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B市的夜晚，纵使夜幕低垂也掩不住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锃锃发亮，华灯璀璨盖住星辉，空气里满是喧嚣的浮尘。 萧焕点起一支烟，看着夜色中火星明灭，亮过四周璀璨灯火。 二十八层的天台上夜风很冷，萧焕脱了外套，满腹燥火这才逐渐平息下来。 周围的人都看不明白为什么萧焕这么捧着那个一直不温不火的男演员，动不动就砸几千万甚至是上亿投他的电影，圈内有传言这次投资过亿的史诗级古装巨制《风起》就是为了这个始终演不出个名堂的男演员量身打造，为其搭戏的俱是娱乐圈红得发紫的巨星，甚至有媒体爆料男星乐正宇是萧焕包养的情人。 萧焕脸色发白，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如果真说包养就能包养该多好。 萧焕活了三十四年，却活出了五十四岁人的狠辣手段。自大学毕业继承父亲打下的圣帝娱乐，众人只看到人前风光无限的他，却不知道背后的萧焕把全部精力砸进事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像上了马达一样工作，最终让那群以为他是吃父亲老本的闲言碎语尽数不攻自破，几年后便在行业内叱咤风云。 萧焕一度以为自己除了工作不会再对任何人或事有感情，直到他遇见乐正宇，他发现自己这颗心还是热的，还会为了一个人动情。他以为有钱有势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却唯独搞不定这么个乐正宇。 七年前的一次他接见公司新签的艺人，就那个一个隔着玻璃窗的冷淡眼神，愣是把萧焕那块钢化玻璃做的心给生生穿了一个孔。 萧焕阅人无数，见多了那些阿谀谄媚奉承巴结的新人，也不少有些心机重重故作冷却淡欲擒故纵演员，却第一次见到像乐正宇那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见到乐正宇第一眼，萧焕发现自己冰冷的心脏开始像上了发条似的狂跳，就像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和这个人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的生活。 萧焕恐怕把有些人一辈子的浪漫都用上了，软硬兼施，掏心掏肺，这四年来在乐正宇身上砸了无数钱，示弱过恳求过，威胁过强迫过，可偏偏乐正宇一直不为所动。 萧焕甚至打算在《风起》首映上向乐正宇求婚，就算国内法律不允许，他们可以去荷兰去丹麦去挪威去加拿大！ 他等了七年，再等不下就真的要老了。 《风起》计划发布晚宴在“汉唐”进行，也是圣帝集团下的一家顶级会所，仪式结束，一众宾客转入楼下宴会厅。 欧式吊灯上一串串璀璨剔透的水晶流苏将整个金碧辉煌的宴厅映得奢华闪亮。 萧焕心不在焉地与几位重量级嘉宾把酒客套几句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追寻乐正宇。 可宴厅内四处都寻不到乐正宇的踪影，萧焕以为他又闹脾气先行回去了，也没多在意，转身去了洗手间。 五星会所就连洗手间的地砖都光可鉴人，数十平米的洗手间按着典雅的风格装修，一面墙壁按山水古画的风格装修，为显逼真，修饰了潺潺的流水。萧焕满意照着镜中纹丝不乱的自己，双耳忽然敏锐地捕捉到除了水声外，某个隔间传出的几乎为不可闻的喘.息声。 胆子太大了。 萧焕不由皱眉，虽然这种偷.情方式圈内早已心照不宣，可今天是他设的宴，外头宾客人来人往，这位却耐不住性子在他的地盘内内提枪就上，未免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萧焕心中冷笑，甩去手中水珠，正打算出门喊这里的负责人，却被一丝熟悉而压抑的呻.吟震在当场。 就在一瞬间萧焕脸上血色尽数褪去，他牢牢地盯着那个传出声音的隔间，如同被定了身一般，完全无法动弹，似乎一瞬间被扔进了冰窖，仿佛呼吸都被冻住。 不知过了多久，萧焕才找回自己的呼吸，他一步一步地向隔间走去，心里无数次地想说服自己这个声音不是乐正宇的。 隔间里的人似乎是快要到那个点，喘.息一下比一下急促，压抑不住的呻.吟破碎地溢出隔间。 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隐忍而细碎地呜咽。 越靠近，越清晰。 无数个夜晚紧贴着自己耳廓的熟悉喘.息，他怎么会听错？！ 萧焕赤红了眼，咬咬牙，一脚踹开隔间的门。 这般场景，萧焕目眦欲裂，心里一种名叫恨的情绪疯长，他想咆哮想怒吼想杀了眼前这两个人，最终却只是发出了一声惨烈的笑。花了四年砸了无数心血都换不来一个笑容的小白兔，在他自己钦点的男主角成昱身.下主动而无声喘.息，眼神迷离，白花花的大腿架在男人的肩膀上。 萧焕想起一个月前的某个夜晚，完事后他照旧搂着沉默的乐正宇准备入睡，可乐正宇却第一次开口和自己说了一句：“我觉得自己不适合男一号，不如让成昱来，我演男二。” 萧焕冷笑，自己当初究竟有多蠢，因为乐正宇肯和自己说一句话而高兴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当即就许下了这个男人做男主的承诺。 被巨大的动静从沉迷欲海中惊醒，成昱几乎整个人都窜了起来，下面一瞬间软了，狼狈不堪地转过头，惊悚地看着门口面如修罗的高大男人。 乐正宇同样慌乱地看着隔间外眼眶赤红的萧焕，他看见了他紧紧握住的拳头，理智告诉自己认错，只要他认错，萧焕一定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继续对他好。可是乐正宇却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成昱的脖子。 就这么一个下意识的举动，把萧焕打入十八层地狱。 如果上一秒他还能欺骗自己乐正宇是被强迫的，他心里还有他萧焕。那么这一刻，唯一的一丝希冀也被粉碎。 - 萧焕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公司二十八楼的天台的边沿上。 夜风汹涌如同暗潮涌动，把他吹至清醒。 记忆的画面又纷至沓来。 他面无表情地一步步向洗手间门口走，成昱却突然扑过来在他之前锁上了洗手间的门，跪在地上求他再给他一次机会，是他鬼迷了心窍才去勾引乐正宇。有了这部《风起》他便可一步登天，更何况所有投资商都认可了成昱，如果这时候爆出丑闻，不管是对他们，对这部电影，甚至是对公司都是重创。 萧焕看着痛哭流涕地抱着自己腿的男人，和他毫无遮掩的下部，胸中涌动起一股反胃。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成昱，最后看了眼靠在隔间的乐正宇。 哪怕一个眼神，再给他一个眼神也好。 可是乐正宇却是跌坐在地上，呆呆地靠着隔间的木质隔壁，目光呆滞地看着地砖。 萧焕自嘲地笑出声，他居然还在担心乐正宇这样坐在冰凉的地砖上会不会冻着。 - 萧焕离开时的情形令成昱几乎吓破了胆，他害怕位高权重的萧焕会不会真的把这件事抖出去，于他萧焕而言不过是损失了两个演员，于他成昱却是可以如影随形一辈子的污点，恐怕再无翻身之日。萧焕是什么人，用两只手指可以轻描淡写地将他这些年的努力全部捏碎的男人。在这娱乐圈，一条丑闻就能毁了一辈子！成昱锁了洗手间的门，不安地兜兜转转半天，还是咬咬牙决定找萧焕求情。 “他会去哪里？”成昱颤抖着系上安全带，双手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乐正宇已经平静下来，怔怔地看着身边一脸惊恐的男人，隔了很久收回眼神，长睫低垂，良久吐出两个字：“天台。” - 脚下是万家灯火，萧焕将西装外套按在胸口，却还是止不住那一阵心底里升起的寒意。多少人一辈子都爬不上他这个位置，他却羡慕那些人可以笑着和爱人一起看一场电影，共享一个廉价的冰激凌。 他以为自己炽热的追求能融化乐正宇那块寒冰，最终却还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圣帝是他父亲一辈子的心血，他就算再怎么任性也不可能拿圣帝的未来做赌注。 所以哪怕再恨成昱，再恨乐正宇，就算被戴绿帽子，他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在他醒着的时候，首先他是一个商人，其次才是一个男人。 萧焕疲惫地站起来，掏出手机，打算给助理打个电话。他半路就丢下了车，一个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天台，可宴席还没结束，现在他需要一个司机把他送回去。 “萧总！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求你了！” 萧焕一回过头就看到成昱站在几步远处苦苦哀求，天台上风声太大，有人到来他竟也不曾察觉。萧焕看着这张令自己反胃的脸，深深皱起眉头，成昱怎么会知道自己习惯来天台。 往后一看，乐正宇正缓缓地从玻璃的门里迈出来。 萧焕看着他一瞬间被风吹红的脸，忍不住想开口让他进去，成昱却还在一边不停的聒噪：“萧总，我求你不要给那些杂志社打电话，我求你……你原谅我一次，以后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萧焕不得不低下头看语无伦次的成昱，有些无语，他以为自己是在和杂志社爆料？ 可电话却在这时候接通了，那头传来助理Delia一声“喂”，萧焕来不及解释，只能先回电话。 下一秒，他看见成昱赤红着眼扑向自己。 手机脱手，萧焕瞳孔骤缩，从一开始他就站得太靠外，这一推，他整个人向后仰去。 他隐约听到了乐正宇的惊呼声，视线却只能看见B市雾霾笼罩的夜空，他听见风声在耳畔剧烈摩擦，整个人在失重的下坠中几乎变形…… 那么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萧焕觉得更多的竟然是释然，他再也不用活得那么日夜颠倒，爱得如此痛苦狼狈…… 风声戛然而止。 因为从此以后他的世界就是无尽的黑暗。 第二章 大脑逐渐开始有了意识，开始有能量支持他继续思考，五感也渐渐回归。 萧焕虽然疲惫，但浑身错骨般的疼痛令他不得不醒过来。他转了转眼球，缓缓睁开了干涩的眼睛。 入目的是发着黄一块灰一块的霉的石灰房顶。 这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简陋房间，萧焕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边上另有一张同样陈旧的金属折叠床，铺着白色的被单。 被单上有一股怪味，但萧焕顾不上那么多。 脑子里凌乱碎片逐渐整合，萧焕想起来是自己是被成昱从二十八层楼推了下去。 从二十八层楼摔下来，真的还能活着么？ 萧焕努力微抬起身子，想要看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处，可手臂一触碰到床，他就闷痛呼一声又落回床上。 “你醒了？” 童铭听见身后有动静，一转头就看见身后送来的大病号醒了，赶紧抽出记账本条条目目地算了起来：“消炎药八块五，吊瓶一百二，打石膏五十，统共是一百七十八块五毛，”童铭抬眼一看眼前这个穿着破了窟窿的背心的男人，犹豫了一下，又善心大发，拿圆珠笔划拉了几下，“就算干好事了，这五毛钱我给你抹了，都是出来混日子的，谁也不容易。你就给个整，算一百七十八吧！” 童铭抬眼一看，病号理都没理他，抬着手一脸茫然。 童铭挑了挑眉：“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萧焕自然没注意听童铭讲话，右臂打着石膏被裹得跟木乃伊似的一动就疼，萧焕抬起了左臂，他注意到自己手臂上多了很多细密的伤痕，有的伤疤已经很淡，看上去是伤了不少时间了，自己虽然平时也注意健身，却绝对养不出这样遒劲的肌肉，更何况一贯养尊处优的自己绝不可能有这样伤痕盘错的手臂。 童铭快等得不耐烦，正要开口，却被男人锋利的眼神堵了回去，他莫名觉察出有一股压迫感，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声音也没之前那样中气十足，讷讷道：“我除了进药，还要交房租，开支挺大的，你……你可不能赖账啊……” - 萧焕愣愣地看着镜子中的脸，五官线条流畅锐利，眼眶微陷，有几分异族的深邃，鼻梁挺直，嘴唇薄如刀削，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见识过无数俊男靓女的萧焕也不得不承认镜中的脸的确是不输于绝大部分男演员的英俊，可却绝对不是他萧焕的相貌！ 童铭看着萧焕照镜子，想起自己莫名其妙就被使唤去给这个男人找镜子，不由心里有些憋屈，心想再臭美也不该一醒来就照啊，生怕自己毁容似的，大老爷们儿，脸上多几道疤不是多几分男子气概么。 想是这么想，但童铭还是看着这张已经够男子气概的脸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呐……就算你长得帅……也是要交医药费的啊……” 萧焕花了足足二十分钟才接受了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人身体的事实，实际上，仅二十分钟就接受了这个荒诞的可能性，对于物质至上的萧焕而言已经算是快了。 “今天什么日子？”这具身体的声音要比之前自己的更加低沉些，萧焕忍着浑身错骨般的疼痛站起来，找到面落地镜子打量‘自己’的身材，一米八以上的身高，穿着一件带窟窿的背心，上面不知是不是被墙灰浇注成的深灰色，看上去很是邋遢。 “七月十六号。”童铭自然地答道，“你那群工友把你送过来后就跑了，说你自己有钱付，把你身份证压我这儿了，他们留的联系号码居然还是个空号……唉我说，你倒是什么时候付钱啊？” 七月十六号，正是宴会后的第二天。 上天待他不薄，竟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但首先，他总得知道他现在所在身体的身份。 “我是谁？做什么工作？怎么会到这里？”萧焕一连串地发问。 童铭瞪大眼，这家伙不会是和他玩失忆吧！他一小诊所的医生，医术的确是比不上那些科班出身的，可这人送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脑震荡的症状啊，怎么躺了一个晚上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童铭隐隐有种不想的预感，自己不会是被讹上了吧！ 萧焕仔细看了童铭递过来的身份证，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梁朕，二十五岁，住址是S市。名字倒是皇气十足，可惜了，这身体的原主人有福取没命享。 “听你工友说你是在二楼作业的时候没踩稳掉下来的，幸好下边有一棚子给你挡了下，所以摔得也没那么惨，他们就图个便宜把你送我这小诊所来了没去大医院，”童铭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你……你不会是脑子……摔失忆了吧，要不要去大点的医院看看？” 比起揽下一个忽然失忆的大病号，童铭就算再铁公鸡也宁可亏了那一百七十八块钱。一百七十八块事小，万一人开口说是自个儿把他治失忆了，那可就不得了了！现在骗子都知道可持续发展，骗钱要一点一点积少成多地骗，一下子骗个几百多没前途啊，这要是被讹上了，指不定自己还得赔上这个男人的终生饭票，那才是亏大发了！ 长痛不如短痛！童铭强忍着亏了一百七十八的心痛，赔着笑脸：“我看你这打工也不容易，我就不收你医药费了，你看，这石膏也打了，也快到关门的时候了……咱……” 萧焕可没工夫去揣摩童铭心里那些小九九，他只是觉得自己浑身夹着一股水泥汗味，实在是让轻微洁癖的他有点反胃，于是打断了脸色阴晴不定的小医生，问：“这儿有洗澡的地方么？” “……在里面。”童铭瞬间卡壳，僵硬地指了指诊所里间，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这个男人真的是个工地打工的么，为什么眼神这么压迫得慌呢。童铭欲哭无泪，本着医者仁心的原则还不忘叮嘱：“你右边胳膊可千万别沾到水啊……” - 萧焕换了衣服出来，童铭一米七八的身高，衣服对他而言自然也是偏小了些，却将他一身肌肉勾勒得紧致性.感。头发还湿着，发梢垂着水滴，有一股好闻的洗发水的气味。他脖子上挂着一块干毛巾，随意地跨坐在了童铭对面的椅子上，修长而结实的双腿自然着地，浑身透着一股野性的味道。 萧焕平时这个时间都是在玩命的工作，现在却没事干，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脑子里不时闯入昨晚会所乐正宇和成昱偷.情的画面，让他觉得心烦，唯有抽一支烟才能平复下心情，便开口问童铭：“有烟么？” 诊所一向没什么病人，童铭本来还在他的专座上，支着额头昏昏欲睡，萧焕那么野性十足地往他面前一坐，忽然打了个机灵，整个人都清醒了。作为一名从小坚韧不拔地弯着的男性，眼前的大好春光令童铭忽然觉得喉咙干涩，半天挤出一句话：“我这是诊所……不能抽烟……” 萧焕早就就看出了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医生的属性——他在童铭的衣柜里看到压在边上的几件粉红衬衫和紧身露脚踝长度的牛仔裤，两条掩藏在西裤下的gooddevil，外加动辄受惊的小动作，这些可以掩盖起来的细节早已暴露了童铭是个0。萧焕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童铭紧张地不停转笔的修长手指，微微眯起眼。果然食指比无名指长一些。 童铭在男人锐利的视线下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行动能力，哆哆嗦嗦地不停转笔，心里泪流满面，自己可能真是摊上事儿了啊。 萧焕看着童铭这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心里觉得莫名喜感，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表情面对他的人。他之前接触的人中，有风度翩翩的有奉承迎合的，唯一不同的就是乐正宇，那样冷淡的性子，自己快把心都挖出来捧给他了，到头来还是一个背叛。 该死，为什么又想到他。萧焕神色一凛，感觉心脏被擂了一下，痛楚的感觉瞬间传到四肢百骸。 童铭见萧焕脸色忽然发白，还以为是摔下来的后遗症，忙关切问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 萧焕摇了摇头，努力把乐正宇地画面从脑子里抛出去，连带抛出去的还有他围在脖子上的干毛巾。 童铭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毛巾，听见男人不容置喙地说：“帮我擦一下头发，我手不方便。” 童铭哆哆嗦嗦地一指屋里：“里面有吹风机。” “吹风机对发质有伤害，我个人比较喜欢擦到半干后等自然风干。” 童铭无语凝噎，一个连自己叫什么什么工作住哪儿都不记得的打工仔居然还记得自己莫名其妙的习惯，未免也太不科学了吧。可童铭还是从自己的诊断桌上挪开，站到萧焕背后替他擦头发。 萧焕感受着头顶舒适的按压，开始打量四周。这家小诊所还没他一个办公室大，小医生自己一张办公桌，房间里没有空调，唯一的电扇就对着医生呼啦呼啦地转着。对面就是一排蓝色塑料椅子，大概是给打吊瓶的人坐的。往里是用简单的帘子隔开，里面是几张行军床改的病床。房屋正中天花板上挂着一台小电视，面对着医生的办工桌。 萧焕望着电视问：“你电视摆成这个方向，病人看得到么？” 童铭头也没抬地理直气壮：“我本来就是给自己看的，电费也是钱啊，能省就省点呗。” 萧焕不顾童铭肉痛的眼神打开了电视，随便放到一个娱乐频道，果然是自己的新闻。 “圣帝娱乐总裁萧焕七月十五日晚被发现于圣帝大楼坠楼，被发现时已经死亡。据悉，当晚圣帝《风起》宣传晚宴进行时，圣地娱乐总裁萧焕还发表过讲话，却在几个小时后在距离会所数公里外的圣地大楼下被保安人员发现尸体，究竟是自杀还是背后另有隐情？相关部门已经立案调查，我们也将持续关注报导……”电视里，女主持依旧是轻快而事不关己的语气，接下来是自己的一些生平。 萧荣勀，萧焕的二伯在采访中一脸沉痛：“萧焕是个很优秀的人，我一直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他都兼顾得相当出色，对待生活和事业的态度也一直积极乐观，我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跳楼自杀，希望有关部门能彻底调查，还我们一个真相……” 萧荣勀这个老狐狸，一直对自己继承圣帝一事耿耿于怀，自己已经没有父母也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自己死后圣帝必然落到他的手里，这个老狐狸一向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表面上一副慈祥和蔼，背地里说不定还扎了小人诅咒自己早点去死。现在自己如他所愿出了意外，指不定他现在心里高兴成什么样了。 萧焕在心里冷笑一声，随手关掉了电视。 童铭也抬头看着电视，过了一会儿有些幸灾乐祸地唏嘘：“你看看，有钱人不是被谋杀就是自杀的，肯定要么是心里有鬼，要么是得罪什么人了，都是报应啊，老天都看不下去他们那么有钱……” 童铭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萧焕。 钱，这个他之前从来不曾在意过的东西。在他还是圣帝总裁的时候，钱于他而言只不过是用来维持公司运作、收买人心、取悦情人的一种手段工具，他从来不缺，也几乎不曾想过在平凡人的生命中，钱占据了多重要的地位。如今在这样一具身无分文的身体里苏醒，他不得不抛开其他幻想来正视这么一个问题。 他没钱了。 “喂，给我一百块钱。”萧焕看了眼小医生。 童铭瞪着萧焕，眼珠子都快跳出眼眶，张了张嘴，一句声也没发出来。有没有搞错！他看了病没给钱就算了还那么理直气壮地向我要钱！ 可是在充满压迫感的眼神下，童铭还是屈服了，他蔫了吧唧地从抽屉里抽出一百块，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红色的毛爷爷一点点从自己的手指尖被抽离，心尖都疼得发颤：“你可省着点花啊……” 第三章 萧焕走出小诊所时候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显示的是五点半。 七月份的天色还很亮，萧焕发现自己是在B市老城区，诊所就在一个不起眼的旧胡同里，两旁院子里伸出的几棵歪脖子树没精打采地挂在墙头，也不知是谁家养的鸽子忽然呼啦啦地在空中盘旋而过，又落在某户人家的房顶。 萧焕一路都没遇上人，凭着自己惊人的识路能力从七拐八弯的胡同里走到了大马路上，伸手拦了辆的士。 他深刻意识到在这具没钱的身体里做什么都寸步难行，萧焕想起自己给乐正宇安置的几套房子的保险柜里有一些现金，他几乎能肯定乐正宇绝对不会碰他的钱，所以保险柜里的钱他绝不可能知道有多少。 这也正给了萧焕这个机会。 “小兄弟，去哪里？”司机从后视镜看着萧焕。 萧焕想了想，报出最近的一套房子的地址：“万都花园。” - 可萧焕出来的不是时候，正赶上下班高峰期，萧焕直接被堵在了高架上，眼看着表上的价钱已经跳到了六十几，萧焕第一次为钱的问题感受到焦虑这种情绪。 司机从后视镜打量了他一番，这个顾客穿的是休闲衣服，背了一个不小的黑色书包，看装扮是学生，可看年纪气势却没学生气。路途无聊，就有心搭讪几句：“小兄弟看你不是B市本地人吧？” 萧焕漠然地抬眼看了司机一眼，没接话。 司机却自顾自往下说，语调里带了几分自己是B市人的优越感：“我和你说，这B市每天都得堵成这样，我也没办法，不是成心坑你钱，现在上下班人都坐地铁了，你怎么还打的找堵呢？兄弟我劝你一句，以后真得坐地铁，不是我们不爱拉客，这到了交班时候我们得赶回去吃饭呢，要不是我看你这顺路我还真不想接上你……” 萧焕从没坐过地铁，他含着金钥匙出生，从来就是专车接送脚不沾尘，几乎没体会过人间疾苦。可这个司机实在聒噪得他头大，于是一下高架他就结账下了车，找来二十七块钱。司机问他要不要发票，萧焕想了想还是留下了，随手塞进包里。 他下车的地方正是市中心，他对这块地界无比熟悉，因为圣帝娱乐就坐落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段。 这些拔地而起地无数直入云霄的摩天大厦里透着一股疏离而高贵的气息。 萧焕远远地看着圣帝大厦，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这座奢侈华贵的建筑之间距离那么远。曾经他在这幢楼的顶层运筹帷幄，隔着落地玻璃可以将这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可如今却已是相隔天堑。 圣帝如同矗立在市中心的一台巨大机器，并没有因为他的猝然离世而乱了阵脚，仍旧有条不紊地继续运作着。云端上的那个位置很快又有人接班，而萧焕的离去不过是在娱乐圈内掀起一阵追疑不定的巨澜，可终究会平息下去。 这就是这个社会的现实和冷漠，萧焕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他已经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萧总，而是一个兜里只剩二十七块钱的穷鬼。 萧焕沿着步行街，凭记忆在人群中穿梭，忽然看到一侧的LED巨型荧幕上开始播放关于他的娱乐新闻，是记者们采访各界明星对自己身亡的看法，萧焕忍不住停步看去。一众明星都是神色凝重地表达遗憾，甚至是成昱，那个直接造成他死亡的罪魁祸首也是猫哭耗子，感激自己生前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一定会认真对待《风起》，决不让自己失望。 其实用脚趾想想也知道那些照搬照抄的官方评价。萧焕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声，正提步要走，荧幕上画面一切，将萧焕生生地镇在原地。 荧屏中的乐正宇似乎是刚从发布会出来，一身合身的白衬衣配着英伦风的双排扣灰白色小马褂，精心修饰的黑发泛着浅光，曾无数次令萧焕情迷意乱地亲吻的光洁额头，俊美而精致的五官在记者们推搡的话筒前波澜不惊。还是那么迷人。 当问及萧焕的死，乐正宇薄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平日慵懒冷漠的眼神在此时有了细微的波动，他微微启唇。 短短的一秒内萧焕心中有如坐上云霄飞车，恐惧、痛苦，甚至有一丝期待，他愣愣地看着荧幕上的乐正宇，隐隐希望从他口中听到些不一样的东西，哪怕是言不由衷的怀念挽留也好…… “对萧总的去世我真的非常遗憾，我和他接触虽然不多，但他一直是个待人接物很客气的人，《风起》是萧总的心血，我会以最好的状态对待这部电影，不会让萧总遗憾……” 心脏似乎被狠狠地揉了一把，萧焕扯出一丝自嘲的笑意，这一定不是乐正宇的心里话。他强迫乐正宇和自己住在一起，强迫他与自己耳鬓厮磨，强迫他接受自己的付出，他应该是恨自己的吧，所以才会背着自己和成昱在一起，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二十八楼掉下去，今天还能面不改色地应对媒体。 荧幕上已经换了一个明星，萧焕却还久久不能移步。 乐正宇真的是长大了，不是七年前那个十九岁的青涩冷漠而固执的少年，这个被他圈养了七年的小绵羊，终于褪去了羊皮，懂背叛了会算计了，在这个圈子终于可以凭自己的心机走下去不被人欺负了。 可他学会插的第一把刀子，却是在他萧焕的心口上。 - 萧焕是坐地铁到了万都花园附近，虽然他之前从没坐过地铁，可按照指示这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下班高峰的地铁人挤人，空气里夹着一股混杂的烟味汗味。萧焕从出口上到地面，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万都花园里地铁口只有几分钟的路程。高档小区的治安严苛，萧焕只能跟着几个下班步行回去的人，趁保安没注意，混了进去。 鬼鬼祟祟反而更引人注意，萧焕干脆就气定神闲地往里走，进了电梯按到20层。这套房是去年萧焕买给乐正宇，平时偶尔会带乐正宇来这里住。密码锁，密码自然是乐正宇的生日。 萧焕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房间，顺手打开了灯。 柔和的灯光打亮了房间，客厅里到处是温馨的布置，地上还散落着各种形状的气球和彩带。气球的气快漏得差不多了，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用粗笔写了“小宇生日快乐永远爱你的焕”的彩纸才剪了前一半，用一本书压住了防止吹走，另一半用剪刀压着，还等着有人来继续完成。 七月二十日是乐正宇生日，萧焕原本打算在这里给他过一个生日会，不知怎么忽然想搞得温馨浪漫一些，就让助理采购了彩带气球彩纸。这里的每一处布景都是他从工作中抽出时间亲自操刀，还神秘地不让乐正宇知道。萧焕虽然智商情商都不容小觑，在手工方面却是笨手笨脚，一连好几个晚上腾出大把睡觉时间还是没做好这一切。 可现在也没必要继续做下去了。 萧焕看着地上的彩纸，忽然心底涌上一股恨意，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疯狂地将曾经花了几个小时描好涂好剪下来的生日祝福一股脑揉碎，狠狠地砸进废纸篓里。 废纸篓不堪重击，晃了几下后无力地歪倒，里面的废纸散了一地狼藉。 萧焕久久地站立，几乎凝固成了一座雕像，也不知多了多久，眸中的疯狂逐渐平息。窗外天色朦胧地暗下去，萧焕终于提步走向房间的保险柜。 保险柜的密码也是乐正宇的生日。 他实在是太宠这个男人，宠到了心尖上，宠到他成为害死自己的帮凶自己还在心里担心他没了自己会不会被人欺负。萧焕生活上几乎所有的数字都带着乐正宇的影子，他的手机密码、他的电脑密码、他的银行卡密码、就连他选的门牌号都是乐正宇的生日。 爱到了极点，哪怕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了。 萧焕从保险柜里取出了十万放进书包。穿过客厅，踩过一地凌乱。 关上灯，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 天已经黑了，童铭的诊所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这个诊所就他一个人在维持，医生是他护士是他，他也要吃饭睡觉，所以时针跑到七，童铭一看天色暗下来，左右也没人来看病，就打算关门打烊了。 他自己的房间就在诊所里面，一个稍大的是卧室，另一个小一些的被移门隔成两间，一半是厨房，一半是卫生间。 童铭对食物没什么讲究，简单地炒了个番茄炒蛋，外加一叠酱油豆腐，从电饭煲里盛了一碗饭，把折叠的圆桌架在自己的办公桌边上，打开电视随便放了个频道。 小电风扇吹出来的风有气无力，童铭边吃边出了一头汗。 其实他自己卧室有空调，可是他舍不得开。一个小时就得耗上将近一度电，他这儿是阶梯收费，每晚打上个俩小时，一个月就是六十度电，外加其他电器消耗的，那得白白流走多少钱啊！更何况他开的这诊所生意又不好，也赚不了几个钱，更让他抓心挠肺的是今天还被一个大个子赖账掉一百七十八块五，直接要走一百！童铭一想起这事就心痛得抓耳挠腮，大米饭都咽不下去了，这可都是他的血汗钱啊啊啊啊啊！ 萧焕一走进胡同就闻到一股饭菜香，走近一些发现是小诊所传出来的，诊所已经关门了，灯却还亮着，往里一看，小医生正侧背对着大门坐在一张小圆桌边，看得出桌上有两个菜，却没见他吃，筷子撩在一边，哭丧着一张脸，掰着指头不知在算些什么。 萧焕敲了敲门，却见小医生回过头，看到他的表情一脸惊悚。 童铭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有人来看病，一回头就看见他心里正抱怨着的灾星的俊脸，吓得险些从凳子上翻下去。 童铭打心里抗拒着去开门，却又怕对方人高马大的做出些伤害自己的事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人让进了屋，还不敢看人的眼睛。 - 诊所里闷热得很，萧焕一进屋背上就出了一层汗，他记得医生卧室有一台空调，就问：“怎么不开空调？” 童铭大着胆子胡诌：“坏了。” “明天找人来修。”萧焕拖了一把凳子在小圆桌边坐下。 童铭这下子倒是理直气壮了：“没钱！” 萧焕沉默地将黑色书包放到桌上，一下子占掉了小圆桌的一半地方，拉开书包拉链，取出一捆钱。 童铭困惑地看着眼前出现的粉红色毛爷爷，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萧焕出门时候顺走的书包现在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的都是……钱！ 第四章 童铭眼珠差点脱眶而出，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你不会是去抢银行了吧！” 萧焕无语地看了童铭一眼，把其中一捆摆在他面前：“放心，不是来路不明的钱。”又把书包整个递给童铭，“我还得打扰你一段日子，帮我把包收起来。” 童铭虽然爱钱且抠门，却也是个胆小的主，心惊胆战地接过包，心想万一这大块头真的去抢银行了，那自己岂不是包庇罪犯！越想越害怕，稀里糊涂地把书包一咕噜塞到床底下。 萧焕没想到童铭现在像怀揣了一个烫手山芋的心情，他只是凭着这些年自己识人的功夫，敏锐地觉得童铭是个胆小的好人，情商不高，且智商和情商成正比。和这种类型的人在一起，用不着动什么脑筋。这么一考虑，萧焕自然而然地打算先在诊所住下，之后的要做什么他还没想好。 他不是没想过报复乐正宇报复成昱，可他现在不过是个只有一张身份证的打工仔，一没文凭二没户口本，更与之前的总裁身份云泥之别，那些曾经谄媚迎合他的明星，现在也成了电视里高不可攀的人物，连接近都困难。 童铭在房间里努力平复了心情，努力催眠自己这些钱不是脏钱，过了十分钟才期期艾艾地从房里磨蹭出来。 “收好了？” “呃……嗯。”童铭点头。 萧焕这时候觉得有些饿了，看了眼童铭吃到一半的白米饭，问：“还有饭么？” “没了……”童铭就烧了自己一人份的，心道谁知道你又会回来啊，想了想又说，“我这儿还有方便面，要不凑合下？” 萧焕皱了皱眉，放在之前他绝不会碰这种垃圾食品，可眼下也没别的选择，只好将就。 童铭打开橱柜，一溜的桶装方便面像奖杯似的排成一行，童铭一个个点着问：“你要粉丝还是面饼？” “面饼。” “泡的还是干拌的？” “泡的。” “辣的还是不辣的？” “微辣。” “素的还是肉的？” “素的。” “带火腿肠的还是不带火腿肠的？” “……”萧焕冷眼看童铭。 童铭被那眼神扎了一下，赶紧从柜子上取下一桶老坛酸菜面，讨好地递给萧焕。 萧焕看着鼻尖下的面桶，面无表情：“我伤了手，泡不来。” 童铭在心里咬牙切齿：就算右手臂受伤左手也可以倒水泡面啊！表面还是小媳妇儿似的乖乖去了厨房。 童铭端着热气腾腾的泡面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占领了，萧焕坐在他位置上抬头看着电视。 童铭只能灰溜溜地捧着自己的饭碗坐到对面，见萧焕看得出神，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电视在放什么，一看还是下午播的那个什么娱乐公司总裁坠楼的新闻，顿时觉得没意思，心想换台，可遥控器在萧焕手里。童铭耷拉这脑袋百无聊赖地扒着饭，突然眼尖地从萧焕口袋里抽出一条彩带来：“你身上粘了东西。” 萧焕瞥了一眼，大概是自己出门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童铭自顾自地轧平了彩纸，十指灵巧翻动，三下五除二折出了一颗星星，洋洋自得地在萧焕眼前亮：“看，我手巧吧！” 萧焕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接过来随手一扔，准确地命中垃圾桶。 童铭：“……” - 一下子收了一万的伙食费，童铭也不好意思往外赶人了，也不能搭着金主跟自己一块儿热着，于是老老实实地把空调打开了。萧焕换上了一条童铭的休闲裤，松松垮垮地系在胯上，用一只手做俯卧撑，背后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将健康的肤色衬得油光发亮，野性而诱人的质感。童铭眼睛都直了，忙转移视线不敢往萧焕那儿看，趴在办公桌前开始玩游戏。 过了几分钟萧焕停了下来，拖了把椅子坐着休息。 房间很小，童铭听着萧焕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喘气声还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个眼神都没敢甩过去：“大哥你就不能穿件背心么？” “运动的时候不需要。”萧焕从冰箱里取出茶叶，闻了闻气味，非常一般，但为了自己的习惯也只能将就了。他取出向童铭要来的一套廉价茶具，用一只手熟练地烫杯润茶，修长的手指灵活翻动，黄汤透着一股青涩的苹果味。 茶香不浓，却也袅袅地钻进童铭的鼻孔，童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不需要，可是我需要啊！就那么一亩三分地，自己想无视他都不成！童铭看着自己游戏里操控的小人第N次被对方灭了，队友开始抱怨，童铭回了一句今天没状态就下了游戏，颤巍着灌了口自己茶杯里的凉白开。 萧焕瞥了眼童铭的电脑：“不打游戏了？” “今天没手感，不玩了，”童铭还是没敢看萧焕打赤膊，转移话题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回工地么？还是另外找份工作？” “什么工地？”萧焕顿了顿，想起来这具身体之前是个工地打工的。 童铭一想也是，他都忘了以前的事，怎么可能回工地呢：“那也得另外找份正经工作吧，你总不能一直这么……这么……” 童铭又磕巴了，不过萧焕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半晌，然后问：“我没有文凭，没有工作经验，只有一张身份证，什么工作适合我？” 长得这么帅，总不能去给人洗盘子吧，童铭想了想，打开了一家招聘网，填了工作地点：B市，学历要求：无，工作经验：不限，还真搜出了个适合萧焕的：“看，招替身演员，薪水面议，要求热爱影视事业，具有进取精神。道德品质优良，遵守片场纪律。艺术感觉好，创新能力强，拥有足够的自信和热爱演艺事业的心……” 萧焕点头，他原本就是干这行，能不热爱么。 童铭又继续往下念：“要求身体健康无犯罪记录，年满十八周岁到四十五周岁，携带本人有效证件，电话预约……圣帝娱乐，”童铭一拍大腿，“都符合啊！等你胳膊上的石膏拆了就能去预约面试了！” 去圣帝做替身演员？萧焕愣了愣，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自己给自己打工。萧焕一笑而过：“再说吧。” 童铭觉得萧焕这身材这相貌做演员都绰绰有余，替身演员不也是演员的一种么，他也看不懂萧焕这反应是什么意思，就喜滋滋地先把页面保存了。一抬头就看见萧焕站起来往里屋走，不由问：“你去干嘛呀？” “汗出太多，再洗个澡。” 童铭一下子又泛酸了，在心里打起小算盘。 一天得洗两次澡，这得花多少水啊…… - 童铭盯着洗脸盆里的一堆换下的衣服，脸拉得老长，他现在翻身做了房东，使唤起人来也理直气壮，扯着嗓子喊：“梁朕！谁让你把脏衣服扔到我洗脸盆里了！” 萧焕隔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就是梁朕，于是循着声音走到卫生间靠在门口看童铭咋呼。 童铭义愤填膺地指着红色的塑料盆指责萧焕：“你乱扔衣服！” 萧焕无语，他洗完澡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衣服，总不能把衣服放在人家洗手台的洗脸池里吧，萧焕看到洗手台下塞了一个挺大的红色的塑料盆，就理所当然以为那是洗衣服的。谁知道童铭是用这个盆洗脸的啊……萧焕看这个盆都大得能给小孩洗澡了，心想你这个脸占地究竟有多大，洗脸池都容不下。 “那换下来的衣服放哪儿？” 童铭理直气壮地指着洗脸池：“那儿啊！” 萧焕：“……” 萧焕倚着门框，看着童铭背对着他卖力地搓池子里的衣服。他手有伤，任务自然也就落在了童铭身上。浴室挺小，巴掌大一块地方，没有洗衣机。 萧焕问：“外面那些病床上的被单什么的都是你自己洗的么？” “对，不过那个我都用消毒液洗的，都干净。” “对手刺激挺大的吧？”萧焕忍不住看童铭淹没在泡沫里的手。 童铭伸出手，眯着眼睛对着日光灯照了照：“还好吧，我皮肤好着呢，这点刺激没问题。” 从背后看，童铭也是肩宽腰窄腿长，就是瘦了些，要是再有些肌肉也是个不错的衣服架子。萧焕职业病又有些犯，搭话问：“你长得挺不错的，怎么不考虑当演员呢？” 童铭头也不回：“你别开玩笑了，演员又不是说当就能当的。我从小就对艺术没天分，我妈还在的时候就说我一唱歌就跟老牛拉破车似的，隔壁邻居全都来投诉，再说我也没上过什么演艺学校，光长得好有什么用啊……”童铭忽然回过头打趣萧焕，“你长得也好看啊，为什么不做演员？” “我不记得了。” 童铭叹了口气：“其实谁小时候每一个明星梦来着，可从小我同学都不让我上台表演。” 萧焕有些好奇：“为什么？” 童铭幽幽的：“都嫉妒我比他们长得帅……” 萧焕顿时说不出话来，顿了顿，又说：“明天买一台洗衣机吧。” 童铭映在镜子上的脸顿时就扭曲了。 萧焕了然，补充道：“我出钱。” - B市的黑夜，灰败如童铭的脸色。 他早该想到的，收了人一万块钱，自己对卧室唯一一张大床的主导权就得易主了！ 萧焕半倚在床头，空调被恰好盖住胯部，带着一股禁.欲阳刚又带着股撩人劲头地看着童铭说：“我不介意你睡在我旁边。” 童铭默不作声，在内心咆哮：可是我介意啊！作为一个宁弯不直的纯G身边要睡一个大老爷们这得多尴尬啊！这是要修炼柳下惠坐怀不乱的节奏么！ 萧焕好心提醒：“或者你可以去大厅里几张床睡，就是吹不到空调了，得再开一架电风扇。”萧焕有意挤兑童铭。童铭却被这一句话点醒了，无论谁睡到外面都得再开电风扇，电费七算八算加起来，也太亏了！不成！还是得睡卧室里，忍一忍就过去了！ 童铭一脸壮士扼腕地钻进了另一半被窝，萧焕坏心眼地用脚蹭了他大腿一下，语气幽幽的：“皮肤挺不错。” 童铭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着惹不起还躲不起的原则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萧焕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这是他重生后的第一个夜晚，他睡不着，只能抬头看着天花板发呆。童铭当然是多心了，萧焕一直是个挺禁.欲的人，除了乐正宇，几乎没对别人有过反应，所以童铭躺在他身边和小姑娘床边的大毛绒玩具差不多。 萧焕睁着眼睛，却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他觉得明明有很多东西要去思考，可真正有时间有空间去想了，大脑却罢工了。其实童铭说的替身演员的确是个还不错的选择，他熟悉拍摄那一套，又穿进了这一具得天独厚却没有好好发挥的身体里。萧焕一早就注意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只是靠平日高强度的工作换来的一身腱子肉，其实肌肉并不匀称，和科学健身出来的身体相比还是相去很远。他想赶明可以找一家健身中心，把这具身体好好练起来。 第五章 开着空调，童铭第一次在夏天睡得那么安稳。 可他一醒来，等迷糊劲过去感受到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脑袋里就闪过一行血淋淋的大字：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童铭与萧焕而言的确如同等身玩具熊于小女孩，可是玩具熊是用来搂着的，童铭也能不例外。关键是，玩具熊不会有感觉，而童铭，晨.勃了。 童铭一有动静，萧焕也醒过来了，慵懒地睁开眼，露出一抹宠溺的笑，习惯性地对身边的人说了声“早”。下一刻他反应过来旁边已经不是乐正宇了，小医生瞪着眼睛惊恐地看着他。萧焕一下就清醒了，心头如同浇上一桶凉水。收回了架在对方腰上的手臂，左手撑住床铺一跃下床，赤脚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 清晨的阳光瞬间穿透整个房间，胡同里的清晨如同被夜洗濯过一般，有一股向日葵的味道，这个偏僻的小胡同里的一切都是明朗而淳朴，不同于三环之内浮躁喧嚣的都市。 萧焕活了三十四年，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不分昼夜地在快节奏的欲.望都市收获金钱、认可与名誉，他以为自己永远都停不下来，可在上天开的玩笑之后，从不分四季的工作里拔出身，他第一次明白停下来是什么感觉，以及夏天的味道。 童铭见男人一时不会回头，飞快地从床上爬下来钻进了厕所。 萧焕换上衣服就出门晨跑去了，回来的时候发现童铭已经开始营业了，桌上突兀地有一块毛巾裹着什么东西。童铭一见萧焕进门，就把毛巾裹着的早饭递过去：“我刚买的，趁热吃。” 买了没多久的豆浆和两个包子被童铭包在一块毛巾里。萧焕用手摸了摸，还是很烫的。他忽然就想起平时放在餐桌上精心准备的各式早点，乐正宇从来看不都看一眼，宁可让助理去公司楼下买两三块钱的饭团。这种廉价的早餐，萧焕之前是有些不屑一顾的，他潜意识里觉得正是因为这些似乎被施了魔法的包子馒头，乐正宇才会视自己精心准备的早餐如敝屣，而事实上，发酵充分的白面的确入口温糯，乐正宇对他的拒绝，也仅仅是因为对他没有爱而已。 萧焕一边吃包子，一边被童铭拉出去跟胡同里的住户一家家打招呼，萧焕昨天没见过的人，在童铭的问候中都走出门，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童铭指着就在诊所边上的中年妇女向萧焕介绍：“这是范嫂，她家范哥是我们这胡同的领头老大，哈哈，这是梁朕，我远方表哥，要在我这儿住一阵子。” 萧焕看着这个烫着一头家庭主妇卷的胖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范嫂见到隔壁新邻居英俊高大，笑得见眉不见眼，一个劲地要拉他们进屋坐。童铭热络而熟练地客套着说：“不打扰了范嫂，我还得带我表哥去认识下其他人呢，我诊所也还有生意，改明儿再来您家坐……” 范嫂也不坚持，倒是神神秘秘地把童铭拉倒一边，五官都担心地皱到了一起：“小铭啊，我家院子里苗圃这些天又少了几株苗，别的东西倒是没少，你说这怎么回事儿啊？不会是遭贼了吧？” 童铭义正言辞：“范嫂瞧您说的，咱们这片治安那么好，再说，小偷偷谁也不敢偷上您家啊，可能是谁觉得您家花花草草的种得好，就拿几株去观摩观摩……” 范嫂觉得也有些道理，童铭和她道了别，又拉着萧焕去下一户人家认门了。 一圈认下来，饶是萧焕这么好的记性也有点分不清了，脑子里盘旋的不知是那位大爷家养的鹩哥，一见童铭就喊“傻逼傻逼……”，可现在人走了，鹩哥的声音还在脑海里盘桓不去。萧焕就在这满脑子的“傻逼”声中浑浑噩噩地打电话订了台洗衣机。 电器店效率很高，下午就让人来装洗衣机了，萧焕看着装洗衣机的小哥艰难地在巴掌大的卫生间移动，也没忍心再去搀和一脚，就倚在厨房看着他摆弄零件，一边听着童铭在外厅给病人问诊。 隔了一会儿病人和装洗衣机的小哥都走了，萧焕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之前睡过的病床床单一股脑塞进洗衣机里，倒进小半袋洗衣液，悦耳的水声潺潺地砸在被单上直至淹没，萧焕莫名感到心情舒畅，合上洗衣盖走进外厅，就看见童铭坐在桌前捣鼓自己昨天吃下的泡面盒子，于是问：“你在做什么呢？” 童铭小指微翘地拿着剪刀，一脸认真地去除泡面盒的边缘，剪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做花盆啊。”童铭抿了抿嘴，剪下最后一刀，把废纸扔进垃圾桶，又从桌子下掏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萧焕向里张望了一下，全是泥土。 童铭把泥土填到泡面盒子里，又掏出一枝根上还带着土的小树苗□□去，小心翼翼地填实了，端着泡面盒子往厨房的后窗走去。 萧焕有些无语，他总算是知道隔壁范嫂院子里的小树苗被谁拿的了，有句老话真没说错，家贼难防…… 萧焕跟了上去，看见童铭打开厨房的窗户，把栽了树苗的泡面盒子垒到外面他自制的一个木头架子上。边上还有一排各种方便面盒子做的花盆，看上去五颜六色地架住一片绿意，令人忍不住遐想这些“花盆”的主人究竟有多抠门。 童铭虽然抠门，但他能抠得理直气壮，抠得振振有词。童铭美滋滋的一回头就看见萧焕一脸无语的表情，立马正色，痛心疾首地说：“你看看现在B市空气质量有多差，每天都跟刮沙尘暴似的，这怪谁呢？都是那群有房有车还开工厂的有钱人害的！我之所以挖范嫂家的树苗，是因为它们在万千树苗中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株，可是放到我这儿，我能给它们充满百分之百的爱意的照顾！” 萧焕看了眼一排溜的泡面盒，原来这就是充满百分之百的爱意的照顾。 童铭又接着说：“我这不仅是为了美化自家环境，更是为了我们的子子孙孙做贡献，我种一颗小树苗就能进化一小方空气，还节省了一个泡面盒子的白色污染！虽然剪盒子是辛苦了一点，但为了下一代，这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萧焕被童铭一脸“不用谢，我叫红领巾”的表情深深折服了，人树苗本来在地里长得挺好的，你硬把它们抢到泡面盒子里来栽培。他的抠门还能抠出忧国忧民的情怀来，萧焕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童铭还没完，皱着眉头，托着下巴喃喃自语：“我明明是从最里面挖的啊，那么不起眼的一株树苗丢了也能被发现，”随后一脸恍然大悟，右手握拳砸在左手心，“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范嫂实在太抠了！” - 傍晚，诊所一如既往地早早歇业。 有人敲门，童铭去买菜了，说是快收摊的时候菜价便宜，不在诊所。萧焕隔着移门一看，是隔壁范嫂，手里托着一叠生的饺子和半只西瓜，萧焕便拉开门请她进来。 萧焕本要伸手去接过东西，范嫂躲闪着拒绝了，笑着说：“你手伤着，我来就行，放哪儿呢？” 萧焕想了想说：“厨房吧。”侧过身子给范嫂让道。 “好嘞。” 范嫂背影一转进厨房，萧焕就后悔了，他忽然想起来童铭把树苗都栽在厨房窗口了，这一进去准得露馅。 幸好童铭把装花盆的架子装得低，靠外还用塑料板拦住了视线，范嫂也没注意，把西瓜和睡觉往厨房一放就出来了。萧焕在心里松了口气，出于礼数邀请范嫂喝杯茶再走，可范嫂赶着回家做晚饭，萧焕也没再坚持，转身进了厨房。 范嫂送的西瓜薄皮红瓤，隔着一米远都闻得到那股清甜的香气。萧焕想了想，取下菜刀，右手臂打着石膏略有些笨拙，却又小心地扶住了西瓜，左手运刀如风，刀面翻舞间一片片形状漂亮的西瓜就排在了砧板上。 动作有些生疏了。萧焕小心地把它们转移进盘子里，又在外厅架上了吃饭用的圆桌，把盘子放在正中间。 童铭一进门看到刀工精致的西瓜，眼睛都直了，问：“这谁切的啊？” 萧焕波澜不惊地答道：“我切的，范嫂拿来的西瓜。” 童铭顿时就一脸崇拜：“你以前不会是当厨子的吧，手艺太好了。” “不记得了。”依旧是轻描淡写。 萧焕曾经为了乐正宇，抽时间专门向自家酒店的大厨学了切水果的手法，耗费了无数水果手上多了无数豁口才算出师。可惜乐正宇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更不会问这是谁切的水果，他的满怀热情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换来的是乐正宇的不屑一顾，萧焕从此再也没碰过刀子。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崇拜惊喜的神色放在另一张脸上，萧焕意外地发现自己还会有成就感，不同于工作上的认可，而是一种普通却又直指人心的温暖。 童铭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紫皮萝卜，看着萧焕，目光闪烁：“那……你会不会用萝卜雕花呢？” 萧焕：“……” 无理的请求被拒绝了，童铭正蔫了吧唧地咬着西瓜往厨房走，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份报纸递给萧焕：“这是我刚刚买菜去时候卖萝卜的大妈塞给我的，我想你昨天可能对我查的替身演员的工作不太满意，就拿来给你看看，里面有一版里有招聘的，你自己翻哈，我手里有东西就不帮你了……” 萧焕皱着眉头接过沾满尘土的报纸，把西瓜盘子往边上移了移，将报纸铺开。 招聘的广告实在是太不起眼了，萧焕找了半天没找到，倒是被娱乐版的头条吸引去了目光。 《圣帝总裁坠楼身亡，生前疑患抑郁症》。 抑郁症？ 萧焕顿了顿，向下看去。内容的大意是警方在搜查萧焕遗物时候发现有几份病例显示他生前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佣人以及助理也证明他平日有大量服用抗抑郁药物，萧荣勀更是悔恨自己之前对这个唯一的侄子关心太少，原本知道萧焕有抑郁症却还由着他超负荷工作，感到对不起自己的弟弟，也就是萧焕的父亲，而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打理圣帝，不辜负萧焕父亲以及萧焕为之付出的心血和努力。 五指抽紧，报纸在手中发出悲鸣。 这么证据确凿地证明自己生前患有抑郁症，冰冻数尺，恐怕不是一夕之寒了。他千防万防这个二伯，终究还是被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老狐狸钻了空子。究竟是什么时候买通自己身边的人？死前？还是死后？可即便是他提前就伪造好了自己抑郁症的证明，难道他还能算出自己会在那天去跳楼么？ 这种似乎是被全天下的人背叛了的感觉，萧焕冷笑着将报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恐怕他的死亡没那么简单。 而造成他死亡的导火索，乐正宇。 乐正宇！ 萧焕心里忽然就好像被锥子凿过似的一疼，即便他知道乐正宇是恨自己，但也不可能会和萧荣勀那个老狐狸联手害自己。 可是，真的不可能么？ 萧焕忽然又迷茫了。 在和乐正宇之间，他单方面觉得是爱情的感情里，一直是他在用力地制造兵甲器械试图攻陷乐正宇那座冰冷的堡垒，可他从没想过用这样的手段即便是攻陷了城池，在一片断壁残垣中寻找属于两个人的感情也不过是刻舟求剑，永远都找不回了。萧焕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烫。他曾经那么心胸开阔，甚至把自己红色的心脏踩在脚底下，然后在胸腔里腾出最大的位置才能容得下他对乐正宇的爱。可现在呢？ 萧焕用力地晃了晃头，把胡思乱想的情绪赶走。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相信乐正宇是刻意害他，他宁可相信乐正宇和那个叫成昱的男人是真爱，也不愿意相信乐正宇是和自己的二伯联合起来把刀子扎进自己的心口。 “圣帝娱乐前任总裁萧焕的遗体告别仪式定于七月十九日于B市第一殡仪馆进行……” 后天。 他倒挺想看看，那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杀手们，究竟能戴出多悲痛的假面具来！ 第六章 萧焕在网上找了一家距离近的健身中性，第二天一早就过去办了张会员卡，一边填单子一边听着工作人员絮絮叨叨地推销，左耳进右耳出。 工作人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人，穿着一身低胸的白衬衫，声音软糯，说话间更是毫不吝啬地将半个胸衡陈在萧焕眼前。这种戏码，萧焕见过太多，和他曾经见过的女演员相比，这个女人的段数还差得远。 萧焕面不改色地退开到一个安全距离，把单子递还给他，拿了卡转身欲走，女人又恋恋不舍地喊住他：“先生，现在只要再加三百元就可以办两张卡，真的不考虑一下么？” 萧焕顿住脚步。 - 童铭看着眼前的健身卡瞪大眼：“不是吧，这家健身中心很贵的！你怎么给我也办了一张啊？我又不胖！” 萧焕停住筷子：“谁说只有胖子才能去健身中心？” “可是我觉得自己瘦得刚好啊。” 萧焕看了童铭足足有五秒钟，放下筷子，伸手握住童铭的胳膊：“不及一握。” 童铭咋呼地反驳：“你这摸的是我手臂最细的地方，你得摸摸我上半截胳膊，你摸摸，也是有肌肉的！”一边把胳膊往萧焕眼前伸。 萧焕无语地看着童铭一身细皮嫩肉：“你真的要我摸？” 萧焕眼神像一汪深潭，这时透着一股戏谑，童铭连忙收回手，感觉刚才被握住的手腕还有些火辣辣的。 吃了饭，童铭收拾了碗筷拿去厨房洗，最后一波水不舍得倒掉，全都灌溉给了窗口一排泡面盒子，口中还念念有词：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 萧焕没明白他在洗碗的时候唱维特的烦恼有什么用意，不过也许他妈妈当年不让他在家里唱歌的决定是正确的。 坐着也是无聊，萧焕进去卧室找书看。童铭的书架倒是挺别具一格，是他用几条宽的软木自己拗出来的形状，中间用钉子固定了几排横着的硬木头用来放书，但每层放得都不多，怕书太重会把书架压垮。 童铭的书除了一些医学参考书和杂志，就是一些电玩游戏的杂志。这些萧焕都不感兴趣，好不容易才从书架里找到一本能看得下去的，《雾都孤儿》。封皮都是崭新的，书页更是透着股陈旧的新味道，像突然经久不开的橱柜散发出来的木质的香味。 “这本书是我读大学时候买的，那会儿我爸妈刚好都没了，我每天都挺难过的，听人家说去书店看看书会好受些，我就去书店了。那时候这本书精装版正好放在书架上在促销，我一看这名字就觉得和我挺像的，你看B市经常出那么大雾霾不就是雾都么，再加上我没爸没妈了不就是孤儿么。我就觉得这本书合眼缘，就买回来了。结果翻了N遍，永远无法突破十页……”童铭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什么难过的表情了，倒更像是开玩笑。 萧焕没有问他父母的事，翻开书看了起来。 萧焕看书的时候会把自己放在一个很安静的世界里，这时候的萧焕连呼吸都是静谧的。童铭理好了东西，就趴在办公桌打开游戏，玩了一会儿觉得很没意思，又趴在桌子上大着胆子偷看萧焕。 萧焕是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所以一旦他决定要在这个诊所里生活下去，他就会把一切都打理得很好。他坐躺在新买的编藤躺椅上，修长的双腿一条折出一个完美的角度，另一条随意地贴在椅面上。右手臂上的石膏还没拆除，所以整个人的重心都向左面靠，这个方向却恰好正对了童铭。童铭可以看见微晕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漂亮的扇形阴影。 萧焕的这具身体身材却是诱人，将近一米八五的身高，比例匀称，一身肌肉紧实却不做作，这样盘卧在沙发上，如同慵懒的猎豹，却有一种蓄势待发的胁迫感。尤其是他拥有恰到好处的斜腹肌，正因为这块肌肉将萧焕的人鱼线勾勒得近乎完美。 童铭的视线实在是过分火辣，萧焕不得不在这灼热的视线中抬起头。他一抬头，童铭就瞬间做贼心虚地把眼神收回去了，假装敲键盘。 《雾都孤儿》这本书萧焕很早之前就看过，那时候他应该还在B市一家私立的贵族学校念初中。萧焕后来觉得让他们这群人看这种书实际上是相当讽刺的，因为这个社会的不公平的待遇永远存在。有些人，例如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最好的一切，张张嘴皮就会有人把所有东西准备好捧到他面前。而有些人，一辈子刻意攀爬苟延残喘，却一辈子都爬不到自己臆想出来的位置。唯一可以帮助他们实现梦想的方法，就是做白日梦。 就是这么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一直都是。 而他，就是从最上层的等级，一夜跌落到最下层。 萧焕忽然抬头问：“你有车么？” 童铭愣了愣：“有啊。” “明天早上能帮我开去一个地方么，我没有驾照。”萧焕放下书，平静地看着童铭。 童铭大咧咧地一挥手，豪迈道：“开电瓶车要什么驾照啊！你直接开走就是了！” 萧焕：“……” - 从二十八层往下坠落的感觉，萧焕一直记忆犹新，甚至每个晚上他都会被那种猝然失重的恐惧惊醒。而事实上，最可怕的并不是*的坠落，当萧焕被保安拦在第一殡仪馆的安全护栏外的时候，他更深刻地感受到，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特权的萧焕了。 “对不起先生，没有邀请函禁止入内。”保安上下打量着萧焕，伸出手将他拦在了门外，警惕着提防他突然发难要冲进去。 陆续有商界或是演艺圈的名人戴着巨大的黑色墨镜，身着黑色正装，在保镖护送下隔开重重粉丝媒体进入。萧焕听见几家媒体的记者语调沉痛地对着镜头陈述着他遗体告别仪式的情况，又有不少狗仔队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想要采访名人，又被保镖坚若堡垒地挡在外面。 一家规模不大娱乐杂志的记者推攘中被挤到了地上，狼狈不堪地走到人稍少的地方，狠狠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切，不就是死个人么，有几个臭钱就那么兴师动众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死了，连个采访都不让，真他妈把自己当天皇老子了，这种人渣早就该死了……” 萧焕恰好就在边上，记者的抱怨一丝不落地进了耳朵。 谁说不是呢？他一不是为国捐躯二不是英勇就义，这样坠楼死亡并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更可笑的是，他的灵活在另一具身体里活了下去，却因为身份卑微而被拦在外面无法和陪伴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身体告别。 高贵的*，卑微的灵魂。多有意思。 他的墓志铭怎么写最合适呢？ 墓中只是一具空壳，他的灵魂已经重生。 萧焕觉得周围的喧嚣似乎一下子离得很远，他点燃了一直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却又不得不直面快步走过来的保安：“对不起先生，这里不能吸烟。” 萧焕顿了顿，直接用手将大半只香烟揉灭，投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转身正准备离开，身后却忽然发出一阵骚动。 低调的黑色保时捷无声无息地在距离入口不远处停下，却如同磁铁一般将四下采访的记者们纷纷吸引了过去。萧焕忍不住回头看。 是乐正宇的座驾。 萧焕顿住脚步。他个子高，并不用很靠前就能清楚地看到里面，可车门开启的瞬间，萧焕心猛得揪起来，所有欲言又止的期待都僵在当下。 烈日当头，萧焕忽然觉得冷，太冷了。 先下车的人是萧荣勀。 随着臃肿的身体之后下车的是乐正宇，高挑的身材包裹在合身精致的黑色带暗纹的西服内，脸色苍白略显疲惫，他的王子即使一脸倦容都那么动人。 从来没有那么一瞬间，萧焕如此迫切地想要找一个人说话，甚至幻想着告诉那个人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梁朕，他是萧焕！就算*在从二十八楼的坠落中粉身粹骨，可他的灵魂在另一具身体里重生了！可随后他悲哀地意识到，他活了三十四年，竟然连一个能推心置腹毫无保留的人都没有，亲人、朋友、工作伙伴……爱人。他们之间存在的只不过是经不起诱惑推敲的利益锁链。 可就算，就算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相信他是萧焕，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相信他是萧焕，又能怎么样呢？人们眼中那个高高在上的萧焕已经死了，能继承棺材里的那个萧焕的一切的人是萧荣勀！不是这具名叫梁朕的身躯！ 乐正宇略显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大厅。萧焕冷冷地收回视线，视线微垂，萧焕每露出这个眼神，总能让周围的人觉察出一种捉摸不透的无形压迫，那种源自于气质的力量，即便是换了一具身躯也不减分毫。 所以，他只能从头开始。 他不急，也不能急。 那些背叛他的，他要一点一点报复回去；那些原本属于他的，他要一点一点抢回来。 第七章 高大而郁葱的树木挺拔地伫立在两旁，黑色保时捷如同一只稳健的豹子，沿着林荫道在一幢欧式风格的建筑前停下。萧家的老房子。 车门却没有开，里面的人似乎也没有下车的打算。 “这次多亏了你了，小宇。”萧荣勀露出一抹压抑不住的计谋得逞的笑，舒服地依在汽车座背上。 坐在萧荣勀身边的正是乐正宇，他转头看着萧荣勀，视线却没有落在他的脸上，语气似有嘲讽：“没想到萧总您早有预谋，买通了萧焕身边那么多人，花了不少钱吧？” 萧荣勀并没有因为乐正宇语气中的讽刺而动怒，反到是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是花了不少钱，不过花再多也比不上萧焕那小子在你身上砸的钱。” 乐正宇顿时说不出话来，视线聚焦在萧荣勀的脸上，神色里隐约有怒意。 萧荣勀冷笑一声：“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想得没错，就算没有你这一出，我迟早也会想办法搞定那小子，现在我们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也不怕和你说，我策划萧焕的死已经很多年了，什么时候呢，我想想，那会儿他老爸应该没死前吧……” 乐正宇握紧了拳头。 他溢于言表的愤怒于萧荣勀而言不过是添油加醋的助燃剂，萧荣勀瞥了眼乐正宇紧握的拳头，带着几分不屑道：“呵呵，不过我也没想到你在我那短命侄子的心里竟然那么重要，我也没料到成昱那小子会在那种场合找上你。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天时，地利，人和，最好的结局就是我还没动手，萧焕就已经死了。” 萧荣勀转了转眼珠子，看着眼前面色愈发苍白的男人，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微笑：“害死萧焕的不是我，是你。” 乐正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荣勀很满意地看到乐正宇完全无法反驳的神情，宽宏大量地安抚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不会忘了你的功劳，之前萧焕给你投了多少钱，从今往后我萧荣勀也一分不会少了你，就当是我替我那薄命的侄子完成心愿……光盘我放在很安全的地方，只要你把嘴毕竟，它永远不会被第三个人看到。不过你要记得，”萧荣勀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威胁侧过身，替乐正宇整了整领带，“有些东西，只能烂在肚子里，带到坟墓里去。” 乐正宇浑身冰冷，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随后听见身边萧荣勀开门下车的声音。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司机小心翼翼地发问：“现在去哪里？” 乐正宇茫然地抬起头，眼神又失去了焦距，他的瞳仁很黑，却涣散得似乎什么都映不进眼里。 许久，才说：“去，万都花园吧。” - 萧焕回到诊所已经是傍晚，童铭年久失修的电瓶车不负众望地在半路就罢工了，萧焕一早右手打着石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躲着交警开出去，想要再推回来却有些勉强，只能把车停在半路，伸手拦了辆的士。 关键是，回到诊所后，萧焕不记得自己把电瓶车停在哪儿了，于是只能承接抠门童的一顿狂轰滥炸。 童铭心里拖着两行宽面条泪，一双筷子舞得虎虎生风，扯着嗓子冲萧焕撒泼：“你就那么随便把车停路边就回来了！而且你还忘了自己停哪儿！你说你是不是存心的！你一定是嫉妒我和我的小电瓶的深厚感情才做出这么罪大恶极的事！” 萧焕揉了揉耳朵：“我把车停在停放线内了，边上还停着挺多别的车，顺路去准能找到的。” “可是到了晚上其他车都走了，我的小电瓶该多寂寞！”童铭泫然欲泣，筷子几乎点到了萧焕的额头上，“而且到了晚上，万一电瓶被贼撬了怎么办？好几百块钱呢！” 说到重点了，萧焕心平气和地夹了一块鸡蛋：“我给你买一辆新的。” 童铭出乎意料地没平静下去，反而更情绪波动：“就算你现在有那么几块钱，但也是要坐吃山空的啊！你又没工作！难不成等房租花完了我还得养你不成！” 萧焕的筷子停住了，童铭也吓了一跳，自己似乎太激动了，没有一个男人会乐意被别人说自己没本事靠人养活。 童铭隔了很久，讷讷地道歉：“你别想多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焕微斜了他一眼：“如果我没钱了，你会赶我走么？” 童铭忽然又理直气壮起来：“肯定会啊！我这诊所没什么生意，一张嘴还好，两张嘴就过不下去了……” “如果你的工作能养活很多人呢？” “啊？”童铭卡壳了，没听懂萧焕是什么意思。 萧焕也没解释，低声笑了笑：“我觉得上次你给我查到的替身的工作不错，不知你还找不找得到网址。” “啊……哦哦，我一直给你存着呢！我一早就知道你肯定会想试试的，嘿嘿。”童铭立马把心心念念的小电瓶抛到了脑后，喜滋滋地放下碗就去查电脑。萧焕终于打算找工作了，童铭倒是显得比他还高兴。 萧焕神色复杂地看着童铭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趴在办公桌在远远地移动鼠标，可偏偏这样姿势，看上去也很好看。 萧焕眸色沉了下去。 匀称的身材、出色的相貌，如果能得到一条路子，在娱乐圈绝对能闯出些名堂来。 - 乐正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一周前萧焕曾神秘地跟他说要给他一个惊喜，让他一周后的今天到这套房子来，他经常爽萧焕的约，当时也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没想到似乎真的印在了脑子里，他失魂落魄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幢楼前。 这套小区开盘是两年了，当时的房价高的吓人，可乐正宇只是多看了一眼，没几天萧焕就将一套新房送到他眼前。 这种昂贵的小区里，精心修剪的植被就如同里面的住户，带着一股傲慢疏离的味道。 乐正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缓缓地按下密码。 满地铺陈的彩色装饰品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一步步往里走，瘪了的心形气球、散乱的彩带，七零八落的彩色卡纸……他似乎可以看到萧焕当时盘腿坐在地板上的样子，鼓着腮帮子吹气球的样子，笨手笨脚剪彩纸的样子，一笔一划在卡纸上写字的样子。 他忍不住蹲下身，拾起一团揉碎的彩纸，是已经剪好的“小宇生日快乐”和留在纸上的“爱你的焕”。 乐正宇知道自己和萧焕之间并没有爱情，起码他并不爱萧焕，一直以来，都是萧焕强迫着他做一些事情，可同时给予的无数金钱上的待遇，让乐正宇无法坦然接受那种交易式的感情。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就被萧焕看上了，而萧焕的爱越沉重，他越是想逃离。 现在萧焕死了，他应该高兴才对。他自由了，再也不会有人在他拍戏时候不由分说地要他停下所有工作按时吃饭，再也不会有人在夜里强迫式地搂住他的腰，再也不会有人在他想要休息的时候策划一场突如其来的旅行，再也不会有人逼着他去接受那些他没有半分兴趣的惊喜。 可他似乎没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胸口有一块石头，全靠身体里绷着的那根弦牢牢撑住，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 乐正宇缓缓坐下，他把下巴支在膝盖上，双手环住双腿。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坐了很久，心里一直空荡荡的，心跳分明还在，却似乎被开了个口子，有风吹进去。 