿布、哄着睡觉、逗他玩哪一样事不是他亲自做的。看着孩子眉眼依稀像自个儿和顾林生小时候,常心就说不出的高兴,可折腾了这么些天,本来身子现在就很虚,这么一折腾就更累了! 白日里顾林生要去管铺子的生意,常心听说最近把放出去的一个铺子给收回来了,事情更多了。现在逮到机会了,说什么也要让顾林生自个儿给孩子换一次尿布。都是当爹的,可不能让顾林生那么轻松! 顾林生扔了尿布在一旁的水里,一手抱孩子一手拖屁股地抱着孩子“喔喔”地哄着,孩子很快倒是不哭了。可是小屁股光着的凉凉的好像让他很不舒服,两个小手也抓不住东西,但就是在空中胡乱拍着。如果刚出生的孩子指甲长了的话,说不定已经把顾林生的脸抓成了一个大猫脸。 常心很快就啃完了半个猪蹄,把碗递给宋澄示意他再来一碗。常心挺爱吃黄豆的,宋澄就把黄豆最多的那一碗给他断了过去。顾常心捧着碗,看着顾林生被孩子弄得哭笑不得的脸,心情更好了。等到顾林生手忙脚乱地给孩子换好了尿布,常心又是大手一挥:“林生,去把孩子换下的尿布洗了吧。” “你还要不要我吃了。”顾林生倒是不生气,但也是被常心弄得有些无奈。不过常心的意图他明白,于是认命地端了盆子出去了,还不忘把门给关好。可出了房门,顾林生就连忙招来了管家,说多再聘一个月工吧,免得常心累着了。这盆里的尿布还是扔了好了,骚哄哄的,再多用些不用的衣服做一些尿布备用好了。 老管家憋笑憋的脸都红了,顾林生还假装镇定地咳嗽了两声,这真全让自己来做的话,还不是手忙脚乱,就跟楼生进了厨房似的啊,全部闹砸啊! 第二十章 -八宝凉菜 第二十一章 顾林生这几日被自家儿子弄得是焦头烂额,常心和顾楼生在一旁倒是喜闻乐见地旁观着。等孩子的满月酒过了之后,宋澄接到了一封信。送信的人去了酒楼,发现酒楼关着们,正巧他又认识顾家的老宅,于是驾着车把信送了过去。 宋澄不识字,让顾楼生给他念了一遍,发现竟又是和上次闹事的那个宋祁有关系的。宋澄听完,倒是真的愣住了,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这要我回去做什么?房子也没了,人也死过一次了,我和他们更加不熟悉,好端端地为什么说要喊我回去聚一聚。” 顾楼生看了信也奇怪,信上说,想要宋澄回邻国一趟,家里人正好聚一聚。顾楼生想着也许是春节的原因,不管怎么样,好歹是一家人,虽然没见得对方就把宋澄当家里人看。可是这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距离春节都过了快两个多月了,才叫人把信送来,怎么想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澄拿着信回了房,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不回去了。“楼生,你帮我回封信,就说厨房挺忙,抽不开空回去吧。”顾楼生点点头,提了笔写好了装进信封,用蜡糊上,然后差人送走了。 “为什么不回去?”顾楼生从碟子里挑了几个花生米,扔进嘴里。这边花生米进嘴,那边宋澄就递来了一杯清茶。顾楼生吃花生有个毛病,总会被花生外面的那层花生皮给黏着嗓子。有时候严重了,咳嗽也顺不过来,倒不会窒息,只是会很难受,觉得嗓子痒痒的。所以宋澄就慢慢养成了一个习惯,在他吃油炸花生米的时候,给他递一杯茶。 “我也想过是不是该回去,可是我和他们是真的不熟。而且,我总觉得这次宋祁写信来,有些奇怪。”宋澄弯腰在地上晒着胡萝卜丝儿,打算过几日再弄些八宝菜。 “可他们毕竟算你的亲人。”顾楼生想了想,觉得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觉得奇怪啊,他那天把信念完的时候也总觉得有些奇怪。 “说句不好听的,楼生。”宋澄转头瞧了顾楼生一眼,由下而上的目光正好对视了一下就被太阳闪的移开了眼:“实话说,你也看到了,宋祁也没把我真的当做亲人。如果真的是因为某些原因想让我回去一趟,假如我回去了,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可是如果我留在这里,他们第一不能对你们不利;第二,如果真的跟我猜想的一样,他们真的是因为某种目的需要我的话,那我就更不能回去了。” 顾楼生点点头,让宋澄继续说下去:“所以?” “如果他们真的因为需要我做点什么而让我回去的话,等到他们收到了信,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找过来了吧,毕竟宋祁知道我在这儿。”宋澄挠了挠头,继续晒胡萝卜丝儿了。他昨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但是又不是很确定,所以,他觉得有必要验证一下。 顾楼生听完,愣了下,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倒也没多问。“对了,常心补得应该差不多了,你准备准备,这两日咱们就该回去酒楼开门做生意了。”这话音刚落,就听到顾林生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是啊是啊,最近给常心补什么他就吃什么,胃口也好,这好不容易给养胖了。” 宋澄不好意思地笑,连顾楼生听了也笑着打趣:“你不知道大哥从小就想着把常心养胖一点呢,说抱着舒服,哈哈哈。”顾林生听了也不恼,脸上倒是有些红,显得更开心了。其实常心这一个月来少吃多餐,宋澄又想着法子给他弄东西补身子,于是比起之前,的确是胖了一点点,不过看起来依旧很合适。 几人说说笑笑,最后话题又一致地转移到了吃的上面,顾林生笑着直摇头,怪顾楼生道:“瞧你招回来的好厨子,每日弄这么些好吃的东西,害得我们现在每天嘴巴到了饭点就开始馋!”顾楼生用手肘戳了戳他大哥:“那你别吃了。” “唉!那怎么行,宋澄烧的那么好吃,不吃可就可惜了!”顾林生这一句赞赏,害得宋澄都不好意思了,笑呵呵地站在太阳底下,忘了动作。 晚饭过后常心揉着肚子消食,一边嘀嘀咕咕是不是长胖了。顾林生抱着孩子一抖一抖地哄着,笑眯眯地插嘴:“不胖,不胖。”顾常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瞪了下无辜的顾楼生,说正好过几天宋澄不在家里烧饭了,他也许还可以瘦下来! 豆儿晚饭前终于从龚平家里回来了,这时候正趴在顾林生旁边逗弟弟呢,听到常心的话,两眼滴溜溜一转,笑道:“大阿爹,你真想瘦?”常心一听,眯着眼刮了豆儿脑门一下,从果盘里面拿了个橘子,剥开,塞进嘴里道:“咳,当真作甚,总不能和吃的过不去。” 众人听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顾林生趁机抱着儿子凑到常心耳朵边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一个多月大的顾新听没听懂,只见他小手挥着,打在他爹的身上,像是在叫好。顾楼生和豆儿对视了一眼,同时对顾林生和常心两个人用右手食指刮了脸颊两下,做了个羞羞的表情。宋澄本来没明白,可看几人的反应,加上常心耳朵都红了,这转念一想,不就明白顾林生说了什么了吗! 入春没多久的夜晚还有些凉,冷风吹得人更愿意缩在暖暖的被窝里。顾楼生算好了账,合了账本打算打个水洗了脸去睡了,结果路过水井的时候发现厨房的蜡烛还亮着,估摸着宋澄还在忙活,就走到厨房门前,敲敲门,推门进去了。 推开门,顾楼生发现宋澄又把上次做肉圆时候的木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烛光有些暗,顾楼生看不太清楚宋澄具体在忙些什么,但是背影看起来像是在切菜,于是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忙?” 宋澄一愣,转过身一看,发现是顾楼生,笑着回答道:“做点东西,回头放去地窖,趁着天冷还能让你大哥和夫嫂再对付着吃一段时间。”顾楼生听了这回答更好奇他在做什么了,拿了木盆出来,是又要做肉圆子吗?可是也没见厨房里的油烟大的熏人啊…… “做什么?”顾楼生在有关厨艺这方面不懂的事情太多,你就算把食材都挑出来他也不一定能知道你做的是什么,因为宋澄的花样总是变换百出,于是他索性走进了点细看,侧着头问宋澄。 “也算是凉菜,前几日除夕前的时候,家里不是请人做了八宝菜吗?”宋澄继续切着菜,一摞一摞地切成段之后用刀抹着,放进木盆里。木盆里斜靠着一双长筷子,顾楼生略略看了下,还是有些菜他认得的,比如腌黄瓜,黄花菜,贡菜,还有红红的萝卜丝儿,估计就是宋澄晒好的那些。 “原来是那个。”顾楼生有些明白了,这菜是要用八种菜,或炒或煮之后,放出来拿到砧板上切成段,然后全部集中到一个大的木盆里面,用筷子搅拌均匀。宋澄做的很明显是按照他们几个的喜好来的,比如自己不喜欢吃芹菜,常心不喜欢吃胡萝卜丝儿,但是晒干了之后的胡萝卜丝儿用油炒了之后却意外的没有什么胡萝卜的味道,混在八宝菜里面,常心也爱吃。而顾林生很喜欢吃千张,所以宋澄多加了一些。 顾楼生一边在心里赞许着宋澄的周到,一边搭话道:“我看这菜也不是津淡无味,是要放什么佐料吗?盐最后拌菜的时候一起放吗?”宋澄一听,笑了,放下刀。砧板上正在切干子,宋澄就用手捻了两根,递到顾楼生嘴边:“你尝尝就知道了。” 顾楼生一愣,觉得这动作这场景怎么的都有点不太对劲,腾地一下脸就瞬间涨红了,连忙张嘴把宋澄手上的干子咬了,别过头去细嚼慢咽。顾楼生一边清醒着还好蜡烛快烧完了所以越来越暗了,一边嚼着干子含糊不清地道:“咸的。” 顾楼生说完,端起旁边的一杯冷水喝了一口,冻得胃一哆嗦,心里暗骂着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脸红什么。宋澄不过是让自己尝个菜,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地脸红了? 在自顾自心里想事情的顾楼生没发现宋澄转过身去继续切菜,脸上的笑意可是相当的明显。本来宋澄的意图的确是让顾楼生尝尝咸淡,就知道盐是什么时候放的了,可是珠光再暗,他也看清楚了顾楼生涨红的脸。就像是脑子里突然清明了一下,宋澄觉得也许等到有一天,她是可以把心意告诉顾楼生的…… “这盐啊,不能最后拌的时候放,所有的菜在拌之前都要先炒一下或者过水煮一下,那时候加盐就好。如果等到最后拌的时候加,存放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变成了腌菜了,而且那样会把菜里的水分析出来,就不好吃了。”宋澄转移了话题,顾楼生也有点冷静了。这八宝菜,顾名思义是八种菜合起来做成的,好吃简单又有好寓意,所以家家户户过年或者天气冷的时候,都会做一些存着,这样经常拿出来吃一些,倒也方便。 “回头我跟大哥说说,拿出来吃的时候要拿干净的筷子弄到盘子里,沾了口水的筷子可千万别碰,会坏的。吃的时候拿出来,淋一些麻油就行了。”顾楼生安静地听着,没再多问,只是坐在小桌子旁陪着宋澄做菜,陪到最后,居然睡着了。 宋澄忙完,用纱布把木盆罩上,一转身,竟看到顾楼生如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的,不由地一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弄醒他了。于是宋澄小心地不去吵醒楼生,把人扛在肩上,送回屋子去了,免得在这里睡冻着了。 宋澄笑眯眯地看着顾楼生的睡颜,想到刚才扛他回房的时候,觉得好像这段时间把楼生养胖了一点点啊! 第二十二章 -沈克往事 第二十二章 顾楼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被子被掖的好好地。屋里的火盆也还是烧着的,屋里暖暖的,凉意都被阻隔在外面。昨晚估计是宋澄把他送回来的,就脱了一层外衣,所以穿起来也特别方便。 起来把被子叠了,火盆灭了,窗户打开透透风,顾楼生迎着冷风伸了一个懒腰。算算时间,不出半个月天也就要暖了,这几天虽然天还是很冷,可是树枝上的新芽已经有点露头了,绿绿的,掩在冰雪里,格外的好看。 今个儿晚上就要回酒楼准备开门去了,这酒楼歇业了一个多月,现在家里的事情稳定了,这生意还是要做的。顾楼生收拾好了房间,洗漱完了就去了堂屋,发现自家大哥正跟宋澄嗑着瓜子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常心还睡在屋里,说是吃饭的时候叫他就行,不然孩子丢在房里没人管不好。 顾楼生以为中午还是宋澄烧的,可一看,他在悠闲地嗑瓜子和顾林生聊天,翔翔也不可能是他。不过一会,龚平就一个菜一个菜地往桌上端,顾楼生这才笑道:“今个儿中午的午饭原来是豆儿和龚平在厨房里烧的啊,豆儿自从宋澄来了,都多久没有下过厨了。” 豆儿烧了些简易的家常菜,有鸡汤炒青菜,蒜苗炒肉丝,凉拌牛肉,之前卤的口条,加上宋澄拌的八宝菜,还烧了一个简单的海菜蛋汤,也算是挺丰富的了。席间几个大人笑着调侃了龚平和豆儿两句,羞的两个孩子只顾埋头吃饭。 顾楼生有点奇怪,这宋澄和顾林生两个人好像最近很有话说的样子,连吃饭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其实顾林生还是在和宋澄谈他之前提过的那个凉菜铺子的事情,说宋澄最近给家里又帮了很多忙,如果钱不够,他愿意再出一点。 除了这些,顾林生始终没有没有说出心底的一个焦虑。常心生产那天沈克闹事的事情除了自己,只有豆儿和龚平知道,两个孩子是没有和那人有过交流的。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沈克自小被郡里的算命先生看了八字算了五行测了命理之后,被说是不详之人。可为什么不详,算命先生说不出,只一直道着这孩子不详,留不得。 沈克原先的家里是种田的小农户,双亲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算命先生那么笃定地说自己孩子不详,他们就算不信,也碍不住自己的疑心和私利,把孩子丢去了山上的庙里,让他自生自灭。如果孩子真的是不详的,总不能让全家人跟着受苦吧。家里连老带小一共六七口人,为了这连老天爷都不一定能确定的断言,把沈克遗弃了。 那时候的沈克已经有四岁了,寒冬腊月被扔在了庙里,转神一找已经找不到自己的爹了。他不认识回家的路,但是这么多天外面的态度已经让这个还不是很大的孩子明白了点什么,没有人要他了。 他在佛像后面睡了好几天,啃着乡亲们供奉佛祖的食物,好几次因为狼吞虎咽,差点被冻得硬的像铁一般的馒头块给噎死。后来顾林生的一个大伯带着家人去庙里上香,结果估计那会子沈克饿的太厉害了,直接就冲出来抢了贡台上的苹果,跑了出去。顾林生他大伯一家人都有些愣住,随后马上派人去找,终于在庙后面的小溪旁找到了沈克,带回了家。 沈克被带回去,没有说自己的身世,可顾林生的大伯,也就是顾海,不是傻子,只是找人查了查便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顾海把沈克叫到了身前,说没关系,既然他的双亲不要他了,他可以在这里住下。沈克原本以为顾海要赶自己走,恶狠狠地刚要开口就被噎了回去,倒也安安静静地在顾家住下了,算是顾海的养子。 可顾海不知道的是,就因为自己一家人的一念仁慈,养了一匹会吃人的狼,祸害万千。顾海有一个儿子叫顾青生,肩膀后面蝴蝶骨的位置有一个一瓣梅花的印记,和平常的孩子印记的位置不一样。顾青生比沈克小两岁,沈克来到家里的时候青生才出生没多久。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可就在顾海要为青生指婚给他做生意的一个商户的儿子的时候,缺得知青生怀上了,几个老大夫轮番诊的脉,错不了。 家里出了丑事,婚事只能作罢,青生不肯说出谁是罪魁祸首,顾海也从未往沈克身上想。直到有一天顾海无意间知道了青生就是被沈克糟蹋了的之后,一怒之下要剥了他所有的商铺,并把青生送走了。 沈克站着让他责骂了很久,家里很多亲戚都来劝,顾海老来得子得了顾青生一个孩子,如果青生不反对,就让他和沈克在一起也并没有什么,何况青生肚子里有一个种。可是亲戚们的劝说只会让顾海更加难堪,他气得要把沈克赶出顾家,以后他死了半间铺子都不留给他。 众人劝说无效,全部散去,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就传来了顾海病发身亡的消息。有些人说是沈克干的,在顾海的药里动了手脚,有些人说不会吧,青生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这要真是他干的,青生怎么办? 沈克没有管亲戚怎么说,把青生接了回来。顾海最终还是只给了他一间商铺,所有权还是在顾林生那里的。沈克素来与顾林生没有交恶,所以顾林生还是把商铺交予了他,让沈克自己来经营。毕竟实话说,沈克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特别是在倒买倒卖赚取差价这一块,眼睛太毒,看买卖太准。所以几年下来,铺子赚了不少,顾林生也从里面赚了一部分利润。 铺子是交予了他了,青生也接回来了。可没有多久,青生就流了孩子,还是他自己干的。沈克气得把青生关去了地窖。青生回来之后,不寻死不辱骂,待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让沈克松了警惕,可是肚子里的孩子他还是在沈克眼皮子底下亲手把流掉了。因为那碗安胎药,就是沈克亲手喂他喝下去的,只是沈克不知道那是被青生换了的堕胎药。青生孩子流掉的时候他自己也差点有了生命危险,被大夫用药保住了命之后他只跟沈克说了一句话:“我们手上都有血了……” 沈克知道青生这是在报复他也是在报复自己。沈克害死了顾海,青生害死了孩子,这两个人手上沾的血洗不掉,一瞬间就好像把两个人拉到了一个水平线。青生爱他,所以自甘堕落和他一样手染鲜血;青生恨他,所以孩子必须死,不然对不起死去的顾海。恶毒的沈克和疯魔的青生,两个人到底是谁拉了谁,谁也不放过谁,没有人能定论。 青生流了孩子,背上的印记也消失了,也就意味着沈克的孩子没了。如果沈克不再娶,按理来说这辈子应该是不会有孩子的了。沈克气极了,可也放不下青生,他是真爱青生,所以最终是没有再娶。除了做生意,就是在地窖里陪青生,抱着他发呆,但是就是不肯放青生出来。 顾林生知道,沈克在常心生产的那天会说出那样一番话,也是情有可原。可即使是情有可原,自己也无法原谅。在青生这件事情上沈克就算悔恨万分,怨恨之极,也不应该把气撒来常心和新儿的身上,在这件事情上,他顾林生无法原谅沈克的恶毒 那日他就直接把沈克手上的那件商铺给收回来了,以沈克的为人,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可这件事钥匙说了,难保顾楼生不去找沈克的麻烦。顾林生和顾楼生与顾青生是同辈,也算是和沈克同辈,楼生又是常心带大的,与常心亲得很,难免会有些冲动,或者在生意场上打压沈克。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顾林生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说出口,但愿不要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至于自己饶过沈克一事,就当是给才满月的新儿积德吧。 回酒楼的路上顾楼生问起宋澄,和大哥说了些什么,宋澄想了想,就跟顾楼生说起了自己的疑惑:“大哥问我做那凉菜铺子的钱可还够,不够的话他可以再支我一点。可是我总觉得大哥像是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应该是想说什么但是又因为顾忌所以没说出口。” 宋澄虽然和他们一家人相处非常亲密,就跟家人一样,不过万一他们家有些家事那自己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所以宋澄问了问顾楼生知不知道点什么,可是顾楼生也很疑惑:“大哥顾虑什么所以欲言又止?不像是大哥的风格啊,可最近我也的确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时间我还真想不出来原因。” “那豆儿会不会知道?”宋澄想了想,剥开了一个热乎的山芋,递给顾楼生,顺便让他小心路滑,这田间的路上刚下完了雪,多少有些滑。顾楼生接过撇了一半,一半给自己留着,一半递还给了宋澄:“你也吃点,捂手也好,这样身体暖一点。豆儿和龚平又先跑了,回来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宋澄听了点点头,和顾楼生闲聊着往酒楼走去,可是当他们回到酒楼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等睡下了第二天醒来,压根忘了要找豆儿问事情的事儿了! 第二十三章 -不安成真 第二十三章 顾楼生和宋澄两人都忘了询问豆儿关于顾林生有所隐瞒的事情,于是就这件事就被抛到了脑后,不了了之了。很快的,酒楼前厅那一块地方被收拾了出来,最近宋澄一直在忙着打理,经常忙的前厅后厨两头跑,抽不出身。 “我算了下,前厅那里找木工制出一张比较长的木桌子,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我问的东头的老张家,他说一两银子就成,还能帮我再搭一个小台子。”一日晚上,宋澄正坐在桌前,顾楼生在一旁算账。宋澄报了几个价格,让顾楼生好好地帮他算一算这改造凉菜铺子的成本。 “你到现在为止不算上购买食材的钱,盛装的用具加上你搭起来的台子那些,花了正正好十五两。”顾楼生抬起来,用棍子拨了下灯芯,免得蜡烛的灯芯烧歪了。宋澄不免有些庆幸,这要是真的在外面租一块地方,那可不会只花了这么点钱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张?我让豆儿给你弄几挂炮竹来,响他一响。”顾楼生笑了笑,翻开酒楼的账簿,开始一页一页地算起来。最近的账目都是龚平在做的,最开始可能会出一些错,可是最近他让顾楼生越来越省事了,这账目做的了然清晰,核账也就更方便了。 “明日木桌子就能送来了,左不过大后天就能开张了。”宋澄用余光扫着顾楼生低着头看账本的侧颜,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安。 但愿最近不要发生什么事情才好…… “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终于把一天的账目都核对过了,顾楼生抬起来揉揉眼睛,一抬眼就发现宋澄正盯着他发愣,神情有点奇怪,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凝重。于是他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想到什么事情了?” 宋澄被顾楼生这么一提醒也回过神来了,想起顾林生的欲言又止,觉得是不是他知道些什么,不如明日抽空回去一趟,问问顾林生好了。可是第二天正当宋澄得了空,趁着下午闲暇的时间打算回去一趟的时候,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拦下来了。 宋澄刚牵着马车打算从酒楼的前厅路过,想问问顾楼生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等会他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了带回来得了。可是正当他和顾楼生商量好了打算离去的时候,就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表哥!”一个欣喜又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让宋澄与顾楼生皆是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但是更多的是陌生。宋澄与顾楼生两个人都想到了宋祁,两个人齐刷刷地顺着声音的来源一看,都有点头疼。宋澄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说他心里的不安是因为宋祁的原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也就和顾林生的欲言又止没有什么关系了。 “表哥,我来信让你回去,你怎的也不回家和我们一起过年呢?”宋祁会装,顾楼生上次就看出来了,于是他沉默着也不和宋祁打招呼,就在一旁看着。宋澄一看到宋祁,顿时觉得今日是回不去老宅向顾林生问清楚了。 “你等等,我把马车牵回去,楼生,你和宋祁先进去吧。”总不能让几个人就站在酒楼门口说话吧,估计这宋祁一来,一时半会轻易解决不了了,不如好好坐下来说说事情原委。宋澄叹了口气,总觉得麻烦来了。 顾楼生冲宋祁点了点头,也没说话,自顾自地就往酒楼里走了,宋祁脸上堆起的笑容顿时变成了尴尬,只能摸着鼻子跟在后面也进去了。顾楼生想宋澄做的没错,上次宋祁来信要宋澄回去的时候,只说是春节里家人团聚好好过年。可这年都过了,宋祁还为了让宋澄回去而从邻国大老远地赶过来,一定有什么猫腻。 顾楼生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在生意场上也是跟着自家大哥跌摸滚爬地好些年了的,有些人心里有没有一些小九九,多少还是心里有数的。宋澄和宋祁一家的关系说不上好,甚至有些陌生,这都是宋祁上次自己说的。所以不论他现在怎么解释,都是证明他在说谎,只是顾楼生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 “哟,这不是上次的小王八么,又来吃霸王餐?”豆儿正端着一碗蛋羹在吃,这蛋羹是刚才龚平试着做的,虽然忘了放盐,麻油倒多了,葱花切得有些长短不一,味道还是不错的。当然嘛,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味道在豆儿嘴里当然不错!酒楼里这时候没有客人,结果他吃着吃着,眼皮子扫到有人进来,以为是顾楼生,刚想抬头说话,就看到了跟在顾楼生后面的上次的那个要吃霸王餐的宋祁。 “咳,豆儿,不能没有礼貌。”龚平在旁边戳了戳豆儿,小声提醒。豆儿横了他一眼,凑到他耳朵边上嘀咕,可是说出来的声音不小,让好让宋祁听了个面红耳赤,更尴尬了。“来吃霸王餐的不是小霸王么,小霸王反过来不就是小王八么,笨蛋阿平。”龚平一听,有理啊,也顿时觉得豆儿叫的好了! 宋祁听着,觉得这顾楼生这个大人怎么当的啊,小孩子这么说话也不出来阻止,让自己刚来就受辱。可宋祁压根就不知道顾楼生要不是碍着自己不能跟着豆儿一起胡闹,他也想数落数落宋祁了。 顾楼生觉得可能是因为宋澄的原因,他很不喜欢宋祁这个人。不说摸不清他的意何在,而且这个人太浮夸张扬,又有点自傲。这样的一个人,顾楼生一不和他是亲戚,二不和他是生意场上的合作对象,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不可以得罪的人,那他干嘛要好声好气地对待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但是顾楼生根本没有注意到原来的自己就算碰到这种人的时候也会尽量的克制,平淡地相处,可是好像事情一挨上了宋澄,顾楼生就觉得宋祁这种人就没那么轻易地容易被自己接受了。 宋澄很快地就打破了这种局面,从后面往前厅来了。顾楼生、宋澄和宋祁坐在一起,豆儿和龚平在一旁,豆儿也想听听,可是顾楼生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豆儿就乖乖地听了。顾楼生不让他做的事情总会有他自己的理由,豆儿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懂得。 “表哥,你为何不回家过年呢?我和爹娘他们都很想念你,还想着你若回来亲自去镇口接你,结果只收到了你不回来的信。”宋祁说的可怜,好似要哭的样子。可是宋澄和顾楼生不为所动,两个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由着宋祁继续说。 宋澄也许看不出来,但是顾楼生可以,宋祁浮躁,又很自傲,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真实的意图给表明出来的。 “上次你也说了,我和你们不熟,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家也没了。真的,我现在在这里挺好,靠着双手挣饭吃,这样的生活我很满意。再说了春节也过了,实在不行我明年回去吧。”宋澄是个老实人,有什么说什么,说的就是心里想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就这么自己的一句话就把宋祁的话给套出来了。 “你怎么会没家呢,我们家不就是你家吗?”宋祁捧着茶杯状似真诚地说着,让一旁偷听这的豆儿都倒足了胃口。“军队早就撤了,衙门把你的屋子给看管了起来了,我们说你没死,想要入房子去,他们也不让我们进,我们说我们与你是亲戚,可是他们非说我们没有地契。” 话说到这一步,几个人都很明白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宋澄就算回去也常年不在家,估计还是会回来顾楼生这里,这样一来,只要地契交给了宋祁,那房子就等于是宋祁一家人的了,哪儿还有宋澄什么事。 “表哥你也知道,那房子空着也是浪费,当年咱们三代几十口人住在里面,结果现在谁也近它不了。明年我的婚期也就到了,爹爹说,想问表哥借一借宅子,做我大婚的新宅。”顾楼生算是明白了,如果说小屋子的话也许宋祁都不会跑这么一趟了,那么大的一座宅子,地契在宋澄这里,房子空着,宋祁这种人,不打它的主意才会有些奇怪的吧。这哪儿是借,这分明是明目张胆地抢啊…… “可是地契不在我这里。”宋澄有些麻木地张了张嘴,看也不看宋祁:“我也不知道地契在哪里,我从乱葬岗出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一块玉,其余的都没有,不然我也不会沦落到乞讨为生。”宋澄说了实话,可是宋祁未必会信,或者说压根不信。 顾楼生适时地开了口,想着总不能让宋澄这么由着别人欺负:“宋祁你看这样如何,你这几日就在附近住下,你表哥在我这酒楼每日忙的抽不开身怎么也是不能跟你回去的,否则我这损失你来赔?等宋澄什么时候想到了地契的事情,你们再商量商量如何。”宋祁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顾楼生和宋澄已经站起来说要开始忙活晚上的生意了,他再不识趣这也是别人的地盘,只得乖乖地出去找了个酒楼住下了。 因为第二日一大早凉菜铺子就要开张,所以宋祁来到的这一天,宋澄和顾楼生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好好商量对策。第二日一大早,选了个吉时,豆儿用燃香点燃了炮竹,顿时酒楼前面噼里啪啦震天的响,乡亲们都被吸引过来了。 顾楼生这日也在酒楼里帮着做了一回店小二,忙前忙后忙的直不起来腰,正当他打算抽空休息一下的时候,一个人拍了他一下:“楼生。”顾楼生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沈克,有些惊奇,但是也不知道他的来意,就笑问:“你怎么来了。” 沈克一愣,倒是没想到楼生会笑脸相迎,估计顾林生根本没有告诉他自己对常心的咒骂吧。“听下人们说你这厨子开了个凉菜铺子,正好最近青生没什么胃口,我来买一份。”顾楼生听了点点头,把他引到宋澄那儿,让沈克挑了菜,宋澄拌好了用一个瓷碗装好了给他,半分钱都没要。沈克倒也不推辞,点点头告了别就走了。 凉菜铺子刚开张生意很好,这么持续着差不多了一个月,宋澄和顾楼生每日都很忙。宋祁在一旁等的干着急,本来他每日里都要来催宋澄,结果这几日倒是不出现了。豆儿悄悄地说见过那宋祁跑去驿站收了一封信,然后去了西头找了一些混混来着,不知道要干嘛。几人摸不着头脑,索性没他来烦倒也自在,可没想到没过几天就出了事。 “死人啦,顾家的凉菜铺子吃死了人啦!”一句话,不知道由谁传开的,经过大街小巷的蔓延,很快地,就有了衙门的官差过来,把宋澄带走了。眼睁睁地看着宋澄被抓走,顾楼生顿时第一次有了一种六神无主的感觉。 第二十四章 -吾宁成魔 第二十四章 顾林生得知宋澄被抓的时候,他正陪着常心逗孩子。来报的管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说是不知道怎么的就闹起来了流言,接着衙门的人就把宋澄带走了,顾楼生倒是安然无恙,凉菜铺子是歇业了,不过酒楼倒是没有。 顾林生一听宋澄的罪名还是毒害乡民,这段时日以来,若说对宋澄绝对的了解倒也谈不上,可是最起码宋澄是不会在吃的上面动手脚的。所以顾林生一听到这种事情发生了,他顿时第一感觉就是觉得一定是沈克在打击报复。 “去备一下车,我等会去一趟沈克家里。”顾林生皱着眉头吩咐了,安慰了担忧的常心几句,轻轻揉了揉儿子嫩乎乎的脸蛋,就披上衣服往沈克家里去了。常心抱着儿子倒是很疑惑,但是又只能等顾林生回来才能问清楚,可是,宋澄出事了为什么要去沈克家里?难道和他有关系?那青生怎么办…… 沈克家离顾林生的老宅不远,隔了一座小山头,驾车半个时辰就能到。沈克的宅子原先就是顾海的宅子,顾海死后,就被沈克和青生给继承了。这所宅子背靠小山,山上郁郁葱葱的一片竹林,风景倒是挺好。沈克还别具匠心地在后面的山上圈了一处地,租给了农户以此来赚点租子。顾林生赶到了沈克家,在前厅没见着沈克,找了下人询问了之后才知道,沈克正在陪顾青生。 顾林生幼时来过几次,知道地窖在哪儿,此刻也等不及沈克从地窖里出来了,索性让下人带着自己往地窖去了。往地下走了一段楼梯之后,顾林生发现这地窖根本不像地窖,和以前的阴冷暗湿很不一样,明显是重新整修了一番的。 灯火通明不说,摇曳的蜡烛长短不一,上面还套着灯罩,不让冷风吹进来的时候吹灭了蜡烛,也阻隔了蜡烛燃烧偶尔冒出的轻烟,考虑的很是周到。而且这沿着石阶往下走,旁边摆放的花草明显是经常换的,往下走越走越宽敞,用石头砌起来的墙壁都是经过打磨的,光滑的很。 顾林生走到下面,发现前面变得宽敞异常,不远处灯火通明,有一个人斜靠在床柱上。他的背后垫了厚厚的垫子,身上盖着暖和的被子,显然被照顾的不错。 “林生?”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一些不确定。顾林生循着声音望去,正是坐在床上的那人,那就是顾青生。青生年岁比顾林生要小一些,但是常年的不见光让他的肤色变得极其的苍白,要不是青生开口喊他,顾林生还真有些不敢认这就是当年那么漂亮的小青生。 “你来这里干什么?”沈克正端着一碗药从旁边走过来,到青生旁边坐下,把碗递给他让他喝了,头也不回地问顾林生。青生扶着碗也乖乖地喝了,喝完了倒是不看沈克,直接看着顾林生,样子也有点疑惑。青生知道,林生应该不是来看他的,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来看他了。 沈克是从另一边下来的,应该是在主屋里也打通了通往地窖的路,方便随时下来吧。顾林生思及至此,不免觉得有些悲哀,既然如此地深爱顾青生,那为何沈克不让他在地面上好吃好喝地住着,非要住在地窖里? “林生你来是有什么事?”顾青生虽然脸色不好,肤色极其不正常,但是精神却是很好的样子,也不像常年被沈克关在地窖里身体不好的样子,有些出乎顾林生的预料。 顾林生和常心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青生了。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常心偷偷来找过青生,可是回去之后就拦着顾林生说我们别把青生接回来了。顾林生追问常心原因常心也不肯说,就说你就当做尊重青生自己的决定吧,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一晃,就过了七八年。 “啊,是这样,我来找沈克说点生意场上的事情,顺便跟你说一声,常心挺想你的,有空让沈克带你来我家,聚一聚吧。”顾林生毫不犹豫地就说出了口,他还是无法在青生面前告诉他自己新添了一个大胖小子,而自己怀疑沈克又在祸害人命。 “你喝了药继续睡一会,我和林生谈了事情就下来陪你。”沈克也没有多说,扶着青生睡下并帮他掖好被子之后就给顾林生使了一个颜色,两人顺着石阶往地面上走了。顺着石阶往上的过程中,顾林生觉得自己的怒气在不断地膨胀。 “你就忍心让他一辈子呆在地下?”两人出了地窖,在木板阖上的那一刹那,顾林生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如果只是因为流掉了你的孩子,你那么真心爱他就愿意他一辈子不见天日?”顾林生刚一吼完,就引来了几个下人惊异的眼神,不免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转过脸去,狠狠地瞪着沈克。 “如果我说,是青生自己不肯出来的你也不会信的,我说那么多又何必?”沈克倒也没有多在意,反倒是微微一笑,迎着顾林生的怒视,回嘴道:“那日我出言不逊你没有揍我一拳算是好的了,现在是不是很想补一刀?算了,随你吧,就算我再不喜欢你们一个个家庭圆满幸福,儿孙满堂合家欢乐,也就是嘴上骂骂,当然我也知道在你们眼里,这就够恶毒的了,我无所谓。”沈克耸了耸肩,半点没有觉得自己不对的样子,顾林生也懒得和他多说。那种咒骂听了就当是被狗吠了一嗓子,何必在意。 沈克笑了一下,想着地窖里估计正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忧的青生,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你笑什么?”顾林生语气不善地问道,这么严肃的话题,有什么好笑的? “你知不知道青生说,一个人沾满了鲜血之后如果活在阳光下,会天打雷劈的,他说他知道老天爷会骂他罚他,但是他不觉得他自己错了,所以他宁愿终日不见天日也不要出来受你们的白眼。”沈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手腕,像是回忆般地说道:“青生能救回一条命已经不易,难道我要放着他任由你们欺负?”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何时欺负过青生?!”顾林生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这沈克是不是疯魔了,所以才会这么为他自己的行为辩解。 “我知道你和常心都没有,青生总是念叨着你们。可是,你知不知道那帮老不死的当年是怎么对青生的?恩?特别是他爹。青生不能原谅我杀了顾海,我也不能原谅顾海对青生做的一切,那老不死的对自己儿子做了什么畜生不如的事情你们知道吗?你们只知道顾海把青生送走了,却不知道那时候青生已经被他折磨成残废了!”此刻再述说着回忆的沈克没有了狂怒,只剩下平静,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只是他那眯着的眼睛能闪现出那极度的恨意:“你刚才没注意吧,青生的下半身是掩在被子里的,你知不知道他的双腿已经被顾海那个老畜生给锯断了!” “不可能!大伯是青生的亲爹,如何下得了这样的手?!”这种事情,顾林生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可是沈克的神情由不得他不信,那种恨毒了的恶意,就是沈克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顾林生现在也是当了爹的人,这让他如何相信亲父会对孩子做出这样的事? “你信不信,与我何干?”沈克一句话,噎的顾林生不知道辩驳什么好:“我只是告诉你而已,你信或者不信,都不会改变什么,我又何须动摇你。” “我和青生的孩子没了,可是我还有青生,可是你们家那帮子老畜生,要弄死我不说,还要把青生活祭。活祭?顾林生,挺多年没听过这个风俗了吧?我是弄死了顾海,但你们没有证据,衙门抓不了我,不然我也不能陪青生到现在。”沈克的表情像是很享受般的狰狞,他回忆着当年,憎恶着当年:“我不祥,所以我的孩子也不祥,青生也不祥,这就是你们的狗屁理论。如果不是我偷偷地把青生接了回来,当年就算青生自己不流掉孩子,那也是一尸两命了。”沈克没有告诉顾林生,其实那时候,因为腿被锯掉,又被连夜送走,顾青生发了很严重的高烧,等沈克把青生接回来的时候,大夫说胎里不足,青生发烧这段时间没有人理,孩子已经撑不住了,不出五个月,便会成为死胎,孩子是不能留了。可是沈克他还是拼尽全力保了青生和孩子,不想让青生知道。只是青生还是知道了,偷偷地换了药,喝了下去。 “顾林生,论无耻论残忍,谁比得上你们顾家那一帮子老不死的?你以为我那天在你们家说的话是冲着你来的?你听不懂,以为我是针对你和常心,可那帮老不死的,听得可是一清二楚啊!” 顾林生听着,一时间竟有些怔颤,耳边只响着沈克带着满满笑意的声音:“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和青生的事情?我和青生下地狱之前,我会让当年参与谋害青生的那些你们顾家老不死的全部下地狱!他们不仁,别怪我不义。” 顾林生恍恍惚惚地就从沈克家里走了出去,临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又和沈克说了一遍,有时间,让他带着青生来聚一聚吧。如果不方便的话,他和常心过来也是行的。青生从小就沉默寡言,性子倒是极倔,这么多年,一定也寂寞了。 顾林生站在沈克家宅子的大门面前,在石阶下仰视着沈克,他一句话没说,倒是沈克先开了口。 “我听说了酒楼的命案,你们那个厨子不错,青生挺喜欢他弄得那个拌菜的。我再十恶不赦,也会为了这一点留着他的,青生喜欢的,包括你们一家人,我都不会动的。”沈克冲着顾林生离去的背影张狂地笑:“收起你那副怀疑的嘴脸,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有空怀疑我,不如多去看看你家弟弟和你们家那厨子身边最近多了些什么人吧!兴许比质问我要有用处的多。” 第二十五章 -竟然是他 第二十五章 沈克的话让顾林生心念一动,左思右想了一会,决定还是不要去管什么怀疑,先去问问顾楼生详细的情况为好。他连忙又赶车去了镇里的酒楼,发现酒楼并没有像管家说的那样正常经营着,顾林生心中不免有些不好的感觉。这凉菜铺子如果真的吃死了人,宋澄又是酒楼的厨子,不影响酒楼的生意是不可能的。 顾林生从后院进去,发现豆儿和龚平正坐在院子里愁眉苦脸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双双叹一口气。“豆儿,楼生呢?”虽然这情势似乎不是很好,可是顾林生看着两个孩子的动作和神情还是笑出了声。豆儿听到声音一回头,猛地蹦了起来。 “楼生去衙门啦,顺便带了几个老大夫去看看那死掉的人的尸体,说是想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豆儿苦着一张脸,看着顾林生。昨日宋澄被抓走的时候他还在吃着那凉菜呢,如果要是真的会吃死人,那这酒楼里的人早就都死光啦,一定是有人陷害的! “楼生去了多久了?”顾林生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顾楼生竟直接请了大夫去衙门,本想着说来找顾楼生商量商量要不要去衙门和衙门的官差打听打听,结果顾楼生已经先去一步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早上吃过早饭就去了,这都快中午了,应该快回来了。”龚平一只手安慰着豆儿,一边回答着顾林生的问题。这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几人定睛一看,灰头土脸的不是顾楼生是谁? 这快步推开门走进来的正是顾楼生,他在监牢里面碰了一身的灰弄得灰头土脸的,还被宋澄给气了一顿。趁着老大夫去和仵作一起验尸的时候,顾楼生去了一趟监牢,见了宋澄。可是话还没说两句,宋澄就跟交代遗言似的说了一大堆。 “你的嗓子不能多吃辣,以后别总是想偷偷尝鲜买那忒辣的油果回来吃。” “我若是被判了什么刑,你切记要找个好些的厨子,别再出我这样的事,给你添麻烦,这样你和豆儿的伙食也能好些。” “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别为我多费心,若是连累了你,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我……”宋澄给顾楼生说了好一些琐碎的需要注意的事情,就好像他真是会因为这件事而关个十年八载也说不定的样子。这些话和宋澄交代遗言一样的态度就像一根导火索一般,蹭地引爆了顾楼生的怒火。 “这些话这些事,留着等你出来亲自来做吧!”顾楼生扬声打断了宋澄的话,心里有些气,又有些担心,还有一些恨铁不成钢:“在我这这么久你自卑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宋澄,没有人做得比你更好,更何况你完完全全是冤枉的。你就是你,有些事情,非你不可!我会尽量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你只要好好地别再动什么奇怪的念头就好了。” 说完,顾楼生也没管宋澄,转身气冲冲地从监牢里出去了,拐去了衙门前面询问那些个老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宋澄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他惊诧异常的话般,愣在原地,看着顾楼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是被人需要的,这一句话就足够他放弃之前所有认命的念头。他还没对顾楼生表达自己的心意呢,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日子久了……对,日子还久呢,不过刚才顾楼生的话怎么有点微妙的感觉? 顾林生和豆儿、龚平看顾楼生那么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极其不多见,于是都凑上去问是怎么了,难道是事情很棘手,很不好办?或者死掉的那个人的确是因为宋澄那件凉菜铺子而死的?顾楼生一见院子里好几个人一下子涌过来,一时间也没想到,就缓和了下心情,问道:“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管家今早跟我说了事情,你昨晚怎么也不让豆儿回来跟我们说说,也好想办法啊。”顾林生把楼生拉到凳子上坐下,豆儿连忙跑去厨房端了一杯水递给楼生,道:“楼生,喝点水,消消火,怎么了?” “根本就没有死人!”顾楼生猛灌了一口水,狠狠地擦了一下嘴角,眯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最好别让我知道是哪个造的谣,不然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几人一听顾楼生的话,俱是一愣,这没死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几人不免都有些一头雾水,连忙让顾楼生细细说来。 “没死人怎么衙门的人说咱们的凉菜铺子吃死了人,还把宋大哥给抓走了呢?衙门总不会随便编派一个理由,无缘无故就把人抓了去啊!”豆儿一听,平时精明的小脑袋瓜也一时间转不过来弯了,把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地全部抛了出来,亟不可待地想要从顾楼生嘴里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带了几个老大夫去,老大夫们去找了仵作,我则是去监牢看了宋澄。可是我出来后发现老大夫们都不见了,说是被县官请去了喝茶,想要讨教点药理。我当时就有些奇怪,结果往里走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咱们熟识的老大夫。老大夫记得上次宋澄给他送渣牛肉的好,所以偷偷拉了我到一旁告诉我了些事。”顾楼生越说越有些气愤,两眼都有点情不自禁地眯了起来,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拿人命开玩笑。 原来顾楼生遇上了老大夫之后被拉到了一旁,老大夫告诉他啊,根本没有什么尸体。几个大夫面面相觑,于是询问仵作,可是仵作毕竟是衙门中人,苦着一张脸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摇了摇头,算是默认了几个大夫的猜想,根本没有什么尸体。 县官不一会就知道了顾楼生带着几个大夫来了衙门,这顾家好歹是郡里的大商户。安平并不重农抑商,所以商户的发展就更为迅速。虽说为官不惧商,可是商户银子多啊,谁都不会跟银子过不去,这县官更是了。所以顾楼生并没有和县官打招呼便直接让大夫们去了验尸的地方。 县官一得知大夫们来了,连忙让官差请了过来,一人给了些银子,好说歹说把几人给劝服了。可是那被宋澄照顾过的老大夫不这么想,借口告辞提前走了出去,正巧遇到了顾楼生,把事情一说,顿时让顾楼生楞住了。没有尸体?那为何衙门会来抓人? 老大夫说,原先是有尸体的,不过是小混混打扮的。一群无家可归的人送了一具尸体来,说是请县官主持公道,说是顾家的凉菜铺子的吃死了人,那姓宋的厨子一定是埋藏着坏心,从吃的里下手,这不是扰乱郡里的安定吗! 县官也是个糊涂的,一听是死了个小混混,没有什么关系,再一听是顾家的铺子出的事,想着好好捞一笔。结果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抓来了,也不让仵作验尸,结果当天晚上那句“尸体”就诈尸了。估计那小混混是假死,逃跑的时候没有摸清楚路线,被巡逻的官差抓了个正着。县官被师爷从睡梦中推醒的时候,还在做梦梦着熟金子呢! 县官听说那死了的小混混诈尸了,顿时把他吓出了一声冷汗,也顾不得到时候敲诈顾家一笔了,连忙夜审了混混。那小混混一看这县官动了怒,说要出大刑伺候他,他可不知道那是吓唬,身子一软就全部都招了。说是有个奇怪的外地来的公子哥,给了他们那一带的混混很多钱,请他们帮个忙,一个装死,另外的一些帮忙散播些谣言。 几个混混一开始不同意,说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不得,要天打雷劈的。结果那公子哥倒也是大方,给了许多的打赏不说,还好言相劝,不过是散播些不实的谣言,等县官查清楚了,自然是还了顾家一个清白了,那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是?几个混混被那公子哥一忽悠,恍恍惚惚地就答应了,没想到装死的那个,逃跑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 县官一听,倒是没有先和顾家联系,倒是让混混把那公子哥叫来了,好好滴敲诈了一笔。等个几天,衙门放出话去说是一场误会,死的人根本不是因为顾家的凉菜铺子的原因不就行了?到时候再把人放了,就算他顾家是郡里有名的商户,又能耐他这个县官如何?说不定啊,还能再敲顾家一笔呢! 仵作和师爷一看那县官掉钱眼子里去了,一时间也不好劝,又是县官身边的人,更不能去告诉顾家,索性做了帮凶,帮着县官一起瞒了。 “连厨子叫什么都知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熟知的人干的这档子猪狗不如的事,坏我酒楼和铺子的名声不说,还拿人命开玩笑。”顾楼生左思右想,可是就是没有想到什么玉自己与顾家有仇的人啊?到底是谁陷害的,这完全没有头绪啊! 听完顾楼生把事情叙述完的顾林生脑袋里灵光一闪,想起了沈克的那句话,于是问道:“你和宋澄最近身边有没有新认识什么人,或者酒楼里多聘了什么工人?”顾楼生一听他大哥的话,细细地想了想,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豆儿一听,灵机一动,大喊出声:“小王八!” “小王八?那是什么?甲鱼?”顾林生不知豆儿喊的小王八是什么意思,可龚平和顾楼生知道。龚平一听是小王八,也是叫出声来:“小王八不是想要宋大哥回去么,那宋大哥现在身上只有一身厨艺,有愿意呆在咱们这里!可要是因为宋大哥做出的食物出了问题吃死了人,不说一定,但是也会呆不下去的。如果这时候小王八好言相劝,宋大哥又回去了,地契也给了他,万一他们把宋大哥赶了出来,他们再一散播宋大哥做出的食物有毒,谁还敢用宋大哥啊!这不是断了人家的生路么,太可恶了!” 此刻顾楼生经过豆儿和龚平一声提醒,倒也是如醍醐灌顶一般幡然顿悟,可不是小王八有嫌疑么!好嘛,原来是阴沟里翻船了,着了宋祁那小子的道了! 第二十六章 -趁早滚蛋 第二十六章 顾楼生此刻一听豆儿和龚平两个人的提醒,顿时心里有了计较。可是顾楼生、豆儿和龚平三个人知道小王八是谁,顾林生可不知道。豆儿抢在顾楼生之前给顾林生说了下这小王八的来历和最近的事情。顾林生一听,也皱起了眉。如果真是因为一张地契就如此陷害自己的亲人,这不是良心被狗吃了是什么? “可是虽说你们说的那个小王八看起来嫌疑最大,可是我们并没有证据。”顾林生虽然也觉得那宋祁的嫌疑最大,就算是真的陷害也要找出证据来。老大夫那边最多可以证明宋澄是无辜的,县官那里多花些银子倒也是可以。可是要想彻底解决这种事,必须得确定是谁干的,然后对症下药。 “我前几日看见过他去找那些小混混,如果我们找到了那日装死和作假的小混混不也就可以了吗?”少年的思维比较简单,顾楼生和顾林生一边觉得豆儿想的有些简单,一时间却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证实宋祁就是那个陷害的人,不得不感叹有时候简单的办法反而会更有效果一些。 顾楼生和自家大哥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让顾林生回去照顾常心的好,宋澄的事情就让自己来解决好了。这也算是酒楼的事情,但是带着豆儿和龚平去小混混常呆的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不太好,又不想请人,于是顾楼生决定自己去那儿一趟。如果真的是宋祁想要布一个局然后使得宋澄回邻国去,那他顾楼生就来搅了这盘棋好了! 这几日酒楼临时歇业,顾楼生在为宋澄的事情烦恼的同时也不用顾着生意了,或者说他把宋澄排在了生意前面。安平郡有几个小混混们长期聚集的地方,而最近的便是镇子西头的赌坊附近。流离失所的人和无家可归的人多是在那里谋个生存,说是生路,多是变成了混混,偶尔做做赌场的打手,赚些个饭钱果腹。 混混们向来是不敢跟衙门扯上关系的。扯上了关系,这万一闹不好,可就不是蹲大牢还有免费牢饭吃的问题了,估计连命都保不住了。不过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跑到这镇子西头请几个混混,倒是许多有了麻烦的人会选择的做法。如果真的是宋祁做的,估计给了这些小混混不少的好处。 豆儿从小调皮捣蛋,到处都有他的身影不说,有一段时间还总往小混混堆里面跑,被顾楼生知道了后胖揍了一顿,揍得三天没下的来床。顾楼生本以为揍完了他该长记性了,可没过几天顾楼生就发现那孩子又和小混混们混到一起去了。 顾楼生实在是闹不明白为什么,偷偷跟了豆儿几次才发现,豆儿的确没和那些混混一起做什么坏事,有时候还会带点东西给混混中比较小的那些吃,最多玩一个时辰就会跟他们告白,倒也没见那些小混混们伤他欺他,让顾楼生很是意外。次数多了,顾楼生也就懒得管了,只是让豆儿小心些,别被人欺负了。不过如果不是豆儿,这次也不会发现时宋祁捣的鬼。 “这个给你,你去帮我问问,这几天有没有一个穿着很得体的,个子不高,和你差不多的,腰间应该配着一个半块的玉佩,口音不是咱们安平的人来请过人去办事。年岁么,约莫十j□j的样子,如果你找到了,我会给你和你找来的那些人再多一些银子,够你们这最近的吃穿的。”顾楼生没有驾车,走了快一个时辰,穿过了花街走过了赌坊,终于找到了桥跟后面长期窝着的几个混混。他叫起来一个,给了对方一锭银子,说自己就在这附近等,让他快点给自己答复。 毕竟答应了事成之后再多给一些银子的,所以那小混混办事的速度的确是快,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久带来了两个人。一个正巧顾楼生看着有些眼熟,正是昨天衙门来抓人的时候跟着在旁边哭嚎的,只不过那时候这人穿的是干净衣裳,现在则是浑身脏兮兮的粗布衣裳。 “顾老板,这就是按您说的找来的人。”那办事的小混混谄媚的笑着,一边朝着顾楼生伸出手来。顾楼生眼睛一瞟,倒有些愣住,这办事的小混混手腕上竟然是有个单瓣的梅花瓣的印记,想着不知道为何流落到了露宿街头的地步。想着想着,顾楼生不禁多掏了一锭银子给他,算是答谢他了。 另外两个混混此刻早已是苦着一张脸了,那装死后逃跑没成功的阿毛露馅了的时候,他们就猜到顾楼生会过来找他们了。既然县官说了不找他们麻烦,他们虽然放下了半颗心,可是他们也知道一旦被顾家知道,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保不定以后想找个短工什么的都会被拒绝了。顿时几个人都有些懊悔,干嘛要接了这活儿,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我问你们,找你们办事的可是一个十j□j岁的年青人?”那两个混混一听,忙不迭地点头,也不等顾楼生继续问下去,倒是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的原委给说清楚了,让顾楼生很是意外,不过这也省了他很多的麻烦。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赶紧让宋澄安然无恙地从牢里处理啊,还有就是还酒楼和宋澄的清白。 “那公子哥听口音不是咱们安平的,起先我以为是别的郡的,可是昨日我们办好了事情去他住的客栈找他的时候。那公子哥可能料定我们小混混不识字,所以桌上摊开的信封压根没遮,上面写的字和咱们临安国的不同,那是我才和阿林知道这是给外乡人做了事,欺负了咱安平的人。”那小混混说完,顾楼生有些惊讶,这混混竟是个识字的,不过他也没有多问,由着两人继续说。 “他前几日找到我们,说他的表哥跟他闹了脾气不肯和他回家。他表哥就在顾老板你家做厨子,想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肯走,所以出了钱让我们替他散播些谣言,让他表哥在这里呆不下去,随他回去。” “我们当时想着,安平郡里的人大多都是知道顾家的,顾家的铺子多,生意也多,怕是不好得罪。可是那公子哥说他也认得你,他就是想让他表哥和他回去,别在你这呆着了。说是让我们中一个扮作假死,其余的散播谣言,等事情闹大了,这里的人不愿意吃他表哥做的菜了,他表哥自然愿意走了。” “他还跟我们说,扮了假死后当天晚上就可以逃走,这样子闹大了最后人们都发现不了尸体,也没有证据,最后这件事也会不了了之。不会给你顾家的酒楼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扰,他表哥也能随他回去,两全其美。” 顾楼生越听心里的怒火越大,双眼都眯了起来,危险地说道:“他真这么说?你们既然去找过他,那也一定知道他住在哪儿,把地址说了,这两锭银子你们就拿去吧。”那两个混混一看顾楼生并没有要找他们的麻烦,赶紧把地址报了,接了银子一溜烟就跑没了影。顾楼生则是被气得咬牙切齿,该说这宋祁是没大脑呢还是自作聪明或者说是自大呢?人可以蠢可以坏,可是坏的这么蠢的人顾楼生还是第一次遇到! 没有在镇子西头多做停留,顾楼生连忙赶去了宋祁住的客栈,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找到了房间推门而入,吓得宋祁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顾大哥啊,你怎么也不先敲一敲门,吓着我了。”宋祁一看是顾楼生,先是舒了一口气,而后又猛地吸了一口气,想着不会是暴露了,所以顾楼生来找麻烦了吧! “来找你这种小王八需要敲门吗?我可不记得对待王八需要什么礼貌家教。”顾楼生反手门一关,逼近宋祁,脸上没了凶恶的表情,倒是笑眯眯的:“我是该说你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找这种方法来陷害宋澄陷害我们。那么想要地契有本事回去自个儿挖地三尺找,宋澄跟你说过吧,他根本不记得地契在哪儿,你有时间在这陷害不如回去和你那六亲不认的双亲一起刨地去来的划算!” 宋祁被顾楼生几句蠢货和小王八给气得脸都红了,也嚷嚷了回去:“他宋澄算什么东西,当初军队来了的时候他非要死守着宅子,最后落得可好,差点被军队打死了吧!我们一家逃到了山上到现在都安然无恙,谁叫他蠢非要和那些军队死磕。现在他都不在家了,还占着房子做什么,不如把屋子让给我们家多好。宋澄那小畜生也不知道哪里好,当初真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把地契留给他!” “你爷爷为什么要把地契留给宋澄不是很明显吗?因为你就是个小畜生啊,你爷爷怎么可能把那么大的财产交给你这种小畜生呢?我记得你也是小公子吧,真难为了,居然还有人愿意娶你这种小王八,等到哪日你们全家把对方算计的死无全尸了估计才幡然醒悟呢!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你现在在的是安平,别以为自己有几个钱请得动混混就高枕无忧了。”顾楼生不怒反笑,一把揪过宋祁的领子,两眼跟冰刀似的砸像他:“我告诉你,你去跟衙门说清楚了,把这件事情澄清了之后跟我趁早滚蛋,宋澄也不屑与你这种人做亲戚。反正现在宋澄失忆了,就算没有,就算撕了也不会把地契给你这种人的!宋澄算什么东西?那你算哪根葱?别以为这几日我听了宋澄的话好脸色待你,别人把你当根葱你还真把自己当颗蒜了!想动我的人,我会让你滚着出安平!” “别以为我今天是来吓唬你的,你请的小混混我已经找到了,我不介意对簿公堂。你出门在外带的银子再多也是有个度的,顾家在安平有头有脸也经不起你这么诬陷。”顾楼生松开了宋祁,像是碰到一只恶心的蟑螂般甩了甩手,看也不看他一眼:“最好别再让我提醒你一次,我相信你虽然已经蠢的无可救药了,但还是知道该怎么做了,三天之内,我要宋澄安然无恙地被放出来,酒楼和凉菜铺子的事情我也要你澄清,不然我想我和大哥还有宋澄都不介意送你去尝一尝牢饭,兴许你可以在里面尝到死老鼠的味道也说不定。” 顾楼生说完,眼角余光闪过,反手装作不经意般拂袖,给了还在傻站着的宋祁一耳光,也不管宋祁是不是反应过来了,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第二十七章 -安然无恙 第二十七章 那宋祁也是个没种没胆量更没头脑的蠢货,被顾楼生三言两语凶巴巴地一吓唬,就顿时害怕了起来。以前他总是仗着家里有些小钱,在外面跟螃蟹过街似的横着走。可是这次是在安平,他双亲不在不说,身上的银子这么一散,也是不多了,他又是外乡人,万一事情闹大发了,他可就吃亏了。 “不行,要不我再去一趟衙门,和那县官商量商量,大不了再多给些银子。”宋祁一想起来身上差不多还有二十锭银子,这也就暂时安下了心,这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宋澄跟他回了家,要着了地契,这以后的钱还会更多的! 宋祁还在不知悔改地想着,一边揣了银子打算往外走,没料到又碰到了去而复返的顾楼生推门进来。木门啪地向内推开,宋祁又埋着头往外走,这鼻子和脸就结结实实地被推开的木门砸了个正着。“哪个不长眼的!这要是坏了本公子的容貌定饶不了你……”结果话音还未落,宋祁一抬头,就咽了口吐沫,梗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顾楼生堵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宋祁,开口道:“敢情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宋祁,敬酒不吃你想吃罚酒,别给脸不要脸。”宋祁脸色一白,被说中了心思,但是这肯定是死活不能承认的。 宋祁一开口,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胡说……我……才没……有!”顾楼生一听,倒有些乐了,眉毛一挑,看着他:“不承认没关系,只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想问问你。”宋祁一听,舒了一口气,小身板也挺了挺,至少现在顾楼生应该不会再给他一耳光。 “如果你说,有一家人为了钱财,把亲戚赶去露宿街头,结果后来呢,因为军队入侵,他们又把人接了回来。一边满口说着违心的道歉的话,一边把那人留在宅子里然后举家去了山里避难。那亲戚命不好,被军队的人差点揍死,不过又好在命大,残留了一口气从乱葬岗走了出来。”顾楼生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宋祁那因为他每说一句而变白一分的脸,满意地眯起了眼。 “那家人也没去找那个亲戚,任由他和乡民们外出逃难,沦为乞丐。后来那乞丐被人收留,生活的很好,这时候那家人又因为钱财的原因找了过来,这后面做的事情,真是猪狗不如啊。”顾楼生故意吊着语气把话说完,又不着痕迹地把宋祁骂了一顿。等到宋祁白着一张脸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气急败坏地反驳起来。 “呸,要不是宋澄没有被军队揍死,我们也不会多那么多麻烦!那军队的人明明收了我们的钱,却还是那宋澄那个杂种跑掉了!我……”宋祁气急败坏地反驳着刚才顾楼生说的话里不对的地方,等到话都说得差不多了,这才猛然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连忙捂着嘴巴不肯再说,心虚地不敢再看顾楼生一眼。 当初收留宋澄,顾楼生不是没查过宋澄的底细,毕竟家里有大有小,虽然宋澄的心性不坏,但是总归是陌生的人。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调查一下总是有必要的。顾楼生只是简单地调查了一下宋澄是哪里人,家里有没有亲戚,至于亲戚叫什么做什么的,他也懒得去管。方才他威胁了宋祁一顿,甩了宋祁一巴掌后走了出去,打算去一趟衙门,这走在路上还没几步,就想起来有些不对,事情一串起来,他就有了一些猜想。 他料想的没错,这方才不过是试探性的说了一说,宋祁就没头脑地被激的自己承认了。顾楼生看着宋祁捂住嘴心虚的样子,气得牙痒痒:“你们?看来我想的没错,你们全家想要宋澄死不说,他命大没死成现在你们又要来害他,地契那种东西比人命还重要吗?你们到底是不是人!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不怕有报应么!” 顾楼生知道说了也是白说,这种人,说的再多在他们看来也是白搭。宋祁沉默着不出声,估计正在想老天爷看着那么多人,怎么会顾得上自己是不是做了错事呢。顾楼生觉得和这种人没必要多说:“我的要求就那么多,三天之内,宋澄安然无恙,酒楼和凉菜铺子的清白也要还回来。宋祁我告诉你,你要是做不到,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家倾家荡产,我说到做到!” 想要让对方倾家荡产很容易,顾家从中做一个梗,卖几个面子,收购几个生意,重整一下账面,有的是办法。宋祁不懂这些,只知道顾楼生是生意人,宋祁家里现在也是做生意的。宋祁过惯了少爷的快活日子,有钱花钱,哪里能想象得到没钱的日子。顾楼生前面的威胁加上现在的恐吓一起起了作用,吓得宋祁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顾楼生嘴角嘲讽地笑着,这宋祁,还真是个窝囊废,豆儿骂得对,就是个小王八! 顾楼生从宋祁那儿离开之后,又四处打点了一下,宋澄好歹也算是大半个家人,这么做也是应该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豆儿说谣言似乎已经澄清了,县官老爷说是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错抓了人,也误会了凉菜铺子。不过县官可没蠢到说自己是收受了贿/赂,根本没有什么死人,死人都是小混混假扮的这些事,只是一笔带过去说那死人不过是失足跌死的,然后想着敲诈一笔钱财,正巧顾家的凉菜铺子才开业,这厨子又是外乡人,所以栽赃了过去。 “现下事情既已查清,宋大厨我会尽快放出,乡亲们也可以对顾家酒楼和凉菜铺子的食物放下心了。”县官脸上笑容满面,嘴角都快抽搐了,谁叫自己这次动了心思想要多贪一笔的,这下子不是自讨苦吃了吗! 宋澄被放出来的时候,顾楼生没有去接,豆儿和龚平还有顾林生三个人,一大两小地站在衙门外面等着,让宋澄又是惊喜又是失落。“我自个儿回去就行了,你们怎么还来接我。”豆儿当然知道宋澄心里高兴着,这都是客套话,笑嘻嘻地和龚平一人一边,挽着宋澄往回走去,让顾林生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走在后头,哭笑不得。 “你们都来了,楼生怎么没来?”宋澄问的小声,可还是被后头走着的顾林生听见了,他笑着摇摇头,说道:“这两日楼生为了你的事也累坏了,方才我们一起出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他就不来了,等着你回去,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宋澄点点头,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想着豆儿方才一路上告诉他的真相,觉得心里凉凉的。总觉得以前就感受到了世态炎凉,亲人间的冷漠,没想到这个身体的宋澄身上发生的事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几人没有去酒楼,而是回了老宅,所以走的时间要久了些,等到了家门口,豆儿急急地拦住了宋澄不让进去。“哎哎,宋大哥,你等等,要用柚子叶洗一洗的,去霉气!你们等着啊,我去拿。”好在豆儿出来之前准备好了,这时候连盆带柚子叶端到了宅子门口,用柚子叶沾了水,在宋澄的身上撒了几下:“好了!这些宋大哥以后就不会被那些个小人再欺负了!” 宋澄心里暖暖的,像是被暖流流过了一般,迎接自己回来的这种小事被他们都做的这么郑重这么认真,自己留下来的决定真是没有做错。可是,为什么顾楼生没有来接自己呢?宋澄心里总是有点小疑惑。 进了屋子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收拾收拾了屋子,宋澄习惯性地往厨房走去。虽然顾林生说今天不用他下厨,常心来做饭,可是宋澄觉得还是去看看。这一看不要紧,眼前的场景让宋澄是目瞪口呆——顾楼生竟然在做饭! 宋澄刚走到厨房门口,看见厨房的门掩着,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有顾楼生的,也有常心的。他没有推门进去,只是透着开着的一点门缝看着里面的人在做什么。顾楼生举着把刀正问常心:“怎么切?” 顾楼生本来怕被宋澄看到,可是顾林生说他让宋澄去洗澡了,也说了常心今天烧饭,这几日在牢里累了宋澄应该是不会来厨房的。所以顾楼生才放心大胆地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当然,是有着常心指导的,不然厨房还是会被炸了。 “左手扶着香肠,右手握刀切成小块。”常心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顾楼生举着刀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危险。顾楼生听了常心的话想了想,觉得左手扶着香肠的动作有点危险,万一右手握刀切下来切到手了怎么办!于是顾楼生觉得自己想的蛮有道理的,把左手收了回来,右手持/刀在砧板上剁着。 顾常心本来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可看到后来实在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顾楼生没有用手扶着香肠,那晒干了的香肠本来就有些硬,被他那么挥刀乱切,香肠块有大有小不说,还被溅得到处乱蹦,掉了一地。顾常心连忙上去阻止:“我的天,楼生你别做了,太可怕了。”顾楼生看常心过来,连忙把刀放心,不过还是坚持着:“宋澄今日刚从牢里回来,就当是洗尘,肯定要我自己来的。” 常心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道:“那你还是赶紧下锅吧,再过一会就到饭点了,再不出去过会宋澄就该过来了。”顾楼生点点头,常心帮他生了火,他倒了油,听常心的吩咐一步步做着炒饭。 “倒鸡蛋。”顾楼生听话地把准备好的鸡蛋倒进去。 “用锅铲子翻炒。”于是顾楼生听话地用铲子拨了几下。 “倒香肠。”顾楼生用手抓了一把刚才切得惨不忍睹的香肠扔进去。 “再翻炒一下,楼生你别我说一句你动一下啊!”顾楼生眨眨眼,又用铲子拨了几下。 常心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说道:“把饭倒进去,然后用锅铲翻炒,把鸡蛋和饭都炒开,别一块是鸡蛋一块是饭的。”顾楼生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不难,于是用锅铲又炒了几下,停下来看常心。 “加盐加葱。”顾楼生一听,去一个瓷罐里用小勺子挖了一勺刚准备放进锅里,就被常心制止了:“那是糖!!旁边的才是盐!”顾楼生一听,脸微红了红,放了一勺子盐,把葱撕了几下扔进去,继续望着常心。 常心已经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指导下去了,索性说道:“你再炒几下,看差不多了就行了,我先出去了。”顾楼生也不知道常心说的差不多了是什么样的,直到锅里的饭快焦了他才觉得应该是好了,灭了灶台里面火把饭盛了出来,端了出去。 常心烧了些别的菜,加上顾楼生炒的炒饭,还是蛮丰盛的。豆儿第一个尝了炒饭,刚塞进嘴巴里嚼了几下,就觉得难吃至极,盐多了不说,饭还是焦的,硬邦邦的:“呸,难吃死了,这谁做的啊!”顾楼生脸红了又白,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做的,倒是宋澄没说话,一个劲儿地吃着炒饭。 豆儿惊奇地盯着他问道:“宋大哥,你不觉得这炒饭很难吃么!”宋澄一听,愣了一下,倒是没觉得,反而觉得很好吃啊!“不会啊,挺好吃的。” 说完,吃完了一碗还又去盛了一碗! 第二十八章 -春天来了 第二十八章 昨个儿晚上吃了两碗顾楼生炒的那色香味皆不具备的炒饭,宋澄有点庆幸居然没有闹肚子,本来顾楼生没有去接他的疑惑也散了个一干二净。宋澄没有问宋祁的情况,只是偶尔端着菜从厨房里面出来的时候听到顾楼生和顾林生小声地提起过,那个小王八早就灰头土脸地滚回家去了。 顾林生一直惦记着再去找一次沈克,毕竟如果不是他最后提醒了自己一句,自己又询问了楼生和豆儿,他们估计也不会这么快想到宋澄的亲戚身上。这日,顾林生吃了晚饭,逗了儿子,正准备睡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拉了已经要迷迷糊糊睡着的常心,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带着楼生和宋澄去一趟沈克那儿,上次我见了青生,他虽然有些精神但还是虚弱的。这次的事情也算是沈克帮了咱们,我想着还是把那间铺子交予他做生意好了,他的确是这方面的一把好手。”顾楼生还是不想说上次为何从沈克手里收回商铺,他不想让常心担心:“这样一来,正好让宋澄去看看能不能烧些滋补的,给青生补一补气血。” “你见着青生了?他现在怎么样了……”常心本来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结果被顾林生推醒了说事情,其他的话他都略过了没意见,只是青生还是让他放心不下。常心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趁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差不多看清了顾林生的神情,料想他一定是发现了。 “等新儿长大一点,让他认了青生做干爹吧。”顾林生伸手揽住了常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便说了出来。常心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并未反对,两人不约而同地为了青生叹息了一声,最终沉沉睡去。 过了几日,等月末最忙的时候过去,待顾林生和楼生对了帐,两人合计了一下最近生意的近况,再预算一下下月需要的银子,等一切弄完,几人这才有了时间去一趟沈克家里。顾林生前几日的时候和楼生还有宋澄都打了招呼,说等这几日忙完,就去一趟沈克家里,算是道谢也顺便探探亲戚。 顾楼生还未长大的时候,青生就再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所以顾楼生对他的印象算不得太多,但是记得青生应该与自家大哥差不多大。小时候顾林生在常心来之前不爱笑,青生也不爱笑,两个人面对着还是娃娃的顾楼生都手足无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硬邦邦地叫弟弟别哭了,可是殊不知这样娃娃哭得更凶。 顾林生前几日跟宋澄说明了情况,宋澄特地去请教了老大夫一些关于药膳的功效,这日几人驾车前往,车上宋澄还带了点食材,怕到了沈克那儿临时没有,就索性一起准备带着了。几人边走边聊天,没过一会,就到地方了。 几人跳下了马车,往宅子门口一看,却发现大门紧闭,不免都有些疑惑。顾林生走上前去敲了几下门,也没有人应,几人对视一下,都很是奇怪。前几日顾林生还来了这儿,沈克家里下人虽然不多,但是宅子门一般是开着的,就算不开这敲了门也是有人会应的,莫不是家里没人? 可是转念一想,青生是不能随意动的,这没了双腿的人出行怎么也是不方便的,更何况沈克说青生不愿意出去。而青生不愿意出去,家里是肯定要有人照顾着的,再不济沈克肯定也是近身照顾着的,没理由这敲了半天门没有回应。想着,顾林生又大力敲了几下,没想到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 门没有从里面落栓,敲门又没有人应,顾林生回头看了眼顾楼生和宋澄,发现他们也都担忧地看着里面。顾林生没再多说一句话,毫不犹豫地就推门进去了,进去一看,现在这儿哪儿还有人居住的样子,人影都没见着不说,东西也几乎都被搬空了。难道是遭了贼?顾林生一想到万一真是遭了贼,那青生怎么办? “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一下地窖就回来。”顾林生简单地吩咐了弟弟和宋澄两句,便顺着上次去地窖的路走了过去,打开木板举着火把往下走去,发现地下的蜡烛也都熄灭了,看样子没有人住了。顾林生走到最里面,上次看见青生躺着的地方,发现了一封信,信没有写是给谁的,顾林生也顾不上那么多便拆开来了。 把火把放到一旁,顾林生讲信纸摊开来默默地看了起来,上面不过写了几句话,看完顾林生便知道这是沈克留给自己和常心的。只见上面写着:“离去勿念,待吾归之时再聚。”顾林生将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几次,发现信的背面还有一行小字,说是青生挂念常心和顾新,望一切安好。 顾林生放下信折好塞回信封揣进怀里,良久,叹了一口气,不明白沈克为什么突然带着青生就离开了。一声招呼都不打,而且离开的这么快这么急,这么悄无声息。不过这毕竟是沈克和青生的私事,由他们去好了。 既然已经人走楼空了,那么这次来的目的也就无法完成了,几人只能打道回府。最近已经不像初春的时候那么寒冷了,天越来越暖,枝头抽出了新芽不说,好些个早春的桃花也都已经开了。这几日顾楼生又犯了嘴馋的毛病,从宋澄从牢里出来就又开始天天询问吃什么,有时候都能把宋澄给问倒了。 这不回去的路上是顾林生驾车的,楼生则是跟宋澄讨论今晚的晚饭的菜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天的原因,本来不是很喜欢吃甜的顾楼生这几日已经跟宋澄提了好几次想吃糖醋排骨了。宋澄也有些闹不明白,最近顾楼生怎么那么爱吃肉。 可宋澄对顾楼生几乎是言听计从,前几日没给他烧,今天是一定要烧的了。于是宋澄提前下了车,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较为新鲜的肋排,买点回家切成小排骨,做糖醋排骨。顾楼生今天有事,没在厨房里陪着宋澄,倒是常心把儿子丢给了顾林生,自个儿悄悄地溜进了厨房,找宋澄谈事情。 “宋澄,做什么呢?”常心进去厨房后还把门敞开了,虽然顾楼生在房里算账应该是忙的不会出来的,但是保不准他会跑来厨房偷吃一会再回去,所以常心把门敞开,这样顾楼生来了就能看到了,而且还不会被偷听。 “糖醋排骨,楼生念叨了好几天了,我想着今晚做了,免得他还继续惦记着。”宋澄说着,用漏勺把排骨从油锅里捞起来沥干,放到一旁的碟子里。常心一时间看的忘了来找宋澄要说的正事,居然和宋澄探讨起了糖醋排骨的烧法! “你这排骨怎么还炸一遍?”常心在旁边帮忙给宋澄递了油盐和砂糖,厨房里的醋没有了,常心去地窖里重新抱了一坛过来。宋澄点点头,问常心:“你们这吃糖醋排骨不先炸一遍?”常心想了一想,说感觉没见过这边做糖醋排骨之前先炸一遍啊,于是摇摇头。宋澄也有点举棋不定了,万一顾楼生不喜欢这种吃法的可怎么好。 “唉你按你自己的方法烧吧,不会差到哪儿去的,换换吃法也是不错的,你不用担心楼生不喜欢吃这味道的。”常心让宋澄放下心,好好烧就行了。宋澄也就没再管那么多,安心地继续烧糖醋排骨。 油锅烧热,倒入一点点油,刚没过锅底就行,倒入排骨翻炒,接着就是加调料。宋澄刚从常心手里接过糖,就摇摇头:“不用砂糖,楼生不爱吃甜的,虽然最近吵着要吃糖醋排骨,但是要是稍甜点他估计还是不习惯,我去找点冰糖来。”常心一听,觉得也对,拦住宋澄,告诉他厨房的碗柜地下其实有一小碗冰糖的,不过有些融了。 宋澄找了出来,尝了点说道:“没事,能用。”于是加了冰糖和醋,又加了兑水的淀粉汁,一起浇入锅里。宋澄转神去给灶台里面加了些柴火,再把锅盖盖上,这才看向常心:“常心你想说什么就说呗,是有什么事吗?”宋澄觉得常心来厨房呆这么久应该不是来看他做菜的,做菜这种事常心做的也很熟练,味道也好,没理由不陪儿子跑来找自己。所以应该是有什么事常心才来找自己的,结果到了厨房被吃的给转移了注意力。 “噢,我来,是好奇,你到这儿也有半年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楼生说你们的事儿啊?”常心说着说着,一脸坏笑,看的宋澄都都有些脸红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八字还没一撇,哪儿有什么我们的事。” “你不告诉楼生你喜欢他,那万一楼生察觉的很晚,那你们就这么拖着?”常心摇摇头:“真是小的不急急死大的,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你和楼生感觉并不是雇主和厨子那么简单,更何况我们这些家人。楼生要是对你没感情,何必为了你的事情那么操心。楼生从小到大虽然是我们不让他入厨房,但他也没有想进厨房的意思,为了你,还破天荒地抄了饭,虽说那模样差了些,腊肠切得奇怪了些,饭焦了些……咳。” 宋澄听到常心说最后几句话没忍住笑了出来,回头一看锅冒烟了,连忙把锅盖揭起,用锅铲翻炒几下,加了盐,继续盖着锅盖烧。“我会说的,只是觉得现在没到时候,不过楼生为我做的我都看见眼里,我只是怕万一说的不是时候,到时候尴尬就不好了。”常心一听,好么,原来宋澄还是有计划的,只是想等有把握的时候再和顾楼生说,害他和顾林生白担心了。 “那我和林生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宋澄,别让我们失望。”常心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笑眯眯地往外走,走之前还不忘提醒宋澄:“小心你的糖醋排骨,别糊了!” 第二十九章 -火眼金睛 第二十九章 既然宋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那么常心和顾林生也就不好再多给些意见,也就没怎么催促了,可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急。离豆儿的婚事越来越近了,两家人本就亲近,龚老爹又是个平日里笑眯眯的温和人,又疼豆儿的紧,家中虽然不舍,但是也放心豆儿今后嫁过去的生活。 “豆儿!”宋澄在院子前后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豆儿,想着昨晚上还看见豆儿在家的,总不能今早一大清早地就跑没了影吧。家里最近几人的春困情况都有些严重,连宋澄早上有时候都起来的晚,更不要说豆儿年纪轻轻,起来的就更晚了。所以宋澄打消了这个想法,转神去堂屋问问,看楼生他们知不知道豆儿去哪儿了。 阳春三月,天气回暖了起来,家里几个人嚷嚷着最近没有胃口,这可苦了宋澄。没胃口吃不下东西总不是好事,容易把胃弄坏了不说,春日里正是事情多的时候,不吃饱了哪里有力气去忙这忙那的。 常心最近懒病也犯了,从他怀了孩子起到现在新儿都两个月大了,前前后后差不多一年他几乎什么事都没干。顾林生不要他做,楼生也不要他做,豆儿也不肯,宋澄就更不会让他忙活了,结果这春天一到,常心所以抱着儿子一觉睡到天大亮。本来晚上一夜就要被儿子折腾醒个好几次,还不让他多睡些的话,他保准跟你急。这懒病一犯,常心也不愿意下厨了,大手一挥跟顾林生说道:“你自个儿从厨房里随便弄写个什么凑活凑活填填肚子吧。”一句话,让顾林生又是摇头又是笑的,拿常心没办法。 也亏得酒楼有一月一休的日子在,原先顾楼生就算在酒楼歇业休息的日子里也是不怎么回来的,结果现在可好,一休息就带着宋澄往家里赶,累的宋澄没有一天休息的日子,久而久之,顾楼生都有点心疼了:“你们做什么不请个厨子在家,还让我总带着宋澄回来,他天天在酒楼不仅要管着后厨还要弄着凉菜铺子,你们都不能让他歇息一天。” 常心抱着儿子,在怀里一抖一抖地逗着,眼睛瞟都不瞟顾楼生一下,只是凑到儿子耳朵边逗着:“新儿,你看你小叔心疼人喽,心疼喽!”逗得儿子乐呵呵地拍起了手后才一脸你说啥的看着顾楼生:“忙的是宋澄,楼生你急什么,你心疼?” 顾楼生憋红了一张脸,当然不会说自己心疼了,昂着脑袋悄悄冲着常心比了个手势后气冲冲回房去看账本了,乐得常心抱着儿子冲顾楼生离去的背影挥小手,一大一小两只手晃啊晃的:“心疼喽,心疼喽,心疼你不说出来,小心憋着急死你。” 宋澄在堂屋里找到了在嗑瓜子闲聊的几人,问道:“你们见着豆儿没,上次他把我那盖帘拿走了,我得拿回来,不然过会包了饺子没地儿摆。”宋澄说的盖帘,就是一根根圆的高粱杆编制成的一个圆形的盘子,用来摆放刚包好的饺子的。饺子放在盖帘上不用撒面粉也不会黏在上面,下锅的时候顺着纹路一溜拨下去,饺子一个都不会坏。 “早上我打发了他去接龚平和龚老爹过来,让他们一起来吃饺子,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要不你再等等。”顾林生愣了一下,他想着今天宋澄包饺子,索性把龚平和龚老爹一起喊过来得了,今后都是一家人,经常在一起吃饭也是应该的。所以他早上很早就喊豆儿起来了,起先豆儿被从床上拽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听到是要他去喊龚平和龚老爹之后就一溜烟跑没赢了,让顾林生不住地感叹儿大不中留。 “那没事,我过一会才用得上,我刚和了面,放桶里了,估计等发酵完了,过会才能拿出来擀饺子皮,倒也不急,应该等得及豆儿回来。”顾林生一听,点点头,让宋澄坐下来休息休息。宋澄手上还沾着面粉,正巧顾林生抱着儿子就坐在旁边,顾新小小的手从顾林生怀里伸出来拽住宋澄的手,结果糊了一身的面粉,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估计被面粉呛住了。 “小心让孩子被面粉呛住,吸进肺里可不好,我赶紧去洗了手再过来。”豆儿很快就带着龚平和龚老爹回来了,几人进屋的时候宋澄正在弄了点米糊帮着喂小顾新,结果小娃娃边吃边吐舌头弄了下巴和衣服上好多米糊,脏兮兮的。常心一脸嫌弃地指挥着顾林生快擦擦,一边感叹着为什么宋澄喂东西的时候小家伙就只是吐舌头但是不哭不闹呢。“林生你瞧瞧,怎么宋澄喂新儿吃东西他就不哭不闹,你喂他就又挥拳头又挠你脸的。” 顾林生也是一脸郁闷地看着常心,回嘴道:“你也不看看我这种抱法,让他现在有力气挥拳头挠宋澄的脸么。”一番话逗得刚进屋来的几人哈哈大笑,豆儿一看,可不是么,顾林生僵硬地把孩子都圈进自个儿手臂圈起来的圈里了,小家伙哪有力气挣扎啊! 龚老爹进了屋,也不拘谨。正巧他听见常心的感叹,看见宋城喂小顾新吃米糊,吸着鼻子闻了闻,说道:“这是小米熬得吧,怪不得这么香,这样换做要是新收的小米熬出来的会更香,说不定以后你家新儿闻到这味道就会乖乖的不闹腾呢。” 宋澄笑了笑,把碗递给常心,自己则是喊了豆儿去拿盖帘,顺便跟自己去后厨帮忙去。家里人昨晚不约而同地说要吃饺子,常心和顾楼生两个不吃胡萝卜和芹菜,顾林生到没有什么顾忌,宋澄想了半天,说算了,那就包韭菜肉馅儿的饺子吧,几人都爱吃。豆儿一听捂了嘴说吃了嘴巴会不会有很重的味道,让几个大人都不怀好意地暧昧笑了,宋澄更是乐的答应他,明早去后面的山坡上挖点野菜放进馅儿里一起调了,中和中和味道。 宋澄带着豆儿往厨房去了,堂屋里就剩下常心和顾林生、龚老爹和龚平,以及估计还听不懂话的小顾新几人。龚老爹是个开朗的汉子,性格爽朗,能和他们家做亲家顾家也很是放心。这龚老爹看宋澄和豆儿走了,于是也拍拍自个儿儿子:“阿平,你还不去帮帮豆儿,还在这站着干嘛。” 龚平一听自家老爹的话,撇了撇嘴,说道:“昨个儿我答应豆儿给他编竹蚱蜢的,结果竹篾被大黄叼走了,我一时间找不到竹篾,就让豆儿失望了,我怕他这会子还生我气呢。”众人一听,哈哈一笑,龚老爹哭笑不得地给了儿子一巴掌:“还不快去,豆儿要是生气了刚才来咱们家喊咱们过来吃饭还能给你特地带个肉包子啊,你这小脑袋瓜子居然没把豆儿气得揍你一顿真是神奇。” 龚平羞红着一张脸往后院去了,龚老爹看儿子走了,于是做到桌前和常心还有顾林生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就谈到了豆儿和龚平的婚事,顺便谈到了顾楼生的事情。这话题一挑起来,龚老爹也有点好奇有点疑惑地问两人:“那厨子是不是和你们家楼生相好?” 常心和顾林生听了俱是惊讶,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问老爹这话从何说起。老爹一摸脑袋,倒是也说的干脆:“过年的时候有一日不是咱们一起吃饭吗,后来你们家来了个亲戚,那样子摆明了是想把他家孩子和楼生凑一对的。可是楼生前脚带了那孩子单独去了后院,你们家那厨子后脚就跟了过去,紧张兮兮的,所以我奇怪是不是一对。” “现在还没成。”常心笑眯眯地又喂了儿子一口米糊,只说了这几个字算是回答了龚老爹。龚老爹一听,嚯,现在还没成,那就是却是有这个意思啊!于是龚老爹难得好奇地把宋澄的事情简单地问了问。 “上次我就觉得,宋澄那孩子太关心楼生了,我记得中午楼生说想吃什么晚上他就给做了,大过年的都有求必应。吃饭的时候先顾着楼生再顾着自己,这明眼人啊,一看就会觉得两人之间不简单。