被一阵震动惊醒，乐正宇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震。萧焕不喜欢有手机铃声干扰，也一直要求他把铃声调成震动。 来电人是萧焕的助理，乐正宇按下通话键，那头传来Delia略带犹豫的声音：“萧总……萧总在一周前订了一个生日蛋糕。我不知道……现在该不该送过来……” “……不用了。”乐正宇挂了电话。 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看着屏幕逐渐暗下去。整个房间都陷入黑暗，乐正宇缩成一团，似乎能融进黑夜里面。 隔了很久，他忽然捡起手机，拨了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萧荣勀春风得意的声音：“有事么？” “……萧总，《风起》这部电影，我觉得还是得由我来演男主角。” “这可不太好办啊，都已经和成昱说好了，剧本都改了……” 明显的敷衍，乐正宇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冷冽如同刀刃：“剧本改了没关系，再改回去就行。” “小宇，这你可有些不讲理了啊，这剧本都敲定好了，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之前能改，现在也能改。”乐正宇打断了对面的打太极，语气冷静：“萧总，我不是和你在打商量，我是郑重地通知你，我要演《风起》的男一号。” 对面沉默了。 黑暗中，乐正宇勾出一抹冷笑：“我是没有和您斗的资本，可耗子急了也咬人，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没有等对面有什么回复，乐正宇挂掉了电话，脱力地仰面躺下。 他有点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报复萧荣勀，还是因为舍不得萧焕留给他最后一份东西。 但他知道，《风起》男主角的位置，明天就会回到他的手里。 第八章 萧焕的手臂只花了半个月就好得差不多了，事实上他的伤势根本用不着打石膏，活活当了半个月的半残人士纯粹得归功于童神医。寄人篱下的半个多月里，萧焕把童铭性格摸了个透彻，还得知他在转到临床前学的是兽医专业。 萧焕活动着终于奴隶翻身做主人了的右手，忍不住问：“你怎么想的就转专业了？我看你平时和那些猫猫狗狗玩得挺好的，开家宠物医院怎么也比你这间小诊所赚钱吧。” 童铭收拾石膏绷带的手顿了顿，面色有点扭曲：“学兽医的女生太多。” 女生太多换个说法就是，萧焕了然一笑，调侃道：“还是因为男生太少。” 童铭幽幽地回了一句：“是因为追我的女生太多，所以男生都排挤我。” 萧焕：“……”想了想也是，就算是异性恋，这世上这么多女人，也不是见了谁都会发情的。 萧焕手臂一好，童铭就划拉着小本子要和萧焕约法三章： 每周五一三五萧焕做饭童铭买菜，二四六童铭做饭萧焕买菜，周日去范嫂家蹭饭。 萧焕需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童铭处理诊所的事务，例如接待病患，取药，换吊瓶。 睡觉时不可越过三八线。 在两个月内找到工作，否则第一条中全部内容由萧焕负责，且房东童铭有驱逐萧焕的权利。 萧焕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有来有往，他给童铭提的要求只有一条：每晚按时陪自己一起去健身中心健身。 第一天童铭跟乡下人进城似的觉得健身中心什么都新鲜，小鸟似的穿梭在各项器材间，摸这摸那半天，一滴汗都没出。萧焕看不下去了，拖着童铭把他按在一张长凳上，选了一把杠铃放在平板卧推架上，居高临下地命令：“双手握距比肩宽一些，举到两臂伸直位置，停一秒钟再放下来。” 可萧焕太高估童铭了，童铭双手紧握着杠铃，大喝一声，憋了个脸红脖子粗都没能把杠铃举起一公分，更别提伸直双臂坚持一秒。 萧焕无语地看着童铭单薄的胸脯，心想是不是自己把要求设定得太高了，也许训练童铭应该循序渐进。 萧焕才反思了一秒钟，就被童铭一叠声的“哎呦喂”的哀唤打断了思考。 童铭一脸哀怨的受气包样：“你给我选的杠铃太重了！我举不动……” “这是最轻的了，再轻就是女人举的了。”萧焕不为所动。 童铭捂脸：“那就举女人的。” 萧焕想了想，选了个一样重却不同颜色的，童铭卯足了劲还没举起来，一脸沮丧：“我怎么觉得和刚才那个没差啊……” 萧焕面不改色：“说明你体格实在太弱，连女人都赶不上。” 童铭一下子受了刺激，为了证明自己还是赶得上女人，童铭憋着气涨红着脸愣是把原来那根杠铃举起了半手臂高。 萧焕很满意：“其实你还是有潜力的，这个平板卧对胸肌塑形有好处。” 童铭看着萧焕一身漂亮的肌肉，语气酸溜溜的：“我一男的要比女人还大的罩杯干嘛啊。” 没坚持多久童铭又不行了，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说腰扭了一会儿又说感觉胸口闷不能呼吸了。萧焕人高马大地往坐在弹性球上委屈状的童铭面前一站，童铭两只眼睛顿时水汪汪的，演技一流得萧焕无话可说，心里觉得童铭不当演员真的可惜了。 萧焕考虑到第一次健身运动太过也不行，自己的手臂也才刚好，不能用力过度，于是领着童铭出了健身中心。 一直喊着头疼脑热的童铭一出健身中心就又活蹦乱跳了，可能是剧烈运动后觉得肚子饿，还买了几串烧烤邀请萧焕一起吃。连买个茄子都要货比三家计较半天的童铭忽然大出血，大大出乎萧焕的意料。 看着逃脱健身中心一脸劫后余生的童铭，萧焕忍不住提醒：“我办的健身房的卡是按次数算不是按时间算的。” 童铭嚼着一串板筋眨了眨眼。 “就是说你进去五个钟头算一次，五分钟也算一次。” 童铭脸绿了，就是说他在里面蹦跶半天，只是花钱洗了一个澡？ 萧焕又补刀：“这个卡一千五一张，四十次，两个月内得用完。” 童铭脑子里飞快地算起来，一千五四十次，每次就是三十七块五，所以他今晚就是花了三十七块五在大澡堂冲了个凉！ 萧焕毫不意外地听见童铭的呼吸声急促了起来，两只乌黑的眸子在黑夜里闪闪发亮：“明天开始，我要让每一个三十七块五都物！超！所！值！” - 童铭每天在健身房赖到人打烊的功力总算没白花，健身一个月，效果便慢慢体现出来。 原本单薄细弱的四肢变得愈发有力，裹在衣服里看不出来，脱下衣服却可以看到明显的流畅线条。如果说之前童铭是一只坐等大灰狼临幸的小羊羔，那么他现在就如同一只初学涉猎的豹子，结实漂亮的肌肉令他整个人看上去充满阳光健气，举手投足间藏着一股隐形的力量。他原本柔和的脸庞上的婴儿肥也消退不少，虽然比不上萧焕如斧凿刀削般英朗的线条，却也带了几分男人味。 就连吴大爷家里养的那只鹩哥看到童铭，也会歪头思考一下再喊“傻逼”了，连带着诊所的生意也好了不少，附近学校的一群女生听说这里多了两个帅哥，总找借口往诊所跑，饶是脸皮厚如城墙的童铭都有些驾驭不住，一天开口一本正经地提醒小女生：“小妹妹，好好学习才是硬道理，别老往我这儿跑了，痛经还是得去大医院看，我对妇科不太了解啊……” 女生捂着胸口两眼放光，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身材那么结实的是攻，那童医生一定小受啦！天哪第一次看到这么美型的真人CP！天呐，我快不能呼吸了！我要流鼻血了！童医生！你能给我留个微博么！我们互粉吧！” 女生撩起校服袖子，把一截洁白圆润的手臂伸到童铭面前，一只手拿着支马克笔，无比期待。 童铭：“……” 总算把女生打发走，诊所又清静了，童铭对着电脑七点八点，忽然就点到了收藏夹里的那条替身演员招聘信息。童铭一下子坐直了，这些日子他过得太充实，差点都忘了和萧焕约法三章的最后一条。 萧焕好好地看着报纸，忽然遮住视线的报纸被缓缓地往下拉，眼前露出童铭幽怨的表情：“梁朕，说好的两个月内找到工作呢？这还有半个月，你有什么打算么？” 萧焕知道童铭一旦用这个语气说话，那一定是还有后文，于是抬了抬眉毛，示意自己正听着，让童铭继续说。 “我刚才搜了一下，圣帝娱乐的那条替身演员的广告还挂着呢……” “那行，”萧焕收起报纸，“你帮我跟他们联系人打个电话吧。” 童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这都还没成演员呢就得要助理了，不过还是去打了电话。对方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就让萧焕第二天去公司面谈。 - 萧焕要去面试，童铭倒是比萧焕还紧张，到了十二点也没有上床睡觉的打算，不安地在巴掌大的卧室里踱来踱去，一会儿捏捏西装的袖子，一会儿理理衬衫的领子。在童铭第三次打算把西服拿下来再熨一遍的时候，萧焕终于忍不住阻止了他。 萧焕有些哭笑不得：“是我要去面试，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童铭抽抽鼻子安静下来：“你不知道，我现在有种养了几十年的儿子终于争气了的感觉……我现在特别感动特别激动……”还抹了抹眼角。 萧焕：“……” “睡觉吧。”萧焕伸手按灭了床头灯。 事实上萧焕并没有那么确信自己明天就能顺利地面试。黑夜实在是件很宝贵的隐形衣，所以萧焕从不吝啬在黑暗中表达自己的情绪。在那座大厦，他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就如同一座巨型工厂中的核心控制室，所有人和事必须围着他才能有条不紊工作，而现在，他却成为了需要攀附这座巨大工厂中的一台机器，从而成为其中的一颗零件。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差。 - 依旧是熟悉的门楣和整齐一划地B市雾霾天空的墨色玻璃墙。墙面上的巨型LED屏幕上还在滚动着他熟悉的《风起》计划启动的视频。像圣帝这样的娱乐公司门外始终都拥着一群探头探到的狂热粉丝，希望自己的偶像出入的时候能打个照面。萧焕出现后，就引发了这群粉丝一场微小的骚动，女生之间开始窃窃私语。 “天哪那个人好帅！” “是圣帝的演员么？怎么从来没见过？” “啊啊啊我一定要拍下来传微博……” “……” 这一小波喧嚣并没有使萧焕停步，他理了理领带，大步稳健地走进圣帝娱乐。 萧焕的这套西服是昨天临时买的，五百块钱，无论剪裁或是造型都相当劣质，可套在他身上却莫名多了几分得体的质感。 前台的工作人员看到萧焕时忍不住愣了愣，她见多了来往的各路明星，那些人一大半是靠重金砸出来的昂贵的衣服首饰将自己映的英挺潇洒或是明艳动人，而像这个男人能将一件低档的西装穿出气质来的，实在是很少见。 萧焕礼貌地停在了前台，对有些愣神的女孩微微一笑：“你好，我是来面试替身演员的，请问能帮我联系一下负责人徐峰致老师么？”萧焕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前台其他几个工作人员，最后目光落在和他说话的女孩的胸牌上：韩悦悦。这几个前台他一个都不曾见过。 不过连前台都换了个彻底，看来萧荣勀那老狐狸在他坠楼后在公司人事上下了好大一番功夫。 而此时韩悦悦对萧焕的好感度顿时又上升了两颗星，很多来面试的人都会不懂规矩地横冲直撞进去，像他这样礼貌地询问得更是少数，外加萧焕的阳刚英俊的外貌，异常深邃的眼神，她不由有些害羞地紧张起来：“请您稍坐一会儿，我会为您联系徐老师。” 萧焕在一旁的等候区坐了一会儿，韩悦悦端着水过来，一脸抱歉：“请您再等一会儿，徐老师现在在忙，大约二十分钟后才能接待您。” “谢谢。”萧焕接过印着圣帝LOGO的塑料杯，装作不经意地问，“我听说圣帝之前一直是薛海薛老师在负责替身演员面试，怎么现在换成徐老师了？” 第九章 “哦，薛老师大半个月前就辞职了，现在相关事情都是徐老师在负责。”韩悦悦答道，“这些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您可以一会儿可以直接问问徐老师。” 薛海辞职了？萧焕愣了愣。 徐峰致曾经只是公司武术指导老师薛海的助手，萧焕之所以注意过这个人，是因为徐峰致多次提出不想继续做薛海的助理，希望将自己调到其他部门。次数一多这种事情也传到了萧焕耳里。 薛海曾经是萧焕父亲的好友，因此也与萧焕亲走得近。同时薛海更是圈子里的教父级的人物，做过电影界无数举足轻重的作品的武术指导，就连影帝宁远修见了他也得尊称一声薛老师。在他麾下做助理，是业内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萧焕在一次和薛海一同用餐时问道了徐峰致这件事，薛海恨铁不成钢地扔下筷子，说徐峰致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学无术，嫌这烦嫌那累，自己完全是看在萧荣勀的面子上才带着他，事实上他也巴不得徐峰致能有多远滚多远。 徐峰致是萧荣勀的人，在他死后能上位，萧焕并不觉得出乎意料，可萧荣勀应该不会蠢到为了剔出他萧焕在公司的旧势力而得罪公司举足轻重的元老。所以薛海的辞职恐怕是薛海自己的意思，可薛海这一走又会去哪家公司，这才是他所关心的。 萧焕拿出手机搜了有关薛海的新闻，可娱乐媒体也仅仅将薛海从圣帝辞职一事一带而过，吸引了萧焕眼球的则是一则头条：影帝宁远修告别老东家圣帝娱乐自立门户。 娱乐圈混出名气门道的大咖抛弃老东家自立门户并不是新鲜事，可这件事落在宁远修头上却又有一番说法。宁远修之所以能成就今日娱乐圈无人可撼动地位，一是靠他自身实力，二是靠圣帝在他刚出道甚至是瓶颈最困难的时期不遗余力的捧他，才使宁远修最终被观众认可，不负众望地拿了数个金奖，大红大紫赚得盆满钵满。 而事实上，很多仁义之词不过是用来掩饰真相，宁远修长久驻足在圣帝的真实□□是，他是个GAY，而他的目标是萧焕。 话说回来，宁远修的确是萧焕记忆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萧焕在父亲去世随即接手公司，那时候的年方三十的宁远修已然是圣帝的门面和顶梁柱，二十三岁的萧焕第一次进入公司，宁远修就被他眼神中那份稍显幼稚却带这几分稳重的运筹帷幄的气质吸引。随着经验逐渐丰富，萧焕遇强则强，几年内迅速将公司做强做大，同时萧焕越来越有男人味的举手投足如同鸦片一般令宁远修欲罢不能。 可宁远修从未主动争取，他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情就是在萧焕邀请他来办公室商量后续签约的那次，他双手支撑在萧焕的办公桌上，相隔着办公桌看着萧焕，眼神如同溺人的一汪深潭，语气中充满迷恋与妥协：“只要你一天在公司，我就不会走。” 一桌之隔，萧焕当时也被那狂热的眼神吓了一跳，他丝毫不怀疑如果眼前没有这张桌子的话宁远修的嘴唇已经触碰到他的鼻尖，但随即镇定地微笑致谢。 而现在，自己已经死了，宁远修理所当然会离开公司。萧焕忍不住溢出一丝笑。倘若宁远修还不走，除非是他对着萧荣勀那老不死的胖子动了情，那恐怕也得是条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 门外忽然逐渐响起一番骚动，萧焕以为是有公司艺人进出，并没在意。可随后骚动越来越大，甚至有女生兴奋地呼喊尖叫声，萧焕还是忍不住转身看去。 一大波黑衣黑超的保镖簇拥着一个男人从电梯口下来，堵在门口眼亮的粉丝一眼就发现了动静，随即一大帮女生都激动了，大声呼喊尖叫起来，有的甚至捂住了嘴几乎掉下眼泪。 看到男人萧焕也是怔了怔。 是宁远修。 宁远修拥有一大批忠粉，他平时一个如同微渺火光般一文不值的小动作，也会被粉丝放大成熠熠生光的太阳。 即使在一群身材高大的保镖中间，男人还是那么耀眼。曾有媒体称赞三十岁时候的宁远修，说他浑身带着一股王者的气息，无论是他的角色是监狱中的囚犯还是因毒瘾欠债的穷鬼，他的那股气质总能让人忍不住为之疯狂。 对于这种评价宁远修自己却并不那么受用，他甚至将那些溢美之词全盘否定。他说自己演那些活在底层的觉得却没有令观众感受到生活中残忍而无力的一面，是因为他演技不够精湛。所以宁远修一直是个执着地追求细节直至疯狂的人。正因如此，几乎是毫无瑕疵的萧焕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获取他毫无保留的迷恋。 萧焕忍不住旋转着手中的塑料杯，远远看着宁远修，微微眯起眼。时隔两个月再见到宁远修，萧焕发现他的气色并不好，憔悴而疲惫，也许是为了新公司的运作殚精竭虑，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的死亡而痛苦不舍。 萧焕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圣帝徐峰致手下做替身演员，哪怕混到最后也不过是在某部剧里混个配角，更何况一想起徐峰致和萧荣勀的关系，就如在波澜不惊死水中扔进一块巨石，掀起的千层浪波将永远膈应在心头挥之不去。 与其在圣帝做萧荣勀走狗手下的替身演员，不如借这个机会赌一把。 萧焕放下杯子，施施然起身，长身向门口走去。 他将距离估算得很好，他出门的那一刻转过头恰好可以看到宁远修的正脸，而宁远修同时又必须将目光投到门外激动的粉丝身上，就是那么一个恰到好处的时刻。萧焕脚步不停，却看似随意地回头，恰好对上宁远修的视线。 宁远修明显地目光一滞。 萧焕不动神色地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看上去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回眸。 日光正好，将B市的白日照得透亮。 萧焕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 宁远修眼神如猎户牢牢地跟随着远离的萧焕直至对方消失在拐角。他脚步微顿，原本直向着门口去的步子一转，走向前台。 韩悦悦简直心花怒放，原本只能远远地看到侧脸和背影的男神竟然走过来了！真的是向着前台走来的！天哪越来越近！宁远修随后而至地微笑令韩悦悦心甘情愿地陷入了粉红色的陷阱，更是忽略了本应在不久后接受面试的萧焕已经走出了公司。 “请问一下，刚才走的那个人是来公司办什么事的？”宁远修的声音如同琴弦低诉，磁性的嗓音令韩悦悦心跳几乎冲破喉咙。 天哪！男神居然和我说话了！韩悦悦几乎不能呼吸了，半天才涨红着脸，细声答道：“是来面试替身演员的，可还没到他面试呢，不知怎么就走了……” “这样，”宁远修又问，“能告诉我他的名字么？” “稍……稍等！我得翻翻记录！” “梁朕……”宁远修意味深长地看着萧焕签在纸上的名字。不甘寂寞于框内的签名，两个字四方都超出了方格边缘，一笔一划间满是股锋利的劲道。这样不给其他人留任何余地的签字方式令他想起一个人。 宁远修忍不住伸手摩挲已经干了的字迹，记下了联系方式上的手机号码。 - 诊所里一如既往地没生意，萧焕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还没回来，童铭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他究竟面试有没有过，又怕打电话干扰到萧焕，于是发去一条短信问什么时候回。 没一会儿就收到萧焕的回复，说已经到胡同口了。 童铭想问问他面试情况，又觉得马上能见到了，于是就脱了白大褂，摆开桌子。为了庆祝萧焕勇敢跨出面试第一步，童铭甚至忍痛大出血，叫了附近一家不错的餐馆的外卖。 萧焕一进门，童铭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就像探照灯似的打量萧焕的面部表情，企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名堂来。可是萧焕掩饰得很好，面色自如地像出门时那样。童铭忍了一分钟，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面试得怎么样？” 萧焕从刚进门就感受到童铭小太阳般的眼神了，他有些想笑，却强行忍住了，果然童铭憋不住发问。 萧焕说：“还行，面试官让我等电话。” 凭童铭对萧焕的了解，还行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八字已经有了一撇了，顿时眉开眼笑：“哎我就说嘛，单凭我给你塑造得这么玉树临风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男女通杀的外形，还搞不定一个小替身演员？” 这时候外卖恰好到，童铭去拿了，付出两张毛爷爷。 萧焕有些惊讶：“怎么买这么多菜？”平时两人吃饭都是三菜一汤，清汤寡水，童房东凭借其专业知识理直气壮地表示多吃素活得长，每口饭咀嚼三十下，有助于消化而且容易饱。 显然后面半句才是关键。 童铭嘿嘿一笑，喜滋滋地说：“今天你第一次去面试，好歹要庆祝一下嘛！” 萧焕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神色流露的不经意的温暖。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童铭的服帖的头发。自从父母不在后萧焕再也没有感受过这样没来由的暖意，也再也没有人把他摆在如此重要的位置。 童铭摆好了筷子，回头说：“吃饭喽！你愣着干嘛！帮忙拿筷子啊！” 萧焕微微一笑，转身去厨房，童铭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个盒子，问：“这是什么？” “刚才回来路上买了一台单反。”萧焕语气淡定。 “啊？买单反干嘛？”童铭摆盘的动作顿了顿。 萧焕停住脚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拍你啊。” 第十章 晚饭后，萧焕占用了童铭的电脑。童铭洗了碗就换上了健身衣，看见萧焕还坐在电脑前，忍不住说：“你这怎么还在看电脑啊！该去健身中心了。” 萧焕抬眼看了童铭一眼，又垂下头：“今天你自己去吧，我得查点资料。” “什么资料？”童铭有些好奇地探过头。 萧焕不动声色地打开一个新网页：“我查查怎么用单反拍出的照片好看。” “哦，这样，”童铭又冲萧焕挤眉弄眼搔首弄姿，“那要不要我留下来给你当模特啊这位壮士……” 萧焕微笑着说：“请你滚吧。” 童铭出门后，萧焕关掉了几个欲盖弥彰的摄影网站，打开了近期关于圣帝的新闻。 果然这一个月里圣帝内部发生巨大调动，数个元老级的人物纷纷跳槽，有娱乐网站爆料说这些人大多跳槽去了宁远修新开的娱乐公司，一边是界内元老公司，一边是影帝自立门户。媒体纷纷推测是因为由于圣帝内部某些高层和宁远修之间有矛盾才导致宁远修告别十几年的老东家。而宁远修带头的若干艺人元老的离开，于圣帝而言必然是一大重创。如今圣帝看上去仍旧是有条不紊的钢筋骨架，实际上却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擎天巨木恐怕内力早已被蛀虫侵蚀为一片腐朽。而圣帝能否恢复之前宏图伟业恐怕很大一部分要看萧焕留下的《风起》电影计划能不能再掀起一波巨澜，从而吸引一大批忠实观众和新鲜艺人。 宁远修与圣帝的渊源被挖出来挂上天涯，甚至连前任总裁萧焕和现任的萧荣勀之间的家世矛盾也被爆料揭发。甚至有媒体揣测萧焕之死另有蹊跷，人们往往偏爱推测那些与己无关的豪门恩怨，所以即便是法医开的白纸黑字的证明上显示萧焕临死前的确服用抗抑郁药物，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掀起的舆论狂澜。 萧焕看着网页上图文并茂的各类揣测忍不住勾起嘴角，网友的脑洞的确大得出奇，尤其是当男神宁远修率先与圣帝翻脸后，宁远修的粉丝则引领着大多数路人出现了明显的一边倒的趋势。 ——我们男神这么些年为圣帝赚得钱和荣誉还算少么！圣帝一换总裁就把我们男神逼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药店碧莲啊圣帝！ ——顶楼上。 ——看到修修最近的照片憔悴了好多！心疼！开新公司一定很累吧！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永远爱你！ ——圣帝以前的总裁很帅啊[大哭]，为什么换成了一个死胖子，死胖子就算了，还把我的男神逼走了[蜡烛] ——再也不会看任何圣帝投资的电影了！滚吧！ ——赌五毛我男神和圣帝前总裁有JQ→_→，同意的点赞 ——支持LS！脑补了一篇十万字BE虐文[大哭] ——…… 换了一个身份再看到这些黑圣帝的言论，萧焕反倒觉得自在许多，甚至开始想象萧荣勀看到这些网民一个个恶毒地诅咒他的话时候会急成什么丑样。萧荣勀一向是个记仇的人，萧焕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多心眼的老男人会怨念地几个晚上都睡不着，看着萧荣勀人心尽失，他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刷了一会儿微博天涯和豆瓣，萧焕打开了圣帝的官网。 自从他坠楼死亡，《风起》计划就一再搁浅。原先《风起》给观众留了个大悬念，宁远修是否会在电影中出演角色。 虽然圣帝和宁远修都没给出回应，可现在观众们几乎是断定宁远修不会参与《风起》了。原本炒得火热的《风起》顿时冷了下去，为了弥补宁远修离开留下的巨大空缺，持续增加话题曝光率，萧荣勀不得不将剧中几个人物腾出来，打着“圆你电影梦”的旗号，在官网上公开竞选，无论是否科班出身，只要网上提交简历报名，通过初选就能参与试镜。观众口上对演员外表不屑一顾说在意的是演技，而事实上倘若演技好了，那么演员的颜再好一些则是锦上添花的一笔，所以在选角时对各个候选人大肆笔墨，必定能把话题继续炒起来。 “我要报名”四个字被无限放大成金红色耀眼的方块，萧焕缓缓地将鼠标移上去，眼色渐沉。 《风起》这部电影的内容他再熟悉不过，为了乐正宇，他曾督促着编剧一字一句地将乐正宇的台词改到最妥帖，而顺带的，其他内容他也较为熟悉了。 这部历史剧，讲述的是清朝康熙在位时和珅从九岁家逢变故到车马轻裘的尊前贵人的前半生。作为一个历史上贬多于褒的人物，想要将和珅从大家广泛印在脑海里的佞臣形象中剥离出来是相当困难的，编剧的确也提到过要将和珅的功绩形象过分正面化恐怕在舆论上难以服众。 然而当初要萧焕接受乐正宇出演可能会被人唾弃的负面角色，他是绝对不能答应的，更何况从一个翩翩佳公子黑化为内心蛮是计谋权术的阴谋家，萧焕确实担心乐正宇演技难以驾驭这个离经叛道的角色。可改好剧本后乐正宇又提出要让成昱演和珅，萧焕嘴上答应得痛快，心里不免腹诽，早知道最后不是乐正宇演就不花那么大的力气改剧本了。 这次圣帝放出的四个角色中，一名是中年男性，饰演的角色是和珅上学时的先生吴省兰，两名青年男性和青年女性，分别是和珅的弟弟和琳，一名和珅同窗，以及和珅的一名叫豆蔻的小妾。 其他三个角色只是圣帝拿出来做个噱头，实际上并没有多大戏份，而和琳这个角色却有实实在在的分量，也曾经是萧焕无比重视的一个角色。 萧焕看着屏幕上和琳一角图片上煞有介事的灰色问号，忍不住眸色发暗。 当初萧焕的确幻想过由谁给乐正宇搭戏好。他颇有些焦头烂额地将演艺圈所有年龄适合的男性划了个遍，却又一一排除，就和选女婿一般挑剔。而现在，萧焕微微挑眉，下巴微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他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 童铭洗了澡，被夜风吹得一身清爽，哼着小调进屋，一进门就被闪光灯闪了一下。 童铭吓了一跳，发现是萧焕拿着单反坐在他的躺椅上，仰拍了他一张。童铭立即兴奋地凑上去：“拍得怎么样？帅不帅？” 萧焕调出照片给他看，照片里的童铭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头发未干，在氤氲灯光下泛着光泽，浓眉大眼，微黄的光晕随意地散落在他的瞳孔里。笑容毫无做作，瘦高的身材挺拔而匀称，即使在夜里的灯光下也衬得整个人充满一股阳光的味道，令人忍不住想起青涩的薄荷味初恋。 童铭臭美地感慨道：“小爷长得真是三百六十度全无死角，连随便抓拍都那么帅！” 萧焕拿起相机走到电脑边：“我再给你修一修。” “你还会修照片啊？”童铭有些惊讶，忙不迭地搬了把凳子坐到萧焕旁边，看他打开了新装的PS，忍不住感叹，“我打赌，你以前一定是个技术宅。” “不是个厨子么？” “呃……这两者不矛盾吧？”童铭有些困惑地看着萧焕。 萧焕忍不住翘起嘴角。 童铭对自己照片的要求还很高，一会儿吐槽光太暗了，一会儿说眉毛要再浓一点，一会儿又觉得嘴角歪了得拉一拉。 萧焕一一照做，一张照片修了一个多钟头。童铭看着电脑上的自己眼冒红星，激动地伸手掐住萧焕的手臂：“怎么办，我快要爱上我自己了！” “你先把我手松开，我得先保存。”萧焕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你以前从来没拍过艺术照么？” “没有！”童铭松开手，大大咧咧地从冰箱拎出一串葡萄进厨房。 萧焕听见童铭的声音夹着水声传出来：“艺术照多贵啊！有那闲钱还不如拿到银行存着涨利息！” 童铭洗了葡萄出来放在桌上，却看见萧焕还在打字，探过头问：“你在填什么啊？试镜报名表？”童铭有些发愣，“你要去试镜啊？” “不是我，是你。”萧焕头也不抬地说。 “我？”童铭有些反应不过来，“我开诊所开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试镜？” 萧焕停下打字的动作转头看童铭，眼神里闪烁着戏谑。 童铭老脸一红：“好吧，虽然我诊所生意的确不怎么样，但我为什么要去试镜？试什么镜？” 萧焕看着童铭的眼睛，平静地说：“你不是说以前别人都嫉妒你长得比他们帅不让你上台么？现在我给你找了个能充分发挥你的帅的地方。” 童铭苦思冥想地摸了摸脑袋，自己好像的确说过这句话，没想到萧焕把他记在心上了，顿时涌上一股暖意：“梁朕，你对我真好！” 萧焕打字的手一滞，心里顿时翻涌出些难以名状的情绪，他强压下那种感觉，看着童铭，目光柔和：“那你愿意报名么？我都忘了问你的意见。” 萧焕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种溢满男人味的柔和，童铭一下子给迷了个七荤八素，顿时放下豪言壮语：“报就报呗！又不一定能进！”话音一顿，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要交报名费么？” 第十一章 宁远修这几日的确是忙得焦头烂额，上午正式和圣帝解约，下午陪几家媒体打了个太极又约见了几个投资他新成立的工作室的财团负责人，晚饭用到一半宁远修终于招架不住了，将一路从圣帝追随他另起门户的经纪人留在了酒店，自己借口还有事情要处理，带着助理从酒店溜了出来。 夜幕低垂，万家灯火。 宁远修坐在副驾驶上，用衣服盖住头小憩，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扑倒床上睡一觉。 路虎缓慢而平稳地行驶。没过一会儿宁远修觉察出不对，这简直太平稳了，一掀衣服，好样的，堵车了。 憔悴的宁远修简直对这个十几年如一日不靠谱的助理愁死了，看着对方的眼睛都是血淋淋的：“你就不能往下面开么？” 陆辛快哭了：“我以为从高架走走快，谁知道前面四车追尾了……” 天灾*躲不过，宁远修也没办法。前后都是堵着不能动的车，还有几辆车的车主干脆下了车靠在车上抽烟，甚至有人拿出了绳子开始跳绳。宁远修困得要命，又拿衣服盖脸，双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里。 这手往兜里一放，宁远修摸到一张纸，掏出来一看，写着“梁朕联系方式：139XXXXXXXX”。 宁远修一下清醒了。上午的惊鸿一瞥顿时就跟慢动作似的在脑海里缓缓地过了一遍。 太像了。 太像萧焕了。 自从得到萧焕的死讯宁远修将自己埋在酒吧里，喝得死去活来，试图用酒精麻痹失去灵魂挚爱的疼痛，虽然萧焕从来都和他没什么情感联系。宁远修是个极有艺术天分的人，而这样的人多半脑洞很大，并且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例如宁远修，他一直以来都崇尚灵魂上感情的交互，而将*的爱情看得相当淡，所以即使萧焕对他毫无回应，每次宁远修看见萧焕都觉得自己深陷热恋的甜蜜漩涡。 宁远修不知道萧焕这一回眸的别有用心，只当是他无意中回头的。 那一瞬间宁远修又被萧焕的眼神击中了，他的灵魂在一瞬间警铃大作地发生共鸣，嗡嗡嗡嗡得震得宁远修心尖发颤。倘若不是当时要维持在粉丝面前的形象，宁远修早就追出去了。不过没追出去也不打紧，他成功向前台小妹要到了这个男人的手机号码。 可自己直接打电话过去有显得太唐突，对方一定觉得自己是个伪装影帝宁远修的骗子。宁远修想了想，忽然记起来男人去圣帝的目的——替身演员。 宁远修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陆辛，你帮我给纸上这人打一个电话。”宁远修修长的手指一弹，纸条在车厢内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陆辛怀里。 “哦，”陆辛拾起枝条展开，老实地掏出手机，输入了号码，又没按通话键，等待下一步指示，“然后呢？我要和他说什么？” 宁远修摸着下巴，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就说，我要找专属替身演员。” 陆辛动作一滞：“可是远修哥，上次拍《郑成功》的时候你不是和那替身说过下次继续找他的么？” “我有么？”宁远修挑眉。 陆辛诚恳地大幅度点头。 宁远修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怎么连我是不是在逢场作戏随口一提都看不出来……我那只是顺口一说。” 陆辛有点忧伤，您演技太好，我看着您那诚恳的眼神还真以为你是想要和他长期合作。 宁远修抛过去一个带刀子的眼神：“反正我就要这纸上的这人做我的替身，你给我搞定……” 陆辛举着手机，颤抖着手指不敢按上去，哭丧着脸：“可是现在也不是工作时间，我这样打过去会不会太突兀啊……” 宁远修侧过身，隔着安全带揪住陆辛的领子狞笑：“你说我要是现在炒了你，会不会显得很突兀？” “我打我打！”陆辛哭丧着脸按下了拨号键。 - 这时候萧焕正对着电脑给童铭填报名简历。保险起见他把两个青年角色都给童铭填上了，随后开始填简历。 “我这个简历填出去不太好看吧，”童铭咬着一颗葡萄，口齿不清，“万一别人都是科班出身就我不是，那我岂不是直接表刷就被刷掉了？” “放心。”萧焕简单地安慰。 童铭忽然又像是松了一口气那样轻快地说：“哎，其实报不进也无所谓，我开诊所也挺好的！” “要是试镜通过了的话，”萧焕用鼠标点着和珅同窗的角色，“这个角色能拿两万，”又转移到和琳身上，“这个角色能拿四万。”又看着童铭说，“拍摄时间也就是十几天。” 和钱过不去简直太愚蠢了，有赚钱的机会不争取更愚蠢，童铭严肃地说：“我觉得这个角色，我还是应该争取一下。” 萧焕将童铭之前的简历拿出来润色了一下，发现这个小医生的经历真是乏善可陈，在校没参加过任何比赛，没在任何社团担任过小干部，唯一一个话剧社也是只待了一年就退出了，这样的经历半张纸都嫌多，而且其中最惹眼的一道还是从动科院的动医系转到医学院的临床系。 萧焕绞尽脑汁地把几行字扩充到一张纸，觉得简直心力交瘁。 填到特长一行，萧焕苦思冥想半天都没一个结论，只能问童铭：“你有什么特长么？” 童铭眨了眨眼睛，顿时很是苦恼。他琴棋书画样样不行，吹拉弹唱半窍不通，就连给病号打绷带都是惨不忍睹，唯一一门和艺术沾边的手艺活就是剪泡面盒子，他一拿到泡面盒子就浑身来劲运指如飞，半分钟就能把它拾掇成一个漂亮的花盆。可这项技能也不能往简历上写啊！ 童铭搜肠刮肚半天，憋出一句：“睫毛特长算么？从小到大我老师同学就说我睫毛特别长，跟女孩子的眼睛似的，我还特意拿剪刀剪短了，结果没几天又长回原样了……” 萧焕：“……” 为了证明自己的睫毛真的很长，童铭指着自己的眼睛一个劲往萧焕眼前凑，萧焕只能整个人往后仰才能保证童铭的头发不会戳进自己的鼻孔。 幸好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救了萧焕一命，萧焕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童铭晃了晃，童铭立即乖乖地退后半米。 “你好，请问是梁朕梁先生么？” 对面那头的男声恭敬而客气，萧焕却丝毫没有印象，忍不住愣了愣：“我是，请问你是？” “哦，梁先生你好，冒昧打扰了，我是宁远修工作室负责动作指导的助理，有些事情想询问你，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接电话？”还被堵在路上的陆辛松了口气，对面的男人听上去很有礼数，于是随着宁远修的意思满嘴跑火车地胡扯。 萧焕顿时沉着下来，果然来了。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架起二郎腿，一只手臂随意地架在桌子上，声音低缓却刻意带出一丝惊讶的情绪：“宁远修？是影帝宁远修么？”萧焕哂然一笑，“哥们儿你不是在那我开涮吧？开玩笑也要有个度数……” 陆辛耷拉下眉毛，欲哭无泪地看着宁远修，口型说：看吧，我就说人家不会信。 这时候车流忽然动了起来，陆辛手里还拿着通话中的手机，顿时手忙脚乱地要启动路虎。 对方忽然没声音了，萧焕有些诧异。 后方车辆等得有些急了，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陆辛把手机举到宁远修眼皮底下，哭丧着脸拜托状：“老板……” 宁远修挑了挑眉，通话还是进行中，陆辛这一通忙活已经过去了好几十秒，而对面却一点没有挂电话，更没有催促的意思。宁远修有些捉摸不透，伸手接过手机，他只是隔着透明车窗看着前方流动的灯火，而似乎电话那头的人就站在他的眼前。宁远修眼神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探究，将手机放到耳畔：“你好，梁先生。” 他太熟悉了这个声音，萧焕忍不住勾起嘴角，大鱼总算上钩了：“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宁远修。”宁远修嘴唇微启。 宁远修优雅低沉如提琴般迷人的声音令一旁的陆辛浑身抖了抖，为什么大神平时和我说话基本都是靠吼呢？ “……怎么让我相信你呢？” 宁远修想了想，微微垂下眼眸，再抬眸时已经换了一副表情，不急不躁，无喜无怒，眼眸里蕴藏了星辰大海，仿佛天地万物瞬间变得微渺如尘埃，卑微地匍匐在他眼下。一旁的陆辛扭头看了他一眼，顿时觉得车里的气压变低了。 陆辛倒吸一口凉气，宁远修这是……进入拍戏模式了？ 宁远修缓慢地呼吸，从容启唇，语调沉缓慢，毫无起伏，却令人不由自主地在那只字片语中被无奈和心疼环绕。 “我们都太了解彼此了，可惜我们没有机会相爱，所以不得不成为敌人……其实我，并不愿意站在他的对立面。” 第十二章 这句台词出自宁远修的一部有关同□□情的古装电影《杏桐》，并没有在内地的电影院上映过。 萧焕熟悉这句台词，因为他也曾经投资过这部电影，由于内地无法上映，萧焕还专程去香港看了首映。虽然是听不太懂的粤语对白和不熟悉的繁体字幕，萧焕却能感受到剧情和画面中传达的可触不可及的无奈与伤感。回内地后，萧焕立即让人刻录了一份国语版的光碟存了起来。 而现在，宁远修却用这样一句台词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倘若自己认可了对方，那么也就是间接证明自己看过这部电影，而没事会去网上搜同性电影的男人，如果不是狂热的电影粉，那么八成就是GAY。 萧焕没想到宁远修会用这种方式来试探自己，可如果自己装作没听说过这句台词，那恐怕凭宁远修古怪的性格就会立刻对自己完全失去兴趣，那么他今天早上在圣帝大堂刻意留下的那个眼神也就失去了任何用处。 所以萧焕还是微微勾起嘴角，不紧不慢地说：“你好，宁先生。” 对面男人的声音带着股慵懒的味道，却是斩钉截铁，宁远修顿时觉得心跳忽然开始加速运作，迅速沿着血脉流向四肢百骸的血液令他浑身都热了起来。他努力地克制住语气中的兴奋，假装淡定地说：“我今天在圣帝看到你的背影，觉得和我非常像，我也打听到你去圣帝是应聘替身演员，所以我想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专属替身演员？” 萧焕没想到宁远修来的是这招，他本来以为只是会吸引宁远修邀请自己去他的公司发展，可没想到宁远修的筹码更大。今天简单的一个电话，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够熟悉这个男人了。 “……什么时候面试？” 宁远修没想到这茬，不过在这狂热的劲头下，他几乎想下一秒就出现在这个男人眼前，细细地打量他究竟哪里让自己产生了这种久违的疯狂的感觉。但宁远修还是忍住了，想了想说：“那就明天上午十点半，金夋大厦十五层，到了就联系这个号码。” “好。” 宁远修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炽热地盯着屏幕，仿佛眼前就是那个男人赤.裸而性感的躯体。宁远修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闭目坐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又变回了陆辛熟悉的刻薄嘴脸。 “几句话就搞定的事儿，要你何用！”宁远修嘲讽脸地把手机随手一抛，正中陆辛裤裆。 陆辛一瞬间脸都绿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忍不住抖了抖，路虎就跟喝醉了酒似的七歪八拐地扭起了秧歌。 “你小心点！”宁远修吓了一跳。 陆辛迅速地把稳了方向盘，关键部位还隐隐作痛，奈何霸权当道，只能咬碎银牙往肚里咽。 - 萧焕若有所思地看着通话记录中的号码。宁远修应该不可能直接用自己的手机拨，那这个号码恐怕就是他的助理的了。 童铭忍不住问：“谁电话啊？” “面试通知。”萧焕存了号码，顺数把手机放在一旁。 “啊？”童铭有些困惑，“不是已经面试过了么？” “这是二面。来，继续填你的简历。”萧焕面不改色，随意地扯松了领带，解开衬衫的领口，露出一截脖子。 靠！要不要制服诱惑！童铭瞪大眼，忽然觉得狼血沸腾，他强压住流鼻血的冲动，老老实实地拖着椅子坐回萧焕旁边。 - 前一晚上是童铭辗转反侧，这晚却是萧焕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童铭照旧早早地起来踱来踱去地给萧焕配装，萧焕心不在焉地任由他折腾，想起来宁远修身上常有一股范思哲男士香水的味道。 萧焕已经彻底习惯了地铁这种交通工具，十点多地铁上大多是些来B市旅行的游客，萧焕到站后没直接去金夋大厦，而是转身去了B市奢侈品中性。庆幸的是奢侈品专柜里正好摆着这款香水，标价四百多。萧焕犹豫了一下，脑海里忽蹦出童铭打算盘算钱的样子。 萧焕忍不住笑了笑，曾经他刷卡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现在好像有点被传染了。 导购小姐见他一会儿呆站着，忍不住上前询问。 萧焕回过神，指了指香水：“帮我包起来。” - 萧焕到了十五层，前台还没有人，偌大的空间被无数大大小小的纸箱填得满满的，有几个搬家公司的人在忙来忙去，还有一个穿着白衬衫，高高瘦瘦戴眼镜的小伙手忙脚乱地指挥，明明有中央空调却出了一身汗，衬衫都被汗水贴在了衣服上。 萧焕拿出手机给宁远修打电话，没一会儿那个指挥的小伙就开始掏手机，翻了足足十多秒才拿出来，一手插着腰两腿分开，跟刚跑了一百米似的站着，说话声音却是截然不同的文质彬彬：“你好梁先生。” “你好。”萧焕说，“我在你背后。” 陆辛回头一脸见鬼的表情，萧焕心里有些好笑，宁远修这么一个凡事讲究细致入微的人居然找了个毛毛糙糙的私人助理，而且还一干就是十几年。 陆辛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立马回过神微笑：“抱歉梁先生，我现在手上都是汗，不方便和你握手。”陆辛走到前台用毛巾擦了手，从放在椅子上的电脑包里取出名片，双手递给萧焕：“我姓陆，陆游的路，辛勤劳动的辛，你可以叫我小陆。” 陆辛年纪和萧焕差不多，却比萧焕这具身体年纪大了很多，萧焕自然不可能叫他小陆，于是恭敬地说：“陆哥你好。” 陆辛笑了，他一边领萧焕往里走，一边解释：“工作室刚成立，有些东西刚搬过来，所以外面还很乱，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陆辛领着萧焕在比人还高的纸箱间穿梭，在一间玻璃墙隔开的办公室前停下，“这间就是宁总办公室。” 陆辛敲了敲门，里面响起宁远修低沉而辽远的声音：“请进。” 办公室外一片狼藉，里面却理得干净利落。 陆辛侧身将萧焕让进办公室，自己正准备进去，忽然被宁远修叫住。 宁远修挑了挑眉毛：“陆辛，你别进来了。” 陆辛卡带了一下。 宁远修继续一脸认真地说：“你看你一身汗，进来的话你的汗味会污染我办公室的空气。” 陆辛顿时庐山瀑布汗，老板你能不能不要在外人面前那么一本正经地损我，我也是要面子的啊啊啊啊啊！ 宁远修随后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萧焕今天穿的是一件银灰色的西服，不超过五百块的低端货，可男人的气质将衣服映衬得很好。宁远修毫无意外地发现男人没有丝毫紧张，他从办公桌后绕过来，凑近后发觉男人身上竟然有一股熟悉的木香味。 宁远修有些惊讶，这个男人花不起钱买一套像样的正装，却在香水上花了这些功夫。但更多的是惊喜，宁远修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入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兴奋。他强压住几乎破喉而出的激动，平静而优雅地说伸出手：“你好，梁先生。” “叫我小梁吧。”萧焕微微一笑。 宁远修嘴角泄出一丝笑意。握住的手并没有放松，宁远修不动声色地向前了一步，整个人贴近萧焕，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不足十公分。萧焕纹丝未动。宁远修果然在他耳后闻到了一股稍浓的香橙混着风信子的气味。 很多男人用香水是随意地向衣服上喷，而这个男人，虽然似乎得靠做替身演员谋生，却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品味和格调。宁远修更加好奇了，他一靠近这个男人，就觉得仿佛有一个漩涡将他往里拖，而他却甘之如饴地深陷在这谜一样的漩涡里。他迫不及待地想撕开这个男人看看他身体里究竟存着一股怎样的力量，能将雅俗完美融合得如此迷人。 “宁总？”萧焕觉得宁远修喷在自己的脖子上的呼吸愈发炽热，如同一头对心仪的猎物垂涎已久的野兽，再这样下去萧焕丝毫不怀疑宁远修的口水会滴到自己的脖子上。 宁远修回过神，依依不舍地退后半步，松开了萧焕的手。他非常满意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有一种非他不可的冲动。宁远修邀请着萧焕坐到沙发上，娴熟地开始泡茶：“其实你有没有考虑过做演员？做替身，即使是我的专属替身，一天下来也就几百块钱。我的工作室刚成立，如果你把自己签给我，我保证你在几年内就能日进斗金。” 萧焕没想到宁远修一开口就是撺掇他当演员，不由愣了愣，转而微笑：“我没什么演技。” 宁远修将第一个瓷杯注上八分茶水，放到萧焕面前：“我也不是科班出生，我做演员之前是学化学的……你呢？你之前的工作是什么？” “我之前是在建筑工地打工的。”萧焕平静地看着宁远修。 第十三章 宁远修有些惊讶地停住了倒水的动作，他没有想到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典雅从容的萧焕竟然有这样的背景，他很难将眼前的人和建筑工地上灰头土脸的民工结合起来。 萧焕呷了口茶，嘴角泄出一丝笑：“宁总觉得很意外么？” 宁远修的确是意外，这个男人给了他太多惊与喜，这令他更有*探究眼前男人的城府究竟有多深。宁远修喉结滑动，他沉寂了很久的一种难以道明的狂喜的情绪如同变异一般疯狂地破土而出，他握住杯子的指尖都忍不住发颤：“哦，没有。”宁远修强压住激动，微微一笑，“英雄不问出处，你看那些影帝影后还有歌坛的天王天后，多的是不是科班出身的，后来拍了些电影唱些歌才逐渐出名，就算是民工也有成为演员的权利……我并不在乎你之前的工作是什么，如果你想做演员，我可以为你提供最好的条件，”宁远修迷恋地看着萧焕刀削斧琢般英俊的侧脸，“你知道么，你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为了展示给世人而生的……” 萧焕笑了笑，他没想到宁远修对他的评价居然这么高，甚至完全超越了上一世，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梁朕的这张脸的确要比他之前的好看许多。这个看脸的世界。 “我没想那么多，我听人说做演员牵制太多，当个替身一天拿几百块钱，我觉得已经足够了。”萧焕平静地说。 事实上他丝毫不怀疑凭借现在自己这副外表即便是毫无演技也能走出些名堂，然而演艺圈是一个生死场，每一个艺人不过是被圈禁在公司手中的困兽，动辄就是刀光血影斗个你死我活，最后又有几个能冲破高墙？演艺圈说白了，是靠演技和心机吃饭的地方，光凭一张好看的脸蛋，就只能等着粉丝们对你色衰爱弛，昙花一现。 他前生见多了那些演员们勾心斗角的伎俩，这个大染缸，一张白纸进去，有哪个出来后还能是干净的。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斩断乐正宇任何沾上颜色的机会，却没想到还是一败涂地。 做演员的，处处都是受制于人，公司对老板唯命是从，在外对粉丝百依百顺，活得太累，却还要随时提心吊胆有人会在不经意间给自己按一个定时炸弹。反到是那些圈里混的普通人，见到得更多，更加接近事情的真相。 宁远修也不勉强，只是略有些遗憾，便默认了萧焕做替身演员的事实。他打电话将陆辛喊了进来。 陆辛进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件新的衬衫还撒了香水，宁远修再三打量确认他身上没有汗味后才把他放进办公室，问：“最近我有什么新戏么？” “没有，”陆辛说，“最近那几部邀请你的电影都被你用开工作室很忙的借口推掉了。” 宁远修不屑地挥了挥手：“就凭那几部电影的剧本，天皇老子来演也卖不出几块钱的票房，太掉价了。你再问问有谁最近有剧本好点的电影？” “《精武道》，动作片，不过拍摄档期是年底的。” “太晚了，”宁远修不耐烦地用手指摩挲杯子，“你的意思是我最近想拍戏都没戏拍？” 陆辛原本清爽的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大爷是你自己推掉了一堆戏，让我这个做小助理的很为难啊！他战战兢兢地说：“实在要说有的话，那就是《风起》了，一个月后开拍，现在正在海选几个配角……你当时也没明着拒绝，现在去说不定……” 《风起》。萧焕怔了怔，转过脸看宁远修。 宁远修面色不善地打断陆辛：“现在去？你有没有脑子？去热脸贴人冷屁股么？” 陆辛被宁远修骂惯了，早就练成抖M金刚不坏之身，他只是有点担心这样的内部消息在一个外人在场的时候说究竟合不合适。 萧焕一看陆辛的脸色，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站了起来，微笑道：“既然宁总还有事情要谈，我就不打扰了。” 宁远修平时再任性，这时候也有分寸，他也站起来：“那我们就说定了，我会让助理拟好合同发到你邮箱，你有什么意见就给我助理打电话，到时候公司会请指导老师给你做专门的训练形体。” 萧焕出门后，宁远修拧起眉，陆辛跟了宁远修十几年都没见过他这样对待一个人，虽然这是宁远修的自己的事，他还是忍不住问：“宁哥，你对他那么上心干什么？不过是个一面之缘的人。” 宁远修白了他一眼：“我的心情你这种庸俗的人是不会懂的。” 宁远修将有些滑落的手表移至手腕，坐回了老板椅，他靠在椅背上，右手扶额，左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敲桌子，隔了一会儿说：“陆辛，你帮我去联系圣帝那边的人，就说《风起》当初许诺给我的角色，我继续接。” 陆辛有些意外，刚才不还不屑于热脸贴人冷屁股，怎么忽然话锋一转，简直打脸啪啪啪。 宁远修显然看出了他的内心独白，黑着脸说：“我是卖我的老东家一点面子，不是你想得那样。” 陆辛震惊，我难道把心理话说出来了，我明明嘴都没张啊！ “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拉屎还是撒尿！”宁远修一张口就是屎啊尿啊的，毫无粉丝面前半点优雅，陆辛瞪大了眼睛，宁远修忿忿地狂暴了：“你还在这里杵着干嘛！还不快去打电话！” 陆辛夹着尾巴往外窜。 “回来！” 陆辛又夹着尾巴回来。 宁远修心情很差地指着茶几上的那套杯具说：“帮我把杯子去洗了！” - 萧焕从大厦里出来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再坐地铁回诊所估计得十二点半了，萧焕本想在外面吃了午饭再回去，刚想给童铭打电话，对方倒是先打过来了，声音小心翼翼的：“梁朕，你面试结束了么？过了么？” “过了……” 对面立即喜气洋洋地打断：“那你快回来吃饭吧！我叫了外卖！” 萧焕抬手看了眼时间，有些犹豫：“我回来得十二点多了，要不你先吃？” “我等你回来！”童铭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萧焕无奈地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赶地铁回诊所。 大老远萧焕就闻到诊所传出来的饭菜香，一进诊所门就看到摆了一桌子的菜，震惊了一下，忍不出问：“你吃错药了么？买那么多菜？” 童铭摆着碗筷，这时候转过身，扬起眉毛，眉眼间俱是笑意：“今天有两件喜事，第一，你面试通过了！第二，我也过了第一轮，我可以去参加试镜了！” 果然简历什么都是浮云，表筛还是看脸。萧焕看着童铭一身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也不忍心开口说试镜还得看演技来打搅他的兴致。童铭倒是先有意见了，皱着眉头一脸不满意地看着萧焕：“今天双喜临门，你怎么还一副扑克脸？” “没有的事。”萧焕掩饰地咳了一声，随后勾起嘴角，一边将西装脱下来放在一边，“恭喜。” 童铭又高兴起来，张罗了半天，还硬是把隔壁落单的范嫂也喊来一起吃饭。诊所本身就不大，平时两个人还好，再加上个范嫂却有点挤。 童铭一顿饭吃得眉飞色舞，心情好得连吃粉丝都像是鱼翅，连加了两碗饭，最后还是被萧焕制止了才没继续折腾自己的胃。范嫂看着童铭直乐，萧焕吃了一碗饭后也无奈地放下了筷子，最后一桌子菜都被童铭饕餮一空。 范嫂抢着要收拾，童铭理连忙拦住说：“我请您来我家吃饭，怎么能让您收拾呢！”又对萧焕说，“梁朕你陪范嫂聊会儿天，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其实他是比较担心厨房窗外那几盆树苗会露馅的事。 童铭一进厨房，范嫂就把萧焕拉到了一边，神神秘秘的，像地下党接头似的压低了声音：“小朕，小铭说的那什么……试镜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萧焕平静地给范嫂解释：“最近一部电影在海选几个角色的演员，昨天我们看到了挂在网上的广告，琢磨了一下就给童铭报了。今天他收到了通知，他提交报名表通过了，可以参加试镜了。” 范嫂恍然大悟地说：“哦，是这样。那是不是要是什么……试镜，试镜也通过了，小铭就是明星了？” 萧焕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有耐心：“范嫂，我们现在把这个叫艺人，童铭他要是通过试镜的话，公司会和他签约，然后他就能演这部电影。” 范嫂一脸涨了知识地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忧地问：“现在这网络上骗子可多了，那个什么网站不会是骗子开吧？我以前看报纸啊，经常看到那种年轻人，真以为自己能做明星了，路上被什么星探相中了就跟人走了，结果那什么星探都是骗子！一个两个被骗得人财两空的……小铭可别遇上这种人了吧？” “范嫂，”萧焕哭笑不得，“童铭他报名的是人家正规公司的海选，人公司在三环内都有一座大厦呢……” 这时候童铭拿着一碟葡萄出来，看见萧焕在笑，忍不住有些好奇：“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范嫂悄悄地在背后掐了一把萧焕的手，萧焕打掩护：“没什么，聊些家长里短的，你去洗碗吧。” 童铭一脸狐疑地抖着手上的水进厨房。家长里短……萧焕是那种谈着家长里短能笑得那么开心的人么？看来自己还不够了解这个男人啊！ 第十四章 范嫂又和萧焕唠叨了几句后，回家午休了。童铭洗了碗出来就把诊所营业中的牌子翻了个面还拉上了门帘，萧焕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看着童铭一脸兴奋地打开电脑网站，指着电脑屏幕回过头，一脸臭美：“看！我照片放上去了。” 是萧焕随手抓拍的一张，萧焕没想到圣帝居然那么迅速地把几个候选人的照片都传了上去。 萧焕打量了另外几个候选人，无一例外都是能让女生尖叫的外表，再看他们的个人介绍，萧焕在心里默默地做了排除法。和琳这个角色一共有十个候选人，因为是海选，所以大多数入围的也是和童铭一样的圈外人士。和琳一生骁勇善战，挂帅封爵，曾经在选角上萧焕就敲定了要找个年轻而英朗的男演员，当今流行的那些花里胡哨的男艺人就算了。 萧焕飞快地排除了几个长相阴柔的。而事关签约圣帝，萧荣勀不会傻到去签那些有固定工作的人，萧焕又排除了几个在职的候选人，剩下来三个人里，除了童铭，一个是叫方胥的满族青年，另一个名叫胡湛，汉族人。 方胥的照片里，他上半身□□，下身穿着牛仔裤，身体蜷缩，赤脚站在凳子上，眼神直直地看着镜头。精心塑形的轮廓近乎完美地在画面中被勾勒。他全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坚毅的眉宇间透着一股猎人的锐利。资料显示是二十二岁，科班出生。萧焕忍不住感叹，如果自己是面试官，倘若不看演技，几个人里给这个人的印象分绝对是最高的。而且无论是出身还是年龄，方胥怎么看都是几个人里最适合签约的，而且容易炒出话题来。于一个演员而言，要火，话题和曝光率就是生命，而在方胥身上，一切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被打造出来。 另一个叫胡湛的，外形和方胥比的确是差了一些，却和童铭不相伯仲。身体略显单薄，眉宇间也少了几分英气，倒有几分平静淡薄与世无争的意思。萧焕往下看，胡湛的特长一栏里写的是书法。萧焕心想另一个和珅同窗的角色可能更适合他。再往下拉，萧焕果然在另一行候选人中也看到了他。而相较于这一组其他几个候选人，胡湛倒显得出类拔萃，这个角色□□不离十就是他的了。 所以童铭要竞争的对手，也只有那个方胥。 在外形上，糙了二十几年的童铭肯定比不上大把护肤品养着的方胥，那么从演技上…… 方胥是科班出生，童铭想要打败他，必须得苦练和琳这个角色的试镜词。即使是临时抱佛脚只会那冰山一角，能应付过试镜，他就是胜者。没有什么作弊不作弊，现实就是如此。 圣帝给每个候选人都发送了试镜台词，试镜时间则是两天后。 萧焕看着完全沉浸在自己微博涨了好多粉的喜悦中的童铭，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试镜的内容是霁雪初晴，和珅从咸安宫学校回到家中，四处找和琳却看到他在积雪未消后院用带着冰渣子的井水洗衣，和珅大怒之下要找继母理论，和琳却将和珅拦下安慰，劝其忍让的场景。 为了配合童铭练习，萧焕只能硬着头皮演和珅。 “哥！”童铭找了个小马扎坐下，做出洗衣服的动作，听见声音回过头，看见是萧焕，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萧焕意外地发现童铭演起来还不赖，眉目间平日的情绪一扫而空，似乎眼前真真切切看到的是有些日子没回家的哥哥。 萧焕照着剧本，快步上前将他拉起来：“谁让你做这种下人做的事情！”萧焕拧着眉伸手握住童铭的手，铁青了脸，“是不是她又使唤你？” 童铭眨了眨眼，噗得笑了出来，拽着萧焕的手笑得蹲到了地上，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梁朕！你绝对，你绝对不能去演戏！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你演得像，像黑社会似的哈哈哈哈哈！” 萧焕：“……”把剧本桌上一扔，冷下脸说：“那你自己练吧。” “别啊别啊！”童铭连忙拉住萧焕，努力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发誓，“绝对不笑了！我们继续！” 被童铭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看着，萧焕有些恍了恍神，一想到上一秒对方还在嘲笑自己，萧焕拉下的脸还是没收回去，冷着脸僵硬地念台词：“是不是她又使唤你？” 一场戏反反复复练了十几次，童铭渐入佳境，萧焕却越演越糟，最后萧焕把本子扔给童铭不干了。童铭强忍住，一双眼眸里满是笑，几步追上去，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用胳膊环住萧焕的肩膀，吹牛道：“你看，其实吧什么东西都要靠天赋的，像我天生就是为了演戏而生的！要是这次试镜我没过，那绝对是剧组的一大损失！” 萧焕被他逗乐了，一张板着的脸再也坚持不住，嘴角泄出一抹笑意：“你就吹吧。” 虽然对于没学过任何演技的童铭来说，一朝一夕想有影帝的演技是不可能的，就像一口吃不成胖子。但萧焕总觉得童铭有种无知者无畏的精神，给他一个手榴弹，他就能信心十足地嗷嗷冲上去炸毁一座碉堡。 可即便是要花百分之九十的精力准备试镜内容，还是得找时间放松下心情。如果童铭能顺利签约圣帝，圣帝对他体型的要求只会会更加严苛，所以就算准备试镜的时间越来越少，萧焕还是要求童铭继续和自己一起去健身中心。 - 九月半的B市，傍晚已经不那么闷热，胡同里更是带着一股习习的凉风，那些越过墙头的树枝似乎也从酷热中活络了起来，郁郁葱葱的绿叶和蝉鸣鸟叫，映得附近一片生机盎然。几户人家的小孩背着书包嬉笑追逐着往家里跑，萧焕和童铭侧过身，把玩笑打闹的孩子们让过去。 童铭看着几个幼小的身影颠颠地跑远，站着顿了一会儿。 萧焕问：“怎么了？” 童铭忽然有些伤感地笑了笑，回过头继续往胡同口走，感慨说：“我小时候也像他们这样跑来跑去的，有时候我爸会骑自行车去学校接我，那种自行车，你知道么？”童铭用手比划出一个长条，“就是前面有一根杠的，我就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杠上，看着风景一路往后退。那时候我每天有五毛钱零花钱，我就攒着，隔三差五的买一块光明雪糕……你看胡同里那些小孩，现在也做着和我那会儿一样的事，我有时候真的有种他们抢了我的东西的感觉，可是没办法，这个胡同慢慢的就会变成他们的胡同，老的人会走，年轻的人会老，我不想承认也没用……” 萧焕沉默了，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童铭，好像和平日里那个天塌下来都有高个顶着的没心没肺的童铭不是同一个人。他一直没问过童铭的过去，一是出于礼貌，二是他的确也不感兴趣。可他最近越来越觉得他想多了解一点这个大男孩，他的故事，他的记忆。在所有年轻人都在大社会里拼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他却是个另类，与世无争地操起了父亲的旧业，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胡同里静静地燃烧自己的青春。 “好像对了梁朕，你不是上海的么，你们那儿小时候都玩什么啊？” 萧焕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安慰童铭，可对方的伤感似乎一瞬即逝，没一会儿乐天的性子又回来了，一脸好奇地问萧焕。 萧焕心想自己操什么老妈子的心啊，一边淡定地答道：“我不记得了。” “哦，对，我都忘记你记不起以前的事了。”童铭有些沮丧地说。 快到健身中心的时候，路边的灯光像是早有预谋般，忽然接二连三地亮起。 “哇！”童铭惊呼一声，又有些垂头丧气，“早知道就带上相机来了。” 萧焕看着童铭有些失望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表：“五点半，明天我带上相机，我们再来拍。” “好！”童铭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一阵风似的刮进健身中心。 一进健身中心童铭就被几个前台叫住了，女孩眼睛亮闪闪地指着电脑问童铭：“童铭这要参加《风起》试镜的是你不？” “是啊，嘿嘿。”童铭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怎么知道的？” 女孩一副嫌弃脸，打趣说：“网上那么多新闻，你那么臭美的人会不知道自己照片在网上已经传疯了啊？” 童铭说：“嘿嘿，等哥红了哥来罩你们！” “得了吧！等你红了还会记得我们几个小前台啊？”女孩开玩笑地嗤之以鼻，又掏出纸笔，“要不你先给我们签个名吧，万一哪天你红了我还能把你签名拿去卖！” 童铭第一次给人签名不是在病历上，立即喜滋滋地接过笔写了。 萧焕在几步外看着他精神热络地和前台几个女孩说话，心里忽然生出些道不明的情绪，只是当时的萧焕并不明白这种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第十五章 晚上又轮到童铭睡不着了，辗转反侧了半宿，搞得萧焕也没法睡。 “你今天是不是嗑兴奋剂了？”萧焕有些惆怅地看了眼闹钟：“都一点半了，你要实在不行去吃片安眠药吧。”萧焕晚上收到了宁远修寄过来的电子版合同，明天得去签约，还得接受第一次武指老师的培训。 童铭兴奋地说：“不吃，安眠药对身体不好。”又把身体固定住，“你睡吧，我就心里激动下，不影响你了。” 没过一会儿童铭就发出了安稳绵长的呼吸声，睡着了，可萧焕倒是睡不着了。 眼睛适应了黑暗，萧焕看着睡得跟死猪似的童铭，头顶飘过六个点。 第二天起来童铭神清气爽，看着萧焕的黑眼圈有些惊讶：“梁朕你这是怎么了？昨晚背着我偷跑出去浪了？” 萧焕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努力不把对方按到揍一顿，起身去晨跑。 回来时候童铭一如既往地准备好了早饭。 萧焕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已经确认下签约事项，而且今天是去上训练课，萧焕没有再骚包地穿西服，而是换了简单的黑色背心和运动裤。经过一个月的有序训练，萧焕身上的肌肉比起他刚进入这具躯体时更加匀称，隐约的肌肉线条分布在黑色紧身背心下，双臂肌肉结实却不野蛮，纹理精致而充满力量，如同草原上皇权在握的雄狮，洗澡后残留的水汽更是将他的躯体笼上了一层逼人的性感。萧焕随手抹掉从发梢滑至下颚的水珠，转身去卧室取了运动外套。 萧焕大口咬着包子，近两个月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温糯的味道。 诊所门口挂的牌子还是休息中，萧焕有些诧异，难道童铭今天不打算做生意赚钱了么，于是问：“都快九点了，怎么还不开业？” 童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上一部视频，头也不抬地答道：“马上就得去试镜了，我得再找些素材练一练。”童铭转过头，有些迷茫地看着萧焕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总是抓不住那种包含两种情绪的感觉……和琳看到和珅的时候明明应该是既有惊喜，又担心兄长看到自己洗衣服会难过，这种兼而有之的感觉我一直表达不出来，所以我在找找有没有差不多剧情的电影。” 萧焕愣了愣，他没想过童铭把试镜这件事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虽然他本意就是想童铭进娱乐圈，可逐渐又觉得童铭无忧无虑地开个诊所才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童铭已经认真地把试镜当回事了，萧焕他也不能说什么。他看得出来，童铭很喜欢演戏，也同样很有天分。 萧焕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拿在手里的外套：“要不我留下来陪你练会儿？” “别别别！”童铭抱拳，眼神诚恳，“和你对戏会影响我的发挥！” 萧焕：“……” 童铭又忍不住嘴贱地补充了一句：“梁朕你造么？你今天穿得特别像性感结实的鸭子。” 萧焕：“……”披上了外套。 - 距离昨天来宁远修的工作室不过一日，竟然已经发生巨大变化。 一天前还堆满了乱七八糟纸箱的工作室，转眼间已经理得干净利落。精致考究的办公桌设备整齐地各归其位，地砖亮得简直光可鉴人。只是工作人员还不曾到位，整个工作室空荡荡的，透着股业界精英的气质。正符合宁远修做这个工作室的态度，每一张桌椅的位置，每一件摆设尺寸都精细得无懈可击。 迎接萧焕的仍旧是陆辛，再见到陆辛萧焕总算明白为什么宁远修能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因为能干，即使宁远修表面上嫌弃他嫌弃得要死，但离开了陆辛宁远修恐怕正常生活不过三天。 宁远修和经纪人一起去见合作人了，留下陆辛负责萧焕的签约以及和武指老师见面。萧焕跟着陆辛又一次左拐右拐地来到一间练功房前，陆辛请萧焕稍候，他去请老师。 萧焕走进房间，四下打量。上百平米的大小，四面都是镜子，使房间看上去更是大了几倍。这一层一千平米的楼又近十分之一分给了这个练功房，而里面的配置也没辜负它的占地面积，刀剑枪戟一应俱全，更夸张的是还有一台简易的威亚，也不知道是怎么弄进来的。 没一会儿陆辛便恭恭敬敬地迎进来一个人，头发已经开始发白了，却站姿笔挺，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威严挺拔的气质。这人太眼熟了，是薛海。 萧焕并没有特别意外，那天从手机里查到宁远修自立门户，薛海等一众元老辞别圣帝，他就想到薛海八成会来宁远修的工作室帮忙。可宁远修直接就让薛海来做自己的武术指导，萧焕还是有些惊讶。 他上前几步，伸出手，恭敬地问好：“薛老师好。” 薛海今年已经近六十岁，但因为勤于锻炼饮食规律，身材保养得非常好。他刚一眼看到萧焕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这个年轻人的身体里似乎有种呼之欲出的力量，线条优美流畅又不失质感，看得出是坚持锻炼的身体。他不由想起了原来的助手徐峰致，那个学了一天皮毛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萧荣勀上台连带着徐峰致也麻雀飞上枝头，可麻雀始终是麻雀，就算插上几根强加上去的金毛也成不了凤凰。 薛海在心里冷哼一声，对比之下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更加顺眼，薛海阅人无数，可这个年轻人就那么一握手一低头的恭敬姿态让他觉出了真心实意，而且他的诚意并不同于自己平时所见那般趋炎附势的做作，薛海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从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读出了一种对亲人，而非对上司的亲切感。 薛海表面却还是做足了功夫的不动声色。他不冷不淡地回握了萧焕的手几下就分开了，挥手示意陆辛先离开。 陆辛在圈子混了那么多年，也是半个人精了，他看得出薛海对这个学生还挺满意，就眉开眼笑地告辞跟主子报喜去了。 薛海让萧焕挺直了站着，自己绕着他走了一圈：“肌肉挺漂亮，以前受过训练么？” “没有，就是自己去健身房练练。”萧焕说。 薛海点点头：“是健身教练？” “不是，”萧焕老实交代，“是建筑工地打工的。” 薛海有些惊讶，停住脚步：“这么好的身体素质，怎么想着在工地打工？上个体校什么的不是更好？” “之前打工的时候从楼上摔下来，之前一些事情都不记得了。”萧焕平静地说。 薛海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怎么想着要做替身演员了？” 萧焕知道薛海一向欣赏实诚而努力的人，反而对那些舌灿莲花心机勃勃的全无好感，所以他也无需对自己的目的加上天花乱坠的修饰，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现在和当时给我医治的那个医生一起住在他诊所里，我记不起以前的事，他就留我和他住在一起。可我没学历没工作经历，他就上网给我查了查，觉得是替身演员最合适。” 薛海忍不住发笑：“你们年轻人想得就是简单，都以为跟网上说的似的当替身当久了真能接两部戏当明星……我可得先提醒你，当替身可危险得很，尤其是武替！