要说是单纯的雇主和厨子的关系,哪有关系那么好的,宋澄都住你们家了,你们压根相处都是一家人了。我还以为是我年纪大了产生错觉了,不过旁观者清,没想到这又是一桩好事将近啊,先恭喜你们家了。” “我和常心虽然探了宋澄的心意,可是终究两个人还没说破呢,这何年马月能成事,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宋澄心里似乎已经有了打算,我们也不好插手,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吧,要是成了,绝对请老爹你来喝酒!”顾林生一手抱着儿子,一边起身给老爹天乐茶,几人乐呵呵地又调侃了几句,开了些玩笑话。 而本来在房里算着帐的顾楼生正累的出来休息,刚伸了一个懒腰走到堂屋的后门外就听到里面说什么“宋澄”“楼生”“好事将近”,听得他一头雾水,倒也没有直接进去问。结果他在门帘外面听了一会之后就愣住了,明明白白听到里面说什么宋澄承认了心意,什么自个儿跟木头似的没感觉,什么让自己和宋澄顺其自然的话。 顾楼生暗暗地想,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么,虽然他一直压抑着这个念头,可是现在真真正正地听到了别人谈论,就好像戳破了心里的那层纸,让心里顿时暖了起来。他搓了搓脸,觉得脸上好像有些烫,还是回屋去冷静冷静吧。 第30章 情人节无责任番外 情人节无责任番外之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临安国有一个情人间过的节日,这个节日虽不像七夕乞巧节那般流传甚广,但是在临安国内还是人人皆知的。如果说七夕乞巧节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一个节日的话,那么这个节日就是在临安国内盛行的。家家户户有了中意的心上人的男子们,总会在这一天想着法儿地邀了喜欢的人儿出去玩耍。 相传,临安国内的安桥郡有一座真橙山,山上有一座庙,庙名叫花神庙。本来只是在元宵节这天,乡亲们会带着瓜果去花神庙祭拜,年轻的男子们会跟着家人一起上山去庙里求一求姻缘,看能不能遇上看对眼的小公子。久而久之,花神庙变相地成了月老庙,祈福的人越来越少,祈求情缘的人越来越多。 据说有一日,这天上的神仙觉得整日里乏闷不堪,索性偷偷地下到人界来悄悄玩耍了一番。他下来的巧,那一日正好是人间的上元元宵节。家家户户放的花灯飞满天,烛火点缀的漂漂亮亮不说,那花神庙更是香火旺盛。神仙起了贪玩的心,溜进了花神庙,化为了人的模样去找了主持算了一卦。 说来也巧,这神仙心里早已有了心上人,只是碍着面子一直不肯说,隐隐约约只觉得对方好像对他也有意思,两人耗了良久。这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神仙自己都算不清,按照凡人的时间算,耗了多少年了。主持笑眯眯接过神仙求来的签一看,从身后的架子上抽了张卷起的解签条儿交给神仙。神仙不认得意思,一头雾水地让主持给他解释。 主持捋着花白的胡子笑眯了眼,告诉他:“年轻人啊,这可是求姻缘的上上签呐。这上面写着红鸾星动已久,相比年轻人早已有了心上人吧。”神仙不懂这凡人算卦的玩意儿灵不灵,但是主持一说,他便直点头。主持微微一笑,告诉他签条上写了,若是两人已是双栖鸟,便会感情和睦,情缘长久;若是还没有在一起,趁着今日可要抓紧时间向对方诉了心意,免得耽搁了良辰,可就徒遭遗憾了。 神仙一听,连跟主持道谢都没来得及说,就急的摇身一甩,回了天上去找心上人去了。可是神仙去找心上人的途中想着该如何说,想着想着,想起了今日从凡间顺手捎的花灯和焰火。于是他心里有了主意,兴致冲冲地拉了心上人去了天上风景最好的地方,讲焰火摆成了一个爱心的模样,再放飞了花灯,傻笑着跟心上人说着从凡间学来的话:“我们俩过日子吧”,就算是诉了心意了。神仙的心上人先是一愣,但是随之而来的喜悦也让他顾不上计较,两人就这么良辰美景,成了美好的一双人。 神仙的故事不知怎么的流传到了凡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年轻的情人们会在这一天相约出游,或者悄悄选一处山清水秀的地儿幽会,所以就叫做情缘节。因为又是寒冬刚过,春意刚升的日子,风景刚好,情人间相约的兴致也浓,所以久而久之,在这一天过节的情人们越来越多,便成为了一个特有的节日传承了下来。 又是一年情缘节,情缘节几乎都不是小公子们主动,所以豆儿一直在等,等着龚平约他。这时候龚平和豆儿早已成亲了,不过龚平说怕豆儿还小,生了孩子伤身体,所以两人成亲两年,还没有孩子。从前没到情缘节的时候,龚平都会带着豆儿去李寡夫家吃好吃的豆腐脑和锅贴,今年却到现在也没有与豆儿约好,这几日也在酒楼里算账到很晚,让豆儿憋足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 豆儿是个急性子,在情缘节的前一晚拉住了累的躺床就睡的龚平,眯着眼问他:“明日是什么日子还记得吗?”龚平本来想逗一逗豆儿,可是一看豆儿那失望的样子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强忍着睡意睁开眼哄道:“我记得,记得的,每年咱们都是要去吃豆腐脑的。” “那你这几日怎么都见不着人?”豆儿也疑惑了,这几日半点没觉得龚平有记得的样子。自从俩人成亲后,顾楼生就把酒楼真的交予了豆儿和龚平打理,自个儿和宋澄专心理那凉菜铺子了。龚平刚开始的时候累得很,又是算账又是记账,累的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豆儿心疼他,可是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平日里少给他添乱。 “我想着这一年也就这一个情缘节,就把这月酒楼休息的日子改成了明天,我就可以一天都陪着你了。”龚平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处理事情,好把情缘节这一天给空出来,留着陪豆儿,所以这段时间冷落了他。豆儿一听,平时没皮没臊的小脸登时红了,拉着龚平躺下,小声嘟囔道:“快睡,睡饱了明天要陪我一天的。” 豆儿睁着眼,直到看着龚平累得不行睡着了,听着龚平平缓的呼吸声,这才枕着龚平的手臂,嘴角噙着笑,沉沉地睡了过去。 情缘节的一大早,常心就把儿子顾新交给了回来了多日的青生照看,自个儿拉着顾林生出门了。顾林生有些意外,成了亲之后两人就没怎么过情缘节了,今个儿怎么拉着自己一大早就出门踏青了呢。 “你什么时候把新儿送走的?”顾林生早上还在疑惑儿子在哪儿,常心就一脸雀跃地说给青生送过去了。顾林生起先还不信,这家里家外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儿子,这才相信常心真的把儿子暂时送了过去。 “唔,昨晚吧,你和宋澄喝醉了,我就带着新儿去了一趟青生那儿。”昨晚顾林生非要拉着宋澄喝酒,喝酒就喝酒吧,两人还都喝醉了。喝酒就喝醉了吧,两人还都摊在桌子上不肯走,常心朝着顾楼生耸了耸肩,索性不去管顾林生了,带着儿子往青生那儿去了。青生见了常心带着顾新来,欢喜的不行。顾新已经快三岁了,会喊人了,见着青生一个劲儿地挥舞着手臂嚷着:“干爹爹。” 青生喜欢顾新喜欢得不得了,常心要走的时候他还是舍不得,于是劝道:“明日就是情缘节了,你把新儿放我这照看着,你和林生去过节得了。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明日又是过节的日子,你就让新儿陪我,这样我也有个伴儿。下人们都在,我虽然动不得,但是一定会好好照看新儿的。” 常心一听,叹了口气,沈克不在青生身边,终究是青生心里的一个伤疤。现在让新儿陪陪他也好,正巧顾新也喜欢青生这个干爹喜欢的紧,所以常心索性把儿子留在青生那里一日了,自个儿第二天一大早拉了顾林生,出门踏青去了,闹得顾林生是哭笑不得。 宋澄在情缘节的前夜与顾林生喝多了之后,第二天早上宿醉的后遗症就来了,头疼。喝酒喝多了伤身,他本不想喝那么多,想着第二天情缘节还要带楼生和儿子出门上香的,结果到最后就变成你敬我一杯,我便一口喝完的局面。宿醉的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不仅疼,还记不太清昨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都晌午了,宋澄也勉强醒了,睁开眼睛,他四处看了看,没看见儿子也没看见顾楼生,有点不解。不过他倒是记得今日是情缘节,他计划着要出门的!自从他与顾楼生在一起后,酒楼也交给了豆儿和龚平,顾楼生专门就呆在凉菜铺子里面收收钱,偶尔出去收个租子什么的。宋澄则是后厨和凉菜铺子两头跑,他还是不太敢让顾楼生碰凉菜,免得不是翻了盐缸就是打破了醋罐子,闹得一塌糊涂做不了生意。 宋澄穿好衣服后头还是晕晕的,可他想知道楼生去哪里了,就在家里找了起来,结果刚出房门,就撞到了抱着儿子进来的顾楼生。顾楼生没注意,宋澄也晕晕乎乎的,两人一撞,各自退了一步,顾楼生的后背挨了门柱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嘶……” “怎么了?撞疼了?”宋澄以为是自己没注意用大力撞了楼生,怕伤着一大一小,连忙凑上去要查看,结果被顾楼生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顾楼生不是那种脾气不好的人,也很少瞪他,可这一眼确实有些不高兴又有些扭捏的意思。宋澄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不过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把路让出来,赶紧让楼生抱着儿子进来。 “吃了午饭没?没吃我去做了,下午咱们去上香。”宋澄以为顾楼生会答应,可没想到顾楼生咳嗽了一嗓子说不舒服,就不去上香了。宋澄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点点头,依着顾楼生了。他去厨房弄了两碗汤圆过来,放在屋里的桌子上,招呼顾楼生来吃。可他半天也没见顾楼生坐下来,反而是抱着儿子一直站着。 “怎么不坐?年儿越来越重了,抱着会累,来给我抱着,你坐下歇歇。”宋澄不说还好,一说顾楼生又瞪了他一眼。宋澄眨了眨眼,没闹明白怎么了,直到顾楼生手扶着桌子小心翼翼地坐下来而后又倒抽了一口冷气后宋澄抱着儿子就恍然大悟了。 难道他昨晚喝醉了后拉着顾楼生大干了三百回合?!而他完全不记得了!回想着几年前宿醉的事情,宋澄顿时觉得头顶都热得要冒烟了。虽然现在两人儿子都有了,但是一想到在不清醒的情况下行了床弟之事,还弄得顾楼生今日险些下不来床,就觉得顿时烧红了脸。顾楼生一看宋澄脸红了,抽了抽嘴角,知道就算他没想起来怎么回事也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了,顿时他脸上也红了起来,一时间两人竟相视无言。 “咳……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昨晚喝多了不记得了。” “嗯。” “那今个儿还是不去烧香了,你好好休息。” “嗯。” “楼生,今个儿情缘节。” “嗯。” “要不,今晚再……” “吃你的汤圆喝你的糖水,闭嘴!” 第三十章 -心事渐明 第三十章 顾楼生趁着没人发现自己偷听到了什么,一边用手缩在袖子里搓着脸,一边悄悄地溜回了房,关上了门。房门一掩,便顿时没有了其他人,顾楼生端起桌子上的冷茶灌了一杯,觉得怎么还是冷静不下来,都能感觉到心口怦怦地跳,脸颊发烫。 啧,活这么大,居然害羞了,顾楼生有些懊恼地想。这么久以来的相处,若说对宋澄没有好感是不可能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在豆儿的话语下落荒而逃。但是顾楼生一直以来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也许人家宋澄压根对自己就没那心思,只是自己在这胡思乱想想多了。 可是方才常心和大哥对龚老爹说话的意思,分明是连大哥和常心都知道了,而且确定宋澄对自己是有不一般的感情的。“他们什么时候知道的?”顾楼生心里疑惑一大堆,比如顾林生和常心怎么会知道宋澄对自己的感情的,又比如顾林生和常心说的宋澄心里已经有了计划是什么意思,再比如龚老爹说的好事将近,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可是顾楼生想东想西,只顾着疑惑,却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对于知道了宋澄对自己真的抱有爱情这种感情之后,并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抗拒。等顾楼生瘫在床上翻来覆去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把脸埋进了被子里,觉得脸更红了。 就好像那一层窗户纸被戳破了。没戳破之前,两人的相处模式即使是有些超出常人的关系好,那也只是关系好,可是现在这层窗户纸戳破了,再相处在一起的时候,有些东西就慢慢地变了味道,成了暧昧。 顾楼生想了又想,决定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自去探一探宋澄的行为举止。之前顾楼生虽然会想到爱情的那一层,但是不会代入这种感情去看待宋澄对他做的一切。宋澄原本就心地好,人又老实,肯吃苦,手艺又好,这些个好印象就直接导致了顾楼生对所有宋澄做出的对自己好,都会觉得有一个很平常的理由。 可是现在他知道了宋澄喜欢自己,那就不一样了。顾林生在顾楼生小时候教过他一个道理,顾林生牵着小小的顾楼生去了一家商铺,那件商铺被聘的掌柜的弄得是乌七八糟,转盈为亏,而那掌柜的也干了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时候顾林生就告诉他说:“楼生,我们在确定一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存在发生了之前,不论你是否期待那个事实,总是会在心里暗暗否定着这个结果的。你看,可是当我们真的知道了,就该用面对了。”事后,顾林生毫不留情面地把那个掌柜的送进了大牢,而顾楼生一直没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想虽然情境不同了,但是话还是那个道理,没有差别。 现在自己知道了宋澄的感情,顾楼生知道自己也会在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基础上,带着这种认知去重新和宋澄相处。顾楼生心里清楚,他不讨厌宋澄,本来长久以来的相处就会让人对彼此产生好感,更何况,他确实对宋澄也抱着一种别样的情感,只是他一直压抑着,让这种苗头停留在萌芽。 顾楼生想清楚了便出去找宋澄,宋澄正在厨房里揉面。早些时候他和了面放进桶里拿了盖子盖上,让面发酵一会。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开始揉面了。豆儿把盖帘给宋澄找了出来,不过宋澄怕等会要放吃的,盖帘落了灰不干净,于是让豆儿拿去稍微洗一洗。正巧外面太阳好得很,晒好了再给他拿进来,于是豆儿这时候并不在厨房里。 “宋澄。”顾楼生破天荒地敲了门,本来宋澄一般就不关厨房的木板门,顾楼生进来也从来不敲。今个儿不知道是怎么了,顾楼生先敲了敲门,引了宋澄的注意抬起头来,这才走进来。“怎么今个儿敲门了,你进来又不碍事,不过我现在在揉面,小心面粉落了你衣裳上面,等会生生变成了一个白面书生。” 宋澄开着玩笑 ,让顾楼生的紧张缓解了些,为什么紧张顾楼生也说不上来。刚才本来在房里想清楚了,现在来探探宋澄的态度,结果见了宋澄,顾楼生满脑子都是刚才偷听到的话,顿时觉得紧张起来。“你小心些别让面粉全都扑到我身上来不就好,你动作一向小心。” “哈哈,那我再小心些。”宋澄低头揉面,没有注意到顾楼生脸上又红了一红:“你在凳子上坐着吧,等会给我帮帮忙,包几个饺子,你自己包的到时候下了锅,等熟了全盛到你的盘子里去。”顾楼生嘴角抽了抽,他好像已经可以预料到别人的瓷盘子里都是形状好看,馅儿饱满的漂亮饺子,而他自己的盘子里全是破了饺子皮,馅儿都滑出来的模样,一定会被笑掉大牙的! “咳,我包出来的还是混在一起盛了吧,不然一定挨了常心和豆儿的嘲笑。”顾楼生想了想,觉得如果把他包的分散到每个人的盘子里,应该不碍事的。馅儿是宋澄调好的,饺子皮也是宋澄自己干的,原料上自己插不上手。下锅这种事也肯定不会让自己挨的,只是包个饺子,再差不过是饺子皮破了,歪歪扭扭的形状不好看罢了,吃不坏肚子。 “哈哈,豆儿一定会嫌弃地把你包的饺子都拨到阿平盘子里的!还是到时候都盛到我的盘子里来吧,我又不是没吃过你做的东西,我不嫌弃!”宋澄哈哈地笑着,一边把面用刀切成宽条状,剩下的放回桶里,留下一条搓成圆条状。只见他双手在面上面前后地搓着,时不时在宽扁不一的地方多揉一下,再用刀切成比指节要短一些的面块,往上撒了些面粉。 要是原先,顾楼生不会觉得什么,只是现在再听宋澄的话便顿时觉得多了一份宠溺。顾楼生不敢再搓脸了,怕宋澄看出异常来,可是又觉得耳朵实在是烫,便往门口走了几步,说是有些热,吹吹风,顺便帮宋澄挡风,免得面粉被吹的迷了眼。“豆儿他敢嫌弃我,我就……” “就什么呀?我就嫌弃你怎么啦!”顾楼生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豆儿从后面推了一下,踉跄着又离宋澄近了些。豆儿笑嘻嘻地蹦进来问两人:“你们又在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呢,是说嫌弃楼生做的饭菜吗,上次那个炒饭也亏宋大哥你吃得下去,还一连吃了两碗,那饭粒都糊了!不过楼生居然没把厨房炸了,大阿爹说他在厨房里说一句楼生动一下,有趣地紧呢!” 豆儿拿着晾晒好了的盖帘进来,笑嘻嘻地嫌弃了顾楼生一番,被顾楼生揪住了小脸,左拉右扯的,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彼此龇牙咧嘴坐着鬼脸,看的宋澄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想不到顾楼生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而顾楼生则是觉得在宋澄面前又丢脸了,虽说没什么,可是在宋澄擅长的方面丢了脸,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臭小子,吃里扒外,尽嫌弃我!”顾楼生捏着豆儿的小脸,豆儿放下了盖帘也捏着顾楼生的脸,回嘴道:“楼生你看你脸都红了!我吃什么里扒什么外了!宋澄是自家人不是你告诉我的嘛,我们是一家人,喂喂喂你脸红什么!”顾楼生懒得和豆儿说下去,连忙放开了捏着豆儿脸的手指,万一豆儿口无遮拦说些什么话,让自己更不自在就不好了。 “哈哈,你们俩别闹了,等会把这闹翻了,我看你们中午都吃什么!”宋澄笑呵呵地,接着又问顾楼生:“楼生,我也不知道你们这的习惯,你们这春天吃饺子的时候会配着大蒜吃吗?”顾楼生刚想回答,被豆儿抢了先:“大爹爹会吃那种蒜瓣,常心爱吃糖醋的蒜瓣,楼生不一样,他喜欢吃那种带叶子的青蒜梗,我只要醋就好啦,阿平和龚老爹也是只要醋就好了!” 宋澄一听,点点头,说道:“家里没了新鲜的青蒜梗,我等会出去买些回来。”顾楼生一听,连忙阻止了他:“这等你忙完都快到饭点了,你要是再出去买,回来都几时了,别去了,我只要些醋也是可以的。” 宋澄听了,笑了笑,没同意:“没关系,咱们前面不远处不就有户农户吗,前两天我正巧见他们们家有种大蒜,等会我带些吃的过去换几棵回来就行。春天了,正好吃些大蒜,身体也会好一些,然后我再给你们备点别的可以除味的汤,这样你们就不用担心嘴巴里有味道了。”顾楼生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宋澄没依:“没事,我等会去去又不耽搁什么。” 言下之意,是顾楼生比较重要,豆儿在一旁觉得自己都要被甜到牙了!可惜啊可惜,可惜楼生并不知道宋大哥对他的感情,一腔浓情对着一个不知情的人,唉,白瞎了!豆儿一边叹息一边暗搓搓地笑着,他想象着以后楼生知道了会怎么样,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顾楼生已经知道了…… 第三十一章 -醉酒误事 第三十一章 包完了饺子,宋澄不仅为了顾楼生去了农户那里挖了点大蒜回来,洗干净了切成一段一段的装在小碗里。端饺子的时候也是,什么东西都给顾楼生备好了,这才去忙活其他人的。顾楼生今个儿好好滴观察了一番,这不观察不知道,一观察发现的确宋澄做什么都是围绕着自己转的。 可是即使是这样,顾楼生也没从宋澄身上发现什么过分热情的地方。比如夹菜或者是添饺子,都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把手伸过来,可是却没有半点多余的殷勤。顾楼生觉得,宋澄好像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很平淡,平淡到好像他已经这么照顾了顾楼生几十年的感觉。 常心觉得有点奇怪,今个儿顾楼生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宋澄,平日里虽然他们俩交流很多,可是顾楼生也没像今天这般总是盯着宋澄。虽然顾楼生觉得自己只是在用眼角瞟着宋澄,可是在其他几个人看来基本就是目光黏在宋澄身上了! 刚吃完了饺子常心就把顾楼生拉到了一边,让顾林生和龚老爹嗑瓜子聊天下棋去。“你今天是怎么了?”常心抬手刮了顾楼生脑门一下,被顾楼生瞪了一眼,他这都多大了常心还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刮他脑门。 “什么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地。”顾楼生被常心这么一拉,心里也有点疑惑,难道今天自己偷听他们说话被发现了?可是不能啊,被发现了的话,常心他们早就拐着弯儿调笑他了,可是这小半天以来,常心他们也没有什么说什么啊。 “你今个儿目光跟黏上宋澄了似的,怎么?你看上人家啦……”常心想着既然顾楼生不知道宋澄喜欢他的话,那他来逗逗楼生好了,看看楼生什么反应。可顾楼生一听常心说这话就知道常心这是试探他呢,今天脸红的够多了,所以现在面不红心不跳地回道:“我只是觉得宋澄连个假都没有,太累了,你看他忙的,这春寒还没有完全过去,他一次饺子包下来都出汗了。” 常心听了顾楼生的话点点头,也觉得是这个理,只要是他们一家子有需要,宋澄总是竭尽全力地去做。宋澄又要忙酒楼的后厨又要管凉菜铺子,回来还要在家里弄好吃的,的确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常心一时间也有点歉疚:“你酒楼现在不是又招了个学徒么,你再多聘个厨子,这样宋澄也不至于忙来忙去两边都忙不过来。” “已经聘了,现在宋澄管酒楼后厨的事情少了许多,他也更乐意在凉菜铺子里面弄写个小吃卖。”顾楼生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在凉菜铺子吃到的各种各样凉菜,觉得要是在夏天的时候用井水冰镇一下会更好吃的。 “也对,宋澄是要多忙着凉菜铺子些,毕竟那是他为了存钱要娶亲才做的买卖。”一听常心的话,顾楼生觉得自己耳朵都竖起来了,假装不在意又有些惊讶地问道:“娶亲?”顾楼生惊讶是真的惊讶,早上才听说了宋澄喜欢自己的事情,这下午常心就说那凉菜铺子是宋澄为了存钱娶亲才想要弄起来的,能不惊讶么? “对啊,娶亲,宋澄想自己存些钱,前些日子过年的时候林生给他的红包他都存着呢。宋澄有了心上人,楼生你不知道吗?”常心笑眯眯地看着顾楼生,想着终于把话题引回来了,还成功地让顾楼生上了钩,不由地有些佩服自己。 “不知道……谁?咱们认识?”顾楼生一说咱们,就让常心有些愣。如果说顾楼生问常心,宋澄喜欢的人他认不认识,常心如果说认识,那范围还是很大的。可是一说咱们认不认识,要整个家的人都认识的,那范围可就小多了。不过常心吃过的盐可比顾楼生吃过的米饭要多,虽说他不会做生意,但是自己养大的顾楼生在想什么他还是能看出点的,于是他笑道:“认识啊,咱们都认识,宋澄都差不多已经要和对方结亲了。唉宋澄也真是的,怎么不告诉你呢,亏你关系还和他那么好。” 顾楼生一听,这不对劲儿啊!常心的意思是,宋澄都已经要和他喜欢的人谈婚论嫁了,可是自己这边可是半点宋澄的表示都没有收到啊。难道宋澄喜欢的不是自己?可是明明自己偷听听到了常心和龚老爹还有大哥说,宋澄喜欢的是自己啊!顾楼生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可是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心里有些慌乱。 这才打算直面自己的感情,难不成就要这么地夭折了?“我没听宋澄说……”顾楼生有些颓然,说话都有些没有底气了,常心何曾看到过这样的顾楼生。看着有些丧气的顾楼生,常心笑眯眯地给他出了个主意:“你们关系就似家人,既然是家人,那你自个儿亲自问问他不是最好?” 顾楼生一听,是这个理没错,可是让他去问,总是觉得脸上羞羞的。常心可不管这些,两手一背,溜溜达达回到顾林生身边逗儿子去了,不去管顾楼生在那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个最完美的办法。 “你和楼生说什么了?”龚老爹被豆儿拉走了,龚平自然也跟着去了,顾林生就一个人坐在堂屋里面逗儿子,见到常心回来了,凑过去俏俏地问。 “逗他呢,楼生应该是察觉到宋澄对他的感情了,而楼生也对宋澄有那个意思,所以我就顺水推舟了一下……”常心说的轻巧,可是在顾林生听来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常心说的顺水推舟了一下保不准就是一场笑话百出,顾林生好笑地看着他,把儿子递给常心抱着:“你这顺水推舟,是不是又有一场好戏看了?” “唔,应该吧,反正我是没看过楼生主动什么样,兴许这次能瞧见!”顾林生一听,笑的前仰后合,为自己的弟弟默哀了一下,但是心里还是想着两个人早点成了事儿,这真成了一家人,可就太好了。 顾楼生想了一下午,还是觉得主动探一探宋澄的口风为好。晚上的时候宋澄做了五菜一汤,龚老爹一高兴,要和顾林生喝几杯。不知道为什么顾楼生脑子里就冒出一句酒后吐真言的话语,也劝说着把宋澄的杯子给满上了。结果常心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到了最后连顾楼生的杯子都给满满地斟上了酒。 顾楼生不能喝酒家里的几个人都知道,宋澄知道顾楼生不能喝多,但是这个量究竟是多少他也不知道。上次喝了点结果顾楼生就有些晕晕乎乎的样子,所以宋澄也不敢让他喝多。但是顾楼生因为今天想要向宋澄要个答案,所以一直在给宋澄劝酒,结果忘了自己不能多喝。一桌子人,豆儿和常心都在看好戏,顾林生也是哭笑不得地觉得自个儿弟弟今晚上的聪明劲儿都被丢到了九霄云外,龚平没在意,龚老爹冲着顾林生举着酒杯笑。 “你看楼生那样儿,他真的还能站得起来不?”常心最后也担心了,顾楼生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结,说不完整了,整个人坐在凳子上晃晃悠悠地像是随时要倒下去。顾林生听了常心的话摇摇头,示意他看宋澄。常心转了目光一看,嚯,宋澄也好不到哪儿去,喝的也是醉了。 几个人当机立断,还是把两个人送回房里去吧,万一等会再饭桌上闹点什么,可就不好收拾了。顾林生和龚老爹一人架着一个拖回了房,常心有点责备地问顾林生:“你怎么不把他们俩扔一张床上去?”顾林生一听,愣了一下,好笑地问常心:“你还想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常心撇了撇嘴,没说话,不过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这两个人明明互相看对眼,一个才醒悟,一个喜欢了许久。宋澄对顾楼生好的没话说,顾楼生对宋澄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在外人眼里看来早就该成事的一对,却是谁也没跟谁说出喜欢。 “你啊,别瞎操心了,他们俩的事,顺其自然会好的。”顾林生笑了笑,揽着常心回房歇息了。只是回房的顾林生和常心没有看到,等他们从顾楼生的屋子前面离开的时候,顾楼生屋子的门,打开了。 顾楼生喝得晕晕乎乎地,但是脑子里还记得好像自己想问宋澄要一个明白。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于是扶着墙,几步一个踉跄地往宋澄屋子那边摸索着。顾楼生实在是喝多了,觉得眼前的屋门都是从一个变成了两三个,他迷糊着一把推开宋澄的房门,还摔了一跤。 这摔跤摔的把宋澄给惊醒了,本来宋澄都醉的睡着了,结果被顾楼生这么一闹腾,从床上翻坐起来问道:“楼生,你怎么来了?”顾楼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向他床的方向走过来,边走边小声嘟囔着:“你别动。”声音虽小,可是宋澄还是听清楚了,正好他喝的头也晕,也就没有下床,动也不动地坐在床上看着顾楼生走过来。 结果顾楼生离床还有一两步的时候,谁料他竟一下子扑了过来,正好把宋澄压在身子下面,往床里面滚了一滚。这一举动一下子就把宋澄的酒惊得醒了一半,不知道顾楼生是什么意思。“楼生?楼生?你喝多了楼生……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宋澄也不敢大力地推顾楼生。这和上次两个人并肩睡在床上不同,现在顾楼生可是半压在他身上的。两个人的鼻息都有着浓浓的酒味,刺激着神经。 “不……不要……不要!”顾楼生眯着眼睛趴在宋澄身上迷迷糊糊地看他,全部的重量压在宋澄身上。顾楼生虽然轻,不过也是一个成年的男子,压得宋澄更晕了。“你是不是……存了钱……想要娶亲?” 宋澄的酒又醒了几分,刚张了张嘴想说,就被顾楼生吼了一声:“直接回答我!”顾楼生嘴巴一张一合,酒气都扑在了宋澄的脸上,刚醒的酒觉得又醉了,索性直接回答了:“是。” “你看上了谁家的小公子?”顾楼生继续眯着眼追问。宋澄的脸虽然红,可是被这么直白地一问之后,也不由地脸更红了一下:“我看上的不是小公子……”顾楼生此时已经醉了个彻底,脑子转不过来弯,只是想着,不是小公子?自己也不是小公子……这么一想,不由地有些欣喜,更急着追问了。 “你是……不是看上了我?”顾楼生笑嘻嘻地趴在宋澄身上,身子不自觉地扭了一下。宋澄苦笑着想把腿挪一挪,顾楼生再这么蹭下去他可就要忍不住了啊!“是你,一直是你。”宋澄想着,趁着顾楼生酒醉,告诉他也好,如果顾楼生明日不记得了,就以后再和他说一遍。 可是宋澄才说完,没想到就挨了顾楼生揪耳朵,慌得他连忙问怎么了。没想到顾楼生皱着鼻子有些不高兴地问他:“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早……些……告诉我,我们也能……早些成……亲……”宋澄以为自己喝多了听错了,可是顾楼生干脆把头埋在他胸前了。酒醉之后带来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宋澄,他高兴地捧起顾楼生的脸,在额头上亲了一口,什么也没说。 “等……等……豆儿成了亲……我们……也……”顾楼生断断续续说了好久,宋澄都没有等到他说完,只得笑着替他说了:“好,等豆儿成了亲,我们也成亲!”宋澄刚说完成亲两个字,就见,顾楼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歪了歪头看了会他,然后开始扒宋澄的衣服了! 顾楼生想着,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生米煮成熟饭来着……熟饭……熟饭……熟饭…… 宋澄这下子可苦了,他记得豆儿说过,顾楼生喝多了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也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了,就开始扒自己的衣服。这扒衣服就扒衣服,可是顾楼生扭来扭去的,急的宋澄是满头大汗。 “楼生……别动了……”宋澄轻声喊了几句,可是顾楼生不听,终于理智随着醉酒在脑子里断了弦,箭在弦上,不想生米煮成熟饭,也是不可能的了。 第三十二章 -坐怀必乱 第三十二章 顾楼生在宋澄身上扭来扭去的,终于让宋澄忍不住,一把把人给推开了。他又不是柳下惠,这喜欢了良久的心上人喝醉了在自己身上乱摸,这如何能坐怀不乱?他已经觉得下身肿胀地急需抒发了,可是他又怕明日里两人醒来,真要面对面地大眼瞪小眼。虽说顾楼生说了也许喜欢他,要与他成亲。可是毕竟顾楼生现在醉了,他怕顾楼生会怪他。所以他满头大汗地一把把顾楼生给推了开来,顾楼生再动下去,他根本忍不住了。 可宋澄没想到,他刚把顾楼生推了开来,自己坐起来擦汗,可是虽然顾楼生上身离开了宋澄,下身还坐在宋澄腿上呢!宋澄这一动可倒好,也不知磨蹭到了顾楼生哪里,就听到顾楼生无意识地哼哼了两声,激得宋澄浑身一个激灵,觉得耳朵烫的都要烧起来了。 “楼生……别闹……”宋澄忍着生理冲动在哄着顾楼生,可是顾楼生一点也不领情,眯着眼看着宋澄,不满地嘟囔着:“你不是说喜欢我?”宋澄简直要给这小祖宗给跪下了,一边在心里呐喊着天啊,一边扶着顾楼生,不敢去看顾楼生的眼睛。 喝醉了酒的人本来就会眼带水汽,看人都像是凝了千百般的心思在里面,被顾楼生那无意识的眼神一扫,宋澄在心里叫苦不迭,这根本不能忍啊!顾楼生此刻喝多了酒,完全依照着潜意识和酒劲儿赖着宋澄,这要他清醒的时候,如何会这般耍赖? “那你……在害……羞什么?我都……做到这……般份上了……”顾楼生的话好像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在宋澄脑子里轰轰地炸开来。方才顾楼生在他身上闹腾,他只当顾楼生趁着酒意,也在跟他表明心意,可是动作却是无意识的。现在顾楼生的一句话明明白白地告诉宋澄他的确是在投怀送抱。虽然理智上不会,但是顾楼生潜意识的确追随了本能。 宋澄傻笑了一下,再也忍不住了,抱着顾楼生猛亲了两口。顾楼生一看宋澄有了动作,也顺势帮着宋澄脱衣服。宋澄虽然已经不打算忍了,这心爱的人在自己怀里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他又是个粗人,坐怀不乱是一点也不可能的了,可顾楼生主动扒他衣服这个举动,还是让宋澄笑出了声。顾楼生醉着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了一份任性,但是这却让宋澄更加觉得欲罢不能。 “楼生,我来……”宋澄翻了个身,把顾楼生压在身下,自上而下俯视着顾楼生也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害羞而涨红的脸。宋澄心里满满的欢喜,低着头,凑上去,等到鼻尖对着鼻尖的时候,宋澄想了想,然后轻轻地含着顾楼生的嘴唇吮咬起来。 他和顾楼生都是未经人事的人,但是流传的小画册还是看过的,那上面千百种的花样,经常看得人是面红耳赤。宋澄怕弄疼了顾楼生,连亲吻都是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个宝贝似的。但是顾楼生好像不领情,宋澄慢慢轻轻的动作弄得他嘴唇痒痒的,身上也越来越热。顾楼生被这种触感痒的缩了缩脖子,侧开了头,正巧宋澄一个吻,落在了顾楼生j□j在外的脖子上。 “别亲了……”顾楼生被宋澄的吻弄得心痒难耐,身子也热得慌,索性大胆地捧起宋澄的头凑上去落了一个大大的亲吻,然后垂着眼帘看向宋澄:“身上难……受,你快……帮我弄弄……”顾楼生身下涨得厉害,觉得身下那物早已经抬头,宋澄却只是亲吻着他,弄得他身下又肿胀了几分。 宋澄原先怕弄疼了顾楼生,方才顾楼生的那句话如果说让他下了决心的话,这句话就直接让宋澄提枪上阵了。宋澄身上也难受得紧,可是他还是怕弄疼了顾楼生,那画册上总是看着上面人要弄良久才会与心爱的人行那房事,所以宋澄也就迷迷糊糊地吻了良久。 顾楼生习惯穿着长衫,不像宋澄那般穿着短布衣裳。宋澄原先觉得顾楼生穿着长衫好看,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自己的短布衣裳一脱就脱掉了,而顾楼生的长衫还要解了外衣再解里衣。宋澄的滚烫的手从顾楼生的身体上摸过,惹得顾楼生又是一阵难耐地扭动。两人的下身凑在一起,隔着布料,缓缓地磨蹭着,磨蹭着。宋澄抽空抬眼看了下火炉烧的正暖,不会冻着顾楼生,这才放心大胆地把顾楼生身上的外衣里衣都褪了开来,露出顾楼生的身子来。 宋澄的手缓缓向下,握住顾楼生的肿胀,轻轻地套抚起来。“哼……嗯……”顾楼生觉得舒服是舒服,可是总是好像差了点什么,不由地迷蒙着眼,不满地催促着:“再快一些……”说着,也伸出自己的手,去摸宋澄的身下,顿时让宋澄一个激灵…… 顾楼生的手有些凉,不似宋澄的手热乎。被这种冰凉的手在下、身轻轻地揉弄着,宋澄也情不自禁地哼了两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揉弄的顾楼生舒服地呻&吟着。宋澄手上的长期握刀和锅磨出来的茧子,在磨过顾楼生下身的铃&口的时候,顾楼生扭动着“啊”了一下,宋澄的手指抹过,手上连起一丝浊白,看起来好不淫&靡。 宋澄笑了一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顾楼生虽然醉了,可是还是听清了宋澄的笑,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笑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完,就随着宋澄的动作身子猛地缩了一下,不自觉地低吟:“啊……舒服……再……嗯……” 宋澄顾不上管自己的小家伙,一边伺候着顾楼生,一边在床头摸索着,他记得前段时间床头好像有一个小木头盒子里面装着生冻疮的时候抹的霜膏。手在床头摸索了几下,便找到了盒子,宋澄一只手打开盒子,挖了点霜膏出来,想着今天也只能用霜膏凑合了,谁能想到今日便是他与顾楼生的洞房花烛呢…… “楼生,你侧着点,我怕弄疼了你……”宋澄绕到顾楼生背后躺着,一只手抹了霜膏,往顾楼生的后、庭探去。顾楼生毕竟不是小公子,后&庭被这么一只手指探入,还是有些不适应。顾楼生不由地屁股扭了几下,这一扭,又有些疼,可宋澄一边哄着他一边探了第二根手指,闹得顾楼生有些委屈,声音也带了点鼻腔。 “疼,你轻点……”可疼归疼,顾楼生也配合着宋澄微微地打开了双腿,两腿前后地错着,让宋澄方便些动作。宋澄轻轻地把霜膏推了些进入顾楼生的体内,一边用手指揉着。顾楼生后、庭的内、壁的温度烫的霜膏都融化了,有些顺着宋澄的手指留下来,滴落在顾楼生的腿上,臀瓣上。 顾楼生被宋澄这么温柔的举动闹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侧着身子,头更是埋了起来,惹得宋澄调笑了一句:“怎得……这时候害了羞?”宋澄是凑在顾楼生耳朵边上说的,虽说宋澄现在酒气醒了许多,可是还是醉,醉得说完了悄悄话,轻轻地含住了顾楼生的耳垂,舔&舐着。 等到拓到了三根手指,顾楼生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宋澄这才舒了口气,松开了对顾楼生抚、慰的那只手,挖了点霜膏,抹在自己的下&身上。顾楼生像是明白了接下来的事情,此刻头是怎么也不肯抬一下,声音也小了下去,偶尔有几声闷哼,哼的宋澄浑身血液沸腾。 “楼生……”宋澄轻轻地唤了声,趁着顾楼生失神想应答的时候,提着自己的下身,慢慢地推送进了顾楼生的体内。顾楼生被顶的一个又是一个失神的时候,宋澄已经就着融化了的霜膏,全部没入了顾楼生的体内。 顾楼生被宋澄这么一动作,倒是没有觉得太疼痛,只是觉得身下的涨痛更厉害了,前面与后面皆是。“嗯……哼……宋澄……”像是应了刚才宋澄唤他的,顾楼生也轻轻地唤了声宋澄。这不唤还好,宋澄只是侧躺着,搂着同样侧躺着的顾楼生,缓缓地抽&插着。被这么一唤,宋澄顿时觉得下身在顾楼生体内猛地一跳,又涨&大了几分,不由地加快了动作。 “你……怎么……嗯……!”顾楼生没料到宋澄又激动了几分,不免有些惊讶,可是像是酒醉了太久,顾楼生也说不清楚话了,只是断断续续地呻&吟着,间或伸出手臂,向后搂着宋澄的肩膀。 “楼生……”宋澄慢慢撑起了身子,就着两人身体相连换了个姿势,加快了身下的动作,撞得顾楼生的j□j都不完整了。顾楼生带着鼻音的呻&吟却只能让宋澄更加兴奋,一晚上连着换了好几个姿势,做了良久还不消停。折磨的顾楼生泄了两三次,弄得浑身瘫软,最后只得搂住宋澄的脖子,一口咬在了宋澄的肩膀上,一边呻&吟着迎着宋澄持久的动作。 顾楼生不记得宋澄做了多久,只隐约记得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两人身体皆是一紧,宋澄终于在他体&内&泄&了出来,这才双双倒在床上,沉沉睡去。顾楼生睡去之前隐隐约约地闪过一个念头,生米煮成熟饭了,这下子宋澄可就跑不掉了…… 第三十三章 -梦醒成真 第三十三章 顾楼生一觉醒来的时候,觉得被窝里面暖暖的,不似平日里四周都是冰冷的。他稍微侧了侧身子,胳膊从一个温暖的胸膛上恋恋不舍地离开,顿时那种肌肤之间粘腻的触感反而更明显了。 “唔……”顾楼生用手撑了下床,打算起身,可是因为宿醉闹得头太疼了,加上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身体有些不适,猛地跌了回去,砸进一个宽阔的胸膛。宋澄被这一撞,也迷迷糊糊地醒了,他一看顾楼生那茫然的表情就暗叫不好,万一楼生真的不太记得昨晚的事情了,那岂不是两人会相当尴尬? 顾楼生脑子还没转过来弯,没反应过来他压到的是什么,只是觉得传来的温度很高,觉得很暖和。他眯着眼睛抬头一看,觉得屋里似乎不太对劲,不像是自己的屋子,这才有些清醒过来,想要弄清楚自己在哪儿。 可没等到顾楼生弄清楚他在哪儿,他就先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身子,不仅头疼得厉害,,似乎腰也酸的要命,后不要提下身那两个位置,更是感觉……顾楼生没有掀开被子,只是用手轻轻地一探,顿时倒吸了口冷气:“嘶……” 他原本只是往自己的臀瓣探去,结果不小心牵扯到了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又疼又麻的感觉让他脸色一白。顾楼生瞪大了眼睛,手撑在宋澄的胸膛上,猛地转头看去,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宋澄也张着眼睛,无声地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咳……楼生,我起来去帮你打盆水,好好清理下……”还是受不了这份尴尬,宋澄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把被子往上拉了些免得顾楼生冻着,然后开了口。可是他说完了后也没见顾楼生有反应,他又悄悄瞥了眼睛去看顾楼生,发现对方的脸上正不断地变换着色彩,阴晴不定,像是有些震惊。 宋澄心里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起身穿上衣服,出去烧了一盆热水回来。宋澄拿了毛巾,兑好了冷水,又亲自试了试水温之后,端进屋里。顾楼生还躺在床上,只不过是侧卧着的,表情凝重地像是在想什么,连宋澄开始用毛巾沾了热水给他擦身子也没阻止。 宋澄也不敢多说什么,怕万一一开口,两人变得更尴尬就不好了。所幸宋澄拿着热毛巾给顾楼生擦拭的时候顾楼生很配合,没说话倒是也没怎么看宋澄,目光接触的时候马上移开,闹得宋澄心里也不敢肯定,这是害羞还是不想见自己? 宋澄忍着早晨的生理冲动,把顾楼生的后背和下身擦拭了一遍,看顾楼生不太舒服的样子,也就没让他翻身过来给他擦前面了。等擦完了,宋澄出去把毛巾搓了,把水倒了,盆收拾好了再进来的时候,顾楼生还在床上躺着,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就露一个后脑勺给他看。宋澄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第一次之后可能会发烧,所以他走上前去探了探顾楼生的额头的温度。 他原本以为若是顾楼生讨厌他的话,会躲开,可是顾楼生一直没有,宋澄碰他或者替他掖被子他半点抗拒都没有,闹得宋澄更加不明白了。可是宋澄没有问,顾楼生也不主动说,最后宋澄在床边坐了一会,给顾楼生倒了杯水,然后出去了。 听到木门吱呀一声关上的时候,顾楼生动了一下,不敢大幅度翻身。只得扭了脑袋回头瞧了瞧,看到屋子门真的关上了,宋澄已经出去了,看不到了。顾楼生像是泄愤般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盖紧,没好气地轻骂了一声:“真是木头……” 顾楼生在房里躺着,宋澄一个人去厨房忙活了起来,这酒楼按理来说今日是要开门做生意的。豆儿和龚平估计已经回去了,反正酒楼现在几乎是他们俩在管,不过凉菜铺子看来近几日是开不成了,还不知道顾楼生身子什么时候会好些。想到这里,宋澄不免又有些回味又有些懊恼,昨夜第一次,好像是不是做太久了? “宋澄,这么早就起来了啊,酒醒了没?”常心大清早起来给儿子弄米糊吃,才刚来到厨房,就发现宋澄已经在忙了,并且锅里已经开始煮小米粥了,米糊正放在一旁冷着。常心一看宋澄都帮他备好了,笑眯眯地端了起来准备回去喂儿子,可是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转神问宋澄:“你昨夜喝多了,酒要是还没醒,你身后那架子下面有一个小瓦罐,里面有些蜂蜜,你可以用勺子舀了兑水喝,解酒。” 可是常心说完,宋澄只是无意识地点了点头,还在盯着锅里的小米粥,用勺子顺时针地搅拌着,让常心觉得有些不对劲。