经常有武替在片场被车撞伤，被火烧伤，还有摔伤的，你可得想好了！” 萧焕笑着说：“我做替身演员只是为了讨口饭吃，没想过拍戏什么的，没想到被宁总相中了。” 薛海“嗯”了一声，凝眉想了想又问：“我听远修说你之前是要报名圣帝的替身演员，结果还没面试就走了，怎么回事儿？” “我按照公司给我的时间去参加面试，可前台和我说徐老师让我等二十分钟，我等了快四十分钟还没有人通知我，恰好那时候我寄住的医生打电话和我说诊所出了点事，我就只好先回去了。”薛海对徐峰致的深恶痛疾萧焕一直都看在眼里，所以即便当时他只等了一会儿，却也不介意多黑徐峰致两句。 果然薛海从鼻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经过薛海一番指点，萧焕总算是明白替身演员也没他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粗暴。文要会琴棋书画，就算不熟悉起码得能比划两下；武要耍得起拳脚，使得上刀枪，还得仔细拿捏动作力度，重一分容易伤人，缓一分有可能表达不出想要的效果。 一早上下来萧焕练了个头昏脑涨，满脑子长拳、南拳、太极拳、八卦掌，偏偏薛海还说这只是其中万一，要想真正做到排得出武打场面的武指，更是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薛海已经对萧焕非常满意了，中午就要请他在大厦十二层的一家泰式餐厅吃午饭。 薛海喜欢泰国菜，萧焕曾经陪他吃过无数次，可这一回萧焕只能刻意令自己显得略微拘谨，又不失礼数。 薛海让萧焕先点菜，萧焕不动声色地点了两道薛海喜欢吃的咖喱皇炒蟹和椰汁西米糕，又将菜单递还给薛海。薛海愈发喜欢这个大方得体的青年，感叹着还真是投缘，一边又随意加了道菠萝海鲜炒饭和冬阴功汤。 菜上得很快，分量很大，摆满了一张双人桌。萧焕向服务员要了两只碗盏，一只盛炒饭饭，一只盛汤，装好后递给了薛海。 薛海接过碗时候还有些愣愣的，忽然眼圈就有些红，说：“我之前也有个侄子，我经常和他一起去吃泰国菜。他也和你一样，每次自己不吃，先给我盛上一碗饭一碗汤。” 萧焕顿了顿，心里也涌出几分酸涩。薛海膝下无子，而他又是父母双亡，有时候薛海与他而言就像父亲一样，萧焕之前一直都是亲近地喊薛海海叔。 “薛老师，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以后就喊您海叔吧！”萧焕压住心中的涩味，努力保持住微笑。 看着神色间满是关切的青年，薛海心里暖了暖，一个劲点头说好。 第十六章 午饭后休息了一会儿，萧焕又开始训练，然而武术这种东西，光练不试也不行，终究是少了几分味道。 事实上薛海平日里邀约很多，一大批电视剧电影排着队请他做武术指导。他目前接的是一部古装武侠电视剧《遮天》，拍摄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可天有不测风云，男主角的武替在一场从枝头飞跃至水面的戏时候从近三米的高度摔了下来，粉碎性骨折，保住性命已是万幸，立即送去了医院。男主角硬着头皮上阵却始终演不出导演和薛海想要的效果。 薛海背着双手，严肃地看着一丝不苟地对着姿势的萧焕，心中有了主意。 - 钟鸣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行了。数遍威压吊下来他总是没办法找到那种感觉，腰背被绳索勒得生疼。钟鸣泉心里憋了一股气，却又不能在剧场发作。明明这应该是替身做的事，却因为道具师的失误导致他的替身摔伤，自己不得不亲自上阵，而那种要求动作的极致和谐他实在是做不来。 助理递过一瓶水，钟鸣泉没什么好脾气地接过来，忿忿地拧开喝了几口。 钟鸣泉并不属于那种得天独厚有演技的人，虽然一直苦练演技，但在专业人士看来总是差些火候。然而他的长处在于有一张男女老少通杀的脸，可光靠一张脸并不能在娱乐圈内获得专业人士的认可。现在这个娱乐圈，半红不紫的歌手想演电视剧，演电视剧的想演电影，似乎电影才是艺术的最高殿堂，而前两者不过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和他同时出道的成昱，颜值没他高，却凭借着搭上萧荣勀这株大树已经签约了数部电影，而自己仍旧在电视剧剧组里停滞不前。 他和成昱一向都是表面和睦而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成昱签了圣帝，而原本对圣帝有过向往期待的他却不得已签了圣帝的对家盛宏娱乐。而现在圣帝树倒猢狲散，钟鸣泉本有些幸灾乐祸，却没想到成昱在圣帝艺人中的地位不退反升，现在甚至成了圣帝不可或缺的顶梁柱，媒体更是穷追不舍地八着圣帝墙倒众人推，成昱为何坚守老东家。偌大一个版块，成昱的成名史占了一大半，而他钟鸣泉的《遮天》却仅仅被一带而过，还得和其他几个明星一起占用着同一行文字。 钟鸣泉眼神发暗，心里咬牙切齿。他总是差了成昱那么几步，就是那几步，他永远被成昱牢牢地踩在脚底下抬不起头！ 导演监制和武术副指在棚子里商量这场镜头的拍摄问题，言语间不满顺着风声传到钟鸣泉耳里。钟鸣泉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不由愈发用力，指节发白。塑料瓶似乎感受到了那股怨气，发出了脆生生的低鸣。 “泉哥！薛老师带着你的新替身来了！” 钟鸣泉闻声迅速地收齐了眼神中的阴戾，神色如常地抬头，就看见自己助理一脸兴奋地指着导演监制所在的棚子。 新替身？钟鸣泉愣了愣，顺着助理指着的方向看去。是……站在薛海旁边的那个男人？ 钟鸣泉微眯起眼，男人看上去一米八五的样子，甚至更高些。远远看着挺拔匀称，体型也与自己相似，钟鸣泉还算满意，却不知道对方外貌怎么样。钟鸣泉对自己的脸一向有些过分自信，所有拍过他写真的摄影师在做后期时都忍不住感慨若是动一分都没那么完美了。 钟鸣泉站起来，向棚子走过去，走得越近，男人仿佛从杂志里走出来的完美身材愈发明显，钟鸣泉不得不承认对方身材超过了自己。钟鸣泉咬咬牙，还有脸呢！身材这样的男人，多半是因为颜不行才会沦落到成为替身的吧！ 萧焕听着薛海向剧组的导演监制介绍自己，一边微笑着向对方打招呼。导演和监制得知萧焕是第一次做替身后也有些犹豫，却在薛海信誓旦旦地给出承诺后又听说萧焕是宁远修的专属替身后变脸似的换了副脸色，简直将萧焕视若救星。事实上萧焕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忐忑，毕竟他从来没吊过威亚，也才听薛海讲了一上午的课，但他不能露怯，更不能丢薛海的脸，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耳边还是薛海和导演监制之间商量着怎么拍的谈话声，忽然夹杂进一阵越来越近地脚步声，萧焕回头看，是钟鸣泉。 钟鸣泉一声“嗨”卡在了喉咙里，一秒钟前他刚酝酿出一个毫无死角的微笑，现在就如同抽筋一般维持在了嘴角。之前在脑海中构造出了那张窝瓜雀斑脸的幻想如同玻璃般被眼前男人真实面孔砸得粉碎。 萧焕察觉到钟鸣泉不敢置信的眼神，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圈内路人皆知他钟鸣泉和成昱貌合神离，而钟鸣泉始终斗不过成昱。不是因为成昱太强大，准确地说，成昱的确因为有了圣帝和萧荣勀这两座大山压阵而高过钟鸣泉一头，可这绝不是钟鸣泉在成昱面前抬不起头的直接原因。真实原因是，钟鸣泉太蠢。蠢到连看到一张与打破自己脑海中形象的外形都会露出这种能被所有人一眼看穿的情绪。 钟鸣泉的确是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可似乎情商也被切了一大半分到了外貌上。萧焕还记得曾经看过的资料中，钟鸣泉甚至有私信痛骂在微博下批判自己的粉丝而被挂墙头的事件。当时他还庆幸幸好没签这个人，否则公司又得花大力气去替他解决问题。 萧焕不动声色地侧上前一步，恰好挡住钟鸣泉不被背后的剧组主宰人看到，伸出手，客气地笑道：“这应该就是泉哥吧，泉哥你好！我一直特别喜欢你！” 钟鸣泉这才回过神，尴尬地和萧焕对握：“啊，你好。”钟鸣泉松了口气，有些感激眼前这个男人，如果刚才他的失态被导演监制看到，恐怕印象分又会打折扣。他只是是一株得攀附着眼前这帮人才能维持曝光率的藤蔓而已。 薛海察觉到原先在旁边的萧焕忽然迈出了一大步，再回头一看，萧焕正热络地和钟鸣泉打招呼，说自己是他的粉丝。薛海记得萧焕说过自己记不起原来的事情，一路上提到钟鸣泉也没见他有半点是粉丝的意思，这突如其来跨出的一步，外加上钟鸣泉尴尬而略带感激的眼神。薛海心下了然，萧焕方才是替钟鸣泉解了个围。薛海看萧焕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欣赏。 萧焕这个举动一箭三雕——替钟鸣泉解围，获得薛海赏识，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将会成为他接近钟鸣泉的一条捷径。 想要不露声色地手刃敌人，就是在暗处控制那把已经暴露的杀手。倘若赢了，他与杀手皆大欢喜；倘若输了，身败名裂的是杀手，而他可以全身而退，谁都不会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幕后人亲手操刀着这一切。 而现在，那个目标是成昱，他的刀子则是钟鸣泉。 到剧组的一路上萧焕都在思考着如何获取钟鸣泉的信任，自己成为他的替身的确可以使两个人走得稍近些，可骄傲如钟鸣泉决不能容忍身边有一个容貌可以与他匹敌的对手存在，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替身演员。可萧焕没想到的是，钟鸣泉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他自然拿捏住机会做个顺水人情。 萧焕在心里溢出一丝冷笑。从钟鸣泉的眼神里他就能看出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萧焕第一次穿古装，从化妆棚出来时候已经有几个女孩模样的工作人员眼冒红心地要和他合影。萧焕注意到钟鸣泉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于是微笑着很快地工作人员照了相后，立即到拍摄地。 威亚不是件容易的事，于很多人而言单纯是吊到半空就已经能令他们尖叫半天，更别提要同时做出精准得恰到好处的姿态动作。萧焕抬起手，方便工作人员在自己身上固定保护带。 薛海看得出萧焕已经极力做出一副自信的姿态，可眼底泄出的几分紧张出卖了他。薛海有些自责自己是不是对萧焕要求过高了，毕竟一上来就是吊威亚难度很大，受伤进医院的替身在接这部戏时早已吊过数次威亚，可这回又是训练了十几遍才有些效果。 “感觉怎么样？还可以么？” 薛海关切的语气令萧焕心里一暖，答道：“我觉得还成。” 薛海满意地拍了拍萧焕的肩，安慰说：“就算拍不好也没事，之前那个替身也是练了十几遍，压力别太大。” 钟鸣泉也忍不住走上前，他受够了吊威亚的苦，现在眼看着有人接自己的班，看着萧焕略显苍白的脸，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小梁你别紧张，刚开始是有些不适应，一会儿就过去了。” 萧焕冲他感激地笑了笑。 随着双脚缓缓离开地面，萧焕越来越觉得重心位置无法控制，双脚离地的时候，身边轻微晃过的风似乎都有了台风的威力。萧焕努力控制自己稳下来，按薛海说的，将重心放置在腰腹位置。 他需要双脚登离树枝，在空中旋转着落到水面。 升空前他已经在地面试过无数次旋转动作，包括薛海指出的在空中重心不同施力位置也需不同。虽然有威亚主动，但倘若演员单纯地随机器转动的话，那就像是坐游乐园的大茶杯了，看上去就是凌乱而毫无张力。 萧焕又将动作在心里过了一遍，深吸一口气，摆出了姿势，向下点了点头，示意导演可以开始。 第十七章 双脚蹬离树枝的一刹那，萧焕整个人微往前仰，腰腹间肌肉迅速爆发出控制力令下半身不露痕迹地跟上整个身体的节奏。 谢芒看着监视器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是的！这就是他要的那种感觉！钟鸣泉始终达不到这种效果正是因为他腰腹力量不足，每次一蹬树枝后就跟这个人要扑街了一般。而这个男人却极好地收住了。谢芒屏住呼吸，监视器中的男人白衣翻飞间，黑色长发如流瀑般在空中散开，身姿稳健却又灵巧如飞燕，令人觉得这个男人本身就是轻功卓越的执剑侠客，而他身上那两根固定用的威亚绳根本是不存在的！ 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却恍如被拖长了数倍的慢动作，底下看着的人都看直了眼——这个男人真的是第一次吊威亚么！钟鸣泉更是张口结舌，为什么自己在旋转的时候就像是狂风过境后残挂在电线杆子上的抹布呢？ 只待最后一个收尾！谢芒的整个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收尾也是整套动作中不可小觑的一部分，之前的替身抱怨中间旋转过快后落处最后难以停稳，但谢芒始终坚持将这一个整套动作放进一段镜头里。 可惜萧焕却在这里失误了，和之前的替身演员一样，在放到水面的位置时萧焕没有收住，距离角度位置偏差了一些。 谢芒有些遗憾，但他又忍不住激动，这已经足够好了！ 众人几乎都看愣了神，直到萧焕示意自己该回去了才反应过来，用威亚将萧焕缓缓地拉离水面。 双脚重新落回地面，萧焕忍不住吁了口气，又有些抱歉地对谢芒说：“对不起导演，这次没做好。” “没事没事，已经够好了，再来几遍绝对能成。”谢芒虽然有些小遗憾，可获得一个无可挑剔的替身演员的欣喜已经足够将那些微不足道的遗憾盖过了。 谢芒是个对每一个动作细节苛刻到极致的人，熟人曾纷纷起哄说他的那股子挑剔劲，拍电视剧太可惜了，应该去拍电影。可谢芒这辈子认准了电视剧了，他从不觉得电影就应该理所当然地比电视剧好，甚至对更能叙述出一整个故事的电视剧情有独钟。业内人士都感概说谢导拍出的电视剧，简直就像一部长达几十个钟头的电影。可也正因如此，谢芒手下的电视剧每一部都收视大红。 眼前这个名叫梁朕的小伙子，说是从来没有过演替身的经验，他起初的确是以为是借着薛海的名声进来，碍于面子让他试试。可看过他第一场表现后，谢芒一颗提着的心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原处，他甚至有种冲动，下一部剧一定要请这个年轻人参加！ 薛海看见谢芒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展开了，也忍不住得高兴。这个相识不过半天的年轻人，已经给了他太多惊喜了。 “海叔。”萧焕见薛海走过来，喊了对方一声。 薛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一个简单的动作将所有认可赞赏都蕴含其中，开口已经是指导：“结束的时候收力再早一些，落到水面如果觉得角度有点偏差，可以反势拧一下身子。” “知道了。”萧焕点头，威亚缓缓地再次上升。 - 第一次的成功就连萧焕自己也感到意外，薛海不愧是武术指导界泰斗，随口提出的几个小点都无比精准地命中了吊威亚过程中最不易察觉也是最难以把控的几个点。 之后几次萧焕明显觉得有些力不从心，长时间吊在威亚上令他的腰部酸涩发麻，前面宣传的镜头已经几近完美，可最后的落点却一直因为腰力不足而失去准头。 机器缓缓降落，萧焕双脚着地时忍不住闷哼一声，险些没站稳。 薛海皱着眉头立即上前扶住他，看到萧焕明显发白的脸色，他心里升起几分自责：“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萧焕摇摇头：“没事，就是吊久了有点不适应。” 就连谢芒也关切地走了过来：“如果觉得太累了就先休息，刚才那几段已经足够好了，我到时候让人剪成两段，你压力别太大！” 谢芒的确是有些遗憾，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甚至可以让他推翻自己最初脑海的画面而重新设计剪辑。萧焕被放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站不住了，谢芒看得出来，他的状态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再继续试下去恐怕非但拍不成这段，更有可能把人拖垮了。 可萧焕下一刻说出的话，却让他意外。 “导演，我还想最后试一次。”萧焕看着谢芒的眼睛，眼神里满是坚持。他的那股犟劲又上来了。从小到大所有事情他都力臻完美，他自己心里有一杆准称，如果没有达到效果，就好像那杆秤永远都是斜着的，略有些强迫症的萧焕会被这种感觉逼疯。 这时候谢芒对这个年轻人已经有些许敬佩了，萧焕的脸色在淡妆遮掩下透出疲惫，可那眼神却是他拍电视剧那么些年许久不曾见过的坚定。他只不过是个来救场的替身，却比真正的主角更加敬业。谢芒拧起眉，劝道：“你可想好了，要是觉得不舒服就马上说。” “知道了。”萧焕冲谢芒和薛海点头示意，随后闭上了眼，在心中回想整套动作。 机器再次缓缓上升。各机位准备就绪。 萧焕缓缓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 开始！ 现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视线集中在树枝梢头那袭微晃的白衣。 树梢上人影一晃，萧焕整个人如同一道剑芒般射出，胜雪广袖翻飞间恍若流云般轻盈却不失英气。剑光流转间下面的人几乎都看呆了眼，不仅仅是动作令他们失神，萧焕旋转间一种纵横江湖只手遮天的气势倾泻而出，令所有人的注意力恍如被一双遒劲的手牢牢抓获，强迫着去臣服于这一套几乎完美的动作。 最后的落点。 萧焕提起，手势，风中起伏的白衣温顺地归附远处，长剑收入背后，那一瞬间方才剑拔弩张的气势似乎悄无声息地尽数被收回，眼中剩余的只有那一袭温润的白衣，矜持的剑客。 萧焕并未出手，却似乎点了现场所有人的哑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谢芒，他几乎是嘴唇颤抖着站了起来，喃喃道：“完美……” 再之后是薛海，对着控制机器的工作人员大喊：“收起来！没看到这都拍完了么？” 工作人员这才如梦初醒，控制着机器将萧焕缓缓地吊回来。 一鼓作气地完成动作，一口气一松，萧焕踉跄了一步才站稳，问薛海：“海叔，这条怎么样？” 薛海看着萧焕一脸先别帮我解威亚绳，要是这条不行我再来一遍的表情，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随即激动得抱住萧焕的肩膀，低声赞叹：“你这孩子！太给我长脸了！” 萧焕笑了笑。老实说，薛海和谢芒这个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如果说第一次吊威亚他还抱着担心和不确定，那么在接下来的几次中他感觉自己似乎一点点将所有动作融在了身体里。这具身体似乎对这些高难度的动作有着天赋异禀的吸收能力，短短的十几分钟，每一个动作的细节都仿佛被牢牢地镌刻在了脑海里，每一丝肌肉的运力如同本能一般将脑海中的画面完美诠释。 而之所以做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因为他不想过分锋芒毕露。如果将剧组比作一场皇室晚宴，他要做的并不是在贵族皇权谄媚献舞，而是将蛊惑的毒药投到某个达官显贵的杯中。 钟鸣泉。这才是他的目的。 薛海又跟了几场后，放心地将萧焕留给了武术副指，先行离开。这是一场武侠剧，因而用到替身的镜头并不少。大半个下午下来萧焕和剧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混了个半生不熟。领盒饭的时候分饭的后勤妹子特意给他多留了个鸡腿。萧焕笑着接过盒饭，坐到稍远些的边上大快朵颐，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这么凶猛地吃过饭了。 钟鸣泉领了盒饭，下意识地找萧焕，却看见他独自一人在稍远的地方闷头吃饭。钟鸣泉让助理去和熟人吃饭，自己往萧焕所在的地方走。 钟鸣泉作出一副熟络的表情对萧焕“嘿”了一声，而萧焕有些错愕地抬头，立即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说“泉哥好”，无疑令他无比受用。 的确，他下午在片场的表现实在太出色，连钟鸣泉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每一个动作都完美的无懈可击，而令他心中警铃大作的是导演和旁人的态度，似乎主角光环从他身上彻底转移到了这个小小的配角身上。让他稍微释怀的是，这个几乎被众星捧月的男人没有丝毫借机巴结导演监制的意思，反而对迎上来的赞美有所抗拒。可他仍旧不能完全安心，所以借这个机会，他要弄清楚这个替身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十八章 “泉哥，找我有事么？”萧焕心中大概知道钟鸣泉来找他所为何事，面上却仍旧装作一副粉丝看到偶像的惊喜表情。这个表情是他从童铭身上学来的，每次电视一放谐星郭奇，童铭就捧着饭碗一脸花痴相，萧焕始终没明白，别人都是迷恋长腿大叔铁血硬汉，童铭脑子究竟那根弦搭错了，居然会崇拜一个下半身还没上半身长三围均匀如电线杆的五头身怪蜀黍。 钟鸣泉很满意萧焕对自己和对别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嘿了一声：“我是看你一个人闷头在这里吃饭，一个人怪寂寞的，就过来看看。” “啊，谢谢泉哥！”萧焕垂下眼，用筷子温煦地拨着盒饭里的饭菜。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我让我助理帮你去外面买一份！”钟鸣泉作势要喊助理。 萧焕连忙拦住他，笑着说：“不是，泉哥，饭菜挺好，就是你在旁边，我有点紧张……” 钟鸣泉夸张地说：“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萧焕嘿嘿一笑，没有答话。 钟鸣泉不动声色地扒了口饭，说：“我刚才听导演说，他对你特别满意，他还打算让编剧在剧里加个配角想让你演……” “别别别！千万别！”萧焕做足了一副吓到了的表情，又接着苦笑一声，“泉哥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之前不过是个建筑工地打工的，哪儿会什么演戏啊……”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和童铭对了几次台词被无情嘲笑后，萧焕简直对所有饰演另外一个人的表演深恶痛绝，用童铭的话说就是，他演出来的所有角色只有清一色面瘫脸，面部表情简直像被打了石膏似的纹丝不动。 “哦？这样，”钟鸣泉有些惊讶，“可我听说影帝宁远修签了你做他的专属替身。” “那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刚好被相中了呗……我其实就想好好做个替身，赚点能糊口的钱就行。” 钟鸣泉几乎要相信萧焕脸上的诚恳了，他终于忍不住语气中的酸涩：“这部剧播出去，剪辑的片花里肯定会有你刚才做的一部分动作，到时候你肯定能火起来喽……” “我？怎么会？可是播出去的片花里，剑客是泉哥你啊！”萧焕一副困惑的表情。 钟鸣泉怔了怔，随即眼前一亮。是啊，他才是那个剑客，主演名单是他钟鸣泉而不是这个梁朕！所以这个看上去有不输给明星面貌的男人，只要永远安分地做一个替身，那么游鸿般的身姿和完美的面容，全是他钟鸣泉一个人的！ 钟鸣泉放心地开始吃饭，随口岔开话题闲扯几句：“这快十月份了，天色暗得越来越快了。” “是啊。”萧焕顺势抬头看了看天。日光将颓，将B市阴霾遍布的天空残余出几分暗橙色。糟糕天气毫不吝啬地将郊外的影视基地一网打尽，若不是因为Z省几个影视基地都没有档期空出来，谢芒也不会委曲求全地选在B市拍摄。 “这都六点、了，唉。”钟鸣泉又抱怨了一句。 六点。 萧焕的筷子顿了顿。 昨天和童铭承诺过的拍照的事一下子回到脑中，萧焕忽然站起身。 “怎么了？”钟鸣泉被吓了一跳。 “泉哥……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些事，我得回去看看……” “这样，你去和导演说说，晚上应该不用替身。”钟鸣泉体贴的说。萧焕火急火燎却强作镇定的表情钟鸣泉看在眼里。家里能有什么事儿，突然得这么急着赶回去？想搏出位的演员就算家里煤气泄漏着火了也得一脸镇定地让助理去处理，就算心早就飞到十万八千里外，身体仍旧得好好留在片场。做得好了，别人会赞叹你的敬业；动辄一惊一乍的，就把印象分全扣光了。钟鸣泉在心里勾出一个了然的笑，虽然这个男人的外貌体征分数完全超过明星线，可就他的性格，永远也别想做明星！ - 萧焕和导演请了假，确认第二天也没有拍摄任务后就坐上了影视城大巴回城里。半途他给童铭打了电话，萧焕看着手机屏上始终未有响应的正在呼叫，拧起了眉头，心中升起些莫名的慌乱。 是去健身房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失信拒绝接电话？ 萧焕在心中安慰自己，童铭不是那种小孩子气的人，凭他比电线杆还粗的神经未必还记得自己要陪他拍照这回事。 路途安逸，车上零散地坐着几个人，大多昏昏欲睡。萧焕坐在最后一排，车座随着汽车的颠簸微微震动。排除了钟鸣泉的戒心，他分明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心里似乎是失落占了更比重？ 萧焕揉了揉眉头，扭头看向车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国道两旁安静的路灯沉默地俯瞰大地，在冷着脸的路面上打出一圈圈包容而温暖的光晕。 到胡同已经是九点半，胡同口一盏昏暗的灯如同年迈的老妪，恍如在恪守一份最初的平静。夜风微凉，萧焕紧了紧外套诊所走，路过吴大爷家门口时候看见鸟笼还在外面一把椅子上，院子的门却已经关上了。萧焕上前一步把鸟笼提起来，可见里面没什么灯光，老人家睡得早，恐怕这时候已经睡了。 鹩哥看到是熟人，在杆子上跳了两下，夜风一吹，鹩哥缩着脖子抖了抖，发出一声带着颤音的“傻逼——”。 萧焕提着鸟笼：“……” 诊所也暗着，童铭不在里面。 也许是去健身中心了。萧焕这么想着，一边打开灯，眼前的一切令他眉头皱成一团。桌上的碗筷都没收拾，饭菜只吃了一半，凳子孤零零地被撞翻在角落，看得出童铭离开时候有多匆忙。 入室抢劫？ 屋内一片和谐，除了似乎是匆忙中撞翻的凳子，其他看上去毫无异样。 萧焕掏出手机，按了扬声器，一遍一遍地给童铭打电话。童铭的彩铃是全部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各种荒诞腔调的《奇妙的一天》，鹩哥“嘎嘎”地叫了两声，嘚瑟地都着脖子喊“傻逼”。萧焕冷眼过去，鹩哥顿时缩着脖子消声，努力把自己蜷缩在笼子的一角——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你的傻逼现在不在，你再叫一声我就把你舌头剪了。”萧焕把笼子放到桌上，皱起眉头命令。 鹩哥一声“嘎”卡在喉咙，抖着身子又咽了回去。这个男人好可怕！好想回家！ 一遍又一遍的“哈哈哈哈哈哈”戛然而止又被机械的系统女音取代。萧焕按下重播，嘴角的弧度一丝丝变得冰冷凝重，他点起一支烟，脑海中忽然浮现起童铭当初哆哆嗦嗦却一脸正色地说诊所不能抽烟的情形。 萧焕顿了顿，把烟掐灭了扔进垃圾桶。 他努力安慰自己童铭这么大人了，可能是遇到什么事出去了，可心头升起的那阵难以名状地不安却骗不了自己。萧焕把脸深埋进手掌中，屏住呼吸，顿了半晌，又将自己从几近窒息中解救出来，深吸了一口气。 萧焕直起身，大步走出诊所。隔壁范嫂家等还亮着，童铭这么急匆匆地出门，肯定很大动静，说不定范嫂知道。 萧焕在一秒钟内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可行，急促地敲范嫂家的铁门。 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听起来是小孩子，果然没一会儿，门缝里就张望出一只乌黑好奇的大眼睛。是范嫂的读小学的女儿范思旋。 “思旋，你爸妈在家么？”萧焕控制不住声音里的急切。 “梁叔啊，”小姑娘见是熟人，就打开了门，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萧焕，“我爸妈都出去啦，不在家！” 不在家。萧焕有些失望，又不甘心地问：“那你知道隔壁童叔什么时候出门的么？” 范思旋眨了眨眼：“我爸妈就是陪童叔去医院啦！” 医院！ 萧焕顿时感觉自己的整个心脏被捏了一下，骤缩起一阵刺痛。童铭平时一向活蹦乱跳的，半点不像有毛病的样子，也从来不曾提起自己有什么毛病，之前看上去虽然瘦弱，可经过自己手把手的训练已经有了一副看上去很健康的体魄。更何况他是医生，怎么可能不懂得保养自己？ 可进门时狼藉的桌面和翻到的凳子的画面就如同坠子一样一下一下地锤击着他的脑海，一想到整个脑子就一阵阵地生疼。 萧焕就像被拔了刺的刺猬一样顿时疼痛得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脸色发白，他直直地看着范思旋，半天才挤出一句：“……陪童铭去医院？” 小姑娘被萧焕眼中射出来的凌厉吓得愣了一会儿，连口头禅的“啦”都忘了加：“是呀……我还听见救护车声音，可是我爸妈让我在家好好呆着，我就没出去。” “哪家医院？” “我不知道啦，”小姑娘想了想，又“哒哒哒哒”地跑回屋子里，“梁叔我帮你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吧！” 第十九章 “老吴他心脏病突发，我们陪小铭送他去的医院……” “老吴他还行，已经没事儿了，刚办了住院手续了……” “啊？小铭不接电话？哦，他手机落在护士柜台上了，他现在去拿了，不在我边上。” 范嫂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进耳里，萧焕觉得自己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这才似乎缓缓地平静下去。 “范嫂，童铭他明天早上还有个试镜，你让他一会儿回来得别太晚，要是吴大爷那儿缺个照顾的人，我去替童铭。”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小铭明天有大事儿！这儿照顾的人多着呢，我和你范哥都在呢，我一会儿就让小铭自个儿打个的回去，你放心！”范嫂满口答应着，萧焕听着电话那头似乎有医生说话，“小朕医生和我们说话呢，我先不给你打了啊。” “好，那我挂了。”萧焕唇角抿出一道薄硬的线条，按下了结束通话。 “梁叔，童叔他没事儿吧？”范思旋眨了眨大眼睛。 “没事儿，是吴爷爷生病了。”萧焕努力让眼神看上去温暖些，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你在写作业么？” “对啦。”范思旋乖乖地点了点头，“老师作业太多啦，写都写不完。” “那你快继续去写吧，不会做就来找我。”萧焕冲着范思旋挥了挥手，看着小姑娘关严实了大门，才往家里走去。 - 白盈盈的日光灯在空荡荡的房里散着一股冷清的意味，灯丝不经意地嗡嗡作响。没有了平时童铭的咋咋呼呼，萧焕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能适应这份安静了。 萧焕在童铭平时坐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收拾碗筷。萧焕人高马大，站在巴掌大的厨房里并不自在，水流似乎不甘屈居于这一小块水槽内，争先恐后地想往外溅。萧焕把水龙头开小了些，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冰凉的自来水潺潺地划过手掌，碗盏里油腻的触感令萧焕觉得有些反胃，这是他两段人生中第一次洗碗，可泡沫冲刷掉洁白的瓷底显露时，萧焕有感到一种莫名的欣慰。原来平时童铭洗碗是这种感觉。 鹩哥及时地在笼子里蹦跶了几下，歪着头抖了抖脖子：“傻逼——” 吴大爷之前时常会忘了把鸟笼带进家里，所以之前童铭也经常带着这只鹩哥过夜，诊所里也备了些鸟食。萧焕将鸟食加到食槽里，鹩哥也饿得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头埋了进去。萧焕站在鸟笼前看了一会儿，起身去洗了澡，换上睡衣坐在躺椅上看报纸。 十一点的时候门口发出开锁的声音，萧焕抬起头，看见童铭一脸疲惫灰头土脸地进来，因为白天诊所没开业童铭也没出门，他身上穿的还是睡衣。而现在睡衣上沾满了室外遗留的灰尘。 看着童铭没精打采的样子，萧焕微皱起眉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童铭摇了摇头，把睡衣脱了下来，随手扔在桌上，“就是有点累。” 萧焕紧紧注视着童铭的动作，看着他拖着脚步走到圆桌前，愣了愣神，回过头问自己：“我的饭碗呢？” “我洗了。”萧焕不动声色地说。他以为童铭会大惊小怪地说你怎么把我的饭倒掉了我还没吃完呢！或者一脸狗腿地星星眼，大大你好厉害明天的碗也你来洗好不好！ 然而童铭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就转身进了卫生间。 萧焕顿时有些无措，拧起的眉头怎么也松不开。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童铭。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刺激到他了让他变得如同被戳漏了气的气球，好像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但至少人回来了，萧焕一直提着的心也微微放下。卫生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萧焕看了一眼钟表，十一点十五，便放下报纸，提步去卧室。 童铭洗了澡又洗了衣服，忙完上床已经是十二点。卧室的灯暗着，童铭以为萧焕睡了，就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过萧焕的身子到自己的地盘，可两条腿还没跨过去，却忽然听到萧焕清冷的声音响起来，在黑暗中如同低沉的提琴。 “洗完了？” 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童铭整个人顿了顿，“嗯”了一声，又继续往里爬，钻进了被窝。 一室之内又再次陷入寂静。萧焕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却丝毫没有睡意，忍不住睁开眼往边上一看，对上童铭睁得很大的眼睛，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外面就露出了一双眼睛。 萧焕生生被吓了一跳：“还没睡？一点动静都没有，吓我一跳。” 童铭平时睡不着就会像根蚯蚓一样裹着被子扭来扭去，自己睡不着也不让别人睡踏实，这会儿一下子安静下来，萧焕还有些不适应，他不由放低了声音：“怎么了？不舒服么？” 等了一会儿，童铭都没有回应，只是眨了眨眼睛。萧焕心里忽然像是被不知何时钻进去的虫咬了一口，分泌出酸涩的汁液，整颗心都被包裹住了。他忍不住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上童铭的额头，触手冰凉，萧焕松了口气，没有发烧就好，却又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变得无声无息。他的手很大，覆盖住童铭额头的时候能感觉得到童铭微微垂下了眼，长而密的睫毛温柔地摩擦在他的手掌，有些痒。萧焕觉得心脏忽然柔软了一下。 隔了一会儿，萧焕听见童铭低声喊自己。 “梁朕。” 萧焕连忙“嗯”了一声，等他的后文。 “梁朕，我不想去参加试镜了。”童铭声音闷闷的。 萧焕愣了愣：“为什么？” 童铭顿了一会儿，声音里带着股难受劲：“今天晚上，吴大爷他心脏病突发，他女儿来敲诊所门，要不是我给他做了紧急抢救，恐怕还没到医院就……我在这个胡同里住了那么多年了，胡同里的人都和我的家人一样。我的诊所虽然小，可平时他们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我都能帮上忙，如果我做了演员，就得住到公司安排的公寓里去，诊所就得关门，万一又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他们连找谁都不知道了……” 萧焕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隔了半天，才嘶哑地开口：“可做演员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情么？” 童铭没回答，萧焕感觉他整个人都僵直了，隔了一会儿，把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声音隔着空调被传出来，情绪被掩盖得听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萧焕看着童铭像蜗牛一样把整个身体都缩进躯壳里，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确，他曾经撺掇童铭成为演员的确是有私心，凭借他识人无数的经验，他觉得童铭可以在圈子里走得很远，如果童铭进了圣帝，那么自己即便只是一个替身演员，但只要按着自己的意思稍一助力，想要打碎萧荣勀势力一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现在，他却有些后悔了，他开始不想童铭进入那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他之前脑海设想的一切蓝图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从未考虑过童铭若是知道了真相会怎么看自己，更不想知道白纸一般的童铭被染色后会是什么样子。 萧焕忍不住伸出手，覆盖在裹成团子的童铭身上，隔着被子他都能感受到童铭紧紧地缩起来的躯体。萧焕像哄小孩那样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直到被子下的童铭逐渐放松，安静地睡过去。 - 可能是因为前一晚的情绪波动得生物钟罢工，萧焕睁开眼，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八点出头。他一拧头就看见童铭闭目盘腿坐在床内侧。听到动静童铭微微睁开眼，斜了萧焕一眼，一脸有屁快放没话快滚不要打扰我飞升的表情。 萧焕有些诧异地撑起身子：“你这是在干嘛？” 童铭抬眼看萧焕，他领口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露出一片健康的微褐色胸肌，童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观鼻鼻观心：“看不出来么？我在冥想，我要把所有台词和表演在脑子里过一遍。” “你昨晚不是说……不想去试镜了么？”萧焕有些无语。 “咳咳，”童铭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我昨晚想了一下，关于诊所什么的，就算我不开，可是只要有钱了，我可以雇人帮我开啊！说不定那人医术比我还好，能帮上更大的忙呢！” 萧焕：“……” 童铭挑了挑眉毛，一副你还是图样图森破地看着萧焕：“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 萧焕扶额：“……” - 为了这次《风起》的试镜，圣帝可以说是兴师动众，每个候选人进去前都要在房间里录一小段视频，童铭愣了愣，哭丧着脸对萧焕说：“怎么办？我好紧张……” 萧焕看着童铭耷的眉毛的样子，嘴角泄出一抹笑：“没事，就是走个形式，说的好不好会有人给你把关的，你只要好好准备你的试镜。” “哦……”童铭垂头看脚尖，两只手无意识地相互拧了起来，也心情去没在意萧焕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一会儿别那么多小动作，放开些。”萧焕安抚地拍了拍童铭的肩。 几个候选人也都有些惴惴不安来回踱着步子，前方磨砂的玻璃门紧闭着，里面就是决定他们能否留下的关键人物。萧焕戴着墨镜不动声色地打量来参加试镜的每一个人，那几个曾经被他排除在外的现在也基本可以确定进不了了——照片与真人不符，要想签的话剧组可能还得出资送他们去韩国整个容，几个试镜豆蔻这个角色的女演员长得倒是意外得挺漂亮，为了试镜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打扮得花枝招展，萧焕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萧荣勀这次会签下她们其中的几个。 照片上看上去有些书生气的胡湛倒是和照片没什么两样，也不同于其他试镜人的紧张，笑得一脸和煦地和身边的亲友说着话。 而最关键的那个人，方胥。萧焕环顾了一圈，视线凝固在安全门边凹进去的不起眼的墙角。 是方胥。他半个人隐在黑暗中，身材高大，带着股桀骜孤僻，没有任何人陪同，就是一个人静静地倚在墙上。可看似颓然的姿势却隐隐藏着一种力量，即便在黑暗中也让人难以忽视。 萧焕不由正色，微抿出一道锋利的唇线。 这个方胥，的确不是个容易对付的竞争者。 第二十章 似乎察觉到视线，方胥微微仰起身，整个人从黑暗中脱身，那一瞬间他似乎是暗夜行路中骤然亮起的灯光，那种阴桀孤僻的感觉一瞬即逝，碎发凌乱，看上去健美而冷漠，视线直直地向萧焕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萧焕纹丝未动，他惊讶于方胥能在一瞬间察觉到自己在看他，可他又放心于方胥并不能看到墨镜下自己的眼神。纹丝不动，是兵临城下的镇定。果然方胥很快移开了了视线，左右环顾了半晌，又隐入暗处，似乎对光线下意识的排斥。 这时候工作人员开始喊人入场，先试镜的是豆蔻的女演员，男演员们被安排着按号排队等待拍摄小片段。 “别紧张。”萧焕从身后双手扶住童铭的肩膀，低下头轻声鼓励。 童铭点了点头，装作镇定地去排队，实际上紧张得要命。那一步步走在萧焕眼里简直僵硬得像是机器人。 工作人员开始按编号顺序给他们排队，萧焕有些庆幸。方胥是在第五位，而童铭排在第八位。 排在后面的好处是，给导演的印象更深刻，所以到时候即便童铭演技比方胥差些，在导演眼中可能会因为看多了劣质的演技而对忽然赏心悦目的一段赋予更高的评价。可也不能因为强劲对手排在前面而掉以轻心，毕竟试镜也是会有录像供给之后查看。 陆续有女演员垂头丧气地从玻璃门出来，萧焕有些庆幸幸好童铭已经进去拍摄了，否则看到这景象估计会更紧张。 - “童铭！”工作人员从拍摄间伸出头探望，“八号童铭！” “在这里在这里！”童铭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带翻了身前的水杯，顿时水撒了一身，位置还有些尴尬。如果是黑裤子也就算了，偏偏他的裤子是米白色的，水渍就像一张年龄小于等于三岁的小屁孩才能制作出来的巨大的地图。周围顿时想起或有心或无意的笑声，工作人员也强忍住笑，说：“拍短片的时候是得拍到膝盖位置的，你这可怎么办啊？” “啊……”童铭手足无措地涨红了脸，周围并非善意的笑容让他觉得难堪。事实上童铭的开朗外向一直仅限于和熟人瞎侃瞎聊，他虽然有自来熟的天分，在这群暗地里火药味浓厚的年轻男性里也不好施展。他之前就善意地和他前面一号叫向源的试镜人打了招呼，收到的却是一个不冷不热的白眼，他顿时觉得兴致缺缺，再也没了和这群人相熟的打算。 可眼下尴尬的场景他却不知该怎么办，在这里他唯一认识的人是萧焕，可现在萧焕的裤子他肯定穿不了。童铭伸手抖着衣服下摆，结结巴巴地对工作人员打商量说：“能不能先拍别人的……我，我想先去卫生间吹干一下！” 工作人员还没答话，边上有人半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编号都已经排好了，这么打乱了，我们后面还没都准备好呢，进去说不好谁负责啊……” 童铭觉得整个人的如芒在背，他一向接触的都是热情如范嫂逗比如鹩哥的人和物，可现在身边都是这样冰冷得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的人。童铭觉得自己似乎别扔到了很多年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那种每日都射在背后的探究冰冷的眼神，背后恶意的蜚短流长……他愣愣地站在窃窃私语中，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浑身不能动弹。 工作人员也有些看不下去这些试镜人还没进圈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微微皱了眉头，走出几步想安慰童铭，却听见另一个男声响起。 “你先穿我的裤子。” 童铭诧异地回过头，是个年纪似乎还不大的男人，面容精致如雕画一般，一身健美的身材配上一股事不关己的漠然气质，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他周围似乎有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试镜人都纷纷下意识地避开了不往他边上坐。 而现在，就是这个看上去最冷漠的人对自己伸出了援手。童铭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暖意，果然人不可貌相，电视里说娱乐圈里勾心斗角神马的，其实还是有好人的啊！ 看童铭半天没动，男人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句：“我穿的是伸缩绳，别担心太大。” “啊没关系，太感谢了！谢谢谢谢……”童铭一叠声感激地道谢，他也顾不上什么尺码大小了，能解决眼下问题就行。 “有没有什么……”童铭环顾四周，本想找一个隐蔽些的地方换裤子，却目瞪口呆地看见男人毫不在意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解裤子，工作人员是个女生，顿时低声惊呼一声转过身。 “啊——”童铭尴尬地没动作，男人却已经干错利落地将自己的黑色皮裤脱了下来，没有了外裤的遮蔽，两条肤色如同褐色瓷釉的修长笔直双腿便显露了出来，大腿和小腿的肌肉结实而不显得过分粗壮，平角内裤下包裹着饱满的一块令周围的男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童铭和其他男人一样一动也不能动地对着这个男人的关键部位看了三秒，及时地移开了视线，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从脚底和指尖忽然开始争先恐后地往上涌。童铭连忙把萧焕半裸的图像放到脑子里供奉起来，还点了三支清香，心中叨叨有词——不能见异思迁不能见异思迁。不对！等等！什么叫见异思迁！都还没入住呢迁哪儿去？ 思绪一跑远童铭就静下来了，血液也慢慢安稳地流回四肢。 “喂。”方胥看着一脸我正在思考我正在修行不要打扰我飞升的童铭，冷冷地开口提醒。 “哦哦哦哦哦！”童铭这才回过神，看着方胥的眼睛，露出个自认为这辈子最阳光最灿烂的微笑，“我记得……你是叫方……方胥！太谢谢你了方胥！我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方胥听到这夸张的言论也愣了愣，不露痕迹地微微皱眉，也没答话，一言不发地把裤子放到了沙发上。 童铭三下五除二地换上了方胥的裤子，他今天穿的是一件花格子衬衫，搭上这条对他而言略微宽松的皮裤也别有一番格调。 “走吧。”工作人员忍不住看了一眼方胥，他神色淡漠地靠在沙发背上，已经戴上了耳机，身体却不像某些人那样会随着音乐摆动。他稳稳地背靠沙发，双手环抱，一只腿抬起随意地搁在另一条腿上。原本穿着上衣下半身没穿外裤是捉奸在床的标准搭配，可在方胥身上，如此尴尬的搭配外加一个随便的动作就如同海报里走出来一样，肌肉线条起伏如同一只草原上淡漠打盹的豹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想拍下来当成手机屏保！但作为一个专业的工作人员，她还是忍住了，面不改色地带着童铭进拍摄间。 - 在外的萧焕并不知道童铭遇到了大麻烦，每个候选人被允许带一个亲友到场，所以大厅里等了很多如他一样的陪同者。几个女生大概是听说时常有导演看中陪同试镜者试镜的同伴，因而举手投足间也小心谨慎。年轻人都带了几分明星梦，萧焕也能理解。 站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无聊，有几个亲友聚在一起聊天，他也注意到有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小声讨论。萧焕觉得略有些不自在，于是驾轻就熟地走到走廊尽头的吸烟室抽烟。 吸烟室里还有另一个人，是他当初三顾茅庐请来定下的《风起》的总导演刑景辉。刑景辉虽然只有四十出头，却可以算是老一辈的导演了，从二十几岁凭借一部《生死之约》一举拿下国内乃至国际的数项大奖，几乎所有他制导的片子都能在票房上稳操胜券，宁远修可以说就是靠着刑景辉的电影红的。而同时刑景辉对剧本几乎是到了苛刻的地步，萧焕请到他做导演可以说是煞费苦心。现在，刑景辉一只手手臂支在膝盖上，烟雾散去，露出的脸色一脸疲倦。萧焕有些意外，如果放在以前他会上前询问，可现在他只是一个名叫梁朕的普通人，于是只是对刑景辉示意地一笑，坐到了另一把沙发上。 萧焕假装抽烟深思，一边不露声色地观察刑景辉。却发现他的衬衫领口看上去分外凌乱，之前习惯性地用定型水固定得一丝不苟头发现在也是乱蓬蓬的一片。眼睛下厚重的黑眼圈更是将人添上几分憔悴。 萧焕有些诧异，最近新闻似乎也没爆出什么关于刑景辉的料，他不明白这个一向精神的导演为何看上去如此憔悴。 这时候看上去是助手的女人走了进来，见房里另外有人，礼貌地对萧焕点了点头，又走到刑景辉身边，小心翼翼地提醒：“刑导，吴省兰和和琳的角色快开始试镜了。” 萧焕注意到刑景辉重重地拧起眉头，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不耐烦的说：“知道了。” 助手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刑景辉嗤之以鼻的态度令萧焕感到更加意外，他这副样子分明是不愿意去给演员试镜。刑景辉的性格圈子里无人不知，他使起性子来卷着剧本砸人头，就算是影帝影后也照砸不误，可被砸的人也只能陪着笑脸说刑导说的是，因为事实上刑景辉几乎从来没有在堆细节的把握上犯过错，能受其指点对很多新锐演员而言可以说是三生有幸。可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个性子倔得像头牛的导演放下架子不得不去做自己觉得厌恶的事。 萧焕微微眯起眼，看着刑景辉用力地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又更加施力地扭了扭，似乎是隐含着怒气。 萧焕喷出一口烟，隔着烟雾看着刑景辉又坐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站了起来，准备往门口走，却意外地带翻了靠外的烟灰缸。 玻璃质地的烟灰缸发出沉闷的一声砸在地上，里面带着烟灰的污水撒了一地，溅到了刑景辉的鞋面上。刑景辉冒出一声国骂，忿忿地用手撑着沙发，晃了晃鞋面，看上去溅在鞋面上的污水令他觉得恶心，可手上却没有用来擦拭的东西。 刑景辉不耐烦地左右环顾纸巾，忽然眼前笼下一个高大身影。他顺势抬头一看，男人不输给演员的英朗的面孔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双眼眸更是如同深潭，令人看不透。刑景辉不由愣了愣，这是……来参加试镜的人？可自己好像没在报名的简历上见过他。 第二十一章 吸烟室的纸巾盒就在萧焕面前，见刑景辉不留神把烟灰缸带到了地上，萧焕就立即把纸巾盒递了过去。刑景辉看到自己似乎有些发愣，又道了声谢，低下头擦干净皮鞋便出门了。 萧焕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出门的背影，掐灭了烟头。 在他的印象里，刑景辉在拍摄中上刀山下油锅，就算在淤泥里打滚，只要能拍出好的效果，他都愿意忍着一身狼藉做示范。可能是物极必反，生活中的刑景辉却是一个对整洁外观有强迫症的人。由此看来一身狼狈的造型不是刑景辉转型了，恐怕是和《风起》有关。 从吸烟室出来，身上带了些烟味，萧焕低头闻了闻手臂上的衣服，在新鲜空气中那股烟味就更加明显。萧焕皱了皱眉。 - “哥们儿，你就不能坐得随意些么？”摄像兼编导是个年轻的男人，染了一头白毛，穿着倒没那么流里流气，一脸无奈地看着童铭。 “啊？我坐得看上去很不自然么？”童铭挪了挪屁股，没底气地说，“我觉得还好啊……” 白毛翻了个大白眼：“你的两条腿能不能别合得那么紧，只有娘们和娘C才那么合腿坐……” “哦——”童铭欲哭无泪，连忙顺着白毛的意思将两腿分开了些，解释，“我平时不是这么坐的……”虽然他是Gay，但绝对不是娘C啊…… 白毛又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一点没上心地随口安慰：“知道知道，你就是紧张了。”心里有些嘲笑，看来又是一个靠脸过海选的人，连这个镜头都不敢看，还想拍戏？ “说说你的个人介绍。”白毛调试好了摄像机，架起二郎腿随意地坐到童铭对面的藤椅上。 “哦，”童铭看着镜头，“我叫童铭，在大学里学的是临床医学，现在有一家自己的诊所……” “咔！”白毛打断。 “啊？”童铭有些纳闷。 “你不要看着镜头，看着我，我们这是一种类似对话的模式，OK？”白毛有些不耐烦，天哪这人连这都不会录，“看过《好声音》不？” “看过。”童铭老老实实地点头。 “照着那个模式来，OK？” “OKOK……”童铭马上接上。 没一会儿白毛就录完了童铭的部分，来参加试镜的候选人的特长虽说是千篇一律的唱歌跳舞表演，可像童铭这样什么特长都说不出来的，倒是找不出第二个。童铭转身出去后，白毛嗤笑了一下，这么乏善可陈的简历他也好意思拿出来，心想这也恰好省事儿了，随便剪剪就行了。白毛对助手抬了抬下巴，助手会意，走出房间：“下一个！” - “真的太谢谢你了！”童铭出了小房间后立即把裤子还给了方胥。 方胥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把裤子套上。童铭本想再和他搭讪几句，可方胥却似乎是闭目养神地靠在了沙发背上，闲人勿扰的样子。童铭讪讪地收回了已经到嘴边的话，心想可能未来的大明星都喜欢端架子吧。 裤子仍旧是*的，大家都没有出门的意思，童铭也不好意思出去吹干水渍，只能忍受着大腿上一片不爽的湿意。还有两个人才能完，他大概已经能预料到出门后若是被萧焕看到自己裤子湿了一大片，肯定会皱着眉头问清楚，要是知道自己在里面被人冷嘲热讽地排挤，指不定会不会黑着脸把这些个候选人都用眼神射杀了。 好在房间里空调温度打得低，童铭找了一个往下吹的风口，等另外两个试镜人录完短片出来，裤子上的水渍已经没特别明显了。 工作人员拿着记录本出来，头也不抬地写着什么，一边嘱咐：“二十分钟后开始和琳角色的试镜，每个人的试镜时间大约是五分钟，请大家务必在自己的顺序前五分钟到试镜室门口签到。现在可以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请各位务必注意个人形象，别再出什么意外了……”工作人员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童铭一眼。 童铭顿时尴尬得恨不得自己能隐身。 - 一出门童铭就下意识地找萧焕，男人在一群人中看上去高大惹眼，童铭冲对方招了招手，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过来，忽然又想起自己的裤子，眼神有些心虚地闪了闪。 “裤子怎么了？”萧焕一眼就看见了童铭颜色发暗的裤子，皱起眉头。 “刚才不小心打翻水了……”童铭小心翼翼地解释。 “那你就穿着这样的裤子拍的短片？” “不是，有人跟我换了裤子，我穿他的去拍片的。” 如果童铭说自己的确是穿这条打湿的裤子拍短片，萧焕也并不会太意外。毕竟几个人都是为了试镜而来，见对手出错只会在心里暗喜，可得知有人帮了童铭一把，萧焕倒是有些意外。 “是个叫方胥的，长得挺高挺帅，就是太冷了，整个人跟个冰块似的。”童铭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看到方胥在身边经过，连忙高兴地打招呼，“嘿方胥！你是去签到么？加油啊！” 方胥转头看了童铭一眼，什么都没说，收回视线的瞬间与萧焕目光相撞。只是很短的一瞬，就毫不停留地继续往前走。 送出去的祝福就像一团火焰砸在冰墙上，连颗火星都没来得及溅出来就没影了。童铭摸了摸鼻梁，转过头对萧焕说：“看吧……我就说他有点冷……” 方胥…… 萧焕看着方胥离开的背影，眼神沉了沉。那个孤僻冷漠地站在一边的男人真的会做出与外表完全不同的行为帮助童铭？如果说帮童铭的是其他人，萧焕还能理解为是乐于助人，可一个戏剧学院毕业生，真的会对竞争者有那么好心么？不过，童铭就这么热心地祝福自己的对手，究竟算是缺心眼呢？还是缺心眼呢？ “啊！我知道了！” 萧焕在童铭突如其来地一喊下回过神，问：“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和琳洗衣服时候看见和珅那种感觉怎么演了！”童铭眼睛亮闪闪的。 “忽然就醍醐灌顶了？” “嘿嘿”童铭做作地笑了笑，一溜烟地往卫生间跑，“我去照照镜子，看看这个感觉对不对。” 在等候拍摄的房间里成为众矢之的，却又不敢告诉萧焕让他担心，这种心情与和琳虽受继母苛待，却仍不愿和珅因为保护自己而与继母闹翻的心情，可以算是如出一辙。见到兄长的惊喜之下掩藏了的另一种情绪，童铭真切的有了体会。 童铭努力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景，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五号方胥已经开始签到，距离童铭签到不过只有十五分钟的功夫，萧焕等了一段时间童铭还没出来，于是去卫生间找他。 一进去就看见童铭和镜子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照个没完，萧焕觉得有些好笑，走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发，沉声道：“差不多时间了，别到时候急急忙忙的。” 童铭急了，一掌把萧焕的手胡开：“你搞乱我发型了！”又最后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深吸了口气又呼出来，转身往外走，“走吧！” 萧焕看着童铭像是完全放松下来的形态，微微有些惊讶，落后了他两步，却看到童铭在转角停了下来。 “怎么了？”萧焕问着紧跟了两步，顺着童铭有些激动的眼神看过去。迎面走来的男人令他一怔，整个人都懵了。 那一瞬间萧焕觉得自己被扔进了冰窖，浑身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了，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似乎有野兽嘶哑地在内心深处发出痛苦的低吼。 他还是那么漂亮，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漂亮的圆弧，琥珀色的眼珠沉静地望着地面，薄唇微抿，下巴完美的弧线下是一段白瓷般迷人的脖颈却令他忍不住想伸手掐断。 一步步走来的人。 乐正宇。 第二十二章 乐正宇也是次试镜的评审之一，原本这场评选只需要导演和监制在场即可，而监制说是因为他是《风起》的主角，其他所有角色将会和他有大量对手戏，所以要求他也一起来看着。乐正宇知道其中不乏有萧荣勀的授意——既然你想出头做主角，那你就事无巨细，一起负责吧。 他在公司看似风光无限接连被两任总裁捧着，事实上不过是一株早已被铲除了根茎，仅凭着架子支撑的树，萧荣勀用手段将他圈禁在果园内，盛放枯荣早已与自己无关。倘若哪一天萧荣勀觉得他没有了用处，只要拔掉那根架子，他就得无声无息地倒下没入淤泥。只不过，那根架子上遍布荆棘，萧荣勀倘若要拔掉它，势必也会被扎出一手血。所以他和萧荣勀就那么相互制衡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是单纯地来坐个人场而已，乐正宇一早并没打算说什么建议，偌大一个试镜室，演员们在前面尽态极妍，他索然无味地看着，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简历的边缘。 “小宇，怎么？不舒服？” 乐正宇回过神，是监制樊洪川，目光关切地看着自己。乐正宇并不习惯别人喊自己小宇，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称呼只有萧焕能喊。萧荣勀这么叫他，他没有能力反驳，而樊洪川也这么称呼他，却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厌恶的情绪。乐正宇琥珀色的眸子微动，说没事。樊洪川又不依不饶接着问：“是不是里面太闷了？要不要出去待会儿？” 另一边的刑景辉发出一声冷哼。樊洪川这才有些讷讷地回过头继续看候选人的表演。 乐正宇漂亮的眸子微扫了一眼樊洪川，他知道樊洪川是萧荣勀的人，之前的监制在萧焕死后就被调换，换做了樊洪川来制衡刑景辉。 乐正宇收回视线，低垂着看着桌面，樊洪川并不知道他和萧荣勀之间不能对外人道的相互制约，只以为他是萧荣勀眼前的红人，所以拍起马屁半点不顾场合，肥脸上带着的一股油腻的讨好让他觉得恶心。 候选人倒是被刑景辉的冷哼吓了一跳，以为是对自己表演不满意，当下慌了神，连台词都忘了，“呃——”了半天，刑景辉不耐烦地按铃：“下一个！” “刑导，我出去一下。”乐正宇站起来，看着刑景辉说。 刑景辉板着脸抬头看了他一眼，丝毫不给面子：“五分钟。” “好。” 乐正宇从侧门出去，经过休息室再向外，他原本只是想出来喘口气，又想洗把脸，于是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他走路一向不爱看前面，视线只放在脚下方圆一米处，甚至连余光都不愿意施舍给更远的地方。曾经他可以安稳地这么走，因为在公共场合下身边有助理和粉丝，而在私下里有萧焕在身边亦步亦趋地保护，曾经萧焕无数次指责他过马路的时候看了灯就直接闷头往前走，他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垂睫就走，下一次照旧那样。萧焕也没有办法，只能像看小孩一样时刻盯牢他走路，生怕他走着走着就撞到什么。乐正宇曾经觉得厌烦这样的过度保护，可事实上，萧焕离开后他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那样的陪伴，再也无法抬眼走路，也再也没有人提醒他会撞到东西。 没走几步他就听到面前有脚步声停住，这时候在这里出现的，大概是试镜人，可能是看到明星有些激动。乐正宇抬眼看了对方一眼，浓眉大眼的男生，简历里似乎有他的照片，依稀有点印象。 他脚步不停，继续走，一声“怎么了”闯进耳朵。 熟悉的安抚而温柔的尾音令他刹那间顿住，他猛地抬头看，琥珀色的眸子中的沉静被打得粉碎，这个男人，明明长着一张完全没见过的脸，那一汪深潭般深邃的眼睛却令他觉得眼前就是那个人——萧焕！ 乐正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看着男人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感到眼眶酸涩，浑身似乎有无数疼痛争先恐后地涌到心脏的位置。 “他没事儿吧？” 乐正宇听到那个浓眉大眼的男生说话，他眼中只容得下那个高大英朗的男人，他知道男人也看着自己，目光流转间乐正宇以为下一秒对方就要开口喊“小宇”。小字的开头会有微微的气声，而宇字的末尾会被低沉地掩去。 然而他没有。 男人拍了拍男生的肩说：“没事，我们先走吧，快试镜了。” 男生犹豫地“哦”了一声。 随后两个人和他擦肩而过。乐正宇僵硬地拧过头，死死地看着男人亲密地扶着男生的背，低头说这些什么。他觉得嘴唇和指尖都在颤抖，几乎稳不住身形。 是他么？ - “梁朕，你刚才不对劲啊，”童铭回过神才抚着下巴说，“你说你平时也不是个追星的人吧，怎么看到那个姓乐的明星比我还激动呢？他叫什么来着……啊我有印象，可我又记不起来了……” “乐正宇，”萧焕瞥了童铭一眼，“他姓乐正，不是乐。” “啊？是么？还有这个姓么？”童铭眨了眨眼。 萧焕没理会他：“快去签到，要轮到你了。” “哦。”童铭挠了挠头，乖乖去签到。 萧焕看着童铭老老实实签到的背影，视线又忍不住转到卫生间的走廊。 乐正宇已经不在了。 方才他愣神的瞬间如果不是童铭及时喊了一声让他回神，恐怕自己已经露出破绽。 同床共枕了七年的人，即便乐正宇的心从来不在他这里，可彼此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毫发毕现地镌刻在脑海中。他看得出来乐正宇几乎要开口喊出他的名字，而他庆幸童铭助他逃过一劫的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现在，起码他发现，自己可以逐渐放下这个人了。再见乐正宇，他已经不会心疼了。总有那么一天，乐正宇在自己心里会变得仅仅是一个路人，再听到其他人提到乐正宇，也许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一句，那个人姓乐正，不是姓乐。 身后忽然传出骚动，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很快地连绵成一片惊喜呼喊，站在萧焕前面的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转过身，神色俱有茫然瞬间转为惊讶。 是谁？ 萧焕下意识地转过身。 修长挺拔的身形，一如既往的优雅脚步，夸张的由四五个保镖前簇后拥，宁远修一边从容不迫地大步向前走着，一边微笑着和周围的人群打招呼。原本分散在等候厅各处的亲友和试镜人顿时如同被强磁力吸引了过来，挤挤攘攘。萧焕有些惊讶，因为大厅很大，给了他一种人并不多的错觉，而宁远修这个大型磁场一出现，人群挤在一起顿时有种声势浩大的感觉。 果然是影帝光环。 手臂忽然被紧紧握住，萧焕一转头就看见童铭一脸花痴地从签到处跑了过来，激动得捏着自己的手臂，萧焕手臂微晃，有些无奈：“你能不能先把我松开。” “不能！我我我我见到偶像了！我好激动！！”童铭两眼冒着红心。 萧焕看了他一眼，心想要是童铭知道了自己是宁远修的专属替身演员会不会发疯呢。这么想着，萧焕忽然觉得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涩与懊恼，他顿了顿，伸手把童铭的双手从自己手臂上掰开，维持语气平稳：“你的偶像不是那个演小品的郭奇么？” “不一样啊！一个是喜欢的偶像，一个是崇拜的偶像！”童铭两眼探照灯似的跟着宁远修的脚步移动，“啊啊啊啊啊啊！他走过来了！” “因为你挡在门口了。”萧焕往边上侧了一步，把童铭也往身边拽了拽。他不明白自己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来自何处，他只知道自己非常不耐烦童铭现在看着宁远修的神情。 - 宁远修刚下电梯就立即被保镖维护了起来，一线明星的气场瞬间将大批零散的人瞬间凝聚成一团，幸好他的保镖职业素养一流，半点没让狂热的粉丝钻了空子。宁远修隔着保镖身影向前看，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男人孑然地背对着他的方向向前看着，脊背笔直，宽松的休闲服下隐隐透出优美的肌肉轮廓。 男人听到骚动转过身，看到自己并没有特别惊讶，似乎有种习以为常的感觉，而让宁远修眉心微蹙脑海中警铃大作的是忽然跑上来抓住男人手臂的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的——男生？姑且称作男生，好吧，这并不是重点，男生看着自己的亮闪闪的眼神也不是重点。重点是，男人似乎是有些无奈地和男生低语了几句，不知为何神色略僵硬地摆开了男生的手，却又自然而然地将男生带到一边，随后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有——敌意？ 敌意？！！ 宁远修在心里咆哮，这么自然而然的保护举动，你俩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熟的人吧！还有，这个眼神里的敌意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但是表面上他还是要维持优雅天王的仪态万千，宁远修脚步一转，向萧焕方向走去，他隔着墨镜瞥了眼一旁的男生，果然看到他更加激动。 萧焕也没料到宁远修会在自己面前停住，宁远修优雅地摘下墨镜，冲自己微微一笑：“好巧啊梁朕，你也在这儿……你是来……试镜？” “宁总好，我陪我朋友来。”萧焕微微偏了偏头，示意他说的朋友是身边的童铭，“就是我当初说的那个医生，我寄住在他家。” “宁总太生分，叫我远修哥吧。”宁远修抬了抬眉毛。原来是那个小医生，怪不得看上去关系那么好。萧焕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而平静，宁远修甚至以为之前的敌意是自己走眼看错了，于是眯起眼，友好地冲童铭笑了笑，“你好小医生，祝你试镜成功！” 第二十三章 宁远修来《风起》试镜会，一是为了给刑景辉压阵，二是为了挖人。他可不是什么济世菩萨，此番公开声明正式参演《风起》简直为这部电影赚足了眼球，连大众试镜会都没这短短的一个声明炒得热。《风起》似乎一夕之间又成为各大媒体关注的热点。 宁远修还记得自己提出这次试镜通过面试的成员他要拿去两个签约名额时候，萧荣勀的得力干将那张涨成猪肝色憋屈的脸：“宁远修，你别太过分了，怎么说圣帝也是你的老东家，就算现在圣帝不景气，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哦？我倒是听说过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宁远修长眉微挑，施施然起身戴上墨镜，薄唇微启，一字一句都是戏谑嘲讽，“还有，王先生别搞错了，我的老东家是萧荣胤和萧焕，至于萧荣勀……”宁远修摊手，嗤笑一声抬了抬肩膀，“我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他还不知在哪儿读一些小儿科的阴谋论呢……” 宁远修忽然上前几步，挺拔修长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看着姓王的男人，对方额角冒出的冷汗和眼中马脚尽露的惶恐令他忍不出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告诉你主子，两个名额，他不给也得给——” 萧荣勀还算识相，知道眼下和宁远修闹翻于自己而言并无半点好处，在电话中爽快地承诺给了宁远修工作室的两个签约名额。既然名额到手，宁远修又怎么会不瞪大了眼仔细挑选？于是推了这一天的活动，率领一众保镖和跟班陆辛声势浩大地来参与试镜评选。 这来的时间不能过早，过早显得自己太迫切，也不能过晚，过晚好苗子就都被萧荣勀抢走了。于是宁远修选了个不早不晚的时间，和琳角色的试镜。 陆辛抢先一步为宁远修推开门，宁远修大步流星地进门，见试镜室里只有两个人，刑景辉和樊洪川。两个人看似和谐地坐在正中的两个位置，可事实上隔着老远也能闻到一股火药味。宁远修微微眯眼，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宁远修在心里暗哼一声，随即他绽出一个优雅的微笑，大步上前。 樊洪川一见宁远修进门就立即站了起来，萧荣勀再三吩咐过他不能惹恼了这个祖宗，他一见到宁远修就觉得身后冒出一阵冷汗，连忙摆出一张客套热络地笑容，点头哈腰地对宁远修伸出手。 随着宁远修一步步接近，樊洪川看着对方脸上优雅得体的微笑愣了愣，心想是不是萧荣勀想多了，这个影帝好像也没电话里形容的那么大牌难搞定，他看着宁远修对自己也伸出了手，脸上更是笑容如同一朵从内油腻的外的谄媚的喇叭花。 可宁远修走到眼前，忽得整个人一转，那只伸出的手热情地拍了拍刑景辉的肩膀：“刑导！好久不见，你可一点儿都没变！” 樊洪川看这自己空荡荡的手，整个笑尴尬地僵硬在了嘴边。 刑景辉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你也没变，还是那么爱迟到。”刑景辉虽然语气怠慢，可说话间隐隐地透着股欣慰。 宁远修也没恼，半点眼神也没留给樊洪川，绕过桌子在刑景辉身边坐下，凑近了和刑景辉说话，有意将樊洪川晾在了一遍。 宁远修冷眼打量故作镇定的樊洪川，溢出一丝冷笑。 这时候侧门开了，三个人都下意识看过去，见乐正宇走了进来，看到宁远修的时候还愣了愣，自然地向前辈问好。 宁远修对乐正宇自然是没什么好感，随口冷淡地应了一声，就没再看他。 樊洪川见乐正宇额发湿着，连忙关切地询问，却又在乐正宇身上吃了一个闭门羹。 乐正宇早已料到宁远修会是这个反应，所以也并未因为对方的爱理不理而有什么反应，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继续安静地坐下，恍如隐身。 可即便如此，樊洪川倒是觉得身边有了个人壮胆，原本他是势单力薄，而乐正宇一回来，他下意识地觉得现在势均力敌了。所以即便乐正宇没给他好脸色，他也觉得较刚才从容多了，说话也有了底气，吩咐一旁的助理：“去喊五号试镜人。” - “天哪！刚才天王和我打招呼了！还祝我试镜成功！我没听错吧？！”童铭死死地盯着萧焕，一脸不敢置信，“我是不是在做梦？” “需要我甩你一耳光让你知道你是不是在做梦么？”萧焕沉声道。 “那还是算了。”童铭捧着脸摇头。 周围响起交头接耳声，都在震惊于这两个男人居然认识天王，甚至有声音大的语气酸溜溜地嘲讽说有天王压阵，这试镜有什么意思啊，早就内定了吧？ 引起萧焕注意的是方胥，他太从容了，从宁远修出现开始他就一声不吭地倚在墙边，看到宁远修后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萧焕不得不在心里敲警钟，他之所以看见宁远修淡定是因为他前世与宁远修多得是交集，而方胥的淡漠他却无从解释。是因为他家世雄厚见惯了世面？或是因为他原本就是这样冷淡的性格？ 萧焕眼神发暗。 倘若是正常人看到宁远修和童铭打招呼，早就该担心童铭会被内定，而方胥的视线从头到尾只在宁远修和童铭对话的时候转过来了一下。 “五号方胥试镜。” 萧焕不露痕迹地看着方胥继续凝着一张冰封的脸跟着助理走进了试镜室。 - 饶是见惯了俊男靓女的刑景辉和宁远修，看到方胥时也忍不住愣了愣。 通常进来的试镜人都是挂着一抹得体甚至算得上是讨好的笑容，又或者会将自己显露出来的气质向着自己想要面试的角色靠拢。 而这位面试人，精雕细琢的五官线条每一丝都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他的眼睛带着几分孤桀的冷意，令人忍不住想起草原天空中孤独而凌厉地振翅滑翔的雄鹰。 “你不是汉族人？”宁远修顿时有些兴奋，他来之前只是见过几个人公布在网上的照片，那些大多数是大动手笔地修图，而令他出乎意料的是，方胥的真人比照片上给人的冲击感更大。宁远修感觉一种久违的激动感又回来了，这个人，他一定要签下！ “我是满族。”方胥的声音也带着一股冰块碰撞的冷冽质感。 刑景辉初见方胥也觉得惊讶，可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不同于宁远修要签人的目的，他所要做的，只是为这个角色挑选一个能够驾驭住他的人。而方胥给他的感觉，先是惊艳，接踵而来的却是遗憾。方胥的确长得不错，可和琳的性格是在兄长面前的亲厚，君主面前的忠诚，战场上的热血无畏。和方胥并对不上号。 演艺圈从来不缺花瓶，例如钟鸣泉，几年来一直想从电视剧转型拍电影，却屡战屡败。演电影，光靠能吸引脑残粉的外表是不够的。刑景辉背靠椅子，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开始吧。” 方胥眼神从几位评委脸上一扫而过，垂下眼睫，走到事先准备的小马扎上坐下。挽起袖子，右手凭空自下而上地捞了一把，左手伸向前微顿，皱起眉头，又牢牢握住，空无一物地拧了一把。似乎他手中真的有一件衣服，而因为衣服从水中提起，霁雪未化，碰撞的冰凉水珠撞在手臂上，他微皱的眉头令人真实地感受到他似乎是用冻得冰冷的双手洗衣。 樊洪川忍不住抖了抖，如同置身那股凉意真实地传达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刑景辉也收回了原本略有懈怠的态度，他惊讶地发现自从方胥坐到马扎上的一瞬间，他的神态完全变了，不再是那个二十出头眼神里带着冰刃的方胥，而似乎就是因为继母苛待却隐忍的青年和琳。 这一个戏剧学院的毕业生的演技么，刑景辉心头大震，宁远修算是对演戏天赋异禀的，却也是经过岁月磨砺才有了今天的戏感和地位。而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男人瞬间入戏的功底令他怔了怔，随即很快地平静下来，劝慰自己，也许只是准备得特别充分。 “哥！”似乎是听到身边响动，方胥转过头，眼神凝聚到虚无中一个仿佛真实存在的人影而停留的瞬间，方胥原本微蹙的眉头展开，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同时不露声色地将双手背到身后。他的眼神紧随着虚无的人影走近，见到久别重逢的兄长的高兴笑容逐渐褪去，最后残留一抹安慰，对继母的苛待一笑而过：“哥你别去找她，这么些年我早就习惯了，这里怎么说也是咱家，我能受多大苦？”方胥双眼逐渐透出抹沉稳的光，“何况我在这个家也呆不了多久了，忍忍就过去了。” 之所以好的演员能将一个角色塑造得血肉丰满，是因为人的性格和思维原本就是多元的集合体，而任何一个纯粹的神态动作都会导致角色变得不真实，而方胥则恰到好处地拿捏住了和琳当时的复杂心态。刑景辉看着方胥的表演，微微怔住，那个虚无的和珅走到方胥眼前的一瞬间，方胥便微垂了睫，再抬首是便将目光移至了自己，仿佛他就和珅。 而刑景辉的确从方胥眼中读出了和琳的那份隐忍与稳重，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方胥，口中忍不住喃喃地念出和珅接下去的台词，方胥的神色也随着他口中台词的变化而发生微妙的转变。 那眼神似乎可以扎进他的心里，仿佛方胥正因他口中的一番展望而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希望，令他的心情也忍不住因为这暖阳般朝气的眼神开阔起来，恍惚间眼前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未来，而他们兄弟二人将并肩踏上这康庄大道。 一段台词结束，方胥已然过渡成一张明澈而爽朗的笑容：“到时候你为文臣，我为武将，咱们兄弟俩再也不叫人欺负！” 骤然间方胥眼中的笑意尽数褪去，他慌张地转向侧面，仿佛那处和珅与和琳的继母正由丫鬟搀着一步步面色不善地走来。 方胥微微垂首，左手对着虚空拽了拽，低喊了一声“哥”，声音中有劝慰有忍耐，短短一个字，短促而尾音向后压抑，评审席上的几人却似乎能看到和珅隐忍怒气与继母争执的场景。 “我演完了。” 评审席上几人尚沉浸在那声夹杂万般复杂隐忍劝慰短促的“哥”引发的剑拔弩张的虚景中，回过神却见方胥又恢复了那张冰冷的神情，一秒钟前眼底的思绪万千已然清空得一干二净。 宁远修回过神，心里不免有些懊恼这试镜内容过分短暂，这样毫不尽兴地断开让他浑身不舒服，却又对方胥上镜后的表现隐隐有了期待。他忍不住又想起门口和萧焕一同来的浓眉大眼的小医生，心里有些遗憾——有方胥这样强劲的对手，这个角色恐怕小医生是难拿到了。 第二十四章 刑景辉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招来了一旁还花痴脸的助理，耳语了几句。 助理点头答应，随后走到方胥身边，指引着他去隔壁的休息室。 宁远修看着方胥的身影消失在侧门外，狭长而漂亮的眼睛微眯，带着些调侃地揶揄刑景辉：“这么好的苗子，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拍板用他了呢，我在那年纪的时候都没这档次的演技……” “还有一半的人，急什么？”刑景辉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把刀□□他的膝盖：“你当时的演技和他比可差远了。” “……”宁远修一口气憋在胸口。这么些年了刑导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留口德啊！ “下一个。”樊洪川忙不迭地喊助理。 “这个和图片上真的是同一个人么？”宁远修皱着眉头拿起纸和眼前拘谨的试镜人比对，丝毫没有放低音量的意思。 试镜人闻言，顿时涨红了脸，樊洪川脑子里灵光一闪，想着要讨好影帝，立即装腔作势地打起官方强调：“照片上的人是你本人么？” 试镜人眼神虚晃了一圈，冒了一身冷汗：“是……是本人……就是……P了一下。” “P了一下？”樊洪川不依不饶地加重语气，“真的不是回炉重造？” 宁远修噗嗤笑出声，掩唇的动作也是优雅万分。 樊洪川听见笑声，心里一动，再接再厉：“姑且算你是P的，你可以发一张和容貌完全不符的照片来应付海选，你要是真上了大荧幕还得后期一帧一帧把你的脸都修成照片上这样么？我们拍的可是电影！不是幻灯片！”樊洪川说着自己倒是真的来气了，脸红脖子粗的一副要掀桌的神情。 试镜人更是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就差夺门而逃了。 刑景辉咳了一声，打破僵局，平静道：“演戏，看脸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演技，让我看看你的演技有没有达到能让我忽略你外貌与照片不符的地步吧。”刑景辉做了个“请”的手势。 试镜人感激地冲刑景辉笑了笑，三步并作两步地找到小马扎坐下，一时紧张还整个人歪了一下，险些连人带马扎翻倒在地。 刑景辉不露痕迹地摇了摇头。宁远修用一叠捏得皱巴巴的简历盖住脸。 试镜人的演技果然没有辜负他的容颜，表演结束除了从头到尾都神游天外的乐正宇，几个评审人脸色俱是惨不忍睹，宁远修垂着头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七号。” - “七号了——”随着等候试镜的人一个个进入玻璃门，童铭早就把见到影帝的欣喜抛到了九霄云外，欲哭无泪地拽了一会儿萧焕的胳膊，又松开在门口半秒不停地踱来踱去。 连原本略有些紧张九号试镜人见到童铭都觉得自己的紧张比起童铭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哭笑不得地说：“嘿，哥们儿，咱就不能消停点么？” “不能TUT！”童铭就差在脸上挂两条宽面条泪了。 萧焕看着童铭那紧张样，也有心无力，去领了一瓶免费矿泉水打开，递给童铭：“要不要喝点水？” “不要！紧张的时候本来就想上厕所！再这么一喝万一过会儿吓尿了怎么办！”童铭惨烈地一挥手，萧焕手中水瓶一个没拿稳。矿泉水瓶应声落下，摇晃中带出的亮得透彻的水流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带着一股子托马斯全旋倒立转体一百八十度的华丽姿势，尽数落在了童铭的裤子上。矿泉水瓶在地上无辜地滚来滚去。 童铭：“……” 萧焕：“……” 九号试镜人：“……” “得了，你不用吓尿了，已经差不多了。”九号试镜人最先回过神，还有些幸灾乐祸。萧焕一个冷眼扫过去，试镜人打了个哆嗦，反应过来后脸色懊恼，口中叨叨咕咕地骂了两句走开了。 “去卫生间换吧，你先穿我的裤子。”萧焕看这童铭裤子上一大片新地图，皱起了眉头。 童铭这才是彻彻底底地欲哭无泪了，都来不及紧张了，哭丧着脸：“你裤子是穿皮带的，都没我这个扣！”童铭腰特别窄，萧焕一下子也没了办法。 就在这时候，另一侧的门开了，七号试镜人一脸垂头丧气地从门里出来，这一侧的助理小姐拿着本子，抬头寻人：“八号童铭试镜。” “我……我在这儿。”童铭一手拽着裤子上湿了的部位，举起手。 助理见他这狼狈的样子也是一愣：“我们这儿可没准备演出服……” “我知道，那就这样吧……”童铭冲隐隐担忧的萧焕点了点头，硬着头皮跟助理进门。 宁远修见童铭进来时候还略微一惊，十分钟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裤子就湿了这么大一块。而令他满意的是，小医生看起来丝毫没在意自己裤子上的问题，就那么从容不迫地随在助理身后走了进来，举手投足间竟然都带了几分古典气息。 这是提前入戏了？宁远修有点小惊讶，他忍不住转头瞥了眼刑景辉的动静，刑景辉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看来似乎对小医生印象不错。 “自我介绍一下。”刑景辉饶有兴致地看着童铭，神色里带了几分探究。进来的各个候选人大多数或是拘谨或是开朗，而童铭却早早地入戏了。 刑景辉见过的演员大致可分为四种，第一种是演得好角色又能极好地掩饰自己，例如宁远修；第二种是演技一般却将自身包裹了一层虚假的外套，这类人大多转行做了经纪人或是其他职业；第三种是演技一般自我掩饰也一般的，例如钟鸣泉，三十的人了还在靠脸吃饭；第四种是演技很好却掩饰不好自己的人。刑景辉突然来了兴致，他偏偏想逗逗这个看上去挺阳光的大男孩，看看他究竟是哪种类型。 童铭是第四类人，毫无疑问。他能在将自己代入角色后面对一切都从容不迫，可先前让他在采访室对着镜头谈谈自己的时候他却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 童铭以为将自己早早代入角色就能逃过自己心里尴尬的一关，没想到半路杀出的刑景辉给了他措手不及的一刀。童铭不得不将自我意识转回自己，尴尬地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睫毛在脸颊上流连了一会儿，童铭磕磕绊绊地答道：“我……我我叫童铭，我是一名医生，开了一家自己的诊所……我大学是学兽医的，不对，我大学是学临床医学的，呃——我挺喜欢演戏的……” 太苍白的自我介绍，说到后来更是底气不足地声音越来越小。宁远修察觉到童铭开始紧张地抠裤腿，本想看在萧焕的份上问童铭一些轻松的，能提高童铭逼格的内容。可一份简历从头看到尾，宁远修实在是挖掘不出半点可取之处，只能看着特长一栏里的“睫毛”，在心里抱歉地点了一根蜡烛。 刑景辉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我可以开始了么？”童铭松了一口气，眨巴着眼睛。他看出来刑景辉才是这个房间里最有说话权的一个人，这时候男神就可以放在一边不去管了。 “开始吧。”刑景辉冲童铭温和地笑了笑。 宁远修看着童铭侧身走向马扎，想了想还是得帮小医生一把，对刑景辉低声耳语：“咳，他从这个角度看还是挺不错的。” 刑景辉似笑非笑地看了宁远修一眼，毫无反应地转回头。宁远修在心里默默地掀桌了。 “哥！”童铭抬头微眯起眼看着前方，惊喜地站了起来，旋即又脚步一顿，身体往前侧挡了挡，双手背到身后略带紧张地拧着手指。 如果说起初刑景辉只是单纯想逗逗这个看上去呆傻白的大男孩，现在心里却生出几分认真。比起方胥，童铭对这个动作处理的细节更加细致，他略微惊讶地发现童铭几乎完美呈现了一个被哥哥撞见自己被继母苛难的弟弟下意识的举动。 与方胥不同的是，童铭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在任何一个评审的脸上停留，他在和空气中完全是他臆想出来的人物对话。如果说方胥还带有了潜意识中迷惑评审的眼神，童铭则是纯纯粹粹地在演戏。 他脑海中似乎有着场景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刑景辉诧异地发现，无论童铭脚步怎么移动，他从来不曾迈入过设定中放着洗衣用的木盆的那分领地。刑景辉几乎要相信地上真的有一个木盆，只是他没有看见而已。 “哥你别去找她，这么些年我早就习惯了，这里怎么说也是咱家，我能受多大苦？”童铭对着空气笑了笑，年轻的脸庞上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老成的忍耐，“何况我在这个家也呆不了多久了，忍忍就过去了。” 方胥带给刑景辉的感觉是，他被方胥不自觉地带着似乎向着光明的方向去了，而童铭的表现却让他莫名地心口生出些心疼。他甚至有些出戏地想知道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大男孩是否真的在现实中经历过什么，才能露出这种浑然天成的忍耐，令人忍不住跟着愤慨他继母，看客们忍不住生出几分看着容嬷嬷扎针的忿忿心情。 童铭给人心疼的感觉并未维持多久，他对着空气绽出一个阳光而率直的笑容，随着笑容越来越大，童铭爽朗地笑了一声：“到时候你为文臣，我为武将，咱们兄弟俩再也不叫人欺负！”语气间从容洒脱令人吁了一口气，在心疼这个家世多舛的年轻人的同时，更多的是几分对他的殷切的期盼与祝福。 宁远修修长的手指抚了抚下巴，微微眯起眼。这个小医生给他带来太大惊喜，若是说之前方胥让他觉得和琳这个角色非他不可，那么童铭令他几乎要推翻自己先前的想法了。这个小医生，真的是从来没学过演技么？ 第二十五章 刑景辉的惊讶程度并不亚于宁远修，如果说方胥的表演他还能用科班出身来解释，那么童铭的表现则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如果说那些民间歌手在舞台搏出位靠的是日复一日地自己对着麦克风练习这个东西，可是演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倘若没有一个人对练，那么就仅仅是纸上谈兵。童铭的演技虽然没有好到如同方胥那样令刑景辉整个人代入场景中，可偏偏刑景辉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令他觉得童铭更加适合这个角色。 也许是因为方胥太过令人看不透？又或者是这个小医生有一种自来的澄澈干净的感染力，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混了那么久的他们，迫切地渴望一种更纯粹的合作方式。 “那个，我演好了。”从和琳的角色中脱离出来的童铭依旧是有点局促不安，尤其是几个人一脸深思的表情令他摸不着头脑，童铭并不知道自己演得到底好不好，毕竟他之前只是听萧焕说的感觉他演得不错，可萧焕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 “你真的没学过表演么？”宁远修瞥了一眼神色纠结的刑景辉，回头看见童铭不知所措的神色，轻声和善地询问。 “没学过。”童铭摇头，宁远修在他心里的好感度顿时飙升两颗星。童铭在内心咆哮，天哪男神和我说话了！天哪男神还是那么优雅！天哪好幸福我感觉不能呼吸了！ “带他去休息室。”刑景辉吩咐助理。 童铭愣了愣，他原以为试镜已经结束了，可评审却让他去休息室？忍不住指着自己鼻子发问：“去休息室？我还不能走么？” “你干嘛那么急着走？”宁远修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小医生看上去什么都不懂，似乎连自己已经进入候选名额了也不知道。 “啊？不是面试完就能走么？”童铭尴尬地红了脸，自己好像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 刑景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小医生好像有点过分单纯了，真的能在这动辄生死存亡的娱乐圈里搏出位么。 余下的两个试镜人也没什么看头，匆匆被打发了，郁闷地出了试镜间。 宁远修起身，将椅子拖到了面试桌对面，这样一来，他便正对着樊洪川的位置，舒适地翘起二郎腿。看上去更像是老板在对三个手下训话。 刑景辉同他是老朋友，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樊洪川被萧荣勀再三嘱咐了不能得罪这祖宗，倘若现在宁远修让他给自己脱鞋他都会二话不说地狗腿地照办；乐正宇是他的后辈，在着桌上算是最没有开口资格的，安静地垂睫坐在一边。 宁远修眼神轻描淡写地从乐正宇脸上划过。他早就注意到从童铭一进来，乐正宇就没之前那么淡定了，他甚至是微微直起了脊背，目不错珠地凝神聚焦着童铭的一举一动，眼里似乎带着困惑和探究。 这倒是引起了宁远修的好奇。说实话，宁远修对乐正宇并无好感，他可以理解萧焕对乐正宇一掷千金，却没法理解萧荣勀也继续力捧乐正宇。乐正宇不过是长了一张娱乐圈最常见的俊男靓女的脸，靠着萧焕撑腰，弗一出道就是在巨星云集的电影中演男二号，可条件再好终归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更何况乐正宇原本是走歌星路线，一条直行道愣是给萧焕掰到了电影界，他苍白而僵硬的演技众人有目共睹。圣帝内部的知情人都对乐正宇和萧焕的关系讳莫如深，可多数人都是抱着不屑一顾的态度。 而萧焕离开后萧荣勀对乐正宇的态度就更让宁远修觉得恶心，无非两种可能，第一，乐正宇在萧焕后傍上了萧荣勀；第二，萧荣勀善心大发为侄子完成心愿。 第二种可能简直用脚趾头想都能排除，那么傍上萧荣勀？ 宁远修在心里冷笑一声，移开了目光。他忽然觉得自己眼睛也得了洁癖，容不下这个外表干净漂亮，内里却一团黑的乐正宇。 “刑导你怎么看？”樊洪川见几个人都不说话，只能咳了两声，开口询问刑景辉。好歹这里是圣帝的地盘，他也不能太怂了。 “樊监制怎么看？” 樊洪川没想到刑景辉把皮球先抛给了自己，微微一愣。他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好苗子给抢下来，宁远修的工作室只说要两个名额，却并未说是这四个试镜角色中的两个名额。 樊洪川混到如今的地位，也不是光靠抱萧荣勀的大腿，他一眼就看出来方胥要比童铭更出色，更容易以最快的速度吸引一批粉丝群，他希望能签到方胥，可若是现在就将方胥吹得天花乱坠，那保不齐宁远修就眼红地拿走了；但如果他声东击西地夸童铭，更保不准宁远修会来个顺水推舟——既然你们不要方胥，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签了吧。 所以樊洪川原本是想听听刑景辉的意思，他觉得刑景辉多少能影响一下宁远修，那么之后自己才能对症下药。可他万万没想到刑景辉又把问题抛给了自己，顿时觉得头皮一紧，尤其是宁远修也顺着刑景辉的意思向他看过来，狭长而带着戏谑的美目里带着赤.裸.裸地看笑话的意思，樊洪川觉得背后开始冒冷汗，可又不得不维持一副深思熟虑后的正经模样。 “行，那我就说说我怎么看的，”樊洪川做出一副专业的样子，虽然知道自己是在班门弄斧，却也得硬着头皮上，“童铭，虽然之前是个医生，但就刚才试镜的表演来看，演技没话说.而且他外形也不赖，很容易打造成阳光健气的形象，很容易吸引在校生这种年纪的粉丝群体，应该也不乏年纪稍大些的女性。方胥的话，演技的确是收放自如，可他看上去实在是太冷淡了，让人觉得特别孤僻，尤其是他进来时候那个眼神，你们记得不？”樊洪川目光恳切地看了看几个人，刑景辉微点了下头，樊洪川立即松了口气，继续说下去，“那眼神能把人看结冰了似的！他演技的确好，也挺适合这个角色，不过我怕他这种性格在粉丝群里不吃香。现在小姑娘说是觉得特立独行孤傲冷僻的明星看上去很帅，可谁会一直追着一个冰块脸呢，是吧？要是他以后不能和粉丝互动好，那也难火起来……” “等等樊监制，”宁远修怎么会听不出来樊洪川言下深意，眯起了漂亮的眼睛，嘴角上扬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我们现在好像是在选角，不是在谈这两个人后续发展的事吧……樊监制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 “这……”樊洪川额头上顿时冒出汗，他原想借这话让宁远修下意识地觉得童铭更适合工作室发展，心一急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偏离主题很远了。 “好了，”刑景辉轻咳了一声，他眼看着宁远修的眼神快把樊洪川按到桌子底下去了，虽然樊洪川对宁远修有忌惮，可这毕竟是在圣帝，不能太嚣张了，“两个人各有千秋，方胥演技娴熟没话说，童铭也不差。就两个人自身特点而言，童铭更加接近和琳这个角色原本的设定……” 樊洪川眼睛顿时一亮，他被宁远修一打岔险些以为自己想签方胥没戏了，可刑景辉对童铭的认可令他似乎看到了些希望。 “不过……” 还没等樊洪川高兴两秒，刑景辉忽然话锋一转，樊洪川一颗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光看这个场景总归不够全面，我想现场加一个场景，让他们试试看，你们怎么说？”刑景辉微微抬起下巴，询问几个人的意见。 “那就这样吧，”见几个人都没反对，刑景辉点了点头：“就用和琳练武场上练弓那一段，看看他们能不能把握住一个年轻武将的神态动作。” “可他们也不知有没有练过拉弓，徐峰致今天去剧组了，这儿也没个武术指导……”樊洪川有些犹豫，其实他只想趁这个刑景辉偏向童铭的机会把方胥拖到自己阵营，拿不到角色怕什么？到时候再加个角色不就是编辑动动笔头的事儿，刑景辉惜才也一定不会反对。可现在又要加一场试镜，反倒是让他生出股夜长梦多的不安感。 “武术指导……”宁远修食指扣了扣桌面，冲着樊洪川展颜一笑，“巧了，门口还真有个能勉强胜任这个职位的。” 宁远修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愣是让樊洪川被扑面而来的一阵暖流侵袭了，顿时有些昏头昏脑七荤八素的感觉，樊洪川捏了一把大腿，堪堪稳住心神，心里捏了一把冷汗，直念叨不愧是影帝。他努力咽了口唾沫，问：“是谁？” “我的专属替身。”宁远修微眯起眼。 樊洪川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原来不过是个替身。影视城门口排着队想做替身的演员多的是，可武术指导怎么也轮不到他们。樊洪川不能直白地表现出自己的不屑，笑了笑，带着长辈的劝诫提醒道：“一个替身而已，恐怕不能胜任武术指导这职位吧？” “普通替身是不行，不过他另当别论，”宁远修眼神中划过一丝倨傲，冲着樊洪川仰起下巴，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樊监制你说，薛海老师的关门弟子，够不够资格指导一个射箭的动作呢？” 第二十六章 薛海的关门弟子。 樊洪川当即没话说了。徐峰致混了那么多年也不过是薛海的一个助手，可即便是那么一个助手都已经在公司挑起了武术指导的大梁，更何况薛海的关门弟子？ 樊洪川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好不容易找到些的自信顿时一扫而空，尴尬地笑道：“薛老师的关门弟子做替身，也挺……挺……能屈能伸啊，哈哈哈哈……” 宁远修并没有打算再搭理樊洪川，他今天花在这个老男人身上的功夫已经够多了。施施然站起，迈向门口找萧焕。 - “嗨，又见面啦！”童铭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方胥，抬手打了个招呼，毫不意外地招呼声抛出去后就像肉包子打狗。不对，肉包子打狗狗还好歹是欣然接受了，招呼扔给方胥却像是砸在棉花里，每一丝响动就销声匿迹了，感觉他连听都没听到。 童铭很快习惯了方胥这个冰山的风格，他原本想坐到和方胥同一张沙发上去，用真情感动冰山男！可是方胥却占据了长沙发的正中，背部埋进沙发里，双臂张开架在沙发上。分明应该是个很随意的动作，可在方胥身上却有种蓄势待发的紧迫感。 方胥抬头看了一眼踟蹰地不知该坐那儿的童铭，目光落在他裤子的水渍上定了定。 童铭心想啊啊啊啊啊啊他一定在心里鄙视我又把水倒裤子上了，揉了揉鼻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没留神就……” 方胥什么也没说，将视线转向窗外，向沙发的一边坐了坐，他脸上的淡漠令他看上去似乎只是因为坐得不舒服而随意地换了一个坐姿，自始至终他的世界只有他耳机里播放的音乐。 冰山给自己让位了！童铭顿时受宠若惊，一叠声地说着谢谢，给自己倒了杯水。老老实实地贴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半点不敢像平时那么多动。他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方胥，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打扰到方胥飞升。 童铭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局促不安地坐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但身边一座会呼吸的雕塑让他觉得手足无措。好在他有一双修长漂亮而灵活的手，于是无聊的童铭只能安静地玩起了手指游戏来打发时间。童铭的十指修长，指骨并不像普通男人那样粗，倒是有几分女人的纤细。指甲盖窄而长，因为是医生，他并没有留指甲，干净漂亮的手指灵巧翻动间似乎能翻出花来。方胥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微斜过头看了一眼。 童铭注意到了，顿时就伸着手指一边玩一边示意给方胥看，一边套近乎：“嘿这个用来打发时间还挺好的，你会么？” 方胥抬眼看了他一眼，很快地调回了头。童铭眨了眨眼，虽然对方没什么表情，但童铭并不瞎，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眼神的意思应该是：你是深井冰么？ 深井冰童铭又沮丧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抠着膝盖上的裤子内流满面，好想出去啊…… - 萧焕听宁远修的意思后略有些错愕——他只是刚做了一天替身，宁远修就要把他推出去做武术指导，简直比一开始就让自己吊威亚的薛海更夸张…… 风水轮流转，现在为了老板的尊严，萧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进门，他视线习惯性地扫过房里其他三个人。 刑景辉是惊讶，大约是没想到在吸烟室见过的自己竟然是宁远修的专属替身还是薛海的关门弟子。樊洪川表面笑意连连，实际上掩饰的并不好，眼底埋着呼之欲出的抗拒和警惕。边上，乐正宇。萧焕不露痕迹地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乐正宇从他一进门就直起了脊背，神情就由错愕逐渐转变为一种近乎狂热而悲伤的探究。 他还是萧焕的时候，乐正宇连一个带着感情的目光都不肯施舍给他，却在看到带着前世影子的自己后露出这样的表情。萧焕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酸涩滋味，他隔着很远还能感觉到乐正宇毫无掩饰的赤.裸裸的目光，心内更是情绪翻腾。 莫名的童铭眨巴着眼睛纯良无害的脸闯进脑海，萧焕愣了愣神，冷静下来。 他现在是梁朕。宁远修专属的替身演员。薛海的关门弟子。童铭的室友。并不是那个圣帝总裁萧焕。 不对，等等，为什么会想到童铭…… 乐正宇的失态也引起了樊洪川的注意，随口问道：“怎么了小宇？不舒服？” 小宇。 萧焕眼皮跳了跳，看向樊洪川的眼神也带了冷冽的刀子。这头死肥猪喊乐正宇小宇，那是他之前才能喊的称呼。 萧焕的反应乐正宇自然看在眼里，他内心忽然涌出一股强烈地想要冲上去问问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的情绪，如果不是萧焕，那他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简单的称呼有反应！ 萧焕的眼神只是一瞬间就收敛了回去，乐正宇越看越觉得这个陌生的男人挺拔地站着，身上每一丝气息都透着萧焕的味道。 但这个场合下他也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乐正宇深吸了一口气，靠回椅子上。 刑景辉没想到这个一面之缘的男人不是试镜人而是替身。虽然只是个替身，可宁远修专属和薛海关门徒弟这两个身份硬是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镀了一层金。有的人如徐峰致，即便有了名头也做不出什么好成绩，而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带着一股成熟稳重的气质，令人下意识地想要去信任他。 宁远修向萧焕一一介绍了几个人，萧焕顺着他的意思打了招呼，视线固定在刑景辉脸上。 “梁先生？”刑景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萧焕笑了笑：“喊我小梁吧。” “好，小梁，是这样，”刑景辉从善如流，对这个毫无架子的男人升起几分好感，“因为这两个试镜人的综合素质也差不多，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之前练习过很多遍剧本才那么娴熟，所以我想给他们加试一场武戏，其中有涉及到拉弓的部分，为了相对公平一点的竞争，我希望你能给他们做一个动作方面的指导。” 拉弓的动作。 萧焕有些庆幸昨天拍《遮天》的时候有几场用上过弓箭。 萧焕四下看了看：“这里有道具么？” “没有。”刑景辉神色如常。 萧焕：“……” “哦，对了，”刑景辉补充道，“我希望是在奔驰的战马上能左右开弓的射法，武举考试中检验射术的那种。” 萧焕：“……” - 童铭玩了会儿手指，又打开微博，意外地发现粉丝又多了一些。 他的微博名和姓名没有半毛钱的联系，一大群妹子却不知从哪儿翻到了他很久前发在微博里的一张照片，一传十十传百，粉丝数一下又涨了小一千。 他发的最近的一条微博是一锅自己做的水饺的照片，本来只是萧焕被他威胁着刷新零回复的一条评论“味道不错”，还有隔壁学校几个女生跟的“童童做的水饺也蠢蠢哒”。 现在却是多了一长溜的评论。 ——童童我宣你TUT！以后的沙发都是我的你们不要和我抢！ ——铭哥，你让我想起了我初恋，唉我要去哭一会儿…… ——我赌五毛童童以后会火，我得提前按抓留念。 ——水饺萌萌哒~ ——→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说好吃的那个人么 ——你不是一个人…… 童铭：！！！ 童铭从自己的特别关注里点开了萧焕的微博。仍旧是那个孤零零的一个关注，粉丝却也涨了一些，唯一一条系统发的“我开通微博啦BALABALA”下面多了几个回复。 ——→ →，从童童那里踩过来的，快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啊啊啊啊好想知道PO主是男是女！ ——马一下，我赌五毛是男的。 你们第六感好准，的确是男的。童铭纠结地托着下巴，飞快地回了一条。 ——你们不要想歪啊！我和他只是单纯地住在一起啊！ 一按发送童铭就后悔了，什么叫单纯地住在一起？一张桌子吃饭，一个卫生间洗澡……一张床睡觉！偶然还对着萧焕露出来的肌肉流口水…… 好像不管怎么想都没那么单纯吧！ 童铭连忙想要删掉发出去的回复，可网速好像忽然开始和他作对，转了半天都没转出来。童铭急得快出汗了，这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人开门进来。 童铭急急忙忙地把手机塞进口袋里站起来，一不留神带翻了眼前的水杯。 几道视线顿时又集中在他*的裤腿上。 推门进来的萧焕和宁远修：“……” 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的方胥：“……” 童铭欲哭无泪，今天好像和水有仇啊！ 第二十七章 一个人到了喝凉水都塞牙的程度，就不要妄想着做着做那了，老老实实呆着才是硬道理。 童铭确认了房间里没有水后，才战战兢兢地坐在练功房的地板上，屁股都不挪一下，生怕一动老天又会逗他玩儿。 “不好意思，我之前也没有受过专业的拉弓训练，所以请给我几分钟熟悉动作。”萧焕平静地向两个人解释。 童铭自然是没有意见，一挪不挪地牢牢捧着膝盖，占着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方胥眼中看不出是否有质疑，隔了一会儿，也盘腿坐了下来，双手微撑在膝盖上，上半身微曲成一道流畅而锋利的弓形。 刑景辉只给了他一个钟头训练方胥和童铭。说实话，胡法射箭的要领萧焕自己也不是很懂，只能靠着视频揣摩。 萧焕有些庆幸圣帝的练功房里还有几把弓，为了防止伤人，箭头已经被磨平了。 模仿这视频动作做了几遍，萧焕略微诧异地发现自己能很好地模仿出视频中专业射手手臂肌肉紧绷的纹理和力度，将大约承受了四十公斤左右拉力的弓箭维持在一个恰好的弧度。 萧焕又给薛海打了个电话，确认了几个关键动作后再试，已经颇为得心应手。可无论姿势模仿得多像，究竟有没有得到其中精髓，还是要看箭射出去的效果。 练功房大小有限，萧焕只能在练功房的最那头摆了一个靶，站在房间这头，前手持弓，右手拉弦，四指微翘，拇指扣住弓弦。萧焕微微眯眼，万物俱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一个靶子。他暗暗咬牙，手臂施力，肌肉偾张出一股遒劲的力量，弓如满月，弦在他手中折成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 萧焕眼神一厉，松手刹那箭瞬间从拇指右侧脱出，一旁的两个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流矢带着一阵疾风划过，在靶子上撞出“嘭”的一声，落在地上带着股不甘的劲头滚了几下，隔了一会儿原本稳稳站住的靶子还在微微颤动。 童铭看呆了眼，回过神有急急忙忙地跑到靶子处，转过头来的时候一脸震惊：“天哪梁朕！你正中靶心了！”童铭伸手摸了摸靶子正中因为猛重的撞击而凹进去的一块，再回过头时候满脸写满崇拜，“你还把靶子给射出了个洞！这箭要是有箭头你还不得把这靶子给射穿了啊！” “可能是这靶子不够结实。”萧焕微扫了一眼方胥，发现他从来不曾变化过了冰冷眼神也有了一丝波动。看来自己这一射非常成功。即使萧焕对自己这次射箭已经非常满意，表面却仍旧是波澜不惊，“来，我给你们在姿势上做下指导。” 刑景辉对动作要求再怎么苛刻，他也只是是在拍戏，不可能要求自己的演员真的能练就一手百步穿杨的手法。萧焕也明白，只要做到眼神对，姿势准确就能应付电影。 萧焕本身完全是个戏盲，所以在眼神上只能由两人自己参透，而姿势上他大致能指点一二。 童铭捡了箭，颠颠地跑回来，一脸狗腿地把箭递还给萧焕。 萧焕斜了他一眼，没接过箭：“去拿把弓，摆个姿势我看看。” 童铭愉快地“哎”了一声，转身到架子上挑起了弓。萧焕有些庆幸自己曾带着童铭在健身房训练了那么些日子，否则凭童铭原本的臂力恐怕连弓都拉不开。 童铭还在挑选弓的当下，方胥已经拿起了一把弓箭，伸手开始试拉。萧焕一愣，方胥的细节处理非常漂亮，左手持弓，右手除拇指外四指微翘，短袖掩不住肌肉起伏的纹理，萧焕可以清晰地看到方胥的肌肉因为施力而微微颤抖的姿态。 “稍微重了些。”唯一不足的是方胥对力道的把握有些失控，萧焕伸手在他手臂肌肉上轻触，一边提醒，“肌肉放松点，再放松点。” 方胥随着萧焕的提示缓缓放松肌肉，直到一个恰好的力度，萧焕点了点头，鼓励道：“射箭试试。” 方胥下眼睑微微上提，狭长的双眸眯出一个锋利的弧度，萧焕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了，不再是荒寒彻骨，而是充满朝气力量与自信。方胥屏住呼吸，一箭干脆利落地携风而出。 “力道已经很不错了，姿势也很漂亮。”萧焕点了点头。 箭偏开了靶子，撞上靶后的镜子后弹回了地上，无力地滚动几圈。 可这已经足够令萧焕感到吃惊了，薛海在电话中和他提到这个“弓右手”的姿势不容易目视瞄准，想要命中还得需要大量的练习。而刑景辉不可能勒令他们射准靶心，而方胥在眼神和动作上都已经臻于完美了。 “还不够好。”方胥微微皱眉，往箭的位置走去。 越是优秀的人对自己越是有种强迫。萧焕明白他心里的想法，也没做什么多余的安慰，转身去看童铭。 童铭还在和弓弦搏斗，他明明选了一个感觉最轻便的弓，却死活拉不了太开。 萧焕看着他一脸便秘地涨红脸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发笑。 童铭刚练出来的肌肉努力地想要给主人送去几分力量，却像是一只放学会捕猎的小老虎面对一只老奸巨猾的斑马，没被一蹄子蹬翻就不错了。萧焕几步上前，伸手轻轻拍了拍童铭手臂上紧张的肌肉，忍住笑：“放松点，跟着我的动作走。” 童铭感觉背后有温热的身体靠近，左手被一阵温暖覆盖，右手手背也被不轻不重地握住，萧焕比童铭高了小半个头，温热的呼吸恰好轻飘飘地落在童铭的耳背。 耳后一片温热后又是萧焕吸气而带出的凉意，骤然间的冷热交替让童铭顿时耳朵就红了，心脏开始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脑子里埋的定时炸弹轰得一下炸开，脑海里似乎有一个声音被渣得支离破碎成一个个分散的音调，一声声幸灾乐祸地喊着“童铭你完啦童铭你完啦”。 背后还有萧焕肌肉起伏间若即若离的摩擦，童铭顿时觉得浑身一软，险些向后倒去。 萧焕觉得童铭整个动作松了松，忙提醒道：“动作别松，否则我可能会拉伤你。” “哦。”童铭定了定神，努力把自己平静下来，又使出吃奶的劲拉弦。 萧焕哭笑不得：“让你别松，没让你那么紧张。” 童铭在心里欲哭无泪，一会儿要紧一会儿要松的到底是要闹哪样嘛！ 萧焕并没有察觉到童铭心里早就乱成一锅粥，他尽量控制着童铭施力与他同步，抿出一道漂亮的唇锋。 “松！”萧焕低喝一声。 童铭急忙松开弓弦，忽然觉得大拇指一疼，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怎么了？”萧焕顾不上射出的箭什么去向，下意识地维持着环抱童铭的姿势往前看，声音里带着急切。 “没事，就是大拇指划到了，有些疼。”萧焕姿势略微一动，几乎是贴着童铭了。童铭顿时浑身都炸毛了一样蹿开，脸涨得通红，没敢抬起来。 萧焕被童铭突如其来的躲闪也是略微惊到，以为是自己动作太重伤到了他，放缓了声音，语调上也带了几分柔和：“给我看一下伤口。” 童铭伸出右手，白皙细嫩的拇指上出现一道明显的血红色划痕，因为童铭皮肤白，血痕看上去便更加刺眼。 萧焕皱起眉头，抓住童铭的手看了看。 手腕上温暖的触感令童铭一瞬间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一般纹丝不敢动弹，他看着男人微微皱眉的英朗侧脸，只有他自己知道被握住手腕的那一瞬间，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合着几分忐忑的喜悦。下一秒男人的动作更令童铭一下子瞪大眼，心脏如擂鼓般剧烈跳动。 萧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抬起童铭的手，嘴唇微启，轻轻地在划痕上吹了几下。下意识的举动后，萧焕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童铭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举动，只是定定地看着童铭，眼神中闪过几丝尴尬。 童铭好不容易才回过神，也觉察出气氛不对，他想了想，抬起纤纤玉指，鼓起腮帮子对着大拇指吹了几下：“呼呼吹一吹，痛痛飞走啦！” 萧焕：“……” 方胥走过来的步子一顿：“……” 看着两个人无语的表情，童铭老脸一红，简直自己都嫌弃自己了！只能假咳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弓：“别闲着啊，我们接着练接着练！” 短短的几十分钟，萧焕看着方胥从射偏到一点点地接近精准地靠近靶心，仍旧是有些惊讶。这个年轻人实在过分力求完美了，一丝一毫都不允许自己出错。 反观童铭则是好不容易对了眼神，却又和那把弓僵持不下了。萧焕看着童铭艰难地拉弓，心道恐怕就这场戏而言童铭是比不过方胥了，可心里却又有几分庆幸，他似乎更希望童铭不能通过试镜，继续没心没肺地开他的小诊所。 第二十八章 剩下的两场面试除了一身书卷气的胡湛令评审眼前一亮，其他人也没有什么花头。 宁远修长指微抬的瞬间，樊洪川整个人就跟筛子似的抖了起来，眼睛都瞪出了血丝，随着宁远修坏心眼地刻意放慢的动作缓缓移到胡湛身上。 “这人我要了。”宁远修啧了一声，心满意足地看着樊洪川整个人如同被戳破了的充气玩具，纸糊似的瘫在了椅子上。 太狠了。 樊洪川在心里抹了把汗，泪流满面。 “我去看看楼上他们训练得怎么样了……”隔了好一会儿樊洪川才气若游丝地从椅子上爬起来，萎靡不振地向楼下挪去。 樊洪川精神不济地挪到电梯，一副打了败仗的逃兵模样。路过的几个工作人员见状诧异地交头接耳，樊洪川这才意识到在下属面前还得维持人模狗样的精神抖擞，于是又挺胸直背地走得大步流星，在外人眼里简直惨不忍睹。 练功房就在楼上两层，今天就连电梯也似乎被宁远修收买了，左等右等没来，樊洪川只能拖着臃肿的身子从安全通道上爬了两层，到的时候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紫。 樊洪川心情更差，好不容易喘平了气息，也没敲门，直接开门就往里走。一抬眼，活生生地七魂被吓出了六魄——方胥正用弓箭对准了他的方向，箭在弦上，方胥微微眯起眼。 “别……别别别别！”樊洪川吓得话也说不正了，可已经来不及，拉弓没有回头箭，樊洪川眼睁睁地看着箭直直地向自己射来，心想完了完了！ “嘭”的一声，一旁安在墙面的玻璃颤了颤，箭落在地上，滚了几下。樊洪川双腿一软，整个人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差点没散了，哆哆嗦嗦地扶着墙壁才站稳。 “不好意思，射歪了。”方胥直线般半点没有震颤的声音里毫无道歉的情绪。 都迎面射过来了还不好意思？这要是射准了自己一条命岂不是就此告吹了！樊洪川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翻着白眼拍胸脯。 萧焕走上前，捡起地上的箭，伸手扶了扶不省人事的樊洪川，安慰道：“这箭是没有箭头的，威力不大，伤不了人。” 话音刚落，一旁的镜子就开始发出由细到尖锐的“喀拉喀拉”声，萧焕心道不好，下意识地拖着樊洪川往边上一躲，下一瞬间镜子上原本细小的裂纹打了激素一般迅速扩大，大半面镜子应声落在地上，飞溅的碎片映满了樊洪川无数张恐慌的表情。 这就是传说中的威力不大？？！！ 樊洪川简直想喊这帮人祖宗了！上有老奸巨猾宁远修，下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方胥！我呸！什么未来发展得好发展得不好的！让这个见鬼的方胥跟着宁远修玩儿蛋去吧！打死老子也不签他！！ 樊洪川在萧焕的搀扶下隔了一会儿才站稳了，喘着大粗气平复心情，好不容易才把吓出去的魂收了回来，咳了一声，稳住语气中的颤音：“上面的面试已经结束了，你们也差不多时间去试镜了。” “要带弓箭去么？”童铭眨了眨眼睛发问。 带个屁！樊洪川在心里咆哮，本想签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医生，怎么是个缺心眼呢！樊洪川正色道：“不用带，试镜时候不需要实物。” “哦。”童铭依依不舍地把弓箭架回架子上，心里还有点遗憾，他刚和这把弓培养出些感情。 “走吧。”樊洪川忙不迭地绕过一地碎玻璃往外走，这个差点要了他一条老命的房间，他真是半秒钟也呆不下去了！ 童铭跟着走了几步，发现萧焕没跟上来，一回头看见萧焕站在练功房门口看着他，就停下了脚步等他：“梁朕你还不走么？” “我就不去了，”萧焕看着童铭说，有把视线转向樊洪川，“我毕竟是和童铭一起来的，我还是避嫌吧。顺便我去找工作人员把练功房收拾了。” “行，那麻烦你了。”樊洪川觉得有道理，冲萧焕点了点头。 童铭看着萧焕一转身又进了练功房。没有萧焕在身边看着，他总觉得心里没底，可这安排也毕竟不能违抗。童铭无意识地捏了捏大拇指隐隐生疼的位置，绵长的痛觉让他觉得不那么慌张，跟着樊洪川继续往前走。 - 一地细碎的玻璃渣反射出男人拧眉的脸庞。 萧焕又拿起方胥最后射出的一箭，微微摸索箭头。磨平的箭头因为过分用力地碰撞玻璃，已经有了细微的皲裂。 方胥的准头已经练得有几分意思，那支箭也是堪堪擦着樊洪川的脸庞经过。萧焕说不准方胥是真的不小心还是刻意为之，而萧焕是眼睁睁地看着方胥见到推门进来的人后将箭瞄准了门口，萧焕心中一紧，又来不及制止方胥毫不犹豫地松开的拇指。 仅仅是个玩笑？下马威？或者是……方胥真的想杀了樊洪川？ 萧焕忍不住眼神发沉，但凡方胥想出演和琳的角色，继续在圣帝发展，都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惹恼樊洪川。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 虽然童铭臂力不如方胥，可仅仅是虚空造势，童铭的技术也并不差。他想象着萧焕环绕着自己时候手臂张开的幅度，又将手臂力量维持在似乎萧焕的手就压在上面的程度。 修长的睫毛遮住眼神中的锋利，童铭嘴唇微抿，松开拇指，眼前仿佛有箭的虚影划过，正中靶心！童铭嘴唇全出一个圆形，轻出了一口气，眼神中俱是明朗的自信，随着一声轻笑，嘴角划出一个矜持而不骄纵的弧度。 “好。”刑景辉率先鼓掌。了解到童铭和方胥从未接触过射箭后，在看到细节复原技艺精湛的演出，他心里惊讶的同时也对这两个试镜的年轻人非常满意，更叹服于薛海的关门弟子，果然不是个摆着的花架子，还真继承了几分薛海的一手绝活。 试镜结束，童铭和方胥就被助理引着去休息室稍候，留下时间给评审讨论究竟谁才是和琳一角最后敲定的演员。 宁远修这次倒是没唏嘘樊洪川，略带遗憾地说：“两个人各有特色，童铭的荧幕形象更讨喜，方胥的演出更精湛，我倒是说不准了。” 刑景辉微微点头，的确两个人的综合实力难分伯仲，他相信无论哪个人都能很好地诠释这个角色。 “要不投票吧！”宁远修抬了抬眉毛，一摊手，语气里满是遗憾，“这两个我一个都舍不得，可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入围的话，恐怕最公平的就是投票了。” 宁远修一招手，陆辛立即狗腿地跑上前，哆啦A梦似的变出四张不大的白纸和四支水笔，恭恭敬敬地呈给各位主子。 宁远修把白纸握在手心，整个人往后靠，余光一瞥毫不意外地看到樊洪川在贼眉鼠眼地妄图从他的指缝里看到写的是什么人。 可惜作战失败，宁远修密不透风的防备下樊洪川只能忿忿不平地自己写。 童铭！必须是童铭！不管签不签得到他，要是方胥上了，拍摄时候真刀真枪地练起来，拿自己还不得意外事故无数次啊！这个风险可冒不得！ 樊洪川咬咬牙，坚定不移地写了童铭两个字，小心地把纸条折成一小个方块，心还悬着不能放下来，一抬头就看见宁远修已经写完了，一脸戏谑地打量自己。 樊洪川尴尬地移开视线，没一会儿，刑景辉也皱着眉头落笔，乐正宇放下了水笔，将白纸随意一折。 “陆辛，唱票！”宁远修头也不回地吩咐。 陆辛立即收起几张纸条，一副开人代会的架势，专业地读一张撕一张。 “童铭一票。” “童铭两票。” “童铭三票。” “方胥一票。” 念完陆辛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可主子没发话，奴才也不能说什么。陆辛攥着一叠碎纸无声地退到一边。 “没想到小医生人气还挺高。”宁远修有些诧异，随后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上下打量着樊洪川，“我还以为樊监制会选方胥呢。” 要是没经过下面那场差点魂都吓没了的惊险奇遇，樊洪川还真会斩钉截铁地选方胥。现在他心安了，在片场上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可下一秒他意识到宁远修的意思是，他也选了童铭，那么…… “本来想着樊监制那么看好方胥，我还想着就收了小医生把方胥让给圣帝。可现在樊监制好像是改主意了，可我却不想让了？这个怎么办呢？”宁远修微微斜过头，眼神无辜地好像真的是在和樊洪川打商量。 “呵……呵呵……”樊洪川除了干笑，也没别的想法了。看来老天还是很眷顾他的，他一开始就想着让宁远修把方胥让给自己，没想到他还真的让了呢，呵呵呵呵呵呵。 第二十九章 宁远修下意识地以为刑景辉选的是方胥，送刑景辉离开大楼的时候还双臂曲成一个直角，撑在刑景辉摇下的车窗上，戴着墨镜看着面无表情的刑景辉，嘴角上扬，带着毫无抱歉的笑意：“不好意思啊刑导，方胥的确是挺好，我本来以为肯定大家都会选他，我想着给梁朕一个面子就投了童铭，没想到樊洪川那家伙居然也投了他。” “你是想说你和他心有灵犀么？”刑景辉语气平静。 “放屁！”宁远修顿时就爆了句粗口，和樊洪川那死胖子心有灵犀……宁远修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是爆粗口影响不好，宁影帝眯起眼看一旁的陆辛：“你刚才听到什么了么？” “没有没有！”陆辛立马摇头。 宁远修换上夸张的谄媚表情：“刑导咱那么多年老朋友了我对您的忠心那是天地可昭日月可表山无棱天地合江水竭夏雨雪……” 刑景辉打断：“你是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文学修养么。” 刑景辉总是能分分钟打破他优雅的外壳，关键是自己还说不过对方！宁远修咬牙切齿，心想你这老东西太不给面子了，然后恶狠狠地转眼看陆辛，陆辛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幸好唯一的围观人陆辛很识相，宁远修感觉内心平静了，拧回头看着刑景辉，摘下墨镜，深情款款，乌黑的眼眸如同黑洞，令人不由自主地想深陷其中：“不是，刑导，我的意思是，虽然方胥没能如你所愿中这个角色，但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你看着我真诚的眼神。” “今天挺干净，没沾眼屎。”刑景辉镇定而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宁远修：“……” “还有，谁跟你说我选的是方胥？” 宁远修震惊地收回眼神中的深情：“！！！” “刚才那个眼神挺好，多练练，拍生离死别的戏的时候用得上。”刑景辉一边按下按钮，车床缓缓上升，宁远修生怕自己被夹到，往后退了一步，刑景辉木头似的一板一眼的声音隔着半个窗户传过来，“童铭那小伙子不错，你好好培养着。” 刑景辉一脚油门，银灰色凌志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冲了出去，宁远修刘海在风中凌乱了，陆辛忙不迭地上前替他打理。 宁远修任由陆辛手忙脚乱地忙活，心里的惊讶还是没止住。竟然只有乐正宇一个人选了方胥？ - 回到诊所一路上童铭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世界太不真实了，半天前他还忐忑不安地以为自己湿了裤子丢脸的要死，现在居然被告知自己已经通过试镜了！ 想想若干个月后自己会出现在投资过亿的电影里，童铭简直要激动得不能呼吸了。 萧焕看着双手发颤得连合同都快拿不住的童铭，有些哭笑不得地接过那叠厚厚的纸，顺手扶正了童铭险些撞上胡同墙的步伐：“走路看路。” 圣帝很快地在网上公布了几个通过试镜演员的名单微博和小屋里对话的视频剪辑。视频里的童铭浓眉大眼的看上去特别呆萌，一双清澈的眼睛活活揉碎了女观众的心，尤其是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另外几个演员没有的纯粹，不过幸好编导把童铭自顾自地报了诊所住址的大致位置的部分删除了，否则恐怕晚上就会有小女生到附近蹲点。 一群少女心泛滥的女粉丝顺藤摸瓜地找到了童铭的微博，童铭粉丝数没多久就破了万，粉丝们还热情地给自己的群体起了个名字——童子军。#国民初恋#的话题也被逐渐刷了上去，主持人发的就是那张微醺灯光下运动后笑得青涩而阳光的图，童铭身上稚嫩而挺拔的线条击中了无数女同胞纤弱和敏感的少女神经，隔着电脑屏幕萧焕都能感受到那头发着“啊啊啊啊啊”的感叹词的一个个女粉丝眼里冒着的红心。 事实上观众对《风起》的了解程度少而又少，对于其中几个历史人物的了解也不过是来自电视上早些年热播的电视剧，和珅被丑化，和琳则几乎未着笔墨，如果童铭能借此机会将和琳的角色在观众脑海中扎根，那无疑对他以后的发展是莫大的助力。 没有多余的椅子，萧焕大半个身子撑在桌面上，童铭在他身前不到十公分的位置操纵着鼠标，萧焕的呼吸便完整落到了童铭的发梢上。童铭察觉着这深深浅浅的安静呼吸，心跳又开始加快，眼前的字也变成了扭曲的蝌蚪，无声地叫嚣着你看不清我你看不清我！ 童铭沮丧地伸手拍了拍脸颊，自己好像很不对劲啊！ 萧焕见他没头没脑地拍脸，有些诧异，直起身：“怎么了？” “没怎么，我去洗澡！”童铭忙不迭地从椅子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卫生间赶。 萧焕没注意到童铭的异常，他自然地坐到了童铭原先的位置，往下拖着网页，微微皱眉。 这次海选的人物是完全公开，有人力挺童铭，自然也有人稀罕方胥。 果然没看多少评论，就有了连酸带骂的粉丝。 ——方胥才是我男神啊，人高高大大的演武将才合适，那个叫童铭的看上去清清秀秀的，放过这个角色好么！ ——泥煤啊，我赌了一生节操说肯定是方胥进啊！我上哪儿去捡回我的节操啊！ ——不是任何一方的粉丝，单纯的路人表示抛开演技不说，方胥的外形要比童铭更适合演和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不是有什么潜规则啊！为毛线我大胥没有进！不开心啊啊啊啊！ ——呵呵，有没有潜规则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吧。 ——医生VS科班出生的演员，然后医生赢了，告诉我现在的戏剧学院究竟多吃瘪…… 这些评论大多无可厚非，有粉必有黑。娱乐圈多得是进圈后被黑粉喷得一天到晚战战兢兢的小演员，就算是做到宁远修这个地步也多得是喷他的人。但只要时间，只要能用时间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之前的一切蜚短流长都是浮云。这娱乐圈成神的颗颗人性都是金刚钻，这个生死场里容不下玻璃心。 萧焕手指轻叩桌面，想了想，关掉了网页。对于童铭这种比玻璃心还脆弱的泡沫心脏来说，这些评论还是暂时不让他看见。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萧焕看了眼来电显示，微微拧眉。 是陆辛。 这么晚了还给自己打电话，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陆哥你找我？”萧焕声音稳重而低沉。 “啊，梁朕啊，是这样！”话筒那段陆辛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似乎还有无奈的情绪，“今天童铭好像给在他微博留言的粉丝回复了些不合适的东西，虽然他已经删除了，但还是已经被一些有心人截图传到网上了。” “……那我需要做什么么？”萧焕沉默了半晌，沉声问道。他虽然不知道童铭究竟做了什么，但听陆辛的语气童铭像是捅了个大篓子，心里略微升起几分焦躁。 “也不是什么大事，”陆辛似乎是怕萧焕太紧张，安慰道，“宁总也说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会儿找公关联系一下，把事情压下去就成。宁总的意思是让你和童铭说说，最近别发微博状态啊什么的，免得让人拿去做文章。等到时候签约了公司有了经纪人和助理，就会有人给他的微博什么的把把关，所以这几天能忍就忍，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也别一时冲动啊之类……” “我知道了。”萧焕又和陆辛寒暄了几句，挂掉了电话。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夹杂着童铭五音不全的小调。氤氲的水汽顺着浴室门缝里钻出来，微醺着百无聊赖地盘上萧焕的身体。 萧焕打开童铭的微博，下面的评论里果然看出了写端倪，顺着几个粉丝踩过去，一张□□高清的截图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萧焕面前。 “你们不要想歪啊！我和他只是单纯地住在一起啊！” 转发数量已经好几百，也有几个小娱乐微博开始拿这一段子做文章。 底下的回复倒大多都是善意的。 ——他？→ → ——艾玛！（﹃）好像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呢！ ——又开始脑补了！这是居家种田温馨文么！ ——本来不想回的，看到一群腐女觉得简直够了……人就不能自己有个合住的室友么？ ——给室友煮饺子……是不是还要织毛衣→ → ——…… 萧焕：“……” 这倒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大多是腐女们扯着童铭YY，顺便脑补这个吃水饺的另一半。还有几个方胥的粉丝跑来呵呵，说是这才刚定下角色就忙着炒作，也是蛮拼的。也有些讽刺童铭心计深的。可大多都被壮大的腐女群和童铭的新粉丝盖了过去。 萧焕看了一会儿，关上了电脑。 卫生间里已经没有水声传出来，隔了没多久童铭就出来了，松松垮垮地套了件破了洞的白背心，身上还冒着热气，见萧焕关了电脑，还有些诧异：“怎么不看了？” “没什么有意思的内容了。”萧焕声音里不带任何起伏，“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我明天得去剧组，不能陪你了。” “哦。”童铭老老实实地答应了，挠了挠头，右臂一抬，胳膊下豁的大口子就在空气里张牙舞爪。 微醺的灯光下，童铭露在空气中的身体也带着几分健朗和青涩。萧焕蓦地心头一软，放缓了音调，低沉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温柔地碰撞，愣是把童铭心戳出了一个柔软的坑洞：“以后别穿这样的衣服了，换身新睡衣。” 童铭眨了眨眼睛：“啊？哦！” 第三十章 昨晚童铭又兴奋过了头，像只鹌鹑似的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萧焕没忍心去阻止，可惜对敌人的容忍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萧焕一早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两个怎么也掩不住的黑眼圈，沉着脸下定决心往后若是童铭再犯多动症就得找根绳子捆起来。 《遮天》的拍摄还没结束，古装武侠剧一天没有武替都过不去，更何况钟鸣泉实在是个不中用的花架子，昨天硬着头皮上阵了一个白天，晚上谢芒就火急火燎地给萧焕打电话，暗示萧焕快点去剧组接班。 萧焕转了几班地铁，坐上去影视城的大巴。旅途漫长，车内的时光悠远而安谧。萧焕坐在最后一排车座的角落，漫不经心地看了一会儿窗外，风景无声地向后跑去。萧焕怔了一会儿，闭上眼，在柔软的座位微微震动中补眠。 闭着眼睛，蓦地就想起昨晚睡前的事。 童铭像只蜗牛似的裹着被子，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萧焕，一副已经一夜暴富的态度豪迈地扬言要包养他。 萧焕被他一派无知天真逗笑了，微微上扬的嘴角挂了几分无奈：“你这是苟富贵，无相忘么？” 童铭对萧焕的反应有些失望：“这时候你应该说苟富贵，求包养！” 萧焕失笑，就着窗口漏进来的月色远远地看见时针颤颤巍巍地指向了二。萧焕低声打断童铭还不安分的扭动：“睡觉吧。” - 即使出门得早，萧焕到影视城的时候也已经近九点了，但剧组的人似乎也没那么早开工，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地搭着仪器。 谢芒手里拿了几个肉包在啃，见到萧焕来眉宇间透着股发自内心地高兴，还热情地要分包子给萧焕一起吃。 萧焕一向对这种油腻的肉食包子带着些抗拒，以往童铭给他买的包子大多是豆沙或者蔬菜馅的，所以即使还饿着肚子，萧焕仍旧礼貌地拒绝了谢芒的好意，又接着和几个半熟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去共用的化妆间化妆。 在门外萧焕就得知了今天几个大牌演员的专属化妆间电路改修，所以都在共用化妆间。一向自来熟的化妆间的助手小夏见萧焕过来，还特意低声神秘兮兮地嘱咐萧焕一会儿进去后坐稍微边上点，今天钟鸣泉心情不好，看什么都碍眼。 果然一进门萧焕就看见钟鸣泉坐在化妆间正中，皱着眉头架着二郎腿，一脸化妆师欠了他几百万的架势。一会儿嫌脸扑得太白了，一会儿嫌眼睛不够有神。可谁让他是祖宗呢，化妆师只能忍气吞声地按照钟鸣泉的意思改，心里一早就腹诽开了。 女主角白思歆恰好上完了妆，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出门，和正巧进门的萧焕打了个招呼：“早啊梁朕，早饭吃了么？我这儿还有粥你要不要来点？” 白思歆算是个新晋女演员，出道也就一两年，却一下子靠演一部经典武侠改编的电视剧的女配角红了起来，主要归功于女主角演技神坑，白思歆硬是压过了女主角的风头火了。她签约的那家工作室并不大，白思歆长得也并没有其他女演员出色，容貌甚至是平淡无奇。这样突如其来的风头让网络上多出了若干扒白思歆的“干爹”的帖子，其中还有脑洞大开者还在那一群“干爹”里带上了萧焕。 这种不靠谱的帖子简直用脚趾头想想都是瞎编的，底下的路人纷纷表示是不是白思歆的公关团队在炒作。 事实上圣帝娱乐虽然有涉及电视剧，但主要还是靠唱片和电影两大支柱，萧焕对白思歆的过去并没有过注意，印象里不过是在某场宴会中有过一面之缘。 而在剧组里的白思歆的确是勤奋的，萧焕看得出来她的演技仍旧生涩，可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令萧焕也生出几分佩服。也难怪谢芒会用这样一个风口浪尖的女演员做女主角——白思歆总有一天能火，她需要的只是时间的历练。 不过正因如此谢芒被列入白思歆的干爹行列也在所难免，不过舆论当头的谢芒倒是乐呵呵的，还不厌其烦地发微博为白思歆正名。萧焕想倘若自己站在谢芒的角度可能也会这么做，他只不过在剧组待了短短的一个下午，看到的白思歆不是在演戏就是在揣摩剧本，吊威亚时候也亲身上阵极力做到最好，下来后还笑称在上一部电视剧里吊习惯了，这会儿吊威亚跟吃饭一样随便。电视剧圈，女演员大多是靠脸吃饭，或是靠攀着金主的大腿往上爬的，像白思歆这样诚恳努力的实属难得。更关键的是，白思歆没什么架子，和剧组里一众的工作人员打成一片，眼下更是热情地要把自己带来的玉米粥分给萧焕。 “谢谢白姐，我吃过了。”萧焕冲她笑了笑，礼貌地拒绝。 英朗的唇线微微上扬，棱角分明的五官带上几分柔和后更具杀伤力。白思歆看着萧焕的笑容愣了愣，长成这样居然还只是个替身，那自己这种水平的外貌能混到女主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好多好多好多德吧！白思歆强忍住花痴的冲动翻了个夸张的白眼：“什么白姐啊，你比我大好吧！叫我思歆吧！” 萧焕看着白思歆强作不屑一顾的表情，眼底透出几分笑意：“好的思歆。” 白思歆顿时有些心跳加快的感觉，萧焕的眼睛如同一汪深潭，深处埋藏的深邃和成熟让白思歆还没对视上两秒，就丢盔卸甲地移开了目光。 “还杵在门口打情骂俏呢！”钟鸣泉带着刺的嫌弃声音骤然在后方响起。 刚萌动的心跳在顿时被打得粉碎，白思歆有些不高兴，可咖位在那儿摆着，即使不想理会钟鸣泉不知来由的恶意，她仍旧是转身冲钟鸣泉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一转身就翻了个真心诚意的白眼，和萧焕道了别，带着助理出门了。 萧焕的声音里依旧是挑不出刺的礼貌和恭敬：“泉哥。” 萧焕看得出白思歆对钟鸣泉的不耐烦，其实剧组里的人多多少少看钟鸣泉都带着几分鄙夷，却又不约而同地缄口不语，表面上对钟鸣泉仍旧万分恭敬，私底下谈起却从不带正面的评价。看着钟鸣泉一脸尖酸刻薄地看着白思歆出门的神情，萧焕倒是觉得钟鸣泉也混得蛮不容易。对于他这样的演员来说，混了那么多年都不曾在电影界里饰演个一官半爵，心情早就被压抑得有些扭曲，万分渴望得到导演们的肯定，却又不甘与新晋的演员为伍——对下的刻薄和对上的谄媚，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你可算是来了！”钟鸣泉转头看萧焕的时候，已经是大变脸，一副见到救星的模样。钟鸣泉挥退了化妆师，化妆师倒是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跑去门口带上了门。偌大的一个化妆间，倒像是成了平时钟鸣泉专用的休息室。 钟鸣泉这表情，一定是有一肚子话要吐槽，萧焕接着冲他笑了笑，示意自己听着。 钟鸣泉皱着眉头开始吐苦水：“昨天本来是没什么武打戏的，可前天你拍的那段要加几个面部特写的事儿给移到昨天了，老天爷，我恐高的好么？吊在这么高还要我做什么剑客冷冽的眼神！那不是要我命么！” 萧焕努力地回想粉丝们看到自己钟爱的演员吃苦会是什么表情，努力酝酿了一番，眉头微蹙，扯出个无奈而安慰的笑：“辛苦泉哥了，可惜这镜头也没法用替身……不过导演这么安排也是看中泉哥面部的演技好。” 一句话，安慰紧接着肯定。果然钟鸣泉受用非常，连抱怨的神色都带了几分轻飘飘的自得。一天的时间，足够让钟鸣泉了解到萧焕的身份——宁远修专属替身、薛海的关门弟子。无论哪个拉出来，都足以让人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替身带上几分恭敬。而这样一个戴着两顶光环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粉丝，而且愿意不计个人得失地做自己的替身，钟鸣泉心里多了几分暗喜，一早上没了专属化妆室的郁闷以及昨日的怨气一扫而空。 钟鸣泉站起身，热络地萧焕当成自己人的样子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往外走，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和他很熟。 钟鸣泉没萧焕高，萧焕得微微屈身才能适应钟鸣泉的这个姿势，而钟鸣泉戴着头套的假发更是不安分地落在萧焕的脖颈上，随着步伐微微骚动。萧焕眼神中闪过几丝不动声色的恼意，转瞬被随和沉稳的笑意盖住。 “今天太阳不小啊。”钟鸣泉伸手遮住头顶，打量了一眼火辣辣的阳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萧焕却是注意到剧组人群意外地聚拢在一起，这个架势，看来是有什么人来探班了。 钟鸣泉也有几分好奇，维持着架着萧焕脖子的姿势走了过去，向人群中张望。 一瞬间，萧焕感觉到钟鸣泉的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呼吸声先是一滞，随后便带了几分压抑的怒气。 是谁？ 萧焕顺着钟鸣泉的目光向前看，恰好那人也向这里看过来，视线碰撞的一刹那萧焕整个人如同化作冰块砸入火坑，冰火碰撞见萧焕感觉自己连喘气都带着熔浆的味道。他整个眼神沉下来，一汪深潭般的瞳仁瞬间燃满地狱烈火，连钟鸣泉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低压愣了愣。 成昱！ 第三十一章 成昱正和谢芒攀谈得欢，或者说，是他单方面觉得欢，而谢芒则是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肉包。 谢芒对于武侠剧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热爱，甚至已经确定了接下来要拍的一部改编自著名武侠小说家林颂贤经典之作《大荒龙野》。林颂贤活了大半辈子，也把把这部作品的电视剧版权掖了大半辈子。可他一日忽然意识到倘若再不松口，对这部小说也许并不是保护，而是埋没了。 林颂贤想要将《大荒龙野》影视化的消息一出，各方制作人导演都文风而动。林颂贤跟封建时代选秀女似的挑三拣四了小半年，总算是敲定和谢芒合作，并要求亲自编剧。 经了谢芒手的电视剧，再加上林颂贤的名望，即使本来就不存在没有拍坏的可能，可就算是真的拍坏了，也足够里面的演员火上一把。 成昱便是看中了这一点。 老实说，现在圈子里已经迈入了电影圈的，多多少少都不愿意再自降格调地回来拍电视剧。可谢芒和林颂贤强强相遇，碰撞出的零星火花也足以让一众早已在电影圈里风生水起的演员垂涎，更何况圣帝正低迷，成昱左右思量，觉得有些机会还是得靠自己来把握，于是找了个时间来电视剧片场探班。 他知道钟鸣泉正在饰演主角，冤家碰头在所难免。可他又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倘若他这次一来，如果钟鸣泉那家伙能善意相待，好吧，起码做个样子，那么明天见报的娱乐新闻可能就会是娱记揣摩他俩不合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大荒龙野》选角尚未确定，网络上对这些经典角色的人员也是讨论的也是用热烈空常，如果娱记会抓住他和谢芒亲切交谈的点来做文章，那么自己还能再趁《风起》上映前再火上一把。 