常心想了想,先回房把小米粥给了顾林生,让他来喂儿子,自个儿则是又批了件衣服,回到厨房,发现果不其然,宋澄还在无意识地搅和粥呢。 这样看怎么看都能看出不对劲儿了,常心走过去拍拍宋澄,把宋澄吓了一跳,结果看到常心又回来了,以为米糊凉了要热一热。可是宋澄一看常心手里并没有端着米糊,一时间也不知道常心要做什么。 “宋澄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你看这小米粥都要被你交成米糊了……”被常心一提醒,宋澄这才惊觉自己在干什么,连忙把勺子拿出来,锅盖盖上熬粥。“你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常心觉得有点不对劲,又看了看日头,发现不早了,待会要吃早饭了,于是计上心头,试探道:“我去楼生屋里喊他起来,这都该吃早饭了。” 结果常心话刚说完,宋澄就无意识地阻止地喊出了:“别……”宋澄心想,楼生不在他自己的房里,在我的屋里啊!现在要是常心去看了,发现不对劲,该怎么想自己。这么一家人的期望自己要是都辜负了,他就算以后和楼生在一起了,也觉得不妥啊…… 常心一眯眼,觉得很不对劲,难道昨晚真的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宋澄一听到自己要去喊楼生反正这么大,锅铲也差点扔了。 “你不打算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宋澄,出什么事了你就跟我们说,还是你想让我自己去发现?”常心只是吓唬吓唬宋澄,可是没想到宋澄听了这句,就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心一横,脖子一昂,反而把常心给吓着倒退一步了。 “常心,我……我……我昨夜……”宋澄心倒是横下来了,可是话接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就跟卡在了嗓子眼儿似的。常心这一听也急的了,昨夜到底怎么了……? “我昨夜和楼生……和楼生……做了……”宋澄一口气分了三步,还是说了出来。常心一听,愣了一愣,像是没听清宋澄说了些什么的样子,又问了遍:“你说什么?你和楼生怎么了?” 宋澄一看常心像是不敢相信的样子,也有些急了,莫不是会惹恼了常心吧?那可就糟了啊…… “我昨夜……与楼生,有了夫夫之实……”宋澄低着头,有点羞赧又有点懊丧,羞赧是因为他跟常心说这件事情总觉得有些难为情,懊丧是因为,今早楼生的反应,让他捉摸不定。常心愣了一会,倒是眨了眨眼,微妙地笑了:“那楼生呢?现在是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句话说得宋澄闹了个大红脸,常心看了连忙取笑他:“这么大人了,还脸红什么,这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你和楼生你情我愿的,你觉得我们会怪你?”宋澄真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顾楼生并没有对他有特别的感情,而昨夜的告白也是突如其来的。不得不说,顾楼生说那句成亲的时候,让宋澄的心猛地跳了两下。 “可是楼生昨夜也喝醉了……今早起来他也不理我……”常心一听,又细细地问了问情况。倒不是问昨夜的情况,而是问今早上起来之后,顾楼生的态度。昨夜宋澄和顾楼生的床弟之事常心可不感兴趣,不过按宋澄的说法,顾楼生今早起来虽然没有和宋澄说一句话,可是擦身子之类的亲密的举动,倒也没有阻止。 “我估计啊,这会子楼生正骂你呢,你没觉得耳朵痒?”常心听完了宋澄说的,笑得弯了腰,对着宋澄打趣到。宋澄也不明白怎么了,自己到没有觉得耳朵痒,就是觉得耳朵怪热得,难道真是顾楼生在骂自己?那完蛋了,楼生一定在怪自己了…… “你啊,楼生一定在骂你是个木头!楼生是我带大的,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啊,谁的话也不听,拗起来真让人头疼。可是你看,你今早给他擦身子他也什么都没说不是,对你没有责骂也没有阻止,乖乖地让你动作,你还不明白?你啊,就这么擦完了身子就出来了,半句话也不和他说,你不是木头,是什么?” 宋澄一听,顿时觉得恍然大悟,可不是吗!昨夜顾楼生说着喜欢自己,要成亲,这一夜生米煮成熟饭了之后,也没见顾楼生有什么抵触。只是最开始脸色白了又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后来自己给他擦身子,他也并没有阻止,探额头掖被子的时候也是。 被常心这么一提醒,宋澄连忙放下锅铲,把厨房交给了常心,急忙赶回房里去看楼生:“常心麻烦你替我看着些粥,我回去看看楼生。”说着,也不管嘴角的笑容已经抑制不住了,连忙冲回了房去。 第三十四章 -未来的路 第三十四章 宋澄听了常心的话,赶紧跑回了房,推门一看,顾楼生把头埋在了被子里,连后脑勺都看不见了。宋澄关上门,走到床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咳嗽了一声,坐在了床边,又伸出手探了探顾楼生额头的温度,一切正常。 顾楼生本来在宋澄出了屋子之后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回想了一下,竟依稀记得是自己压在了宋澄身上,好像还说了些成亲不成亲的话,顿时觉得脸上羞红了一片。因为昨夜实在是宿醉加上太累了,在宋澄出了屋子之后,顾楼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还在骂宋澄是个木头呢! 宋澄的手的温度此刻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温暖,现在一碰,那种冰凉的触感顿时让顾楼生醒了过来。宋澄以为自己打扰到了顾楼生休息,结结巴巴地道了歉,看着顾楼生那张平静的脸庞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真是个木头!顾楼生在心里又叹了口气,不过也不开口。于是就变成了顾楼生不主动开口说话,宋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是大眼瞪小眼的局面。最后倒是顾楼生没沉住气,看着宋澄几次嘴巴张张合合想要问自己什么,但是愣是没出声。 “你怎么又回来了……”顾楼生正打算开口,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尴尬,就把话题转到宋澄怎么又回屋来了上面,避开了关于昨夜的话题,也没有提什么今后。宋澄一看顾楼生开口了,有些欣喜,老实地交代:“常心说让我回来看看你,说要我陪着你。” “常心说的?”顾楼生一听,眼睛立刻眯了起来,敢情不是宋澄自己回来的,还让常心都知道了!这下肯定要被笑话了!想想看就知道常心肯定在偷着乐呢,说不定连大哥也知道了!一想到万一要是连豆儿也知道了自己喝醉了和宋澄糊里糊涂就成了事,免不了又是笑话一遍。 虽说笑话归笑话,家里人都是为自己好,也都喜欢宋澄,倒是不会阻止。但是一想到这件事要被家里人笑上一段时间,顾楼生总觉得有些郁闷,而且现在成了事,居然还是常心让宋澄回来陪着自己的!那根木头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早上擦身子的时候是很温柔也很小心,可是多多少少,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不不,是我自己也要回来陪着你的,只是早上常心来了厨房,我已经把我们的是和他说了。”宋澄缩了缩脖子,一只手伸进被子里,轻轻地握住了顾楼生的手,他欣喜地发现顾楼生还是没有反抗,乖乖地就让他握着。顾楼生听了宋澄话,没什么表示,就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不再多说什么。 宋澄心里着急,想着万一又变成之前那样谁也不说话的尴尬局面可怎么好,所以他心一横,往床里面凑了凑,挨着顾楼生坐着。正巧顾楼生又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是侧着身子的,这样宋澄正好单手揽着他。“昨夜你说要和我成亲的,我是当了真的……” 顾楼生一听,懊恼地闭了闭眼睛,自己昨夜到底喝多了都说了些什么呀,这么主动的话都说出来了!宋澄没敢去看顾楼生的表情,只是望着床柱子,继续说着:“我只想着待你好,想了很久了,常心与大哥都知道。只要楼生你昨夜说的话算数,等我攒够了钱,我们就成亲。” “我盼了很久了……本想着等一个合适的时间和你说,但是没想到昨夜咱们都喝多了,你说要与我成亲,我便没忍住……”宋澄觉得说抱歉什么的不适合,因为他不后悔,只要顾楼生说的那句成亲还算数,他觉得昨夜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好的转变。至于唯一的歉意,便是顾楼生这两日都不太方便下床了…… “你可能不记得,小时候咱们见过。那时候我躲在草垛后面,你中了署,我给你端了碗绿豆沙,用井水冰着的。后来你又来找了我次,不过我没在,后来就再没见你了……”宋澄想了想,自己原先的样子和这具身体的样子还是区别蛮大的,不过那么多年过去了,顾楼生应该也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子了。不过顾楼生听了这句话倒是愣了愣,依稀记忆里真的有一个哥哥给自己端了碗很好喝的绿豆沙,还很自豪地说是他自己做的。后来回了家,夏日里楼生总央着常心给他做。 “记不得了。”顾楼生闷闷地说,不出意外地他抬眼偷偷瞄宋澄的时候发现他有点失望。顾楼生有点不满地狠狠地捏了宋澄握住他的那只手,说道:“不记得又怎么样?我们还不是又遇见了……话说回来,就算我记得又怎么样,如果我们没有再遇见,还是不会像现在一样在一起……” 话刚说完,顾楼生闭上嘴巴回味了一下,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不是宋澄听了倒是两眼一亮,脸上一点阴霾都没有了,连着刚才起床到离开再到回来的尴尬都不见了。因为顾楼生的最后一句话已经给了他答案,顾楼生是愿意与他在一起的。宋澄高兴地脸颊都红了,低头看着顾楼生,一字一句地告诉他:“等与常心和大哥商量好了日子,咱们就成亲!” 顾楼生眨眨眼,把头埋在被子里狠狠地点了点头,惹得宋澄笑了起来。可宋澄和顾楼生这边还没浓情蜜意一小会儿,门就被推开了,只见常心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瞧着里面,打趣儿道:“你俩不错啊,一夜就成了,我和林生当年前前后后差不多十年才成亲,你俩速度够快的。” 一句话让随后跟来的顾林生闹了个红脸,真是的,常心在小辈们前面说这个干嘛,他俩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当然时间久了。顾楼生黑着一张脸看着常心背后又冒出了个顾林生,还好顾林生后面没跟着豆儿,不然今天一定会被笑话个够。 “难得,真难得。”常心笑眯眯地,跟个小狐狸似的。顾楼生把头蒙在被子里不理他,宋澄在一旁傻笑着,那高兴劲儿看着常心都觉得酸。“得了,楼生你也别害羞了,你俩两情相悦,又成了事,等你身子好些,咱们挑了个日子,把你们的事情给办了。至于宋澄,早就跟咱们是一家人了,我想应该不介意这点个时间的。” 宋澄一听,连忙点头。顾楼生是个没有印记的男子,虽然之前就知道,不过昨夜宋澄把楼生的身子看了个遍,更确定了。不过临安国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很多没有印记的人相互在一起,乡亲们倒也不会在意。只要家里没有过多的干涉,倒也是幸福的。所幸常心和顾林生都支持他们,宋澄想着如果顾楼生喜欢孩子的话,总会有另外一个类似豆儿的存在出现的。所以宋澄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成亲…… “你今个儿上午就别起来了,等会我拿个霜膏来,让宋澄给你擦擦,免得你腰疼。”常心捂着嘴笑,连顾林生都忍不住笑了。顾楼生黑着脸看着两个人,常心就算了,连大哥都笑了是怎么回事!可是常心看着顾楼生那表情,笑的更欢乐了:“瞪什么,初次之后不注意苦的是你自己,现在要是害羞了你俩昨夜做那么厉害作甚?” 宋澄明知道常心在逗自己和楼生呢,但是还是免不了从脸颊红到了脖子处。顾楼生对于被自家大哥和夫嫂看笑话的场面极其不满意,被子一蒙头,不理人了。乐得常心走过去掀了他被子,在顾楼生的腰上拍了一巴掌。本来腰就酸了,结果常心还不轻不重地拍准了位置,让他闷哼了一下,吃瘪了。 顾林生看常心闹得宋澄和顾楼生两人都尴尬了,连忙拉了人要走:“你别在这闹了,他们俩好不容易说清了在一起了,这才第一天让他们好好处处。你啊,就是爱闹,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笑话他们,走了走了,回去喂儿子了……” 说着,顾林生把常心给拖走了,不过临走前还不忘提醒让宋澄来跟自己取一下霜膏,到时候涂在顾楼生腰上,好好给揉揉。本来早上顾林生听常心说顾楼生和宋澄真成了的时候他还有点不相信,觉得不会真的像常心随口说的那样生米煮成熟饭了吧。正巧常心说趁着这时候笑话楼生一下,顾林生就跟着来看了,结果一看,好嘛,原来自己弟弟是下面那一个,还下不了床了! 天知道顾林生多么辛苦地忍着笑才把常心拉走的,看着自己弟弟一脸无语的表情他没来由地想笑,不过一想到楼生以后有了宋澄照顾,也算是放心了。楼生从小就很能干,但是家务上面倒是一团糟,以后有了宋澄陪伴他一生,家里也都放下了心。至于孩子……顾林生看了看自家儿子,想着既然楼生做出了和宋澄在一起的决定,就应该已经想好了以后的路。孩子的事情,看缘分吧……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差不多一年以后,顾家又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名叫宋年。 第三十五章 -清明将近 第三十五章 顾楼生在床上躺了两天,既然话都说开了,那么他也乐得让宋澄伺候。豆儿得知了楼生与宋澄的好事后乐得不得了,但是奈何现在酒楼交给他们了,总不好晚上还跑回来。于是豆儿一边高兴着,一边埋怨着,终于在第三天,顾楼生和宋澄回了酒楼,开始继续打理凉菜铺子了。 宋澄这两日把顾楼生当宝贝似的伺候着,虽然做的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但是等到两个人感情摊开了看,顾楼生才发现,宋澄从开始到现在,待他是真的好。 顾楼生这两日突然想吃油条,就隔壁李寡夫家的,可是宋澄不让吃,最后拗不过顾楼生一定要吃,宋澄干脆自己和了面,炸了小油条给顾楼生配着豆浆做早饭吃。不是他不放心李寡夫家的吃食,说实话他也爱吃李寡夫家的早饭,可是顾楼生这两日身子还没好,走路有时候姿势都是别扭的。 而李寡夫家有一种油条是加了辣椒沫子的,顾楼生想吃的就是那种的,宋澄自然不会让他吃,所以干脆自己做了油条,再从李寡夫那买回了几碗豆花,加上豆儿和龚平,一家四个人在厨房里吃着早饭。 “过几日就是清明了,楼生你今年要带着宋大哥回去看爷爷吗?”说话的是豆儿,算起来,过几日就是清明节了,清明节都是要一家人一起去上坟的。而现在顾家顾林生这一户里面,顾林生已经是最大的家主了,顾林生和顾楼生的双亲,早在很多年前就双双病逝了。 “自然是要去的。”顾楼生挪了挪坐的位置,这几日连他做的位置宋澄都会先垫个棉垫,免得顾楼生做得不舒服。豆儿为了这些小举动嘲笑过顾楼生好多次,说是之前顾楼生也忒迟钝,要不是趁着酒醉,就算他认清了自己的感情也不会说出来的,更不要说现在安安心心地受着宋澄的照顾。 这清明节上坟扫墓,是家家户户都会遵循的习俗。莫名的,宋澄想起原先的家里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心的亲戚愿意去上柱香,折个柳枝。宋澄想了想,觉得可能性不大,再想到这具身体的家里上,又觉得,宋祁那户人家应该也是不会给老一辈扫墓的吧。 “成亲之前,总要带给爹看看的,免得到时候爹托梦回来怪我不告诉他。”顾楼生咬着油条笑了笑,吸溜了口豆浆,觉得把油条在豆浆泡软了的口感也是不错。安平郡这边都是拿着油条沾些酱料吃的,可是今天看着宋澄那样吃了一下,几人试了一下,竟都觉得不错。 宋澄和顾楼生这几日老是遭了家里人的善意的调笑,脸皮子也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总是一说就变红了,现在偶尔还会理直气壮地调笑回去。几人商量了一下,差不多离清明还有半个月,事情也不是那么急。顾楼生提前问了宋澄要不要陪他回邻国一趟祭拜下亲人,可是宋澄摇摇头,顾楼生也就没有多提了。 “回头我买些金箔送回宅子去,每年都是常心叠些元宝,然后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山上扫墓。今年宋澄你和我一起回去,爹他们早就去了,咱们成亲之日他们也看不到了,你就随我提前回去看看他们。”宋澄听了顾楼生的这番话,心里觉得一股暖流流过,现在这里真真正正地变成了他的家。 如果说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让他再一次活了下去,现在的转变才是他真正的重生,他有家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的宋澄,也不再是那个被人赶出家门的宋澄了。现在的他,有顾林生和常心这样的长辈,有豆儿和龚平这样的小辈,最重要的是,现在他真的拥有了顾楼生…… “唉,那今年的春卷儿谁做啊!”几人吃了早饭正要各干各的活儿去,突然豆儿猛地一拍脑门,转过身来,看着顾楼生和宋澄道:“每年上坟时候咱们都要带春卷儿的,是让宋大哥做还是我带信回去让大阿爹做?”宋澄一听,愣了一下,什么春卷儿? 顾楼生知道宋澄不明白,简单地给宋澄解释了一下。原来顾家老爷子生前最爱吃顾楼生他阿爹做的春卷,可是两夫夫相继病逝了。那时候顾楼生还小,大哥和常心抱着他去看着棺材落土的时候,顾楼生嚷嚷着要把春卷给爹,爹最喜欢吃阿爹做的春卷了。 严肃的场面突然插入了童声这么一声嚷嚷,让家里的亲戚都有点意外,而且没明白什么叫把春卷给爹。可是顾林生和常心听得懂,想着这也算是爹生前除了喝点小酒之外最大的喜好,于是在坟前供了一碟春卷。自那之后,每一年的清明冬至,家里的人去上坟的时候,总会带着一个食盒,除了一小罐小米酒,就是肉包子和春卷了。 “常心不会做春卷,他其他的做得好,就是那春卷皮到他手里一卷总是给弄破了,炸出来的春卷连大哥都嫌弃不肯吃,更别提带给爹了。”顾楼生想了想,觉得今年还是依旧别让常心做了,而且新儿刚出生没满周岁,定是不能带去上坟的,这样一来常心也只能在家里陪着他,所以也就别麻烦常心了,他最近带儿子就够头痛了。 “那还是让李寡夫给咱们做些?”豆儿想了想,觉得要不还是和往年一样吧。宋澄一听,出声制止了。“我会做,就是不知道爹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顾楼生刚打算掏些银子给豆儿让他去寻李寡夫,结果被宋澄这么一说倒觉得也是,宋澄应该会做的。而且宋澄那么自然地喊了一声爹,这今年的供奉不让他来亲自做,也表达不了小辈见长辈的心意不是。 顾楼生挑了挑眉毛,觉得对宋澄那一声称呼很是满意。豆儿嫌弃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被顾楼生想当然地无视了。“要不你们说说什么馅儿的,我做做看。”宋澄想了想,觉得正巧不知道今天一家人吃什么好,于是说道:“我最近正想给凉菜铺子添些什么菜,这么一想其实春卷也是可以备一些当零嘴儿卖的。” 顾楼生听了觉得有理,就说:“韭菜肉馅儿的,我们家吃饺子也是这口味,都是从爹那里带来的习惯。”宋澄点点头,说道:“那我等会去一趟集市,正好把凉菜铺子里的菜添一些,然后咱们晚上就煮点粥,炸春卷吃。” 虽然人已逝去,但是郡里对上坟扫墓时候带去供奉的食物都比较重视,所以豆儿才会把这件事单独提了出来。不过这一提出来,不仅解决了供奉的食物的问题,也解决了最近宋澄思考的,想给凉菜铺子添个别的菜品的问题。这春卷不仅可以当主食吃,也可以当小吃来解解馋,饿了的时候吃个一两个,不会饱但是也会缓解下嘴馋,只要味道说得过去,价钱也不高,配着凉菜卖,应该也是不错的。 等晚上凉菜铺子关了门,酒楼里的食客也不多的时候,宋澄就在后厨忙活开了。先是把木盆洗干净,烧开了水倒进去,再把粉丝倒了些进去泡着,然后转身去处理今天买回来的韭菜。韭菜摘了烂掉的叶子,打了井水洗干净,宋澄刚拿着刀把韭菜切成了段,放进碟子里备用,豆儿和顾楼生就人手一个糖葫芦啃着进来了。结果两人进来的时候还谁也不让谁,孩子气似的抢着要进来。 “你俩急什么,小心摔了。”宋澄无奈地摇摇头,最近顾楼生有时候的举动还真是让他大呼意料之外,关系改变了之后一些小习惯还是变了,有时候被豆儿笑了还不乐意了。“宋大哥,我一直有个问题,这肉馅儿的春卷放进锅里炸了,外面焦了里面也不熟啊。”常心炸春卷炸的烂歪歪的,豆儿炸的春卷外面都焦了里面肉还没熟,他也闹不懂为什么。 宋澄听了后笑着摇头:“你平时的聪明劲儿哪儿去了,当然是要先把肉炒一下,然后再拌馅儿啊。炸春卷又不是煮饺子,饺子要在水里煮滚了三滚水之后才能捞起来,可是春卷在锅里一会就要捞起来啦。”豆儿一听,嘴角撇了下来,好像是这么回事,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他都没想到呢!不对,明明他问过常心,常心也没想到! “喏,你来,肉丝我已经切好了,你在锅里烧了油,把肉丝倒进去炒熟。这些不用我教你都会的。”宋澄侧着身子让开了位置,让豆儿进来掌厨,顾楼生还是在一边看着。豆儿熟练地生了火,从瓦罐里面舀了油,用锅铲接着肉丝滑进锅里“嗞啦”一声,翻炒起来。 “捎加点儿糖,把我切好的韭菜倒进去翻炒,断了生就把盛出来到刚才的碟子里面。”豆儿熟练地舀糖,倒菜,翻炒,起锅,动作一气呵成,看得顾楼生好不羡慕。豆儿那么小的时候就会做饭了,虽然比不上宋澄,但是简单的一餐饭汤都是没问题的。而自己,总是在厨房里搞得鸡飞狗跳。 顾楼生看着豆儿和宋澄一个拌馅儿,一个摊开了春卷皮舀了馅儿进去慢慢地卷起来,滑进锅里去炸,配的好不默契,只得无奈地扬了扬眉毛。宋澄像是感应到了顾楼生的情绪似的抬起头望过来,正好锅里第一个炸的春卷已经能出锅了,于是用筷子夹了给顾楼生递过去。 顾楼生乖乖张嘴接过宋澄递到嘴边的春卷的时候听到宋澄小声地说了一句话,顿时觉得什么刚才想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了。宋澄说:“你只要等着我全部做给你吃就好了,这就是我想做的。” 第三十六章 -青生归来 第三十六章 清明将至,天气回暖,山脚下的桃花已经开到了半山腰,远远望去,嫩红一片。过了旧年冬至的第一百零六天便是新一年的清明,也到了春耕的时节,农户们都开始了劳作。从顾家的老宅到家里的祖坟要越过一座山,顾林生带着顾楼生和宋澄还有豆儿他们前往的时候,站在山上望着山下一片郁郁葱葱,有些感叹地说道:“今日,也是青生的生辰。” 清明,申时,故而取名曰顾青生。顾林生说,青生便是在这一天的申时出生的。顾楼生也望着山下一片开的灿烂的桃花,不明白为何大哥又提起了青生。虽然那日他们前去的时候沈克已经带着青生离开了,可是顾楼生现在被顾林生的感叹一提醒,觉得是不是有些事情,大哥没有告诉他们。 顾林生看着山脚下,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又继续带着楼生他们往山的另一面走。顾林生也是今早的时候听着常心提起的,刚要出屋子门的时候常心抱着儿子突然叫住了他,跟他说,今日是青生的生辰。顾林生当时愣了愣,问起常心怎么提到了这个,常心没回答,只是举着儿子的小手冲他挥手,说:“我带着新儿不能去上坟,等你们回来放个风筝吧,也算是给新儿和青生祈福。” 清明节的几个重要习俗除了寒食扫墓,挂纸和插柳枝,便是踏青、放风筝和蹴鞠了。不过安平郡这里只是会扫墓、挂纸和插柳枝,家里添了新丁的和邮箱着祈愿的才会放风筝,蹴鞠和踏青的倒真是不多,农户多是忙着春耕,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去踏青。 越往前走越是山阴,虽然天气回暖了,可是山阴免不了还是有些冷。宋澄看着顾楼生像是有些冻地搓了搓手,于是把手伸过去接过顾楼生手里拎着的食盒,让顾楼生好把手缩回去暖暖。“我没事。”顾楼生回头冲着宋澄笑了一下,还是把食盒拎了回来,宋澄手上就拎了好多纸钱了,食盒让自己来就好了。 越过山头到了顾家祖坟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众人走了一个时辰都有些累,豆儿跑到不远处折了根柳枝回来,仰着脖子看看几人,道:“走吧,柳枝我折好了。”顾楼生点点头,扶了宋澄跨过一个水沟,自己这才提起长衫,往石堤上跨过去。 跨过石堤,过了前面的田垛便是顾家的祖坟了。在石堤上远远地望去,顾楼生已经能看见几个熟悉的亲戚在那儿了,想着等会过去免不了要与长辈们寒暄,干脆趁着今日,让家里的亲戚都认识认识宋澄,也好过真等到自己成亲那日,才让他们知道自己要过一辈子的人是谁。虽然让不让亲戚知道宋澄的存在都不会碍到自己和宋澄的生活,可是想着宋澄对自己的照顾,顾楼生就觉得,要让顾家的人都知道,这是他顾楼生的人,就算是个厨子,也任何人欺负不得。 “等会见着了家里的亲戚,就把宋澄一并介绍给他们吧,就说你们已经订了亲,什么时候熨了帖子,给他们送去。”到了祖坟前,顾林生的心情却好了许多。他看着楼生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楼生在想什么,便回头嘱咐了两句。今年年初添了顾新,现在楼生也有了可以度过一生的人,而宋澄对楼生又很好。顾林生想起二老走得早,现在家里和睦美满,二老在天上,也能笑着看他们这些子孙后代了。 “嗯,不用大哥提醒,我也是要说的。”顾楼生往前跨了一步,侧着身子向后握住宋澄的手,用力拉了他一下,把他拉上了石阶。豆儿跟在后面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指了指天上:“爷爷一定很高兴看到你们这样亲密。” 到了祖坟前面,顾林生从木盒里拿了把小镰刀出来,把坟上的野草割了整齐,转身叫宋澄递一串子黄色的墓纸过来。宋澄走上前去递了,只见顾林生拿了块砖头,把墓纸压在坟上。顾楼生小声地给宋澄解释着,压上颜色不同的墓纸在坟上则是代表这坟是有后嗣祭拜的,不是野坟。虽说顾家的祖坟都挨在一起,但是这个习俗还是延续了下来,每年顾林生都会这么做,尤其是今年家里又添了后嗣,顾林生做起来也更加郑重了。 压好了墓纸,随后顾林生站起身来,让宋澄和顾楼生把食盒里带来的供奉都拿出来,点上蜡烛,豆儿在一边烧纸钱。“爹,如今我和常心添了新儿,不过才几个月大,等来年就可以带来给你们瞧瞧了。楼生也有了心上人,也快成亲了,你们二老也可以放心了。虽然你们没见过豆儿,可是每年我们带他来那么多次,你们也该认识了吧……豆儿也要成家了,现在家里和和睦睦的,生意做的也有声有色的,你们也能放下心来了。” 顾家二老去世的时候,顾楼生还小,这会子真把宋澄带来墓前了,免不了在脑子里想了好久该怎么说。可是想来想去,最后只是牵着宋澄的手,然后双双跪下看着面前的墓碑,干净清脆地告诉双亲:“爹,阿爹,我要与宋澄成亲了。”一句成亲,就似乎把所有的心情给诉说完了,他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告诉二老,他找到了对的人。 祭过了祖坟,拜过了双亲。顾楼生直到站起来向不远处家里的亲戚走过去的时候,也没有松开宋澄的手。宋澄觉得顾楼生的手前所未有的烫,他回头看了下顾家二老的坟,再看看顾楼生拉着自己往亲戚那里走去,心里像是一块石头又落了地。自己不过是个厨子,还是逃难来的,现在要与顾楼生成亲,也不知道顾家的人会不会反对。 哪儿都有门当户对这一说,整个临安国都不在话下。可是宋澄明白,不管是不是门不当户不对,顾楼生不在乎,他那一夜说过的要成亲,是千真万确诉了心意的。既然顾林生和常心没意见,那么顾家其余的人就再也说不了什么可以动摇他的话。顾林生站在他们身后看着宋澄与顾楼生的背影,笑着叹了口气。豆儿闻着叹气抬头,问顾林生:“大爹爹为何叹气?” “楼生这性子真随了我,当年我要娶常心的时候也是这般带他去了长辈们的面前,纵使他们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我还是娶了常心。楼生应该是怕宋澄被他们欺负了吧,所以急着要让他们都知道,宋澄已经是我们顾家的人,是他的夫,别人欺负不得。唉,也难为那些老长辈们了,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话都说了多少年了。”顾林生脑子里又想起了沈克与青生,这时候的他有点明白,为何今早出来之前,常心突然感叹了起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跟长辈们都说了?”顾林生想着想着,出神了一会,没注意到宋澄和顾楼生都回来了。看着长辈们离去的身影,顾林生觉得还是别去打招呼了,等着过段时间亲戚去递请帖的时候,再走动一下好了。说实话,自从从沈克那里得知了青生的事情之后,顾林生回去问了常心才知道,顾家的老一辈们,有多么固执。 “嗯,说了我与宋澄已经定亲,等成亲之日定邀他们来吃酒。”顾楼生笑了笑,牵着宋澄的手冲大哥摇了摇:“有一个叔伯认出来宋澄是咱酒楼的厨子,和其他几个长辈嘀咕了一下,我就没再多说,告了别回来了。” 顾林生点点头,看看宋澄,发现他好像并没有特别在意的样子,不由地有些欣慰。宋澄真是一门心思扑在顾楼生的身上,顾楼生如今的举动,已经能让宋澄觉得满足了吧! “走吧,该回家了。”顾林生拍了拍宋澄的肩膀,回头看了看已经插上柳条的祖坟,带着几人踏上了回家的归途。到了宅子门口的时候,常心早就在那候着了,备好了柚子叶和柚子水,往每个人身上撒了撒,祛晦气和阴气。 “去去去,都赶紧去给我洗个澡,不然都不许给我碰新儿。”常心用柚子叶给他们点了点之后,把人都赶去洗澡了。等众人洗好了澡,出来吃完了饭,都已经快接近傍晚了。“我让人去买了两个风筝,正好现在也要到傍晚了,去放了吧。” 顾楼生刚才在常心说之前,又做了两个小小的花灯,不过是那种素色纸糊的,不花哨。顾楼生把纸灯系在风筝的线上,然后把线交给了常心。传说,这种系了花灯的风筝,叫神灯,可以祈福许愿,就如同元宵节放的花灯一样。 常心握着儿子的小手,捏着风筝的线,等到风筝放高了,让顾林生咔嚓一下,用剪刀剪断了线,任由风筝随风漂泊。等两个风筝都放飞了,灯烛的光在风中随着风筝飞走的时候,常心喃喃自语道:“愿新儿平平安安的,无病无灾,愿青生也是,平平安安的,生辰快乐。” 正当几个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风筝远去的时候,突然一个疲惫的声音在他们不远处想起来,让众人皆是一愣。“我这不是好好的,做什么给我放这除病消灾去霉气的风筝。这多少年没来过你们这儿了,害得我差点迷了路……” 常心抱着顾新猛地一回头,看到那没了双腿,倚靠着柳树正对着几人微笑的人儿,突然觉得心里无比的心疼。 “青生!”听着常心带着哭腔的呼唤,那白衣青衫的男子拄着双拐,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三十七章 -心中疑惑 第三十七章 青生拄着双拐,靠在柳树上喘着气。他一个人拄着那一双木拐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胳膊下面要不是穿着厚厚的衣服,早就该磨破了。常心怀里还抱着熟睡的小顾新,没法去搀扶顾青生,忙打发了顾林生去扶青生一下。 “还傻站着干嘛,快扶青生进屋去坐着,他不宜久站的!”风筝也随着风飘走了,花灯也不见了,许愿祈福也完了,顾林生和顾楼生一边一个扶了青生进屋去,身后的常心和宋澄也连忙跟在后面进去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等众人都进了屋,落了座,青生舒了一口气坐在顾林生给他特地去拿来垫着的软垫上,常心看了看憔悴的顾青生,又转头去看屋外,可是并没有看到沈克的身影。这一情形让常心和顾林生不免有些心中疑惑,宋澄和顾楼生也是摸不着头脑。 “沈克呢,怎么就放着你一个人回来了?”顾林生接过豆儿递来的茶水,转神给顾青生递了过去。泡水的活由豆儿揽了,他方才跑去厨房烧了点开水,从罐子里捻了些茶叶出来,泡了一壶茶给众人端来了。几人看着顾青生接了茶,听了顾林生的疑惑略微一个愣神后又恢复了正常,不免更加疑惑了。 “他不见了。”顾青生微微地垂着头,耳边一缕长发从肩膀上垂了下来,略过手背,滑了下去。他轻轻地对着手里的茶杯吹了吹气,喝了一口茶后又舒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没有告诉我。我以为他回来了,可是我先回过家,宅子还是空的,我就靠着记忆找来了你们这儿,不过中途出了点岔子,现在才找到你们,正好看到你们在外面放风筝。” “你从哪儿回来的?远不远……之前林生说你和沈克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宅子也空了,你们到底去了哪儿?”小顾新刚才醒了,挥舞着手脚四处转着小脑袋笑着,看到了顾青生后眨巴着眼睛吮着手,然后居然冲着顾青生咯咯地笑了起来。顾青生看的一个愣神,都没有注意到常心问他的话,只是盯着小顾新,脸上也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 常心叹口气,知道触到青生的伤心事了,于是走上前把儿子递给顾青生:“来,新儿也算是你的晚辈,青生你抱一抱,他冲你笑呢。”顾青生连忙伸了手接过来,抱在怀里晃了几下,小顾新笑的更欢了。等逗了小顾新一会,顾青生这才笑吟吟地回过神,问常心:“你刚才说了些什么,我光顾着看新儿,都没注意你说的话。” 几人都知道顾青生和沈克的事情,连宋澄也有耳闻,和顾楼生在一起后,顾楼生还和他说过家里的一些事情。包括顾家的生意,顾家的亲戚和顾家发生过的大事。常心又问了顾青生一边,青生沉默了一会,一边用手轻轻地拍着顾新的后背,一边看着众人开口道:“沈克带我离开的时候,也是事出突然,我们去了邻郡,那儿沈克也有一处宅子。可是前两天,他出了门便没有再回来,我放心不下,便回来找,可是没有找到……我一个人没法,只有来找你们了。” 顾林生和常心商量了下,决定就让青生住下来。顾青生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一个人在外,留在家里也能更好地照顾他,顺便问清楚最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且顾林生觉得,当日沈克对他说的话一定不是平白无故说的,虽然当时是因为顾林生怀疑沈克,可是沈克说的那些话,还是让顾林生有些顾虑。 做了决定之后,几人就分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留着青生抱着小顾新和常心在堂屋里面谈心。宋澄拉了要回房的顾楼生到一旁,悄悄地问:“大哥今早晨是不是说今日是那顾青生的生辰?” 起先顾楼生还疑惑,这宋澄好好地不要他回房记账,拉自己到一旁做什么。结果宋澄话一问出口,就让顾楼生愣了愣,不由地佩服起宋澄的细心。大哥早上随口感叹的一句话,自己和宋澄都听了去,可是自己早就忘了,宋澄却记了下来。 “记那么清楚!我的生辰你可记清楚了?”顾楼生虽然高兴宋澄的细心,但是心里也不免泛了一点酸味。不过想着没人告诉过宋澄自己的生辰,估计宋澄也答不上来,觉得可以趁机捉弄他一下了。可是顾楼生没有料到,他刚问完,宋澄就回答了出来:“六月初九。” 顾楼生愣了一下,问他:“你如何得知的?”宋澄看着顾楼生疑惑的眼睛笑了出来,伸手替他整理了下长衫的领口:“我早问了豆儿的,打算等你生日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可是现在被你发现了。”顾楼生觉得到时候生日的时候有没有惊喜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惊喜,宋澄竟然悄悄地把他了解了那么多,可是自己却没有主动地去了解他别的情况。 “你那么主动问了我的生辰,我却还不知道你的生辰。”听着顾楼生话里有了点沮丧,宋澄连忙阻止他自责下去:“我生辰是四月初八,现在我告诉你了,这样你就知道了。”顾楼生摇摇头,笑出了声,觉得宋澄虽然是个木头,可是是个摸上去,能暖人的木头。他一边想,一边在心里思索着,到时候给宋澄什么样的惊喜好呢? 宋澄和顾楼生说完了悄悄话就彼此分开了,现在已经晚上了,可是晚饭还没弄。今个儿又是顾青生的生辰,看他的样子又是折腾了几天才找过来的,想必那长寿面也是一定没有吃的。宋澄让顾楼生告诉常心他们,晚上就吃简单的面好了,众人都没有异议,于是宋澄一个人在厨房倒面粉,加水,和面、揉面,擀面、切面地忙活开了。 宋澄在厨房里面擀面条,顾楼生也帮不上忙,索性忙完了就去了堂屋。他与青生也很久没见了,虽说算不上太熟悉,可是也不算陌生。顾青生看到楼生掀了门帘走了过来,本想站起来,想着刚才没有好好地打招呼,现在总要叙叙旧的。楼生都长这么大了,方才那个宋澄似乎就是之前沈克提起的厨子,估计楼生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可是青生抱着小顾新打算起身时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起来都需要拄着双拐了,更何况还抱着一个小婴孩。这时光不饶人,而且刚才一个恍惚,竟差点忘了自己是个残废之人了。 “青生,就坐着吧,跟楼生不用在乎什么礼数。”常心看出青生的动作意图,连忙站起来把他按了回去。顾青生抱歉地笑了笑,转头看向顾楼生:“楼生都长那么大了,应该也是不记得我了。”顾楼生小时候除了顾林生和常心带着他,便是身边只有一个顾青生常在了。那时候顾青生安安静静的,哪儿能和现在这样一个憔悴残疾的人儿联系起来。 “自然是记得,小时候大哥和常心没空带我的时候,总是青生你与我一起在房里看书的。”顾楼生想,既然那个沈克那么心疼和宝贝顾青生,那为何现在又丢下他一个人,还让他漫无目的地寻了回来?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们现在分开了,而看顾青生的样子,分明是很担心沈克的。 顾楼生发现常心以前说的话有些道理。常心总是说,现在顾楼生看不懂的东西,等了今后有了重要的人,在乎的事情,总会从对方的眼神和神情里发现些什么的。而现在,顾楼生就能从顾青生的脸上,看出来他对沈克的担心。既然顾楼生都看出来了,没理由顾林生和常心看不出来。几个人心里有着疑惑但是都没有说出来,趁着晚饭前在堂屋里聊着天,谁都没有执着地问下去。 “那宋澄可是楼生酒楼租出去的凉菜铺子的厨子?”顾青生好歹也是过来人,自然是看了个透彻。他向着顾楼生打趣儿道,让他与宋澄成亲了的那天,是一定要喊自己来喝酒的,千万别嫌弃自己是个残缺的身体,来了会给他们添麻烦。顾楼生毫不犹豫地应下了,若说是这一辈里关系较好的亲戚,也就上次恭叔的儿子顾弄,和如今在面前的顾青生了。但是要论沈克,这个人在顾家,终究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一定,青生你身体不好,正好你现在留在咱们家里,我回头让宋澄给你炖些滋补的药膳,你好好补补身体。”顾楼生说的不是客套话,所以顾青生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人与人交往论的是心意,你虚而不往,我自是推脱客套。看惯了人情冷暖,顾青生心里明白,也许沈克会料到自己来找常心和顾林生,所以才放心地一走了之的。 “长寿面来喽!”豆儿掀了门帘,探出了个脑袋冲堂屋里面的众人嚷嚷着。顾青生看着几个忙活起来的人,问道:“今天是有人过生辰?哎呀你们怎么不说,我都没有祝福……”常心笑着摇摇头,儿子还在顾青生怀里抱着不吵不闹不用他操心,他就去接了碗筷,亲自给顾青生盛了一碗面,往上淋了一勺香油。 “傻青生,今个儿是你的生辰啊!”顾青生愣了半晌,小顾新笑嘻嘻地抬手拽了拽他的头发才让他回过神来,环顾四周。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宋澄和正给他擦汗的顾楼生,还有忙前忙后跑来跑去的顾豆儿,给他盛面条的常心,还有给常心盛面条的顾林生,顾青生抱紧了怀里的宝宝,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第三十八章 -清粥小菜 第三十八章 青生就在顾林生家里暂时地住下了。顾林生也托人千方百计地打听过沈克的消息,可是都杳无音信。顾林生和常心都觉得,沈克不会抛弃青生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至于他现在为什么消失不见,也摸不着头脑。不久之后,顾林生放弃了打听,觉得顺其自然,沈克总有一天,会出现的。 家里多了一个人,生活上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常心平日里在家里也有了人陪,他原先就想念青生,现在青生每日和他一起带带儿子,让他也轻松了许多。虽说家里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人,但是生意也是不能耽搁的。白天宋澄和顾楼生还是在凉菜铺子里打理,酒楼每日开门做生意比凉菜铺子要长一些,所以豆儿和龚平就不每日回来了,而宋澄和顾楼生每日晚上还都赶回来。 酒楼里顾楼生的住处是一间小屋子,墙体较薄,自从宋澄与顾楼生在一起了之后,这两个月来多的夜晚两人多是都宿在酒楼里的。这墙体一薄,豆儿又睡在隔壁,两人不免总是担心让豆儿听了去,影响不好,所以自那第一次的洞房花烛之后,竟再没有行那欢、爱之事。 宋澄有点担心顾楼生的身子,上次一夜之后不舒服了好几天,他倒是觉得近期内再吃不上嘴倒也没什么。顾楼生都已经要与他过一辈子了,豆儿也快要嫁出去了,等到过了这段时日,总会方便的。宋澄夜里不提,顾楼生也臊着脸不说,两人倒是默契十足。 “楼生,你来尝尝我这新腌出来的黄瓜。”宋澄前几日,从集市上进了好些黄瓜回来,一部分切成了黄瓜丝儿备着,用作凉菜铺子里面的食材。另一部分他都切成了段,用盐码了,放在木盆子里面腌了一天。 不用腌时间长,只需让盐入了味,再用食醋倒入瓦罐里面泡着,少加些糖,切点儿辣椒丝儿,把腌好的黄瓜段放进去,封了瓦罐。只消这么一夜过去,便可以拿出来食用了。宋澄是前天晚上在厨房里腌的,刚才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于是叫上顾楼生来到厨房,给他在味道上把把关。 这种方法就是类似普通的凉拌,可是用黄瓜段代替黄瓜丝儿会更清爽可口。黄瓜脆脆的口感加了醋的浸泡,再添上一点点辣椒的鲜味,作为开胃小菜是尤其好的。“有点不够酸,再加些醋?”顾楼生嘴巴里嚼着黄瓜看着宋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让宋澄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顾楼生笑嘻嘻地没阻止,只是拿起筷子又从瓦罐里面夹了点放到碟子里,换了个筷子才又送进嘴里尝起味道来。 这夹菜换筷子的习惯还是自从宋澄来了之后,顾楼生爱养成的。宋澄来了之后,顾楼生去厨房的次数也多了,有时候宋澄让他尝尝菜的味道也是常有的事情。这普通的起锅就吃的菜品倒是无所谓,但是像是凉拌菜可就不能筷子通用了。因为很多的凉拌菜都是要存放一段时间的,到了吃饭的时候,单独捞出来一部分到碟子里,剩下的继续存放。这一但用了不干净的筷子,天气冷还好一些,天气稍热,这凉拌菜和腌菜很容易就坏了。 “不酸?”宋澄听了走上前来,用手从碟子里捏了一块黄瓜段扔进嘴里,觉得酸味正好,再加醋就要多了:“我已经加了好些醋了,还不酸吗?”顾楼生听了点点头,又送了一根黄瓜段进嘴里嚼着:“嗯,辣味倒是够了,有那么一点儿味道,但是又不会觉得辣,但是酸味还是不够。” 宋澄看了看顾楼生又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味觉也没有出问题啊,尝着那酸黄瓜觉得酸味也是够了,再添就要多了。宋澄第一次没听顾楼生的,晚饭的时候弄了一小碟酸黄瓜放到饭桌上。正巧晚饭众人就吃熬得米粥,用这小菜配正好。 常心和顾林生都觉得酸味真好,连嗜酸的顾青生也觉得,这酸味够了,饭前尝一点,开胃又好吃,再加粗该酸牙了。宋澄点点头,觉得也是,还是听从大家的意见好了。顾楼生倒也没在意,只是觉得这酸味好像真的有点不够啊。 “可能是春天到了,好些人不都是春困,而且胃口不好吗。酸味又正好是开胃的,所以楼生才觉得酸味不够。”青生想了想,觉得宋澄做这酸黄瓜的初衷也应该是这个原因。春天的时候,好些人不免觉得成日里都是满满的困意,好似觉不够睡,总是哈欠连天的,吃饭也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天暖了,人也懒了的原因,所以吃点酸,开开胃,省的众人饭也吃不下,饿坏了胃。 “前几天楼生不是还说这胃口不好吗,今日宋澄就给你弄好了这酸黄瓜,以后每日你饭前吃一点,多吃点清粥小菜的,春天就别碰油腻的了。”顾林生听了青生的话抬起头来,也点了点头:“这几日常心和青生的胃口也不那么好,宋澄你就再多弄一点放在家里,平时你们白天不在的时候,也好让他们俩乖乖吃饭。” 顾楼生一听,倒是也觉得有理。他这几日早上总是睡不够不说,每天都要宋澄拖着他拽着他个弄起来,然后他迷迷糊糊闭着眼睛等宋澄给他套好了长衫,趁着宋澄出门洗漱,再一头栽回到枕头上,小睡一会。弄得这几日宋澄洗漱完回来又要折腾着把他喊起来,最后还要看着他在井边洗漱别掉进去了。顾楼生清醒了直嘟囔不会的,宋澄只得哭笑不得的日复一日的守着他。 而且他最近的确是提不起胃口,不是说宋澄做的饭菜大不如前,而是家里最近普遍都么有什么胃口。而今天吃到这酸黄瓜,清凉可口,酸脆爽口,就像大哥他们说的一样,酸的的确是开胃些。虽然没胃口的时候不觉得饿,可是实际上胃还是到了该吃饭的时间,这要是一整个春天都没胃口,岂不是要把胃给弄坏了? 