《遮天》并没有限制游客记者的探班，成昱知道周围一定有狗仔，他刻意地，甚至是夸张地上前，握住了谢芒小心翼翼地抓着肉包的手。 - 成昱的突然而至也给让剧组成员都惊讶了几分，成昱这些年在电影界混得也算不错，在场的一些为看自家偶像来的粉丝也或多或少有些成昱的粉，顿时就生出一片片激动的狂潮来。 成昱很满意，这就是名人效应，这就是红了的明星，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比起平时带着几分高冷的钟鸣泉，成昱为人处世则更加娴熟而圆滑。他热络地对一旁惊讶却不敢上前的粉丝笑了笑，让助理将自己带的早饭分给那些受宠若惊的小白兔似的粉丝们。 “这么早来剧组，一定饿了吧，我带了些早饭，你们吃点？”成昱笑容温和，意料之中地看到粉丝们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转身离开时，也毫无意外地听见她们的窃窃私语—— “天哪！真的好帅！” “是啊是啊！一点架子都没有！” “啊啊啊，我要路人转粉了！！” 成昱嘴角带着笑意，继续大步流星往里走，客套而礼貌地穿过一个个工作人员，一眼就锁住了坐在导演椅上那个军绿色身影。 “谢导！好久不见！”成昱穿过不顾周围工作人员从惊讶转至诧异的神色，激动地就差挤出两滴眼泪了。 “啊，成昱啊。”谢芒脸色不冷不淡。从成昱走过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他，不是因为他成昱是什么自带明星光环令人不得不对其注目的狗屁理由——这些在娱乐圈里见多了名流巨星的谢芒来说纯属扯淡，而是成昱太会来事儿了，他分明和这个剧组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却兴师动众地来探班，还给周围粉丝分早饭？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剧组对前来探班的粉丝太不上心么？ 钟鸣泉和成昱几乎是同时出道，当时谢芒也恰好有一部戏要选角色，只是一个简单的男配角，在钟鸣泉和成昱之间他内心更倾向成昱，可成昱却在签约圣帝后有了更好的片约，一脸抱歉的和谢芒说也许钟鸣泉更适合这个角色。 眼底掩不住的虚情假意谢芒看得通彻，又是一个攀上电影界的高枝就不待见电视剧的人。 谢芒表面不动声色地应承成昱选择了钟鸣泉，也在成昱充满抱歉的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合作中暗自冷笑。 这句下次有机会合作，这么些年，从未兑现。成昱在电影圈越发混得风生水起，钟鸣泉也逐渐成了谢芒的御用男主角。可就是这一段差距，永远成了扎在钟鸣泉心头的一颗钉子，膈应在谢芒喉咙里的一根鱼刺。 “谢导，人这一天最重要的一顿就是早饭，你怎么就吃几个没营养的肉包啊——”成昱自顾自地拖了把椅子在谢芒身边坐下，一脸埋怨地看了眼包子，又挥手招来助理，取过他手中的保温杯，对着谢芒脸上就差笑出一朵花了，“谢导，我特意帮你带的杂粮粥，早上喝点热粥对身体好，您尝尝？” 谢芒轻描淡写地看着脸成昱一脸殷勤地端着保温杯的样子，不紧不慢地继续咬了口包子：“就算这肉包没营养，可吃了那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早上容不下什么别的味道。” 成昱整个人尴尬地一顿，谢芒的话就像一盆硫酸，一下了扑将上来就把他刻意伪装出来的熟稔腐蚀得一干二净，成昱眼神四下飘忽，讷讷笑道：“瞧您说的，这人是铁饭是钢，当然是吃得越好才能越壮实，您这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身体当然要好好补补。” 这意思是说自己眼界太低，永远都只看着一个钟鸣泉，而暗示自己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谢芒心里冷笑，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催了几声快点搭灯光和摄影机啊，不再搭成昱的话。 谢芒突如其来的冷淡令成昱顿在当下，就这样的态度，恐怕《大荒龙野》的角色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戏了。附近工作人员看出了些苗头，有几个看着这里低声耳语的。成昱在心里暗骂了谢芒不给自己面子几句，表面却又扯出个毫不在意地笑容，让助理把自己带的多的早饭分给剧组的工作人员。 附近不少看出了谢芒的态度想看成昱自作多情出丑的工作人员，却又不得不感谢地接过成昱助理分来的粥点。成昱心里多多少少有料到自己会在谢芒这里吃闭门羹，可他也一早便想好了对策，假意和工作人员熟稔热情，那么这般情形到了娱记手里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钟鸣泉从化妆间出来，见到的恰是这一幕。 这个笑得优雅而热情，和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感情好的如同亲兄弟一般的人，不正是他的眼中钉么！ 跟这个剧组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成昱，来这里做什么？！ 钟鸣泉在心里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做足表面功夫，冷着的一张脸始终热络不起来。可身边突如其来的低压令他忍不住愣了愣，转眼看萧焕，只见他牢牢盯着前方，眸色深暗，嘴角不露痕迹地向下微倾，两腮上的肌肉似乎也在颤动。 不过只是一瞬间，萧焕的那个表情一闪而逝，钟鸣泉再仔细看萧焕，他已经是一脸平和地调转了视线，仿佛之前的低压只是自己捡到成昱内心郁愤的一时错觉。 谢芒没有出演赶人，成昱自然也就大大咧咧地游转在工作人员间，意料之中地看到之前窃窃私语的人这时候都带着些尴尬的神情，他再略施好意交谈几句，对方眼神里就带了几丝不好意思。 在剧组笼络人心这一招，成昱早已驾轻就熟，而结果也的确令他满意。 成昱目光不露痕迹地一转，恰好看到正一路过来的钟鸣泉。众所周知，钟鸣泉那家伙搞不好剧组关系，自己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给了不动声色地狠狠给了他两巴掌。 成昱嘴角勾起一抹不露痕迹地嘲意，看到对方几乎要炸毛却又强忍住做出副冷淡的复杂表情，成昱心里简直笑开了。 能看到钟鸣泉这个表情，即使此趟毫无收获，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成昱无意识地余光一转，却忽然对上一双深幽的带着刀子的眸子，心头顿时一颤，升上股没来由的寒意，整个笑容僵在脸上，甚至变得有些扭曲。成昱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那个眼神点了穴道，仿佛有一把细如发丝的绳刀从他脚底带着寒意迅捷而又稳健地上升至头顶，下一瞬间血肉分离，每一寸白森森的骨骼都被那眼神中的寒意冻得发出惨如厉鬼的尖叫。 他是谁！ 成昱下意识地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可那眼神似乎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微晃了一下头，再回神，男人已经是看着别处，神情淡漠得仿佛自己适才的惊恐只是空穴来风。 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成昱定了定心神，他急忙收回失态，换上一张笑容，向钟鸣泉迎了上去：“鸣泉！好久不见！” 第三十二章 钟鸣泉看着一脸虚情假意迎上来的成昱，只觉得从脚尖到发梢都带着一股子膈应，要是怒发冲冠这个词真能具化出来，那钟鸣泉的假发早就被顶开了三五公分了，沾了发胶也没用。 一句“你好啊”卡在喉咙里，钟鸣泉怎么也没法真心诚意地吐出来。 你好个大头鬼，你要是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 萧焕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见状略退了半步，目光幽深，看着钟鸣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上前几步配合成昱上演了兄弟情深的拥抱。 钟鸣泉装模作样的本事远不及成昱，电光火石间萧焕注意到两人分开的时候成昱嘴唇微动，钟鸣泉脸上的笑容顿时把持不住，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萧焕微微蹙眉，转过了视线。 成昱与钟鸣泉有的没的地寒暄半晌，便恍若目的达成般，圆滑地与周遭众人打了招呼，还刻意把装着粥的保温杯留给了谢芒，热络地客套了几句，带着一股子光环地离开了。 隔了一会儿现场也继续工作了起来，恍如从没有人来过。 错身而过时成昱低声而带着嘲讽的声音如同沾满酸液的冰锥，又在钟鸣泉的心上狠狠刺了一道。 成昱的声音很小，小得钟鸣泉不得不花百分之百的注意力才能听到他，可将声音纳入耳廓后钟鸣泉又腾不出精力来维持兄友弟恭的和谐场面。 “我确认参演《大荒龙野》了。” 细不可闻，落在钟鸣泉耳里却恍如平地一声雷，将他整个人都震得发颤。 谢芒下一步电视剧是《大荒龙野》，钟鸣泉是知道的，可钟鸣泉胆子小，即使和谢芒合作了很多电视剧，可他骨子里带着演技不好的自卑感，更何况《大荒龙野》的选角可不是谢芒一个人说了算的，更多还得看林颂贤那个顽固老头的意思。 钟鸣泉知道成昱当年爽约谢芒的事，可谢芒从未提，钟鸣泉也看不透谢芒对成昱到底是几个意思。换成自己事谢芒，遇到这种事情势必不会再对成昱有任何好感——可是，可是毕竟钟鸣泉曾经是欣赏过成昱的，再度邀请他合作也并非不可能。又或者，成昱已经和林颂贤有了联系？原著拍板，谢芒也没法说个不字。 钟鸣泉越想心里越乱，萧焕看着钟鸣泉呆呆地站立了许久，周围都是人，一双双来去的眼睛指不定就会注意到钟鸣泉的失态。 “泉哥。”萧焕低声提醒。 “啊？呃……”钟鸣泉转眼一看萧焕，看到对方眼底压着的警示整个人一个机灵，这才回过神。 成昱这是在砍了他一刀后，还想看着他出丑。钟鸣泉感激地看了萧焕一眼，随后眼神发暗，心中咬牙——成昱，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了！ - “你和他说了你进《大荒龙野》了？！”周樱一张精致厚重的妆容被表情活生生撑出了惊悚的味道，脸上一层厚厚的粉似乎要从脸上四散奔逃。 “樱姐你紧张什么，”成昱低笑一声，随手将衬衫的扣子解开到胸口，露出一大片蜜色的胸肌，他手臂微撑车座，上半身充满诱惑地向一旁的张口结舌的经纪人靠了过去，“樱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钟鸣泉，他就是个靠脸吃饭的窝囊废，我也就是去气气他，没别的意思。” 周樱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偏头躲过了对方愈靠愈近的嘴唇，皱起柳眉：“我让你来剧组只是为了让你好好讨好一下谢芒，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钟鸣泉把你和他说的这事儿抖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成昱嗤笑一声，兴致缺缺地靠回车座，双手伸到脑后，惬意道：“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就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是旁敲侧击地也想在《大荒龙野》里混上个角色，我就是想看着谢芒烦他，他过得不好我就高兴！”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了还在和钟鸣泉较劲……”周樱拧起眉头，她作为圣帝的金牌经纪人，手底下掌握着好几个红得发紫的艺人。成昱不是那些人中最好的，却是最会攀关系的一个。即使周樱知道成昱接近自己从来都是带着满满的功利和私.欲，可自己却因为和他上过床后欲罢不能，恨不得把所有好资源都塞给他。这男人简直就是一株腐骨噬魂的罂粟。 “唉，樱姐你别气了，”成昱一只手又不安分地爬上周樱的大腿，“你不是有认识几个出版社的么，既然谢芒这条路行不通，我们就从林颂贤那里下手……” 自己在谢芒那儿吃了闭门羹，自己还得替他为一时之气擦屁股，周樱一下子有些气得胸口发闷，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我今天没空帮你收拾烂摊子，圣帝这次新收了几个艺人，我可不能一天到晚地守着你们几个老人，我也得挑上个有前途的小鲜肉放在手底下。至于你，你自己惹的祸自己搞定。” 成昱却没被这一拍就给拍得气馁了，女人，只要肯下功夫哄，天大的脾气也能哄没了。成昱再接再厉地往周樱处挪了大半个位置，伸手环住周樱，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胸口带。见周樱没拒绝，成昱勾起嘴角：“肯定是樱姐的事情优先啦，今天没空，还有明天，后天，来日方长嘛……” 成昱一句拖着尾音的来日方长又把周樱的脾气浇灭了一大半，她无奈地说了声“你啊”，放缓了僵硬的身躯，顺势靠在成昱身上。 成昱松了一口气，忽然间想起方才钟鸣泉身边那个令他恐惧得几乎窒息的眼神，他发现自己一直到离开都没勇气和那个男人对视。他究竟是谁？ “对了樱姐，刚才我去探班，倒是看到个和钟鸣泉挺亲密的人，听人说是他的替身……” 周樱支起身子，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让你去见谢芒，你去钟鸣泉那儿惹来一身腥倒算了，还对一个小替身上心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的话？” “没事儿没事儿樱姐，你别激动啊，我就那么随口一提。”成昱连忙安抚，周樱有些激动，他也只能压下这个话题。 “去公司！”周樱捋了捋微乱的头发，吩咐司机。 - 去宁远修工作室签约，童铭穿上了他最正式的一套西装，抹了发胶，对着镜子臭美地照了半天，越看越觉得自己简直从发梢到指尖帅得天怒人怨。 一路出胡同，童铭一路平安地经过吴老家门口，心满意足地没听到笼子里瞎蹦跶的鹩哥喊自己煞笔。 鹩哥在笼子里炸着毛上蹿下跳了半天，才把卡在脖子里的松子咽了下去，童铭已经走远了。鹩哥懊恼地蹦了几下，远远地喊了“傻逼”。都是这颗松子的错！今天都没来得及和傻逼打招呼。 风大，鹩哥殷切地问候没传多远就顺着风往回跑了。逆风而行的童铭眼见地看到胡同口停着的一辆宝马，站在车边犹豫了一下，正准备绕到后面看一眼车牌号，车窗这时候摇了下来，胡湛一张书生气十足的笑脸温温润润：“童铭你来了，快上车。” “噢噢噢噢……”童铭忙不迭地要开门上车，宝马车的门把高贵冷艳地拧着身子就是毫不动弹。童铭后脑勺开始冒汗，这高档车难道配置还和普通车不同，难不成这门还是声控的，得喊一声芝麻开门才能开？ 童铭正卯了劲对付门把，墨色的车窗又一次缓缓拉下了，胡湛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童铭，司机让你别拉门了，他忘了开锁，再拉下去门都坏了。” “啊？这样……”童铭连退三步。 好不容易坐上车，童铭见胡湛穿得一身休闲服，在比对自己一副毕业生面试似的打扮，顿时又有些尴尬。好在胡湛倒是没在意他穿着，赞美说：“上次在圣帝我就想说了，一直没机会，童铭，你长得真挺帅的！” “啊？一般啦，没那么帅啦，哈哈……”童铭揉了揉鼻子，毫不掩饰脸上喜滋滋的表情。 胡湛：……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回敬说你也很帅么…… 童铭忽然如同醍醐灌顶，看着胡湛，眼神诚恳，发自内心地说：“我觉得你也特别帅！特别是你这头发！哪家店做的啊？” 胡湛又有点高兴了起来：“宏景城里面一家店做的，你要做么？我有那儿会员卡！” “啊？算了算了！”童铭忙不迭地拒绝。宏景城里的店动辄上千，童铭活了二十几年，一元硬币还恨不得掰成两半用，还从来没想过进宏景城奢侈一把。 胡湛也不坚持，看童铭的打扮和住处他便多少明白了对方的经济能力。胡湛出了口气，颇有些叹惋地揉了揉头发：“可惜了我这一头刚做的头发，这马上要演清宫戏，就得剃光头了……” 童铭一下子跟座位变成了充气垫似的的差点没整个人弹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剃光头？！ 第三十三章 原本童铭总对胡湛有些戒备，面试时候那些冷眼旁观的试镜人多少令他有些阴影，可与胡湛交流了一路后他倒是觉得这个看上去带着几分文弱的人似乎挺好相处。 童铭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唠着家长里短的从胡湛花多少钱做个头唠到了韭菜好吃还是韭菜芽好吃。两个人在就青椒是否好吃的话题下产生了激烈的纠纷，在得知胡湛家境雄厚父亲还是市委领导后童铭偃旗息鼓地举了白旗。 没办法，谁让自己就是那么一个吃软怕硬的人呢。 一下宝马，就有工作人员领着童铭和胡湛刷了卡进入大厦坐上电梯。 童铭原本还想和这个露六齿的笑容弧度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的美女工作人员随便聊上几句，却又被对方眼神里与笑容截然不同的冰冷给吓了回去。 童铭一向在胡同里自由散漫惯了，可这楼里一个个如同机器般高效精致而冷漠的精英令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怯场，童铭走着走着就下意识地往边上去了，胡湛见状扯了他一把，童铭这才没偏离轨道。 不愧是影帝办公的地方，连地砖都是光可鉴人，尤其是坐到货真价实的真皮沙发的时候童铭伸手摸了摸沙发紧致而冷漠的纹理，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沙发得话多少钱啊。 “合同看过了么？”陆辛笑着问眼前两个大男孩。一个是透着一股子阳光单纯劲的童铭，满脸都写满了我不激动不紧张我很平静我很淡定；另一个则是确如他的气质一般平和淡然的胡湛。 陆辛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宁远修是怎么想的，竟然没要方胥那样几乎可以看得到璀璨未来的好苗子，而是选了半点情绪都隐藏不住的童铭。 他刚收到圣帝熟人的电话，说方胥跟了圣帝的金牌经纪人周樱，可能要往歌手方面发展。方胥除了演技精湛，竟然还能唱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曾多少人眼巴巴地想要周樱做经纪人都只能望而却步，可眼下一向不爱搭理小演员的周樱竟然收了方胥！ 陆辛和宁远修提了之后宁远修也是惊讶，可惊讶过后的决定又让陆辛大跌眼镜。 宁远修轻按了几下鼻梁，嘴唇微抿，半晌吐出一句：“输人不输阵，去叫Olivia,就说有两个新人要给她带。” 陆辛看出来宁远修这是要和圣帝较劲到底了，在心里默默地为Olivia点了一根蜡烛。 Olivia是宁远修的经纪人，除了宁远修之外也带出过几个小天王。而在宁远修与圣帝决裂后，Olivia也毅然决然地净身出户，担起了宁远修工作室的半边天。 工作室成立的这些日子，宁远修还隔三差五地忙里偷闲地出去浪一把，美其名曰，Olivia一个女人可以当五个男人用。 得知宁远修把两个新签约的艺人扔到自己名下，Olivia先是一愣，以为是什么难得一遇的好苗子，而看到两个人的简历后她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一个兽医转临床专业的医生，一个读生物工程的硕士，毕业学校还都不错。有那么一瞬间Olivia以为自己成了某科学研究院招生的老教授…… 不对！ Olivia努力把这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甩了出去。宁远修虽然平时稀奇古怪的癖好挺多，可真遇上公司的什么事从来都是从容不迫地给出最精准的判断，所以这次他肯定不是坑自己……吧？ - 几声干净利落的叩门声响起，随后玻璃门被不紧不慢地推开，童铭和胡湛闻声看去。 先迈进来的是一双修长的大白腿，十公分酒红色贴着钻的高跟鞋简直闪瞎了童铭的狗眼。随后进来的是包裹在同样酒红色连衣紧身短裙中的娇小身躯。算不上特别漂亮的配上干练的妆容却意外令人眼前一亮，外加精细打理的黑色大波浪卷发。 Olivia，这个恨不得在自己脑门上贴上“我今年已经四十了但我仍旧像十八岁那样光彩照人”标签的女人，在见到两块小鲜肉的时候，眼睛像饿了半个月的大灰狼似的亮了起来。 “Hello，我是Olivia，今后我会是你们的经纪人。”Olivia看着眼前一呆一静的表情，在心里狠狠地啃了宁远修两口。 长得太对眼了！让什么兽医学生物工程都见鬼去吧！这两个小鲜肉她却之不恭了！ Olivia往边上的真皮沙发优雅地一坐，一弯腰，就露出一片挤得白花花的胸。 童铭吓了一跳，他从小到大还真没见过这种架势，整个人都忍不出往后缩了缩。一不留神撞到了胡湛，他有些抱歉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胡湛仍旧神色如常地看着Olivia，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这样一比，高下立现。 Olivia忍不住对胡湛多了几分兴趣，可又不便表现出来，于是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老谋深算：“你们应该是不认识我。我之前是宁远修，哦，也就是你们的老板的经纪人。还有你们熟悉的易筱婕啊，卫梵啊，岑定云啊，我都有做过他们的经纪人。”这几个名字随便爆出来就是娱乐圈大红大紫的人物，Olivia毫不意外地看到胡湛矜持平静的神色间也生出几分敬意，倒是童铭却显得从容自若多了。 Olivia微微眯起下眼睑，随之带出一个探究的浅笑，这两个新人，倒似乎都有些处变不惊的能力。在娱乐圈，公司最不愿意捧的就是那种动辄一惊一乍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斤两的新人。Olivia满意地点点头，将两张工作证分给童铭和胡湛。 “合同上说了，公司会给你们安排接下去的住宿，所以之前你们住的地方如果是租的话推掉或者续租随你们便，如果你们之前自己有房子，如果不想接下去闲置的话，也尽快去解决一下。”Olivia施施然起身，“东西都理好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派司机去接你们。接下去我会给你们安排助理，哦对了，”Olivia微微抬起下巴，酒红色的嘴唇勾起一道诱惑的弧度，居高临下地说，“在你们红到可以刷脸进这栋大厦之前，请你们务必好好保管你们的工作证。如有遗失，恕不补办。” “不补办？可是公司的确有地方办啊……”Olivia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仍旧是健步如飞，陆辛快走几步才跟上。 Olivia一下子停住脚步，丢给一下子没刹住车的陆辛一个白眼：“连一张卡都保管不住，那样的艺人我要了有什么用？只会浪费我的时间。陆辛我真的有很多事情，现在没工夫去找宁远修那个贱人，所以现在麻烦你帮我转达一下，”Olivia深吸了一口气，笑得满眼温柔“帮我谢谢他，我对那两块小鲜肉非！常！满！意！还有，如果他老能在百忙之中腾出一丁点的时间照看一下工作室的事情的话，我还会善！心！大！发！地送那两个小崽子去圣帝参加《风起》的定妆。” “好的您慢走。”陆辛恭敬地鞠躬，目送Olivia锥子似的高跟鞋一下下砸着地砖离开的背影，心里默默汗颜——纯良无害的自己怎么就摊上一个不关事的老板和一个强势得要命的姑奶奶呢！ - 事实上，童铭之所以对Olivia的叙述毫无反应，不是因为什么处变不惊之类的精英性格，他只是单纯地不太了解那什么易筱婕啊，卫梵啊，岑定云啊。于活了二十来年没怎么进过电影院的童铭而言，能把宁远修当偶像已经是挺不容易了，其他几个人……好像是演电影的。 嗯。好像是的。 不过童铭倒是牢牢地记着一句话，也不知从哪儿看来的——那些经纪人都是吹牛，把自己吹得好像天底下没自己办不成的事儿，其实信个两三分就够了。 所以Olivia下意识的一番自我抬价，倒是没对童铭产生多大影响。 萧焕回到诊所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门，第二反应是以为诊所失窃了，直到童铭从一片狼藉中灰头土脸地出来，他这才确定没出事，吁了口气，四下一看，地上都是些破破烂烂的篮子啊旧书啊旧电扇啊之类的东西，简直是是无处落脚。 “我理东西呢，今天去公司签约了，经纪人说要我们搬到公司租的公寓住，我正发愁呢，我这诊所可怎么办啊……”童铭愁眉苦脸地拽这块抹布站起来，一条腿架在一张古董似的木凳上。 “我住这里帮你看着。”萧焕发现自己几乎是无处安放自己手中的袋子，里面装着白思歆一定要他带回来的进口提子。下午时候白思歆打电话叫来了一车水果，萧焕想着童铭爱吃提子，便也没拒绝，一并带了回来。 萧焕踩着杂物的空隙走到厨房，拿出个瓷盘洗提子，童铭的声音带着一片灰尘的味道，听上去沮丧得很：“光你有什么用啊，你又不会看病……” 童铭这一声理直气壮地好像就他会看病似的。 萧焕顿了顿，凉水缓缓地从他指缝间滑落，碎在了水池里。 隔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童铭以为自己伤了萧焕自尊，贼头贼脑地往厨房探进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萧焕的背影：“梁朕……你没事儿吧？” “没有。”萧焕转过身，童铭一愣，嘴唇碰上个凉凉的东西，下意识地张嘴一咬，提子的汁水沾上了萧焕手指。 萧焕：…… “诶！我错了我错了！”童铭一下子咬进整个提子，含糊不清地道歉，周围没有纸，童铭忽然脑子一短路，张口含住了萧焕的手指，柔软舌头舔了舔萧焕手指上沾上的汁水。 ***** 接下去的三章预告： 一、童铭搬出诊所 二、《大荒龙野》选角风云再起 三、《风起》开拍定妆照 第三十四章 萧焕先是触到了童铭的嘴唇,凉凉的,随后是一阵温热包裹,萧焕能感受到童铭胆怯而柔软的舌尖划过自己指尖时候的触感，如同闪电般敏捷地钻入血脉直击心脏的位置。 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恍如雷声阵阵,萧焕骤然变得急切的呼吸一滞，下一秒童铭如临大敌地跳开了几步，还被杂物绊了一下,跌跌撞撞地站稳了，小鹿似的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多少年不曾有过这种心跳的感觉了？ 萧焕看着指尖，微微皱眉。 指尖一小块皮肤上还残留着童铭口腔的余温,萧焕感觉靠近那片微热的血管都突突地跳动出杂乱的节奏,与胸腔里那阵突如其来的心悸共鸣叫嚣着。 萧焕眼神沉了下来，这种感觉如同被被深埋在冰雪下千百尺，却被突如其来地挖掘出来，阳光一照融去冰霜，萧焕有些惊慌地发现七年前的感觉又回来了。对象是，这个抠门又天真的小医生？ “梁朕？”童铭看着萧焕沉郁的表情，以为他生气了，缩了缩脖子，讷讷地说，“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啦。”童铭想了想，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好了好了！我帮你擦干净！……再不成……再不成我让你啃回来！” 萧焕：“……” 萧焕没答话，转身洗手。童铭先是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萧焕任由流水冲刷手指，十月份水管中的水带了一丝凉意，仿佛这样能将心头那阵异样涌动的情绪压下去。 双眼微眯，线条锋利的眼角露出一丝狠厉。萧焕不会忘记，当年就是因为这种心动，他拥有了乐正宇，却不曾有有爱情，甚至失去了生命。 所以，既然老天给他机会再活一次，他绝对不能再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而失去任何东西！ 早上成昱一副踌躇满志热络虚伪的假脸如同锥子般一下下冲撞着萧焕的脑海，和他临死前那晚扯着他裤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丑陋面目混杂在一起。萧焕咬牙，那个杀人犯，至今还在逍遥快活地想着平步青云。 他要做的是复仇，重新回到巅峰王座，让那些背叛他的、算计他的，都付出代价！ - 第二天早上萧焕依旧是要一早出门去剧组，童铭看得出来他昨天兴致不高，当时问了却也只说是没事。童铭以为是因为昨天自己口水沾到他手指上让他生气了，萧焕有点小洁癖，童铭是知道的。可已经做出的蠢事无法挽回，于是童铭就起得比萧焕更早，准备去有些远的地方给萧焕买老杨生煎。 萧焕听见身边窸窸窣窣的响动，微微睁眼看了眼墙上的钟，凝了会儿神才看出来时钟上的时间是五点。没拉窗帘看得出来窗外太阳还没露头，整片天都是暗蒙蒙的。 童铭穿上衣服，迈过萧焕下床，穿鞋的时候听见背后萧焕带着睡意的低哑声音响起：“去哪儿？” 童铭看了眼钟头，才五点，有些懊恼自己动作太大，把萧焕惊醒了，这样之后的老杨生煎的道歉威力会大打折扣。童铭压低了声音：“我出个门，没什么事儿，你继续睡。” 五点，一天里最寒冷的时段刚过去。 童铭顺手拿了件外套，一拉开诊所的门就打了个哆嗦，有种想继续和被窝相亲相爱的冲动，可想了想萧焕昨天明显不太高兴的脸，于是硬着头皮，骑上小电驴，迎着凌晨冷冽如同刀子般的风出门了。 童铭赶到生煎店，刚好赶上生煎店开门。 老杨生煎是一对上海夫妇开的，童铭曾经来吃过几次，皮薄肉嫩汤汁醇厚，美中不足的是价格有些贵。童铭捉摸着身为上海人的萧焕应该会喜欢，于是倒是不在乎这几个钱了。 “又来吃生煎啊？”老板娘看到童铭，眉开眼笑。这个大小伙偶尔会来光顾他们的店，长得好看嘴又甜，没几次老板娘就记住了。 “对啊，打包带走，”童铭搓搓手，笑着说，“我还想天天都来吃你们家生煎呢，可惜你们老卖那么贵，我都吃不起了！” “哟哟哟瞧你说的，”老板娘动作娴熟地夹了生煎在塑料盒里，一脸嗔怪，“我们家生煎可都是好油好肉做的，放到别人家可不敢卖这么便宜了。”老板娘嘴上这么说着，又多给童铭夹了一只生煎，“我多给你放一只，以后记得带朋友来吃啊！” 童铭笑嘻嘻地接过盒子：“得嘞，就怕我到时候朋友太多你们店面撑不下，嘿嘿！” - 萧焕起床走出卧室，恰好看到童铭一身寒气地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个塑料食盒，还短袖短裤的，忍不住问：“去干嘛了，怎么不穿件外套？” “带是带了，就是没穿！”童铭怕回来的路上风把生煎吹凉了，就脱了外套裹着生煎。 童铭献宝似的把生煎拿出来，递到萧焕鼻尖前：“老杨生煎，你们上海人开的店，我觉得味道挺好，你尝尝？” 透明的食品盒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有些已经凝成了水珠挂在内壁上。隔着盒子都能闻到一股子令人食指大动的肉香。童铭一双漂亮的杏眼装满期待，萧焕看着童铭笑出一排白瓷贝似的整齐漂亮的牙齿，忽然又觉得心里传来一阵悸动，连忙转开视线。 童铭见萧焕没什么反应，视死如归地说：“我昨天晚上……那啥，污染了你的手指……你别在意了呗，这生煎就当我给你道歉的……”童铭越说越底气不足，声音也逐渐低下去。 “谢谢。” “啊？”童铭愣了愣，眨巴了下眼睛。刚才是萧焕在说话？而且是……“谢谢”，难道不应该是，“我原谅你了”么？ 萧焕没有打算再复述一遍：“我先去刷牙。” “哦。”童铭有些忐忑地把生煎放到桌子上，想着萧焕转身前深幽的眼神还有些不安。这……到底算有没有原谅自己啊？ 不过一个大老爷们儿，为了一点口水的事儿一直黑着脸，那也太矫情了。童铭觉得萧焕不是那种矫情的男人，所以肯定已经不怪自己了！ 脑补了一会儿，心情又好了起来。 盒子里袅袅往外钻的香味把他的馋虫勾出来了。可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怎么也得先让对方吃上第一口。 童铭听着卫生间传来的流水声，眼巴巴地吞着口水望着萧焕出门的方向。 老大，这刷个牙……要不要那么久啊！ - 这样每天辗转地铁和公交才能到影视基地实在是不方便，萧焕觉得是时候买辆车了，可想了想诊所那巴掌大又没有停车位的地方，也只能作罢。 更何况他最初拿来的十万块钱的钱已经剩余不多了，和这个圈子沾上关系，往后曝光率只会越来越大。外加宁远修和薛海的光环在，即使他只是个替身演员，也会逐渐在大众视野中出现得愈发频繁。 所以像之前那样去拿保险箱里的钱的举动，并不适合再去冒险。 “早啊萧焕，导演说今天你拍摄量很大，你今天吃饱饭了么？”白思歆见萧焕往这里走来，开口打趣道，“你昨天还说自己吃过早饭了，可十点多的时候我就听到你肚子响了……哈哈，我今天特意给你加餐饭，皮蛋瘦肉粥，怎么样？”白思歆从边上提起一个保温杯。 “谢谢，不过我今天真的吃过了。”萧焕微笑着拒绝了，童铭买的生煎包真的不赖，鲜美的汤汁裹着的劲道恰到好处的肉，萧焕早上也忍不住多吃了几个。可能是吃太多了，萧焕总觉得自己身上带着股生煎包的气味。 白思歆微微有些失望，她特意给萧焕准备的早饭被拒之门外，又不想表露出来，强笑道：“那我拿去给谢导吃。” 萧焕看着白思歆迅速站离开离开的背影，神色微凛。他看得出来白思歆对自己有好感，白思歆还太年轻，这个圈子里即便是真的恋爱也要如同地下党一般小心翼翼，又怎么容得下那么明目张胆的示好？像成昱，讨好谢芒的同时也会兼顾到周围其他工作人员。白思歆的经纪人虽然给她设计了送一车水果来犒劳剧组提升好感度，可也没法二十四小时盯着白思歆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举动。 - 童铭和Olivia约了下午来搬家。 “那正好啊，胡湛也是那会儿来，你们就刚好坐同一班车来吧，还能互相搭把手。” 电话那头Olivia干脆利落地挂上了电话，听上去挺忙的样子。 生活必需品那儿一应俱全，事实上童铭只需要理上自己常用的衣物就行。即便是那些衣物估计到了公司也会被造型师打入冷宫处理掉。有时候这个圈子就是这么一个造人场，在或短或长的时间里让你从内而外地脱胎换骨。 童铭一早就准备好了要带去的东西，他昨晚翻箱倒柜把几十年前的破风扇都捣鼓出来了，结果是又全都塞了回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不大的旅行箱。 童铭左右觉得东西太少了，没有安全感，于是脑子一抽，又把卧室里的书架给拆了，要安到公司安排的地方去。 Olivia知道两个人都没什么东西，所以只是安排司机小王开了辆SUV过来。 小王在胡同口停住车，想着这两个人指不定哪个就是未来大红大紫的明星了，有心套些近乎，便和胡湛说：“我去胡同里看看童铭有什么要帮忙的。” 胡湛微微一笑，说：“行啊，我正好也想去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两个人一到诊所门口，看到独自和几根木条搏斗着的童铭，觉得也是醉了。 小王指着书架，结巴着问：“这……这几根木条也要带过去么？” 童铭瞪大眼，一脸你不识货的表情：“这是书架！” “书架啊……”小王有些尴尬地打着哈哈，“这，长得还挺别致哈……” 胡湛缓过神，上前搭了把手。 童铭一脸感激：“谢谢你啊胡湛，这是当年我和我爸一起做的，我总想着身边要有点什么家里的东西，就想把它带过去。” 胡湛多少知道些童铭家里情况，冲他安慰地笑笑：“举手之劳啦，王哥说我们到时候住的宿舍还是门对门的呢，以后就是邻居了。” 童铭心里一暖，对胡湛的好感度顿时又上升了几颗星。 这些木条倒是带上了车，可又没法塞进后备箱，只能放前面，童铭因为这几根不规则的木条坐得姿态扭曲，一路拧巴着身体到公司楼下，又惊悚地发现自己的工作证不见了。 ——在你们红到可以刷脸进这栋大厦之前，请你们务必好好保管你们的工作证。如有遗失，恕不补办。 如有遗失，恕不补办…… 显然他们现在还没红到能刷脸。 童铭脑补了一会儿Olivia柳眉倒竖化身皮鞭女魔头的样子，整个人忍不住抖了抖，翻箱倒柜半天都没找着工作证，抓耳挠腮：“可能是落在家里了。” “这样吧，”胡湛看着童铭紧张的样子，安慰道，“我先上楼去和Olivia说一声，你就现在下面等我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童铭有些沮丧。Olivia一早就提醒过他们自己很忙没空带他们去住宿的地方，而宿舍的房卡却才送到她手上。胡湛上去了而自己没上去，Olivia指不定会不会对自己有意见，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童铭想了想，又嘱咐胡湛：“你可千万别说我没找到卡啊！你就说……我下车时候一不小心腿被车门夹了！” 胡湛：= =…… 脑子被车门夹了才会想出这种借口吧…… 胡湛拍拍童铭的肩：“放心，交给我就行。” 胡湛一路都在琢磨改用什么借口好，直到敲响了Olivia的办公室门口他还是没想到和合理又不落俗套的理由，但Olivia干脆的声音已经从里面传出来：“请进！” 胡湛进门，发现Olivia正在打电话，声音是笑盈盈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精打细算。Olivia对胡湛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去沙发坐一会儿。 胡湛无声地对她笑了笑，顺着她的意思在靠近窗口的沙发上坐下，双眼看向窗外，表现出一副并没有窥探对方*的状态。 “什么？周樱也约了？这可不行，咱们可是老同学了，你得替我插个队……”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可是林颂贤眼前的大红人，他什么不交给你去办啊？你只要帮我安排个时间就成了，别的人我去请，酒店也我去订！” “那成，改天我请你吃饭！谢谢了啊！” 即使是看着窗外，Olivia打电话的声音也毫无阻碍地传到了自己耳朵里。林颂贤？那是最近风口浪尖的作家，他的经典作品《大荒龙野》正要被筹备拍成电视剧，官方所有媒体都对这次选角把守严密，没有落出丝毫角色归属的消息，只说是还在选角中。倒是媒体对此大加揣测，从三线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到一线红透半边天的电视剧天王都被猜了个遍。可听Olivia这个电话的意思，似乎是在和林颂贤身边的人联系。是要……争取角色？ “胡湛！” 听到Olivia喊自己，胡湛压住了心里密密麻麻生出来的胡思乱想，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向着Olivia的办公桌走去。 “虽然说作为经纪人我没有必要瞒着我带的艺人什么事情，但毕竟我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处理，所以我希望下次在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可以主动先在隔壁休息室等候一下。”方才胡湛拧过头去将他和通话中的自己隔开的得体举动令Olivia对这个年轻人有几分满意，她放缓了语气，“不过今天是我让你进来的，算在我头上，下不为例。” 胡湛先是被Olivia居高临下的语气震了震，却又在后一句中听出了她的情绪中捎带的满意，松了口气，挤出个微笑答应着：“我知道了。” Olivia挑了挑眉：“你应该也听说过《大荒龙野》筹备拍摄和选角的事，老实说你们是运气好遇上圣帝的这段时期才瞎猫撞上死耗子能拿到一个电影角色，可你们毕竟不是科班出生，没受过专业训练就真的想靠一部电影火起来那才真是扯淡。所以我打算仍旧是按照老套路，让你们先从电视剧做起。《大荒龙野》这部剧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去都不行，我看在你们是宁远修亲自交给我的份上，帮你们争取一个名额，角色好坏我不能保证，我也不能保证你俩都能上，所以具体要怎么做我得在你们两个都在的时候说。对了，童铭呢？我记得你们应该是一起来的？” 胡湛露出个浅淡的微笑，眉眼间一片诚实：“童铭在楼下，他找不到工作证了。” 第三十五章 Olivia的眼皮不露痕迹地颤了一下,再看胡湛时候压住了眼底的几分探究。 圈子里的人勾心斗角她没少见,能做到今天这种金牌经纪人的地位,她也不是什么吃素的。她并不确定童铭是否真如胡湛所言因为没带工作证而不上来，可胡湛这句看似实诚却明显另有所图的话却让她不得不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多了几分重视。 不带任何褒贬，能在娱乐圈混下去的谁会不多长几个心眼,Olivia记得胡湛的家庭背景在整个B市都挺有来头，因而胡湛能有这样的反应，她也并不觉得意外。 “这样,那成。”Olivia只字不提童铭工作证的事，拨了内线电话，“你们现在过来吧……嗯……对……快一点。” “坐会儿,”Olivia看着胡湛,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随后低头从抽屉里翻出两张房卡放在手边，“公司给你们一人安排了一个助理，一会儿她们会陪你们去住宿的公寓，从今往后你们的每日行程我也会安排好了告诉她们，你们如果自己有什么别的事情请务必告知我，好让我安排时间。但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空着的，所以，请你们尽量服从安排，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Olivia飞快地说完，手指一下下地敲击着桌面。她是一个急性子，尤其不喜欢等待。等待那种浪费生命浪费青春的事情应该放在老得动不了的时候再做，把那漫长的等待留给死亡，才最不辜负之前生命。 片刻后传来一阵不紧不慢地敲门声。距离打电话的时间过去一分钟，Olivia还是有些不满意，对着门口两个女生拔高了声音，表情是不折不扣的恶魔女上司：“公司一共就多大，从你们办公室到我这里需要走很久么？”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稍胖一些的女生一脸局促地开口：“对不起，是因为我在拿包耽搁了。” “见一下人。”Olivia没多少反应，转头看胡湛的时候面部表情又柔和了一些，指着较高的女生说，“这是闪闪，你的助理。”又指着稍胖的女生，“这是安安，童铭的助理。” “你们好。”胡湛站起身微笑着两个人打招呼。两个女生忙受宠若惊地应了，她们也是刚进公司不久，第一次做助理，多少有些紧张拘谨。 Olivia皱了皱眉，对两个女生卑躬屈膝似的姿态多少有些不满意，但想了想毕竟是新来的，也不多做苛责，女王一般用食指中指夹了两张门卡递过去：“你们先陪他们去宿舍，我还有别的事。” - Olivia所谓的有别的事，就是找宁远修。 她去宁远修的办公室门口转了一圈，房门紧锁，人不在。 Olivia咬牙切齿地看着如同它主人闲庭信步那样优雅的房门，打陆辛的手机。 “陆辛，宁远修呢？” “啊？”对面陆辛声音卡了一下，“他现在不在，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和我说。”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但我还是得亲口跟他说！”Olivia一字一顿地说完，直接掐断了通话，又恶狠狠地拨了宁远修的号码，隔了一会儿通了，传来的还是陆辛人畜无害的声音：“他手机也落车上了。” Olivia倒吸一口凉气，一口恶气卡在胸腔：“……” 陆辛挂了电话，心里为Olivia点了一根蜡烛，看向一旁的宁远修：“她说没有要紧的事情，但得亲口和你说。” “工作上什么不能和你说的事情，生活上我们仨的圈子也没多分散，所以只有两个可能：一，她生气了，故意不和你说。二、她觉得我老是划水，想来骂我。”宁远修眯起狭长漂亮的眼睛。 “所以……”陆辛诚恳地发问。 宁远修勾起嘴角，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助理神色变得惊慌失措：“所以只有两个解决办法，一、我亲自打电话去给那个姑奶奶赔礼道歉顺便再负荆请罪。二、你帮我去搞定那个姑奶奶问出她到底想说什么，顺便代替我去负荆请罪。你觉得怎么样？” 陆辛哭丧着脸：“哦，那就二吧。”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尽快搞定那个老妖婆，然后来找我。”宁远修看着陆辛，从容地戴上墨镜。 “我一会儿还要进片场找你么？” “废话，难道你想看着自己主子在片场里被当成猴子那样围观么？陆辛请你时刻牢记你的工资是谁给你发的。” 陆辛默默腹诽：你自己要去被围观，怪我咯？ 嘴上还是满口答应。 宁远修打开车门，长腿一迈，仪态万千地落地。可惜鸭舌帽墨镜大口罩掩去了他飞扬的眉目，宁远修暗自不爽周遭那些狗仔害他不能装逼，只能跟做了心虚事似的偷偷摸摸地进去。 进了片场宁远修就脱去了这些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障碍物，守在外面的工作人员愣了愣。 这不是宁远修么？天哪！天王！天王来探班？这两天剧组是怎么了，都是些演电影的大角色跑过来？ 原本在工作线外，只是揣测着指指点点的剧组成员的粉丝也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到发出一阵尖叫，一众女孩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扯着伙伴几乎要哭出来：“我没看错吧！那是宁远修？！” “是！是宁远修！天哪！我今天什么运气居然见到了本命！” “真人比照片帅！帅多了！快拍啊，你手机呢！唉慢死了解锁要那么久……我来拍！” 宁远修意料之中地看着工作人员由惊到喜的表情，微微启唇一笑，露出半排白牙：“嗨！” 天王不愧是天王，随便一笑都是仪态万千，透着股子亲和。那家娱乐报刊说的宁远修个性冷漠？！简直放屁！人不知有多好！工作人维持着激动的神情，跟磕了药似的结结巴巴地答道：“嗨……嗨！” “我能进去么？”宁远修微笑不变，上前自然地拍了拍工作人员的肩膀。 “可以！当然可以！”工作人员被宁远修男女皆宜老少通杀的微笑迷了个七荤八素，立马殷勤地将他迎进去。 宁远修所过之地如同台风过境，下到保洁上到监制都被吓到了。几个二线的小演员甚至上前，激动地涨红着脸要和宁远修合影。 宁远修表面维持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优雅微笑满足着所有人的要求，内心却把陆辛骂了个狗血淋头——搞定个Olivia还那么久！要不要混了！ 谢芒听见后面的响动，回过头，果然看见原本分散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如同被风暴席卷一般聚在了一处，那场风暴的中心。果然是宁远修。虽然一个是电视剧圈一个是电影圈，谢芒与宁远修也挺熟悉，他看出宁远修被人群包裹得结结实实几乎崩溃的表情，忙上前将他拯救出来：“宁天王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 导演一开口，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副导演和宁远修打了个招呼，识趣地将监控处留给了谢芒和宁远修。 “我这不是来看看你么？老朋友过得怎么样？”宁远修胳膊搭上谢芒的肩膀，两人年纪虽然差了一些，可私交甚好，宁远修也有些没大没小起来。 “得了吧你，来看我给我带礼物了么？”谢芒斜了宁远修一眼。 “没。”宁远修卡了一下，作势要站起来，“你要我现在给你去买。” “你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还不知道你。平时请你来都不来，现在倒是巴巴地来了，说吧，你到底来干嘛？”谢芒忙拉住宁远修。 “嘿，实话和你说了吧，我来看看薛老师。”宁远修勾起嘴角。 “那你可以走了，薛海他今儿不在。”谢芒起身送客。 “别啊！你这样多伤感情，好了，我说，我来看看我替身。”宁远修笑起来，“梁朕演得怎么样，你觉得？” 谢芒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也没那么好心探班为了来看自己，可说起萧焕，谢芒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赞叹：“完美。你知道么，他整个人对动作的领悟可以说是完美到极点了，我们这儿其他几个动作指导都快自叹不如，几乎所有动作用语言形容一遍他就能用动作复制出来……我问过他是不是曾经学过武术，他说他以前是建筑工地打工的……你说这还真神了，这不就是武术奇才么？我说宁远修你还真是走了狗屎运，捡到个这么好的替身。” “你那叫什么话，什么叫捡来，我这是亲自请来的好么？”打电话邀请也算是请，嗯，宁远修带着副自得，“也不看看是谁的替身，给你们剧组还是便宜你们了……对了，他人呢？” “去换服装了，一会儿就能出来。”谢芒说着，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昨天成昱来过了。” “成昱？”宁远修摸了摸下巴，心里隐隐有答案，口上却问，“他来干嘛？” “谁知道呢？来膈应人的？一来就把自己当剧组里的人似的见人就发早点，搞得好像我在这里多亏待工作人员似的。”谢芒没好气地说。 宁远修微微眯眼，眼底闪过一丝不露痕迹的了然：“八成是周樱让他来跟你示好的，谁不知道《大荒龙野》要选角了，圣帝现在行情那么差，他还不得给自己另找条出路……” 谢芒微微点头：“说的也是，不过这也是他性格，几年前就看出来了。” “那你还会再给他个机会么？”宁远修扬起弧线漂亮的嘴角。 “你说呢？”谢芒翻了个白眼。 - 换衣间，萧焕将一身白色的演出服换成黑色的紧身衣。 这场戏是主角潜伏至山庄偷偷打探连环杀人案件，却发现明贤山庄竟已无活口，面对遍地横尸，主角捡起被抛在地上的杀人凶器端详，却忽然有一大帮官差闯入，大喊主角是杀人凶手欲让他束手就擒。主角自然不能认下这罪状，心里料到是朝中望族陷害，刀光剑影间杀出一条血路，虽仓皇潜逃成功，却寡不敌众身负重伤。 打戏的部分很多，刀剑无眼，虽然那些只是道具，可速度快了连硬币都能砸死人，更何况这些仿制道具。 “辛苦你了啊梁朕，我这个还真不擅长。”钟鸣泉看着换了装后与自己身形相似的萧焕，经过昨天，他对萧焕更是信任，更何况萧焕也的确能将那些原著中飘渺灵动的姿势诠释得几乎完美，一袭白衣翻飞间连钟鸣泉都不得不叹服于那恍如天赐的绰约身姿。 “本来应该是我这个做替身的来做的，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萧焕冲钟鸣泉一笑。如今真切地做了替身他才知道之前做这行的人有多不容易，受着比演员多数十倍的伤，拿着演员零头的工资。由他顶班的那个威亚掉下来的替身，据说现在才好了些，不过恐怕下半辈子都不能再做这种高强度的职业了。 萧焕自然是明白其中利弊，因而在拍戏时更加注意，这具身体的舒张能力极强，几乎所有高难度的动作都能收放自如，有几次萧焕以为自己会扭到，可拍摄结束仍旧是毫发无损。 - “Action！” 院子里涌入一大批手持兵械的官兵，见到满地惨不忍睹的尸体，却一个个看似毫无意外，为首一个官兵表情狰狞地高喊：“就是他杀了山庄里的人！抓起来！” 萧焕斜背对着镜头，脊背在一瞬间如同上了发条似的僵直了起来，随后缓缓地转向那批官兵。萧焕只是给了一个背影，可周围看着的人却忍不住屏住呼吸，每一个人都明显感受到萧焕转身时候的那股低压，如同周遭的空气如同海水退潮一般似乎被深海某个不知名的黑洞缓缓抽离，令人不由产生一股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官兵们也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心里俱是生出几分惧意，没有一个敢先上前的。 萧焕冷笑一声，心里了然，这些官兵的井然有序无不昭示着这场围捕是早有预谋。他微微垂首，右手五指一根根抽紧，手背绽出几根纹路分明而又遒劲的青筋。 “疑犯莫潜，你杀明贤山庄上下一百三十二口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为首官兵见手下瑟缩着不敢上前，再看眼前宛如修罗般的主角，声音流露出一丝颤抖。 “你怎么知道我一共杀了一百三十二人，难不成官爷早就已经一具具地数过？”萧焕沉声一笑，语调低沉宛如斧凿沉碑，透着股居高临下的不屑，恍如早将一切洞悉。 官兵自知失言，神色一慌，转而恶狠狠地吩咐手下：“还等什么？没见杀人犯就在前面么！还不快去捉！” 手下官兵却仍旧是被萧焕浑身偾张而出的那股迫人气势压得不敢上前。萧焕冷哼一声，挺拔的身形动了起来。 一步。两步。 每一下步伐恍惚都砸在周围看客的心头上，不甘、愤怒、不屑的情绪随着那一下下的脚步从那具挺拔如顽石的身体中散发出来。 萧焕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冰刃，长剑如同和主人发生共鸣，剑身竟也透出股鱼死网破的冷冽。 饰演官兵的演员心里莫名地颤了一下，这分明是演戏，自己却险些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迫人的气势而真的生出几分心虚来，可对方明明是面无表情的！钟鸣泉演这个动作的时候虽然面部表情丰富，眼神也是压抑冷冽，却完全及不上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的沉郁的眼神！ 他定了定神，安慰自己只是拍戏而已，继续将台词缓缓念出，随后破罐子破摔一般率先高举着兵刃冲了出去。 萧焕右手微抬，伸出兵刃随手一格挡。原本只是做个样子，两人的动作都放得很轻。可官兵头子却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子从道具传递到手心的震麻感，他心里一惊，却仍旧按照剧本安排的那样将自己整个甩了出去，倒在地上。 周围的小兵见自己的头头到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股脑儿地冲了上来。 这场戏谢芒为了完美诠释主角脱逃时候的场面，花大工夫画下了分镜脚本，交给摄影师和武术指导。武指也是犹豫了半天，毕竟这不同于一个人的表演，要求完美的效果必须得到所有人的配合。 萧焕之前和众人排练了几遍，总算是揣摩出了几分默契。而真正换上演出服拿上长剑，萧焕整个人气韵就变了。 周围的人第一次觉得这样多人拍摄的武大场景不是混乱，而是井然有序！或者说，几乎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萧焕的股掌间。 黑衣灵动地穿梭于刀光剑影间，宛如白日里一道黑色闪电般的修罗。黑发，黑衣，银芒的兵刃。萧焕恍恍如真正的世外高人一般，一把长剑在手，便有劈天盖地之力。每一分收放自如的动作，每一寸恰到好处的衔接，每一根张弛有力的线条。 谢芒有些亢奋，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他整个人激动得微微颤抖！ 如果说精通无数的人也能做出这种令看客都觉得酣畅淋漓的动作，萧焕的过人之处则在于他几乎是将每一个点都掌握得滴水不漏，移动到每一个就要在下一瞬间有动作的群演身边。 宁远修也是震惊，狭长的眸子微微瞪圆。他眼神火热地看着萧焕，那片黑影分明是一种灵动到极致的力量，他隔着老远都依稀能感受到一阵阵剑风呼啸而过，细细密密如同针芒一般刺痛他的脸颊。宁远修却因为这种隐隐刺痛而莫名兴奋。如果说之前萧焕与他而言只是眼神中那种无法言说的契合的微妙感，那么现在他亲眼所见他那行云流水般华丽的节奏，更多的是一种崇拜的情绪。 太漂亮了！ 第三十六章 地上的官兵头子望着那一袭惊鸿游龙般黑色身影,喘着粗气,眼睛因为愤怒而瞪得通红。 他踉踉跄跄地直起身,提气发出“啊”的一声吼，举刀向主角砍去！ 这一下在原先设定中并不是这时候出现的！ 萧焕听见背后提前发出的嘶哑喊声，心道不好,堪堪扭过头，却来不及用道具格挡。道具刀虽没开刃，却带着成年人的手劲沉重地压下。饰演官兵头子的演员意识到时间不对时候,再收力已经来不及，刀刃结结实实地砸在右肩上，萧焕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力令他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弯了下去,片刻后右肩传来的疼痛令他整只手都握不住剑。 “当啷”一声，道具剑落地的一瞬间谢芒和宁远修腾得站了起来，周围发出一片惊呼声，迅速地围向萧焕。 失手的演员涨红了脸，紧张得连声音都在发抖。他颤颤巍巍地蹲下，却手快触碰到萧焕时又被对方剧烈而隐忍的颤抖吓得缩了回去：“我……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样？”宁远修挤开人群，看着萧焕额头上冒出的汗珠，顿时有些急火攻心，“连个医生都没有么？” “我没事。”萧焕努力制止了宁远修在剧组的失态。第一阵疼痛换过去，接下来他可以忍受。萧焕扶着右臂缓慢而沉稳地直起身，脸上的肌肉无法抑制地微微发颤。 医务人员迅速地提着医药箱赶了过来，宁远修在一旁的低压令他有些头皮发麻地缩了缩脖子，但又迅速地扶住了萧焕的胳膊。 “什么感觉？” 萧焕微微拧眉：“不是很疼，现在就是有些麻。”一阵阵疼痛过后的发麻的感觉顺着手臂的经络游走，萧焕又补充了一句：“感觉使不上什么力。” “以前这条手臂受过伤么？”医务人员小心地解开萧焕的上衣，原本线条分明优美肌肉上发红了一大片，迅速肿起的红色肿块打破了原本流畅的线条，在近蜜色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狰狞的痕迹。 “大概近三个月前，这条手臂骨折过。”萧焕想了想说。童铭说的是骨折了，不过究竟是不是他也不太清楚，反正自己是为此受了很久石膏的折磨。 周围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医务人员脸色也变得很差，简单地处理了伤处后，神色凝重地对谢芒说：“我建议还是去大医院看一下，避免有一些并发症或者后遗症。接下去的武戏肯定是拍不了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上一次骨折也才好了没多久，我建议这段时间还是好好养着。” 谢芒嘴上应着好，心里却还是有些遗憾。这戏正拍到节骨眼上，就有两个替身去医院了，更何况他对萧焕又莫名地觉得非他不可，萧焕又去了医院，接下去估计很难找到这么顺心意的替身演员了。 萧焕不动声色地看着谢芒一脸毫不掩饰的失望，虽然心里明白身体最重要，嘴上仍旧是安慰道：“谢导，我这是一点小伤，应该还能接着演。” “不行不行！”谢芒连连摇头，“知己难求，你算是我见过的最中意的替身演员，我希望我们未来合作的路更长，而不希望仅仅因为现在这一部电视剧而断送了之后的合作机会。”谢芒拍了拍萧焕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你好好把胳膊养着，等养好了，等我的下一部拍《大荒龙野》我们再合作！” 萧焕微微有些惊讶，除了娱乐媒体，所有人都对《大荒龙野》这部剧的拍摄讳莫如深，而内部知情的人却都知道《大荒龙野》这部电视剧的角色压根还没有人选，所有一切都在筹备当中。 这是第一次谢芒将有关《大荒龙野》的消息摆在台面上讲。不是许诺某个演员什么，而是为了一个替身演员！ 周围的人忍不住想向彼此分享当下震惊的心情，却碍于谢芒在场不敢大声，只能用彼此间交换眼神，看向萧焕的时候眼底也带上了掩不住的敬意。 “谢谢谢导。”萧焕微微抬起嘴角。 “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宁远修声音沉了下来，一摸口袋发现手机落在车上了，心里正有些懊恼，又远远地看着陆辛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宁远修对这个说来就来的助理难得严肃：“陆辛，回去开车。” “啊？”陆辛刚喘气还没平稳，被这句话一砸，整个人都有点发懵，好不容易将Olivia这姑奶奶哄好了问出了消息，老板居然让自己再跑回去开车！这画风不对啊！ “梁朕刚才受伤了，我们先送他去医院。”宁远修看着陆辛，声音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来。 “哦！”陆辛这才注意到宁远修一旁扶着肩膀站着的萧焕，他站得如同一尊雕塑般过分平稳，陆辛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受伤了。陆辛神色一凛：“我马上去。” 萧焕平静地开口：“一点皮外伤，慢慢来，不急。” 宁远修眉毛拧成了一团，用一种我才是老板我付你工资你当然得听我的那种语气，不容置喙道：“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去医院。” - 拍了X光做了一系列检查，骨伤科的医生长了一张圆茄子脸，年纪不大，横竖都是副不靠谱的外貌，却说是医院里看伤筋动骨的毛病最好的医生。 圆茄子脸一脸轻松地在病历单上写着字：“没什么问题，搽些药膏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萧焕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恢复能力好得令人咋舌，在片场还肿得有些狰狞的伤处，这时候已经瘪了下来。右手也开始能使上劲，只是伤处还有些微微生疼。 “最近别干什么重活体力活。”圆茄子脸补充道。 “武打戏呢？” “你还想拍武打戏？！”圆茄子脸瞪大了眼睛，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日子你最后就安分一些，右手吃饭翻书打个飞机什么的就足够了，别指望做什么大动作了！” 萧焕：“……” 圆茄子脸视线牢牢锁住了一旁戴着墨镜口罩的宁远修，一脸不快地拧起了小新那样的一字眉：“这是骨伤科医院，你穿成这副德行给谁看啊，你以为你是传染病房的啊？” 宁远修：“……” 宁远修面无表情地摘下墨镜口罩。 圆茄子脸顿时态度顿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急转弯，镜片下一双绿豆眼冒着幸福的泡泡：“啊！你你你你……你是宁远修么！！！能给我签个名么？！” 宁远修：“……” - “童铭搬去宿舍了，你伤着手，一个人怎么住？”宁远修抬起一边眉毛，“不如你也搬到我们艺人宿舍去，那儿条件也还行，距离公司也不远，你有空可以来公司练功房练练，顺便也离你那个小医生近点，相互有个照应。” 圆茄子脸发现病患是偶像的朋友后，立即换了副脸色，非要把萧焕当成一级病号来处理，萧焕刚脱离童铭石膏折磨还没多久，又给这圆茄子脸膈应上了。 “也行。”萧焕想了想，比起自己包扎着手臂不方便，住到每日有人固定打扫的公寓宿舍去也许是更好的选择，“那我今晚先回去收拾下东西，明天搬过去。” 萧焕左手插进外套的口袋，却意外地触碰到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童铭露着一排整齐的牙齿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是童铭的工作证。 怎么会在自己的口袋里？ 萧焕想了想，脸不由拉黑了——估计就是童铭早上出门买生煎的时候顺手拿了自己的外套披着出门，又一顺手把工作证塞口袋里了，所以后来生煎之所以是热的是因为童铭是用这件外套给生煎保温了……难怪自己一天身上都带着一股子生煎味…… 萧焕还是给童铭挂了个电话，童铭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碰上了什么麻烦，发音都有些扭曲：“梁朕，什么事儿啊？” 萧焕听着对面传来细细的女声，没有回答童铭的话，微微提了一口气，声音里带了几分低压：“你身边有人么？” “有啊，哦，是我的新助理安安！我这儿正在忙活着搬宿舍呢！”童铭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声音又轻快起来。 原来是助理。 萧焕“嗯”了一声，随后又说：“我看到你工作证落在我口袋里了，什么时候方便拿给你？” “原来在你那里！”童铭恍然，“我想起来了！早上去买包子的时候……不是，”童铭声音一滞，匆匆把自己用外套裹生煎的事一带而过，声音听上去带了几分沮丧，“我今天估计下午都得在这里收拾东西了，经纪人说没什么大事儿不能单独外出。” 萧焕沉吟片刻：“我明天帮你送过来吧。” “明天？你明天不用去拍戏么？”童铭有些诧异。 “出了点小意外，那边的戏先不拍了。”萧焕匆匆地瞥了一眼一旁燃着发动机，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路虎，“先不和你说了，晚些再和你聊。” “喂！你还没说到底出什么事了呢？喂？喂？”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挂断的忙音，童铭整个人都心神不宁起来。 “怎么了？”助理安安见童铭一副不安的样子，问道。 “哦，我的一个老室友，出了点小意外。”童铭回过神。 “严不严重啊？” “不知道，应该……不严重吧。”童铭底气不足地说着。萧焕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却也是个极能忍耐的人，童铭分不清这次萧焕口中的不严重的小意外究竟是他分寸之内，还是他忍耐之内。这样想着就更加慌神，童铭踱来踱去半天，怎么都觉得定不下心，刚想再回个电话过去，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 ——拍打戏的时候擦伤了胳膊，已经去医院包扎了，不严重，你别担心。 擦伤胳膊，那还好。 童铭松了口气。 宁远修从车内后视镜里看着萧焕别扭地用左手打字，微挑了挑眉毛。 ——那就好，吓死我了TUT！ 萧焕很快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打开一看，是童铭带着颜文字的回复，眼底划过一丝不露痕迹的笑意。 - 晚上收到了几条剧组较为熟悉的人的嘘寒问暖，其中不乏谢芒、钟鸣泉和白思歆。 萧焕一一回复了感谢，给谢芒和钟鸣泉详细地叙述了自己的情况并暗示了期待有下次合作。回复到白思歆的时候萧焕顿了顿，只简单地回了四个字“一切安好”。 萧焕收拾好了自己要带走的行李，给童铭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又用手机刷了会儿微博，也没看到有什么劲爆消息。 手指忍不住滑到特别关注一栏，上面孤零零的一个童铭的账号，最近的一条微博是傍晚时候发的，照的是被他从卧室挪到宿舍的书架。 ——我今天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手工奇才啊！[酷][酷] 地下是一行行童子军们一拥而上的回复。 ——嘤嘤嘤，童童好贤惠，又会做饺子又会做书架QAQ！ ——这是啥图形啊？蜗牛？ ——童铭嫁我！！ ——放开你的咸猪手(╯‵□′)╯︵┻━┻！童童是我的！！ ——麻痹你们都滚粗！啊啊啊啊啊老公你做的书架好帅！ 萧焕忍不住勾起嘴角，来回翻了几遍童铭的微博，大字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没了童铭的书架，原本逼仄的房间倒是变得有些宽敞起来。再少了童铭这个人，原本有些闹心的吵闹也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空荡荡的，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东西。 萧焕隔了一会儿，走到窗边，点燃了这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支香烟。 指缝间的火星半明半灭，像是垂死挣扎那样，很容易让人想到夜里的霓虹灯。顶端的烟像炊烟一样，在漆黑中蜿蜒开去。要是童铭还在，肯定会炸毛地警告自己诊所内禁止吸烟，又或者一脸认真地对自己解释如果一直抽烟，你的肺就会向下水道里没处理的废水那样变得乌漆抹黑的。 失眠的不仅仅是萧焕，童铭也意外地发现自己在这张柔软的新床上根本毫无睡意。崭新的枕头和被褥散发这一股冷冽的味道，翻来滚去的时候身体柔软的床能完美的适应自己任何一个角度，却不如身边时刻有个人用结实的肌肉和坚硬的骨骼挤着自己时候安心。 晚上时候Olivia给童铭和胡湛安排了训练生期间各位老师的见面，也正因如此童铭错过了萧焕的电话。青春这种东西，一天不抓紧就会溜走，更何况童铭和胡湛的年纪在同期进圈的人中年纪并不算小。Olivia并没有给他们很多调整状态的时间，而是在当晚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形体训练。 一晚上下来，童铭回到宿舍翻手机，这才看到萧焕的未接来电。可这时候已经是将近十二点，童铭估摸着萧焕已经睡了，就没有回电话。匆匆洗了澡，散架似的扑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隔了一会儿觉得气味不好闻，又换了一个仰面朝天的姿势，打开微博看了一会儿，萧焕那里仍旧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倒是自己最近发的那条微博下有萧焕点的一个赞。 童铭忽然就有些兴奋地坐了起来，隔了一会儿又躺下，想了想，给萧焕发短信。 ——今天累死了，一到晚上就开始形体训练了，肩膀不能动屁股不能扭的，老师说我走路有点外八字……骗人的吧……明天一大早还要去拍《风起》的定妆照，当演员好累啊……[大哭] 没一会儿手机震了，童铭忙不迭地拿起来，萧焕的回话很简单。 ——早点休息。 的确是萧焕的风格。童铭拿着手机还想吐槽些什么，琢磨了半天还是全删了，回了一句“你也早点休息”。 萧焕原以为童铭还会发过来一长串的吐槽，可等了一会儿却只收到一行不冷不淡的话，眉头微蹙。过了一会儿他掐灭了烟，躺倒床上。分明应该是安稳的一夜，却没有睡好。 - 第二天一早陆辛就准时到了诊所外。萧焕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箱子。陆辛眼疾手快地要接过箱子，萧焕微微一侧身，挡住陆辛热情地伸过来的手：“陆哥我自己来就行。” 陆辛笑着说：“你是伤员，这点小事我帮你就成。” 萧焕顿了顿，没有再拒绝，沉声说：“那麻烦陆哥了。” “哪儿的话，都是自己人。”陆辛和善地笑了笑。 萧焕锁上诊所的门，隔着透明玻璃看着里面安静如同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摆设，沉默了半晌，又伸手拉下了外层的铁门。 “走吧。”陆辛冲萧焕点了点头，“宁总让你先送你去公寓宿舍摆了东西，然后去一起去圣帝那儿看看他们拍定妆照。你看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心力交瘁的感觉_(:3」∠)_存稿党险些晚节不保，得趁十一快存稿啦。 第三十七章 萧焕一进圣帝的摄影棚,几乎被一群光头闪瞎了眼。 “你来了！”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萧焕一回头，看见宁远修在身后，边上仍旧是四个膀大腰圆的黑超保镖,也都剃成了秃瓢。不过影帝之所以为影帝,就算剃了光头也难掩其优雅，远远那个饰演太监的剃成光头倒像是改过自新中的劳改犯。 宁远修之前不太高兴接《风起》，正是因为清宫戏得剃头发。可这次去了烦恼丝获得了一个金牌替身和两个不错的苗子,宁远修琢磨了一下还是物超所值的。但自己剃光头的样子还是不能让粉丝看到。所以宁天王所经之地必然有四大护法保驾护航,看到哪个不要命的狗仔拿相机偷拍就能上前与之“友好”协商。 没一会儿，陆辛也过来了,短短几分钟竟然已经成功脱胎换骨地顶起了秃瓢，微笑中恍若迦叶拈花一笑,口上却说：“老板，我把梁朕给你带过来了。” 宁远修满意地点点头，视线落在萧焕的头发上。 萧焕警惕地退开半步。 宁远修收起眼中玩味的目光，有些遗憾地放弃了让萧焕也剃掉那头干脆利落的短发的打算。 萧焕逃过一劫，和宁远修打了招呼，去找童铭。 圣帝的几个演员似乎一致地耍大牌，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却一个都不见人影。 饰演和珅夫人的是在电影圈略有些咖位的女星庄严苓，三十不到的年纪，从电视剧踏踏实实地走上电影圈，两年前自立门户开了工作室。现在刚拍完了一套定妆照，坐在一旁休息。 正在拍摄的是胡湛，一身长衫，手持折扇间温润的眉目间透着股青竹墨韵的书生气。 萧焕四下看了一圈没见着童铭，便问一旁的工作人员。对方探究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他童铭还在化妆。 