想着想着,顾楼生又抬起筷子伸向了碟子的酸黄瓜。常心看着顾楼生的举动虽然觉得能说得通,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趁着晚饭后宋澄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顾林生出门去龚平家里和龚老爹商量事情去了,青生又抱着小顾新爱不释手,常心得了空,拉了顾楼生到一旁,疑惑地看着他。 “你最近又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光是胃口不对?”顾楼生被常心这么一问有些愣神,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常心倒也没主动告诉他,毕竟常心也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胃口不太好,也觉得困,大哥不是也说了,春日里容易这样。”顾楼生想着应该是常心担心他的身体,于是拍了拍常心的肩膀表示自己好得很,身体也很好,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等这段时日过去了,天更暖一点救不会了,你别担心。” 常心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他倒也不是太担心顾楼生的身体,虽说顾楼生不如宋澄那么身强体壮,但是从小也是健健康康的没什么大病大灾,身体也好的很,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么一想,常心就说服自己放下心,想着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再观察观察。 晚上忙活好了,洗漱完了准备睡下的时候,也很晚了。宋澄躺下的时候想起顾楼生胃口好,今日又有点嗜酸,于是翻过身,抱住顾楼生问他:“明日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顾楼生想了想倒真没什么,于是两个人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宋澄搂着顾楼生,顾楼生窝在宋澄的肩膀上,一起想明天吃什么好呢! “要不我明日中午做个醋溜土豆丝吧,跟酸黄瓜有点像,我也放点辣椒丝儿。”顾楼生想了想,觉得挺不错的,光听着嘴里就觉得有味道了,于是欣然答应了。两人又说了会悄悄话,因为顾楼生这几日太容易睡着了,等到宋澄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闭着眼睛沉沉睡去了。宋澄放轻动作翻了个身,侧着身子面向顾楼生,搂着他在他脸颊上印上一个吻,也沉沉睡去了。 结果第二日早上,相拥而眠的坏处就来了。宋澄楼了顾楼生一夜,一只胳膊更是被顾楼生枕了一夜,此刻酸麻不说,更是丧失了大部分知觉。宋澄刚起了床穿衣服,发现连手肘都弯曲不得,动一下就觉得手臂麻木的要命,那种酸酸麻麻的感觉一直从手上传到脑袋里。宋澄没办法,只得在床边坐了好久,间或才动一下。宋澄想着这样今日拿锅都不行了,于是索性又出门用冰冷的凉水擦了几下,忍着麻木挥舞手臂活动了好一会,这才好多了。 而反观弄得宋澄手臂麻了的罪魁祸首顾楼生,还在床上蹭着枕头,睡觉呢! 第三十九章 -大秀恩爱 第三十九章 宋澄站在水井旁边打水往手臂上泼,这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是冰凉的井水还是冻得他一哆嗦。他缩了缩脖子,正打算回房,这时候正好看到不远处常心和顾林生的屋子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随后屋子里的烛火也亮了。 宋澄想着这时候喊顾楼生起床也是个困难活,还是先去厨房煮点米糊和早饭,然后再去喊顾楼生起床吧。宋澄刚到厨房生了火,就见常心披了一件衣服推开厨房门快速走了进来,看到宋澄已经在忙了,连忙舒了一口气。 “那小祖宗又饿了,我想着他昨晚已经吃了一大碗米糊了,也忘了备下点余着。方才林生看他不是尿了裤子,害我还要起来给他煮米糊。”常心嘴里虽然抱怨着,可是心里还是宝贝孩子得紧。照看孩子是一项很累的活儿,特别是刚出生没满周岁的孩子,双亲一天晚上被折腾起来个两三趟哄他是常有的事。 “哈哈,婴孩嘛,总是要麻烦你们一些的。”宋澄先把米糊放在锅上热了,好让常心先拿回房里喂儿子。小婴儿太多的东西不能吃,而且又小,只能吃流食。常心点点头,在旁边候着,看着宋澄忙了一会,他疑惑道:“宋澄你的手怎么了,怎么像是使不上劲儿。” “哦,没什么,就是有点酸麻,过会就好了。”宋澄不在意地挥舞了几下,表明自己没事,然后生了火,开始在锅里炒一碟青菜,早上配着粥,吃清淡点。 可是常心还是有点疑惑,这好好地怎么会手臂酸麻,难道真如顾楼生所言那样,家里太赖着宋澄做事了,累着他了?“好好地怎么会手臂酸麻,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这早饭我来做吧,你去歇歇。” “没事,就是昨晚给楼生枕了一夜,所以使不上劲儿。”宋澄一只手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这总归是他和顾楼生相处的私事,说出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常心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就说了一句难为你那么宠他,然后笑着往旁边走了几步,从宋澄手里接过锅铲,示意早饭还是让他来吧,宋澄去歇一会好了。 宋澄也没有推辞,就让出了位置给常心忙活,自己则是先把米粥端去了顾林生的屋子,让他先喂了小顾新吃饱别闹腾,然后才回了房喊顾楼生起床。“宋澄你让我再睡一会。”顾楼生迷糊着被宋澄摇醒了,最近每天早晨都是宋澄喊他起床,这会子知道宋澄又再喊自己起床了,顾楼生又缩着身子往被子里钻了钻,不肯出来。 宋澄可没依他,好拖歹拖把他给拽了起来,套上长衫,打湿了毛巾擦了脸,这才让顾楼生清醒了点。“你不在厨房忙活,非要拉我起来,等你忙好了早饭再喊我也不迟啊。”顾楼生脸埋在湿了水毛巾上,闷闷的声音传到宋澄的耳朵里,倒是没有半点责怪的意味。 “常心被新儿闹醒了,说是今早不用我忙活早饭,他来就可以了,所以我左右无事,只有把你哄起了床啊。”宋澄用了一个哄字,顿时让顾楼生什么起床气和不满都没有了。虽然还是有些没睡醒,但是他也不会寻着床再倒头就躺着小睡了。 “你昨夜说是做醋溜土豆丝的,别忘了。”顾楼生喉咙里咕噜咕噜地淑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宋澄一听,笑出了声:“你小心别漱口呛着了,淑着口就别说话了!我没忘,待会到了酒楼我就去看看有没有土豆了,没有我再去买。” 顾楼生点点头,乖乖地漱口不再说话了。等到两人都洗漱好,来到堂屋的时候,常心已经把粥端了过来凉着了。“我弄了点酸黄瓜和咸菜,青菜我就直接切碎了和粥一起煮了,没有再单独炒个青菜。”常心正在布筷,看到两人过来了,给两人盛了粥,解释道。 “白粥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味道,放了青菜进去也好。”顾楼生用筷子搅拌着粥,又加了点咸菜进去。宋澄看着顾楼生加的咸菜快把整个碗给占据了,连忙阻止了他:“你怎么添这么多咸菜,咸菜吃多了不好。” 顾楼生一听,再看看自己碗里,再看看盯着他的宋澄和常心,解释道:“可是不加,没什么味道啊。”常心一听,放下筷子,把酸黄瓜往顾楼生那里推了推:“你吃点酸黄瓜吧,宋澄说得对,咸菜吃多了不好。” 常心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和宋澄想的都是,这顾楼生最近的口味怎么的变重了。难道真是春天的原因,所以没胃口,口味也变重了?他记得以前顾楼生虽然爱吃咸菜炒肉丝,可是也没像今天这般往碗里添了那么多啊,那筷子就没停过。 几人一边疑惑着一边吃完了早饭,宋澄和顾楼生要赶回去酒楼,而常心也要把早饭端去青生的房里。虽然青生说没关系他可以出来吃,可是常心不许他早上出来,就让他在房里,自己给他把饭菜端进去就好了,中午晚上出来吃饭活动活动还是好的。 宋澄和顾楼生回了酒楼,顾楼生又趴在凉菜铺子的柜台后面眯起了觉,而宋澄则是直奔厨房,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土豆儿了。宋澄又去地窖找了找,发现土豆有倒是还有,就是有些已经发了芽,冒出了绿绿的小芽。 土豆发了芽,里面便有毒了,是万万不能吃的。宋澄想了想,怕酒楼里新来的厨子误拿了出去做菜就不好了,于是索性用篮子把发芽了的土豆都兜了起来,扔去了外面。既然酒楼里的土豆都不能用了,宋澄只能去集市上买。他看着顾楼生那样子又快睡着了,想着酒楼有厨子和豆儿他们在忙,早上凉菜铺子的生意没什么,到了中午人才多起来,所以放心地去集市买菜了。 宋澄想着既然去了集市上,就索性买了些新鲜的蔬菜。酒楼里最近新隔出来一个小厨房,砌了灶台,落了碗柜,单独给宋澄用的。宋澄现在不怎么管后厨的事情了,毕竟新招了厨子,所以宋澄现在除了管凉菜铺子,就是管这一家子吃饭的问题。虽说那酒楼新来的厨子手艺不错,可是顾楼生和豆儿还是习惯了等宋澄烧饭,再一起吃饭。 顾楼生睡醒的时候是被来买凉菜的乡亲们推醒的,顾楼生一看,这不是老大夫吗,那时候宋澄入狱他可是帮了大忙的。老大夫笑眯眯地看着顾楼生,道:“楼生啊,这么困啊,这春天是容易困,可是你趴在这睡着了也要小心着凉喽……宋澄怎么没看着你,都不给你披件衣服。” 顾楼生一听,笑了笑:“老大夫,宋澄估计在忙呢,我这是偷着眯会的,让他看见了又要拽我起来了。你怎么跑这么老远来镇子里,出诊吗?”虽然宋澄真要是看道他又偷偷地眯起了觉,也不会真的把他拖起来的,反而会像老大夫说的那样,给他披衣服。 “是啊,有户人家喊我来出诊,我想着你家酒楼就在这附近,所以来买份凉菜回家。我家儿子哟,可喜欢你们家拌的凉菜了,每次吃的时候都会和我喝点儿小酒,平时啊,他压根就不和我这老头子喝酒的!”老大夫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 顾楼生点点头,打发了豆儿去喊宋澄来弄凉菜,自己则是迎出来,让老大夫先坐一会。老大夫人也年纪大了,头发胡子都花白了,此刻看着宋澄和顾楼生这些年轻人感叹也多了。顾楼生乖乖地听着老大夫絮絮叨叨说这话,宋澄则是被豆儿喊来拌凉菜了。 “老大夫,还是要上次那些菜是吧?”宋澄夹了菜,用称称了下,然后倒进盆里,加调料开始拌起来。老大夫笑眯眯地跟顾楼生夸着宋澄:“我就来买过几次,这宋澄都记住我们家的口味了,这好记性哟。”顾楼生一听,顿时觉得身心舒畅,这夸宋澄他自然是高兴了。 宋澄拌好了凉菜,用老大夫带来的瓷碗装了,又给他多加了点猪耳朵。:“凉菜里面我多加了些猪耳朵,下酒吃更好,辣沫子我少摆了些,老大夫您年纪大了,别吃那么辣。”这句话简直说进老大夫心窝里去了,高兴的不得了。宋澄和顾楼生又是半分钱未收,想着老大夫不仅上次帮了宋澄,还在常心生产的时候帮了忙,怎么也不肯收老大夫的钱。老大夫知道俩人也是感恩,所以也没有过多推辞,道了好几声谢才离开。 “怎么这么地高兴?”宋澄看着顾楼生嘴角都咧了起来,不明白什么事让他那么开心。顾楼生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回答道:“老大夫夸你呢。”边说着,还装作很赞赏地样子,拍了怕宋澄的后背。 宋澄一听,乐了:“夸我你高兴什么。”顾楼生想了想,在脑海中研究了下怎么说,最后索性觉得绕那么多弯作甚,于是就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是我的人,别人夸你,我自然高兴,笑也是应该的。”顾楼生有时候把心里话毫不扭捏地说出来,着实能让宋澄高兴的飘飘然起来。 宋澄听了,心里也是欢喜,也顾不上酒楼里已经断断续续开始有了客人了,也无视掉了豆儿冲着两人比划着“羞羞”的手势,趁着拉着顾楼生往厨房走去的时候,凑上去亲了顾楼生一下:“凉菜铺子先让豆儿看着吧,你随我来后面,我弄醋溜土豆丝给你吃。” 第四十章 -出人意料 第四十章 宋澄被豆儿叫去弄凉拌菜的时候土豆已经削好了皮,就差切成丝儿了。新鲜的猪肉切成肉丝儿,在冷水里面过一遍,滤了部分血水后,放在一边备用。如果说宋澄现在挺享受做菜的过程,那么顾楼生就蛮享受看宋澄做菜的过程了。或者说,宋澄现在更享受,有顾楼生在一旁时候的做菜过程,被心爱之人赞许的时候,总是容易让人觉得更自豪的。 “多加点醋啊。”顾楼生可没忘记这茬,不过宋澄这个点炒土豆丝,还没到饭点,估计是打算提前弄给顾楼生当小菜吃了。看着油锅烧热,肉丝加糖炒熟,青椒和土豆丝儿下锅,顾楼生觉得心情更好了起来。 路过去后厨的新来的小杜,也就是酒楼新聘的厨子过来探了个脑袋看了一眼,笑嘻嘻地打趣道:“老板,宋大厨对你可真好啊!不过我刚才听豆儿说了,你俩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前厅秀恩爱了啊,什么时候喝喜酒,一定别忘了喊我啊!” 说完,小杜在接收到顾楼生送来的笑骂声之前,就手脚迅速地溜了。人跑没了影,喊出来的话还萦绕在耳边。顾楼生撇了撇嘴,想着刚才宋澄在前面明目张胆地吻他,心里也是有点小甜蜜。 宋澄在爆炒土豆丝儿的时候依着顾楼生,加了一勺子醋。本来加了醋爆炒的土豆儿就会比较脆,口感也要好些。生了大火爆炒出来的,那锅铲子挨着土豆丝儿和锅摩擦的嗞啦声传来,让顾楼生看着锅咽了口吐沫。 “好像有点饿了。”顾楼生摸了摸肚子,觉得真是有点奇怪。前几天吧,怎么都不饿,也没什么胃口。这几天吧,胃口好了很多,现在竟然这还没到饭点,早上才吃了早饭,而且也吃饱了,怎么现在闻了酸味,就饿了呢! “帮我拿个碟子出来,这火生的大,马上要起锅了,不然炒过了头,土豆丝儿就不好吃了。”顾楼生依言去橱柜里面拿出来一个碟子去用锅里烧好的热水烫了下,递给宋澄。现在这种拿了碗筷要先用热水烫一下的习惯也不知道顾楼生什么时候养成的,以前他是完全没有这么概念的,现在倒是做的很熟练。 等到醋溜土豆炒肉丝出了锅,宋澄把它端到小桌子上,和顾楼生坐下来,一人一双筷子,吃了起来。“还想吃点什么?”宋澄想着再等等,等到郡里新鲜的茶叶采摘完了,那些炒差的茶农挑了担子来镇子里卖茶的时候去买一些,给顾楼生泡些来喝。新采摘完了炒出来的茶叶毕竟要比酒楼里面拿来招待食客们的茶叶沫子要好很多,最近顾楼生又正好春困,喝茶叶不仅对身体好,还提神。 “倒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估计这一碟子土豆肉丝吃完了,中午也不怎么吃得下了,到时候看吧。”顾楼生抬手夹了一筷子,送到宋澄的嘴边,宋澄张嘴乖乖吃了,听顾楼生说话。“等会我去柴房烧点热水,总觉得这几天后背有些痒,你等会帮我擦擦背。” 宋澄一听,点点头应下了。毕竟后院里顾楼生的房间离前厅有着好些距离,豆儿他们这时候正忙着,也不会回来。厨房里的小杜他们更不会靠近顾楼生的房间了,听着顾楼生这么一句话意明了的暗示,宋澄怎么可能不懂?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土豆丝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宋澄提前给顾楼生在柴房烧了热水,用桶打了回房倒进浴桶,兑了冷水,摸了水温合适后,喊顾楼生进来洗澡。顾楼生从屏风后探了个脑袋过来,看着宋澄已经给他弄好了洗澡水,很是满意。 “宋澄你过来,你看看我后背是不是有什么?”方才顾楼生正在脱衣,冷不丁地眼角瞟到了铜镜里面自己的后背好像有什么。宋澄一听,连忙抖了手上的水,用毛巾擦干,从屏风后面转过来看顾楼生怎么了。 “哪儿呢。”宋澄把顾楼生的衣服往下一扒拉,果然看见了一个印记:“我记得你这儿是没有东西的啊,怎么的突然出现了一个梅花瓣似的印记,像胎记似的。”顾楼生一听宋澄的描述,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但是顾楼生又觉得不可能,虽说是听说过这种事情发生,可那毕竟都是地方上民风日志里记载着的,总不可能发生到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身上吧。 “你去问豆儿再要一面铜镜过来,我自己个儿瞧瞧看。”顾楼生打发了宋澄去问豆儿要镜子,想着两个铜镜前后一对比,自己是能看到自己的后背的。宋澄还有点疑惑发生了什么,觉得那印记有些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怎么个眼熟。 直到宋澄在前面找到了豆儿,发现那孩子嫌热,正把袖子往上裸着,露出了手腕上的二瓣梅花印记的时候,宋澄才如糟了雷劈似的,愣在那。豆儿看着宋澄话说了一半就愣在那儿了,伸手去推推他:“宋大哥你怎么的了,话说一半就这幅表情,你这表情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啊!” 龚平闻言抬起头,反驳豆儿的话:“明明宋大哥那是震惊过了头,唉唉,宋大哥你傻笑什么!”宋澄来不及回答俩人的话,只问豆儿要了铜镜,至于要来做什么则是闭口不谈,弄得豆儿和龚平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宋大哥这是怎么的了啊,奇奇怪怪的,早上不还好好的吗。刚才我是说了什么?他怎么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豆儿看着宋澄急急忙忙往后院跑去,转头看着身后的龚平。龚平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你看宋大哥那样子,分明后来变得很高兴,等会不忙了咱么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还是十几岁的豆儿和龚平都很好奇,可是碍不住前厅实在是忙,两人都没有空去后院瞧瞧。宋澄去豆儿房里拿了铜镜,迅速地回了房,发现顾楼生正光着上身坐在那想事情。这种时候宋澄顾不得欣赏顾楼生的身体,关好了门,走上前把镜子递与他,问道:“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想法了?” 顾楼生闻言抬起头看着宋城,像是有些纠结地说道:“我不知道,总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又觉得不太可能。”顾楼生看着宋澄像是了然的样子,问他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宋澄点点头,说也只是自己的猜想:“你后背蝴蝶骨上的梅花印,和方才我在豆儿手腕上看到的,很像。” 顾楼生一听,身子往下顿了一下,良久没有开口。“书上记载过,临安国内有梅花印的小公子可以生产,但是也出现过例外。一般的印记都在手腕子上,像是青生的就在后背,可是他的印记也是天生带来的。” 宋澄没有打断顾楼生说话,如果说刚才自己在有了一些猜想后先是震惊后是惊喜的话,那么这件事对于顾楼生来说,就有些意外了。“没有印记的男子如果是天生孕体,和小公子一样的话,受了人的雨露也是可以受孕的。不过书里说多数的男子并非是承孕的,所以男子承孕的事例便没有那么几例。” 话说到这份上,顾楼生抬头和宋澄对视着:“如果我真的有了孕,按照地理志记载,的确会出现梅花印。”宋澄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坐下来到顾楼生的旁边,轻轻地把他揽到自己怀里,告诉他:“我很欢喜,真的,我们去找老大夫来瞧瞧。不管是不是真的成真了,你还是我的楼生,你若是觉得太过于意外,那么以后咱们就同大哥和常心一样,不生了便是。” 顾楼生听了宋澄的话皱了皱眉,小声嘀咕道:“不是不愿,只是太意外了。”宋澄听到顾楼生的回答才舒了一口气,好在顾楼生只是今日得知了这个事情之后太过于震惊了,并不是不愿意以男子的身体孕育他的孩儿。宋澄像是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方才的欣喜又全部回来了。 顾楼生不满地看着宋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可是并非是我不愿意有你的孩子,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我不爱听。”宋澄一听,傻了眼,方才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因为宋澄想着如果顾楼生真的觉得太过于意外而难以接受,而事实又摆在眼前的话,这第一个孩子生了下来,以后顾楼生若是不愿意,他是无所谓的。但是自己的孩子,若是真的在上天的恩泽下被孕育了,谁又能不喜欢呢? “老天给了我太多,所以我已经不会去强求什么了,如果我们真的有了孩子,我们也不知道对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危害,等会我就去请老大夫。你们都是上天赐给我的,都是我的宝贝,所以我并不是不喜欢的意思。”顾楼生点点头,他也知道宋澄在狂喜之后是为他在考虑,于是那稍微的一点不悦也都被打散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顾楼生挪着屁股动了动,想着等大夫看过了才能有定论,虽说是应该*不离十,但是自己也并未像是从别人那听来的孕吐什么的,最多就是比以前爱吃了那么点酸。而且啊,顾楼生觉得如果自己的身体里真的孕育了宋澄的孩子,那么以后一定不能由着宋澄把自己折腾一夜那么胡来了! 第四十一章 -一炮即中 第四十一章 老大夫刚回到家,倒了小酒咪了两口,尝了几口凉菜,这板凳还没坐热,便被宋澄亲自驾车给请了过去。老大夫没听懂宋澄三言两语的解释,只想着刚才见到顾楼生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挺有精神的吗,怎么现在宋澄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请自己去看病? “哎哟,宋澄你好好与我把事情说说,楼生怎么了?方才我看到不是还好好的,莫不是刚才趴着睡觉着了凉?”老大夫坐在马车上,宋澄在驾车。老大夫实在是疑惑,于是问宋澄到底是怎了。宋澄这时候请到了老大夫,突然意识到顾楼生又不是快生了,自己这么急做什么,于是放慢了马车的速度,给老大夫大致说了一下。 “你是说……你们就行了一次房事?”宋澄听到老大夫直接把这一点拎出来说,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老大夫呵呵地笑起来,宋澄这才发现老大夫还有心思开他玩笑呢。不过开玩笑归开玩笑,宋澄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老大夫的问题:“咳……的确就一次,我与楼生都喝多了。” “那还真是好福气啊。”老大夫习惯性地捋着胡子笑,若是真如宋澄描述的那般,顾楼生的后背上有了印记,那么应该只有一种可能。虽说老大夫也觉得这种地方志上面记载的事例没怎么见过,不过终归是有的。而且他行医那么多年,还真没见过,除了有了身孕,还有什么情况会让人的身体上出现梅花瓣的印记。 宋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宋澄也觉得自己好福气,有了顾楼生不说,顾家一家子对自己都好,若是现在真有了孩子,那更是天大的福气了,更何况顾楼生是男子承孕。不过至于几次才有了身孕,这种私事还是别拿出来表扬了,害臊的慌。 “那梅花瓣是花瓣儿形状的还是花苞形状的?”老大夫从随身携带的医箱里拿出一个鼻烟壶,往鼻子下嗅了嗅:“宋澄你慢点,这马车颠的我有些晕。”宋澄有些抱歉地回头看着老大夫:“这路前几日下了大雨,被冲刷的有些泥泞,不太好走,就是近一些,劳老大夫辛苦了,回头一定重谢。” “唉,谢什么,我也知道你急,等会等我看了楼生那小子啊,就能让你放下心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又欢喜又紧张,若是真如你们所说,那你们可有的期待喽。到时候让常心那小子给你们说说,毕竟他已经是过来人了。”老大夫看着越过那片泥泞前面就到了镇子的主街了,于是拍拍宋澄的肩膀:“快到了,你也安安心吧。” 宋澄虽然点点头,可是觉得心里更紧张了。 等把马车牵到了后院,宋澄扶着老大夫下来的时候,豆儿和龚平已经在等着了。他们俩闹不明白为何宋澄突然去请了老大夫,可是他们刚才去看过顾楼生,又不觉得他像是不舒服的模样。想起可能跟早上宋澄的反应有关系,于是两个人凑合着吃了午饭便在这候着。 “宋大哥,楼生到底怎么了,你这么火急火燎地把老大夫请过来,难道楼生生了大病?”豆儿跟在宋澄和老大夫的后面,老大夫看送的脚步走得那么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跟着。听到豆儿的话,老大夫也没回头,只是带着笑意说了句:“豆儿你可能又要当哥哥啦。” 豆儿一听,整个人愣了下来,眨巴眨巴眼睛看同样停下来的龚平:“阿平,老大夫说什么?”龚平也奇怪,他和豆儿都不小了,也是要成亲的人了,有些话自然听得懂了,于是他又把话复述了一遍。“老大夫说你要当哥哥了。” 豆儿要当哥哥了只有几种情况,要不就是常心又怀上了,要不就是宋澄和顾楼生要有孩子了。可是老大夫是被宋澄请过来的,并没有回老宅去,常心也不在这里,那肯定不是常心又怀上了。那么剩下一种可能…… “怎么会!楼生不是小公子啊!”豆儿嚷嚷着蹦了起来,也顾不上龚平了,直接跑进了顾楼生的屋子。他这刚跑了进去,发现老大夫正歪着头眯着眼,给顾楼生把脉呢,连忙放低了声音,往宋澄旁边站着。“宋大哥,是真的吗?” 宋澄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老大夫到现在还没说一句话,只是换了顾楼生的两只手来回地把脉。“宋澄啊,你把楼生的袍子掀开些,我看看他的后背。”屋子里龚平没有跟进来,估计是觉得不方便,所以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能看不能看的。宋澄把顾楼生的长发绾了起来,把长袍从脖子那褪下来,让老大夫看清楚。豆儿忍不住好奇也凑上去看,一看倒吸了口凉气。 顾楼生后背上的梅花瓣,分明和他还有常心的好像,莫不是……豆儿捂住嘴,看着顾楼生,顾楼生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豆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真的要当哥哥了,楼生你这可是镇子里少有出现的啊!” 老大夫听了豆儿的嚷嚷倒也没反驳,帮顾楼生把袍子又披了上去,再次把了脉确认,然后告诉宋澄和顾楼生:“确实是有了。”顾楼生愣了一下,也没关系豆儿和宋澄,直接问老大夫:“常心有孕的时候我虽然总回去照顾,可是毕竟现在是自己有孕,很多事情别人照看不到,老大夫可否列个单子,让我好心里有个底儿?” 老大夫捋捋胡子,表示可以理解,随后开了几张方子留了下来,又嘱咐了些事儿。宋澄离不开顾楼生,豆儿说让龚平去送老大夫好了,于是在龚平把老大夫送走之后,顾楼生看着面前不肯离去的豆儿和宋澄,疑惑道。 “你们俩这什么表情……看怪物?”豆儿一听,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怎么可能觉得楼生是怪物呢。不过楼生……你现在真的……有了……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豆儿问的话也是宋澄想知道的,虽说方才两个人就说了些可能,可是现在毕竟是事情成真了,说实话,一时间,还真有点恍惚。 顾楼生摇摇头,没说话,宋澄明白虽然顾楼生接受了这件事,也很是欣喜,可是毕竟还是需要接受和转变的过程,于是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孩子是咱们的,楼生,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的幸福。”顾楼生本不是那么容易感动的人,可是这么久以来宋澄对他做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现在肚子里孕育的孩子也是自己那一夜愿意的结果。而宋澄却对他说谢谢自己给了他那么多的幸福,明明就是说反了的……明明就是宋澄给了自己太多的宠爱的。 “别那么矫情,小心孕中的人脾气上来了,唬你们。”顾楼生觉得鼻子有点酸,皱了皱眉鼻子,抬头佯装瞪了宋澄一眼,把豆儿逗笑了。“哎呀,楼生害羞了!宋大哥你可真有本事,你来以前我都没怎么见过楼生害羞呐!” 豆儿说完,也不等顾楼生骂他了,一溜烟跑了,这时候刚知道了喜事,让宋澄好好跟楼生呆一会吧,这下啊,估计宋澄能把楼生宠上天去了喽!豆儿打心底里高兴着,这样子的话,就不用担心以后宋大哥和楼生没有子嗣承欢膝下了! 顾楼生和宋澄商量着这孕期的事情,顾楼生不同意为了自己而暂时关了凉菜铺子。宋澄笑的有点无奈:“为了常心他们你就舍得回去,为了自己怎么不好好考虑考虑?你要多休息,不然我不放心。” 顾楼生摇摇头,不赞同:“有你的地方,而且你就在我身边,不放心什么,大不了今后我不离了你的视线便是。”宋澄想,等着回了家去,让常心和大哥劝劝顾楼生比较好,生意比起顾楼生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可是宋澄和顾楼生没有料到的是,还未等到他们晚上回家去,傍晚的时候常心和顾林生就赶了过来,进了后院进了屋,劈头盖脸就问:“楼生你真的有了?”顾楼生看着自家大哥和常心目瞪口呆,这自己和宋澄都没有通知家里啊,豆儿和龚平忙着也应该不会,难道是老大夫回去的时候,路过家里去说了? “你自己怎么对自己的身体没个数儿呢!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常心说完话又觉得有些不对,楼生以前是男子的身子,身上没有梅花印的,这现在有了身孕才显示了出来:“呸呸呸,我说错了,你自己身上有了梅花印,怎么自己都没发现!” 顾楼生被这么一指责,有点无奈地起来把常心按到床边坐着:“我又想不到,若不是今日和宋澄偶然发现,又请了老大夫来,如不是千真万确了的,我也不是不相信的,咱么那么普通,但是这等稀少的事情却又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我开始也是愣了半晌的。” 顾林生在一旁什么话没说,他方才知道的时候惊得把茶杯都给摔碎了。常心说不放心一定要来看,他也觉得不放心。青生听了也很是惊讶,说新儿就让他来带,让两个人赶紧来看看楼生的情况,现在有了孩子要紧,于是他们俩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不出几天,整个郡估计都知道你有了身孕了。”常心坐了一会,终于平复了心情,开始了平日里爱打趣顾楼生的性子,用手指点着他的脑袋笑道:“上天降恩泽这等稀少的事情都被你遇上了,也不知道是你的福气,还是宋澄的福气。” 顾楼生烦躁地把常心的手抓开,但是想想常心的话还真是有道理,最后泄了一口气,看着几人道:“这个孩子,估计还真是我和宋澄的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包子粗线任务达成! 第四十二章 -一番心意 第四十二章 顾楼生有了身孕的事情,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传遍了镇里的大街小巷。那些原本认识顾楼生的人都很是吃惊,没想到上天竟然赐予了如此厚的恩泽,让顾楼生后天生出了梅花印,还孕育上了孩子。 多少人羡慕着,眼红着,甚至有些个男子跑来酒楼问楼生,同为男子,如何能怀上心爱之人的孩子,闹得楼生窘迫异常。而且不知道是谁谣传了些乱七八糟的无稽之谈,什么楼生是得了神明的庇佑的,什么他之前去过哪儿的什么的寺庙拜了佛才怀了身孕,杂七杂八的好些个谣传听得顾楼生是头痛不已,暗自佩服起这乡亲们嘴巴的能力,这把他的事情吹的是天花乱坠,半真半假。 “楼生,若不是你受什么神明特殊的庇佑,难道是你家宋澄……”李寡夫笑眯眯地掩住了嘴,惹得顾楼生翻了个白眼。这说的越来越离谱了不是,原先镇子里谣传的是顾楼生身体异于一般的男子或者公子,要不就是受了神明的庇佑,好些人询问顾楼生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才得了庇佑。 现在更不像话,李寡夫今早给豆儿和龚平送早饭来,顺便进了后院去看看顾楼生。顾楼生对外面的谣传不屑一顾,而且让李寡夫别听信。李寡夫点点头应了,但是突然想起前几日在他那豆花铺子吃饭的人们谈论过的话,就与顾楼生提了一提。这既然不是顾楼生有特殊的庇佑,难不成是宋澄那活儿好,那房事行的也比较特殊? 一句话把顾楼生和站在旁边的宋澄说的是脸红耳臊,顾楼生实在是无语透了,反驳道:“我与宋澄就那么一次,我们俩都是平平常常的人,你别听外面的乡亲们瞎说。”话一出口才惊觉说了些什么,看着李寡夫笑意盈盈的样子,顾楼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把自己和宋澄一炮即中的事情给说了出去吗。 “一次啊,那宋澄与你皆是好运气啊。”李寡夫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很满意的样子。李寡夫成亲不久就丧了夫,没有再嫁,更没有孩子。虽说李寡夫手腕上也是有梅花印记的,可是既然孤身一人,那么也不可能有孩子的了。而且李寡夫的早点摊子就在酒楼旁边过去两三户的地方,豆儿从小就爱在那吃饭,李寡夫也着实喜欢豆儿,所以和顾家也有些来往。 “你这要是被外面那些爱闲聊话家常的乡亲们知道了,不知道该羡煞多少人了。虽说这梅花印是天注定的,生下来就决定是小公子还是男子。就算是小公子与人成了亲,有孩子虽说是早晚的事,也没像你们这样一次就有了子嗣,更别说那些同为男子与男子在一起的人了,想要孩子也是没有的。若说是原来,这也是命,可是现下你和宋澄受了如此大的恩泽的事情一出,多少人也是动了这样的心思了的。”顾楼生听了李寡夫的话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直到送走了李寡夫,顾楼生才叹了口气。 宋澄以为顾楼生是听了李寡夫的话不高兴了,忙让他宽心,别把外面的流言往心里去。可是顾楼生知道宋澄误解了自己的叹气,于是开口解释道:“李寡夫说得对,咱们的确是让很多人都眼红了。”宋澄一听,也是有些感叹。 自从家里人知道顾楼生有了身孕,都劝楼生回家去,毕竟楼生自从出生起到到这么大,都是不知道自己是可以受孕的。以一个男子的身份活了那么多年,很多公子该注意的事情楼生都是不知道的,甚至家里人也没有必要告诉他这些。所以现在一时间被老大夫告知怀了身孕,宋澄起先觉得应该没什么,和那时候常心怀了新儿似的好好照顾他就好。可是家里的人紧张了,这毕竟是头一遭,顾楼生现在有了三个多月身孕,身形看不出来,而一些孕期初期的反应顾楼生也是几乎没有,让家里人都有些担心是不是会出现什么一般遇不上的情况,所以想让顾楼生回家去。 可是常心怎么劝说顾楼生都不听,到最后宋澄也妥协了,说一定在酒楼里好好照顾楼生,不让他有什么闪失。豆儿和龚平也保证说好好照顾楼生,不让他累着,一时间让顾楼生很无奈。自己又不是得了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急症,老大夫虽然说自己过段时间身形就要显露出来了,现在应该没什么要紧,只要注意些,也是并无大碍的。 但是常心和顾林生总觉得不放心,若不是家里还有青生需要照顾,常心都想着搬到酒楼来亲自照顾顾楼生了。等到顾楼生身形有些显露出来的事情,顾楼生苦恼了,这原先没有想过,现在长衫遮住倒是不怎么觉得,可是晚上脱了衣裳一看,就能看出来肚子微微隆起了,这让他的心情有些微妙。如果说刚知道的时候心理上已经做了挣扎和接受,现在就是身体上彻彻底底地要接受事实了。 “明日我想着出去买些东西。”顾楼生记着明日是宋澄的生辰,想着自己出去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宋澄这两日也放松了对他的紧张,前段时间都不肯放他一个人呆在前面的凉菜铺子里,更是严禁他进入厨房了。 前几日顾楼生被闹得哭笑不得,问他:“为何不许我在厨房里?我同你一起肯定是没事的。”可是宋澄想起虽说顾楼生最近在厨房里表现好了,可是之前的那些与厨房八字不合的举动还是让他心惊肉跳,所幸打回了顾楼生的疑惑,就是不肯让他进去。 宋澄现在听了顾楼生的话,觉得不让他出去万一让顾楼生觉得不舒服就不好了,于是说自己陪着他一起如何。可是宋澄不知道顾楼生想要单独出去就是为了给宋澄一个惊喜,所以怎么也不同意让宋澄陪着自己。 常心提前跟宋澄说过,说孕期的人脾气可能会有些怪,所以有时候就依着他。宋澄这时候想了起来觉得也是,自己最近看顾楼生其实看得蛮紧的的,许多事情都不让他碰,估计让顾楼生觉得不太高兴了。顾楼生原本就是男子,现在孕育了孩子也不代表他就会转变成自己是个公子的想法。可是宋澄还是有点不放心。 顾楼生也知道宋澄是担心他,对于宋澄最近的呵护他更是看在眼里,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顾楼生最后想了想,说道:“让豆儿陪我一起出去,这样你也可以放心些。”此话一出,宋澄像是舒了一口气,欣然答应了。 第二日一大早,顾楼生就把豆儿托了起来,两人出了门。宋澄昨夜本想问问顾楼生一定要今日出去是做什么,可是他就是神神秘秘地不肯说。宋澄想了好一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顾楼生又说明日等他回来就自然知晓了,于是宋澄按捺住好奇心,在铺子里等顾楼生回来。 “羞羞羞,楼生你也有今天。”豆儿抱着手臂跟在顾楼生的身侧,笑话着他。他还在奇怪为何今天顾楼生一定要出来,虽说顾楼生说了是为了给宋澄生辰一个惊喜,也不至于跑这么远吧,而且又不说要给他什么惊喜。可到了顾楼生要去的地方的时候,豆儿就什么都明白了。 “掌柜的。”顾楼生在柜台上面轻轻地敲了两下,让在后面打瞌睡的掌柜迷迷糊糊地看了过来。一看到有客人来了,掌柜的迎了出来,等再看清楚是顾楼生的时候,都有些惊讶了。 “哟,顾老板怎么的亲自来了?这有了身孕……”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楼生的咳嗽打断了,显然是别再提身孕的事情了。那掌柜的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得到了示意,于是改口问顾楼生:“顾老板这是来挑喜纸的?给豆儿还是给自己?” 豆儿快出嫁了的事情镇子里许多人都知道,但是顾楼生没成亲怀了孩子的事情更多人知道了,那掌柜的一时间不知道顾楼生亲自来这里,是为了豆儿呢?还是为了自己? 原来啊,顾楼生来到的是一家喜纸铺子,专为有喜事的人家供应喜纸,喜糖和喜帖。铺子里放眼望去都是红色的喜庆的感觉,顾楼生想了想,道:“都是要的,不过我今日来是想要个喜帖的模子,到时候家里办喜事的时候需要的东西,可都在你这置办了。” 镇子里谁不知道顾家今年一连出了几件喜事,算上没置办的,若是后面都在自个儿铺子里面买卖了,那赚的可不少。掌柜的一听眼睛都笑眯成了缝,嘴角不自觉地咧了起来,忙拿出几个喜帖的样子,递给顾楼生瞧。 “顾老板您看,这几个可还遂您的心意?”顾楼生看那掌柜的不仅把铺子面上展示的几种喜帖拿了过来,还去了后院拿了几种喜纸过来。顾楼生坐下简单地翻了翻,问豆儿:“你有没有看上的?”豆儿一愣,支支吾吾地道,自己喜欢没用,回头让阿平也过来看看才知道。 顾楼生想了想,也是,可是自己这边就只能自己决定了。顾楼生左挑右挑,挑了两个喜帖出来。一个上面印着镶金边银丝的,一个上面只是简单的龙凤呈祥,不过是用金线挑了边的,两个都甚合顾楼生的心意。 “这龙凤呈祥的喜帖里面若是配喜纸,掌柜的觉得该配哪一种好?”顾楼生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决定,于是抬起头,拿着那喜帖问掌柜的。掌柜的一听,忙从刚才拿过来的几张喜纸里面挑了几个,递给顾楼生看。 “这几张皆是大红色的,喜庆,唯一不同的便是镶边不同。不过这要看个人的喜好,这几种喜纸与那喜帖都是相配的,若是顾老板有心,不如今个儿把这几种都带回去好好比对比对,到时候再来我这铺子里定了便是。”掌柜的这也是为了让顾楼生高兴,这客人要是高兴了,做生意的时候都要顺心些,没有那么多计较。 顾楼生想了想,也是,于是付了这喜帖的银子,带了豆儿回去了。回去的路上顾楼生不止一遍地嘱咐豆儿千万别让宋澄提前知道了,磨得豆儿都不耐烦了。“知道了,不能让宋大哥先知道,吃了晚饭你回房去再告诉他,我不会多嘴的!楼生你没觉得你自从有了身孕变得啰嗦了吗,我以后有了阿平的孩子可千万不能和你这样,你一路上都和我说了好几遍啦!” 顾楼生被豆儿说的话都噎在了嗓子里,好像自己的确说了很多遍了,于是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小声嘀咕:“我这不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吗。”豆儿一听,唉,这互通了心意的人,怎么就魔障了呢!满心都是对方了! 吃了晚饭,顾楼生打发了豆儿去洗碗,把宋澄拉回了房间。宋澄想着应该是要告诉自己今天他到底出去干嘛去了,于是跟着顾楼生进了房。楼生站在屋子里面的桌子旁边,推了推宋澄:“你去摸摸枕头下面,说不定有什么。” 宋澄一听,笑了,这哪是枕头下面有什么,肯定是顾楼生放了什么在枕头下面,让自己去瞧呢。不过宋澄也没有多说,疑惑地走过去,掀开枕头一看,一个大红的喜帖放在下面。宋澄拿着喜帖愣住了,转过头看顾楼生。 “你打开看看。”顾楼生佯装脖子有些痒,侧过头挠脖子,不去看宋澄。宋澄依言把喜帖打开了,可是却没去看。顾楼生有些急,问他:“你怎么不看。”宋澄有些宠溺地笑了,说道:“楼生,你忘了我不识字吗?” 顾楼生一听,泄了一口气,都忘了这茬了!宋澄不识字,那这份礼物还有什么用?这惊喜白给了……不过宋澄可没让顾楼生失望一会,就接着说:“你今天是去弄这个的?”顾楼生想了想,既然宋澄不识字,那自己的这番心意也算浪费了,怎么就给忘了宋澄不识字呢! “今个儿不是你生辰吗,所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倒是忘了你不识字,白准备了。”宋澄一听,虽然知道手里拿着的是个喜帖,却不知道写的是什么,还以为是谁家有了喜事来请自己的。 “这是你准备给我的?我还以为是谁家有了喜事来请咱们的,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宋澄拉着顾楼生坐下来,拿着喜帖翻来覆去地看,可是看不懂,不过既然顾楼生说是给他的,那么远算是他第一份收到的生辰礼物。 顾楼生想着反正都不算惊喜了,也就全盘托出了:“这是我挑的咱们的喜帖,上面的字也是我亲自写的,写着咱俩的名字。我想告诉你,若是你没有异议,在孩子出生之前,咱们就成亲了吧。” 宋澄一听,有些恍惚地握着顾楼生的手,问:“你今天出去就是弄这个?想作为我的生辰礼物?”顾楼生伸手在宋澄面前晃了晃,让他回神。 “你对我这么好,我早说过要与你成亲了,可是说过毕竟是说过,总是没有去做过。我想着今天是你的生辰,前些日子老大夫又确实证实了咱们已经有了孩子,我就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在你生辰这日,就把咱们俩的事情定下来,也算是我对你的心意。” 顾楼生看着宋澄隐忍着狂喜的表情,知道虽然宋澄看不懂那喜帖上的字,可还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宋澄现在的确是欢喜的,于是心也欢喜了起来。宋澄想着还是不要让顾楼生太过劳累,反反复复把那喜帖看了好些遍,像是要把那几个不认识的字都给刻在心里一般,最后把顾楼生揽进了怀里,告诉他:“我很喜欢,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厚着脸皮求祝福~今天是俺的生日XD…… 第四十三章 -蹊跷之事 第四十三章 宋澄得了好大的一个惊喜,搂着顾楼生良久都没说出话来。搂到最后顾楼生都觉得害臊了,于是清清嗓子,赶紧拉着宋澄睡下了。两人躺在被窝里面,可谁也没有闭上眼睛。熄了灯的情况下,凝眸对视时候的眼睛尤其的亮,顾楼生起了坏心思,笑盈盈地凑过去在宋澄的耳边说:“老大夫特别叮嘱了,房事切记不可行,你别看我了,小心看着了火,你自个儿去冲凉水澡吧。” 宋澄本来没想到那茬,被顾楼生这么一提醒,哭笑不得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捏了捏顾楼生的脸颊,说道:“这时候你别刺激我了,不然我忍的多辛苦。”顾楼生想着反正蜡烛熄了你也看不见我脸红成什么样,才开了宋澄玩笑。 宋澄忙了一天也是累了,和顾楼生躺着说了会话,很快就睡着了。黑灯瞎火的,可是顾楼生伸手摸了摸宋澄的睡颜,然后凑上去亲吻了下他的嘴唇,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白天顾楼生和豆儿出去的时候,豆儿曾说:“楼生你已经有了宋大哥的孩子,已经是给他最好的生辰礼物了。”可是顾楼生却不这么想。孩子是孩子,宋澄是宋澄。孩子是上天赐给他和宋澄的宝贝,而他要为宋澄准备的,是他自己的心意,这怎么可以同等而语。所以前几天得知了宋澄的生辰的日子之后,顾楼生就隐隐约约有了想要给他惊喜的想法了…… 就好像宋澄为了顾楼生而倾尽所有的关心一样,这些是他顾楼生想要为宋澄做的,这个惊喜,他要一手策划,只是单纯地是他顾楼生送给宋澄。顾楼生想,从前从未有这么浓烈的想法,兴许真的是被宋澄给改变了。 第二日一大早,宋澄神采奕奕的,脸上挂着笑穿梭在酒楼的前厅和后厨之间。豆儿捧着脸,用一脸酸倒牙的表情,用胳膊肘戳了戳正在记账的龚平:“阿平你看宋大哥那高兴样,就差没在脑门上写俩字‘高兴’了!” 龚平抬起头傻乎乎地笑了笑,说道:“楼生都拿了喜帖回来给宋大哥看,虽然说原先就答应要与他成亲了,可是拿了喜帖回来又不一样了!你还说那是楼生亲自选亲自写了字的,这不是让宋大哥吃了定心丸嘛。宋大哥那么喜欢楼生,昨个儿又是宋大哥生辰,不高兴才怪呐!这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前段时间才知道楼生坏了孩子,现在又给了宋大哥这么大的一个惊喜,高兴是自然的。” 豆儿想了想,耸了耸肩。龚平没去看豆儿,只是低下头继续记账。豆儿觉得哎呀那两个要成亲的要不要这么秀恩爱,这大白天地漾着那么大的一张笑脸简直闪瞎人啦!正打算走开去收拾收拾前面一桌客人走了之后留下的残羹剩饭,冷不丁地,豆儿听到龚平小声嘀咕了一句话。 “你那时候答应嫁给我,我也是这么高兴的。”龚平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因为声音太小了,豆儿没听清。可是既然听到龚平方才说了话了,豆儿说他又没听清,自然是要龚平再说一遍的了。可是龚平低着头,打发豆儿快去收拾桌子了:“我没说什么要紧的话,你快去收拾吧,过会又该有客人来了没地方坐了。” 豆儿甩了甩手上的抹布,在心里敲了龚平脑门一下,不满地骂道:“臭阿平,大点声说不行吗,害羞什么!要你说第二遍我嫁给你你很高兴很难吗,脸皮那么薄。”心里虽然嘀咕着,可是豆儿还是在转过身去的时候,羞红了脸,可惜龚平没肯大声地说第二遍! 龚平知道豆儿那是听到了又想听一遍呢,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长大,不了解彼此那是不可能的。龚平用眼角瞥了眼甩着抹布离开的豆儿,笑眯眯地埋头记账,豆儿想蒙他再说一遍,没门呢! “唉,那你说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呐,你家上有老下有小的,总得再出去找份工吧。”豆儿正撤了盘子碟子和碗筷什么的,又换了个干净的抹布过来擦桌子,不小心听了隔壁桌子的谈话。酒楼嘛,来吃饭的什么人都有,这吃着饭喝着酒嚼着菜天南海北聊天话家常的也是什么都有,豆儿他们经常能听些什么家长里短,街头趣闻。 “唉,谁能想到,我本想着在那顾家木材店里面,怎么说也是一份好工,更何况我呆了那么久,铺子里明明是很赚的。老板虽说不是多么善待我们,工钱虽说有时克扣,但是好歹家里也有我这份稳定的收入,这下可好……唉”那失意的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叹了一口气,一仰头灌了一杯酒下肚,看着桌边几个兄弟摇了摇头。 听过的事情多了,也就越来越不在意了,不过是几个认识的人围着一桌胡吃海喝,然后闲聊点什么的。豆儿擦完了桌子正要回后厨去洗抹布,突然停下了脚步,那机灵脑袋一转,从旁边的桌子上拎了茶壶,往那桌子人的方向走去。 “客观,我给你们添些茶,酒喝多了伤身,呆会喝些茶也能醒醒酒。”桌边几个人闻言抬起头,豆儿认出了那刚才失意叹气的男人名叫杜路,熟悉的人都喊他杜老六。那杜老六看着豆儿给他们倒茶水,也没埋怨什么,只是又感叹了一句:“豆儿都长这么大了,比小时候安静多了啊!唉,今个儿杜伯伯被辞工了,也没钱给你买几个糖吃了。” 豆儿倒完了茶,单手拍拍胸脯:“没事,杜伯伯,今个儿你们上菜前吃的那些零嘴都免了钱,小时候你给我买糖吃,现在我请你一顿也是该的。”一句话说的那杜老六扯着嘴角笑了笑,也算是暂时忘了被辞工的失望。 豆儿趁热打铁,问那杜老六:“杜伯伯,你不是在京生大伯伯家里做木材工吗,刚才我怎么听说你丢了工?”那杜老六一听,又叹了口气,道:“别提了,不知是怎么回事,顾京生那木材店前几天突然说要倒了。那顾京生这几日在店里正大为光火呢,对我们动辄就骂,好些个工人都很委屈。” 豆儿虽然喊那顾京生大伯,但是顾京生其实比顾林生还要大许多年岁。虽说顾京生与顾林生、顾青生和顾楼生同辈,可是仗着自己曾是顾家的长孙,家里分家的时候从顾林生手头上讹了不少钱才离开。 那杜老六捧着茶一饮而尽:“要不是顾京生手头上还有一家铺子,我们这些工人的遣散费都给不出来了,不过那老头真抠,就给了我们每人二两银子!这上个月的工钱也么给,合着这次大发了我们走总共就给二两!” 豆儿也很是疑惑,他对那顾京生没什么了解,只是他知道顾家的人生意做得都是还不错的,这些年也没听说哪家的铺子关门歇业了。而且刚才听那杜老六还说之前还是很不错的,怎么就突然两个月内急转直下,就要到了遣散工人,铺子关门的地步了呢? 可是豆儿疑惑归疑惑,这些事情他也不懂,只能安慰了那杜老六几句,拎着茶壶回了柜台后面。“怎么了?”龚平看豆儿一脸疑惑的样子回来了,于是接过他手里拎的茶壶,放到柜台上又添了些水。 “刚才认识的一个伯伯在那吃饭,说他做工的那家木材铺子要倒了。回头我告诉楼生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豆儿说完,接过龚平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又打算继续去忙活。龚平拉住他,说道:“你又不懂这些,掺和什么。” 豆儿想了想,说道:“所以我要告诉楼生啊,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而已,万一那老头又回来讹大爹爹呢!”龚平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就松开了豆儿的胳膊,让他继续忙去了。 顾楼生听了豆儿的说法,觉得也很不对劲。临安国里面,家家户户都要用到木材,上到大规模的筑房子,小到家里的桌椅板凳,那生意可比顾楼生名下的蜡烛铺子要好太多了。顾楼生觉得蹊跷,又懒得回家,于是写了封信让人给带回去,说了一下豆儿听来的情况,让自家大哥注意注意,看看是不是最近生意场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顾林生收到了书信的时候,正巧也得知了这消息,只是他得知的消息比顾楼生的要多些。原来,顾家不止顾京生一家铺子受了挫,只是有些铺子严重有些铺子情况要好些。常心看了信有些担忧地道:“会不会咱们家的铺子也受到牵连?” 顾林生忙拍了拍常心,让他安心,道:“咱家铺子倒了还有租子呢,是你教我别把鸡蛋都装一个篮子的里的,你忘了?若是咱们遭了秧也不会全部摔得稀巴烂的,你放心,我这几日就把事情弄弄清楚,看是有人针对咱们顾家还是单纯地想要占了咱们手上的生意。”常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顾林生说没事,他就放下了心。 顾青生看两人神神秘秘地,顺口问了一句,顾林生笑着打马虎眼:“楼生来信,说宋澄看他看的紧,这不让他做那不让他碰的。”顾青生笑着说楼生真是好福气,一边心里叹气到,就算再能怀上孩子又怎么样呢?手上的罪孽洗不清了,难道让孩子带到下辈子去吗? 顾林生看着顾青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他心里有一个想法,如果真是如这个想法一般,那么青生为何会一个人回来,便有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盗文网你放过我啊! 第四十四章 -盛夏之温 第四十四章 顾林生得知了这一情况之后,就派人去简单查了查,却没有查出来任何的问题。顾家很早的时候就分家了,虽然现在都是顾家的子孙,可是生意早早地就分开了。当年虽说分家的时候闹了一阵,大体不过是你不服气我名下的生意,我嫉妒你们家的铺子之类的。不过早些年顾家的当家还是有些眼见的,留了份遗书,所以没闹出来什么大的风波,也就是家里几家几户各看不顺眼罢了。 不过顾林生一向不在意这个,他从小生意头脑就好,带着小时候教楼生也是,把楼生也从小培养了起来。顾林生唯一不高兴那些人的便是,那些人对待常心的态度,好像常心低他们了一等似的,总让顾林生有个疙瘩。所以当初分家的时候,顾林生相当干脆地拿了自己的那份,在自己家老宅里面,不去管其他人的纷争了。 可是不管,不代表不知道。就如同这次的事情一般,顾林生觉得应该是针对顾家的有些人来的,不过观察了一阵子之后顾林生暂时放下了心,看来这股子风波并不会把自家给卷入进去。不过也不知道以那些受了牵连的人的性格,会不会把矛头指向自己这边。 “所以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没做过亏心事,又何必怕鬼敲门呢?”常心话正说了一半,抬眼瞅到顾青生拄着双拐,掀了帘子到前厅来了,忙放低声音把话说完,站起身来去扶他。顾林生听了常心的话点点头,觉得是个道理,不过他还没弄清楚是谁找上这些人的麻烦的。 顾林生一开始怀疑过沈克,可是他查了好些天,都查不到和沈克有着一丝一毫的关系。顾林生想着要不要问问青生,看他知不知情,可是常心劝他还是别问青生了,这不是给他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吗? “青生,你怎么过来了,今天天儿不好,下着雨,你腿容易疼的,怎么不在房间里坐着。”常心迎过去扶着青生坐过来,青生看了看常心又看了看顾林生,问道:“你们有什么烦心事?”顾林生一愣,摆了摆手,笑道:“哪有什么烦心事,新儿被豆儿和龚平带去龚老爹家了,你看我和常心今天闲的!” 常心闻言笑着跟顾青生告状:“你看,林生巴不得他儿子不在他跟前呢。”顾林生一听常心这么说,大声喊冤:“冤枉啊,我被那小祖宗折磨的不行。不过还有半年就周岁了,到时候也就省心些了!” 说到满周岁,几个人又正好商量了下抓周的事情。双亲对孩子都是有期待的,这不一谈到抓周的事情,常心和顾林生就争执开了。顾林生觉得从商没有什么不好,看他从小把顾楼生教导的不就很好吗?可是常心偏偏说,从商的地位不高,又容易招惹上是非,还是让孩子去考取功名的好! 这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就全部问顾青生觉得意下如何,顿时让顾青生哭笑不得,手足无措:“这你们俩说再多,抓周的是新儿,新儿现在又听不懂你们说什么,小孩子当然是看到什么感兴趣就抓什么了,你俩这是急什么?!” 顾林生和常心一听,觉得也是,都觉得刚才争执一点意义都没有,相互瞅了一眼,你给我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我给你削了个苹果尝尝鲜,和乐融融的。 顾青生听了笑了,心里也是衷心为顾林生他们的幸福而感到高兴。“不是说,昨个儿楼生和宋澄就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人呢?”快到了夏日,这前奏就是不见停歇的梅雨季节。梅雨季节里面,天天雨下个不停,那屋里都觉得弥漫着水汽,湿的不得了。而下雨的时候因为湿气大,青生那早些年里被锯断的腿便会隐隐发疼。 本来青生怕常心他们担心,就一直瞒着没说。现在呆在常心这里和原先呆在地下不一样,沈克走了之后,顾青生是想着要找到他的,也顾不得什么不想见天日的想法了。不过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呆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众人脸上刺目的笑脸对于他来说,还是有时候会觉得心里跟针扎似的疼痛。 顾青生问完了话,看着常心和顾林生,顾楼生和宋澄,豆儿和龚平越久,他来到这里越久,他就越想沈克。虽然从最开始他和沈克就是得不到祝福的,可是毕竟这么多年,两个人也生活过来了。顾青生不是没有试探地问过顾林生,可是顾林生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没有沈克的消息,这让顾青生多多少少,很是挫败,而且,很不安。 他总是担心,是不是沈克要做些什么挽回不了的事情,才丢下他一个人让他回来找顾林生他们。是不是沈克会做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越想越想,顾青生就不敢去想,怕想到最后过不了一个字,那就是沈克会死…… 顾青生出神没一会,就被常心的话给拉回了思路。“估计这会子还没起床呢,楼生最近的脾气好像见长,果然身形显出来了,估计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常心想起昨晚楼生回来的时候,好像脾气比以前要变了些。不过想起孕期的人脾气变化很正常,所以常心只是笑着跟宋澄说,辛苦了。 几人刚说到顾楼生和宋澄呢,宋澄就出现了。几人一看只有宋澄,不见顾楼生,于是都问:“楼生呢?”宋澄正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过来,闻言叹了一口气,说到:“不知道怎么得,昨晚又突然跟我说想吃西瓜。我说这个天儿西瓜还没熟,不甜不好吃。今个儿早上跟我说不想吃西瓜了,想喝鸡汤。” 常心听了忍俊不禁,道:“有了身孕的人是比较多变的,早上想吃的东西说不定下午就不爱了,你多担待点。”宋澄摇摇头,说道:“我倒不是不乐意,他要想什么我肯定是顺着他的,不过……一天变个四五六七样,我还真是应接不暇啊。”宋澄一脸的哭笑不得,觉得当时常心这种喜好也没这样啊,顾楼生倒是自从身形显露出来后,由着性子的折腾宋澄。 不过宋澄也乐得给顾楼生折腾,不过昨晚顾楼生提出想吃西瓜的时候,宋澄就真的犯了难。这梅雨季节西瓜还没熟透呢,去地里摘来切了也是生的啊!好在顾楼生今早又变了想法了,改喝鸡汤了,让宋澄舒了一口气,等会出门去邻居那买只鸡回来,给顾楼生炖了吃。 只是宋澄还没出门呢,又被顾楼生叫了回来。顾楼生打开门,从屋子里出来,因为肚子已经有些挺了,走路不是很方便,而且最近他的腿有些浮肿。腿浮肿了,又有些酸,走路不是很方便,但是老大夫又叮嘱了每天要走动走动,不然到时候生产怕胎位不正,麻烦。所以顾楼生每天都要走个一圈两圈的,可是最近腿浮肿的越来越厉害了,还酸痛,于是顾楼生终于不再拗着性子了,答应暂时关了凉菜铺子随宋澄先回老宅里住着,别在酒楼里闹腾了。 宋澄正打算从后门出去,一回头发现顾楼生靠着门柱喊他,于是赶紧走过去,问道:“怎么了?不是说不想起来吗?”顾楼生心里也知道最近脾气变了,口味变了后给宋澄添了不少麻烦,可是就是管不住。于是心里总是想着这十月怀胎赶紧完了吧,折腾自己也折腾宋澄啊!可是每次宋澄都安慰他没事,让顾楼生都有点内疚了。 “咳咳,我又不想喝鸡汤了,这天热了,喝鸡汤更热,而且不祛湿。”宋澄一愣,想了想,问他:“好,那就不喝了,你想换什么吃?”顾楼生皱了皱鼻子,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鼓起的肚皮,垂着眼说:“骨头汤。” 这个可比鸡汤要省事多了,家里正好有新鲜的豚骨。宋澄想着这下好办了,顾楼生应该不会再改变想法了,于是想着赶紧去弄。可是脚刚迈进厨房宋澄又折了回来,问他:“骨头汤里面想放什么不?” 顾楼生听了,双快地一抬头,说:“放点青菜就好了,最近你把我都养胖了,吃点素的!”宋澄被逗笑了,心里想着明明是你最近胃口变好了,能吃的很,家里每顿准备的饭菜都要比原先多了好多呢! 原先顾楼生虽说爱吃,可是吃饭并不多,多是每天少吃多餐。可是孩子怀上了后,前面倒觉得没什么,时间越久啊,顾楼生胃口约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的缘故,顾楼生吃饭比原先稳定了,饭量也变成了原来的两倍。这几个月下来啊,人被宋澄养胖了一小圈,索性顾楼生没有经常照镜子的习惯,也就没在意。 “好,那中午咱们就弄个青菜豚骨汤,正好给你补补,你最近腿疼的厉害。”晚上的时候,有时候腿疼的厉害了都会抽筋,有时候晚上睡得好好地,还得麻烦宋澄起来给顾楼生捶腿,让顾楼生很不好意思。不过想了想是宋澄儿子捣的鬼,便有些理直气壮地享受宋澄给他捶腿了! “唉,宋澄,等等!”宋澄这脚才往前踏过去呢,又被顾楼生喊住了。宋澄只得耐心停下来,问他:“怎么了?”顾楼生觉得一般人耐心早就被磨光了,亏得宋澄还对他那么好,于是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很小地说:“晚上吃香菇鸡肉粥呗?” 宋澄一听,哭笑不得了,得!这下还得出去买鸡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要去学校惹QAQ不开森…更新不出意外应该是不会断的 第四十五章 -香菇作菜 第四十五章 宋澄哭笑不得又心甘情愿地去了邻居那儿买了鸡回来,用烧开的开水宰杀了,切了些鸡脯上的嫩肉留下来,打算晚上剁碎了,弄成肉茸,给顾楼生弄香菇鸡肉粥。常心凑到后厨来啧啧了两声,感叹道:“这也亏得宋澄是个会做饭,能经得起你折腾的,这要换了别人,谁管你啊!” 顾楼生默默地揉了揉鼻子,望了望天,没搭理常心的话。常心也就是过来逗楼生两句,见没被搭理,摇头啧啧了两声便离开了。“宋澄杀鸡你也在这干,不怕等会闻着血腥味反胃吗。”宋澄本来没意识到,听了常心走开前的这一说,连忙连哄带赶地把顾楼生请了出去,不让他在厨房里呆着了。 本来自从顾楼生和宋澄回到了家里后就无所事事,家里的众人都道是担心他,不让他做事情了,连宋澄也不许他长时间的算账了。加上接天连夜的梅雨天,这让顾楼生就算想出个门也是不行的,万一出去,雨天路滑,摔了一跤可怎么好。 虽说顾楼生说没关系,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那么大一个人难道还会走路摔着?可是宋澄就是怎么也不同意,顾楼生没想到宋澄在这件事情上面那么拗,也就乖乖地从了。于是除了顾楼生不愿意出屋子门,躺在床上的时候,他都是跟在宋澄后面转悠的。宋澄去哪儿,他跟到哪儿,连顾青生都打趣楼生成了宋澄的小尾巴。 顾楼生不服气,难道自己现在连这血腥味都闻不得了?再说了,自他怀了身孕之后,就没怎么反胃过,也没像常心当初那般,一天要呕个好几回,还吃不下东西。前段时间顾楼生胃口是不好,可是也没怎么呕,现在胃口好了,更是让他觉得,没什么关系。 他非要进厨房去逞强,宋澄也只能摇摇头。可不料没过一会,杀鸡的时候倒还好,等到宋澄把那鸡血倒进锅里煮了,成鸡血块的时候,顾楼生受不了了。宋澄顿时也顾不得什么鸡血块了,连忙扶着顾楼生出去:“说你你不听,逞什么能,现在不舒服了吧。” 顾楼生很少听到宋澄用责备的语气跟他说话,一时间也觉得自己确实不该逞强,可是转念一想,脾气又上来了,顿时又觉得有点委屈。怀孕的人喜怒无常也是常态,顾楼生抬起头看着宋澄撇了撇嘴,宋澄也看着他眨了眨眼,两人都没说话。等到顾楼生呕了良久,舒服了许多后才小声道了歉,让宋澄扶着自己回房去了。 宋澄扶着顾楼生回房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也回房的顾青生,青生一看楼生不舒服的样子,关切地问了几句,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没忍住,笑出了声,让楼生有点尴尬。“若是晚上做香菇鸡肉粥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得上忙,挑拣下那香菇,免得掺了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蘑菇,吃坏了肚子可不好。” 宋澄在家里的地窖里翻出来了一些晒干了的香菇和蘑菇,的确好些混在了一起,听到顾青生这么一说,于是欣然邀请青生帮他的忙。蘑菇这种山里野生的食材,从前乡亲们都是不敢用的,怕有毒,吃了要闹出人命的。虽说近些年来好些了,好些人家会用霉烂了土胚和腐木培养蘑菇。可是从山里摘出来的蘑菇味道要更鲜美些,被更多的人所喜爱,所以这挑拣没毒的蘑菇方法,也是必须知道的。 宋澄对这方面正巧不是很熟悉,顾青生既然说要帮忙,宋澄也就应了。不过青生行动不是很方便,宋澄还给他搬了一个垫了软垫的凳子,让他在泡了香菇的木盆里,挑拣着,顺便把香菇的根给掐掉一些。 “怎么还掐掉一些蘑菇根?”宋澄对这方面不太懂,看不多一会,顾青生坐的凳子旁边的地上就散落了许多蘑菇根,有点疑惑。顾青生低头看了看,解释道:“你拿来的这些香菇泡发了都是很香的,都能问出来那种味道。你看,这蘑菇/伞/头上面的纹路,形成了一朵大大的圆,咬起来也会很有嚼劲的。”说着,顾青生挽着袖子,举起一个泡发了的香菇给宋澄看,果然那香菇圆圆的伞头上面,有着好些形状不一的圆圈。 “这么多你留着晚上做粥绰绰有余了,不如中午腾出来些,加上肉片炒了,味道也很是不错的。”顾青生说着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这香菇炒肉片也算是红烧,是沈克以前常做给他吃的。沈克虽然精于经商,可是这厨艺跟楼生一样是糟糕透了的,唯一会的便是这做了千百遍的香菇烧肉。 “如何做?我还真没有试过。”宋澄瞧了瞧木盆里泡发了的香菇,觉得被顾青生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点多。本来他只抓了一小把放水里泡,没想到泡发出来竟然这么多! “我会些,我告诉你如何烧,然后你来试试?”顾青生说着也有些雀跃,在板凳上挪动了一下,想试着用双拐站起来,不过因为动作的问题没成功。宋澄见了忙阻止顾青生站起来,拿了篮子把香菇捞出来用井水洗干净,说道:“你坐着,告诉我如何做,我来就好了,你坐着吧!” 顾青生方才有些激动,所以急于站起来,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不方便,于是有些颓丧地放开了双拐,不过看向宋澄的眼睛还是有些雀跃。宋澄虽然有时候有些迟钝,可是他不傻,他想,应该是顾青生透过这个场景看到了沈克了吧,才会这么雀跃地想要站起来去参与。 “香菇洗干净了后,切开。”宋澄按照顾青生说的,洗干净了香菇后沥了水,然后把泡软的香菇放到砧板上,用到切开。碰到有些特别大的香菇,用刀一切为二,再对半切,分成四瓣。而小一些的香菇则是不切开,从伞头上面用刀尖划一个十字,上面的菇肉绽开来,为了待会烧的时候,方便入味。 “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宋澄想着香菇烧肉,既然是香菇烧肉,那么香菇和肉是必不可少的。宋澄的刀工不错,切出来的肉片薄的很,也是为了下锅后的口感,不那么硬。顾青生在脑海中回忆了下,说道:“应当还有八角……还有……” 宋澄接嘴道:“还有生姜?”说完见顾青生点了点头,于是他又洗了两片八角和生姜,切成小段,放在旁边备用。其实说了差不多的食材,下面的就不用顾青生教宋澄做了,毕竟会做的菜多了,很多烧法都是差不多的。 正巧这时候常心四处找顾青生不着,于是来厨房问问宋澄看见青生没,结果推门一看,发现青生就坐在凳子上仰着脖子看着灶台呢!“青生你不是说回房去么,原来在这!害我好找。”顾青生扭头一看,见是常心,想起刚才自己的确和他说要回房休息去的,结果现在却在厨房里坐着不走。 “哦,青生刚才提醒了我下,咱们中午尝试下我没烧过的菜。”宋澄笑呵呵的说道。常心一听,凑过来一看,说道:“香菇烧肉?原来宋澄你没烧过这个啊,这个在咱们这蛮平常的一道菜,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是没见你烧过跟香菇有关系的菜。” “我按着红烧的做法来做的,也不知道和你们烧的一不一样。楼生说晚上想吃香菇鸡肉粥,我又不太懂这个香菇,一下就泡多了。”宋澄想起楼生,于是把旁边锅里热着的一盏汤盅端了出来,麻烦常心给楼生送过去。 常心笑眯眯接了:“怕楼生腿酸腿疼啊?这天天骨头汤喂着,过几天就能好了!”宋澄点点头,他的确是因为顾楼生腿疼,所以才天天煨骨头汤的,为的就是让顾楼生的双腿舒服些。“正好还有一些,青生你也喝了吧,这天下雨下个不停,你喝些也会舒服些。” 顾青生一愣,觉得宋澄真是体贴细微,竟然连他不舒服也注意到了。几个人在厨房里说说笑笑,菜则是在锅里闷着烧着,谁都没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楼生扶着腰走到门口来了。“我呆着无聊,你们既然都在这聊天,为何不喊我一起。” “宋澄这不是希望你好好休息吗,你现在每天估计也折腾个够呛吧,这个月份,都该胎动了。”常心不在意地把汤端过去,让楼生坐着喝了。楼生听了他的话点点头,前段时间胎动的时候,宋澄别提多高兴了,恨不得一直趴在他的肚子上听儿子的闹腾,眼里闪着的兴奋的光让顾楼生都不好意思了! “嘿,到时候有你受的。”常心起了坏心眼,故意吓唬顾楼生,可是顾楼生知道常心那是吓唬自己呢。当时常心生产的时候他也回来了的,也没见常心怎么叫唤,不过听顾林生说,常心那是喊到最后没力气了。一想到自家大哥还偷偷地提醒过自己一些注意事项,顾楼生就觉得头皮有点发麻,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尴尬。 几人全呆在厨房里,挤得厨房拥挤不堪,正当这时,顾林生也加入了进来:“嚯,你们都在这啊,青生也在,正好,我和你说个事!” 顾青生一听,有点疑惑,顾林生来找常心正常,怎么突然来找自己说事情?莫非……顾青生着急地放下汤盅,看向顾林生,问道:“是不是沈克有消息了?”顾林生想了想,像是在考虑如何去说,良久,只看着顾青生说了一句话:“顾家商铺那些个事儿,你应该多多少少听说了点了,都是沈克干的……可是,我们谁也找不到沈克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五点半起来赶飞机下午五点到宿舍简直不能更虐,中间转车好几趟……累趴 第四十六章 -多事之秋 第四十六章 顾林生话音刚落,顾青生就是一阵失神。既然顾林生能查得到最近的事情是沈克所为,那么也就代表着如果别人有心,一定也可以查到是沈克做的手脚。而一旦顾家的那些个生意受了阻碍的亲戚发现了是沈克做的手脚,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顾青生想着想着,就觉得浑身冰凉…… “青生你放心,现在谁也不知道沈克在哪儿,你不要太担心。”顾楼生马上就意识到青生在想些什么了,出言阻止他继续把结果想糟糕下去。顾青生的脸色有些发白,若是他手脚健全的话,现在一定已经冲出去了,可是他却是个残废,想到这,顾青生黯然地低下了头。 常心出言打破了尴尬,说先把青生送回房去,让顾林生再打听清楚些再做决定,让青生稍微安了下心,被常心搀扶着回房去了。宋澄赶紧把锅里的菜给盛了出来,装到一边放着,然后走到顾楼生身边扶他坐下来,问道:“如果真是沈克做的,难怪青生会着急了,沈克现在一定是很多人的矛头所指。可是为什么青生刚才听了消息,一脸自责的样子?” “唉……”顾楼生放下汤盅,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宋澄,问他:“如果我是青生,你是沈克,你做了那些个会遭人怨恨的事情,我会不会担心?”宋澄听了点点头,自然是会的。 “还是假如你是沈克,我是青生,你是为了我而做出的这些个遭人怨恨的事情,我却半点帮不上你的忙,反而会拖累你,这样子的情况下,你觉得我会不会自责?”顾楼生看着宋澄又点了点头,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把自己代入一下,就会比较容易理解的了。 “夫夫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若真是各自飞,青生想必也不会如此自责了。”宋澄想起原先他的双亲还活着的时候,总是彼此怨恨着,责骂着,从来没有为对方担心过。直到后来双双相继病逝,临死前还在责骂着彼此不中用,毁了对方的一生。 顾楼生不知道宋澄为何叹了口气,以为他也是对顾青生的感受有了感同身受,所以才会突然地叹了口气感慨下。“等大哥查清楚了些,兴许情况会有好转呢,只要那些人找不到沈克,应该也是没有证据把沈克送交衙门的。” “你现在别为青生担心了,你好好担心你自己吧,你这腿肿的,我怕你再过些日子,走路都不方便了。”宋澄责备地看了眼顾楼生,顾楼生则是心虚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的确是水肿的厉害。 “我这样子还不是你害的,若咱们喝醉那日你别拉着我做了一夜……”顾楼生埋怨地开了口,倒不是真的怨宋澄,只是嘴上反驳地说着而已,可没想到宋澄倒是红了脸。也不知道宋澄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呢,还是又想起了那晚,才羞的红了脸。 顾楼生怕挑起话题闹得最后两个人面红耳赤的,连忙转移了话头:“咳,过了这夏日就是秋天了,若是沈克的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啊……真是个多事之秋。”宋澄听了,也叹了口气,说道:“若是真发生了点什么,你也别想太多,你照顾自己和孩子就够了。” “我是怕,那些人找不到沈克,但是若是知道了青生在咱们这……当年沈克和青生的事情在家里闹得那么大,谁不晓得,那帮人要是来找青生……我是担心的这个。”顾楼生不知道的是,他和宋澄简简单单的这一次谈论的内容,竟然在几个月之后,成了真。 一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了,顾楼生的肚子越来越大,老大夫算了算日子,说是再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该生产了。这一消息让家里上上下下都很是高兴,不过顾楼生倒是没怎么高兴地起来,因为离生产越来越近,他心里的不安也就越来越大了。有时候还会胡思乱想着生产的时候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自己的身体能不能顺产,孩子生下来安不安全之类的…… 顾楼生最近神经崩地紧紧地,带着宋澄也跟着紧张起来,反反复复问过老大夫顾楼生会不会安全之类的,烦的老大夫就算过来诊脉也看见宋澄绕道走。“唉,宋澄跟楼生两个怎么那么紧张,你们两个大人就不能跟他们好好说说,更何况常心你还是过来人……” 顾常心望了望天,说道:“我要是真跟楼生说了生产的时候是很疼的,他该更紧张了。”老大夫气得抬手敲了常心脑门一下,惹得小顾新才旁边拍手笑。老大夫一看当时自己接产出来的小顾新都长得快周岁了,而且已经慢慢地可以蹒跚学步了,高兴帝抖着胡子把孩子抱了起来,也顾不得数落常心和顾林生了。 “小宝贝,叫爷爷……现在新儿会说话了没?”老大夫笑眯眯地问着,常心闻言也笑着回答道:“还不会呢,差不多要到周岁吧,听爹说过,我和林生那时候会说话得都晚,所以新儿应该也会晚一些……” “总之啊,你劝劝楼生别整天担心了,让宋澄也是,可别在这最后几个月,两人担心到最后,神经突然断了弦喽!”宋澄正好从屋里端着碗出来,听到老大夫说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再转过头去看屋里的顾楼生,发现楼生也听到了老大夫的话,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 顾楼生最近神经崩地那么紧不是没有理由的,本来还有三个多月就到了他生产的日子,现在秋天到了,天气冷了,他除了每天和宋澄手牵着手出去走走,大多数都是呆在家里了。就在前几天,顾楼生和青生两个人呆在家,顾林生和常心带着顾新出门走亲戚了,宋澄也去邻居家里去换了点新鲜水果回来的时候,那些个长期找不到沈克,又恨的牙痒痒的顾家亲戚,找上了门。 家里就剩着一个大着肚子的男人和一个断了腿的男人,顾青生是断了腿,走路都不方便的。而顾楼生原先就是个书生,更何况现在挺着那么大的肚子,碰到几个凶神恶煞,走投无路来闹事的亲戚,谁也没有办法。 “我找不到沈克,便拿了青生去,那沈克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当年的事情吗,那也算是为了青生!我们带了青生离去,他便一定会出现!”来的人不止顾京生一个,还有一个叫顾启生的亲戚,两人那架势,是带了人来要把青生带走的。顾楼生就算再不能阻挡,也是不可能让他们把青生带走的。 “你们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遭了报应,还要继续做错事吗!当年若不是你们害的青生那么惨,沈克又何必那么报复你们?说到底,你们不过是没有沈克做生意的头脑,才让铺子被他暗中破坏了,闹到现在铺子易了手,生意又好起来了,你们气不过而已。”顾楼生和顾青生两个人都在堂屋,又都不好移动,顾楼生气得坐着反驳着面前站着的亲戚:“说白了,你们嫉妒沈克,自己又做了亏心事,才这般地要为难回来!” 几个亲戚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不善。确实,顾楼生说的是对的,当年不仅他们害了青生,得罪了沈克。现在人家回来了,要报复他们也是天经地义,可是他们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也没觉得当年自己错了。更何况,现在沈克插手,把害他们把铺子低价转手易人,却发现铺子转手之后,生意起死回生。正如顾楼生和顾林生所说,沈克确实有这个才能,所以,在顾家的亲戚们看来,这就更不能原谅,说什么,也要报复回来…… 正当顾楼生急得要命,眼看着青生为了不拖累自己,要跟着亲戚们走的时候,宋澄回来了。好说歹说,谎称了顾林生就在路上,随后就到。顾启生和顾京生这才黑着一张脸悻悻地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扬言除非让顾林生和顾青生交出沈克,不然他们还是会过来的。 这件事把宋澄和顾楼生吓得不轻,顾青生也很是自责,事后一直在责怪着自己让顾楼生和宋澄担惊受怕了。可是虽说是吓了一跳,但是家里人在顾青生主动要走的这件事情上,还是死活不松口。 “你既然怕我担惊受怕,就更不应该走了,你若是走了,我心里担心的更多,这样岂不是对身体更加不好?”顾楼生这时候拿出自己是个有孕之人的好处来,劝说顾青生别一意孤行离开了去:“你若是从家里离开了,你又能去哪?我们不知道沈克在哪儿,你也不知道,那些人要是找到你,你只能任他们摆布。虽说都是顾家的亲戚,可是你也见了他们那天来的样子,根本不把咱们当亲戚了,你又何必白白出去,便宜了他们?” 顾林生得知了事情之后,黑着一张脸很久没说话,倒是常心听说了完整的事情之后,先喊了老大夫来给顾楼生看了看。老大夫摸着胡子说只是受了些惊吓没有大碍,但是近期内还是好好卧床休息着吧,别让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碍了顾楼生的心情了,本来这到了生产之前的人心情更容易不稳定。 常心知道楼生没事稍微放了下心,可是还是动了怒,一怒之发了飙下,去了顾京生和顾启生家里闹了一趟。“他们不想善罢甘休,我又何必跟他们客气,动念头动到咱们家人身上来了,说什么我也要欺负回去。”常心的一番话,把顾楼生逗得哭笑不得,也让宋澄见识到了,常心是实打实地疼着顾楼生呢,这被惊吓到的心,也稍微放了下来。 真希望,顾楼生能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别再受什么惊吓了。宋澄端着碗,抬头望着天,诚心地许愿着…… 第四十七章 -宋年降生 第四十七章 顾常心是怎么也不肯单独让顾楼生与顾青生两个人单独在家里了,宋澄也是不放心,怕再让顾楼生受了惊讶。惊吓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万一出了什么闪失,那可就亏大了。 宋澄整日里围着顾楼生忙前忙后,片刻不离地看着,索性那帮子亲戚再没有找来。顾楼生原先还担心,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怎么说也会再来闹几次青生的麻烦,然后再把这个风声透露出去人,让沈克着急,从而自己忍不住现身了来。可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后,顾楼生和宋澄这才知道,是常心和顾林生两个人几家几户都挨个跑了个遍,把那几个老不休的都警告了一番,他们这才收敛了些的。 “事情都被大哥和常心解决了,你也别担心了,这段时日你的身子是最要紧的,别担心太多。”宋澄正给顾楼生端了一碗汤来,最近一天要让顾楼生喝好几碗汤,说是补身子:“我让你好好休息也不是说你成日躺床上啊,快起来,把汤喝了。这几日大哥他们累得很,我等会回厨房给他们也送点汤过去……” 顾楼生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薄被从肩膀上滑落,露出了半个肩膀。宋澄一看,眼眸暗了暗,心里想着,虽然天热了,可是这睡觉也不用把上衣脱了啊,这薄被一滑落,肩膀露出来了,可是看着又吃不到,这不是让他干着急吗! “豆儿呢?好些天没看到他了……”顾楼生想着最近都没有豆儿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地闹着,反而有些不习惯。而且往常碰到这些个烂事的时候,豆儿一定早就火冒三丈了,可是也没见他回来。 “他最近也忙得抽不开身,前几日带了话回来问你的平安,常心和大哥去那几个闹事的人家的时候,听说豆儿也要去的,被常心撵了回去。”宋澄把窗户稍微关小了些,没回头看顾楼生,他知道回头看到顾楼生的话,楼生一定会埋怨大夏天的那么热,别把窗户关小了。可是就是因为夏天了,楼生贪凉,所以宋澄才更担心。 “豆儿快和阿平成亲了,是要忙了,以后嫁了人,总要多照顾着龚家那边。”顾楼生听了点点头,可是抬头看宋澄关了窗也不看自己,就眯了眼睛小声嘀咕了几声好热,看宋澄没有理他,这才作罢。 “你啊,最近给我老实点,等平平安安地生下了孩子,你想怎么折腾我都随你。现在啊,你得听我的,等你没那么多忌讳了,我再给你烧好吃的。”宋澄哪儿能不知道顾楼生满脸不高兴的是在想什么,于是就坐到床边,出言安慰道。最近顾楼生一直嚷着天天喝那些个补的、安胎的、滋养的汤品,喝的嗓子都快腻了。 可是老大夫还特地叮嘱了,顾楼生最近腿肿,又酸痛,骨头汤要多喝些,另外啊,杂七杂八的东西少吃些。所以宋澄听了,比原先给常心准备食物的时候还要上心地多,怎么也不肯依顾楼生的嘴馋,让顾楼生嘴馋却又解不了馋,有些气闷。 “别抱怨了,我等会给你切几瓣西瓜,你去堂屋等着。饭前活动活动,起来走走。”顾楼生听话地从床上爬起来,起来穿衣服换鞋。可是碍着身形的原因,弯腰很不方便。他往自己身上套完了长衫,打算换鞋,可是无论他怎么弯腰下去,都要小心别碰到肚子。 而且顾楼生这几个月来被宋澄养胖了些,身体感觉上也没有了以前的灵活。正当他怎么也拎不起鞋子,抬头想喊宋澄帮自己的时候,一抬眼,就发现了宋澄正靠在窗户边上,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 “还笑,还不过来帮帮我,就顾着笑我。”宋澄闷着笑走过去弯下腰,蹲着给顾楼生套上了裤袜,再穿上了鞋子。顾楼生低头看着给自己穿鞋子的宋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宋澄抬头的时候还是在笑,让他觉得很窘迫。 “这样子照顾你的感觉,挺好的,而且,你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宋澄说了几句意味不明的话,站起身来扶顾楼生起来。顾楼生心里舒了一口气,说实话,他最近挺烦恼的。好像快生产之前,什么烦恼都来了,包括会不会糟了宋澄的嫌弃之类的无稽之谈都在脑子里冒了出来。 不过,瞎想归瞎想,顾楼生心里清楚得很,宋澄每一天都在告诉他,现在的日子,他觉得很幸福。这样挺好的,顾楼生和宋澄手牵着手往堂屋那儿走去,现在的生活,他也很满足,他心里这样想着……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宋澄不放心,天天都要去把老大夫请过来给顾楼生看一次。因为宋澄的太过紧张,闹得全家人都有点担心,这明明都足月了,怎么还没有要生产的迹象呢?宋澄有点担忧地看着顾楼生,可是顾楼生最近倒是不像前段日子那样紧张了,最近吃嘛嘛香,每天饭前餐后散散步,吃点小零嘴,偶尔和大哥下下棋,和常心、青生聊聊天,再去厨房看宋澄烧饭,日子过得舒心的不得了。 “我来听听!”豆儿的小脑袋凑上来,跪在床边趴在顾楼生的肚子上听里面的动静,然后叫嚷着:“动了动了,你看,我手放在这,能感受到他踢我呢!”小顾新这会子已经快满周岁了,也不知道他听懂了豆儿说的话没,只见他也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扑在顾楼生身上,小手按在顾楼生的肚子上,嘻嘻呀呀地笑着。 “算起来,差不多是新儿出生之后不久,宋澄和楼生就成了事的吧?”常心在旁边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拉了拉顾林生的衣袖,问他:“算起来也快一年了,又要到新年了呢……”顾林生被常心这么一提醒,觉得倒也是,时间过得真快不说,这一年间好事成了好几双! 宋澄和顾楼生听了常心的话,觉得也是,怀上孩子的时间似乎和新儿出生的时间差不了多久。“这两个孩子,应该还是蛮有缘的,新儿刚出生不久,你和宋澄就成了事,还有了孩子!”几人话音刚落,顾楼生皱皱眉头,问宋澄:“常心他们在新儿出生之前就想好了名字,可我这都足月了,虽说孩子还没出生,咱们是不是也应该给孩子想想名字了?” 此话一出,宋澄就哭了一张脸,这叫他烧饭可以,叫他给孩子起名字,他真的不会啊!他大字不识一两个不说,又没有什么学问,哪儿能给孩子起个什么好名字?“楼生你读过书,识的字多,你给孩子起一个就好了,我不识字,想不出什么好的……” 顾楼生一听,不同意,把这个活又甩给了宋澄:“儿子是你的,就算是你起了个不甚好听的名字,那也是你对孩子的一番心意。孩子我生,名字你取,这样多好……” 宋澄一听,哭笑不得地傻了眼,围着的常心几人也听到忍不住笑了出来。宋澄苦思冥想了好久,怎么想都不满意,最后颓丧了脑袋,跟顾楼生说:“想不到好的,真不会给宝宝起名字,还是你来吧……” 顾楼生也没难为他,只是问他:“我方才见你好像反反复复斟酌了一个名字,是什么?看你嘴巴在不停地念,可是我没听清……”宋澄一拍手,跟顾楼生说道:“刚才想到的是宋年,可是我念了好多遍,顺口是顺口,可是没有什么寓意,所以觉得不好……” 顾楼生听了,摇摇头,手一挥:“我觉得挺好,单念着好像一般,可是和新儿的名字连起来便是新年……咱们又是在年后成的事,那又是你在咱们家度过的第一个念头,怎么说,都是有意义的……” 宋澄听了,有些欢喜,觉得是这个理儿,就伸了手掌,在顾楼生的肚子上抚摸着,念叨:“宋年,孩子就叫宋年!”常心看宋澄那高兴的快魔杖的样子没忍住,一个劲儿地笑着,边笑边推推顾林生:“林生你瞧,宋澄比你那时候的样子还魔怔呢!” 顾林生努力地板着一张脸告诉常心:“我那不是高兴坏了吗!”常心睨着眼,抱着儿子冲顾林生狡猾地一笑,逗得顾林生摇摇头,伸手把常心和儿子都揽进了怀里,再看看宋澄和顾楼生恩爱的样子,觉得再美满的生活不过如此了…… 可是正当几个人说说笑笑,在房间里好不热闹的时候,顾青生出言打断了几人的说笑:“常心!林生!你们看,楼生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顾青生转头看了看,发现宋澄刚好端了碗去厨房没多久,所以不在房里。 几人忙转过头去看,果不其然发现顾楼生捂着肚子有点疑惑又有点疼痛的样子。常心忙问他怎么了,顾楼生也闹不明白,只是说,从刚才开始,宝宝好像就一直在踢他,只是比平时厉害些。刚才觉得没什么,可是现在发现越来越疼,肚子也下坠地厉害…… 常心一听,暗叫不好,连忙打发了顾林生去把刚送走没一会的老大夫再请回来。青生不好活动就留在房里陪顾楼生,而常心自己则是跑去柴房烧热水去了!宋澄本来在厨房,听到常心说的话吓了一跳,赶紧回去陪顾楼生。等到老大夫来了,把众人撵了出去,留常心在房里帮着自己。 折腾了差不多三四个时辰,快到子夜的时候,终于,一声微弱的婴儿的啼哭传来,让宋澄猛然从屋外的凳子上,跳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生完之后 第四十八章 宋澄猛地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让同是在旁边等着的顾林生吓了一大跳。“别激动,别激动……”顾林生看宋澄跳了起来之后也不像是要冲进去的样子,反而是在门口开始绕圈直打转,想进去又不要进去的样子。 “哎哎,宋澄,别转,你这两圈一转,我头就晕了。”宋澄听了顾林生的话点点头,没有继续跟无头苍蝇似的打转了,可是那眼睛死死地盯着屋子的门,可那扇门就是没开。虽然是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可是老大夫和常心他们都没有出来,外面的人也不敢贸然进去。宋澄觉得,这样子比刚才更让人着急,太折磨人了。 宋澄一句话也不说,那背影让顾林生看着都觉得着急。若是宋澄一直在旁边不停地说着怎么还不出来,怎么样了之类的话倒也还好。可是宋澄只是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捏的手臂上青筋都凸出来了,抿着嘴唇,听里面的动静。 “让开让开,都杵在门口做什么,快去,再烧一盆热水来。”突然,常心拉开了门,被外面堵着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家里几个脑袋凑上来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常心噗嗤一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发他们之间的一个快去烧点热水来。 “等会我给楼生擦擦身子之后,你们再进去看他吧。”常心是看着宋澄说这句话的,宋澄听了常心的话点点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并没有伸出头凑过去看屋内的楼生怎么样了,只是有点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屋子的门又关了回去。 “宋大哥,傻啦?还是你当爹了,太高兴了?”豆儿伸了个手指在宋澄的胳膊肘那儿戳了又戳,宋澄起先没发觉,后来发觉了,咧开嘴笑了一下,那笑容晃的豆儿都觉得刺眼了,比那冬日的阳光还要灿烂。