现场拍摄棚的工作人员他多多少少都见过些，圣帝的人，知道他们是宁远修工作室的，视线交接时多少带了些敌意，却因为萧焕平静却暗藏波澜的眼神转回视线不敢对视。 幸而化妆组是外请的。刑景辉对《风起》的要求很高，看不上圣帝那些随波逐流的花架子，亲自请了圈内在造型上颇具盛名的Michael狄。Micheal狄和很多玩艺术的男性一样，留了一头比女人还精心打理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辫子。眉目间有些女气，圈内传言他是Gay，可事实上他的一双儿女都已经能打酱油了。 萧焕找到童铭是时候，Micheal狄正在给童铭化妆。 化妆镜里映出门口的萧焕，童铭先是惊讶，随后掩不住高兴地笑得眯起了眼，扭过头惊喜道：“梁朕，你怎么来了？” “别动！”Micheal狄皱着眉头拧回童铭的头。 “哦。”童铭不动了，老老实实地等着Micheal狄在他脸上捣鼓，眼神还一直往边上跑。 萧焕眼底划过一丝笑，走进去，从口袋里掏出童铭的工作证：“我来给你送工作证。” 童铭已经剃了头发，戴上了假发套。刚才在门口，萧焕认了一会儿才确认了是他。 童铭脸上的线条本来带着股子青涩和清俊，却在Micheal狄手下随意的几笔多了几分阳刚的味道。原本浓密的睫毛将眼睛衬得有几分天真，而颜色稍沉的眼影和三道不明显却锋利的眼线将那几分天真完美地掩过，深沉的锐利呼之欲出。萧焕微微有些惊讶，他发现Micheal狄十指飞动，行云流水般娴熟的动作间，童铭逐渐如同一把刚出刃的剑鞘，浑身带着股隐忍而沉着的年轻将领的气质。 “好了。”Micheal狄抬起童铭的脸，满意的笑了笑，恍如又完成了一件称心如意的艺术品。 童铭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愣了愣，不敢置信地问萧焕：“我的妈呀，这是我么？” “如果你能闭嘴，那这张脸就堪称完美。”Micheal狄翻了个白眼，将落下来的刘海撩到脑后。他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萧焕。 萧焕方才也觉得不便打扰工作中的Micheal狄，正想在这时候打个招呼，却发现对方微张着嘴，眼里写满震惊与狂热。 “先生！你有兴趣化个妆么？！” 萧焕一愣，微微抬眉，不太明白Micheal狄的意思。 “化吧，把头发一起剃了刚好，”身后传来宁远修幸灾乐祸的声音，萧焕一回头，见宁远修轻松地走过来，冲自己耸了耸肩，“阿桂，我这次在《风起》的角色。” 言下之意，作为阿桂的替身，你也得跟着剃头发。 周围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恭敬地和宁远修打招呼，口上喊着“宁老师”，宁远修没什么架子地微笑着和他们点头示意。 萧焕看了眼童铭露在假发套外的颇具喜感的半圈光头，想了想，答应了。 “电影里阿桂年纪是在五十岁左右，你确定你能把一个二十五岁的人化成五十岁么？”宁远修笑着打趣Micheal狄。 Micheal狄见萧焕没反对，顿时有些兴奋，随后恭敬地送给宁远修一个白眼：“我都能把你这五十岁的半老徐娘化成二十岁，还不能把一个二十五岁的化成五十？” 半老徐娘……宁远修一口气滞在喉咙，老子今年才四十出头，男人四十一枝花好么！你这个老妖精！表面上还是一脸期待：“那就看狄老师了！” 最终萧焕还是没剃去头发，发型师还在忙，宁远修也没再要求萧焕得化成阿桂五十岁年纪的样子。 Micheal狄眼睛顿时就亮了，等不及地把萧焕按在了椅子上。 童铭还没轮到自己的拍摄，就在一旁看着Micheal狄给萧焕化妆。 多久没有这种坐在化妆镜前由化妆师为自己设计造型了。萧焕坐上靠背柔软的化妆椅，恍如回到上一世每次出席盛典宴会时，化妆师严谨认真地为自己打造出精英容貌。这一世，萧焕的五官较上一世出色很多，可却不及上一世大把的金钱投入的保养品。他这些日子随着童铭一起已经过得颇为粗糙，可架不住本来的底子好。 萧焕闭上眼，感受着Micheal狄的工具在脸上窸窸窣窣地动作。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Micheal狄激动的表情和宁远修童铭脸上毫无遮掩的震惊神色。 “你真的不是演员或者模特么？！我只是简单地把你原本的特点稍微夸张化了而已！”Micheal狄的惊呼中带着满满的遗憾。 萧焕的五官原本已经颇为深邃，而粉妆将原本无法避免的毛孔掩去，棱角分明的五官更加透着斧凿刀削。眸光明灭，如同在神秘狂野中久居数万年，眼神中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沉着和锋利。 萧焕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愣住。这张脸原本就带着股异域的味道，Micheal狄不愧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化妆师，将那股子野性从萧焕刻意的内敛中小心翼翼地揪了出来，整张脸如同狂野派却又精益求精的雕刻师毕生做出的带着内敛质地作品。皮肤上每一道细微的纹路，眼角唇间每一丝不经意的颤动都令人忍不住诚服在这野性却又带着股禁欲的精致的气质之下。 “帮我卸了吧。”萧焕这句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露出如出一辙的遗憾眼神，却也没有开口反对，总觉得或许将这张容颜印在自己的脑海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Micheal狄一边帮萧焕卸妆，一边还叨咕个不停。 童铭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萧焕的妆容令他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真的是和他朝夕相处的那个打工仔么？！ 相处了两个多月，童铭一早就感受到萧焕的气质完全不像是在建筑工地打工时候灰头土脸的农民工，他身上有一种杀伐果断的尊贵气质，举手投足间都精准无比。童铭急得萧焕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让自己几乎说不出话来的逼人气势，虽然后来童铭感受得到萧焕的收敛和容忍，但童铭总觉得自己不是在收留他，而是对方纡尊降贵地屈居在自己的那个小诊所里。总有一天会离开。 刚才化了妆的萧焕，那股子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气质又回来了！ 而面对那样的萧焕，童铭心里莫名生出一种种说不清是疏离还是失落的感受。 - “我们是不是到太晚了？”樊洪川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上次估计是被宁远修气到了，他一回去就觉得浑身不舒坦，结果一夜之间还重感冒。天地良心，这家伙一定是个灾星吧！ “本来就是我们的场子，让他们等一会儿怎么了？”周樱咬咬牙，高跟鞋恶狠狠地一下下砸在地砖上。 成昱和乐正宇紧随在两人身后，两人之间却始终隔了数十公分的距离。乐正宇盯着脚尖，成昱则是偶尔打量他一眼，大多数时间微扬着下巴，带着一如既往圆滑和善的微笑。新晋的几个艺人落在后面，也是第一次来到摄影棚，神色好奇地东张西望。 无论成昱再怎么不听她劝告，周樱对成昱始终是狠不下心，连夜就各种托关系找一个见林颂贤的机会，好不容易从出版社熟人处打听到林颂贤下礼拜将要要参加一场武侠电视剧主题的盛典，盛典后还有自助酒席——那是不可多得的一个可以接近林颂贤的机会！ 周樱又辗转着替成昱拿到了邀请函，却被告知林颂贤去不了了！ 理由是他女儿林芝买了当天从美国回来的机票。因为夫人去世得早，林颂贤对这个女儿视若珍宝，自然不会错过晚上去机场接女儿的机会。 机票是林颂贤的助理给林芝订的，林颂贤的助理是Olivia大学同寝室的好姐妹。想想都知道肯定是Olivia在从中作梗！ 可好不容易拿到的邀请函又不能转手送人，周樱只能又将成昱的那个晚上腾出来。电影演员去武侠电视剧宴会，简直就是去砸场子！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所以今天拍定妆照周樱刻意来得晚了，想给Olivia带的这两个小兔崽子一个下马威，可一进摄影棚却发现宁远修也在，顿时有些泄气，原本抑扬顿挫的脚步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哟，周樱，好久不见，这会儿都快中午了，你还真是大忙人啊。”宁远修挑起了一边眉毛，皮笑肉不笑。 “远修哥……是好久不见，呵呵。”周樱再没了之前嚣张的气势，整个被盖过了一头。 宁远修斜了她一眼，在内心呵呵。小样儿，装逼技能还没点满就想和我斗。 周樱初入圣帝时期，宁远修在圈子里混得并不是特别出色，半温不火的就是红不起来。而他原来的经纪人因为辞职而不得不由新的经纪人接替上。当时的周樱作为一个新晋的经纪人，是最被看好的，而周樱却因为觉得觉得宁远修发展不起来而婉拒了公司的安排。几乎是同时进公司的Olivia自告奋勇，成了宁远修的经纪人。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那么微妙，你越觉得不可能的事情，最后却变成了最大的可能。前提是，只要你肯努力。 周樱环顾发现Olivia不在，只能拉下脸继续示好地问宁远修：“远修哥今天自己来的？Olivia呢？” “什么叫我自己来的，没见过还带了四个保镖一个助理一替身么？”宁远修任由造型师为他穿上长袍马褂，没有丝毫回答周樱的Olivia去向的意思。 “陆辛你好。”周樱和陆辛不算熟，可之前在一个公司，见面次数也不少。 陆辛不冷不热地对她笑了笑。 “这位是……”触碰到宁远修身旁另一个男人的目光，周樱一下子有些发愣。这个男人看上去和宁远修挺熟，眉目英挺眼窝微微凹陷，深潭般的眸子带着股异域的深邃，稍一触碰的眼神中透出的锋利令周樱一下子觉得有些心虚地别开目光。这个男人……是宁远修新签的艺人？ “梁朕，是我的替身。”宁远修微微眯起眼。 这样的气度神韵和外貌，真的只是一个替身？周樱有些不敢置信，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如果这个男人在她手上，她绝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给他最好的资源，将他打造成下一任宁远修！不！要比宁远修更加出色！ 成昱的惊讶程度不会比周樱小。这个昨天还在《遮天》剧组的男人，竟然是宁远修的替身！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还记忆犹新，成昱不敢和萧焕对视，而碍于宁远修在场，更不敢出言提醒周樱。 周樱挤出一丝职业性地微笑，对萧焕伸出手：“你好梁朕，我是周樱，圣帝的经纪人。” “不好意思，”萧焕看着周樱伸出的手，并没有任何动作上的回应，“昨天拍武打戏伤到了右手臂，现在不方便握手。” 周樱尴尬地收回手，打着圆场：“原来是这样，那祝你早日康复。”又对宁远修说：“我先带他们几个演员去上妆，远修哥您自便。” 宁远修从鼻子里高贵冷艳地“嗯”了一声。 周樱忙不迭地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樱姐，那就是我那天问你的那个替身演员……”走开一段路，成昱才敢上前低声在周樱耳边提起。 周樱想起来那天成昱的确是提到过这个叫梁朕的男人，而自己却因为一时火大而没仔细听。周樱想着刚才萧焕拒绝和自己握手的尴尬，外加自己原本是来兴师问罪，可问罪的对象Olivia却不在，简直就是拳头砸在了棉花里，半点劲道都没使出来，还吃了个大瘪。越想越来气，就把火气撒在成昱身上：“你既然知道，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我也是刚才才知道那是宁远修的替身啊。”成昱看得出周樱心情不好，不也敢再去招惹。 “我知道，可我想提醒你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樊洪川吸了吸鼻子，又指着乐正宇，“小宇也知道，那天我们去面试试镜的时候那个叫梁朕的就现场做了武术指导。那小伙子来头可不小，除了宁远修的专属替身，他还是薛海的关门弟子。”险些被方胥吓尿裤子后还是萧焕扶住了他，樊洪川记着那会儿的事，对萧焕也有几分好感。 乐正宇抬头，琥珀色的瞳仁从周樱和成昱震惊的脸上轻描淡写地一撇而过，又垂下头看着脚尖。 “薛海的关门弟子……”周樱柳眉一拧。薛海、宁远修，两个都是不好惹的角色，都是摆在台面上和圣帝分道扬镳了的人。如果说她之前还有拉拢萧焕的打算，那这个时候她已经自我粉碎了那个毫无可能的设想。 - 拍摄定妆照花了一个白天，晚上又是丝毫没有懈怠的形体训练。 唯一意外的一点是童铭训练时发现萧焕也来了，就站在一边靠着墙看着他们练得汗如雨下。 形体老师得知萧焕是薛海的关门弟子后，有意无意地讨教一般凑过去问萧焕对两个人训练状态的看法。萧焕在上一世自己就受过简单的形体训练，更是无数次看过乐正宇练习。现如今将那些画面放在脑海中回想，竟也能指出些小问题。 萧焕几个简单的提点，形体老师恍然，眼神敬佩：“不愧是薛老师的学生。” “是薛老师教导得好。”萧焕微笑着回答。 童铭在练劈叉，怎么也对自己下不去手，胡湛已经能劈成一字形了，童铭还在和两条不听使唤的腿过不去。形体老师看不下去，作势要压，还没施力童铭就狼哭鬼嚎开了，吓得形体老师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真有种再压下去童铭的双腿就会跟坏了的圆规似的“咔嚓”就断成两截的感觉。 “我来吧。”萧焕眼神微沉，代替形体老师扶住童铭，将他整个腰身微微往下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落在童铭耳边，“别怕，跟我动。” 不怕？臣妾做不到啊！ 之前童铭多少带了些夸张的情绪在，也多半是为了不让形体老师对自己太狠，事实上也并没有那么疼。可这下萧焕一施力，下半身一种被撕开的疼痛顿时顺着胯部飞快刺痛了身体的每一寸神经。童铭扯着嘴角，欲哭无泪：“要……要裂开了……” 童铭双手下意识地扶住萧焕的肩膀，手指抽紧，却忽然感到萧焕的动作一收，一声压抑地闷哼从萧焕口中溢出。 “怎么了？”童铭一下子有些慌神，也顾不上腿疼了，自己什么都没做啊？就这么双手一掐还把萧焕掐疼了？童铭随手一掐自己的大腿，也没那么疼啊，自己也没练成大力金刚指。 “没事。”萧焕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 可童铭从萧焕眼神里就看得出他在强忍着什么，立即双手一撑，从地上爬起来，不依不饶地拉住萧焕的衣角：“你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怀疑，这只是在练劈叉而已_(:3」∠)_ -小剧场- 某年某月某日某地某床。 萧焕（呷茶）：早就和你说了好好练劈叉。 童铭（窝在床上，内牛满面）：当时谁知道你会这么狂野啊！野兽派！ 第三十八章 萧焕昨晚嫌麻烦,又过分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恢复能力，拆了医生画蛇添足的绷带后也没有搽药。早上的时候萧焕的确感觉到伤口又有点肿起来，也没太在意，被童铭一抓,却真真切切地感到了那股疼痛。 童铭手忙脚乱地扯开萧焕的衣领，一旁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右肩已经不是红肿，而是一片青紫发黑的肿块,形体老师当即说：“还是找个医生看一下吧。” “看过了,配了药，一会儿我回去抹了就行。”萧焕不动声色地扯回领口。 “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形体老师看了看时间。 - “你想和我说的意外就是这个？”童铭一路跟着萧焕到他的宿舍。 为了和公司艺人区分开,萧焕的宿舍就安排在童铭楼下，里面的陈设倒是差不多。童铭比萧焕更熟悉里面的陈设,熟门熟路地帮萧焕把箱子里的衣服挂上了衣橱。 萧焕也不忌讳童铭在场，脱掉了上衣，一片紫黑的肩头让他看上去如同草原上惨遭伏击后孤傲的狮子，宁愿独自舔舐伤口也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的狼狈姿态。 除了童铭。 “要不你先去洗澡？完了我帮你涂药。”童铭微微皱起眉头，神色严肃，俨然一副医者行头，“这个怎么伤的？” 萧焕因为童铭难得的严肃怔了怔，轻描淡写道：“一个演员不小心失手把道具捧在我肩膀上了。” 只是捧在肩膀上就这么严重么？童铭虽然医术不精，但也看得出来这个伤口当时承受了多大的力量。可萧焕故作轻松，他也不点破，只是说：“我帮你把水放热了，你先去洗澡。” 萧焕进去浴室，童铭不安地在卧房里转了几圈，又拿起药膏看了一会儿配方。浴室里水声响了一会儿，童铭听见萧焕远远地喊自己：“童铭，能进来一下么？” 萧焕的声音混着水声带着股低沉感，童铭打开门进去，迎面而来的水汽令他不由眯了眯眼。 萧焕背对着童铭，身上并没有任何屏障，一块块匀称的肌肉如同嚣张狂野的兽类，却安稳矜持地匍匐在挺拔的身躯上，蜜色的肤色在水汽下透着股子氤氲的诱惑力，水珠恋恋不舍地从肌肉的沟壑滑落到瓷砖，溅出一片片水花。 无论男女，面对这样一幅画面都不可能不为之震撼。 水汽散去，童铭看到眼前背对着自己的挺拔身躯，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 他第一次看到萧焕的裸.体，他在淋浴前一站，仿佛上面落下的一道道温和的水流化作充满力量飞流直下的瀑布，砸在躯体的每一寸皮肤上都如同带着落在被水流击打得圆润光滑的岩石上飞溅的力量。 再比自己的小身板。童铭默默地在心里点了一根蜡烛。看来还是得运动。 萧焕微微侧过头，见童铭在身后呆站着不动，提醒道：“能帮我搓一下背么？我右手臂现在抬不起来。” 搓背？！ “啊？”童铭咽了咽口水，乱了方寸。自己真的……不是直男啊！面对这样的画面怎么能不心动！居然还要让自己擦背？！ 但患者比天大。童铭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过毛巾替萧焕搓背，眼神牢牢地锁住眼前一小块皮肤，眼观鼻鼻观心。不要乱看不要乱想。 因为是站着淋浴，水花飞溅，没一会儿童铭身上也被沾湿了。帮人搓背，结果自己比洗澡的人还湿。童铭想找块新的毛巾擦一把脸，萧焕却在这时候关掉了淋浴转过身。 童铭来不及收回视线：！！！！ - “愣着干嘛？不是说帮我涂药么？”萧焕在腰间围了一块浴巾出来，坐在床边。受伤的位置在右肩靠后的位置，虽然能依稀看到一片惨烈的情状，上药却不方便。洗完澡轻松了许多，因为热水的冲刷而缓解了之前肿胀紧致的痛楚。 “哦。”童铭从浴室出来就一直蔫了吧唧的，浑身也湿淋淋的——受打击了。 萧焕见他一身水汽晾在空中，皱起眉头：“别穿这身湿衣服了，去换一件衣服。” “哦。”童铭还是没什么精神气，却也知道自己这样会感冒，走到一边窸窸窣窣地换上了萧焕的睡衣。 童铭把药膏挤在萧焕的伤口处，伸手拿捏了个不轻不重地力道在伤处轻轻地按摩：“疼了说出来，不要强忍着。”即使童铭知道萧焕就算疼了也会忍着不说，但出于人道主义还是提醒了一下。 童铭的手势还算专业，萧焕并没有觉得很疼，于是摇了摇头。 平时的童铭一定会叽里呱啦开始说个不停，或是说见闻，或是要萧焕说见闻，再或者是抱怨萧焕太不注意，可现在却出乎意料地格外安静。 萧焕甚至觉得这样的童铭有些不真实，忍不住开口打趣：“今天这么安静，是因为剃光头了么？” 可惜萧焕的开玩笑技能并未点满，补刀技能却出乎意料得高。童铭一下子被戳中了伤心事，一张脸又拉了下来，嘴巴闭得更严实，一副你再说一句话一辈子都别再和我说话了的表情。 童铭卸了妆，杏眼依旧是带着股水汽的灵动，所以光头的怨念也没有对童铭的外表产生多大影响。之前经常有人说，看一个人帅不帅，把他头发剃光了看，所以这么看，童铭还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萧焕不知道这样说出来会不会让童铭觉得好受些，可他对自己的安慰技能点数表示了深深的担忧，于是也不再说话。 童铭帮萧焕上完药就上楼了，进门时候还遇上了不知从哪里刚回来的胡湛。 看着胡湛昨天还一脸沾沾自得引以为豪的发型也成了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光头，童铭顿时觉得心情好了点，和胡湛打了个招呼。 “你这是……”胡湛看着童铭手里挂着白天穿的衣裤，身上却是明显偏大的睡衣，眼神里透出丝困惑。 “哦，我刚准备回来洗澡。刚才帮梁朕上了药。” 上药还得换成睡衣？胡湛不便多问，只是眯眼笑了笑：“我刚下去跑了一圈，也准备去洗澡了，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童铭冲胡湛笑了笑，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 床头灯将整个房间打出一阵暖黄色的微醺。 萧焕躺在床上，对着发亮的屏幕看了一会儿，左右想想，输入了“今晚心情不好么？怎么不说话？” 这样一定会让童铭觉得在他心目中自己就是个话唠，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还是不能如此直白。 萧焕想了想，删了字，重新输入“对不起，刚才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说你是光头的。但是说对不起又不符合自己的作风。萧焕把对不起删了，按了发送键。 隔了一会儿没收到童铭的回复，萧焕想童铭大概是在洗澡，便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刚放下没多久手机忽然震了起来，萧焕迅速地拿起手机，却有些失望地发现是谢芒的电话。 “谢导。”萧焕恭敬道。 “梁朕啊，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真不好意思哈。手臂怎么样？”谢芒显然还有别的事要说。 “已经好多了，谢谢谢导关心。”萧焕静待下文。 “是这样啊，下礼拜有一个出版集团办的武侠电视剧的宴会，就是颁个奖啊走个地毯啊再吃个自助酒席什么的形式，我们《遮天》这不是也收到邀请了么，到时候《大荒龙野》也会有人来，我琢磨着你也来参加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萧焕愣了愣，他原以为谢芒当时在片场只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真的要把他往《大荒龙野》的剧组带。萧焕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却在语气里夹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自嘲的笑：“这……不合适吧，我只是个替身而已。” 谢芒在电话一头“啧”了一声：“要是我的演员动作有你几分漂亮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到时候薛海也会去，你不答应我晚点我让薛海来请你，你看怎么样？” “谢导又说笑了，”萧焕在声音里带了丝无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成，”谢芒听上去还挺高兴，“我到时候找人把请柬给你送过来！” - 童铭知道自己的失态并不是因为萧焕提起了自己的光头。光头的确没有头发时候好看，可男人必须要敢于面对光头的自己。更何况，也不算太丑……吧？ 是因为萧焕转过来的一瞬间，不，或者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看到对方会有些不同的情绪，那种难以名状的，从骨子里往外钻出来，带着股酸涩一直攀沿到胸腔的位置，在胸口发出闷闷的回声。 童铭把自己扔在床上，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萧焕线条优美的身躯，还有双手攀上那具温热躯体时心脏骤然开始狂跳的感觉。 童铭蓦得睁大眼，看着黑黢黢的天花板，仿佛这样能把那阵虚影抛掉。可那影像似乎着了魔一般，自己从脑海中扭曲了出来，在黑暗中打出一片无法忽视的光影。 下滑的水珠。轮廓分明的背部肌肉。一片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的健壮有力的身影。罂粟般从内而外的华丽和诱惑。 自己到底怎么了？ 童铭一拍脑袋，再次绝望地闭上眼。 忽然手边手机震了震，童铭一看，是萧焕的短信。 ——刚才不是故意的。 童铭复杂地看着屏幕上一个个文字，直到它们变得扭曲。 屏幕暗下去。 童铭把手机抛到一边，没有回短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比较短，给大家道个歉，因为长乐明天就要回家了，不想熬夜到太晚。 每天都写到两点才睡也是蛮拼的_(:3」∠)_ 国庆期间长乐就能好好存稿了，明天开始我们继续5000字的肥章节吧_(:3」∠)_么么哒！=3=！ 祝大家国庆愉快！ 下章提要：定妆照出炉，武侠晚宴风波 第三十九章 萧焕第二天一早去找童铭,敲过门,开门的却是一个大眼睛微胖的女孩儿。 “你是？”女孩是闪闪,童铭的助理,正在帮童铭整理行李。 不过比起焕在开门一瞬间见到一个女生时候头脑瞬间空白而言，闪闪见到萧焕时候的困惑可以算是微不足道了。可一瞬间男人沉下去的眼神还是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萧焕接下去反应过来，这个女孩可能是童铭的助理。萧焕微松了口气,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你是童铭的助理？” “啊，我是。”闪闪被男人瞬间温和下来的眼神迷得七荤八素了半秒,下意识地回答了,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要有职业操守,警惕地挡在门口,“你是谁啊？” “我是……” 萧焕刚说了一半,却被对面推开的房门打断，胡湛客气的招呼声在背后响起：“梁哥早啊！” “梁哥？”闪闪狐疑地看了眼萧焕。 “这是童铭的以前的室友，叫梁朕，”胡湛娴熟地架上萧焕的脖子，笑容温润，“是宁老师的专属替身来着，你昨天没跟去定妆照那儿，所以不知道。” 萧焕不动声色地往边上侧了一步，避过胡湛热络的手臂：“不好意思，我右肩有伤。” “哎呀，抱歉抱歉！”胡湛夸张地道歉着，眼神转向童铭空荡荡的房间，“这一大早的，童铭呢？昨晚还说好了今天一块儿去吃早饭的啊！” “是这样，今天早上五点的时候Olivia给我打电话，说联系的香港的马术老师今天上午九点多的飞机到B市，因为铭哥在《风起》里也有骑马的戏份，所以Olivia让童铭一早去和他们几个一起去接机。”闪闪大方地说。 “哦，这样。”胡湛眯起眼笑了笑，表情没有半分不妥。 “那你理行李做什么？”萧焕抓住重点。 “估计明后天铭哥就要先去去Z省影视基地了，他让我先把他东西整起来，可我也不太知道他到底哪些东西要带哪些没必要带的。”闪闪抠了抠衣角，尴尬一笑。 那么快就要去Z省的事，童铭竟然没有告诉自己。萧焕微微皱眉，看着房间里被闪闪捣鼓得一片狼藉，说：“我来理行李吧。” 胡湛意味深长地看着萧焕自顾自进去，娴熟地整理童铭衣物的身影，脑海里闯入童铭昨晚失神地出现在门口时身上明显偏大的睡衣。 那个大小，穿在这个男人身上，似乎是正好。 这两个人……胡湛微眯起下眼睑，满眼探究。 - 谢芒仍旧是速度而效率，萧焕下午就收到了他让司机送来的请柬。精致红色绸缎外壳，烫金边的职业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梁朕。 恍惚中依稀感觉到一种回到当年风光无限的总裁时代，再一想，自己现在还不过是个小替身而已。萧焕把请柬放在床头柜上，换上运动服，转身去楼下健身房。 宁远修在短短数月内签约了不少有发展前景的新艺人，而白天新人们都在各自经纪人安排下外出工作，偌大的健身房就只属于萧焕一个人。 宁远修培养新人，花起钱来也是毫不心疼，撤资了原本投资的一家葡萄庄园，全部砸在了公司，就连简单的健身设备也是最好的。 萧焕手臂有伤，右手臂无法运动自如，却因为没有其他事可以做而在健身房泡了一整天。晚饭时候萧焕出门吃了个拉面，慢慢地散步回公寓。 B市的傍晚不算安谧，四处是穿流的车辆，天色暗得越来越早，司机们还未来得及按亮车前灯。下一步迈出，一瞬间道路两旁的路灯渐次亮起，如同一排橙黄色的萤火逐渐蜿蜒铺陈开一条悬在半空中的，安谧的道路。 萧焕愣了一下，定住了脚步。 上一次看到这个场景自己还许诺了童铭要拍照，可惜后来一直有事，拍照的事也被一直耽搁着，逐渐忘到了脑后。 隔了一小会儿，萧焕才又开始走。人潮来来去去，萧焕心里有一瞬间的空荡。 大概是自己这两天太闲了。萧焕想。 - “你看什么啊？”闪闪顺着童铭的目光向外看去，和平时的马路并无二致。 “没什么。”童铭收回目光，把鸭舌帽压低了些。 闪闪看着童铭一脸疲倦的样子也有些心疼。童铭在马背上和马搏斗了一整天，跌到了又爬起来，这会儿恐怕浑身都是一块青一块紫的了。那个香港来的马术师简直没人性，还说什么时间紧迫得快点练。 闪闪低声安慰说：“要不你先睡一会儿，等到宿舍我再喊你。” “行，那麻烦你了。”童铭没有拒绝，安静地闭上眼睛，窗外的路灯光从他脸上划过，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划过一阵阵长长短短的扇形。 “哎？！” 童铭睡得迷迷糊糊，被闪闪一阵小声的惊呼惊醒，忙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好像看到认识的人了，不过可能是看错了……你继续睡吧。”闪闪不确定地往车后镜看了看，那个踽踽独行的男人，好像是今天早上刚见过的梁朕？ - 萧焕走到公寓楼下，恰好遇上从上往下走的闪闪，打了个招呼，问：“童铭回来了？” “回来了。”闪闪吐了吐舌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今天太累了，一倒头就睡了。” “这样啊。”萧焕原想去见见童铭，昨晚童铭的反应让他心里不安了一整天，可既然已经睡了，萧焕就打消了去见童铭的念头，转身准备去健身房。 童铭没趴了一会儿就起来了，因为在马上颠簸了一整天，双腿间火辣辣的疼，却不能在外表现出来。 他打开床头灯，脱下裤子牛仔裤摩擦到皮肤时候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打眼一看，童铭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做了保护措施，可两腿间原本幼嫩的皮肤已经磨破了，肿的地方几乎已经成了泛着油光的透明。童铭想马上涂药，却又担心洗澡后药被冲掉，更何况自己也没带药膏。于是打电话给闪闪，让她帮忙买药膏来。 “童铭么？”萧焕走向健身房的脚步顿住，回看闪闪。 “是啊，”闪闪眉目间写满担忧，“他说骑马时候有些擦伤了，让我给他去买药膏。” 萧焕眼神一暗，眼底划过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狠意。在马背上一整天，童铭之前不过是个坐诊的小医生，又不是习惯了马背上生活的骑手或是游牧人，怎么可能会不受伤？ “梁哥，你没事吧？”闪闪见萧焕没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滑了滑。 “没事，”萧焕挤出一丝笑，眼神却是冷的，“你先回去吧，我帮童铭去买药。” - 童铭洗完澡，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双腿间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愈发坐立不安起来。敲门声响起，童铭忙不迭地站起来去开门，却因为不能摩擦到伤处，一扭一扭得活像只唐老鸭。 “你不是有钥匙的……” 见到门口站着的高大身影时候，童铭就变成了煮熟的鸭子，动也不动地愣在当下，后半句话被截断在空气里。 “听你助理说你受伤了，”萧焕身上带着股夜风的凉意，和屋内的温暖对峙，沉声说，“我能进去么？” “能能能！”童铭连声说着，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 药膏是拿来了，童铭盖子都拧开了，就差分开双腿往伤口处涂了，萧焕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坐到床边拿起了一本杂志。 杂志里的内容萧焕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能感觉到童铭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背对着自己在床对面坐下，不时地抽几声凉气。萧焕无声地转过身，童铭略显单薄的身影在灯光下落在他的眼睛里。 “要帮忙么？”萧焕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不用不用！”童铭手一抖，挤出一大截药膏。 响起敲门声，童铭“呀”了一声，忙要站起来。 “我去开门。”萧焕站起来。 门口的人是胡湛，见到萧焕眼中掠过一丝不经意的惊讶，却瞬间被掩盖过去，看着萧焕仍旧是那书生气的微笑：“童铭怎么样？听说今天练了一天马晚上都没法参加形体训练了。” 童铭匆匆提起裤子，探出脑袋对胡湛说：“就是一点小伤，别把我当猴轮番参观了啊！” “得得！”胡湛做出一副服了你了的表情，无奈地看着萧焕，“那麻烦梁哥你照顾童铭了，唉，你看我这张嘴，你照顾他不是很正常么！哈哈，我去训练啦！回见！” 萧焕远远地看着胡湛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深幽。胡湛语气中带着一股撮合式的暧昧。萧焕微微垂眸，这个人目并不单纯得如同表面上的兄友弟恭，似乎是在探究自己和童铭之间的关系。 “梁朕？”童铭声音带着询问从房间里传出来。 萧焕收回视线：“来了。” “我明天要去Z省了。”童铭钻进了被窝里，双腿间的疼痛缓解了一些，童铭看着坐在床边的萧焕，心情忽然好了一些。 萧焕看着童铭在床头灯下略微琥珀色的眼睛，低声说：“我知道，你助理告诉我了。” 又是一阵沉默。童铭忽然觉得在萧焕面前自己有些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昨晚……” “昨晚……” 两个人忽然同时开口，声音在空气中撞在了一起。童铭连忙道：“你先说。” 萧焕沉默了片刻：“算了，没什么。你说吧……” “我……我也没什么想说的。”童铭揉了揉鼻梁。 又隔了一会儿，萧焕站起来，习惯性地替童铭提了提被子：“我先走了，你早点睡。” “嗯。晚安！”童铭点头。 “晚安。” 门被安静地合拢。 童铭睡得香甜，疼痛似乎也跑没影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闪闪见到眉飞色舞的童铭还愣了一下：“今天心情很好？” “啊？没啊，一般吧，我不是一直都这样么？”童铭眨了眨眼，把行李拖出门。 闪闪：“……走吧，赶飞机去了。”得了吧，昨天还和蔫黄瓜似的。 - 定妆照总是能在网络上狠狠打响一波宣传战的东西。《风起》剧组迅速地在官方微博上公开了所有角色的定妆照，略微主要些的角色都是青年和成年时期的两张图片，配角们则是一人一张。 宁远修的定妆照自然被刷到了微博首页。四十岁的男人演绎知天命年纪的将军，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久经沙场的沧桑和纵横官场的老练在一张表情上恰到好处的展现出来，其中也不乏Micheal狄精妙的妆容。宁远修无论从气势还是外貌上都几乎是贴合原角。 微博评论更是好评如潮。 ——男神啊啊啊啊啊我要给你生孩子！！！！ ——楼上的滚！！！我！先！生！！！！！ ——你们都放开我老公啊啊啊啊啊啊啊！ ——宁远修，我们永远支持你！ ——吴三桂都能被演得那么帅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活了！！！ ——楼上的你小学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么？！你体育老师的历史一定是数学老师教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男神你还缺背部挂件么？！！ 也有不少人把关注点放在了这次新晋的艺人身上，胡湛一副公子世无双的翩翩书生气自然是赢得了人气和追捧，可毕竟角色占得比重不大，没有引起太大波澜。倒是童铭的定妆照，以不输给其他几个主角的势头迅速地攀上话题榜。 - 童铭的定妆照并不是用摄影棚拍摄的那几张。事实上，童铭并不适合上静镜。那天在拍摄时，摄影师为难地选了几个角度都觉得不满意，最后只能挑了侧颜和抓拍的几个镜头。而这次摆上官网的定妆照，却是在Z省影视基地现场拍摄的。 第一张，青年和琳一身简单常服，围着毛领小马褂，头戴毡帽，漫天飞雪，和琳提一盏明黄色的孤灯漫步雪地。狂野空寂，青年微微抬首看着这风雪乱涌的天色，眉目间却是一片平静柔和。 第二张，青年身着兵甲，金属质感的盔甲将原本柔和的脸庞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英朗，和琳跨在飞驰如云的马上，会挽雕弓如满月，宛如战神附体，整个人如同还未离弦的箭一般蓄势待发又充满喷涌而出的力量。 一群如狼似虎的女粉丝迅速占领高地。 ——妈呀，我老公画风怎么变了？前几天不还是青涩的小薄荷么？忽然变成小鲜肉了！臣妾……臣妾改吃荤了！嗷！！ ——啊啊啊啊啊童童真是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啊啊啊啊啊！ ——童童我要嫁给你给你当老妈子！ ——我的小男神又帅出新高度嘤嘤嘤！ ——上次还以为是个花瓶架子，一看定妆照顿时路人转粉了！ 也有不少曾经坚定不移的方胥粉对童铭黑转路人，程度更大的甚至黑转粉。 ——……唔，其实童铭的感觉也挺不错的。 ——怎么说，黑转路人吧…… ——话说回来，好久没看到我们家胥胥了，说好的签约了圣帝，怎么一签约连声响都没了[大哭]！ ——对啊，难道是圣帝嫉妒我家胥胥的美貌把他雪藏了[困惑]。 ——楼上脑洞太大，药别停…… 有关方胥的评论不过是汪洋一粟，迅速被盖了过去。 手机忽然开始震动，萧焕接起，是宁远修。 “是我，你晚上不是要去参加那个宴会么，别太寒碜了，我让司机来接你。”宁远修开门见山。 “我自己过去就行，就是去凑个热闹，没必要太兴师动众。”萧焕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那头的宁远修嚣张跋扈却不失优雅地挑起一边眉毛。 “那怎么成，就算是凑热闹，你也是代表了我宁远修去凑热闹，怎么能太掉面子……”宁远修在那头不由分说，远远地喊了声陆辛。陆辛狗腿的声音迅速沿着电话线传过来。宁远修吩咐了几句叫司机的事儿，又对萧焕说：“就这样说定了，晚上我让司机去接你。”也没等萧焕有什么反应就挂了电话。 宁远修所谓的不掉面子，果然是不负他影帝的盛名。 萧焕看到楼下停着的宁远修自己出席宴会专用的卡宴，整个人都囧了一下。 恰好胡湛出门去上形体课，看到豪华车还愣了愣，转头问助理：“这是……谁的车？宁老师不是去Z省了么？” 司机专业而恭敬地下车打开车门，看着萧焕做了个请的手势：“梁先生请。” 萧焕上车时不露声色地斜了一眼胡湛，果然神色间的震惊里还带了几分怨念的情绪。也是，从一开始就一直被童铭略压着一头，与童铭相熟相近的自己又是宁远修眼中的大红人，他有抱怨才是正常的，一直以来对童铭笑容和煦的热络客气，恐怕才是装出来的假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国庆快乐！ -小剧场- 童铭（趴在床上抓耳挠腮） 萧焕（瞥了一眼）：怎么了？ 童铭（苦恼）：有啤酒做促销，收集20款问题卡，答对了就能换一次免费巴厘岛旅游。 萧焕（看了眼门口堆成小山似的拆得七零八落的啤酒箱子）：所以你把超市的啤酒全都扫光了？ 童铭（点头）：可是我拆了所有的都没到20张，所以我刚才又定了十来箱，一会儿就送过来。 萧焕：……（该不该告诉他通常啤酒厂都会少印一张问题卡这样的内部消息呢……这孩子怎么一有钱就开始败家了呢……） 萧焕（OS）：是时候控制一下这货的银行卡了。 第四十章 成昱心情不太好,准确地说,是非常差。 周樱给他争取到了武侠电视剧盛宴的入场资格,可卯足了劲想见到的林颂贤却不能参加。成昱得知这个消息后简直就像是咬了一口鲜柠檬,那股子酸味不能吐出来，只能咬着牙往肚子里咽，胃都打着抽抽痉挛了，脸上还得赔着笑脸：“樱姐你说了算。” 周樱嘱咐了成昱前往不能太高调地开平时的保姆车，开一辆简单的丰田，更没有为成昱争取车辆进场证。这意味着,成昱不能走红毯，只能自己停了车灰溜溜地进会场。 可毕竟这是人武侠电视剧的场子，自己一个从来没在电视剧中出半点镜的参加已经挺风口浪尖了，成语知道周樱这样的安排没有问题，可心里仍旧是咽不下去这口气。他一个人带着助理从Z省赶回来，就为了参加这个费力不讨好，可能还会遭白眼的宴会——更可怕的是，必然会遇到钟鸣泉。 早知今日，成昱绝不会在片场刻意惹恼了钟鸣泉，今晚也不知道对方会有多幸灾乐祸的反应了。 人运气差起来，喝水都塞牙缝，更别提这一辆车了。 成昱的车就在高架上抛锚了，助理急出一身汗，打电话给交警来拖车。隔着玻璃窗传来后面被堵车辆不耐烦的鸣笛声和咒骂声。成昱皱起眉头，狠狠地背靠后座，心里烦躁得很。 忽然有人轻叩玻璃。成昱不耐烦地拧过头，打开窗户，隔着墨镜却看到一张令他意外的脸。 萧焕原本只是顺路经过，却碰上了堵车。司机恰好是个从圣帝到宁远修工作室的，认得周樱的这辆车。萧焕心思微动，下车便看到了成昱的助理正手忙脚乱地和交警解释些什么。稍微走几步便听到助理惶急地解释自己是陪成昱去参加武侠电视剧晚宴，时间紧迫，希望交警能快点处理车子的问题。 交警是个年轻人，拿着本子记录着，并不买明星的账：“我是交警，不是汽车维修工，你是想让我用警车载你的大明星过去么？” “我不是这意思……”助理急得话都说不清了，眼珠四下打量，却恰好对上萧焕的视线，觉得这人略微有些眼熟。 比起成昱明星光环不能下车，萧焕则完全无须担心这个。他上前几步，冲助理笑了笑，道了声“你好”。 助理忙说“你好你好”，又“你是……”了半天。 “宁远修的替身。” “哦，对！宁老师的替身，你瞧我这记性！”助理一拍脑袋，忽然想起来这可不是认人的时候。 “车子抛锚了？”萧焕不动声色地发问。 “是啊，唉别提了，这下了高架没几步路就到会场了居然出这个岔子，今天真是倒霉！”助理用手扇着风，眉毛成了倒八字。 “哦，这么巧，我要去的地方也快到了，你们是去……”萧焕故作疑惑。 助理的眼睛顿时亮了：“去那个武侠电视剧的晚宴，你不会也……” “巧了。”萧焕挑起嘴角，“不如一起走，我捎你们一程。” - 周樱曾经无数次告诫成昱，离宁远修那边的人远一些，可似乎忘记了告诉成昱，在一、遇到了麻烦，二、无计可施，三、宁远修那边的人提供了帮助。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抉择。 成昱对萧焕的印象无法单纯地用好坏来评估。 初见时的寒意以及第二次见面对方看似无意地拒绝了周樱的示好，都让成昱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并且斩钉截铁地把他划到了不能招惹的对立阵营。而现在对方却对自己伸出了援手。成昱从那双深沉的眸子里找不到任何曾让他头皮发麻的痕迹，又在看见对方的宾利时整个人愣住。 “这个是？” “远修哥的车，借我的。”萧焕一笑，“快进去吧，在外面太久了不好。” 成昱自然知道曝光太久必定会引起人群关注，自己的车在前面已经堵了有一会儿了，明天要是再出来个“明星高架耍大牌，阻碍通行骂交警”什么的头条可就不好了。所以成昱只能把对“宁远修竟然将自己的豪车借给一个替身”的困惑强压了下去，留下了助理处理接下去的琐事，自己上了宁远修的车。 宾利在高架上稳稳地前行，成昱发现身边的男人自从上车后便没再开口说话，而这样冰冷的气息令他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成语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也和不少名流大腕打过交道，可却这样一个简单的替身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受到这样异样的胆怯。 成昱打破沉默，故作熟稔地试探道：“远修哥他也够大方的，把宾利借给你，你……这次是代他来参加晚宴么？” “差不多吧。”萧焕嘴角勾出一个细微的角度，未置可否。 成昱吁了口气，心想可能是因为宁远修和这个替身走得近，更何况对方外表也不差，便差遣他来参加晚宴。这个理由还挺说得通，否则，他实在是想不出这样一个毫无作品的替身演员怎么会有资格来参加这样一个在电视剧圈子里地位颇高的晚宴。 萧焕微斜了成昱一眼，见到对方略复杂的神色后，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萧焕转过头，视线放在成昱的头发上：“这个头发……” “哦，是假发，”成昱一愣，不疑有他，“总不能光着头去参加晚宴是吧！” - “真是受够了这群明星了，到了还不进来，一个个想着压轴，外面车都堵死了。”工作室里，一个工作人员皱着眉头挂上电话。 盛典制作人安慰地一笑：“让你指挥个车辆你就不行了，这里头学问可大着！像这安排座位，有恩怨的、有绯闻的，都得排开了以免尴尬。还有那些压根不认识的没互动的，也不能安排在一块儿，你看现在那些个在走红毯的，一个个都是拿了赞助的，要是到时候收了红毯还在一个个争着做压轴，到时候赞助他们衣服的品牌没上镜，他们也没法交代。等着吧！总有沉不住气的先进来。” “这么麻烦，那得记多少人脸啊？”工作人员感慨着。 “哪天你坐到我这个位置就知道了。”制作人自得地一笑，“那些人的人名事迹全在脑子里，清楚得很！” “啧啧啧，看看这一辆辆豪车，把我卖了也买不起！”看着监控的工作人员语气里无不羡慕。 制作人笑了：“的确是把你卖了也买不起一个车轱辘。”他顺势看向监控，微微愣住。这个车型有些眼熟，似乎喜欢用这款式宾利出席宴会的明星也没几个。如果是宁远修的话……他不是已经因为拍摄档期缘故拒绝邀请了么，为什么还…… - “怎么往里走？”成昱见宾利并没有停住的势头，顿时有些急了。周樱再三嘱咐他低调，他也的确记在了心上，却没料到萧焕来了这么一出。 “远修哥拿到了停车证，所以车子肯定要开进去的。”萧焕看着成昱，一脸“宁远修哪有不走红毯的道理”地看着成昱。 成昱只觉得背后冒出一身冷汗，眼看着红毯越来越近，记者们的相机因为看到了宁远修的座驾而激动得如同淌着涎水的饿狼发光的眸子：“这……既然你是代表远修哥，那还是你去走红毯吧……我，我一会儿到后面去下车。” “那怎么成，”萧焕勾起嘴角，“红毯的位置是在你那边啊。” - 为了推出新的武侠月刊《酒安》，云城文化也是下了大手笔，又为了做得与众不同，特意将目标定位在了武侠电视剧上。除了一众在电视中常出现的老面孔，云城文化还请来了业内著名的武侠作家，以及一些从未露脸过的网络小说家，如此一来将盛宴则是更接地气。 如今电视剧越来越多改编自网络小说，几个负责人也早就看透了这个走向，便设计了这套方案。 娱记们的相机倒是结结实实地享受了一番饕餮盛宴，挖出了一些红透网络却从未出面的小说家的面孔，回去又是可以渲染的一笔。但毕竟艺人们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所以一直没有什么红得发紫的大人物出场令记者们颇有些兴致缺缺。 “看！宁远修的车！” 众人视线顿时如同被吸石吸住一般转向入口处。 熟悉的宾利缓缓驶来，娱记们难掩心中的震惊与激动。是宁远修的车！可是，宁远修不是不来么？难道临时做了调整？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宁远修来了！ 娱记们的相机已经饥渴难耐，宾利却如同高贵的女王一般刻意放缓了脚步，倨傲地接受着臣民狂热的追捧和虔诚的膜拜。 车门拉开，长腿迈出的一瞬间所有记者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相机的闪光霎时间亮如白昼，再下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记者们呆滞地忘了摁快门。 下车的人不是宁远修。是……成昱？ 几乎所有人的脑子都空白了半秒钟，齐齐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出门没吃药看错了。又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划过。 ——宁远修整容了？还整成了成昱的样子？ ——不对，上面那个念头太扯了。划掉。成昱不是圣帝的人么？怎么坐宁远修的车来宴会？宁远修和圣帝又和好了？ ——等等，这是武侠电视剧的晚宴，宁远修曾经出演过武侠电视剧受到邀请也就算了，成昱从来没演过电视剧的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是什么鬼？ ——嗯……水好深……感觉可以深八…… ——感觉抓住这条新闻自己马上可以升职加薪，赢取白富美（嫁给高富帅），出任CEO走向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成昱硬着头皮下车，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副声势浩大的景象。 所有相机都争先恐后地对准了他，闪出的一片白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这就是天王的待遇，成昱却没做好接受这不属于自己的荣耀，腿肚子有些发颤，却只能努力地牵扯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妥帖地微笑。 娱记们自然敏锐地捕捉到了成昱无意中流露的怯意，其中一定有文可作。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闪光灯不输于之前的闪了起来。 “成昱，请问你和宁远修关系很近么？为什么你坐的是他的车？” “请问圣帝和宁远修工作室不和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请问你是打算跳槽宁远修工作室么？” “……” 娱记顿时混乱成一团，甚至有扑上红毯的趋势。制作人看着监控急得双眼发红，显然也没料到有这么一出，转身怒对身后一干看热闹的工作人员：“成昱怎么来了？！谁给他发的请柬？”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表示不知道。老大，我们只是打下手的，哪有发请柬的资格啊。 制作人咬咬牙，深吸了两口气，对着对讲机大吼：“还等什么？快去维护秩序啊？等着走红毯的演员被踩死么？！” 安保人员迅速上前将激动得不行的娱记们拦住。成昱吁了一口气，总算是逃过一劫。成昱不敢想太多，他曾经是一个恨不得能粘在红毯上的人，今天却恨不得能在红毯上小跑。加快脚步迅速地走过了红毯，想起萧焕最后那个意义不明的笑容，成昱心里升起莫名的不安。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是算计好让自己来承受这一切的。 成昱心脏狂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男人。是因为宁远修？还是圣帝？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公司和宁远修之间的矛盾，为何要把自己也拖下水？ 成昱深吸了一口气，不敢深想。 - Z省。开机宴。 周樱和一旁庄严苓的助理热络地客套着。成昱最近出镜率并不高，上一回的探班无疾而终，《遮天》官博只放出了第二日宁远修探班的事，却对头一天成昱的探班视而不见。周围娱乐圈的狗仔似乎也一下子销声匿迹了，对那天探班事件避而不谈。原本以为可以借定妆照的机会再上话题榜上一把，却没想到半路杀出的宁远修工作室的几个人却活生生将其他人的风头压得一干二净。 这次拍摄，周樱计划着可以制造些成昱和庄严苓的绯闻来炒作，正和她的助理说着话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是她在云城文化的熟人，正是那个主编给了成昱这次机会。 这时候正是B市晚宴差不多开始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周樱心里一沉，放下酒杯，对庄严苓的助理抱歉的笑了笑，转身出门。 “周樱！你有没有脑子！居然让成昱坐宁远修的车来？不是再三说了要低调要低调么！你这是怎么搞的！”对面声音气急败坏地传过来。 周樱被对面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一下子有些发懵，隔了一小会儿才说：“什么宁远修的车……我不太明白，我让成昱自己开车过去的，还特意嘱咐了他开低调点的车。” 对面顿了顿，又说：“得，我不管你那边是怎么搞的，也不管你们和宁远修究竟是什么关系，反正周樱，咱们那么多年老朋友了，我最后再给你个忠告，立即准备好公关，还有，和宁远修去搞明白弄清楚了，明天娱乐新闻的头条肯定是宁远修和成昱的！上头刚才已经骂了我一顿，我自己差点连工作都保不住了，我真是后悔死帮你这个忙了……我看在咱俩认识这么些年的份上，最后提醒你一句，你可千万别再出岔子了！” “你说这么多，我怎么没明白……喂？喂？”对面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周樱心神不宁地走了几步，迅速地给成昱打电话，机械女音提示说对方正在通话中。 都这时候了还在通话！ 周樱咬了咬牙，方才一番电话让她整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可急得团团转也没用。周樱一连拨了几次都没拨通成昱电话，可没搞明白事情，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再给杂志社的朋友打电话，被掐断几次后对方毫不留情地关机了。 事情没搞清楚，周樱不敢就这么贸然地找宁远修，只能给公司公关打了个电话，说时时刻警惕，随后回到了座位，心神不宁地和庄严苓的助理攀谈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宁远修那桌跑。 - “看样子周樱那儿的确收到消息了，刚才看见她出去打电话。”陆辛走到宁远修身边，低声耳语。 “梁朕这一手棋下得倒是不错，周樱和成昱在这圈子里霸占资源这么久，也是时候收敛一下了。”宁远修表面优雅地微笑着，低声吩咐陆辛，“通知一下Olivia，她最喜欢的战斗就要开始了，让她随时做好应战准备，这么些年了，让我们见识一下她是不是还宝刀未老……” 作者有话要说：萧焕报复的第一个人，成昱，他的悲惨の夜还没结束，下章见！ 不知不觉40章了，继续加油中【握拳！ 第四十一章 萧焕联系了陆辛,挂了电话后施施然在水池前洗手，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自己。一抬头，镜中就映出钟鸣泉带着不是很确定的表情的脸庞。 实在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想着怎么找他，对方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泉哥。”萧焕冲镜子里略微惊讶却又惊喜的钟鸣泉笑了笑,关掉水龙头。 “我就听谢导说今晚你也会来，还想着怎么没看见你,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钟鸣泉笑着走到一旁的水池,往手上挤了一些洗手液。 萧焕钟鸣泉搓出一手的泡沫,状似不经意地提到：“是啊，真巧,我今天还在路上看到成昱了,他车抛锚了,刚好遇上我，我就顺便捎了他一程。” “成昱？他怎么来了？”钟鸣泉脸色顿时就黑了，他知道萧焕大约也琢磨出了他和成昱不和的意思，自然也不在萧焕面前可以掩饰。成昱，那个自己为在电影圈就能高人一等，居然会自降身价地来电视剧的盛宴，也真是难为他了。钟鸣泉在心里冷笑。 “你和成昱很熟？”钟鸣泉不得不警惕这一点，萧焕这些日子在谢芒、薛海、宁远修这些圈子里呼风唤雨的人物心中的位置令他不得不选择去拉拢萧焕，如果萧焕和成昱关系近了些，那对自己有是一记重锤。钟鸣泉眼底闪过一丝紧张，他不得不设法确认萧焕是站在他这边的。 “不熟，只是在《风起》拍定妆照是见过一面而已。”萧焕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和成昱撇得一干二净。 “哦。”钟鸣泉吁了一口气，打开水流冲洗泡沫。 “说来也有意思，那天拍定妆照演员全剃成光头了，今天我看见成昱时候他头上还有头发，说是戴的假发，不过倒是挺逼真。”萧焕抽出一张纸巾擦手。 “假发？”钟鸣泉愣了愣。水流并不停歇地穿过他的指缝，钟鸣泉忽然浑身一个机灵，脑海中划过一阵清明。 “梁朕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钟鸣泉忘了自己手还湿着，水龙头也没关，转身就毫不吝啬地给了萧焕一个巨大的拥抱。 饶是萧焕有了心理准备也没料到钟鸣泉会来这么一大招，愣愣地看着钟鸣泉脚步轻快恨不得自己插了翅膀似的往门外走去。萧焕勾起嘴角，顺手关了水龙头，将手中的纸团一抛。瞳仁里映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正中垃圾桶。 - 成昱给周樱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占线，他没料到的是这时候信号那端的周樱也正因为打不通他的电话心急如焚。成昱到得不算早，没多久红毯就结束了。盛宴开始，成昱不得不关掉了手机。 由于成昱是临时加进来的一位，宴会方安排的座位名单并没有他，周樱的老友之前临时给他在后排加了个位置。靠前的都是电视剧一线的明星，其中不乏一些只是客串了几部电影的艺人，一定要说个排位，在电影圈成昱才是他们的前辈。而现在那些个艺人看到成昱一脸灰败地向后排的二三线艺人的位置走，神色也大多是从诧异转成了幸灾乐祸。 成昱看着那些余光大大咧咧地扫向自己艺人，咬咬牙，把那一张张脸都当成了假想敌。他座位边上是一个没演过几部电视剧的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见到他时惊讶地站起来，一个劲地说前辈好。 成昱把脑子整个翻了个个儿都没想起来这艺人是谁，只能扯出个僵硬的微笑，冷着脸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这冷着脸也不能怪他，成昱一向是个周到圆滑的人，无论是对哪种咖位的艺人都摆出副尽可能和善的笑容。可这晚上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被坑惨了，一边是周樱不由分说地让他继续来参加这个毫无意义的晚宴，另一边是不知自己抽风还是受宁远修只是要让自己出大糗的萧焕。 宴厅明烁的灯光骤然按下，舞台探照灯应声亮起，主持人身着得体光鲜的礼服出现在台前。 接下来的任何事情都将于自己无关，成昱面色沉郁地将自己隐藏在座席的暗处，不会有摄像头扫到这么后面的位置。 只要单枪匹马地熬过这一晚！ 成昱如坐针毡地熬过了晚会，接下去还有晚宴。间隙他迅速地开机给周樱打了电话，彩铃声洗脑循环了无数遍还是没人接。这时候和周樱在一起的只有乐正宇，成昱不抱任何期望地给乐正宇打了电话，毫不意外地被掐断了。 周樱也不知道宁远修今晚这是什么鬼，硬扯着自己要灌酒。 周樱推拒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听宁远修一脸醉醺醺地瞎侃什么那些年的交情，还打趣说你当时没做我的经纪人，现在肯定后悔了吧？ 周樱陪着笑脸一杯杯地喝下度数极高的白酒。手机在手包中铃声大作，周樱想去接，又被宁远修扯皮地拖住。 宁远修对自己装出来的醉态非常有自信，自己杯子里的白酒被陆辛兑了一大半的白开水，饶是这样喝了半天自己也有些头晕眼花起来，而周樱被自己硬扯着灌水似的喝下去一肚子白酒还面不改色有心情担心自己的电话…… 宁远修只能在心里对这个女人肃然起敬——且不论能力，论酒量，Olivia那个老妖婆还真玩不过周樱。 周樱的确也有了些醉意，更看出来了宁远修这是在耍赖拖着自己不让干正事。有句至理名言，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理，也别想用什么理直气壮的正当理由来回拒一个装醉的人的敬酒。 周樱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地应付着宁远修，只能在心里祈祷成昱长些心眼，别再出什么大岔子了。 如果周樱能有千里眼透视眼青光眼远视近视老花眼，说不准她还能隔着数千里看到成昱头顶血淋淋的三个大字——我！冤！啊！ 成昱原想不动声色地溜出宴会厅，却恰好在时间无垠的宴会厅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撞上了嘴角噙笑容光焕发，笑吟吟着迎面走来的钟鸣泉。钟鸣泉穿了一身Giorgio Armani黑色双排扣西装，钻石袖口毫不吝啬地显摆着一身倨傲而优雅的光泽。 钟鸣泉从头到尾的光芒四射令成昱愈成昱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这时候想避开已经来不及。钟鸣泉用一种高一分则太作第一分则太沉的，恰到好处的音量喊住了他：“成昱？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周围有人转过头来，见到成昱时忍不住交换了诧异的眼神交头接耳。 一个电影咖出现在电视剧的宴会厅，即使穿着没有任何品牌赞助的普通西装，也已经足够惹眼了。 成昱装作不经意地低声咳了一声：“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改日再聊。” “别啊，”钟鸣泉怎么能放弃这个天赐良机，亲热地拉住成昱的胳膊，“好不容易见一面，上次你去剧组看我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要怎么回报你呢！”钟鸣泉眼神里透着一股真心诚意——现在我终于想好怎么报复你了。 成昱嘴角的微笑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也难以挂住了，钟鸣泉已经摆在台面上说了上次去剧组的事儿，那就是摆明了要回敬自己了。成昱连忙赔笑着想脱开钟鸣泉刻意挽留的手：“今晚真的还有别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聚，到时候我请客！” “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交情哪里说什么你请我请的……听说你今儿还挺厉害，坐宁影帝的车来的，肯定吸引了不少记者的眼球吧！”后半段压低了嗓门，钟鸣泉往手上施力，笑容愈发柔和。这次打死也不能让你跑了！ 一拉一扯，虽然两个人脸上都带着标准的微笑，可外人怎么看都像是在起争执。周围人一个个低声议论起来。成昱觉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今天已经是刻意躲着钟鸣泉了，可万万没想到是祸躲不过，无论自己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没法避开钟鸣泉处心积虑地找到自己。 成昱心里更加不安，他不知道钟鸣泉到底是打算怎么对付自己。 今晚已经闹到这程度了，还有更惨的可能么？ 成昱在心里哼了一声，不再挣脱钟鸣泉钳制的双手，干脆破罐子破摔，打算随手拿起恰好在身旁经过的服务生手里的红酒杯，敬钟鸣泉一杯。 手指伸向酒杯的一刹那，成昱下意识地余光瞟了一眼钟鸣泉，却见对方笑容越来越大，眼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诡计得逞的笑意。 成昱暗道一声不好，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服务生忽然整个身子前倾，手中的托盘在成昱眼中如同按了慢动作键一般向自己扑来，深紫色反射着屋顶漂亮的欧式水晶吊灯光芒的葡萄酒从容器中脱离，生怕落后了一步地牢牢锁住了自己的外套。 更可怕的是，成昱看见服务生的手擦到了自己的发梢，似乎只是很小的波动，却足以把光头上的假发弄歪了！ 成昱顾不上衣服了，连忙先扶住自己的头发。 周围的视线顿时集中了过来，一片狼藉引起一片低声的议论。 “怎么这么不小心！”钟鸣泉低呼一声，责备服务生。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涨红了脸，一叠声地道歉。 钟鸣泉皱着眉头挥退服务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几步上前，状似亲密地为成昱擦拭。 成昱几乎是失去了行动能力，他出道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如同今日一般狼狈。无法动弹地立在当场，成昱强忍住旁人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下浑身的颤抖，咬牙，低声道：“你是故意的……” 钟鸣泉微微一笑，手帕攀上成昱被红酒染成漂亮的酒红色领口，露齿一笑：“这都是向你学的啊。不过，这还没完呢……” 还没完？成昱微微一愣，对上钟鸣泉忽然变得体贴而紧张的眼神。 钟鸣泉夸张地皱起眉头：“这酒都溅到额头上了……” 成昱顿时瞪大眼，不好！ 头顶忽然一凉，成昱下意识伸手去接，双手直直地僵在了半空中。 栗色的假发落在地上。 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声。 成昱看着钟鸣泉眼底掩饰不住的兴奋，绝望地在偌大而恍如冰窖般的宴会厅中闭上眼。 - 成昱几乎是自暴自弃地走到了卫生间。 今晚似乎把一辈子的霉都倒光了，就算现在有人告诉他成昱你玩完了，明天就能滚出娱乐圈了，他都还能面不改色地答“哦，请问我滚的时候你能推我一把么”。成昱甚至没什么力气想要找周樱解释什么了。 一切糗事都摆在台面上，就等明天娱乐新闻怎么大肆渲染后循环播出了。 假发被扔进了垃圾桶，成昱接了一把冷水盖在脸上。低温能让发懵的头脑有片刻的清明。成昱在自己几乎窒息的时候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成昱第一眼看到的是玻璃上倒映的眼神。 凉如数九寒天冰封数年的刀子，刀刃上袭卷着残碎间泛着支离破碎的寒光的冰渣。成昱用了眨了眨眼睛，发现是梁朕。 成昱吁了口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对方又会升起这种从脚底到发丝分毫没有放过的寒意，哦，他现在已经没有发丝了。 成昱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他今晚的厄运就是从这个男人开始。一想起这个，似乎有有力气生气了。成昱也没打算和对方说话，自顾自地开始洗手。 几秒后，成昱动作僵硬了下来，维持着半俯身的状态不敢有丝毫动弹。因为男人，已经步步紧逼到了他身边，带着一股低压，自己若是稍动一分就可能触碰到那阵令人压抑得几乎涨裂的低压里。 耳边是急促的水流声，成昱觉得自己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离了所有行动能力，他听见自己略带颤抖的声音在空气中嗡嗡作响：“……我好像，没得罪过你吧……” “你不记得没关系，”萧焕微微眯起眼，眼角折出一个锐利的锋芒。看着镜子中成昱愈发惊慌失措地瞪大眼，萧焕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我记得就行。” - 开机宴结束，端的是各有所获各有所失，宁远修酒足饭饱笑得一脸惬意地拎着小辛子回住处，周樱则是黑着脸去联系圈子里各个可能了解到晚上事情的朋友。 童铭一出酒店大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这就是他之前从不喝酒的原因，明里他能义正言辞地谆谆善诱这个喝酒对人的身体影响是很大的，而实际上只是因为他酒量差而已。关键是他酒量差得还不明显。 喝醉了的童铭和平时看上去一样，只是安静了一些，长而密的睫毛忽闪地盯着敬酒的人看，一双杏眼泛着水光，充满了……欺骗性。 胡湛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他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把看着安静听话的童铭弄回房间，于是让助理先去休息了。当童铭猴子似的把住了房门口死活不肯进门的时候，胡湛看着死皮赖脸地缠着门框的童铭，深深地感到自己果然还是图样图森破。 “进去睡觉吧。”胡湛温声打着商量。 “我就在床上啊……呵呵呵呵……”童铭傻呵呵地缠着门框。 胡湛一根根掰他的手指：“这还是在门口，咱们进去睡觉啊，乖——” “哦。” 童铭忽然的配合让胡湛整个人都惊了一惊，顿时有种是不是自己的室友爱感动了天地的感觉。事实上那的确是错觉。 童铭一个转身整个人像只大马猴似的团在了胡湛身上。童铭怎么说也有个一米七八，胡湛没萧焕那么人高马大的，被童铭这么一扑，险些腿一软扑街了。 胡湛努力地扶住门框站住，双腿颤颤巍巍地抖了半天才站稳了，费了好大力气才龟速挪动到床边。童铭呼吸声已经逐渐变得平稳，胡湛以为他快睡着了，就放心地把童铭往床上一扔。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童铭就跟突然挣脱了惯性似的，背都还没贴上床单就整个人弹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抱住胡湛的大腿：“欧巴不要走！” 让你不要每晚一有空就和助理窝在一起看韩剧了！ 这种违反了牛顿第一定律的非人类！胡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用鞋拔子把童铭打晕一了百了的冲动：“不行啊，这么大人了，得自己睡……” 胡湛努力想把童铭的手从自己的大腿上扒拉开，没想到对方双手越收越紧，脸蛋都快得寸进尺地贴上大腿了。胡湛绝望地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抱大腿么！ “你以前都是和我一起睡的……”童铭抬头看着眼前的虚像，眼神迷离，胡湛几乎能看到黑色的怨气从他背后幽幽地升起来。 胡湛一愣，忽然心思一动，弯下腰，压低了声音，柔声问：“以前和谁睡？” “你啊！”童铭理直气壮。 “我是谁？”胡湛勾起嘴角。 童铭翻了一个白眼，一脸你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嫌弃。 “梁朕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苦艾酒、流年未央投喂的香蕉=3=。 感谢眼泪帮忙设计的文案=3=。 -小剧场- 童铭（抱着大腿不省人事）：ZZZZZ—— 胡湛（微笑）：我能不能弄死这货？ 长乐（尔康手）：湛湛！控计里计己！ 第四十二章 “梁朕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老忘了自己是谁……还得小爷帮你记着……哼哼！”童铭嘟囔着,一下子松开了胡湛的大腿,像蜥蜴似的飞快地窜到床上,捧着枕头把脸埋进被子里安静了。 胡湛又站了一会儿，关上灯出门。 - 第二天一早萧焕就动身去了机场。宁远修拍摄《风起》的档期并不像其他几个演员准备得那样充分，外加是临时决定参演《风起》，之前很多行程都不得不被放在一边,却也不能耽搁太久,于是只能让萧焕接手动作戏以及背部戏份,自己则是抽空回来拍摄正面部分。 萧焕原本还是有些抗拒,他知道自己只是在动作上天赋异禀,可正要扯上演技就吃瘪了。可宁远修不由分说地帮他订了第二天到Z省的机票,萧焕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飞机一如既往地晚点，萧焕连上了机场的无线上网，果然一打开，各处的头条都是成昱。 萧焕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成昱一向利用各种手段上头条却从未得逞，这次想低调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上了头条了。 成昱从宁远修的宾利上下来的图瞬间被转发了几万条，媒体纷纷揣测宁远修是否有回圣帝的意思，否则为何圣帝力捧的成昱会出现在宁远修的宾利上。 对此宁远修也迅速作出了回应。 