宋澄笑了之后脸上就保持着一种傻笑的表情,看的豆儿直叹气,这可不是给高兴傻了么! “唉,宋澄这还是好的了,你看,他都没急着要进去看楼生。不过这时候就算他想进去,常心也是不给他进去的。宋澄果真是体贴楼生啊,知道要等里面老大夫和常心他们把楼生收拾妥当了再进去,免得进去添麻烦。”顾楼生摆摆手,啧了啧嘴,感叹道:“上次我进去了之后常心第一句跟我说不要再生了,后面就是把我骂了一顿哟,说什么他身子还没擦,身上脏兮兮的我就这么进去了,也不怕犯了忌讳!” 宋澄笑着点点头,不过顾林生觉得他应该是没怎么听得进去自己说了什么的,估计一个人在自己的脑子里高兴着呢!顾林生也很是高兴,这一年间一下子家里添了两个新生命,这让他很是欣喜。早在楼生要生了的时候他就放出消息去了,这会子宋澄肯定是不会离开楼生的房门前了,这准备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的活,就该交给顾林生他来办了。 “豆儿,我刚才让你煮的那些个红鸡蛋呢,走,跟我去厨房端了,去堂屋瞧瞧。”顾林生拽了豆儿几下,发现那孩子还赖在屋子前面不肯走。顾林生好说歹说,才把豆儿拉走给自己帮忙。至于这屋子外面,留宋澄一个就行了! 宋澄左右瞧了瞧,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于是又开始左三步右五步地来来回回走了起来,边走几步边看看屋子门开了没。宋澄在看了屋子门第几十眼之后,更加懊悔了,刚才怎么没有问问,是不是父子平安呢!这最重要的给忘了问,自己真是个笨蛋…… 还没等宋澄懊恼一会,常心就从屋子里面打开了门,探了个脑袋出来。可常心还没出言跟宋澄说话,就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常心,你让宋澄别在门口转了,他在屋子外面转的我头都晕了……” 宋澄一听,略微有些窘迫,不会总算是放下了心,顾楼生还有力气头晕呐!原来啊,宋澄在屋子外面一直在转悠的时候,影子被太阳照射在纸糊的窗户上,顾楼生躺在床上一扭脸,就能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转来转去。偏偏顾楼生还移不开眼,这看了良久之后,头给看晕了! “别傻站着了,进来吧。”常心把屋子的门开的稍微大了些,拽着宋澄的胳膊把他拉了进来,然后又把屋子门给关上了。虽说男人生子之后的禁忌没有那么多,但是刚生产完了还是要小心着凉的,不然可能留下什么病症。虽说倒也不会引起什么特别麻烦的病症,但是小心些,总归是好的。 “喏,你儿子。”顾楼生别别扭扭地说了这句话,伸手指向自己旁边用棉被包了的,躺在自己身侧的儿子。宋澄点点头,但是似乎并没有想要去抱一抱儿子的样子,引得老大夫和常心都有点奇怪,顾楼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常心解释道,顾楼生给宋澄生下的,是个小男子,不过老大夫说,因为顾楼生的体质特殊,所以虽然生下来的孩子现在身上没有梅花瓣的印记,但是他也不敢保证,今后会不会显露出来。顾楼生听了点点头,只是心里疑惑着,难道自己遇上的恩赐,还能延续到儿子身上吗? “你不抱一抱儿子吗?……不喜欢?”顾楼生说这两句话的时候顿了顿,宋澄起先听到顾楼生说第一句的时候摆了摆手,等到顾楼生问他是不是不喜欢的时候,宋澄一边摆着手一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你为什么不抱一抱孩子?”顾楼生知道宋澄不是不喜欢孩子,可是宋澄的反应,好像不像大哥那时候那么激烈啊!看到孩子也没有冲过去抱抱,站到自己面前不安地搓着手,也不说什么话。 “他那么小,我怕抱疼了他。”宋澄挠了挠脖子,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了:“比起儿子,我想先抱抱你,你看你,脸都白了……”老大夫在旁边收拾医箱呢,听到宋澄小声说出来的话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宋澄跟顾楼生说道:“楼生啊,宋澄会疼人啊,你有福气喽。看见儿子还是先想着你,啧啧……老夫行医那么些年,这么会疼人的人,见到的可不多啊……” 常心也跟着捂嘴笑,顾楼生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扯着嘴角招呼宋澄:“抱我干嘛,你放心抱儿子吧,不会弄疼他的……”前半句话说的有气无力的,后半句话,顾楼生则是装作不高兴地样子吓唬了宋澄几句:“我辛辛苦苦怀了儿子生他下来,你这个爹抱都不抱一下?” 宋澄一听,脸上笑得皮肤都皱了起来,哎地答应了一声,抱起了儿子。好在之前宋澄抱过小顾新,所以知道怎么抱,不过抱了没一会,还是把儿子给弄不舒服了。只听那小宋年哇地一声嚎了开来,顿时让宋澄傻了眼。 “哟,这嚎地可比刚才声音大多了,果然是因为亲爹抱了的缘故吗。” “血缘吗,总是有感应的,别说,我刚才还担心孩子会不会比较虚弱,现在听这哭声,中气十足哇!”老大夫和常心两个人交头接耳,谁也不去管宋澄该怎么哄孩子。 顾楼生也是傻了眼,他只看过大哥和常心哄孩子,自己可没怎么做过。宋澄笨手笨脚地学着见过的常心和顾林生的样子哄着孩子,好不容易孩子哭累了,睡着了,宋澄这才舒了一口气。生下的孩子是祖宗这句话真是一点没错,顾楼生觉得她已经可以预料到,以后带儿子的日子,有多么难过了…… “唉,我去出去弄点东西吃,折腾了好一会,肚子都饿了,老大夫,你随我去堂屋,尝两个红鸡蛋吧。”老大夫笑眯眯地点点头,随常心出去了。顾楼生左右看了看,发现就宋澄和儿子在身边了,于是伸出一只手:“拉我坐起来,被常心这么一说,我也饿了。” 宋澄听了,抱着儿子上下地晃着,问顾楼生要不要吃点什么,他可以去做。顾楼生想了想,故意为难道:“我想吃的挺多的……菠菜豆腐,土豆炖牛肉,鸡汤……还有,拌个什么凉拌的菜?” 宋澄听了,也知道这是顾楼生故意说得呢,自从上次常心生产了之后。家里什么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弄了个一清二楚,而顾楼生刚才所说的,还全部把不该放在一起的食材都弄在了一起,这不是存心逗宋澄呢吗。 “鸡汤可以,其他的你别想了……回头我炖了新鲜的鸡汤,再给你端来,今天你就凑合着,先和年儿一起和米糊吧……”顾楼生听了,不满地撇了撇嘴,那么辛苦地生了儿子,还要和儿子一起喝米糊,这待遇…… 就在顾楼生感叹这待遇真不好的时候,宋澄突然抱着儿子坐到了床边,伸出一只手把楼生肩膀上披着的衣服掀开。“怎么了?”顾楼生疑惑地问道,不知道宋澄要干什么,总不会…… 不料宋澄只是仔细地查看了下,说道:“被后面没有了印记,只是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显露出来。”顾楼生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地,没好气地说道:“那以后就小心些,别再把你的子孙后代都留在我身体里了!” 一句话,说的两个人都愣住了,片刻之后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连带着刚出生的小宋年,也在睡梦中,吮着手指,咋了咂嘴。 作者有话要说:恩……如果哪里细节不对不要pia我……我记得好像产后是不能菠菜和豆腐,土豆和牛肉一起炖的 第四十九章 -沈克现身 第四十九章 小宋年的满月酒是宋澄亲自操办的。满月酒上只请了众人与宋澄和顾楼生相熟的一些人,如李寡夫和老大夫他们,豆儿和龚平已经成了亲,龚老爹也算是一家人了,自然也是来了的。老大夫在席间和顾青生聊得挺高兴,小酒喝了好几杯。 请的人不多不少,正好凑个三桌左右。因为顾楼生刚生完孩子时间还不久,所以众人就没有回酒楼去了。宋澄为了这几桌满月酒折腾了好几个晚上,顾楼生劝他别费那么多心思,就自家人烧点吃的也挺好,可是宋澄愣是不答应。 “毕竟是年儿降生后咱们要宴请的,心思是一定要尽到的。”宋澄反驳的话也很是有理,顾楼生就是怕宋澄累着。本来吧,宋澄就不识字,这几天为了拟菜单的事情,总是细细地把食材和需要的东西说出来,然后让顾楼生一个个列出来。至于完整的菜单,更是修改了好些遍,删删改改,最后又因为菜品太多没必要去掉了些,宋澄忙了好些天,终于定出了一个满意的菜单,等着明天儿子满月酒了,宴请亲朋呢! “这天都这么冷了,凉菜还需要吗?”顾楼生此时躺在床上,儿子被常心抱走了,正好让他乐得清闲。这一个月来顾楼生被小宋年折腾的够呛,而顾楼生照顾小宋年的时候,总是笨手笨脚的,常心看不过去,正好小顾新也小,就两个孩子一起照顾了。儿子被常心抱去照顾了后轻松了顾楼生和宋澄,倒是苦了顾林生喽,整日里看见弟弟和宋澄两口子恩恩爱爱的,一回去自己房里却有两个娃娃哭哭闹闹,真是想拉着常心恩爱亲热一把,也没有空闲啊。 “这糯米莲藕就是热的凉菜,客人们若是喝点小酒的话,凉菜还是要备的。你看,我准备的不多,凉菜就四个。”宋澄虽说是指着菜单让顾楼生看,可是因为宋澄不识字的原因,就随手指了指。顾楼生挨个看下来,发现果然宋澄没记错,一共四个凉菜,分别是盐卤鸭胗,糯米糖藕,木耳拌鸡丝和凉拌黄瓜。 “热菜呢?我看看……红烧狮子头,就是肉圆子对吧?”顾楼生看到宋澄对他点了点头,于是继续看着菜单念道:“红烧肉,盐水煮虾,糖醋桂鱼,鸡汤干丝和清炒青菜?嗯,好像还行的样子……你这几天反反复复想了又想的,就为了选这几道菜,你看看,你都没睡好,精神都不足……” “年儿的满月酒,这可是一辈子一次的,自然是要郑重点。我本来想选个海鲜来做的,但是怕万一客人们海鲜过敏,想了想,还是划掉了……”宋澄把外衣脱了,往被子里一钻。带进被子里来的凉气动的顾楼生一哆嗦,拿着菜单的纸的手也不自觉往被子里缩了缩。宋澄突然使了坏心眼,把冰凉的手往顾楼生腰间一环,两人皆是一哆嗦,一个人好不容易碰到个暖的,一个是原先暖暖的却挨上了个冰凉凉的手臂。 “我看你还加了个鸡丝豆腐羹,这样凑着正好……你手臂怎么这么冷,刚才干什么去了……”顾楼生放下菜单,用手覆上宋澄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的。 “刚才打了一桶水,泡豆腐,这样明天烧出来的豆腐羹更嫩,而且那豆腐皮的卤水味就能去掉了……”宋澄贪恋顾楼生身上的温度,把头搁在顾楼生的肩窝上磨蹭了几下:“可能是手臂在水里泡久了,所以太冰了……” 第二日宋澄早早地就起了床,因为前一天晚上两人谈论了菜单后,顾楼生还是觉得宋澄说的对,儿子一辈子就一次满月酒,是要郑重些。所以顾楼生决定帮着宋澄来弄那一桌子满月酒,虽说可能在厨房里帮倒忙,不过心意还是尽了的。既然顾楼生做了决定,宋澄觉得也挺好的,于是起床的时候就把顾楼生也给拖了起来。 顾楼生不像春天刚怀上小宋年时候那么嗜睡了,可是冬天的被窝比外面的温度要高太多,所以宋澄还是花费了一些力气才把他拉起来。两人趁着其他人还没起来,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当然,其实主要还是宋澄一个人忙活,顾楼生只是在旁边端端盘子递递调料什么的。 “这木耳拌鸡丝,怎么做啊,是不是把鸡肉切成丝然后和木耳拌一起就行了?这么简单的话我来吧!”顾楼生觉得真要这么简单的一个菜的话自己总不会弄砸吧!可是殊不知话刚说出口,宋澄就笑了,把他往旁边推了推,不让他碰。 “瞎说,哪能那么简单……这木耳也是要泡发了的,你以为这干巴巴的,就是你平时吃到的脆脆的木耳吗?”宋澄用手捏了点木耳给顾楼生看,顾楼生皱着鼻子看着面前缩成一团的黑乎乎干巴巴的木耳,泄气地摇了摇头。 顾楼生只见宋澄把昨夜提前杀好的鸡放入沙煲中,加了水,放到灶台上,生了火开始煨鸡汤。心想着原来不是把鸡肉切成丝儿之后再煮啊!不过顾楼生的想法全部都是想当然,然后再看到宋澄的烧法自然是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哪儿能那么简单呢。 宋澄又趁着熬鸡汤的时候,把几个红烧菜烧了,然后等鸡汤熬得差不多了,再把鸡捞出来。手起刀落,熬熟了的鸡被一切为二,宋澄单手握着一个鸡腿,另一只手用刀轻轻地沿着纹路把鸡胸脯上面的肉给切了下来。顾楼生左右无事,正在左顾右盼呢,被宋澄喊住了:“楼生,你把手洗了,帮我把这鸡肉给撕成肉丝儿就行。” 顾楼生还没做过这种活,很是新奇,问:“多长多大的?”宋澄好笑地说他你当撕什么呢,就顺着纹路撕呗,别撕得太粗或者太细根本吃都吃不到就行了!于是顾楼生兴致冲冲地撕起了鸡胸脯肉,想着等会给儿子尝尝,可是转念一想,儿子不能吃,没牙没什么的,还是喂小顾新尝一些吧,以后会了再弄给儿子吃! 等顾楼生撕好了鸡肉,全部装在一个盘子里,宋澄把木耳倒进烧热了的锅里爆炒了一下,加了些盐,尝了尝咸淡,正好。正打算装锅的时候,再从沙煲里面捞一勺鸡汤,淋在上面,这才出锅,与鸡肉丝儿拌在一起。 “加些香菜吗?放着好看……”毕竟是要请人来吃这顿满月酒的,所以宋澄还要考虑菜品的卖相如何,不过顾楼生听了摇摇头说道:“家里没人吃香菜不说,老大夫他们也是不吃的吧,好些人受不了那味儿呢,别加了,你要是想加些什么,你就用那根黄瓜雕些什么给我看看。” 顾楼生在酒楼的时候见过好多次宋澄雕花摆在菜上面,可是没见过宋澄雕,于是今天就提起了要求。宋澄想了想也是,于是拿了个小刀,切了块黄瓜段,雕了个简易的笑脸,引来顾楼生的不满:“就这么简单?” “吃的东西,弄那么复杂做什么,华而不实的东西,要不你就不舍得吃,要不就不能吃,何必呢……”宋澄雕了三个笑脸,分别把木耳拌鸡丝装进了三个盘子,每个里面放一个黄瓜笑脸,黑白绿三色儿掺杂在一起,看起来格外好看。 “我出去看看年儿去,你继续忙,记得中途歇会,离中午还早呢……”顾楼生听着动静像是常心和顾林生起来了,因为孩子们的哭声也响了起来。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哭声此起彼伏,吵的常心没一会就虎着脸出来了,见到顾楼生就说:“你儿子真乖,整夜就哭闹了一次,可是早上我儿子一哭,你儿子就跟着哭,两个孩子还比谁的哭声大似的,直接把我给吵醒了!” 顾楼生接过儿子抱着,笑眯眯地看着常心怀里的小顾新。小顾新这时候已经一岁了,已经会咿咿呀呀地说话了,此刻他在常心怀里,正朝着小宋年伸胳膊呢:“系系……!” “……系什么?”顾楼生没听懂,问常心他儿子说了什么,常心哭笑不得地把自己儿子手揪了回来,回答顾楼生道:“你说系什么,他在喊你儿子呢,爹都不会喊,就开始要喊弟弟了……这牙齿还没怎么长呢,小嘴巴一张就是系系地喊,他是想喊弟弟呢……” “嘿,新儿长大一定像大哥!”顾楼生坏笑着,抱着儿子走了,他要去厨房给儿子弄些牛乳来喝,小孩子吃得少也吃的麻烦,还要特地去挤牛乳回来煮开了给他喂。 “嚯哟,宋澄小子手艺真不错……那时候做的那渣牛肉还让我念念不忘呢,等会方便吗?方便给我拌些凉菜带走呗,你这照顾了楼生那么久,凉菜铺子也没开,害我念了好久……”老大夫啜着小酒吃着小菜,笑的合不拢嘴,等到宋澄答应了他后,老大夫笑的更高兴了。 顾林生正跟顾老爹喝到兴头上呢,说着干脆来划拳吧,看的常心和顾青生直摇头。豆儿和龚平成亲后不在家里住了,而且性子也收敛了许多,被家里的人取笑着这还真是长大了呢。众人说说笑笑,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口走进来了一个人。 顾青生正好侧着身子对着门,此刻阳光被挡住了一部分,他就转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只见顾青生哆嗦着手,筷子就掉到了地上。“青生,怎么了?我再去给你换双筷子…………啊!”常心正弯腰捡起筷子后打算去厨房换一双呢,一抬头就看见沈克满脸胡子拉碴的,憔悴地站在门口冲众人没皮没脸地笑了。 “在吃饭呢?楼生儿子的满月酒吧……正好,我好几天没吃饭了,真是赶……上了……”话音未落,沈克便两眼一黑,往后栽去。顾青生一看沈克脸色不对便惊呼出口,也不顾着腿脚不方便就扑了过去:“沈克!” 第五十章 -事发突然 第五十章 常心还来不及阻止,顾青生便往沈克的方向扑了过去。“这是怎么了!?”吃饭的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去把倒地的沈克搀扶起来。老大夫一搭脉,愣了下,摇摇头道:“无碍……” 顾青生一听老大夫说的话就急了,这人都晕倒了怎么还无碍呢!“沈克都晕过去了还无碍吗……”顾青生也是急的责备和怀疑的话就脱口而出了,果不其然老大夫眉毛一皱,胡子一抖,瞪了顾青生一眼道:“你这孩子,莫不是在怀疑我医术吗……” 顾青生这才发觉自己失言了,可是他着急的很,握着沈克的另一只手问老大夫:“那沈克为什么会晕过去,他方才说他好些天没吃东西了……” 老大夫“嗨”地一声摆了摆手,说道:“估计他那是看我们都在吃饭,逗我们的呢。沈克应该是没怎么吃饭,不过是因为感染了风寒,估计没什么胃口吧……若是真如他所说,那么多天没吃,哪能还有力气走进来啊!他这是天冷,不照顾自己,感染了风寒然后发了高烧了……你这孩子要是不信,自个儿摸摸他的额头。” 顾青生将信将疑地伸了手探了沈克的额头,的确是烫的吓人。方才他还在惊疑为何沈克那么多天没吃饭,现在一看,沈克面色病态的潮红,而且额头那么烫,老大夫也说是感染了风寒,估计又没有吃药,这才撑不住,晕了过去的。顾青生稍稍放了下心,常心看着时机忙招呼顾林生帮着把沈克抬去后院歇着去。 老大夫开了个方子说是等会回家抓好了药让他儿子送过来,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今个儿毕竟是小宋年的满月酒宴席,众人这才吃了一半,被这事情一闹,现在又重新回了桌子吃饭。只是这饭桌上的话题,就慢慢地转移了方向。常心带着顾青生往后院去了,留着宋澄和顾楼生在前面陪着众人吃饭,吃完饭,还要抱着小宋年给大家看一看呢! “哟,小眼睛像楼生呢,鼻子嘴巴要长开了,应该是像宋澄的,不过整体的模子还是像楼生呐!”李寡夫笑意盈盈的逗着小宋年,小家伙被他逗得直扭头,不肯看他。宋澄听了李寡夫的话盯着儿子看了半天,也没觉得儿子和自己还有顾楼生有什么相像的地方,至少他看不出来…… “要结合了楼生和宋大哥的优点才好呢!”豆儿也凑上来,然后龚平也跟着凑上来,就连龚老爹也凑了上来。若不是老大夫去了后院啊,估计连老大夫也跟着凑上来了,几个脑袋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看着小宝宝。可能是众人谈论的声音吵着宝宝了,没一会小宋年就开始哇地哭了起来,这小宋年一哭,小顾新也跟着哭了起来。 真是像常心说的那样,小宋年哭倒是不常哭,可是一哭,这两个宝宝会一个哭了另一个也跟着哭!李寡夫看着顾楼生有点为难的样子,说道:“大的那个让豆儿抱抱,我来抱抱小宋年。”宋年被李寡夫接过去,怎么也不肯老实下来,在他怀里扭来扭曲的,一会屁股朝着李寡夫一会挥着小手从李寡夫面前划过。众人看着一大一小手忙脚乱的样子,都忍俊不禁地笑了。 等到众人吃了饭,拎了红鸡蛋散去。宋澄收拾了碗筷,豆儿随着顾楼生去把两个孩子安顿好,哄他们睡着后,几人才聚在了一起,去了顾青生的房间,看望沈克。 沈克烧的迷迷糊糊的,倒也没有胡言乱语。顾青生不停地给他换着额头上的冷帕,再一直用冷帕帮沈克擦着腋下和肚脐、腰侧,帮他降温。老大夫在众人进来的时候已经收拾东西回去了,他今个儿来吃满月酒,也没带药箱子。 “大哥呢?”顾楼生左右看了看,发现顾林生不在屋内,于是小声地问了常心。常心点了点头回答道:“我让林生跟着老大夫去抓药了,等会就不要麻烦老大夫儿子再送过来了。”宋澄插了一句常心想的周到,几人便没有再说话了。 屋里生着炭火,很是暖和,所以就算顾青生把沈克的上衣都脱了给他擦身子散热,也是不会再让风寒严重的。“那时候我刚断了腿,沈克把我找回来的时候,我发着烧,怀着孩子,他找不到大夫,就是这么一点点帮我擦身子降温的。” 有时候场景会触动很多脑海中的记忆,哪怕是你已经忘却或者是刻意遗忘的记忆。顾青生不愿意想起那段日子,想起了,就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可是又贪恋着沈克。这样一种自责自己贪婪而又狡猾的心态,让他躲了起来。 他要如何,沈克就伴着他,随他如何。顾青生叹了口气:“傻子。”常心和顾楼生、宋澄都不发一语,毕竟没有人可以对于沈克和顾青生的事情发表什么意见。他们俩之间就算纠缠到了最后,双双下了地狱,也是他们俩的事情,容不得、也容不下别人插手、插嘴半句。 “其实,挺疯狂的是不是。”顾青生照顾着沈克,而常心留在屋里照顾他们俩,宋澄和顾楼生出了屋子,关上了门,顾楼生看着宋澄的眼,轻轻地开了口。宋澄点点头,顾楼生却突然笑了:“这样也始终有一个人陪着自己,至少不是孤单一人的。” 宋澄惊奇地看着顾楼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说,这么一番感叹的话,不是很经常从顾楼生的嘴中说出来。“以前不觉得,也没有喜欢的人,可是现在不一样……我有你,有年儿,有大哥他们,有豆儿……上天待我们不薄,看,我们都不是孤身一人。” 顾楼生话说出口,觉得略矫情,以前觉得沈克和顾青生,是很特别的一对,可是现在真的看见了,他又觉得其实沈克和顾青生也是那么的普通。不过都是不想让对方孤身一人的爱护,只是他和宋澄要幸运的多,不会变成那种要相依为命的境况。 “会好起来的。”宋澄牵了顾楼生的手,迎着阳光说道:“你看,青生和沈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这对他们来说,其实也不差……走吧,去看看儿子……”顾楼生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明白宋澄想要说的意思。即使不幸,他们还是在一起的,这就是幸运和幸福。 沈克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不过让顾林生松了一口气并不是沈克醒来了,而是沈克回来了的消息并没有让顾京生和顾启生他们知道,也就没有人上门来闹事。因为没有人打扰,所以众人照顾沈克的过程就要顺利了些。 沈克醒来之后,看见安然无恙的顾青生和神色各异的众人点了点头,连句道谢都没有。豆儿还记着常心生产那天沈克的出言不逊呢,再看到沈克这态度,脸色不善地就要开口,被宋澄拦下来了。豆儿一脸不爽地撇撇嘴,虽然不满,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你们把青生照顾的很好……”这是沈克开口的第一句话,常心听了抽了抽嘴角,仿佛从沈克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欣慰和感谢的意思,可是语气却是实打实地气人,让人听了不太舒服。不过因为常心和顾林生知道沈克的性格,顾楼生虽然和沈克不相熟,但是也是了解一些的。 常心把豆儿和龚平赶出了房门,豆儿那性子,万一等会再听了沈克出几句话炸了毛可就糟了。宋澄脾气好,顾楼生也不是会发火的人,所以几个大人在屋子里,询问沈克详细的情况。 原来,沈克早就动了这几家铺子的主意,趁着时机成熟,带着顾青生离开了。而离开之后,因为出了些岔子,顾家那几个老家伙一直防着沈克,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会子见他离开了,都起了警惕心。 沈克想了想,狠下心离开顾青生,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悄悄走了,顾青生肯定会回来找他,而回来找不到他,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顾林生的家。常心和青生自小关系就好,而唯一不会对青生不利的顾家人,沈克觉得姑且也就顾林生一家了。等到顾青生安全在顾林生家里住了下来,他就开始着手收购了顾京生他们的铺子。 许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沈克并没有把他们打压到绝地,还留给了他们可以喘息的一口气。顾青生听了这些沉默不语,什么也不说。沈克知道青生听了这些不会高兴,可是不做这些,他心里不舒坦。 人就是这样,曾经害了自己的人,就算原谅,也会有个疙瘩。更何况他沈克根本不是那种会原谅别人的人!这世上除了顾青生,没有人,值得他去花一丝一毫的心思去关心,而顾家当年害过他们的人,多年之后他也一定要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你是不是……要走了……”顾青生垂着头,良久之后,轻轻地吐出了这句话。沈克一时间也突然没了言语,众人都不懂顾青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沈克刚醒来不久,人已经回来了,要走是什么意思? 沈克捧着顾青生的脸,缓缓地点了头,就见顾青生一张脸瞬间惨白……众人都着急,问是怎么了,到底什么意思。沈克淡淡地扫了眼众人,才冷静地说道:“顾京生和顾启生那老家伙,拿不下我,藏了我当年害了人命的证据,已经交了县衙……” 不出几天,他就该锒铛入狱了……沈克看着顾青生,浅浅地笑出了声,换来了顾青生毫不留情、用尽全力的一耳光。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离完结也快了的样子~还有几万字~ _(:з」∠)_作业好多好烦…我们国际市场营销学老师跟我们说,考试时候要用英文答,全用中文答,最多给你70%的分……蛇精病啊!!!!! 第五十一章 -有心相惜 第五十一章 顾青生甩了沈克一巴掌后身子抖得厉害,让常心他们都看着心疼的紧。顾楼生觉得自己和宋澄都不好插上话,往旁边退了退。常心和顾林生又觉得这是沈克和顾青生的家务事,轮不到自己插手,也往旁边站了。而豆儿和龚平觉得他俩压根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想到龚老爹还在堂屋等着呢,于是出了屋子,离开了。 “他们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了,顾京生和顾启生那帮老家伙,也就这么点能耐了。”沈克挨了顾青生一巴掌后还嘴硬,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顾楼生和顾林生他们在这里的缘故,偏着头没去看顾青生脸上的表情。 “你要是入了狱,就打算把我丢在常心家里了?”顾青生也垂着头不去看沈克,他最近一直在担心,他早就隐约猜到了沈克最近在做什么。顾青生甚至预想过两种情况,一是沈克做完了他想要做的事情,把自己接了回去,要么就是……出了岔子,锒铛入狱。 现在的情形直指第二种,让顾青生的心一下子凉透了。早年的时候他曾以为断了腿,再也见不到沈克了,可是沈克还是费了好久的功夫把他找到了,虽然代价两人都不想再提。现在这么多年安稳地过去了,有些事情他已经不想在意了,可是沈克不能不在意。沈克和顾青生不一样,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所以顾青生没有阻止他。 可是没有阻止的结果却让顾青生后悔了,他只想两个人平平安安,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哪怕两个人就这么相依到老,能同葬在一起,对于他这后半辈子来说,也就是唯一的指望了。可是如果沈克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被捅到了衙门,那么也许沈克的下半辈子就在牢里渡过了,也许,在某一天,沈克会上断头台也说不定…… 顾青生不敢想下去,总觉得继续一想,脑袋就嗡嗡嗡地炸开了来。“你这是想逼死你自己,还是想逼疯我?”顾青生从来都知道,沈克是一个疯狂的人,而且沈克的疯狂也许在常人看来难以置信和理解。可是那都不重要,至少沈克还在他身边,可是现在不一样,沈克是想和那帮子之前害过自己的人同归于尽。 “多少年了……”顾青生喃喃地开口,沈克听了,笑了一下,也跟着说道:“是啊,多少年了。我这么些年,每天陪着你,看着你在下雨天的时候,腿痛难忍,晴天的时候,腿痒难忍。青生你这么多年受的苦,凭什么?就因为那帮子老不死的,害了你真么多年!” “就因为他们,你再也站不起来了……就因为他们,你亲手让我端着堕胎药喂你喝了下去……就因为他们,你把自己苦苦压抑在地窖里不肯出来这么多年!就算你放下了,我也放不下,青生,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恨不解,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沈克用着淡淡的笑意诉说着心里的怒火,让屋里的众人听的心底一凉。 沈克说的没错,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股恨意,他忍不下,正因为这么多年天天陪伴着顾青生,才能看到顾青生每天过的有多么痛苦。“我偷偷地瞧过,你在顾林生家里过得不错,看见他们的儿子也会开怀地笑,所以你在他们这……我放心。” 顾青生知道能让沈克说出来他放心这三个字很不容易,可是就算不容易他也不需要。人一辈子的伴侣就那么一个,家也就那么一个,充其量,他在顾林生家里,只是个外人,而他的家,只是和沈克一起共同生活的那个。 “你们都先冷静一下,事情怎么样,还没有定论。”顾林生毕竟是一家之主,看沈克和顾青生两人的架势,赶紧出言阻止了:“我去派人去探探口风,衙门那边如何和顾京生那边如何,总要摸个清楚才知道。” 顾林生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杀人偿命是应该的,沈克,若说是这样,我真的觉得你就算上了断头台也不值得怜悯,这是天经地义的……可是私心来说,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是为了青生,你也应该想办法,活下来……” 什么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论的,从私心上,他们毕竟是向着顾青生的。可是从道德上,沈克确实该死。顾楼生听了他大哥的话叹了口气,天知道他大哥是多么恨那些做伤天害理事情的人,可是却因为顾青生的原因对沈克抱有了宽容。 顾林生心里叹气,沈克这人冥顽不化,他不需要别人的宽容,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他只做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情。所以他觉得他做的一切,只是把别人加在他和青生身上的所作所为还回去。 “你这样子会坐牢的你知道不知道!若是他们查出来……查出来你害了爹,你会死的!”顾青生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突然间抬头朝着沈克喊了出来。顾林生心里一凉,果然那件事是沈克做的吗…… 顾楼生和宋澄也是一惊,这若真是身负人命,可不是说饶恕就饶恕的,毕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事情。正当众人心里一惊,各怀心思的事情,沈克沉默半晌,开了口:“我没害死你爹……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知道后自责……” 顾青生一听,顿时愣在了当场。“你若是知道他不是我害死的,而你又亲手扼杀了咱们的孩子……我不想你自责……”沈克伸出手,把坐在床边愣住的顾青生揽到自己怀里,顾青生绝望地闭上眼,不发一语。 “他的死虽然和我有关,却不是我害死的。你爹砍了你的腿把你送走后,你阿爹就疯了……后来我与你爹吵翻了,你阿爹听到了原委,在得知你爹要杀了咱们的孩子和我后,给你爹的安神药里……添了东西。”沈克伸手抚上顾青生的眼睛,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告诉他,就是不想让他再度崩溃。他本来想瞒着顾青生一辈子的,可是现在他不忍心让顾青生一点希望都没有…… “我杀了我自己的孩子……”顾青生绝望地喃喃着,现在知道了沈克并没有害死自己的爹也缓解不了他心里的压抑。沈克抬头看了顾常心和顾楼生一眼,对他们说:“常心和楼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看着也会高兴些的。” 顾青生埋着头不说话,宋澄看到他那个样子觉得实在是不忍心,就悄悄拉了拉顾楼生的袖子,两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我应该是死不了的,虽说这么说很欠揍,不过青生,若是真是蹲了大牢,可能要劳你等我多年后再团聚了……所以我才要把你托付给顾林生和常心,否则我不放心。” 沈克说他知道前段时间那帮老家伙来找过顾青生和顾楼生的麻烦,好在两人无事。顾林生和常心两个人面面相觑,再对上顾楼生和宋澄无奈的的视线,四人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顾林生说让顾青生和沈克好好休息,青生今天一定伤神了,而沈克又是大病初愈,众人赶紧出了屋子,让两人好好休息。 “这事怎么这样啊……”常心出了屋子就在抱怨,可是也只是抱怨一下,众人都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众人一是觉得沈克罪有应得,二又觉得沈克是可恨,但是又可怜,但是可怜着又很可恨,一时间让众人烦的心慌,鸟兽状散了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你说,若是你,你会如何看待沈克……”顾楼生跟着宋澄去了厨房,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肘,引得宋澄回头看他。 “说不清楚……我想事情简单,可是真说不清楚。”宋澄想了想,掀开了锅盖打算炖点鸡蛋羹给众人每个人都弄一盅,弯腰从地上的篮子里拿了几个鸡蛋,在铁锅边上一敲,打在瓷碗里面搅拌起来。 “就因为你没什么坏心,对人好,所以才问你的……”顾楼生跟着宋澄久了,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帮着把盐罐和汤盅拿出来。宋澄挠了挠下巴,盯着眼前瓷碗里面搅拌均匀的鸡蛋,开了口。 “我还是不想他死的。”顾楼生一听,连忙追问宋澄为什么。宋澄想了想,说道:“原先觉得没什么,可是青生和咱们生活了这么久,平时不觉得,可是咱们成双成对的,还有了孩子,青生看着孤零零的,太可怜了……” “那沈克也干了坏事的……”顾楼生接着追问。宋澄放下筷子看着顾楼生回答道:“他干了坏事就知道会有报应的,这报应活该他承担的,可是青生不应该跟着他受罪……但是他们俩又是好似湖里的鸳鸯,一个人是断断不会独自快乐的,所以我真不知道……只能说,他该罚,却也不想他死……” 顾楼生点点头,他和宋澄想的一样。沈克应该为他做下的错事受惩罚,即使他是觉得他没有错的。可是只要他还活着,青生就会有希望,就至少还会有期待,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唉,看大哥问到了消息怎么说吧……现在咱们也不好说什么,一切,就看他俩的造化吧……” 顾楼生帮着宋澄把搅拌好的鸡蛋分别倒进几个小汤盅里面,加了点锅里烧开的水,递给宋澄让他一个个放进蒸笼里面蒸。两人忙活完了,一起去常心房里接了儿子,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地出门晒太阳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他三对都是圆满的,至于沈克和顾青生的结局,看他们的造化……嗯0.0 第五十二章 -沈克入狱 第五十二章 自古官商勾结,是一直都有的现象,虽说沈克原先也给了县官不少好处,可是毕竟比不上现在。顾林生派人查了查,发现局面是一边倒,顾京生和顾启生是誓要把沈克打垮的。可是顾林生不知道,沈克既然说当年顾海不是他害的,那么顾京生和顾启生扳倒他的理由是什么…… 沈克就像没事人一样,干脆大摇大摆地在顾林生家里住了下来。顾青生不放心沈克,天天请了老大夫来给沈克诊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沈克和老大夫在屋里的时候,总是先让常心把顾青生带走,和老大夫两个人神神秘秘不知道谈些什么。 顾青生有些坐不住,这日他正好顾楼生坐在一起逗小宋年,可是沈克和老大夫出来看到他们在,就停止了话头。顾青生自己不方便,沈克也不让他乱动,于是顾青生就想了个法子,偷偷拜托顾楼生和宋澄两个人,帮自己去问问老大夫。 因为宋澄做出的食物甚合老大夫的口味,而顾家一家又和老大夫相熟,所以顾青生拜托宋澄和顾楼生帮帮自己。宋澄和顾楼生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心里也有点闹不明白沈克要做什么,于是答应了青生,帮他弄清楚。 “老大夫,留步。”顾楼生庆幸现在总是常心帮他带着小宋年,让他轻松了不少,所以他和宋澄办事情的时候,也不会被小宋年打扰。老大夫一转头,发现是顾楼生和宋澄追出来了,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怎么了?喊老夫什么事,莫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老大夫停下脚步,看看宋澄又看看顾楼生,觉得他俩精神奕奕的也不像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于是转念一想,这夫夫俩一起追出来,莫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老大夫毕竟活了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什么没见过,觉得要是真是夫夫间的私密事,可能是难以启齿的,于是他主动开口问道:“莫不是夫夫情、事方面……” 老大夫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楼生打断了,这老大夫想哪儿去了!宋澄一听也愣住了,哭笑不得地看了顾楼生一眼,两人对视一眼想到,老大夫怎么还有些老不正经爱开玩笑呐!这回轮到老大夫纳闷了,又不是身体不舒服,也不是夫夫之间的私密事,那是为了什么来找他?老大夫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是为了沈克的事情来找自己的,可是虽说他们是亲戚,但是要问,也应该是顾青生来询问自己吧! “老大夫,您想哪儿去了,我们是想问您的事情和沈克有关系。”顾楼生开口,宋澄在一旁点头,老大夫则是恍然大悟状,原来真是为了沈克来找自己的啊! “沈克没什么事了,风寒也好了,等到低烧退了,人就精神了,你们别担心。”老大夫让顾楼生他们别担心,沈克的风寒好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了。可是老大夫心里一边说着一边打着鼓,自己这般打哈哈也不知道聪明如顾楼生,会不会信呢? 宋澄一听,觉得这连他都知道老大夫这是打马虎眼呢!不过宋澄毕竟讨老大夫喜欢,比较婉转的说了一下他和顾楼生的来意:“老大夫您的医术我们是相信的,我和楼生来问您的目的也不是这个。您也不必瞒我们,这几日您和沈克说了不少悄悄话,青生快急死了,怕是沈克要瞒着他做些什么,这才让我们来问问您的……” 老大夫一听,不自觉地抬手把药箱又提了提,说道:“唉,青生也是可怜孩子……我答应了沈克,不告诉你们,这人不能言而无信,不过你们放心,沈克那小子就算再坏,对青生也是好的……老夫可以勉强告诉你们,沈克与我悄悄说的事情是对青生好的,再多我可就不能透露了,你们也别为难老头子我了……” 顾楼生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老大夫打了个手势制止了他,说道:“你们回去就让青生别担心,那孩子可怜……不过好歹,下半辈子应该是幸福的……” 老大夫先是卖关子怎么都不肯说,可是跟顾楼生和宋澄道别之前又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让顾楼生和宋澄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沈克要做什么?会对顾青生好的?这沈克都要去坐牢了如何能让青生下半辈子幸福?也不知道这牢狱一坐坐到哪一年啊…… 不过老大夫说完这些话就摆摆手走了,让顾楼生和宋澄一点追问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既然老大夫这么说了,料想他也不会唬两个小辈,于是决定就这么回去跟顾青生交代了。顾青生一听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了他好那为什么不告诉他? 顾青生就算再想知道,还是无从知道,日子一天天过去,本以为相安无事的日子,却又出现了波澜。顾京生和顾启生的目的还是达成了,差不多过了两个多月,衙门就来了人,把沈克带走了。沈克带走了之后顾青生就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了房间里面,只有顾楼生去陪他的。当初宋澄被抓走的时候顾楼生的心情,也许和现在沈克被抓走了,顾青生手足无措的心情是一样的。 衙门很快开堂审了沈克,顾林生和常心、顾楼生和宋澄都去了,但是顾青生没有去。众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豆儿慌慌张张地正从屋里跑出来,皆是不解。“怎么了,跑得这么急,都嫁人了还这般不稳重……”常心的话是带着调笑意味的,开开豆儿的玩笑,,可是豆儿看见他们就急着把他们往屋里拉,顿时让几个人觉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青生出了什么事!”顾楼生脑袋一转,想到的便是这个。话一出口,几个人皆是慌了神,赶紧前往屋子里面去看顾青生如何了。可是豆儿着急地后面嚷嚷:“哎哎,不是啊!你们好歹来个人跟我去请个大夫啊!” 常心第一个冲进了屋子里,发现龚平也在。龚平一看几人回来了,一边松了口气一边疑惑道:“你们怎么这么喘?跑着回来的?”顾楼生听到这话一愣,看向顾青生,发现顾青生只是倚靠着床,脸上有点发白,而地上吐了一滩秽物,龚平正在打理呢。 “豆儿呢,我让他去请大夫,青生不太舒服……都吐了一下午了……”顾常心听了眨眨眼,心里想道,原来不是青生想不开了啊!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真是的,豆儿也不说清楚!”常心红了脸,责怪起豆儿来,紧跟过来的豆儿一听,双手叉腰嚷嚷道:“明明是你们不听我说完,我这话不才说一半呢么!青生伯伯是不舒服啊,所以你们跟我去请大夫啊!” 顾林生哭笑不得地拍了常心一下后,和豆儿一起去请大夫了。顾楼生和宋澄想着一天没回来了,也不知道龚平和豆儿照顾青生还要照顾两个小孩子能不能照顾的过来,于是回房去看儿子了。 老大夫拎了个药箱就来了,他听说今天沈克被审的事情,于是路上就问了问顾林生情况。顾林生摇头叹息了几声,说道:“也算是个好结果吧,早年间犯的错,总该是要还的。” 原来,顾京生和顾启生扳倒沈克不是没有理由的,沈克早年间帮着顾海打理生意的时候,碰上些不干不净的生意的时候,死过几个打手。打手本来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给钱便可拿命。可是顾京生和顾启生添油加醋,把沈克早些年做假账,偷了税钱的事情也抖了出来。而且可能在县官看来最重要的是,沈克当初给了前一任县官不少好吃,到了他那,便少了许多,不屑一顾了。 “好歹是不用死的,关个三五年,也是能出来的。青生还在等着他,他必须熬到出来的时候……”顾林生说着的时候,老大夫眯了眯眼,像是在想什么。顾林生也看出来了,可是没有去问老大夫。老大夫那摸着胡子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说实话还真让顾林生觉得好奇。 老大夫很快给顾青生诊了脉,可是来来回回诊脉多次,这才告诉众人:“没什么,只是可能昨夜受了凉,这才吐得这么厉害,并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方才宋澄拉着我,问是不是食物中毒了,叫他安心吧!” 可是顾楼生在旁边看着的时候,留了个心眼,他发现老大夫并没有给青生开药,于是问道:“这既然昨夜受了凉,老大夫你开两张方子,给青生服用下吧。”老大夫听了则是摇摇头,说道:“是药三分毒,他休息休息就好了的,不用吃药。” 顾楼生虽然疑惑,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几天过后,顾青生虽然还是像是没好透,但是已经不怎么吐了,就是吃不下什么饭,脸色也憔悴了。 又到一年春天了,换下了棉衣之后,豆儿帮着顾青生洗澡。常心带着孩子没空,顾楼生好说歹说小时候都是当男子养的,心里总觉得帮青生洗澡的话别扭,于是这个活儿就落到了豆儿的头上。豆儿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他挺喜欢顾青生的,伺候的时候也尽心。 豆儿帮着顾青生脱了衣服,扶着他坐在浴桶边。这个浴桶是宋澄特地拿出去改造过的,有一处特别矮,所以能盛的水也少些,不过这样好歹能让青生舒服些,毕竟他的腿脚不方便。“青生伯伯,我来帮你搓背,你稍微往门口那侧一下。” 豆儿把毛巾扭干,正打算帮顾青生搓背呢,这一抬眼,便愣在了当场,毛巾从手上滑落了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我昨天电脑突然就黑屏关机开不开了次奥次奥次奥次奥次奥次奥…… 第五十三章 -天不绝人 第五十三章 对于沈克的入狱,顾青生除了前些天的低落之外,之后表现的都比较正常。可是常心看着不再担忧的顾青生的脸颊,反而觉得担忧了。就怕他把情绪掩起来什么都不说,这样才是最糟糕的,还会对顾青生的身体不利。 但是相比于顾青生对于沈克入狱的反应,顾家众人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就是,老大夫这几日来的很勤快,不说多勤快吧,每天都要来给顾青生把把脉。但是众人问起是不是顾青生身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的时候,老大夫又摇摇头说没事,好得很。 “哎呀,你们这些孩子,不过是沈克之前让我多照顾照顾青生,你们急什么!”老大夫打着马虎眼,但是谁也不相信老大夫说的。宋澄事后跟顾楼生晚上睡觉的时候说过好多次,老大夫说这话的时候老是喜欢眨眼,还不自觉地扭头,肯定是隐瞒了什么! 老大夫执意说没有必要开药方,顾家众人也就没有强求,毕竟的确是是药三分毒。可是可能是最近春天接替夏天的原因,宋澄烧了些油腻的菜,加上最近顾楼生爱吃猪蹄,所以红烧肉啊,红烧猪蹄啊,卤猪蹄啊什么的,烧的比较多。 顾楼生看到这些菜很欢喜,可是顾青生就不一样了。好几次吃饭的时候,青生看到油腻的菜都是要吐不吐的样子,引得家里众人很是奇怪。 “这样子怎么那么像是害了喜……要不是青生不能再生育了,我还真要以为青生有了。”吃完饭常心把顾青生送回了房,折回了堂屋,跟顾楼生说道:“你那时候没怎么害喜,可是我那时候有点,感觉青生和我有了新儿的时候很像。” “还真不是你多心,我也觉得有点。”顾林生正码着棋盘呢,听到常心和顾楼生说的悄悄话,也接上了话头说道。也不怪顾林生这么想,事实的确如常心说的那样,和他当初很相似,所以也让顾林生多留了个心眼。 “沈克进牢里之前,不是悄悄与老大夫说过很多次话吗,说不定和这个有关系。”宋澄正端了一盘水果过来,插上牙签,给每个人递了一片,继续说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若是一个人这么想就算了,可是家里咱们四个都这么想,要不找个别的大夫来瞧瞧?” 顾楼生听了,点点头:“宋澄说的有道理,也不是咱们不相信老大夫的医术,只是若是老大夫不肯说的话,咱们可以再找个大夫来瞧瞧,这样不就清楚了吗。老大夫最近天天来,好像很不放心青生的样子,可是又像是很高兴,你们注意到了没。” 众人点点头,也觉得是这样,于是决定明天由宋澄去镇子里请个大夫过来,给青生瞧瞧。老大夫一般是下午才来看青生,所以大早上的,顾楼生就和宋澄去镇子里请了个大夫过来。青生一看有个不认识的人来了,很是疑惑,不过常心跟他说是大夫,反而让青生更疑惑了。 可是疑惑归疑惑,他还是乖乖把手伸出来,给大夫把脉。结果大夫坐下来探了脉象还没一会,就跟众人道了喜:“恭喜恭喜,这位公子是有了身孕,不过还不足三月。” 众人皆是愣住了,而顾青生一听,煞白了一张脸喃喃道:“不可能!”那大夫被送走的时候还在疑惑,常人家里有了这等喜事,都不会是这个表情啊,怎么这家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一个个都是脸色神态各异,什么表情都有呢! 常心单独陪着青生,安抚他,说等到老大夫来了,再问清楚。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悲是喜。喜的是青生居然又坏了孩子,可以减轻他的内疚,悲的是沈克这时候入了狱,留青生一个人,两个消息夹杂在一起,众人也不知该哭该笑。 下午的时候,老大夫果然提着药箱又过来给青生诊脉了。可是老大夫觉得今天好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总觉得常心他们用一种了然的眼神在看自己。老大夫默默地跟自己说是自己多心了,可是等到他诊完脉,拎着药箱准备走了,被常心请到了堂屋坐着的时候,老大夫才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原来真的不是自己多心了! 老大夫坐着,宋澄还给他奉了一杯茶,让老大夫有点坐不住。“你们有事吗,我儿子儿夫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你们哪个不舒服啊?”常心笑了笑,看着老大夫说道:“没呢,拖您的福,身体都好着呢!不过倒是青生……” 老大夫眨眨眼,心里想道:青生的身体好得很呢啊,怎么了吗? 常心叹了口气,看着老大夫那可以称之为狡黠的表情,说道:“老大夫,您就跟我们直说了吧,沈克到底跟您说了些什么,青生为什么会有了?”常心话才问完,豆儿和龚平回来了,俩人是回来留着吃晚饭的,所以早早地就回来了,一看到老大夫在,就多嘴问了下,这一问,豆儿就插了话。 “青生伯伯真的有了吗?”豆儿像是有些欣喜的样子,他挺喜欢青生的,可是他不喜欢沈克:“我有件事情没说,那日我给青生伯伯擦背,发现他后背,就是骨头那儿的有一个半瓣的梅花瓣印记。” “青生当年的印记是消失了的,这么说,印记又出现了?”常心一听,两眼一亮,也不顾着问老大夫了,先问豆儿是怎么回事:“你确定你看清楚了?是后背的蝴蝶骨上?”豆儿眨眨眼,回答是啊,确实亲眼看见的。 临安的众多公子中,印记都是在手臂上的,很少在后背的,所以当初顾青生还小的时候,家里就把他当个宝贝。所以顾青生怀了孕,被顾海发现的时候,家里才会更震怒一些。顾楼生的印记也在后背上,可是生了宋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顾青生也是当年打掉了孩子之后印记消失的。这让众人都以为,他不能再生育了…… “老大夫,您看,事情都这么明显了,您就跟我们说了吧。”顾楼生看着老大夫默默地擦了擦汗,于是开口接了话。老大夫一看事已至此,叹了口气道:“我本想着等到青生的情况稳定了,再告诉你们,沈克说这些年他遍寻名医,终于有了点效果。前段时间……他不是带着青生离开了吗,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众人都没有打断老大夫的话,让他继续说:“后来,出了些事,他们都回来了,这次他又出了岔子要蹲大牢,所以临走之前拜托我,帮我看着青生,若是成功,便保青生和孩子……这头三个月不是不稳定吗,我这不是怕你们空欢喜一场吗,当年青生的事情镇子里大多数人都知道,若是真有了还好,若是不小心……这不是造孽吗。” “所以老大夫您才不告诉我们的吗,可是您要是早告诉我们,我们兴许能注意些什么啊。早知道我这些天,就不烧那么油腻的东西了……”宋澄第一反应让顾楼生笑了出来,但是又拼命忍住,所以笑的声音都打颤了…… “唉,你们都知道了,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照顾青生吧。这俩孩子,也算是活的苦了,沈克现在又进了牢里……总之啊……唉话说,你们是怎么发现的,豆儿刚才明明说,他看到印记的事情,你们不知道啊!”老大夫话说一半,突然间拍了拍手,问道。 “咳,我们觉着奇怪,老大夫您又不肯说,所以找了个大夫回来瞧瞧,这才知道的……老大夫您别怪我们,我们不是说您医术不好!”顾楼生生怕老大夫误解了,赶紧解释,不过老大夫听了则是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是那意思,你们也是关心青生,不过有你们啊,也好,青生也有人照顾……” “唉,你们先别告诉青生啊,等他情况稳定了,再说。”老大夫临回去之前,不放心一般地交代了好多次:“我怕他情绪不稳定,千万别说啊……”众人点点头应了,回到堂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到真的确定是这样了,心里有点复杂的感觉。 “你们说,要是青生知道了,他会如何……”顾林生一直在沉默,等到老大夫走了,这才开了口。众人一听也是叹了口气,是啊,青生要是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呢?总觉得,这个孩子,迟来了太久,可是,又来的恰如其时。 迟来了太久,是让沈克和顾青生两人这么多年,心里的那个疙瘩一直存在,而恰如其时,则是因为沈克入狱,这时候有了孩子,是让顾青生也有了一个盼头。至少在沈克入狱的这么些年里面,不至于让他太孤单,也好让沈克,有一个希望…… “就按照老大夫说的,先别告诉青生,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他。”常心虽然是这么说了,可是他心里也清楚,随着有了孩子之后带来的身体变化,敏感如青生,应该也会察觉到什么的吧……不过最大的可能是,青生不会想到这一层上面去,必经多年以前,大夫的一番话,就给了他们最大的绝望,现在的希望,来的太过于突然…… “唉,看你们这么烦的样子,今晚的晚饭我来烧吧,最近阿平学了一道菜呢!让他试试,好让宋大哥也休息休息啊!”豆儿看众人都那么烦恼的样子,拉着龚平往后院走去,边走边回头和众人说道,引得众人微微一笑,心情缓和了不少。 第五十四章 -岁月静好 第五十四章 众人虽然计划了不让青生知道他已经有了身孕的事情,可是等到众人真的过了老大夫所说的不稳定的日子,再告诉了青生的时候,却发现青生一脸平静。常心还以为青生是接受了太大的震惊所以才表现的平静,谁料青生一句话便让众人都尴尬了起来。 “我早已经知道,你们终于肯告诉我了吗。”青生倚着床柱子,平静的看着众人。常心一愣,有点尴尬。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想着毕竟身体也在发生着变化,也许青生早就觉察出来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别怪我们瞒着你,老大夫说,前些日子不稳定,怕告诉你了让你空欢喜一场。”常心坐在床边,拍拍顾青生的手,让他宽心。顾青生垂着头,忽而抬起来,看着常心说道:“我是不是很可恶。” 屋里除了顾青生和常心外,还有豆儿在。豆儿一听,眨巴眨巴着眼睛问他:“青生伯伯为什么这么说……”顾青生平静地笑了一下,说道:“先前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大夫告诉我再也不能生育了,可是现在沈克入狱了,我却又有了身孕。你们不告诉我,我知道你们怕我空欢喜,怕我乱想,可是这几日睡觉,晚上做梦总是能看见我让沈克把那晚堕胎药端给我,然后我喝了下去……” 常心听了,白了一张脸,知道青生这是在自责。可是青生的自责常心却没有半点办法安慰他说你不要多想,你没有做错。因为顾青生确实是错了……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这对于任何一对双亲来说,都是灭顶的悲伤和绝望。 “你说,是不是孩子恨我不要他,所以来找我了?”青生笑了笑,脸上还是很平静。豆儿听了心里有些气,也正因为他很喜欢青生所以他才更生气。豆儿毕竟年岁要比别人小很多,虽说嫁人了,可是性子还是在的,而且有话直说。 豆儿不满地嚷嚷:“你是做的不对,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就算孩子现在来找你了,你更要加倍的对他好啊!你既然已经对不起他一次,那就更要好好地抚育他长大!孩子是你和沈克伯伯的,日后还要陪你很久的,你自责有什么用……” 顾青生的脸白了一下,豆儿可不管他,继续说道:“就像是我今天要是和阿平吵架了,那日子还要再过啊,道了歉明天就要加倍对他好来弥补啊!不是说你犯下的错就能原谅,但是你光是忏悔,不去弥补,还是无济于事的!” 豆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后,发现顾青生微微垂着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插嘴了,冲着常心吐了吐舌头,抱着碗往旁边站了。“豆儿小,说出来的话直接,可是却是句句在理的。青生,你不应该只看着过去,你还要和孩子一起等沈克出来的。” “就是,青生伯伯你这样子对宝宝也不好的……”豆儿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嘴,让常心忍不住笑了起来。顾青生撇了撇嘴角,说道:“要是以后孩子像豆儿这么讨人喜欢就好了,别像沈克那样,整天凶巴巴地对着别人,让人看了就觉得不好亲近……” 豆儿刚想点头说是啊是啊,沈克真的让人感觉很讨厌啊!可是转念一想,沈克毕竟是顾青生喜欢的人,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后来常心从顾青生那了解到,青生虽然察觉了自己可能有了身孕,可是毕竟不敢确定,老大夫也不肯说,但是众人的神情又很小心,让人不想怀疑也难。 “唉,我们有那么明显吗。”常心托着下巴想了想,觉得不就是饮食注意了点,出入注意了点,给家里的椅子又都垫上了软垫吗!顾青生笑着点点头,豆儿歪着头看着顾青生笑,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青生的笑容比刚才,多了些温度。 一晃七个月,很快地就过去了,顾青生在众人的照顾下,健健康康顺顺利利地生下了一个带有一瓣梅花印记的小公子。顾楼生抱着那孩子惊奇地对着宋澄招手:“宋澄你过来看,这印记在宝宝的背后,看着特别鲜艳是不是……” 宋澄也跟着凑过来看,小宋年这时候也有一岁了,会叫爹了,不过总是叫成了“哎……哎!”。小宋年在宋澄怀里闹腾着,顾楼生生怕他手舞足蹈地打到小宝宝,所以离他远远地。而顾新则是看到弟弟好奇小宝宝,不高兴了,蹒跚地走过去,拽住宋澄的衣服使劲拽,仰头看着嚷嚷:“年儿给我,年儿给我……” 顾楼生不满了,这小顾新整日里追着小宋年不肯撒手,俩孩子睡觉也要一起,真是烦死他了。“常心,你倒是过来把你儿子拽走啊!”顾常心正在嗑瓜子呢,回头一瞧,呵呵一笑,道:“我儿子喜欢你家年儿呢,要是你家年儿是个公子,就许给我家新儿好了,可惜是个男子……啧啧……” 常心说完还啧啧了两声,逗得顾林生笑岔了气:“你多大了还这么不正经,俩孩子血缘关系这么亲近,又都是男子,你瞎操什么心!”常心听了不乐意了,说道:“家里都出了楼生这么一个没了印记还不是有了身孕的人,你怕什么,兴许年儿也会呢……” 宋澄听了笑而不语,倒是顾楼生不乐意了:“我儿子凭什么给你家新儿当夫呀,没门儿,把你儿子拉走,你看宋澄都没法走路了。”顾青生在一旁安静地笑着,前些天顾林生才打听回来的消息,再有个三五年,沈克说不定,就能出来了,这让有了孩子的顾青生,不禁又有了新的盼头…… “你们烦不烦啊!”豆儿眯着眼睛,身上都能喷出火了,龚平在一旁安慰他让他消气。豆儿和龚平成亲一年多了,可是就是没有孩子。顾家这边反正不急,而顾老爹那边呢,也不急,说自己身体好着呢,晚个几年也是一定能抱上孙子的,所以啊,不急,不急。 可是豆儿和龚平有时候回到家里来,发现几人都有孩子,都是家长里短,围着孩子说事,这让豆儿很是恼火。可是看着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又觉得很高兴,这种又高兴又不高兴的情绪闹得豆儿是相当的不爽…… “喏。”龚平笑的宠溺,从刚买回来的油纸包裹里面把糖葫芦拿了出来,果然,豆儿嘟着的嘴巴瞬间就不嘟着了。也许过几年再有个孩子,也是件好事,豆儿啃着糖葫芦,看着一直在对着他笑的龚平想到。 五年之后 当沈克长满了胡茬从大牢里面出来,重见天日的时候,怎么也没料到,来迎接他的,居然不是拄着双拐的顾青生,而是顾楼生和宋澄。 “青生没来吗。”五年间,沈克沧桑了很多,胡子拉碴的,看着特别憔悴,人也瘦了不是一丁半点。顾楼生看着沈克还在不死心地往他背后看看青生在不在,不由地推了推宋澄,让他往前走走。 宋澄往前走到沈克的面前的时候,沈克这才注意到,来的不止顾楼生和宋澄两个人,还有一个小娃娃。小娃娃怯生生地把半个身体藏在宋澄的身后,探了个脑袋看着沈克。沈克笑着祝福宋澄和顾楼生:“宋年都那么大了啊……看来我真是在里面呆的太久了。” 可沈克话刚说完,那孩子就皱着眉头猛地摇头,看的沈克一愣。那娃娃牵着宋澄的手,往外面站了站,挺着小胸脯说道:“顾伯伯和宋伯伯不是我爹的,你不要乱说!我有爹和阿爹的!”小娃娃的一番话逗得顾楼生微微笑了起来,和宋澄相视一笑。 “沈克,你不觉得这孩子很像你吗,你不记得你入狱之前,和老大夫说过的话了吗?”沈克一时间愣在了当场,良久,看了孩子,嘴唇都哆嗦了,欣喜若狂地看着顾楼生和宋澄:“你是说……真的?成功了?!” 那娃娃皱着一张小脸,很不满地看着沈克:“阿爹走路不方便,所以我跟顾伯伯和宋伯伯来接爹回家,阿爹说了,我来接爹回家爹一定很高兴的……你是我爹爹吗?”沈克愣着眨眨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盯着孩子。 四五岁的小孩子没什么耐心,看到沈克不回答他,就用脚尖磨蹭着地面,喃喃道:“阿爹说,如果见了爹,要告诉爹,我叫沈青!你到底是不是我爹爹啊!” 顾楼生看着沈克似乎像是高兴帝过了头的样子,推了一下小娃娃,跟他说:“那是你爹呢,青儿过去拉着爹爹的手,带他回家好不好?”可是小娃娃看沈克那样子好像觉得有些怕,毕竟沈克身上的戾气很严重,所以孩子有点不敢靠近。 宋澄也蹲下来,晃着沈青的小手跟他说:“你阿爹出门前,不是让你接你爹回家的吗,快去吧,你阿爹还在家里等着呢……”小娃娃想了想,往前迈了几步,握住沈克脏兮兮的手,仰着头看他:“爹,我们快点回家洗干净,阿爹要等急了的……” 沈克看着自己脏兮兮手中握着的白嫩嫩的小手,突然觉得手不是那么的冰冷了,他抬头看了宋澄和顾楼生,良久,终于说了句:“谢谢你们……” “走吧,谢谢什么的,跟常心和大哥说吧,跟我们说可没什么用,对了,还有青生……你可是没见到他十月怀胎的样子,很辛苦呢,是吧青儿。”顾楼生牵着宋澄的手,坏笑着说道。宋澄笑着摇头,顾楼生这些年来越来越喜欢开玩笑了,这时候还不忘堵沈克一下。 小沈青牵着沈克的手,往来时的方向拽着:“快点快点,阿爹要等急了,常心伯伯看到阿爹急了会骂人的!” 沈克愣愣地就被一个没什么力气的小娃娃拽地走了,顾楼生和宋澄在他们身后相视一笑,携手往家里走去。 第五十五章 -完结番外 “吱呀”一声,被推开的木门后面探出了一个小脑袋,豆儿眨了眨眼睛,一溜烟儿蹿了出去。从冒着泥土和露水气息的田埂一路跑进了镇子里,清晨的街道上行人甚少,豆儿左右瞧了瞧,也就是几家早市开了门。才七八岁的豆儿此刻失望异常,望向那冒着热气的蒸笼的眼神都是饿的,他吸了吸鼻子,觉得空气里飘来的馄饨的香气都比平日里常心做的要香的多! 豆儿捂着肚子满脸沮丧,他摸了摸身上只有差不多五个铜板儿,也就够吃一个包子!豆儿侧脸一瞧,一个男孩正端着一碗豆腐花打从他旁边路过,坐到最边上的桌子边去了。只见那男孩放下了那碗豆花儿,然后又蹬蹬蹬地跑回了蒸笼旁边,问老板要了一笼小肉包子。 “啧,要是被楼生知道我忘了带钱偷跑出来……”骂倒是其次,楼生肯定会损自己一番的!顾豆儿撇了撇嘴,揉揉肚子,不再看那男孩,准备饶过前面的巷子口,到处晃悠晃悠。 结果他还没迈出两步,就有一辆小驴车吱呀吱呀的赶了过来,豆儿一看那满车的货物,自己这时候要走过去巷子口肯定要碍着人家,于是赶紧退了几步让了开来。豆儿个头小,身子又灵活,后退了两步绕过身后的板凳,站在一旁等驴车过去。 豆儿这一后退,正巧站在了方才那男孩的对面,豆儿眼睛一扫,瞧见了那男孩正呼噜呼噜地吃着豆腐脑。白花花的豆腐脑看着让人特别有食欲,豆儿吞了口口水,扭头一看,驴车就快要过去了!豆儿想着赶紧走赶紧走,再呆在这里自己就要饿的咕咕叫啦! 这脑袋里刚闪过这句话,豆儿的肚子就给了忠实的反应,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因为空腹的原因饿肚子叫的特别响,豆儿赶忙一捂肚子,眼睛四周扫过,看看有没有引起不必要的尴尬!豆儿满心希望没有人发现他这么尴尬,结果又一扭头,就看到了那个男孩嘴里叼着一个包子,眨巴着眼睛,维持着一手扶碗一手拿着包子塞进嘴里的姿势,抬头望着豆儿。 “看什么看,没见过饿肚子的啊!”豆儿的脾气不小,无奈地犯了个白眼,虽说是个不认识的人吧,但是还是觉得好尴尬,这心里也在犯嘀咕。可是心里自己腹诽就好了,豆儿没吃早饭导致嘴巴也不受控制了似的,直接对着那男孩说了出来。 遭了!顾豆儿心里一凉,这素不相识的,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楼生和常心知道了,肯定一个毛栗子就刮自个儿脑门上了。虽说现在这儿没别人,但是这语气是不是也不太礼貌。 可是心里这么想着,豆儿看着那男孩傻乎乎看着自己的表情,觉得他嘴里的包子和桌子上的豆腐花放大了好多倍,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让自己更饿了,于是在饿肚子的感觉的驱使下,豆儿一把跨过自己面前的板凳,坐了下来,昂着头看着那男孩:“吃你的包子,看我作甚!” 坐下来后豆儿就后悔了,这自己坐下来干嘛呀!豆儿无奈地把手伸进了兜里,准备拿那五个铜板买个包子吃好了,至少撑点面子啊感觉刚才那一会脸都丢光了,虽然两人都是孩子,可还是觉得好尴尬呀。 正当豆儿打算掏铜板儿买包子的时候,那个男孩子把自己正吃着的那碗豆腐花旁边的一碗往豆儿的方向推了推,说道:“那个,你要是饿了,不介意的话,吃我的吧,我还没动过的,干净!” 这下子轮到豆儿傻了眼,他没想到那个孩子就直接把自己的食物分给自己了。豆儿一直知道,自己不是顾家的孩子,但是即使如此,不妨碍一家人的感情好,所以在宅子里,家里人互相分着东西吃,那是很正常的事,只有关心你的人,才会愿意把自己的分享给你。 因为顾家一直做着生意,所以耳濡目染的,豆儿多多少少明白,什么叫等价,什么叫付出和回报。除了亲人,没有人应该无条件对你好,毕竟你不是他的谁,你给不了他什么。可是面前的这个男孩却把自己的豆花儿分给了自己。 豆儿眨巴了几下眼睛,看向男孩,问:“给我的啊?” “对啊,你很饿了,快趁热吃吧,我的包子也可以分你一个的!” 豆儿又眨巴了几下眼睛,扶着碗迟迟不动:“包子也给我?” “嗯,你不够吗,不够我再去拿!” 豆儿把碗往自个儿这一挪,从竹筒里抽了一双筷子就夹起一个小肉包子,不客气地塞进嘴里,等到完完整整地吃好了一个之后,才对那个还看着自己忘了吃饭的小男孩说了一句:“你浪不浪费啊一个人点那么多!难道你胃口那么大是个饭桶?” “我才不是!”那男孩愣了一下,涨红了脸解释道:“我难得在外头吃一顿早饭,所以多要了点,李寡夫家的豆花儿很好吃的,两碗也不会觉得多!” 豆儿嚼着包子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自己说的这都是什么呀人家都给自己吃东西了自己还那么不礼貌!但是豆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地出言损了人家一番。 “喏,你别光吃包子,小心噎着,舀一勺豆花尝尝!”男孩倒是也没怎么继续介意豆儿的话,帮豆儿拿了调羹放在碗里,自己也拿起了一个包子,吃了起来:“你怎么大清早出来也不吃早饭啊,路过早点摊子饿了也不进来吃!” 我要是带够了钱能饿着自己吗!豆儿心有点塞,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两个差不多年纪大的孩子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 “你吃白豆腐脑啊?”豆儿瞄了一眼面前的豆腐脑,白花花的什么都没加。 男孩摇摇头,说道:“那多没味道啊,我加了糖的,你那晚我还没来得及加呢!喏,糖罐子在这,你自己加吧!” “甜豆腐脑儿有什么好吃的,你没吃过咸的吧!”豆儿笑嘻嘻的,想着就当做是男孩请自己吃早点的回礼吧,自己告诉他一种他没尝试过的吃法,很好吃的! 在豆儿眼力很好吃的吃法听在男孩的耳朵里可就有那么一点匪夷所思了,豆腐花咸的……自己虽然看过别人吃,可是自己那么一想,觉得就不是很好吃了就从来没尝试过,再加上自己老爹爱吃甜的,所以……还真是有点接受不了的样子! “别皱着眉头!你要是不喜欢,我回头再请你一顿做补偿好啦,试一试嘛,不试试,你怎么就知道不好吃!”豆儿笑嘻嘻的站起来,一手端着那碗豆腐脑,一手拉着男孩起来,到了不远处统一放着佐料的桌子前面,挨个往碗里加东西。 榨菜丁,切段的香葱,烫熟了的虾皮,再稍微淋了那么一小勺酱油,再加了点辣子。就这么点东西往豆腐脑里一加,男孩看着都觉得嘴巴里有味道了起来。两人回到座位上,豆儿努努嘴:“喏,就是加这些,你要是喜欢可以自己加别的,尝尝!”说着,舀了一勺豆腐脑,伸到了男孩的嘴边:“张嘴,啊……快吃呀,愣着干啥?” 男孩眨了眨眼,啊呜一口,张嘴把豆腐脑给吃了,吃了之后马上垂下了脑袋,不让豆儿看到他表情。豆儿有点沮丧,难道果然不习惯这个口味吗,还是让他吃甜豆腐脑好了,于是豆儿赶紧把男孩没吃完的那碗甜豆腐脑又加了点糖! 可是豆儿正在加糖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对劲儿,男孩的头低了下去,可是耳朵怎么那么红!豆儿两眼提溜一转,恍然大悟状:“我喂你一口,你就脸红啦!”那男孩闻言,猛然抬起来,果然脸颊上还有些微红。男孩心里想着,这哪家的小公子,对着自己一个小二郎这么不害臊! 豆儿的确大大咧咧,他可没管男孩脸红是因为自己,两个孩子吃饱喝足了,日头也不小了。豆儿发现自己和那男孩吃着早点完全忘了自己今天偷偷跑出来的目的,叹了口气也打算放弃了,干脆回家好了,还能赶得上晌午常心做的午饭! 豆儿给男孩道了谢,正打算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折了回来:“唉,我叫豆儿,你叫什么呀,下回我请你吃糖葫芦串!” 男孩再一次涨红了脸,看着豆儿那红艳的梅花印出了神,轻轻地说:“豆儿,我叫阿平……” “爹,我不要吃咸的豆腐脑!”板凳上坐着一个小二郎,晃着腿,不情愿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咸豆腐脑,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糖罐就不挪开视线了。已经中年的龚平笑着舀起一勺子咸豆腐脑塞进自己最小的儿子嘴里,笑意盈盈:“等到哪天,你有了自己喜欢的小公子,你就愿意为了他改吃咸豆腐脑啦。” “瞎说什么呢,儿子这么小你就教他这个!”豆儿笑着给了龚平一记毛栗,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当年初次见面的场景,脸颊微红。 “啧,秀恩爱!” 豆儿和龚平一起看儿子:“怎么说话呢!” 小儿郎摇摇头,满脸悔恨地吞下一口咸豆腐脑:“又一对恩爱的爹真痛苦,你们秀恩爱也就算了,干嘛给我起名叫小豆腐嘛,这不是欺负人嘛你们!!!” 说完,一家三口相视一笑。豆儿乐得正开心,刚准备给龚平递个包子,就听到平日里老老实实从未说过什么情话的龚平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正如当年他失神地呢喃,而现在是豆儿听得失了神,不由地湿润了眼睛。 “喏,就像你我遇见你阿爹一样,捧在心尖儿上就放不下了,别说这辈子,下辈子我也愿意陪他吃一辈子的豆腐脑……” 有的人,就是一辈子。 第五十六章 -完结番外2 第五十六章 这天是沈克出狱的日子。 大清早的,常心掀了门帘走进厨房里里来,他拿了昨日备下的柚子叶,打算去厨房里烧一锅开水备用。不过宋澄起得更早,早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宋澄正在熬一锅皮蛋瘦肉粥,抬眼一看,是常心进来了,道了声早上好,给常心端过去两份提前做好的小米粥,是给两个孩子准备的。 “唉,宋澄,怎么就两份?”常心左看看右看看,确实宋澄只端过来两碗,并没有第三晚,于是问道。宋澄正在收锅,往粥里面撒葱花,闻言,停下来,稍微压低了声音问常心:“你刚才,路过了前厅没有。” “我刚起来就过来了,还没去过前厅,怎么了?”常心有点摸不着头脑。宋澄叹了口气,和他解释道,方才他在厨房里面,顾楼生披了衣服进来说,他看见顾青生一个人坐在前厅里发呆。 常心叹了口气,正因为今天是沈克出狱的日子,他才昨日里弄了些柚子叶回来。从昨日起,青生就没什么表情,总是在发呆出神,就算是小沈青喊他,也唤不过来。宋澄看常心若有所思,叹了口气说道:“青生不方便,大哥又很忙,你在家里留着陪青生,我和楼生去接,不过楼生似乎想把沈青带着一起,所以我想着路上的时候,再给他买些包子,就没有给他准备小米粥了。” “那楼生呢,去陪着青生了?”常心点点头,对楼生的这个决定表示赞同,不过刚才宋澄说楼生来了厨房,可是这时候并不在,回去睡回笼觉也不太可能。宋澄抿唇一笑,手也不停滴把粥盛出来装在砂锅里,淋上香油:“他披了件衣服就跑了出来,大清早的,挺冷的,我把他撵回去取暖去了。” 常心一听,啧啧了两声,笑眯眯地摇着头,出去前厅看顾青生去了。等常心走出了厨房,往前厅走去的时候,在踏入前厅的门槛前止住了脚步。如果说,他们一家里最幸运的人,莫过于顾常心自己和顾林生二人了。他们二人生活平淡恬静多年,夫夫恩爱,虽说宋澄和顾楼生两人的生活现在也是很美满,顾楼生掌前,宋澄顾后,还有豆儿和龚平带着帮忙,他俩也逐渐地开始掌管事情了,以后楼生和宋澄肯定落的轻松每日享福。要说最不平静的,莫过于青生的一生了。 沈克不祥,可是在人们的眼里,那个遭遇了可怜遭遇的青生在父老乡亲们的眼里,则逐渐地变成了可怜的不祥。人们可怜他,同情他,可是不会帮助他,容留他。沈克曾经说过,人都是自私的,那些人虽然同情青生的遭遇,可是遭遇了折磨之后的青生只会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烫手山芋,除了他自己,他能信任地只有常心他们。 沈克一直很嫉妒常心,因为他无忧无虑,同样不是亲生,可是常心的命很好。人开始都是不信命的,可是事情发生了多了,你就开始感叹命运,即使你仍然不信命。沈克还一直嫉妒着顾林生,因为他把常心保护的很好,同样有能力的两个人,他却没有把青生保护好,生理上的残缺终究是一个人心头的痛,无论如何,都是掩盖不了的。 常心把门帘掀开了一个角,看着屋里坐着的顾青生。比起前几年,这几年青生也也开朗了许多,又加上家里的伙食好,被养胖了些,看着也没以前那么虚弱了。沈克入狱之后,常心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青生如此的失神了。对沈克和顾青生来说,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善终已经是上天给他们的,最好的结果。 早饭没吃的宋澄和顾楼生,带着小沈青出了门,青生拄着拐杖也跟了出来,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常心推了推他,说:“一家子,害羞什么,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青生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懵懂的儿子,叹了口气,说:“青儿,去跟楼生伯伯和宋澄伯伯接你爹回家。” 小家伙本来早上没有吃到宋澄敖的小米粥很不开心,虽然宋澄和他保证了带他出去吃好吃的包子,可是这并不能打消他觉得没吃到小米粥不开心的念头。可是青生明明确确地看到,在听到了自己的话之后,沈青的双眸都亮了。待他们三个走远了之后,青生百感交集地看着常心,却是笑的开怀:“我这辈子,从来没想过,我居然还能有善终的一天……” 等到宋澄和顾楼生带着沈青接了沈克,一路上,沈克一会牵着沈青,一会又把沈青抱起来抱在怀里,一会又让沈青趴在他背上背着,搞得顾楼生和宋澄哭笑不得。一方面是沈克做爹的复杂心理,一方面是他对于“回家”还是存在着微妙的心情。有青生的地方就是家,可是现在并不仅限于这样了。 当许多年后沈克站在青生的墓碑前回想的时候,时间就好像定格在了回家的那一刻。抱着沈青的沈克停下了脚步,定定着看着门口拄着拐杖靠着柳树半眯着眼休息的顾青生,微微地失着神。怀里累坏了的沈青在沈克的怀里打着瞌睡,宋澄和顾楼生悄悄地后退了几步,绕去了后门,不去打扰这对久违重逢的苦命人。 “唔……”沈青在沈克怀里动了几下,蹬了蹬腿,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趴在沈克的肩头继续睡。十步远的距离,这么点小动静就把顾青生给惊醒了,看着青生靠着柳树下意识地睁眼摸拐杖,沈克的心里就是一阵不是滋味。 他细细地看着青生,青生胖了,看来常心他们对他照顾的很好,气色比起已经,也好了很多,看样子也经常会出来走走,不闷在家里也好,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本来只是想靠着柳树的顾青生紧紧抓着拐杖站稳之后才抬起来,一眼看到了抱着儿子的沈克。在牢里的几年沈克老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人比起以前更加结实了,胡子拉碴的…… 两个人就这么望着对方,细细地看着,看着和以前的不一样。良久,顾青生轻笑了一声,沈克惊讶地回过神来,看着浮现在顾青生脸上的那淡淡的笑容,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青生的笑容了? “到家了还不进来,抱着儿子在外面吹风你舒坦?”青生说着,拄着拐杖往回走:“常心在门口准备了火盆和柚子叶,我腿脚不便,你自己招呼你自己。”沈克抱着儿子赶紧答应了一声,追上顾青生,一前一后地往家里面走去。 “青生,你在门口站了多久了……”沈克低着头抱着儿子,有些犹豫的开口。 “不久,也就是楼生他们去接你的时候。” “你的……腿不方便,怎么还站那么久。”沈克的语气,有些心疼,有些责备。 “总要亲自接你的,走不了那么远,在家门口总是行的。”青生轻描淡写地说着,没有回头看见身后湿润了的沈克的眼…… 青生觉得身后沈克的脚步声都变得柔和了起来,不像是原来那么嚣张顽固。两人到了跨了火盆,用柚子叶沾了水点了点身上的霉气,青生领着沈克往里屋走去。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宋澄去厨房里忙去了,常心他们都躲进屋里去了说是要给好不容易团聚的人相处的机会。 沈克盯着顾青生的背影,尾随他走着,没料到青生突然停了下来,措手不及的沈克赶忙站稳,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去扶青生。“你怎么好这么突然停下来,万一摔着自己了怎么办,是踩着什么了吗还是怎么了,我看看?” 青生抬头定定地看着满脸焦急的却满是温柔的沈克,这样的沈克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了,仿佛从出了事之后,沈克就好像变成一个魔,而现在,魔好像隐去了,把他的最初认识的只对他一人这样的沈克,还给了他。 “别再做什么不值得的事情。”青生笑了,低眉看着沈克扶着自己的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说着:“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我的要求并不高,不要让我们连葬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 善终已经是上天给予的恩赐,青生拍拍儿子,小沈青醒过来,在沈克怀里往青生那扑过去:“阿爹,我做了个梦,梦到爹走了,然后我去把他接回来了……咦,爹真的还在!”小沈青坐在沈克的手臂上搂着青生的脖子回头,惊讶的一句话惹得沈克再一次湿润了眼睛。 许多年后,青生终于先逝去了,而不久后迅速终老的沈克则被葬在了他的旁边,常心给他们埋了两株梅树。当带着自己的儿郎去祭拜双亲的沈青来到了墓前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不止是哪儿长出来的青藤,顺着两株梅树缠绕着生长,竟不知不觉将两株梅树连接了起来。 “回家了……” “嗯。” 第五十七章 -完结番外3 大家好我是因为学业原因失踪了一段时间的作者君,请大家为了采访现场的秩序不要丢菜叶……唉!谁扔鸡蛋上来了!不知道鸡蛋很贵的吗!【重点错 下面我们开始顾家夫夫相性四十问!至于为什么四十问…… 1请问您的名字? 楼生:顾楼生 宋澄:宋澄 林生:顾林生 常心:顾常心 2年龄是? 楼生:你是作者你不知道? 宋澄:你问我重生前还是重生后? 作者:是我采访你们不是你们反问我…… 林生:我和常心现在都过了而立了 常心:说心理年龄可以吗? 3性别是? 楼生、宋澄、林生:男 常心:你这作者怎么回事,临安只有男子不是你说的吗 作者:怪我喽……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楼生:很正常 宋澄:恩,勤劳? 林生:做生意很拿手 作者:我问的不是特长啊!!常心呢? 常心:大概很开朗 作者:不用大概了你确实很开朗 5对方的性格? 楼生:很温柔老实,还很勤劳 宋澄:他偶尔会有点懒,不过懒得很可爱 林生:开朗善良,哪里都好 作者: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林生:西施是谁? 常心:比起宋澄,林生也很温柔,性子很细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楼生:在酒楼后面的河边,至于认识的时间嘛,当然是认识前! 作者:(转脸看宋澄)你今天是不是喂了他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怎么嘴巴这么利索 宋澄:这倒是没有,今天早上是熬得小米粥配菜,中午也就是红烧蛋饺,凉拌八宝菜,炖了个乳鸽,炒了个素菜,晚上等采访完打算回去炖一些雪梨雪耳给大家当宵夜吃。 林生:我和常心是青梅竹马一个屋檐下长大的。 作者:切,你们两对秀恩爱了不起啊 常心:就是了不起,你嫉妒么~! 作者:(拍桌)有什么了不起,宋澄你会的不都是我教的!我自己做给自己吃!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顾楼生:很可怜,身上还挂着水珠,他当时很尴尬 宋澄:一瞬间觉得似曾相识,后来才发现是真的见过 常心:太小不记得 林生:常心说的对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楼生:征服一个人就先征服他的胃我觉得很有道理 宋澄:啊,这个还会有因为哪一点才喜欢的吗?喜欢不就喜欢了 作者:你还真老实…… 林生:他的性格我都喜欢 常心:青梅竹马累积起来的感情已经忘了最开始喜欢他哪一点,现在什么都喜欢 9讨厌对方哪一点? 楼生:有点木头 宋澄:不讨厌,他不会做什么让人觉得过分的事情 林生:有时候会恶作剧 常心:说得好像你真的讨厌一样!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楼生:挺好的 宋澄:很舒服 林生:这日子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一直很好 常心:吵架不算!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楼生:宋澄 宋澄:楼生 林生:常心 常心:林生 作者:你们就不能有什么创新? 异口同声:不是你写的吗!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楼生:喊别的真的不会别扭吗? 宋澄: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林生:恩,下次考虑关上房门换点花样什么的 常心:一个枕头砸晕你! 13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楼生:牛 宋澄:鹿 林生:兔子 常心:森林 作者:常心你是动植物分不清?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楼生:想给他做身新衣裳,他老是不愿意多花钱 宋澄:楼生最近想学着做菜,我想给他弄个简单点的菜谱,他老是记不住 作者:真敬业…… 林生:他想要的几乎都不缺 常心:他不想要的也都不缺 作者:大哥你还真是霸气,没看出来失敬失敬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楼生:感觉身上的肉最近愈发的多了,下次多弄点素菜 宋澄:好。我想要的楼生已经给了我 林生:跟常心单独出去游玩 常心:知足常乐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楼生:上次他偷偷溜出去不跟我说 宋澄:我那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吗,最后你还不是很高兴 作者:等等你们瞒着我偷偷干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林生:常心小时候很任性 常心:林生小时候很木头 17您的毛病是? 楼生:你才毛病! 宋澄:我没毛病! 林生:你才毛病! 常心:你有毛病! 作者:你们配合一点配合一点! 18对方的毛病是? 楼生:他没毛病 宋澄:没毛病 林生:毛病 常心:病 作者:(掀桌)你们这是砸场子砸场子懂吗! 19.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楼生:我睡了他! 作者:哇哦!真的? 宋澄:别听他瞎说,是我睡了他 林生:天天睡 常心:恩,他天天抢我被子 20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楼生:酒楼 宋澄:陪他出去采办 林生:老宅 常心:郊外的树林,林生给我掏鸟蛋 21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楼生:天天都在一起 宋澄:很开心 林生:青梅竹马? 常心:两小无猜? 22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楼生:那时候都还是作者你在脑补,我们什么都没干 宋澄:点头…… 林生:两小无猜! 常心:青梅竹马! 23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楼生:酒楼 宋澄:酒楼,后来就在家里了 林生:老宅 常心:老宅 24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楼生:为他下厨 作者:惊讶! 宋澄:做一餐丰盛的晚饭 林生:买买买 常心:陪他出去踏青 25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楼生:宋澄 宋澄:我 林生:我 常心:他 26您有多喜欢对方? 楼生:一辈子有这样一个人就够了 宋澄:想和他成家,已经实现了 林生:常心,我觉得这个作者居心不良 常心:你才发现? 作者:……我又怎么了! 27那么,您爱对方么? 作者:跳过这问题跟上面没差…… 28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楼生:不会 宋澄:不会 林生:不会 常心:不会 作者:惊讶,这么肯定! 29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作者:既然都那么肯定不会变心,肯定也是不会原谅的了 30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楼生:整天在一块怎么会迟到? 宋澄:没错 林生:就是 常心:给她留点面子! 31对方性感的表情? 楼生:做菜时候很专注,特别用心 宋澄:恩,迷糊的时候 林生:恶作剧得逞的时候 常心: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的时候 32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楼生:看着他做菜 宋澄:关上房门只剩下两个人 林生:我想的和宋澄一样 常心:很久都没有心跳加速了…… 33曾经吵架么? 楼生:还没有 宋澄:恩,暂时还没有 林生:吵过 常心:不超过三次…… 34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楼生:都说了没吵! 宋澄:淡定点 林生:刚分家的那段时间,常心劝我,我心里烦躁,不小心冲他发了火 常心:差不多就是这样 35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楼生:转世之后如果还能遇到的话就是缘分 宋澄:我不就是重生之后才做了恋人的吗…… 林生:希望 常心:不希望 作者:常心,为啥? 林生:因为他担心我会为他付出太多 36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楼生:陪他做他想做的事情 宋澄:把他喂的胖胖的 作者:喂成个胖子怎么办? 宋澄:(笑眯眯)那就更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作者:(惊)宋澄你居然心机女表! 37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楼生:桂花吧? 宋澄:想不太出来,,感觉楼生和花不太配 林生:菊花吧? 常心:你才菊花! 作者:菊花啊…… 38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楼生:我上次偷吃了他腌的那坛子酸菜,结果我不知道没腌好,拉肚子了 宋澄:上次我给他煮的酒酿圆子,大家的都一样,就他的那碗里面,我没兑水,酒曲太浓,他就喝醉了,然后…… 作者:喝醉啊,大家都懂的啦! 林生:小时候,我把他送我的小竹马踩坏了,然后说是被风刮坏的,他居然信了! 常心: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39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楼生:见家长了 宋澄:公开的 林生:当然公开 常心:他为了我做了很多事 4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楼生:你是作者你说了算 作者:什么态度! 宋澄:能的 林生:已经过了半辈子了 常心:儿子都有了,当然下半辈子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