宁大宅：昨晚我把车借给工作室的新人参加晚宴，半路遇上了成昱就送了一程，大家可别想多了[思考]，一定要说些什么的话，就叫我红领巾吧！[酷] 宁远修竟然站出来让大家别“想多了”，那绝对是不可能回圣帝了，更何况宁远修工作室又有了“新人”。这么一段话迅速将媒体的视线转移到了所谓“工作室的新人”，究竟是什么人物可以让宁远修毫不吝啬地把爱车宾利拱手相让？！各大媒体急红了眼，一个个把成昱抛到了脑后，想往外挖掘这个新人的消息，却发现连边角料都挖不到。于是失望的媒体只能又把矛头指向了成昱。 一个只拍电影的艺人在电视剧的场子上大动干戈的出现，已经足够引起反感了，更何况因为他的走红毯而令宁远修工作室那位蒙着神秘面纱的“新人”没有走上红毯。一群挖□□不成的娱记一个个心里憋着一股劲头没处使，只能在成昱身上做文章。 也不知谁先在网络上兴风作浪了一句“成昱坐了天王的车却走不出天王的气势，这回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喽”，引起网友热烈附和，宁远修的一众粉丝也纷纷出头嘲笑成昱想借天王出风头却没落得半点好处。也有弱弱地小声音发问宁远修工作室的新人不会是童铭或者胡湛吧，立即被科普了这两个人正在Z省拍戏。 周樱连夜回了B市，却碰上交通管制，不得不第二天一早回。买了比宁远修早一班的飞机，却因为晚点与宁远修出发的时间也相去无几。弄清原委后周樱整个人都吓得清醒了，暗自后悔即便当时驳了好友的面子不让成昱去也不至于搞到现在这步田地。周樱看到宁远修发的微博后暗暗咬牙，这摆明了就是宁远修在整自己这边，又接连嘱咐了成昱不要发任何回应，迅速地安排了公关回应这件事情。 周樱在天上飞的那段时间，网络上又有更多风言风语流出，话题开始转向成昱是否打算跳槽圣帝转到宁远修工作室。不少网友纷纷去圣帝的微博蓝V下留言，圣帝的负责人看到这景象也有些着急，打周樱电话却打不通，便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一个污点有时候可以毁了一个艺人。 圈子里所有人都懂这一点，因而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看到竞争对手忽然成了众矢之的，也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发出声音。 随之出来的只有源源不断的黑料，例如看似待人和善圆滑的成昱在大学时期吃过处分，后来签约了圣帝之后拿钱抹干净；又有表面风光无限的成昱实际上是被人包养，言语中晦涩不清，可目标却直指圣帝高层；还有说成昱是个双，男女通吃…… 一时间难辨真假的言论充斥整片网络，一个看似干净磊落的艺人被一点点扒下干净的皮囊。人们似乎对这些毁灭性的言论更感兴趣，一个个都情绪激动地看着后续发展。不少成昱的粉丝也抱着怀疑的态度粉转路人，原本还喊得理直气壮的粉丝顿时偃旗息鼓，静观其变。 这时候，微博上忽然有人弱弱地来了一段“成昱那时候还来我们剧组探班呢，看到导演就跟孙子似的，估计就是为了《大荒龙野》这个角色。” 微博很快就被删除了，细心的网友不负众望地截了图，在网络上又是一阵疯转。转发中还有机智的网友指出了昨晚林颂贤因事未能参加晚宴，顿时成昱存的那分心思就昭然若揭。 《大荒龙野》的原著粉不负众望地揭竿而起，一个个炸毛地表示拍成电视剧已经挺不爽了，绝对不能容忍原著中的任何角色被成昱这种表面虚伪内心龌龊的人亵渎了。 周樱下了飞机后觉得整个人简直都要疯掉了，给宁远修打了电话示好，可宁远修意外地表示我在你心里竟然是这样一个落井下石的形象么，还信誓旦旦地发誓这些绝对不是他干的。 的确不是宁远修做的。Olivia兴致勃勃地扛起一把大铡刀还没来得及往下砍，却发现煮熟的鸭子成了别人的，顿时有些兴致缺缺。不过这样也好，有人替她对着目标开一枪，她也乐得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如此深仇大恨，也只有一个人——钟鸣泉。 钟鸣泉这次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他背后的公司也不是吃素的，这么些年一直被圣帝压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是黑得不遗余力，更是将圣帝这些日子众叛亲离背后的黑料一条条地挖出来摆在了墙头。圣帝自顾不暇，更别提替成昱操心，只能将风头向成昱引。成昱几乎是一瞬间成了公司之间硝烟下的牺牲品。 周樱看着成昱似乎一夜之间衰老的面孔心里也有几分绝望。成昱是她一手带出来，之前成昱的过去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干净，周樱再清楚不过，那些网络上的传言真真假假却也□□不离十。她花了这么大力气打造的一个艺人，眼看着拍完《风起》就离那些光环更近了一步，那些呕心沥血构想出的金碧辉煌的蓝图却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周樱皱着眉头上前，狠狠地夺过成昱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你捅出这样的篓子还有心思抽烟！” 成昱眼睛里满是血丝，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就是在这幢大楼的顶端，他为了丑事不被揭发而一时冲动地将萧焕推下了天台，如今却再次陷入了可怕的轮回之中。 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报应么？ 成昱伸手揉了揉眼睛，抬头看着周樱，双目赤红，声音憔悴：“樱姐，我还有救么？” 周樱整颗心颤了颤，成昱做了她这么久的枕边人，说没感情是假的，即便是逢场作戏也有动真情的片刻。可现在，首先她首先得保全自己的工作，其次才是成昱：“再看吧，你还是先别出去了，《风起》那里我安排别人去。” “樱姐！”成昱顿时有些心慌，他手上的那条人命就是因为《风起》，《风起》可以赋予他太多，再差那么半步！再差那么一点他就能一步登天！这个时候他不能停下来！ “我说了你先安分些日子！等风头过去我再给你安排别的电影！”周樱恶狠狠地一拍桌子，成昱顿时像被水打湿的纸人一样颓了下去。 周樱有点心疼，却也只能咬咬牙，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先雪藏一段时间了。 - 《风起》剧组的微博蓝V忽然发出一则公告，成昱因为档期问题或将退出电影的拍摄。 接二连三关于成昱的重磅消息将他的一群忠粉压得奄奄一息，仍有几个气息尚存的浮出水面说也许真的是档期问题呢，却被一锤子砸回了水底。黑粉以完全胜利者地姿态趾高气扬彻底占领了成昱的微博。 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为成昱说话，钟鸣泉简单地发了一条：加油！等你回来！下面被网友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多数是赞美钟鸣泉兄弟情深的，也有讽刺他表里不一的，还有询问成昱到底出了什么事的。钟鸣泉没有作任何回应，但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妨碍旁观者清的网友们看到这样一个现实——成昱，玩完了。 不过又有一波话题涌来——倘若成昱不再出演福康安的角色，那么将由谁来饰演？ 很多人把目光对准了宁远修工作室那个神秘的“新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这层面纱，而隔日《风起》官方微博放出的一组新的定妆照让他们失望嗟叹的同时又眼前一亮。 是方胥！ 这个曾经在试镜中失去了和琳这个角色的艺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一跃成为了《风起》的男二！ 方胥的粉丝顿时就疯狂了。自从方胥签约圣帝后一直销声匿迹。一个明星的新鲜度可以持续多久？俊美的面孔和矫健的身材每天都有新人来替代，没有作品加持光靠对一张脸的痴迷怎么可能长久。随着方胥的消息越来越少，粉丝几乎绝望地以为他会就此消失在视野中，这时候忽然出现的消息不啻是暗夜中的一道闪电，光芒惊艳了每一个粉丝的眼球。 以往剧组有人员更替都是一场轩然大波，双方粉丝在发生的激烈口角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场灾难。而这次却不同，方胥的接而代之更有种圣帝摆明了要捧新人而放弃旧人的意思。成昱的粉丝几乎不敢露面，方胥的粉丝一个个兴奋地像是儿子终于出嫁了，不对，是娶媳妇儿了。 剧组成员纷纷发表微博欢迎方胥的到来，方胥的回复更是简单而谦逊——谢谢各位前辈，我一定好好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微笑] - 没有夜戏，胡湛便提议几个一起从试镜走出来的演员去喝一杯。几个大牌演员住在影视城附近的五星酒店里，他们几个新演员倒是没得挑，住在稍近的地方。听了提议几个人都没拒绝，童铭更是跃跃欲试，胡湛眼皮跳了跳，立即拉上了萧焕。 萧焕原本刚要走，看了童铭一眼，也答应下来。 华灯初上，小吃街也是热闹成一片，几个人卸了妆戴了帽子，否则光头指不定会比灯光还扎眼。几个人也并不出名，外加戴了帽子，因而路边的游客小贩也没对这一行人太过注目。 可即便如此几张英俊逼人的脸还是摆在那儿，走远了总归会被认出来，于是几个人便在靠近路口的一家烧烤店停了下来。胡湛点了几盆子的烧烤，又喊了啤酒，刻意没放到童铭眼前。 童铭不高兴了：“胡湛你这是歧视我呢还是歧视我呢？” “不是，你酒品不好。”胡湛笑了笑，把一瓶啤酒放到萧焕眼前。 “瞎说！我酒品好得很！”童铭理直气壮。演豆蔻的宋缘和演先生的温行云也点头，他们没见过童铭考拉似的缠在胡湛身上的样子，只道是昨天酒席上童铭表现得很正常。 “别喝了，你之前不是说不喝酒么？”萧焕斜了童铭一眼。 童铭顿时有点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小酒怡情大酒才伤身，稍微喝点没事儿。” “得了吧，你昨晚像贴纸似的粘在我身上，抠都抠不下来！”胡湛笑了。 萧焕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胡湛捕捉到了，笑得眯起眼，不经意地转开视线。 童铭最终还是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杯啤酒。夜色如沁，冰啤却格外怡情，几个人聊起当时试镜时候的窘境都忍不住发笑，唯有方胥一直不冷不淡冰山似的杵在那里，似乎他是一人独酌，周围的喧闹与他毫无关系。 胡湛察觉到了这一点，倒了一杯酒，直直地敬向方胥，语气里是毫不夸张的羡慕，恰到好处地令人以为他的确是发自内心：“方胥！我敬你一杯！前段时间我还在想着怎么一直没见你人，没想到你一出来就是演男二！我们这几个人里，说白了还是你混得最好！” 方胥似乎有些不适应，眉头微拧，但仍旧举起了酒杯，不咸不淡地一碰，仰头喝下：“只是运气好而已。” 收到了回应，胡湛心思微动，再接再厉：“你说你这些日子都去干嘛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到处都看不见你的消息。” 方胥斜了胡湛一眼，表情纹丝不动，声音也是凉如夜色：“你好像很关注我。” 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大条如童铭都察觉到了桌上骤然涌起的剑拔弩张，缩回了拿烤茄子的手。萧焕不动声色地瞥向胡湛，微微眯起眼。这个年轻人还是太心急了，空有一颗往上爬的心却处处被人压着一头，所以自己为不动声色的伪装却总是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 童铭看不出来，萧焕不点破，方胥却是一针见血。 胡湛顿时有些尴尬：“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 方胥没有紧抓着不放，而是轻描淡写地以一句“原本想向歌手发展”结束了这场对话。 “你还会唱歌呢？”童铭一愣。演技已经那么逆天了，居然还会唱歌，那简直不能忍了！ “大学辅修过声乐，所以会一点。”出乎意料的是方胥答得倒是很干脆。 “那这样，我们现在不如去KTV？我知道附近就有一家！”宋缘有些兴奋。 “行啊！”几个人都附和着。 萧焕看了方胥一眼，对方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一行人又扔下了烧烤往附近的KTV走去。 - 胡湛为了暖场先自告奋勇地唱了一首简单的英文歌，宋缘也是不甘示弱地用女高音唱了《盛夏光年》。温行云虽然年纪比这几个人都大了一轮，心态却丝毫不见老，流行歌曲手到拈来。气氛一旦High起来，几个人都没了正形，连萧焕都拗不过唱了一首。 这下只剩下了童铭和方胥，递给方胥的话筒都伸到了一般却半途被宋缘截下。宋缘明显有些玩疯了，嚷嚷着：“不行！方胥得压轴！童铭你先来！” 童铭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萧焕咳了一声：“你们先唱，我去上个厕所。” 萧焕这个厕所上了一首歌的时间，总算估摸着一首歌完了，萧焕看了看手表，推开了包间的门。 之前热烈成一片的房间已经冷下来了，几个人呆若木鸡地坐着，童铭正在嚎最后一个高音。萧焕整个人都懵了几秒钟，歌声落下半晌，萧焕才痛苦地挪动到沙发边按响了墙上机器故障的按键。 听见音响里传来的欢呼声童铭还挺高兴，接着把话筒递给方胥：“到你了！” “等等！”宋缘捂着胸口一脸不能呼吸的表情，“先容我缓缓！”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忽然想吃烧烤了。。。 第四十三章 童铭从周围人的眼神中也看出来不对劲,顿了一下，揉了揉鼻子,笑得有些不自在：“我就说了我不行了。” “还可以。”萧焕平静地开口。 周围视线顿时唰得就像杀人似的射向了萧焕。萧焕一点都不觉得如芒在背,反到是一脸自然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冰啤,仿佛从他口中出来的是再中肯不过的评价。 几个人稀稀拉拉地笑了几声,宋缘忙不迭地跑到点歌台前,期待地看着方胥：“你唱什么，我帮你点！” 方胥接过童铭手中的话筒,眼中仿佛有另一个再轻柔不过的世界：“独家记忆吧。” “好嘞！”宋缘就是个傻大姐型的女生，大大咧咧地点了，拖着下巴看着方胥。 前奏响起的时候，方胥缓缓地闭上眼。这时候的方胥那种包裹全身的冰冷气息仿佛被音乐抽丝剥茧般缓缓剥离，那是另一种气质，和柔曼的伴奏一起，慢慢地，向空气里输送着一种名叫悲伤的空气。 “忘记分开后的第几天起，喜欢一个人看下大雨……” 周围一下子就静了，原本几个人对方胥唱歌也只是抱着好奇的态度，可方胥一张口，几个人便齐齐愣住。方胥的声音平时并不显得低沉，可伴随着歌声却是分外有磁性，如同一条看得到底下石头的河流，缓慢地流淌却偏偏带着一股子流浪的味道。童铭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却几乎在这歌声里可以感同身受到那种怅惘的悲伤与思念。 萧焕微微眯起眼，KTV里的灯光很暗，静谧地变幻着的彩灯映在方胥脸上流连忘返般不愿离开。造物主真的对这个人如此宽厚仁爱么？对于普通人的苛刻似乎在方胥身上看不到半点存在的痕迹。 卓越的演技、画报上走下来一般精致的面孔与身材、无可挑剔的唱功，甚至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运气。方胥身上的天赋是很多活了小半辈子的艺人都不敢奢望，那些在练习室的勤勤恳恳在录音房的声嘶力竭才换取的一切，在这个得天独厚的男人面前似乎都是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 “有关于你，绝口不提，没限期……”结尾是方胥声音微哑中颤抖的尾声，有如一声长叹，所有爱情沉沦在波澜不惊缓慢流淌的深色河流中，化作河底一颗安静的石头。 伴奏结束了很久，众人才从那忧伤的气氛中缓解出来，掌声全是发自内心，却又不敢太重，生怕惊扰了这个氛围。 宋缘一边鼓掌，眼眶有些发红：“方胥，都是你，我想我前男友了。” 方胥睁开眼的一瞬间似乎就从歌声中挣脱了出来，眼神中的柔和也瞬间抹去，落在他脸庞上的光影仿佛被吓着了似的跑了开去。 “献丑。” “这都叫献丑，那我们还唱什么呀？”胡湛回过神，笑着调侃，“方胥我们以后都不敢和你上KTV了，你一唱歌我们都被比到地底下去了！” 童铭连忙诚恳地附和：“是啊是啊，都不敢和你去KTV了！” 众人斜童铭：也不敢和你一起去！ 方胥没说话，胡湛送出去的赞美没收到半分回应，顿时有些尴尬，想了想方胥就是这么个冷淡的性子，便圆着场招呼着：“来来来，为了我们美好的明天！干杯！” - 从KTV出来，萧焕便开始意识到童铭的不对劲，半瓶冰啤这个量实在不多，KTV里灯光暗，也没看出来童铭有什么不对，一出门冷风迎面袭来，童铭打了个哆嗦，就开始笑了起来。 几个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吓得毛骨悚然，宋缘大着胆子用手指戳了一下童铭的脸：“童铭……你，你没事儿吧？” 童铭没答话，胡湛一拍脑门，笃定道：“喝多了！” “不会吧，我看他连一瓶啤酒都没喝下去。”宋缘一脸不敢置信。 “昨天就喝了半杯红酒就这样了。”胡湛一摊手，痛心疾首，“我以为半瓶啤酒没事儿，结果居然失策了。” 萧焕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似乎对童铭知根知底地解释的胡湛，伸手扶住了童铭，声音低沉：“你们先回去吧，我送他就行。” “要不要一起啊，反正也顺路……”宋缘还有些犹豫。 胡湛眼珠微转，笑着说：“哎咱们先走吧，这一共就几步路啊，梁哥又不会把童铭卖了，我们急什么呀……” 方胥看了胡湛一眼，转而问萧焕：“不用帮忙么？” 萧焕没想到方胥竟然会开口询问，也是微微一愣，随即道；“不用，你们先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拍戏。” “行吧，那你们注意安全，虽然住的地方也不远，你要是到时候觉得不行就打个的吧。”温行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赞同胡湛。 几个人又叮嘱了几句，快步先行离开了。萧焕架住童铭走了一小段。已经是十一点，两旁的小贩陆续开始收摊，有几个还就这路灯看着报纸，看见路过的萧焕便停下翻页的动作等他们走近，见他们没有买东西的意思便有继续看起报纸来。 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夜晚的凉意直直地透过领口往身体里钻，淘气地游走过四肢百骸，又逐渐变得柔和温暖。夜凉如水，夜空里月亮倒是带着股水汽，温润地照亮了一方天地。 两旁的路灯安静地伫立着打下一片暖黄色的光晕。人的影子在路过一站站的路灯时被缩短拉长，好像画家笔下随意又任性的剪影。 萧焕架着走得迷迷糊糊颠三倒四的童铭，步子却依旧稳健。童铭不安地哼了一声，萧焕放缓脚步，低声问：“怎么了？冷么？” 童铭又哼哼两声。 萧焕想了想，将童铭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脖子，双手架住童铭的双腿，把他整个人背了起来。童铭并不重，萧焕只觉得对方的呼吸微暖地打在脖颈上一小片地方，透着毛衣钻进里面的皮肤，比其他部位多了几分暖意。 路边摆摊的小贩见了，以为是亲密无间的两兄弟，眼神里透着一股羡慕。 并没有像胡湛形容的那么黏人，萧焕几乎以为胡湛是在瞎说了，童铭分明安静得很。 他自然也没有看到背后的童铭随着他微微颠簸的步伐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是满得快要溢出的复杂。 有一种冲动，想要就这样趴在他的背上，一辈子就这样慢慢地走过去，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路灯永远不要熄灭，月亮永远不要下沉，路途永远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走，没有下一个天亮。 童铭看着颠簸中缓缓后退的景色，萧焕身体的温度逐渐透过毛衣和自己的温度交融在一起。 童铭闭上眼。 - 没几天，胡湛的戏份就基本完成了，先行回了B市。童铭的戏份只需再完成这一段射靶的戏也就差不多了，便继续留在剧组。 《风起》作为一部书写历史的电影，动作的戏份并不多，射靶场上一场戏恐怕是唯一用的上专业动作指导的部分了。毕竟场上有很多群众演员，都要上马，马场负责人却恰好不在。徐峰致手忙脚乱了很久，最终也是怂了，刑景辉对此非常不满意，但也只能又去联系薛海。 薛海不在国内，想要帮忙也是有心无力。这些马又像是吃错了药似的，怎么也摆不平。马场的工作人员尴尬地赔着笑脸：“可能是这几天天气不对，昨天还有几匹马拉肚子了，恐怕今天是拍不成了。” 拍电影最怕的就是耽搁，安排好了的行程，多拖拉一天都是往外砸钱。刑景辉犹豫了良久，询问主要拍摄的童铭和方胥能不能驾驭住，如果能的话就继续拍，如果不能也就只能再安排时间。 如果换做是一线艺人恐怕会更加担心自己会不会受伤影响接下去的行程了，而童铭方胥因为刚出道，又是第一部作品，自然没有太多怨言，而是决定试试。 在马上的戏份要比在地面上难上很多，要真刀实枪地上，剧组人的心里多少有些犯怵。 “这样吧，我稍微会一些马术，实在不行也能做个示范。”萧焕说。薛海在出国之前又给他加了几堂课，外加他在前世也经常会去一些赛马俱乐部，接受过一些马术的训练，起码要比徐峰致有用些。 “也行，”刑景辉还有些犹豫，又再三叮嘱几人，“如果你们觉得吃不消一定要说，安全第一。” 马场工作人员只能精挑细选出了两匹马用来拍摄。童铭顺了顺黑马的毛，骏马看上去还挺温顺，没有什么焦躁的迹象，可心里总莫名有些没底。宋缘忽然凑过来嘟囔了一句：“童铭你可要小心啊……” “嗯，知道了。”童铭笑了笑。 宋缘还没说完，一脸忧心忡忡：“我在网上看到之前影帝方权为了拍骑马的戏还特意给生.殖.器投了上千万的保险……” 童铭：“……” 一旁的方胥看过来：“……” “那能一样么，人家可是拍过什么内裤广告的……”童铭在圈子里混了一段时间，对圈子里的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 宋缘讪讪地用手摸了摸黑马的鼻梁：“怎么一样了……都那么二两肉……” 童铭：“……” 这些圈子内的事也不知谁口快，传来传去就变成了路人皆知。方权当年的确是投了保险，但还没到上千万的程度。萧焕觉得有些好笑，看了眼童铭顿时紧张起来的表情，便微皱着眉头打断宋缘：“别闹了，开拍了。” “哦。”宋缘又老妈子似的嘱咐了童铭两句，慢吞吞地往边上走。至于方胥，冷着一张脸，她可不想去招惹。 - 萧焕脑海中有一根弦，随着刑景辉的一声“Action”紧绷了起来。幸而两匹马都没发脾气，在受过训练的童铭和方胥手下犹如黑色云团一般自然驰骋，四肢矫健地错动间马上两人行云流水地完成了动作。萧焕看到身边一向淡定的刑景辉颇为激动笑了起来，心里松了口气，这条算是没问题了。 童铭和方胥勒马停了下来，工作人员小跑着上前牵马。 童铭远远地看着监控台那里的萧焕冲他竖了大拇指，忍不住咧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从头到尾这匹黑马都非常配合，原本上马前还心存忐忑，却没想到一切都那么顺利，自己之前训练了一天摩伤的腿和到了影视基地后隔三差五的训练总算是没有白费。 童铭用鞭子勒住马，正准备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往下跳，下盘却忽然晃了晃。 萧焕远远地看着童铭下马，马却忽然不安地喷了几声粗气，甩了甩鬃毛。萧焕心里骤然一紧，暗道一声不好，在一旁人诧异的眼神中迅速跑上前。 同一瞬间，黑马骤然犹如脱缰一般，也不顾童铭还未下马，迅速地向一旁的临时搭建的草棚冲去。萧焕一瞬间跑出了很远，又不得不转移角度向草棚处跑去。 被马冲出去的时候带了几步的工作人员愣愣地看着自己擦破的手，回神的时候几乎吓破了胆，童铭危险地挂在几乎是发疯般狂奔的马上一起向草棚冲了过去！ 这样下去，如果不是童铭被从马背上掀下来，就是撞翻整个草棚一人一马都被压在下面！ “抓住马！”萧焕可以听见耳边因为快速奔跑急速摩擦而过的风声，目眦欲裂地冲着草棚边的工作人员吼。 草棚一旁的惊住的工作人员因为萧焕的一声吼迅速地回神，扔下了手中的工具，却不知道如何应对迎面而来疯狂的骏马。 “童铭！松手！”不能指望那群呆若木鸡了的工作人员，而后面反应过来的安全人员也来不及接应，萧焕赤红了眼，只能对着童铭大吼。童铭并没有完全骑在马上，而是大半个身子侧在外面，几乎是被马连拖带拽地往前。与其冲入草棚被里面的金属木头砸伤压伤，还不如直接放手！ 耳畔是疾驰而过的风声，童铭心在马骤然脱缰而出的时候悬了起来，颠簸了一阵子反而镇定了下来。他能感觉到黑马带着一股子你死我活的劲头，心里不免有些悲哀——小爷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眼前是堆满器械的草棚，童铭在黑马几乎是自杀式的冲劲中咬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往下跳，顶多就是一个破相，撞进草棚里恐怕就是丧命了！ 童铭微微眯起眼睛，心里略微有些不安。他知道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帮得上自己，他需要的并不是帮助，而只是一个认可！ ——童铭！松手！ 就是这句话！ 童铭第一次听见萧焕如此惶恐不安的吼声，可声音里却带着股令力量，令童铭不由自主地去信任。 童铭咬咬牙，松开了手。 - “什么？！破相了？《风起》那边拍完了么？” “拍完了。”童铭脸上东一块西一块地贴着纱布，手臂还吊着，膝盖也包了起来，一脸悲壮地和Olivia打电话。 “那就好，”Olivia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可惜，“我昨天刚帮你接了一个MV，演一个打篮球的，那你这是拍不来了么？” “应该是拍不来了吧……” 萧焕坐在病床边削苹果，听到这里抬眼看了童铭一眼，童铭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透着股明显的失落，又和Olivia说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怎么了？”萧焕割了一块苹果塞进童铭嘴里，语调平静。 “Olivia本来帮我接了一部MV，可是你看我现在脸都成这样了，还怎么拍啊……所以她说可能会推荐对方试试胡湛。”童铭有些沮丧。 “其实也没摔得很惨……”萧焕看着童铭兴致不高的样子，违心地安慰。 “真的么？你的意思是我还能拍？”童铭一脸期待。 萧焕认真地端详了童铭肿成猪头的脸，决定还是尊重现实。 童铭失望地躺平。 “这么想拍戏？”萧焕又往童铭嘴里塞了一块苹果。 童铭点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就是特别喜欢，感觉拍戏的时候像活成另外的一个人一样，只要拍戏就特别高兴。” 萧焕没说话，细长的苹果皮慢悠悠地往下生长。 晚些的时候刑景辉带着剧组几个人亲自来探望了，童铭受宠若惊，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没事，一脸我是为艺术而献身的表情。刑景辉看着童铭心里有几分内疚，却也挺佩服这个小演员，一本正经地许诺了以后如果还有适合的角色一定考虑童铭。 被国内一线导演列入候选名单，童铭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跤摔得也够值了。 宋缘也跟着来了，等刑景辉出去了才敢上前，拉着童铭的手一脸痛不欲生：“这张小俊脸哦，真是……唉，人家影帝保险了下面，我还替你担心你那里会不会出事，没想到你还是个特立独行的，下面没事儿把脸给摔花了……” 童铭看着宋缘，一脸诚恳：“我的那地方用不着您担心！您还是麻溜地滚吧！” 宋缘带着一脸你居然嫌弃我的不敢置信走了，方胥也放下了冰块似的气质安慰了几句，不过冰块即使不是冰块，那也有冰渣子。 萧焕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保安外加保姆的职责，送走了所有人之后，又坐在床边听童铭祥林嫂似的念叨。 “我在这里还得拍一段时间的替身戏，要不你先回B市。”萧焕忽然抬起头，打断童铭的絮絮叨叨。 童铭愣了愣：“我还是在这儿呆着吧，你看我这手脚也动不了，回去也是待在医院休养，还不如在这儿呢，起码有你在。” 萧焕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便没有说什么。 没隔几天，萧焕就接到了宁远修打来的电话，宁远修拍摄档期排在年底的《精武道》即将开拍，而宁远修在《风起》的戏份也已经拍摄得差不多，所以萧焕得先回B市，过一段时间后随宁远修启程去上海。 而童铭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Olivia处又传来了《大荒龙野》内部选角的消息。成昱就是因为贪心《大荒龙野》的角色而最后落得了个被雪藏的下场，这则负面消息硬是将《大荒龙野》生生抬高了几个档位，原著粉和大众的品味也只会更加挑剔，如果能获得其中一个角色并且被认可，对任何一个新晋演员而言都意味着一步登天。 所以童铭也不敢再拖沓，随萧焕一起赶回了B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二念机智小逗比投喂的番石榴=3= -小剧场- 关于如何劝萧焕演戏。 Micheal狄：你从外形上看几乎是完美！ 萧焕：我演技不行。 宁远修：你要相信你自己！你演动作戏的时候简直无可挑剔！想想李小龙！ 萧焕：……想太多。我只是动作好看一点而已，比不上李小龙前辈。 谢芒：那些群演都说你有气势！特带感！ 萧焕：我就是一工地出来的哪来那么多气势。 陆辛：想想王宝强啊！他也是工地出来的！ 萧焕：…… 宁远修：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第四十四章 宁远修从来没有打消过让萧焕进演艺圈的念头,这个妖孽横行当道的年头，一个男人味十足的演员实在是比一个三头身的谐星还稀缺。很多男艺人即便是拥有了傲人的身材，一张小白脸又把一身弱受本质泄露得一干二净；又或者是拥有了结实的身材和面孔,一卸妆走在路上碰上不认识的路人,路人就会忍不住把一张脸拧巴皱了夹着双腿一脸蛋疼地凑上前问一句：“师傅！厕所怎么走啊！” 所以脸蛋很关键，身材很关键，气质更是关键。 很多艺人到了年近四十才拥有萧焕那股子沉稳而得体的气质。宁远修很好奇萧焕这种气质的由来，却从他的生平中挖掘不到任何相关的内容,于是只能自欺欺人——这气质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嗯！ 萧焕坐在宁远修的车里,周围风景向后掠去……怎么看都不像是去机场。 “这不是去机场的路吧？”萧焕看着一边气定神闲的宁远修。 宁远修闲适地敲着膝盖的动作一滞：“的确不是,先去吃了饭再走,你喜欢吃什么菜？日本料理？韩国料理？川菜？粤菜？……” “我喜欢泰国菜。”萧焕不紧不慢地打断，看着宁远修眼神里流出来的紧张。 “真巧了,今天订的恰好是泰国菜馆。”宁远修勾起嘴角，掩饰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踹了一脚陆辛前排的位置。 陆辛立即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将原先订的法国餐厅取消，迅速订了旁边的一家泰国餐厅。 “我们的机票不是十二点么，现在去市中心吃饭会误机吧？”萧焕又问。 宁远修理直气壮：“瞎说！我们订的机票是下午三点半的，是吧陆辛？” “对对对！”陆辛忙不迭地点头。 宁远修冲萧焕抿嘴耸了耸肩。 萧焕察觉出了两人的不对劲，却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点破，闭目养神。 立于市中心标志性观光台顶层的泰国餐厅，一进门大理石和木雕的完美结合优雅而别致地宣告着它的身价，不过排除内部精致的陈设，单凭它坐落的位置就能让这个城市中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大厅的卡座已经预订到了一周后，而宁远修却在这个寸土寸金的酒店里临时安排到了一个包厢。 陆辛推开门，萧焕跟在宁远修身后进去，包厢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薛海、谢芒还有一个盛宏娱乐名叫袁少谦的负责人。萧焕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几个人脸上扫过，袁少谦是盛宏娱乐二把手，圈子里的人大多尊称他一声袁绍，年纪和萧焕前世差不多，倘若彼此的公司不是竞争对手，恐怕还会是不错的朋友。 与圣帝不同的是，盛宏娱乐一直以来都把重心放在电视剧上，似乎与圣帝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却在近几个月有了逐渐将触角伸向电影圈的趋势。 萧焕看着这个架势，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什么，斜了一眼宁远修。 几个人见宁远修一行人进来，纷纷站了起来，简单地问候了几句，却都不上座，似乎是等什么重要人物。 几位交谈的时候，萧焕得体地坐到了一边，却发现几个人的视线不是往自己这里瞟。萧焕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眉头微蹙。这时候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响了三声，一个头发白了大半的老人走了进来。 是林颂贤。 一同来的还有林颂贤的女儿林芝，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优雅女性，虽然长居国外却浑身带着股知书达理的文气，进门见到宁远修，微笑着交换了一个拥抱，又和其他几个人握了手。 “你好。”林芝看着萧焕的眼睛，并不掩饰眼神中的惊讶，“远修说的没错，你实在是太适合这个角色了。” “你好。”萧焕大致明白了林芝的意思，简单握手后把视线转向了宁远修。 宁远修尴尬地假咳一声，介绍：“这是林芝，林老师的女儿，我大学同学。” 宁远修上的是戏剧学院，可在萧焕看来林芝身上的绝对不是学艺术表演的人该有的气质。 林芝微微一笑：“我大学学的是编剧，后来发现不太适合，出国后就转专业成了金融……可能是我们家所有才气都被我爸一个人用光了，所以我也写不出什么好本子，呵呵……” 林颂贤倒是不同于媒体上宣传的那样挑剔死板而刻薄，在女儿面前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瞎说，你自己懒还赖我！” 众人都附和着笑起来，宁远修见萧焕没什么别的反应，顿时觉得诡计得逞了一大半，笑得格外老奸巨猾，招呼着大家上座：“这样，人都齐了，我们差不多开始了吧！” 萧焕平静地听着几个人扯着一些有的没的，偶尔举杯敬酒，并不主动参与话题。几个人主要还是集中在《大荒龙野》的筹备上，似乎也并不避讳萧焕这个外人在，对几个已经在后备名单上的人选毫不留情地评头论足。 萧焕不曾想到的是宁远修竟然是内定的男一号，而似乎几个人有意让自己也参演其中的角色——任怀意。 《大荒龙野》并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主角从少年一步步成神的武侠红文。林颂贤当年标新立异，偏将主角设置成了一个年近四十因为伤了双腿而不会武功却身残志坚智商超群招蜂惹蝶无数的帅大叔。 咳，总体而言是一个主角励精图治游历江湖复仇振兴家门的故事。 可是倘若一部小说没有些二十出头的或浊世翩翩佳公子，或神出鬼没的冷面少侠，或沉稳睿智的英俊助手……那简直就是毫无看点了，也没有公司会无聊到拍一部古装纪录片放到黄金档。 而任怀意，就是文中会引起所有女读者心疼的炮灰男配——十来岁男主满门被血洗后逃生荒野，于溪边捡到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深觉婴儿身世坎坷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便躲到乡村，为他人代写书信糊口，将婴儿抚养成人。 男主自然不会忘记家仇，养育婴儿也多少存了几分私心。任怀意几岁之后男主便将自己记下的祖传秘籍教给了任怀意，而任怀意恰好也是骨骼清奇，不得多得的练武奇才，十几岁便学得一身本事，在男主的耳濡目染之下心思更是缜密稳重。 任怀意二十出头后，男主愈发觉得凭借自己的智慧和任怀意武功，稍加努力便可完成复仇大业，此后进入江湖后一路坎坷闯荡任怀意都对男主不离不弃。 狗血的剧情自然是随着复仇，任怀意的身世逐渐被揭开——他的真实身份是当年雇佣杀男主一家的其中一名杀手的孩子，背后有一块胎记。而杀手当时只是去溪流中洗去身上血污并捉些鱼填饱肚子，可万万没想到把自己娃往岸上放了一段时间后居然被男主捡走了…… 从此以后任怀意心头一杆从不怀疑地指向男主的秤开始逐渐偏离，青年每日都活在“我要对男主忠诚是他养育了我”，“可是养育我的人却指使我杀了我亲爹”，“不，不是男主指使我，我是心甘情愿的”，“噢我竟然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真是天理不容，我好恨我自己我应该去死”，以及“男主复兴家业未成我还不能离开他”的纠结之中…… 最终男主中兴家族，任怀意拒绝了男主恳切的挽留执意离开，离开时仍旧身着那套黑色劲装和黑纱斗笠。数日后江湖上传闻有游侠丧命溪水边，被发现时人们惊恐地发现杀人者似乎和游侠有着深仇大恨，竟将他的脸和身体用刀子划得血肉模糊。 依稀还辨得出游侠生前穿着的是一套黑色劲装，残破的斗笠斜挂在一旁的枝斜叶零的竹丛里。 男主闻讯赶来，见到尸体后沉着地翻至背面，一片残肉看不出是否有过胎记。 林颂贤最终也没有告诉读者任怀意究竟是死是活。 不过和大多数小说一样的是，文中的女性们毫无例外地对帅大叔暗生情绪，却偏偏没女人敢对这“只是稳稳当当地立在当场，神色间并无变化，却凛然有种疏离之气，直逼得人不敢上前”的任怀意存有好感。 所以当男主作为一个帅大叔左拥右抱的时候，英俊却冷淡的任怀意仍旧是孑然一人，默默地看着男主在流连于几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戏中，简直是令无数少女玻璃心碎成渣渣的炮灰男二典型。更有一群原著的女粉丝在文下嚎：“男主你放开那个任怀意让我来，任怀意我要给你生孩子！” 所以这样一个女读者们心头的朱砂痣，若是拍出来不是朱砂痣，而成了一块红斑狼疮，那女读者们恐怕会一阵狂轰滥炸地把演员骂上头条。 饶是上辈子的萧焕都明白现在的粉丝不好惹，更别提现在几个人的意思是要他亲身上阵。几个人一提到让萧焕出演任怀意一角，萧焕自然是不动声色地想要拒绝：“我根本没什么演技，搞不好就影响了整部电视剧的效果了，更何况任怀意不是个普通的配角……” 谢芒摇摇头：“梁朕，没有人天生就会演戏，比如现在当红的影后林自英，当时也不过是在路上走着被星探看中了。她最初训练的时候我也见到过，那演技才叫一个惨不忍睹……可是短短几个月时间她就能驾驭住剧中的角色了，再之后就是一大批的剧本等着她来演。当然，外形出色和公司炒作也是她能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但追根究底最终她的成功还是因为她的努力……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有一个确定的计划并且愿意将它付诸实践，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梁朕，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不多，但单从那短短几天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人，只要你愿意去做……” 这番极高的评价从谢芒口中出来，几个从未接触过萧焕的人都是齐齐一愣。 林颂贤放下手中的筷子，也开口道：“我从进门一看到你和远修，就觉得你们就是我笔下的任怀意和封山闲。梁朕，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你，我活了大半辈子，也见了不少人了，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我也相信谢芒的眼光不会错，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薛海也在一旁劝了几句，袁少谦更是大大咧咧地表示全听林颂贤的。 几个人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推脱不免显得太过扭捏了，更何况他不仅仅单枪匹马，更是和宁远修一起代表了整个工作室。萧焕微微垂睫，看似在思考——宁远修这一招赶鸭子上架，实在是让他不得不答应下来了。 没多久，萧焕抬眼，态度恭谦道：“既然老师们都这么说了，我就尽我所能去学习怎么演戏，不过也希望老师能有其他的备选人，万一我真的是没什么演戏的天赋……” “好说好说……”谢芒笑开了，立即举杯，“来，为了《大荒龙野》两个最重要的角色确定，干杯！” 接下来又是围绕着《大荒龙野》其他角色和筹备工作，萧焕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手间。 萧焕正洗着手，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萧焕警惕地抬头看镜子，见袁少谦半个身子在门口一拍脑门，随口道：“不好意思！喝多了！忘了里面有人！” 萧焕沉声答道：“没事，袁少先用吧。”说罢直起身，准备侧身出去，可袁少谦却没挪位，堵在门口。 “袁少？”萧焕愣了愣。 “你很年轻。”袁少谦忽然开口，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探究。 萧焕笑起来：“您也很年轻。” “我都奔四了，还年轻个球啊！”袁少谦忽然轻松地抬起眉毛，神色如常，甚至是开玩笑似的耸了耸肩。 萧焕正准备推门出去，却忽然被叫住。 “等等，我想起来了！” 萧焕回过头，询问地看着袁少谦。 袁少谦挑起一边不羁的眉毛：“我之前也认识一个和你气质挺像的人，怎么说呢，可以算是我的崇拜对象吧！” 萧焕停住脚步，静待后文。 “可惜他后来死了。”袁少谦耸了耸肩，有些遗憾的样子，没了下文。 萧焕站了半晌，转身带上了门。 - 一顿饭后，宁远修端的是眉飞色舞。萧焕坐在他一旁一起赶往机场，心里怎么都有几分郁闷。但萧焕也能明白，宁远修希望在他身上挖掘到的价值绝对不是仅仅一个替身那么简单。宁远修，他现在也首先是一个商人，无论再怎么欣赏自己，也不会做赔本买卖。 到达S市已经是将近六点。天色已暗，路灯精神矍铄地闪过每一辆车发亮的外壳。 “我们先去见一个人，”宁远修说，“秦玢，一个摄影师。” 秦玢，萧焕曾与他有过打过几番交道，印象里是一个极具天赋的摄影师，平生不喜欢什么条条框框的束缚，便自己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可他似乎所有的天赋都用在了摄影上，经营工作室倒是毫无头绪一塌糊涂，一度活得疲惫且狼狈。 宁远修在一次拍戏中认识了他，老奸巨猾的宁某人便和他约定如果对方做自己的专属摄影师，宁远修就叫人帮忙经营他的摄影工作室。那个时候宁远修已经是天王光环，可秦玢却并不买账，然而自己的工作室又是生死存亡之际，只能交手给了宁远修，自己“忍辱负重”地成为了宁远修的专属摄影师。 很难想象在一幢从内而外地透着疏离高贵气质的大厦里会有这么画风诡谲的一层，墙壁上都是抽象而豪放的图案，外行的人看上去简直就是要到楼上刷墙的油漆工人一不小心油漆洒了，而且还是全洒这层了。 萧焕跟着宁远修，一路畅通无阻，一直走到一间挂着“人类止步”的似乎是创作室的门前，宁远修敲响了房门。 隔了一会儿，门开了，探出一个剃着干脆利落的寸板的脑袋。秦玢一见宁远修整张脸就拉下来了：“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巡视一下我的产业！”宁远修摘下墨镜。 见一旁还有其他人，秦玢便走了出来，牢牢关上了身后创作室的门。 “靠，这不是我的产业么，你还不让我进去看看？”宁远修抱怨。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个人机密。”秦玢白了宁远修一眼，视线嫌弃地从他的脸上划过，落在萧焕身上，上下打量半晌后，略微惊讶地偏头问宁远修，“这位是？” “梁朕，我的专属替身。”宁远修笑起来。 “你好。”萧焕点头示意着伸出手。 秦玢没有回握的意思，萧焕明白艺术家多多少少都有些特立独行的意思，便自然地收回手。手缩到一半却忽然被秦玢热情地握住。 “亲！你有兴趣拍一套写真么？！” 亲？萧焕愣了愣，他原本以为秦玢应该是冷漠桀骜离群的类型，没想到对待自己竟然如胜芳的春花般热情，顿时觉得这画风有些诡异。 “谢谢。”萧焕未置可否，礼貌地道谢着，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宁远修也是愣住了：“秦玢，你没病吧？” “你有药么？”转脸面对宁远修的时候秦玢顿时又变了一张脸，嘴一张就像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我忽然有了拍照欲望了你管得着我么？还有，你知不知道你在这儿站着特别碍眼啊？所以你能不能快点告诉你你到底来这儿干嘛？要是没事儿的话就把梁朕留下然后你自个儿迅速麻利团成团离开我的工作室成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桑桑和黎雨投喂的糖炒栗子=3=嗝~~ 下一章：秦玢就拖着萧焕拍写真了…… 第四十五章 “我来这儿当时是有要紧事儿谈了！”宁远修对秦玢的不自觉痛心疾首,“我想给最近工作室新签约的几个艺人拍写真放到网站上去,这不就想到你这工作室了么？”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秦玢说的很勉强。 宁远修眼珠子一转，一指萧焕：“带上他的份。” “我拍！”秦玢忍气吞声地满口答应。 拍摄周期并不特别长,秦玢是个待不住的人，常年在世界各地跑，而拍摄也少不了他的指导。宁远修不是没有其他认识的开视觉工作室的人,却下意识地找秦玢,却也不想束缚他太久，便把时间定在了十一月底到十二月初，花大概一周的时间完成拍摄。 随后宁远修萧焕陆辛三人简单地在附近餐厅赶了晚饭，在酒店放下行李后又和《精武道》的几个负责人碰了头。 宁远修在这部戏中有太多的打戏,自带替身进组负责人自然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见到萧焕后更是惊叹他的气度身材。 萧焕随意地比划了几个动作,来自香港的武术指导顿时眼前一亮，问萧焕师承何派。萧焕报出了薛海的名字，武术指导连连点头感慨着“青出于蓝”，甚至与萧焕约定下次单独见面聊聊心得。 受到香港数一数二的武术指导的交口称赞，不啻是一种肯定，更是将萧焕的身份生生从简单的替身抬到了几乎与武术指导平起平坐的位置。萧焕微笑着感谢了这个业界著名的老师的肯定，其他几个负责人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重视——他的身价不是普通替身演员比得起的，甚至已经超过了一些三线的明星。倘若他出几部作品，在圈内想要请到萧焕这样的替身演员就不是一般的剧组可以承受的了。 几个负责人看向宁远修的眼神也满是羡慕——这得有多精明才能火眼金睛地把这样一个优秀的苗子直接圈养成了专属替身，并且还不束缚着，任由替身的身价水涨船高！ 替身有一部分最终是走上武术指导的位置。再过上几年，不，甚至用不着几年！萧焕一旦成为了界内出名的武术指导，再由他亲自担任替身，那到时候整部作品也就多了宣传的噱头！ - 夜色微凉，却是S市最尽态极妍的时段。彩灯璀璨的万家灯火，金融中心的S市比起B市夜景毫不逊色。 “我准备帮你请个表演老师，是我读大学时候的死党，她毕业后留校了，现在在S市戏剧学院做老师。”宁远修翻着手机找联系人。 “远修哥，我还是觉得做演员不适合我。”萧焕平静地看着宁远修。 宁远修不敢置信地发现自己被那眼神中的威慑微微震住，回过神来，微微挑眉不解：“为什么？梁朕，给我一个理由。谢芒和我说你在剧组的表现非常出色，动作气势都能完美诠释剧中人物形象。的确，他是说你的表情不够到位，但你不能因为你自己觉得演技不好而彻底否定自己，觉得自己不能演戏……有的人确实是天赋异禀，可也没人能一口吃成胖子。说实话，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做演员，如果真的红不起来，那时候再放弃也来得及……” “远修哥，我记得我从一开始就和你说过，我做替身的目的不是为了能成为演员，大红大紫日进斗金。没有一个人不爱钱，我知道凭借我的外表可能做演员能很吸引人眼球，可是远修哥，我并不是因为怕演技不好而拒绝成为演员，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不合适，”萧焕直直地看着宁远修，“那么远修哥，你呢？你签我做你的专属替身，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为了最后我能成为一个演员么？” 宁远修愣了愣，忽然想起了在圣帝大堂那个一下子击中他的眼神。 的确，他最初是有私心，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男人像萧焕，激起了他的思念他的渴望。而后来，他的确发现这个男人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什么时候开始，看到他时已经没有那种异样的情绪，而是单纯地欣赏这个似乎浑身有着光芒却刻意用泥涂掩盖的男人。 想要帮他一把，想要让那光芒被所有的人看到！ 他的价值远远不只是一个替身，他应该要往上爬！坐高更高的位置！居高临下甚至是俯瞰自己！ “远修哥？” 萧焕低哑的声音透着一股令人清明的磁性，宁远修回过神，不自然地扶了扶额头。 “我只是想实现你的价值，我觉得你的成就远不该是如此。”宁远修第一次如此诚恳地看着萧焕，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知道，远修哥，”萧焕勾起嘴角，“我也希望能实现自己的价值，但并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其实我也是……”宁远修愣了愣，忽然讷讷地开口。 萧焕微微挑眉，车内是不同于外部的安谧，陆辛稳稳地开着车，一路向酒店而去。 这似乎是一个可以掏心置腹的夜晚。 宁远修仰起头，背靠着车座，用手覆盖住眼睛：“老实说，开公司太累了，我把很多工作都扔给Olivia，并不是因为我懒，而是有时候，我也想逃避很多东西。” 萧焕怔了怔，陆辛也是诧异地从后视镜看了宁远修一眼。优雅精致的五官上写满疲惫，他见惯了在自己面前霸道而玩世不恭，在外优雅而不失体面的宁远修，却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样子。 “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究竟自己出来做工作室是对还是错。说实话继续留在圣帝，凭我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资源也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我怎么说也是两朝元老，算上这一代也是三朝了，可是我偏偏不愿意，”宁远修手指交揉了一下，松开，看着自己的掌纹，“我当初对自己说，宁远修，你已经四十多了，不是三十岁意气风发的时候。你投资的酒店、葡萄庄园、服装品牌足够你活下半辈子了，为什么还要出来自立门户，做一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后来我又告诉自己，为了忠诚，”宁远修看着萧焕，眼睛微微发红，却面带笑容，“为了忠诚于自己的心。我的那些过去你不知道，梁朕，但你应该多多少少也看过一些圈内关于圣帝内部更替的文章，现在的圣帝不是我最初想要效忠的地方……需要我效忠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只能效忠于我自己。” 宁远修深吸了一口气，埋下头。 萧焕不知该如何安慰。这是他第一次从宁远修口中那么直接地听到他的抉择、他的痛苦、他的忠诚、他的无奈。圣帝之前也并不少自立门户的天王天后级别的艺人，可宁远修一直留在圣帝，心甘情愿地交出他天文数字般收入的百分之二十给圣帝，是因为报答，圣帝在他最低谷的时候没有放弃他。所以即使没有经营公司的天赋，宁远修还是毅然决定放弃不复从前的圣帝，开始不熟练地自立门户。 “他们在天有灵，能理解你。”萧焕声音低低地起伏在空间内，出乎意料地带着一股治愈的力量，宁远修忽然觉得略微轻松。 “我要做什么？”宁远修轻笑一声，却掷地有声，“我要让那些蚕食着我的家园的人付出代价，圣帝，不能落在那人渣的手里。” - 回到酒店，躺在柔软的床上，萧焕直直地盯着被暖色灯光映得发黄的天花板，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死于意外，可死后的一切征兆都预示着他的死亡有阴谋。可他现在面对自己的过去竟然已经可以平静了。是因为这一世的生活太过安逸么？让他几乎忘了死亡忘了仇恨，似乎是偶尔想起来撞了运气才略施手段地打压了成昱。 可是成昱不过是萧荣勀诸多棋子中的一枚，没了他，明天还有张三还有李四还有王五！继续为萧荣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巨大的利益锁链失去了一环并不会影响正态机械的运行，而他的仇人，抢走了他的一切，仍旧好端端地在那锁链顶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萧焕从不曾想过宁远修的想法竟会是是复仇。而让他觉得可怕的是，自己似乎将仇恨逐渐看淡了。 不！他已经太慢了！ 萧焕十指抽紧，手背青筋暴露，憋着一口气，萧焕任由颈部充血，筋脉一根根如同遒劲的钢筋般突起。几乎窒息的一瞬间，萧焕发出一声低吼。 不能忘了，那些属于他的东西，一步步往上爬，他迟早都要拿回来！ - 萧焕换了浴衣，在露台上吹了一会儿风，方才觉得涨得火热的头脑不再发烫，大脑可以更加清晰地运作，接下去的每一步计划都清晰得毫发毕现。 手机忽然震起来，萧焕看了一眼，是童铭。 紧张了很久的大脑可以暂时停止思考，萧焕接通了电话：“喂。”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你心情不好的话我晚点给你打电话……”那一头童铭的声音小心翼翼。 萧焕愣了愣，忍不住勾起嘴角：“你哪里听出我心情不好了？” “没有，现在好了，刚才就是觉得怪怪的，”童铭声音越说越小。 萧焕想了想，问：“这几天忙什么呢？” “拍MV呢，”童铭声音听上去有些欢快，“前段时间Olivia帮我联系的那个MV因为我破了相拍不了么，后来他们居然说愿意等我伤好，还真是奇了怪了，你说我运气怎么能那么好呢！”童铭忽然压低了嗓门，“还有，内部机密！我明晚要和Olivia一起去和《大荒龙野》的原作者吃饭！” “哦，是好事儿。”萧焕被童铭神秘兮兮的反应逗笑了。 “哎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是好事了，胡湛也得一起去，Olivia说了，估计就只能争取到一个名额，我和胡湛在她那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让谁去好呢？”童铭那头听上去像是扑到了床上，声音里透着一瞬而逝的慵懒，“我琢磨着估计是让胡湛去了，毕竟这次的MV是我拍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俩在Olivia眼里估计就俩指甲盖，更何况一个MV的影响力怎么和《大荒龙野》比呢。萧焕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不点破：“挺好的。胡湛最近有什么工作么？”胡湛错失了MV的机会，凭借他的背景和心气，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现在只是碍于刚出道不敢有大动作，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只会让反击更加残酷。所以就是童铭落选《大荒龙野》，也未必是坏事。 “他啊，最近还在忙训练呢，我和他就偶尔有空一起吃个烧烤什么的！”童铭说着忽然抱怨，“怎么就扯到胡湛了，你害我差点把正事儿忘了！” 萧焕：“……” “我刚才放香蕉台来着，看到一个人感觉特别像你，我又一看发现是《遮天》的片花，想起来你之前不是去做替身嘛，就想知道那是不是你在演……”童铭声音里透着股激动，“可帅了！现在又播了，你快看电视！” 难道你不知道可以直接在网上搜《遮天》的片花么……萧焕没指出，回到房间，打开电脑，输入了《遮天》片花的关键字，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视频网站的头条“《遮天》曝片先导花，钟鸣泉完美演绎古装剑侠帅出新高度！”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的国庆存稿，就是把原本若干张的存稿变成裸奔…… 为何我现在才懂这个道理。【膝盖已碎。 第四十六章 “怎么样？像不像？”童铭有点激动,“我怎么看这转圈圈的人就是你！” 这是萧焕第一天进入剧组，吊了十几遍威亚才完成的动作,被童铭形容成转圈圈……嗯……的确还挺形象。遮天集数并不少,主角出彩的场景更多,而在这次剪辑中，整部片花中不露脸的片段几乎都是他的背影或是动作戏。 “你说的是钟鸣泉吧？”萧焕声音里带着笑,表情却没有半丝变化，未置可否。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将做钟鸣泉的替身的事摆上台面说。视频下面早已是一片哗然,粉丝不敢置信自己一向靠脸吃饭的偶像居然忽然变成了实力派,荧幕上那个身姿绰约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勃发英气的剑客居然是钟鸣泉？！更有媒体已经将整部剧提升到了钟鸣泉实现王者蜕变的高度。 这样的情况下,倘若一个人跳出来说,这个大部分都是替身做的，和钟鸣泉没有半点关系,那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剧组没有人对钟鸣泉深仇大恨到要这样整他，至于萧焕，自然也不会说出去。 “原来不是你啊，”童铭下意识地觉得萧焕的意思是片花中的人并不是他，有些失望，“对了，还有别的事。刚才助理和我说十一月底我们会到上海来拍戏，不知道你那会儿在不在？” 萧焕关了网页，算了算时间：“应该在吧，《精武道》大概得拍到年底了。” “那就好，我记得你是上海人，虽然你一直也记不起来以前的事，可我总觉得挺不安的，这次你也在上海，不如顺便去你自己家看看。这都几个月过去了，要是你家有什么人等你的话，那得多着急啊……” 童铭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萧焕。的确，从他醒来到现在的近半年里，他永远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萧焕，却并未对梁朕这个角色有什么代入感。可但凡在地球上存在的生物，与山川地脉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萧焕一直以来都想以一个新的身份活下去，却也结结实实地忘了梁朕也有亲人这回事。 “我会抽空回去看一下。”萧焕说。 - 而接下来的拍摄紧锣密鼓地进行了起来，香港带来的全套班子制度严谨拍摄也相当紧凑。《精武道》演员大多是大陆和香港圈子里一线二线的明星，一个个日程繁忙，多得是在这个剧组待半天又得赶往另一个剧组。 这样的一部彻头彻尾的商业片，本来就是为了赚钱而来，而宁远修更是带资入的剧组，电影要赶在新春档上电影院。原本开拍的时间就已经不早了，所以拍摄得更是紧凑。 萧焕每次几乎是一遍就能过的动作戏无疑是为导演分担了不少压力，剧组的负责人每次看到萧焕都是眉开眼笑嘴巴都咧到后耳根了，甚至一些相熟的人打趣宁远修：“你的替身NG次数都比你少，亏你还是影帝呢？快让给你的替身吧。” 宁远修笑着回应道：“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今天他还是个替身，明天说不定比我还牛了！” 《精武道》在上海的戏份基本已经拍摄得差不多了，摄影棚中的内容也基本结束。接下去就是等几个主演的档期凑到一起，去香港进行下一步的拍摄。 而时间也在这不知不觉中一路小跑到了十一月下旬，半刻不肯停止明枪暗箭的娱乐圈似乎也在临近年底的时候逐渐消停了下来，一路没有出什么重磅新闻。各大公司似乎都在为了在新的一年打一个漂亮的开头仗而厉兵秣马，大多也是艺人一些简单的炒作，把更多的时间放到了新的节目和作品上。 十一月底的时候圣帝终于率先不甘寂寞地联合香蕉台推出了大型的歌手选秀节目《巅峰歌王》，避开了各大卫视争妍斗奇为了收视率拼得你死我活的暑期档。媒体揣测由于几大顶梁柱纷纷离开圣帝，圣帝有意将之前逐渐放下的唱片业重新拾起，而盛宏娱乐则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投资了多部电影，大步进军电影界。 秦玢的摄影工作室在工作起来干脆利落，宁远修在这些日子签约的艺人并不少，却也干脆利落地迅速完成了拍摄。萧焕的邮箱很快收到了自己的一组写真。 两组写真，第一组是萧焕上半身随意而颓废地披着白色衬衫，黑色的西装裤，赤脚走在地板上。阳光从背后匍匐在地板上仿佛紧紧跟随萧焕脚步，他左手扶住右手手腕，视线落在前一步的地板，眼睫低垂。一套照片，一步步走来，每一步仿佛都能踩在人的心尖上，分明是面无表情，五官深邃分明，干脆利落的短发打碎了日光。 随后的第二组，画风一转，萧焕上身□，画面只仅限于胸口以上，放大的面孔清晰到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发丝。隔着屏幕能感受到那棱角分明的眉骨眼神间透出的沉着冷静。 两套图中的萧焕面部不曾流露出半丝情绪，隔着屏幕却仿佛能听到他慢条斯理却冷静沉稳的呼吸。 画面再完美，却只能化成数据保存在硬盘里。 萧焕关上网页，打开房门。 十一月底，落叶满城。 落叶清晨便被环卫工人清理得一干二净，S市的核心地带，永远繁荣精致得不落一丝尘埃。 童铭向Olivia要了几天假期，再过几天离开上海他会上几场综艺，Olivia另给他接一部校园偶像剧和悬疑剧，虽然都不是主角，但毕竟他参演的作品也都还不曾问世，光凭外表能接到现在的剧已经不容易了。 如果说唯一有遗憾就是没有拿到《大荒龙野》的角色。Olivia最终争取到的一个名额是药师谷的医者，慈悲心肠，文弱不擅武功，一手笔墨惊艳天下，却最终因为帮助封山闲而被仇敌暗杀，落得个被挑断手筋的下场。胡湛胜在他一手墨宝，童铭也是心服口服。 童铭只是戴了墨镜，等在酒店大厅。 并没有人认出他，也不会有娱记关注这个尚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萧焕走到大厅的时候见到童铭穿着英伦风的衬衫外套格子毛衣，□是简单的牛仔裤，安静地坐在酒店沙发上的样子，忍不住愣了愣。虽然每天在用短信电话联系，他们也有一个月没有见面了，Olivia下了本钱，把原本随意而不修篇幅的童铭整饬出了几分明星样，仍旧是不爱戴耳机听音乐，因为做过医生，所以对一些细节都较为注意。整个人看上去安静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咋咋呼呼——起码看上去是这样。 童铭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又是萧焕熟悉的眼睛笑成半月形的表情。 “你不冷么？”十一月底，萧焕只穿了一件条纹衬衫，童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衬衫确认了一把，顿时满脸惊羡。 “你要是多锻炼也不怕冷。”童铭伸手摸了摸后，很快收回了手。萧焕看这迅速收回去的修长手指，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知的失落，“走了。” 童铭和萧焕并排走这，却因为熟悉而走得很近，偶尔肩膀会和萧焕的上臂相撞，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碰撞着往前走，一边唐僧似的絮絮叨叨：“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啊，要去家里看看，谁让你老是不听，我只能亲自过来押送你去了。”童铭一脸痛心疾首。 萧焕瞥了他一眼，没答话，伸手准备打的。 “别啊！”童铭连忙拦住，“我刚才用酒店的wifi查了地图了，我们打的去就成。” 萧焕身份证上的户籍是位于S市城乡结合部的位置，地铁后还得转一次公交。通往城乡结合部的公交上多是一些异地口音的在S市打工的人，多数买不起市里的房子，便住在城郊。 临近年底，面容间满是倦色，可回乡的日子却仍旧是遥遥无期。永远都有人，放弃了和家人相亲相爱的幸福日子，卯足了劲想往大城市钻，却在这繁荣城市的最边缘过着最底层的生活。每个人都懂得这个道理，每个人都不想放弃。 萧焕和童铭的穿着在车里显得格格不入，在这种场合下根本不需要戴任何伪装，因为即便是宁远修坐在公交上，这些表情淡漠而模糊的人也未必能认得出他。 萧焕忽然觉得脚边一阵温热触感，低头一看，只见一旁编织袋里的鹅探头探脑地蹭着他的裤腿。童铭低声“呀”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鹅的脑袋。编织袋的主人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眼，弯腰吃力地把袋子往边上挪了一些。 下一站的人上得更多，争先恐后地从门口进来占据为数不多的空位。上来慢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座无虚席，心不甘情不愿地扶着栏杆站住。 一个年级挺大的老人目光期盼地四下张望，有位置的乘客不约而同地调开了视线看向窗外。老人有些失望，颤颤巍巍地在挤攘的人群中站住了。 “阿婆你坐。”童铭眼见地看到了老人，连忙扶着她坐下。老人目光涩然地看了童铭一眼，连声道谢着坐了下来。 萧焕就看着童铭抓着吊环，颤颤巍巍地站着冲自己笑。 一个急刹车，童铭脚下不稳，险些一头往前栽去，腰部却被稳稳扶住。童铭略微有些诧异地低头一看，萧焕却在这时候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迅速笼罩在身前，童铭往边上侧了侧身子，给萧焕留下一方站的地方。萧焕原先的座位迅速被人占去。 从头至尾两个人都不曾交流过一句话。萧焕稳稳地护在童铭背后，近在咫尺却没有任何接触。周围嘈杂一下子退得很远。 后脑勺是萧焕一阵阵缓慢而沉稳的呼吸，童铭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眉梢忍不住挂上笑意。 - 辗转了近两个钟头才算接近了目的地，这块地方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和把繁荣经济作为标签的S市有任何关系。两个人在一家小饭馆里吃了午饭，虽然是城郊，物价却也不便宜。 兜兜转转地找了半天问了许多人，总算在一个偏僻的弄堂里找到一个小院子。门上上着锈迹斑斑的锁链，看上去已经有了一些年头。 “是这个地方么？”童铭不敢置信地核对了几遍门牌，面对着显然是几年都没人住的低矮的老平房，面露犹豫，“要不要问问隔壁的人，说不定见过你呢……” “问问吧。”萧焕打量着荒草遍布了整个小院子的房子，也有些不确定。 童铭敲开了隔壁显然是现代化多了的房子的房门，探出头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警惕地上下打量了童铭，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你谁啊？”，却在抬头看到萧焕时整个表情像换了张脸似的：“梁……梁哥，你不是去北京了么，怎……怎么回来了？” 这个年轻男人的表情是躲闪而心虚，萧焕微微眯起了眼，开口喊住了这个逃避似的男人：“我在北京出了些意外，忘记了一些事情，所以这次回来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忘了事情……失忆了？”年轻男人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目光贼溜溜地打量了萧焕半天，语气多了几分酸味，“梁哥，你这可是混得不错啊！这衣服……这面料！”男人手向萧焕伸去，萧焕微微眯眼，侧身避过了。 男人动作落了个空，脸上有些挂不住，又讪讪地笑着说：“要不进来坐会儿？” 屋子里有些现代化的陈设，却摆得毫无逻辑美感可言，可这些农村里人家的摆设大多是这样。童铭打量了四周，在萧焕边上坐下，道着谢接过了看上去是男人妻子递过来的茶。 茶叶很一般，萧焕瞥了一眼便放在了桌上，转而看向年轻男人：“请问……你怎么称呼？” 男人有些不敢置信：“梁哥……你这，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男人自称阿全，说是梁朕从小到大的玩伴，梁朕父亲去得早，母亲又改嫁了不再联系，一直跟着外婆生活，平日的工作就是在S市市区打零工，几年前梁朕的外婆过世，梁朕选择了北上另闯一番天地。 阿全对很多事情都一笔带过、模棱两可，又在梁朕为何选择北上的问题上顾左右而言他，用自己也不太清楚盖了过去。躲闪的神色间萧焕对他的话抱着几分怀疑，却对阿全形容的梁朕之前性格较为内敛好欺负信了几分，否则阿全看到自己也不会如此震惊又下意识地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之前那几个工友更不可能把他往童铭的小诊所里一扔就跑没了影。 这个所谓的发小与之前的梁朕也并非是感情深厚，说不定还隐藏着很多东西。 既然阿全不愿意说，萧焕也不勉强，他稳稳当当地站着，高大的身影俯视着这个对他来说瘦小的男人。如果说阿全最初看到萧焕时还带着几分之前对待之前梁朕的轻蔑，那么这一段时间下来他在萧焕面前已经是大气也不敢出。这个男人明明外貌一点都没变，气质却是天差地别，简直像是同一具身躯里……住了另外一个人！ 阿全战战兢兢地将萧焕和童铭送出去，辟邪似的飞快关上了门。 - “没想到你以前居然还是个好欺负的人，放现在谁敢欺负你啊！”童铭神色复杂地看着萧焕，安慰道，“其实记不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你也不用再看那些人的脸色了啊……那个阿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嗯。”萧焕皱着眉头应了一声，看着眼前不高的围栏。 童铭顺着萧焕的目光看过去，木质的围栏对真正想要进去的人而言根本不算什么阻碍，之所以一直没被破坏，也许是因为这所破旧的小院子里实在是没什么让人煞费苦心想进去的理由。 “梁朕……”童铭用手摸了摸围栏，转眼看萧焕。 “我想进去看看。”萧焕眉宇深锁，视线落在简陋的平房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的最后一个法定节假日过去了，么么哒【悲愤地捶地！！！ 第四十七章 进这样一个毫无防备也无力防备的院子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萧焕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试图推开房门。木质的门“吱呀”一声,带着一阵簌簌的灰尘打开了。萧焕扇了扇迎面而来的陈旧的空气,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房子只有一层,不高，因为两旁前后都是造得更高的房子和围墙,光线被垄断得很彻底。萧焕找了半天在墙上摸到一个开关，按了后没有任何反应。 “应该是被电力公司断掉了。”童铭跟着进来，打量着四周的摆设。 房子里昏暗，却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我能进房间里看看么？”童铭问。 萧焕看着这用简单的木板隔开的隔间屋子，说：“去吧。” 家徒四壁这个词，萧焕也是现在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萧焕走进房间，童铭见他进来，立即递给他看一张两寸照：“嘿梁朕，你看这是你不？” 照片很陈旧，夹在一本老相册里，看得出保存得很好。照片里的男孩大概十来岁的年纪，看着镜头很是紧张。挺内向的样子。 “大概是的。”萧焕说。 “嗯哼，我想也是，要不是外貌没怎么变，还真认不出来，气质一点都不像嘛。”童铭啧啧几声，继续饶有兴致地翻起了相册。 发着霉斑的墙上贴着几张奖状，依稀看得出是小学初中时候的一些竞赛奖，还有优秀班干部什么的，没有了高一之后的奖状。 梁朕的旧照片并不多，童铭翻了一会儿放回了抽屉，看着墙上的奖状感慨：“没想到你之前还是个好学生，妈呀全国奥赛金奖！哦？还有全国中学生武术比赛金奖，嘿，怪不得你身材那么好！” 萧焕从另一个抽屉里翻出一张房产证，证上写的是梁朕的名字，还有一本户口本，之前梁朕并没有带户口本离开S市，恐怕是打算再回来的，却没想到再回来已经是换了一个灵魂，换了一种方式。 “梁朕，这里有本你的日记……”身后忽然响起童铭略带迟疑的声音，“我怎么总觉得怪怪的，明明是回你家，结果总有种私闯民宅的感觉……” 可不是么……萧焕接过这本挺厚的日记本，拍去灰尘，露出娟秀的笔迹，和他的外貌总不太相符合。 “说不定能帮你记起些什么东西，”童铭探头看了看日记本，又觉得这是别人的隐私，缩回了头，“你要不拿回去看看？” “嗯。”萧焕户口本，把其他东西一件件放回了原处，放日记本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这些东西原本的主人不知去了哪里，翻看他的日记总有种窥探隐私的罪恶感。可之前阿全的一番躲闪言论总令萧焕觉得他对这具身体的原主的事情有所隐瞒，而这本厚厚的日记也许可以给他答案。 “谁在里面？”门口忽然传来女人迟疑的声音。 “可能有人看见门开了，进来看看。”童铭看着萧焕说，转身走出了卧室。门口探进来一个精瘦的中年妇女，狐疑地看着一身与这古旧的房子格格不入的童铭，可怎么看也不像贼，问：“你是……” “我是梁朕在北京的朋友，”童铭冲女人和煦地笑了笑，又对屋里喊，“梁朕！” 萧焕走了出来，女人在看到萧焕的一瞬间不是松了口气，而是更紧张了，有些躲闪地退出门：“哦，原来是梁朕回来了，我还以为是遭贼了呢……没事儿就好……我先走了！”说完就恨不得多长了几条腿似的快步走开。 “等等！”萧焕皱着眉头喊住女人，女人反而更紧张了，脚步更快。 “阿姨！”童铭见萧焕有叫住女人的意思，便帮忙快走了几步拉住了女人，没想到女人一下子不知哪来的劲头，跟摸到了定时炸弹似的整个人几乎弹了起来，一把甩开了童铭的手：“别碰我！你们都有艾滋病！” 童铭整个人愣了愣，女人忙不迭地跑走了。 “艾滋病……”童铭困惑地看向萧焕。 “……别听她胡说，我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萧焕皱起眉头，看着手里封面陈旧的日记。恐怕只有这里才有梁朕真正的过去了。 - “你房间里挺多经济类的书啊……”童铭看着萧焕临时摆放在房间书桌上的书，有些惊讶，随便翻了几下，“什么O2O，这什么东西啊？” “有点兴趣，就买了几本来看看。” 童铭点头，打趣道：“不愧是全国奥数金奖的，看的书就是不一样！”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么……萧焕翻号码的动作顿了顿：“快到饭点了，吃点什么？” “一会儿出去吃吧，我找到家特实惠的馆子。”童铭放下书本，得意洋洋地一笑，“你要不要先看看你的日记？” “不急于这会儿，”萧焕放下手机，“先去吃饭吧。” 下馆子的计划却因为宁远修的突然打来的一个电话而不得不中断，萧焕挂了电话，看着一旁眨巴着眼睛的童铭，有些无奈：“远修哥说晚上有好莱坞的一个动作片导演来，可能关系到他的一部新片子，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去见见那导演，一会儿就喊司机来接我。” “哦，没事，”童铭有点小失望，“我自己去吃饭就行。” 天色微暗，萧焕看着童铭的脸在凉风中有些微红，忍不住伸出手，伸到一半顿住，硬生生地收了回去，插.进口袋。 萧焕低声问:“你住哪儿？我先送你回去。” “有点远，你别来不及了，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行。”童铭揉了揉鼻子。 萧焕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从口袋里伸出手，揉了揉童铭有些发红的耳朵：“打的吧，别省这几块钱。” 耳朵上被摩挲出的温热触感令童铭一下子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之前住诊所的时候，萧焕嫌他在床上闹腾也会伸手阻止他大幅度的动作，这样温柔的小动作却是第一次。童铭心跳漏了半拍，看见萧焕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 “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条短信。”萧焕叮嘱着。 “放心吧！”童铭冲萧焕挤眼睛，萧焕神色间有了一瞬间的柔和，从外面关上了车门。 萧焕目送着出租消失在转角，又站了一会儿，正要往回走，路灯却忽然渐次亮起。 童铭隔着车窗玻璃，看着突然亮起来的灯光打亮了瞳仁，隔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对着窗外拍了一张照。 - 周围的景致逐渐变得空旷而别致，草木间挺拔中透露着一股贵族气息，一辆辆豪车井然有序地驶入这座位于中心地带的别墅。 绕过硕大而豪华的庭院，草木掩映下灯火通明的别墅便展露出来。宁远修事先提到过这个派对除了圈子里的人，还会出现很多上流阶层。下车被迎入会场的果然有很多萧焕即使是前世见了也要恭敬几分的名流，其中不少是外国人。 这样的场景萧焕并不觉得陌生，可以新的身份出现却又是头一次。 英俊而耀眼的东方面孔在这里显得稀缺了，他可以听到经过时周围英语的议论声。 萧焕很容易就找到了宁远修，他正和一个东方面孔的男人交谈，对方的面孔看上去是日本人。 “这里萧焕！”宁远修微笑着向萧焕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萧焕快步上前，宁远修向一旁的日本人介绍：“这是我的公司聘请的武术指导，同时也是我的专属替身，薛海的关门弟子。我主演的几个月后会上映的《精武道》，他在电影中帮我完成了大部分武打动作。” 日本人的神色随着宁远修的介绍逐渐夸张起来，略感不可思议地用蹩脚的中文道：“太不可思议了，他看上去还很年轻。” “这是西岛康明先生，日本著名的动作指导。”宁远修说。 西岛康明身量并不高大，五十来岁的样子，精瘦，浓眉，嘴唇上有一个豁口，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来的，看上去像一个刀疤。可笑起来却并不像他长相那样阴桀，倒是有几分憨态可掬。 “您好。”萧焕微笑着和西岛康明握手。 寒暄了几句，宁远修带着萧焕告别了西岛康明，在灯火通明的宴会厅中向别处走去。宁远修低声对萧焕耳语，在外人看来两人关系颇为亲密：“我最近在争取一部好莱坞电影《末世2015》的角色，不过你也知道，想向好莱坞进军的中国演员远不止我一个人，所以我必须拿出我的秘密武器，”宁远修对萧焕挤了挤眼睛，“我要告诉他们无论是多大难度的拍摄，对动作的要求多么精准，我的替身都可以做到。” 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国内超一线的艺人才能达到的水准了。 萧焕看得出来参加这个派对中看不到国内稍逊一筹的娱乐公司的负责人，国内几家水准较高的娱乐公司方才由高层带领了几个当红艺人前来参加。有时候这样的派对也许更像是一场交易会，艺人们仿佛只是这场派对的廉价点缀，将美貌与肉体在不经意间交换着角色与地位，而能力似乎被摆在了比较微不足道的地位。 《末世2015》的导演是个中美混血，美国出生，据说年轻时候在中国生活过一段时间，最后回到美国，凭借着家中的关系和个人的能力轻而易举地进入好莱坞，成为了影响美国乃至世界的几大导演之一。而事实上他不过三十来岁，可四十出头的宁远修在他面前也能是阿谀逢迎。 宁远修眼睛一亮，门口在几个报表簇拥下进来的正是他要找的人——《末世2015》的导演，周寰。这个好莱坞导演，似乎更喜欢别人叫他的中文名字。 萧焕顺着宁远修的视线看过去，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那个好莱坞导演萧焕前一世并未有过任何交道，只知道是一个性子有些孤傲的男人。他的身材是不同于亚洲人的高大，五官长得有几分中国味，瞳仁却是漂亮的海蓝色。进门后他脚步微顿了顿，视线随意地打量了四周，大概是看到了宁远修，掉转了脚步向这里走来。 “周导！”宁远修远远地就冲周寰打了招呼。 周寰并不似传闻中形容的那样孤傲，而是露出了随和的笑容，向宁远修大步走过来。 “你好Eric宁，好久不见。”周寰的中文和他的外貌一样夹杂着一股美国味。随后他将视线转向宁远修身后微笑的萧焕，却一下子愣住，不敢置信地嗫嚅着嘴唇，眉头微颤：“你是……梁朕？” “您好周先生。”难道这位世界闻名的大导演竟然认识这具身体的主人？一个建筑工地的打工仔，和一个好莱坞导演？周寰的反应令萧焕略怔，又飞快地反应过来，微笑着做出了回应。 周寰似乎并没有因为萧焕客套的问候而有其他反应，反而有些迫切地上前一步，越过了宁远修伸手抓住了萧焕的手臂：“梁朕，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周寰啊！你认不出我了？” “不好意思周先生……”萧焕微微蹙眉，挣脱了周寰牢牢钳制的双手，“我之前因为一些原因，记不起很多事情，所以不好意思，我并不清楚之前和您有什么关系，不过也许我们可以事后再谈谈……” “周导，”宁远修反应过来，侧过来一步隔开了萧焕和周寰，笑着圆场说，“这里这么多人，叙旧之类的事情我想我们还是留到派对之后吧……”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周寰这么说着，视线还是越过了宁远修牢牢地盯住了萧焕。萧焕被那执着而微微发红的眼神看得有些错愕，幸而宴会厅的灯光忽然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面孔在昏暗中变得模糊不清，位于宴厅中央的一小片舞台被打亮，台上的是内地和香港两位著名的女主持。 萧焕松了口气，抬头看着主持台两位女主持热情洋溢却暗流涌动的截然不同风格的主持，忽然觉得在暗中有人靠近自己。 萧焕警惕地向边上看去，周寰海蓝色的眸子在暗处更有种深邃而吸人的柔情：“梁朕……我，我没有想到，这些年你的变化那么大……” “周先生，我想我已经说了，我记不起很多东西……简单地说，我失忆了，所以我的脑海中并没有你这个人。”要不是考虑到宁远修和这个混血还有交易要谈，萧焕说不定已经一个过肩摔把人撂地上了。 主持人下场，一支乐队上台。 周寰沉默地没有说话。宁远修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低声说着岔开了话题，周寰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视线却有意无意地向萧焕处瞟。 这种诡异的眼神，萧焕有些受不了，更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提前先看过梁朕之前的日记再来参加派对，说不定能在日记里找到答案。 萧焕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宁远修和周寰身边，原本是宁远修想借萧焕进周寰的《末世2015》，却万万没想到变成了替萧焕打圆场逃离这个突然变得莫名其妙起来的周寰。 宴厅里多的是觥筹交错的各界名流，萧焕一路走到了舞台背后临时的后台房间才算是喘了一口气，刚打开门却见里面一个助理模样的女人紧张地转过身，警惕地喊了一声：“谁？！” 萧焕维持着开门的姿势愣了愣：“不好意思，走错房间了。” 女助理手里拿着一叠纸和话筒，匆忙地藏到了背后，神色慌张地欲盖弥彰道：“我……我来帮阿雅拿下主持稿。” 一口港普。萧焕无意一瞟，看到了坐席上的名字贴的是那位大陆女主持的名字。 女助理若是不解释，萧焕倒还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而这样的欲盖弥彰，萧焕心里明白了几分。主持界的撕逼大战从来不会亚于娱乐圈，这个所谓阿雅助理手中拿着的恐怕是另一位女主持的主持稿和话筒了，为了下一场让对方找不到稿子和话筒上台，从而自己独揽大局，这些女主持也是蛮拼的。 但实在是没有必要卷入这种无谓的纷争里。萧焕对着女助理友善地笑了笑，关门出去，想了想，从外面反锁了门，将钥匙放在了门框上。 第四十八章 没多久后台处传出了稀稀落落的争执声,随后尖锐的女声越来越高亢，众人察觉到异动,纷纷围了上去。 灯光下修饰得近乎完美的脸庞放在平时看则太过艳丽,更何况这两位衣着光鲜的女主持正彼此剑拔弩张，简直像两只炸毛的公鸡。 “那么,阿雅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助理会出现在我的休息室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休息室之间应该隔了很多间房吧？”陈蓓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她最近正有跳槽的意思，她虽然是国内娱乐节目首屈一指的女主持，可她就职的西瓜台似乎在接连拍摄了几期引进韩国综艺的改编节目后有了气数已尽的迹象。同一个节目看久了,观众大多会视觉疲劳,更何况国内综艺的艺人大都没有韩国原版综艺那么拼,不少观众吐槽着弃台了。主持人和电视台自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煞费苦心赢来的几个热门综艺眼看着结束的结束，停播的停播，陈蓓不得不急起来。 而香蕉台即将启动《巅峰歌王》的消息不啻是炸开在主持圈的一颗重磅炸弹。香蕉台的观众基数一直以来也不输于西瓜台，所以当她听说有这样一个派对，立即向台里的领导自告奋勇地来参加了。 与她而言不过是牺牲一些财色，而领导还傻呵呵地不由分说地把机会给了她。 与圣帝高层和香蕉台高层的交谈显得格外轻松，陈蓓凭借着自己从传媒大学出来一直没有落下训练的好口才，令几位高层也吐露了些挖她的念头。陈蓓心中暗喜，这样是再好不过了。 “听说阿雅最近也有来内地发展的意思。” “是么？我倒是挺看好她，长得不错，还可以带来一批香港观众……” “据说香蕉台新开的一个什么什么王……” “巅峰歌王！” “哦对！巅峰歌王，有意思让她来主持……” “是么？那倒挺有意思……” 陈蓓正往休息室走，忽然就听到周围有人议论声，轻飘飘的交谈，却穿破了乐队和其他杂音准确无误地钻进她的耳廓。 陈蓓心里一沉。 一阵骚动，陈蓓发现声音的源头是自己的休息室，连忙皱着眉头挤过人群。 “怎么回事？”陈蓓有些着急地问自己的助理。助理凑在她耳边告知不知怎么回事儿，阿雅的助理被锁在了她的休息室里。 陈蓓有一瞬间的惊慌。阿雅让助理去她的休息室，能有什么好事？主持圈多得是对手将自己的主持稿偷梁换柱的事情，倘若自己在这种场合出丑，那阿雅就能一个人在台上占尽风头，而自己只能在后台吃哑巴亏。 下一刻陈蓓忽然又欣喜起来，真是老天也帮她！险些轮到自己出糗，却在关键时候阿雅的助理被反锁在了自己的休息室里？就算没什么也能整出什么事了，否则怎么对得起她内陆主持一姐的名头？ 备用钥匙还没送到，阿雅脸色铁青，强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的助理怎么就走到陈小姐的房间了，可能她一时头晕眼花看错了……” 陈蓓挑起一边修得很漂亮的眉毛，她就像一只胜利了的孔雀，却知道在这种场合下，明眼人都看得出谁更理直气壮，咄咄逼人反而会令人反感，不如放对方一马还能体现出自己的宽宏大量：“这一道道门倒真是挺像的，呵呵，那我们还是快点把阿雅小姐的助理放出来吧……谁有钥匙么？” 一场漂亮的战役，相比起阿雅全程黑着的脸，直到派对结束陈蓓都没能忍住嘴角溢出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这次运气好，下次仔细点，别再给人钻了空子了！”从休息室出来，陈蓓低声叮嘱自己的助理。墙角突然闪出的高大身影令她整个人一愣，脑中迅速回放了适才有没有说什么不合适的话，确认了没有后陈蓓对这个看上去英俊高大的男人露出了一个自认为优雅迷人的微笑：“您好。” 能受到这场派对邀请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虽然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陈蓓能做的也只能是决不得罪。 “陈小姐你好，我非常喜欢你今晚的主持。”萧焕看着陈蓓瞬间的变脸，眼底划过一丝不露痕迹的讽刺。 “谢谢。”大概是粉丝，陈蓓松了口气。 萧焕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陈蓓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停下，这已经远远突破了一个人的安全距离，足够令所有被靠近的人感到紧张。 更何况还是个英俊的男人。陈蓓自然没有违抗自己的本能，呼吸逐渐变得不稳。她感觉到男人低下头，微微启唇，温热的声音充满磁性地炸开在耳边：“今晚送给陈小姐的这份礼物，不知道陈小姐是否满意呢？” 陈蓓瞳孔骤缩，飞快地退后几步，男人却兀自向前，对自己伸出手。陈蓓一下子怔住，不知道对方接下去会有什么动作，却发现男人只是伸手从门框上取下了什么东西，摊开在自己面前——一串钥匙。 为什么要帮自己？陈蓓的笑容维持不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男人却随后从容地收起了钥匙：“听说陈小姐有跳槽香蕉台的意思……” 陈蓓心里一紧，开口干笑道：“……呵呵，我在西瓜台挺好的，怎么会和香蕉台有关系。” “是么？”萧焕看着眼前明显在撒谎的女主持人，挑起一边眉毛，“我似乎看到陈小姐和香蕉台和圣帝的几位高层很聊得来的样子，如果这种照片传到网上，或许能直接帮陈小姐彻底火一把……” “你到底是谁？”陈蓓心里慌乱，这个男人是在威胁她！虽然跳槽香蕉台是迟早的事，但毕竟她和西瓜台的合约还没到期，和香蕉台也只是聊了几句而已，若是让台里领导看见这样的画面她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 “重要么？” “你是阿雅的人？”陈蓓随口乱猜。 萧焕有些无语：“陈小姐难道看不出来今晚的事情究竟是针对谁？” “可我并不觉得你是在帮我，反而觉得……你在威胁我？”陈蓓警惕地看着萧焕。 “不算威胁，我只是希望成为陈小姐的合作伙伴，如果陈小姐能成功成为《巅峰歌王》的主持的话，那才真的是一场愉快的合作了。”萧焕眸光深邃，向陈蓓示好地伸出右手。 也许是一个想参加比赛的，方便之后找自己开后门的人……陈蓓不确定地想着，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握住萧焕的右手：“虽然不知道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你帮到了我，起码让我在今晚的派对中没出糗。如果我能成功争取到《巅峰歌王》的主持资格的话，我非常乐意能帮上你什么……” 不管怎么样，先稳住这个突然出现的，如同定时炸弹的男人。如果自己真的能进入《巅峰歌王》，到时候木已成舟，就算那些照片流出去也无所谓了。 萧焕松开手，微笑着说：“那就预祝陈小姐一切顺利了！” - “不好意思远修哥，刚才去了趟洗手间。”萧焕上车后，宁远修随口说“没事”，随后让司机开往酒店。 萧焕知道宁远修心中的困惑应该可以凑成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了，便赶在宁远修开口之前问：“今晚对你和周寰的合作有影响么？” 宁远修犹豫了一下：“不能说有影响，不过倒是争取到了一个和他单独会面的机会，但我还是觉得要征求你的意见。” “我的？”萧焕有些诧异。 “对，”宁远修眉头微蹙，“周寰邀请我们在周日单独见面，他是说聊聊关于《末世2015》的事宜，但我觉得他的主要目的是针对你。” 萧焕沉默了半晌，沉声道：“远修哥，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心里全是问题，不过我和你一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就认识我。应该是和我的过去有关。但你也知道，我记不清很多事情，下午虽然和童铭一起回老家看了一下，也没有想起什么东西。” “有没有问一些邻居什么的？”宁远修显然对回老家的见闻有了兴趣。 “很多都已经搬迁了，那块地方挺偏僻的，住的挺多是些农民工，常住的人不多，大多数都在几年前搬走了。”萧焕说。 “那就有点可惜了，”宁远修耸了耸肩，“有没有什么留下的，比如说日记本什么的？” 萧焕笑了笑：“被你说中了，的确有，不过我还没看，不过除此之外倒是还多了张房产证。” “是不是有种突然多了一套房子的微妙感？”宁远修开玩笑。 萧焕说：“有一点。” 宁远修大笑，过了一会儿回过神，又说：“对了周日和周寰见面的事，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不勉强。” 萧焕凝眉，隔了一会儿说：“我得回去看看日记，晚点再给你答复。” - 洗完澡换上浴衣，萧焕没有吹头发，任由一头零碎的短发自然干。水珠顺着发梢落到脖颈，沿着肌肉间紧实的线条下滑，消失在浴衣包裹下结实的胸膛。 昏黄的床头柜灯为日记本平添了几分神秘感，萧焕靠在床头，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伸手摩挲了一下日记本陈旧的封面。从页数来看这本日记起码得记录了有几年的时间了，纸页的边角没有半点破损，看得出来之前的梁朕将这本日记一直保存得很好。可如此珍爱的一本日记，却没有一起带去北京。 萧焕皱眉。 不过这个家境贫寒，分明品学兼优却似乎被周围的人敌视着的男人——梁朕，他的一切，很快就能解开了。 萧焕翻开第一页，却忽然听见门铃声想起。 他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谁会这么晚来他的房里？ 将日记塞到枕头下，萧焕起身开门，却意外地发现门口站的是冒着一身寒气的童铭。 “你怎么来了？”萧焕一怔，“不是回酒店了么？” “我在路边看到了老杨生煎啊！你喜欢的！”童铭从怀里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塑料盒，穿过萧焕往里挤，抱怨着，“我都按了N遍门铃了你才来给我开门！” “刚才在洗澡。”萧焕拧着眉头关上门，“大晚上跑过来，助理知道么？” “知道！我和她打了电话了！”童铭顺手把餐盒放到萧焕的一本O2O上，踢掉鞋子换上了酒店的拖鞋。 萧焕破天荒地忍住了，只是上前把散发这一股浓郁的生煎味的餐盒纡尊降贵地挪到一边，又把童铭踢开的鞋在床边摆好，抬头就看见童铭缩在床上对着指尖泛红的手指呵气。 “冷么？”萧焕问。 “不冷。”童铭摇头，大字躺在床上，“我在楼下等了你半天，结果他们居然嫌弃我拿着生煎不让我在里面等！我就跑去上个厕所的功夫你们居然就上楼了……我又出卖色相勾引楼层的保洁告诉我你住哪儿，然后才找到你房间。可是你居然还去洗澡了，害我又在门口等了小半个钟头……” “那你也可以出卖色相让保洁帮你打开我房间的门。”萧焕挑了挑眉毛。 童铭鼓起腮帮子，怨念了半晌，才老实交代：“好吧，我是问了陆辛哥你住的房间号！” 没一会儿，童铭又不安分地开始在床上滚来滚去，简直将萧焕一贯“你可以在我的世界走来走去但不能在我的世界滚来滚去的”原则践踏得一塌糊涂。洁癖终于发作的萧焕终于忍无可忍地把童铭从床上拎到了浴室，随手塞过去一套睡衣：“先洗澡！”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萧焕看着仍旧温热的餐盒犹豫了一下，几口将生煎塞进嘴里，将空盒子扔到了门外电梯的垃圾桶里。打出的饱嗝都带了一股生煎味，萧焕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碰生煎了。 嚼了两颗木糖醇，萧焕就着水声开始翻看梁朕的日记。 字迹挺娟秀，前几页圆珠笔的痕迹已经有些淡了，格外仔细才能看得出。 20XX年 9月1日 高中第一天，学校发了新校服，呃……怪丑的，不过班里的女生居然都说我穿着挺好看。不过也是，这样两套校服交换着穿得穿三年呢。好不容易才凑够学费，在多少蜚短流长中坚持下来！为了外婆，为了自己！绝对不能放弃！ 有时候会有些后悔烧了之前的日记本，不过一切都要从头来过！加油！ 20XX年9月5日 果然班里有同学开始问我为什么总是不换衣服。每天晚上洗了第二天早上再穿，应该是干净的，可是落在别人眼里总归还是很奇怪。 贫困生，这个词总是很难启齿。有时候真的非常憎恨自己为什么长得那么快，去年的短袖已经穿不下了。幸好开学前打工还剩了一笔钱，改天可以去买件新衣服。 梁朕的日记并不是每天都在记录，日记不长，从力透纸背的感叹号亦或是平静圆滑的句号，萧焕似乎可以从字里行间看得到这个家境贫寒的少年就着桌前一盏昏暗的台灯记录心情的样子。 后悔烧了之前的日记本？ 萧焕微微皱眉，所以接下去的一切都是不完整的梁朕。又是什么让他烧掉了自己曾经的日记本？ 20XX年9月14日 人与人的相逢、冲撞、摩擦，一切都无可避免。今天扫校园，又见到了阿全他们，他们几个围在校外往围墙里扔石头。 虽然很不想和他们打照面，但我还是去阻止了，没想到他们变本加厉地往里扔，还在外面扮鬼脸喊我“艾滋病”，最后保安来驱赶他们才逃走。同组值日的同学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怪异。如芒在背，我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但我真的不想让这些新的同学也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有艾滋病！我只是，刚好喜欢了那个人。为什么这个世界就不能对我们多一点宽容呢？虽然我不想，但我的确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把我们的过去一把火烧了，他也和家人去了遥远的大洋彼岸。 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我居然在想他？我一定是疯了。 最后有水渍的痕迹，萧焕伸手触摸了那片略微有些褶皱的页面，心沉了下去。他大概明白了下午阿全的避而不谈和路过大妈的恐惧与躲闪到底源自何处。 “梁朕！” 萧焕愣了愣，反应过来是在浴室的童铭在喊自己。 “怎么了？”萧焕微微提高了音调。 里面一阵窸窣的动静，萧焕等了一会儿不见童铭出来，便把日记放在一旁，穿上拖鞋往浴室走，刚到门口，浴室门忽然就开了，童铭探出散发着怨气的脑袋指责道：“你没给我内裤！” 作者有话要说：_(:3」∠)_ 第四十九章 萧焕囧了一下，又平静地解释自己没有准备内裤的原因：“我的你穿不来，太大。” “难道让我光着？！”童铭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还有,这句话实在质疑自己的雄风么？！童铭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瞟。好吧，继续质疑吧。 萧焕耐心地解释：“你可以先把今晚的内裤洗了，然后晚上直接穿着我的睡裤睡，等明天早上晾干了再穿。” 童铭一脸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地表情缩回了脑袋。 萧焕又回到床上继续翻看梁朕的日记。 20XX年9月30日 今天下午放学早,穿着学校的西装在一家星巴克找到了兼职。原姐人很好，见我是高中生就答应了我只需要在国庆工作七天。 学了一晚上各种饮品的调制方法，我想明天应该会有一个好的开始。 20XX年10月1日 今天居然看到他了！居然看到他了！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海蓝色。我们曾经幻想着一起去马尔代夫，我想这是那里海洋的颜色。 他看着我的时候，只是说了一句“你长高了”,是啊,他离开的时候我还在他肩膀的位置,现在已经在他的鼻梁了。可他似乎一点都没变，还是喜欢用两根手指固定住杯子，喝咖啡还是不加奶和糖（他乳糖不耐）。 除了最初的一句“你长高了”，我们没有任何交流。他坐了一下午，我有时候忍不住看向他的方向，每次都能看到他在看我。 帮他续杯的几次，我发现他面前的书根本没有翻页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我。 我从后门穿过大厦离开，没有走前门。 我们都是胆小鬼。 20XX年10月2日 今天他又来了，喊了一样的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他的方向看一眼。中午午餐的时候我听见原姐她们议论他，说是希望最好他每天都能来，虽然看得见吃不着，但有个养眼的人总比看那些歪瓜裂枣的好。 我当然不会参与她们的讨论。我只是问自己，你真的希望见到他么？ 20XX年10月3日 他又来了。今天甚至有些变本加厉，我上班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窗口的位置。 他不是在美国么？来上海不是为了工作，只是为了坐在星巴克打发时间？ 我不敢想象他有什么其他目的。 我在他的咖啡里加了一勺奶，他应该是看出来了，可却皱着眉头喝了下去。很快他就离开了星巴克，也许是找厕所去了吧，不过后来他没有再出现。 20XX年10月4日 今天他没来。 20XX年10月5日 今天还是没来。快开学了，作业才做了一半，不浪费时间了。 20XX年10月6日 打工的最后两天，中午时候有点低血糖，原姐亲自给我一杯咖啡。挺贵的，我本想拒绝，可原姐说在每个员工工作满五个小时就能有一杯免费饮料。还真是人性化，呵呵。 倒数第二天了，今天他没出现，我有点担心是因为那勺奶的缘故，不过之前捉弄他的时候也不是没用过这个方法，应该不会有事吧？ 第一次没穿内裤穿睡裤，挺不适应，一出门总有种风吹JJ蛋打颤的感觉。童铭别扭地走出浴室扑到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往萧焕处探头探脑：“你在看日记呢？” “嗯。”萧焕随手翻了一页日记。 “讲什么的？” 日记还能讲什么……萧焕无语地转头看童铭，对上一双“我想分享你的小秘密”的炯炯有神的眼睛。 “有点像看别人的故事。”萧焕欲盖弥彰地放下日记，“我去刷牙。” 从浴室出来，萧焕见童铭老老实实地坐在床头，拿着日记，见自己出来，神色尴尬地说：“啊，梁朕，没想到。唉，没事。我是说，幸好你记不起来之前的事了。” 萧焕随意瞥了一眼童铭手中的页码，已经翻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之后几页。梁朕只是喜欢了另一个人而已，不出意外童铭自己应该也是个同，这样的反应未免有些不对劲。 “就是当成别人的故事看了。”萧焕一脸平静，“把日记给我吧。” 再翻了几页萧焕总算是明白童铭别扭的神色出自何处了。 他早该看出来的，这个字里行间透着股多愁善感的男生，不但是个GAY，还是个0。1当然是那个“有着漂亮的海蓝色瞳仁”的周寰，不过幸好周寰没丧心病狂地把一个未成年人给上了，否则萧焕恐怕没法毫无芥蒂地生存在这具被人爆过菊的身体里了。 不过除此之外，值得留心的是梁朕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讯息是，曾经的梁朕是在周寰的帮助下培训武术，从而获得的那一个全国中学生武术比赛的金奖。 萧焕黑着脸又翻了几页，忽然觉得怎么看怎么膈应，干脆放下了日记。 “不看了？”童铭问。 “不早了，先睡吧。”萧焕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二点。 “你头发还没干呢，”童铭一脸唐僧病发作地开始念叨，“头发不吹干容易得偏头疼，现在你还年轻身体好，等老了毛病就找上来了……” 虽然不习惯用电吹风，但比起听童铭在一旁絮絮叨叨……萧焕被打败了，老老实实地往浴室走。 童铭也许是晚上在外头等累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多久就睡着了，微微有些轻鼾。萧焕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似乎早已习惯了童铭在一旁睡觉，习惯地把童铭不安分地架到自己身上的大腿搬回原位。 视线逐渐适应周围的黑暗，萧焕怔怔地看着逐渐变得清晰的天花板出神，没隔一会儿，童铭又不安分地缠了上来。 之前住诊所的时候还没那么缠人……萧焕把原因归结于可能是因为童铭独自一人一张床睡得久了不适应和人同睡，随后伸手将童铭放回原位。童铭不安地挪了几下胳膊，换了个背对萧焕的姿势。这下总算是老实了。 萧焕松了一口气，自然没看到背对自己的童铭睁开了一双哀怨的眼睛。 - 第二天一早童铭就回去了，萧焕态度强硬地把他塞进了的士，打电话嘱咐童铭的助理看住他别再让他一个人瞎跑。傍晚的时候收到童铭电话，说是回B市了。 萧焕坐在房间里，又拿出日记看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什么其他内容可以挖掘。隔了一会儿听见门铃响了，萧焕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宁远修。 “远修哥。”宁远修的到来是萧焕意料之中的事，于是侧身将他迎进房间。 “我还是先去健身房找的你，结果你不在。”宁远修打量了一番萧焕，房间里并不冷，萧焕只穿了简单的T恤，宁远修往里走了几步，又被放在桌上的几本书吸引住了眼球，“O2O？你对市场营销之类的有兴趣？” “最近在自学一些相关方面的东西，感觉挺有兴趣的。”萧焕烧了一壶水，笑着答道，“水还没开，得再等一会儿。” “没事儿，慢慢来，”宁远修随手翻了几页书，看着一堆天书似的术语就觉得一阵头晕眼花，佩服地合上书本，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你这是想起来什么了么？难道你以前的专业是学市场营销、电子商务贸易之类的？” 和萧焕的专业的确搭点边，可和梁朕的没有半毛钱关系。萧焕笑了笑：“如果我之前记的日记不是小说瞎掰的话，那么我应该是读完高中就开始打工了。” “为什么？成绩不好？”宁远修有些意外。 “恰恰相反，品学兼优。”萧焕将烧开的水倒进玻璃杯里，一阵水雾扑朔迷人眼，“似乎是因为没钱，而且外婆身体不好，就选择辍学打工了。” “那太可惜了。”宁远修叹了一口气，看着萧焕的眼睛，诚恳道，“不过俗话说得好，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你现在就恰好应证了这一点。” “都是托你的福。”萧焕把玻璃杯放在桌子上。 “我是说真的，你看你现在还看一些营销学的书，我这把年纪反正是看不懂了，”宁远修耸了耸肩，“如果你有这方面想法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什么忙……我在一些产业都有投资，投得不多，拿来练练手倒是不错的选择。” 萧焕笑了笑，没有拒绝。未来的一切都还说不准，萧焕并不确定自己能在替身这条路上一路不撞南墙不回头地走下去，但有宁远修的帮助，一切都会好很多。 “对了，差点把正事儿忘了，”宁远修一拍大腿，“我是来问问你周寰的事儿。他助理刚才打电话来，说是已经订了振尚公馆，周日晚上，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萧焕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隐瞒宁远修：“我也是看了日记才发现，之前的我和周寰，似乎有一些关系。”萧焕下意识地用了“之前的我”而不是“我之前”，他觉得这样似乎可以把梁朕和自己区分开来。 “有一些关系……”宁远修欲言又止。 “对，就是像你想的那样，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可能之前的我和他谈过恋爱。”萧焕平静地解释。 宁远修一下子被这重磅的答案惊得有些回不过神，回神后又因为萧焕恍若的事不关己的表情呆了片刻，随后顿时对萧焕肃然起敬：“我没想到你居然……” “我也没想到。”萧焕眼神里还是忍不住起了波澜，矛盾地说，“不过我看了日记后还是觉得和我没什么关系，所以我想……我已经……放下了。”萧焕一字一顿地往外吐出最后几个字……老实说，虽然他很同情这位一不小心就被自己占据了身体的梁朕，但要把那过去强加在自己身上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即便对梁朕本人充满抱歉，萧焕还是强作镇定地将自己和过去划开一道分明的界限。 “那周寰那里？”宁远修停顿了一会儿才发问。 “我觉得我没有问题。”萧焕说。 - 振尚公馆贯彻了凝重古朴的风格，一进门就是低调却纤尘不染的地砖，端庄的墨色直直地蔓延出一片庄肃。 包间不大，却不是寻常人能订到。萧焕紧随在宁远修身后走了进去。周寰见他们进来，立即起身上前向宁远修伸出手，视线却是在宁远修脸上一晃而过，直直地锁住了萧焕。 萧焕心里略微一震，这种眼神是错失后的志在必得，以及迫切得几乎溢出眼睛的火热。 周寰和宁远修的握手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又微笑着将手伸向萧焕。宁远修有刻意帮忙挡一下的意思，萧焕微斜了宁远修一眼，示意他安心，伸手握住周寰的手。 周寰手心温热，萧焕察觉到对方的小心翼翼，有点郁闷。幸而周寰很快松开了手，简短地招呼着两人入座。 一桌算不上丰盛却精致有味的晚餐摆在眼前，在座三人却都心不在焉。 宁远修手持酒杯，微笑着打破沉默：“周导，我和梁朕都非常感谢您今晚的邀请。” “叫我周寰吧。”周寰微笑着举杯示意，眼神直直地看着萧焕，“能邀请到中国首屈一指的影帝和替身是我的荣幸。” 宁远修的确是国内红得发紫的一线演员，但自己的确是没什么被拿出来一提的资本，尤其是在这个周寰面前。萧焕觉得别扭，却不便表露，微笑着举杯示意，用眼神中娴熟而疏离的客套告诉眼前这个周寰，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动辄如惊弓之鸟般小心翼翼的梁朕。 周寰看着萧焕的神色愣了愣，过去的梁朕从不会用这种截然不同的疏离眼神看着自己。他承认，因为家里的缘故在分开的这几年里，他无法去寻找梁朕的踪迹，所以他一直努力将自己做到最高的位置，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自己，那么他在在S市的爱人也一定能看得到，知道自己一直在努力，努力到终有一天摆脱掉一切枷锁，然后回来找到他。 几年不见，梁朕长高了，和自己一般高了，多了一股更令人迷醉的男人味，从青涩的少年长成了稳重的男人。却用陌生人的口吻告诉自己，他失忆了？ 周寰可以感受到对方眼中不加掩饰的锋利，随后不自在地转回头抿了一口酒。 “我听说宁先生在国内自己创建了一个工作室？”周寰放下酒杯。 宁远修有写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这一点，微微挑起眉毛，答道：“是，自从和圣帝解约后我就自己成立了工作室，现在和几家集团合作着，目前正在策划一部武侠电影，打算明年拍。” “是么？不介意的话，到时候我也可以参与一下。”周寰微笑着说。 周寰的话不啻于一颗重磅炸弹，宁远修以为自己听错了。凭借周寰的实力和团队，竟然会开口说要参与自己的一部武侠片？ “是这样，我最近有向中国发展的意愿，而且我对中国的武侠文化也非常感兴趣，”周寰视线落在萧焕脸上，“更何况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 宁远修觉得自己脸上所有细微褶子都在叹气，只要是不瞎都能看出这个周寰对萧焕的意图了，可对方给了这么一个优渥的条件，答应了那就是作品票房双丰收，就是有些出卖萧焕的罪恶感；要是不答应那恐怕自己想要争取的《末世2015》也悬了，别提2015了，到2025也别想再混进好莱坞了…… 宁远修正纠结着怎么应对，却见一旁萧焕开了口，遥遥举起酒杯，微笑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非常周寰先生对我们工作室的重视，我们也会用自己的实力向周先生证明工作室的能力，期待和周先生的合作！” 一句话，将工作室的利益摆在了第一位，又把周寰的合作与他的私人情感撇清了，而且就算周寰刚才是在开玩笑，现在也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这段话也只有萧焕自己能说。宁远修松了一口气，萧焕手中的酒杯还兀自举着，从容不迫地等待着周寰的回应。 宁远修忽然觉得自己到时候点像坐在戏台下看戏的，万分好奇周寰会有什么反应。 周寰原本是别有深意，却没想到对方上了这么一招。更加英朗的五官，过去的梁朕眼神如同被雨水洗濯后干净透彻的黑色石头，现在却如同一汪深潭，令人看不穿……失忆，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这么多么？ 周寰曲起手指在鼻翼下微微一顿，随后轻咳一声，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举起酒杯：“合作愉快……对了，我近期有打算投资一个朋友开的武馆，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去指导一下……” “谢谢周先生，”萧焕不露声色地打断，“不过我近期计划是和我的老师薛海一起成立一个动作特技的团体，《精武道》的拍摄也还没结束，恐怕没有时间去了。”长痛不如短痛，萧焕干脆利落地抹杀了周寰动的小心思。 宁远修挑眉，动作特技团体？自己好像不知情啊。 “动作特技？”周寰吃了个闭门羹，却还不死心，饶有兴致道，“我的团队有很多这方面的专家，也许可以帮到你……” 萧焕微笑着摇了摇酒杯，不冷不淡地泼上一盆冷水：“再说吧。” 第五十章 这次小聚最终以周寰的悻悻然以及宁远修的眉飞色舞收场。 《末世2015》的洽谈自然是以对宁远修的认可告终。有时候并说不清这样的结局究竟是因为周寰对梁朕余情未了还是宁远修早已足够实力进军好莱坞，也许是两者兼有,不过人心这种东西,谁又能看得透彻呢？ 回居住的酒店路途依旧安谧，宁远修忍不住问：“你刚才说的,和薛老师一起成立一个动作特技团队,是什么意思？” “那个怎么说,是在计划中的,薛老师他很久之前就有成立这么一个团队的意思,想要继续发展壮大培训专业动作指导啊,特技演员之类人才的学校，不过目前还仅仅只是一个计划。”事实上这是萧焕自己的计划，不过成立这样一个团队薛海曾经的心愿,萧焕有意无意地提了一下，薛海果然惊喜地答应了。 宁远修挑眉，脑中警铃大作：“你们是打算……” “因为只是计划，所以还来不及和你说，我和薛老师打算先做做看，如果结果不错，就入到公司旗下，如果效果不好解散了的话，也不用占公司太多资源。”萧焕说。 宁远修松了口气，随后大手一挥豪迈道：“哪有我尽占便宜的道理？你们尽管去做，就在公司做，亏了算我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薛老师这么一把年纪了忽然不厚道了，想把你挖走……” 前排陆辛额上划下三道黑线，心道，人薛老师明明就是我们自己公司的，怎么来了挖不挖的事儿了…… 宁远修又说：“我这次进军好莱坞的事儿应该算是成了，不过还不打算大张旗鼓地说出来，等周寰那边发通告就行……话说回来，我倒是有些担心你，我看刚才周寰对你不死心的样子……说实话，你失忆是一码事，可是周寰他没失忆啊……我估摸着他之后还会找你。” 萧焕正要答话，手机却忽然一震，是周寰的短信。 “说曹操曹操到。”萧焕迅速地扫了一遍短信。 “怎么？”宁远修伸长脖子，“周寰的？” “说想和我单独见面。”萧焕对这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周寰有点无奈。 “你打算呢？”宁远修有点过意不去，总觉得这次的洽谈多半是萧焕的功劳。 “去呗，他还能吞了我不成？”萧焕挑了挑眉，随手回了几句，“没什么必要沉湎在不记得的或者是已经过去的感情上，周寰是个聪明人，我想他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萧焕看着宁远修担忧的眼神，眸中是属于商人的笃定与自信，“我们和他之间的合作不会就此结束，他也说了，明年想参与我们公司的电影制作。之后远修哥你往国际发展，公司利益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我想周寰他不会拒绝这样一个进入中国市场的好机会，毕竟这是一场非常有前景的交易。” 宁远修有些发愣，随后点头。眼前这个志在必得的男人令他惊讶，从完美的身手到严谨的逻辑甚至是将感情放在一边的精准判断，萧焕不知不觉中发生的转变令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询问这个男人的意见。或者说，这并不是转变，仅仅只是他逐渐被发掘的一部分，这个男人简直就像一个谜团！ 萧焕看向车外，路灯光划过车窗优雅的流线。S市不逊于B市锃锃发亮的钢筋骨架在万家灯火的映照下愈发高傲。这样璀璨的灯火下，他正距离曾经在数十层楼的坠落中失去的一切越来越近。 - 周寰约的地点是星巴克，曾经梁朕打工过的那家，这样的目的简直不言而喻。 萧焕仔细温习了一遍梁朕的日记，确认了从那一个国庆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后才松了一口气。 萧焕特意换上一套正式的西装，摸了摸下巴。镜子中的自己眉目成峰眼眶深邃，笔挺的身姿，横看侧看都没有半点0的样子。萧焕再三确认后出了门。 到星巴克的时候，萧焕看到周寰已经坐在了窗户边的位置，戴着墨镜，大概是怕人认出来。萧焕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生动形象地传达了我和你不熟这一主题的微笑，推门进去。 周寰很快站了起来，似乎是有些紧张：“我帮你点了摩卡，以前也没带你喝过咖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谢，”萧焕在他对面坐下，脊梁笔挺，“不过我更喜欢美式咖啡。” 周寰愣了愣：“我再帮你去点一杯……” “不用了，随便就行。”萧焕阻止了周寰走向收银台的举动。 周寰摘下墨镜，坐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语气生涩：“你变了很多。” “变了么？我不记得了。”萧焕挑起一边眉毛，“不过周先生你也知道，我失忆过，如果周先生是来找我叙旧，那恐怕要失望了。” “……我想，有没有可能用别的方法，或许能让你记起以前的事情。”周寰有些迫切地看着萧焕。 记起以前的事情……然后两个灵魂共同控制一具肉体么？萧焕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还是算了吧…… “老实说，我看过自己之前的日记，”萧焕低咳一声，在周寰忽然燃起光的眼神中镇定自若地说下去，“可是高一之前的日记已经被烧掉了，所以里面的内容我无从得知……周先生以前和……我的关系很亲密么？” 周寰以为萧焕对自己曾经的记忆感兴趣，心里升起一阵激动，很快回答说：“大概是你初三的时候，当时我的伯父在你们学校招学习武术的学生，准备之后的全国中学生武术比赛，你被选中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放学后都会在我伯父的武馆训练。当时我还在中国，所以和你的接触比较多……” 萧焕点头：“哦，日久生情。” “可是后来我们的关系被我父母发现，随后我被强制带回了美国，断了和你的一切联系，但是我不甘心，一年后我又回来中国找你，就是在这家星巴克遇见你……”周寰越来越激动。 萧焕打断说：“这么算起来，我们曾经在一起一共也就只有一年，加上前前后后的时间可能还不到一年。” “对。”周寰满腔热忱卡在喉咙里，半天挤出一个字。 “随后我们之间分开的时间长达近十年，这些年你一直都没有来找过我？”萧焕理智地发问。 周寰面容有些尴尬：“……对，但是我一直没有放弃来找你！所以这次我来了！” 萧焕耐着性子分析：“事实上，我是说，我看到的是，这次我们的相遇纯属意外，如果我没有和宁老师一起参加那场派对，就根本见不到你，你也根本不会有现在这样约我出来的举动，是这样么？” 周寰表情开始扭曲：“不……我只是……” 犹豫的时间超过了三秒，萧焕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他早就看出来，这个周寰所谓的爱情不过是想弥补曾经对梁朕的亏欠而已，而撕开那层伪装，本质上他们都是追求利益和地位的人，如果一定要说有差别的话，也许是周寰在电影的拍摄上更有天分。 萧焕打断道：“冒昧地问一句，这些年周先生身边有其他的伴侣么？我是说，妻子？女友？男友？或者说，单纯的性伴侣？” 周寰不敢置信地看着萧焕，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直白地问这个问题，隔了一会儿，只能照实说：“我一个月前已经订婚了。”忽然又激动起来，“不过为了你，我可以……” “订婚对象是某神秘富商千金，百.度上写的。”萧焕勾起嘴角，将手中搜索出的新闻展示给周寰。海誓山盟什么的不过都是说说，无论真爱是谁，周寰最终还是选择和一个也许他并不爱的女人，哦，女人的家庭，碰撞出利益的火花。萧焕看着周寰的的眼睛逐渐变得暗淡的眼神，内心感慨他始终还是过不了利益那一关，过去的梁朕更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伤心，换一个灵魂揭穿对方的面目，也许对于曾经的梁朕而言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周寰愣住，随后整个人颓然地倒在靠背上，海蓝色的眸子光彩尽失。他摇了摇头，神色间尽是黯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两杯咖啡端了上来，萧焕皱着眉头看见周寰自暴自弃地撕开咖啡伴侣往杯子里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伸手阻止了。 周寰抬起头，看向萧焕的眼神里还有些不死心的期待。 萧焕起身，撇了撇嘴：“别误会，你也知道我看过日记，为了防止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忍不住一直跑厕所……我是说，现在上海的交通没过去那么方便了，你如果不想在这家星巴克里跑无数次厕所的话，你在路上的时间可能撑不到你到下一间公厕……” 周寰：“……” - 在香港的拍摄进行得非常顺利，《精武道》中最高.潮的部分就是宁远修在擂台和一个美国籍演员的决斗，最终画面拍摄的结果一定是惨烈异常，不过拍摄过程中也未必就是绝对安全。 电影中夸张的戏份和精壮的身材绝对能戳中观众爽点，所以电影中擂台最初宁远修是一袭白色练功服，而战到酣处自然是要衣衫尽裂赤.裸上身。 萧焕脱掉上衣后，众人皆是被这具几乎是包含了美学一切特征的躯体震惊，几个女性工作人员时不时地上前揩把油，一个个轮番递水递毛巾，还有激动地要偷拍的，幸好被脑海中暂存的不能随意拍照的准绳勒住了，悬崖勒马后号啕着泪流满面——这般春光竟然不能保存进手机当屏保，简直心塞！ 影后荣心更是毫不掩饰火辣辣的目光上下打量萧焕，夸张地感慨着：“小梁，我在想以后那家姑娘要是嫁给你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我都有冲动把你存进手机当屏保了！要不是我老公……” 萧焕冲荣心笑了笑。 一旁宁远修毫无架子地调侃：“你可以找人把我的头P到梁朕的身体上，然后当成屏保，别人看到你手机我还能借你影后的大名炒作一下，再火一把！” 荣心夸张地膜拜状：“我家那位在，我可不敢招惹什么第二春！再说了，您还不够火啊？再火您不得红透太平洋了啊？现在纽约街头都放着你的时装广告了。”荣心又凑过来，低声打探，“听说你拍《末世2015》已经定下来了？进军好莱坞？” 宁远修不动声色地和萧焕对视了一眼，转了转眼珠子，开玩笑似的答道：“佛说，不可说！” “切，就你贫！”荣心悻悻然地走了。 “这女人，要打听还打听得那么明显，谁不知道她老公也卯足了劲儿在给他公司的艺人争取《末世2015》的名额啊，”晚饭的时候，宁远修挑着眉毛用勺子敲了敲餐盒，低声和萧焕说，“我和你说，要是最近爆出了什么我要进《末世》的料，肯定是这个女人抖出去的……” - 晚上的拍摄继续，灯光设备一切就绪，替身就位，导演喊了“Action”。 为了整部电影动作场景更为真实吸引人，虽然只是一部商业片，但导演仍旧是甄求动作的真实度，与萧焕对打的并不出名的美国籍演员也是真刀实枪、有几□手的人。萧焕意外地发现这个叫Percy的美国佬在动作方面和自己的契合度非常好，也挺聊得来，甚至动了邀请他加入薛海和自己动作特技团队的念头。 而真正开拍时，台下的友好便成了题外话，在拍摄中，他们始终是对手。 所有动作都按部就班地进行，最后是以Percy向萧焕的一个侧踢结束，萧焕则需向后仰倒。 萧焕在心中默默倒数，面前的Percy大喝一声，抬腿，侧踢，长腿挟着一阵风袭来。萧焕视线微凛，正准备侧头，余光却忽然瞥见台下一道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萧焕一愣，又迅速反应过来，却已经错失了最佳躲避的时机。Percy意识到萧焕短暂的停滞已经来不及。 萧焕只觉得侧脸一阵重击，整个人顺势向侧边扑了过去，一时间耳边生出一阵轰鸣，眼前顿时一阵晕眩，画面一下子变黑。 一旁的人惊呼一声迅速地围上前去，萧焕用手覆盖住耳朵，隔了很久耳畔的嗡嗡声才逐渐低下去，被七嘴八舌的人声取代。萧焕晃了晃头，确认了左右两边的听觉恢复正常，眼前的画面也逐渐恢复，沉声安慰焦急的人群：“我没事。” Percy是第一个冲上来的，神色紧张地用英语问：“刚才我下手重了，你感觉怎么样？” 萧焕扶了扶头，示意自己还可以，随后撑着地面站起来。周围的人有意上前搀扶一把，见萧焕固执也就放弃了。 宁远修也是被吓了一跳，萧焕做替身这么些日子，从来不曾出错，甚至能弥补对手偶尔的不足，这样大的失误是第一次。更何况那个什么Percy也是个练家子，这么狠狠的一下谅谁都受不住，于是拧着眉头开口说：“接下去的戏份我自己来吧，我先让陆辛送你去医院。” 导演也表示赞成。 萧焕踟蹰了半晌，答应了，忽然问宁远修：“刚才Olivia来剧组了？” 宁远修一愣：“刚来的，你怎么知道？” “刚才好像看见了。”萧焕随口答着，和陆辛去了医院。 - “上车吧。”宁远修在香港的座驾是一辆银色的凌志，平日都是司机接送，萧焕倒是没想到陆辛也有香港驾照。 “你知道我的外号是什么么？”陆辛洋洋自得地扬起下巴。 萧焕想了想，问：“难道是辛巴？” 陆辛摇头：“……当然不是，是哆啦辛梦。” 萧焕：“……” 刚坐上车系上安全带，侧面车窗忽然被敲响了，萧焕转过头看了一眼，只见害他分神的罪魁祸首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地贴着车窗，用口型说：让我进去。 童铭坐在后排位，抓着萧焕位置的靠背，喋喋不休地唠叨：“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那么一大脚丫子甩过来你都能被命中？说好的徒手接飞镖单手射飞盘呢？你不是眼神挺好的么怎么这么就中招了……” 萧焕心道还不是因为你在我眼前晃悠了那么一下，可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童铭又把话吞了下去，打断道：“你怎么在香港？” “哦，我前两天来录一个叫《尔康来了》的综艺，上次我不是拍了安排我也一起来。”童铭揉了揉鼻子，觉得有些热，脱掉了羽绒外套，里面是一件藏蓝色的套头毛衣，衬得皮肤白皙。短发不知什么时候染成了深褐色。 “你打耳洞了？”萧焕从后视镜看着童铭包着的耳垂，微微有些诧异。 “就打了一边，”童铭抱怨着，“疼死我了，我就说我是过敏体质，打了没几天就发炎了，现在还有些烂，哎，你别碰，疼！” 萧焕收回手，眼神发暗。 陆辛呵呵笑着道：“现在偶像男星什么都要打个耳洞，打个耳钉，这个是潮流。” 童铭怨声载道：“别提什么潮流了，我就是个注定埋没在时尚末端的！医生说了，我这个耳洞肯定保不住，等过一段时间不戴耳钉肉就又能长回去了。”说完又有些沾沾自喜，“这么说来，还可以省下一笔买耳钉的钱，嘿嘿！” 第五十一章 Percy这一脚不是闹着玩的，医生一番检查后,遗憾地表示萧焕有些轻微脑震荡。 “我刚才只是有些晕眩,眼前发黑，可是没多久就好了。”萧焕皱着眉头。 医生瞥了他一眼：“你们还年轻,还不知道身体的重要性,等再过几年就会知道身体才是本钱，赚钱是其次。” 童铭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萧焕服气了：“那要注意些什么么？” 医生说：“你的脑组织有轻度充血症状,最近可能会有头晕恶心,不过你身体素质不错，过个三五天就能好了。” 陆辛问：“要住院么？” “没有必要,”医生推了推眼镜，又叮嘱,“最近注意不要过度用脑，卧床休息个1——2周就差不多了。”医生上下打量了萧焕，猜测道，“你是什么工作的？健身教练？” “是替身演员。”萧焕说。 “哦？来香港拍电影么？”医生摇了摇头，“我们医院也经常收到一些替身演员，什么片场时候汽车失控撞伤的啦，动作太大被打伤的啦，摔伤的啦……这种高危职业哦也就你们这样年轻人还敢去咯！” - 就这样在酒店一躺又是一周多的时间，《精武道》拍摄也逐渐接近尾声。最后一周萧焕仍旧是去了《精武道》的拍摄，补上了宁远修几场动作不到位的戏份。总体而言，也算是圆满结束，算得上是萧焕第一部完整完成替身动作的电影。 离开香港的前一天，萧焕收到童铭电话，让自己看《尔康来了》。 《尔康来了》算是在香港的一档火爆的谈话性娱乐节目，即便是在大陆也拥有一群忠粉。主持人一男一女，一个知性文雅一个幽默风趣，一静一动亦庄亦谐。 童铭的出镜是借香港歌手玛莎的新专辑，玛莎这部专辑中的MV邀请了几位内地新晋艺人出演，大概是有了向内地发展的意思。 女主持人调侃起艺人来更不会口下留情，香港的娱乐节目对话尺度要比内地大得多，女主持人更是一眼就相中了童铭这块在镜头前紧张的小鲜肉，故意一直问童铭一些刁钻的问题，直接将童铭的放送分量提升了一大截。 童铭第一次面对镜头的样子紧张得很，虽然刻意挺直了腰板装作底气十足，可答话的时候手指时不时用大拇指抠食指，眼珠还会无意识地飘忽的小动作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但恰恰是这股子紧张，令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女粉丝们最爱的萌劲。 女主持人也忍不住笑起来：“童铭你干嘛那么紧张嘛！” “没那么明显吧……”童铭一脸无辜。 女主持夸张地说：“有！超级紧张！不过好可爱！哈哈哈……童铭你这样子的男生是不是生活中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啊……我也不太清楚……”童铭挠了挠头，傻笑。 萧焕看着屏幕中的童铭嘴角溢出一丝笑意，童铭一直以来和女生接触都不多，要说有就是诊所边学校那几个咋咋呼呼的小女生了。 女主持人惊讶地追问：“哦？居然不知道，那男生呢？有没有男生喜欢你？” 童铭明显愣了愣，屏幕上后期加上了劲爆的字幕和夸张的欢呼声的音效。一旁的嘉宾都因为女主持人这个问题起哄尖叫了起来。 萧焕看着电视中童铭一下子有些尴尬的笑容，随着他缓缓举起麦克风的手，整颗心莫名提了起来。 “我……” 万恶的广告，童铭嘴上被打了马赛克，说出的话也被消音。 萧焕：“……” 萧焕翻转着手里的遥控器，随后起身踱了几步，几分钟的广告似乎拉得很长，连汽车广告中奔驰在广袤田园上的汽车都像是慢动作。终于等到节目的片头，萧焕这才又坐下，身体却轻松不下来，心跳得很快。 导播很没人性地又播了一遍嘴和声音都打马赛克的片段，总算是迎来了正题。 童铭被女主持人的问题噎了一下，无意识地鼓了下腮帮子：“我也不知道。” 萧焕听见自己心里和周围的嘉宾一样发出了“切”的一声。 女主持人失望地拖着遗憾的长音，又不甘心地再接再厉：“那，你的理想型呢？” “理想型啊……” 女主持人看见童铭一副开始思考的样子，喜上眉梢，又补充道：“或者是你之前有喜欢过的类型也可以哦！” 童铭恍然地“哦”了一声，掰着手指头开始算：“首先是要喜欢运动的……最好是厨艺要好，不过不好也没关系，我会做饭……然后……强势一点的也无所谓……” 女主持人夸张地“哦”了一声：“咦这么说起来好像玛莎哦！喜欢运动的，会做饭——我记得玛莎参加过月空台的美食节目吧！还有强势，强势，说起来玛莎你觉得你是一个强势的人么？” 简直是赤.裸.裸地造绯闻。随后女主持人将话题引向玛莎，又问了玛莎的理想型，嘉宾纷纷起哄说不就是童铭那种类型嘛。 电视里童铭紧张地辩解，被大家纷纷起哄声压了回去，导播适时地插入了一段MV中玛莎意外闯入室内篮球场，童铭诧异中回头的场景。偌大空旷的球场，年轻男女愣愣地对望，温暖柔和的日光洒进透明窗户，落在地上的篮球惊起一地浮尘。 萧焕皱着眉头关掉了电视，走到露台。夜风冷冽，吹得人清醒。 在这个圈子里相互假借着炒作可以算是一种惯例了，玛莎要借炒作进入内地市场，童铭同样需要炒作增加知名度。无可厚非，但萧焕总觉得心里一阵波澜。 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是童铭。 萧焕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对面的声音有些模糊。 “怎么了？”萧焕问。 童铭原本只是想和萧焕分享自己第一次上综艺，却没想到《尔康来了》会把这一段造势得如此夸张，于是声音里也是结巴着：“那个……你看了么？” “嗯。正在看。”萧焕的声音很平静。 听到对面没什么起伏的声音，童铭有些失望：“哦……” 童铭穿过卧室走到阳台，公寓宿舍楼向外看，能看得见一城璀璨的灯火。童铭问：“什么时候回B市？” “你有喜欢过什么人么？” 萧焕的答非所问令童铭心跳忽然加速，夜晚的时候人心似乎更容易天马行空地想一些也许并不该发生的事情，童铭犹豫了半晌：“……什，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刚才看电视，听见主持人问你的。”萧焕解释着。即便心里再三告诉自己就算童铭真的有喜欢什么人也和自己没半毛钱关系，可嘴巴已经不受控制地发问了。 “唔……你是说玛莎么……” 随着童铭一声长长的思考，萧焕觉得自己心也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又在听到下半句后如坠千斤般沉了下去。 “Olivia和我说打算借这个炒作，你别想多啊，我对她可没意思！”童铭有些慌张地解释。 “嗯。”萧焕松了口气，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 城市的上空看不到月亮，光污染将夜空也映得发灰。两个人就这样隔着电话的两段沉默了不知多久。童铭感觉冷风匆匆地撩起自己的额发，顺着领口钻进四肢百骸，在心口某一块地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抓不到，却又逃不开。 “还在么？”童铭喉咙发紧。冬日的B市夜风中带着刀子，童铭睁着眼睛，眼眶有些发红。随后对面传来萧焕轻声的“嗯”。 童铭吸了下鼻子，紧接着说：“你以前不会和我这样在电话上磨蹭时间的。” 萧焕愣了愣，自己也不明白这样的举动，思索片刻找了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的借口：“医生说脑震荡后别想太多，我反正也没事做……” 说到一半忽然被童铭斩钉截铁地打断，听到下文后萧焕整个人僵立当场。 “梁朕你知道么，B市的冬天很冷，我现在特别希望你在我身边。” “……下次有时间，我们可以回诊所去住一段时间。” 夜风凛冽，逆风时候似乎有种意外令人有勇气的力量。童铭咬咬牙，坚持说下去：“不是你想的那样，梁朕，就算你看不起我也好，从今往后再也不想和我说话也无所谓，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他妈喜欢你！我有意无意地暗示你那么多遍了！你到底是真看不懂还是装作不知道！” 一次次锻炼时候的耍赖，就是为了看到他无计可施的眼神和无奈上前的督促；从KTV出来，自己曾经装醉靠在他肩头上，多希望那条幽长的小路没有尽头；公交车上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心脏几乎跳出胸膛，却又无比充实与安稳；回酒店的路上看到老杨生煎，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喜欢吃，强硬地要求司机停车，买完后却发现自己是在单行线上，凭记忆在陌生的S市穿梭，唯一给予自己安全感的念头就是快点回到他身边，在异乡的人群中心里也是满满的安心和期待…… 萧焕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童铭紧张的呼吸声，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房间忙乱地找到香烟。点燃香烟后，萧焕深吸一口气，烟草的味道却意外地没能令他平静，却像是屏蔽了周围的嘈杂，四下寂静，只能听到信号那头愈发清晰的呼吸声。 “你还在么……”隔了不知多久，那头传来童铭微低的发问。嗓音干涩，像是哭过。 萧焕看着被空气打散的氤氲烟雾，良久才沉声说：“在。” 萧焕似乎可以看到那一头的童铭揉着发红的鼻尖，哽咽却不愿意发声的样子。关于爱情，萧焕一直不敢触碰，他曾经不计后果地一味付出，可爱情并不是交易形式，对方也许会将你视若珍宝的感情在不经意间踩得粉身碎骨。他知道童铭在担心什么，担心自己因为他是Gay而看不起他，担心自己往后和他相逢不识从此陌路，可那些担心都不是自己关心的。 童铭并不知道他的过去，更不知道这具名叫梁朕的身体里藏着的是他的灵魂。他要背负着的东西太多，从没死之前他就是不解风情，再活一世，他依稀能分辨出自己对童铭的感情，却因为曾经受过的伤而却步了。 萧焕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特别懦弱，再也拿不出什么勇气和那些所谓的感情去抗争些什么。然而他在童铭身上总能找到那么一息尚存的感情，温暖着他岌岌可危的心脏，让他在默然面对整个社会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匀出一点温情给这个似乎没心没肺的小医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他的笑会开心，看见他难过心里会别扭，如果有一天那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对着另一个人笑得毫无保留，自己会祝福他么？ “有答复么？”童铭声音闷闷的。 萧焕回过神，吐出最后一口烟，静谧的房间内，他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如低音提琴的乐章：“你知道没办套餐B市到香港的话费有多贵么？” “嗯？”童铭吸了吸鼻子，没反应过来。 “我明天回B市，等我回来。”萧焕释然地微笑。 - 这是……表白成功了？童铭看着忽然断掉的电话，有些不敢置信。想了想，再往回拨，冰冷的机械女音响起：“对不起，您的手机已欠费……” 童铭：“……” 2014年12月31日，童铭做了人生中最脱缰的一件事——向萧焕表白了，以及人生中奢侈的一次对话——120块钱。冰刀似的风吹化了漫天雾霾，大半个明亮的月亮悬在半空中，远处有烟火升起，隔了一会儿沉闷的爆破声才传入耳廓，惊起心头一片兴奋。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烟火腾空竞相绽放，轰鸣声连绵不绝响彻在B市上空。 童铭对着又有了话费的电话，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冲动地大声喊：“新年快乐！我爱你！” 香港的街头同样喧哗，站在酒店的高层，可以看得到广场上挤挤攘攘人山人海的人群，一片欢天喜地中，萧焕隔着窗户，微暖的笑意被夜空的烟火打得色彩斑斓。 “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再不表白，黄花菜都凉了【趴。 第五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宁远修看着萧焕一脸容光焕发还有些诧异：“你昨晚找小姐了？” 萧焕：“……” 宁远修啧啧着有些不敢置信：“要不是我每天和你一块儿呆着,我还真以为你谈恋爱了……” 刚确认关系,心里总是无端漾起几丝甜蜜的情绪来。萧焕平时并没有一直笑的时候，今天却把宁远修和陆辛笑得浑身发毛，恨不得避退三舍。 飞机还没起飞，由于前面的航班晚点出发，几个人只能坐在飞机上等着跑道空出来，宁远修在这时候接到了谢芒的电话。 一按通话键，谢芒的传过来的吼声几乎穿透了整个头等舱,宁远修淡定地按低了音量,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周寰那边发通告了？” “发个屁！你要演《末世2015》的消息连我家楼下那个刚学会打酱油的小屁孩都知道了！”谢芒声音依旧富有穿透力。 “呃,所以呢？”宁远修被喷了个莫名其妙，“你想说我因为被娱乐杂志,呃,谣传说要上《末世2015》，所以特意来嘱咐我最近黑我的人很多，让我小心行事么？不过这好像是我经纪人该做的事情吧……” “放屁！你被黑出翔也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就是来提醒你，你忘了《大荒龙野》了么？你可是主角啊！你档期排出来了么？别告诉我到时候你拍了一半还得跑美国去啊！” 宁远修推了推墨镜：“安心啦，Olivia会叫人排好的，你别担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怎么会顾此失彼呢是吧？嘿，飞机要起飞了，空姐叫我关机了，不和你说了，咱们回B市见啊拜拜！” 宁远修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关机，对眼前一脸惊喜的空姐耸了耸肩：“我已经关机咯。” “请问，先生您是影帝宁远修么？”空姐掩饰不住激动地小声问。 “对。”宁远修摘下墨镜，笑容优雅。 - 空姐一转头就把和宁远修合影的照片发了出去。在天上飞的时间里，萧焕并不知道这张照片已经在网上转疯了，而自己因为坐在宁远修内侧，也一不留神就上了镜。 棱角分明的侧脸，视线下垂落在翻开的报纸上，察觉一旁的拍照时划过的淡漠眼神，深邃眼眶透着一股沉稳却不失野性的美感。 下飞机后，宁远修坐进保姆车，刷了一会儿微博，没一会儿就冲萧焕笑得幸灾乐祸：“哈哈哈哈，你要火了亲！” 萧焕凑上去看了一眼，微博话题榜俨然一个新热门话题#宁远修VS神秘男#，参与讨论的已经有数千人。 萧焕：“……” 宁远修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萧焕：“嘶，你说我该把你打造成什么样的风格出道呢？狂野派？偶像派？实力派？” 萧焕无语地拿出自己的PAD刷起微博，倒是另一条话题引起了注意#内地小生抱玛莎大腿#，萧焕顺手点进去一看，主持人推荐中俨然放着昨晚《尔康来了》中调侃童铭与玛莎的大图。 萧焕强捺住心头的不爽，拧起眉毛，继续往下看。 粉丝大致分成了三批，理智型的表示一看就是想靠绯闻炒作，一部分粉丝是两者的忠粉，互喷对方配不上自家男神女神，少部分则是表示看好这一对的，还P了一系列MV和《尔康来了》的节目截图配上了文字。 宁远修凑过来，有些惊讶：“这不是童铭么？上热门话题榜了？” “也不知是谁那么无聊，截了昨晚的综艺节目的图就开始炒绯闻。”萧焕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在安慰自己。 宁远修看了一眼话题主持人，了然道：“这个人啊，呵，香港公司那边的，我就说Olivia也没那么心急就忙着帮底下艺人炒绯闻，应该是那个香港女歌星自己等不及了，就拿这个来炒作。不过这对童铭也不算什么坏事儿，也能提高些知名度。” “底下不少人骂他。”萧焕皱着眉头关掉了一个不遗余力地黑着童铭的水军主页。 “骂你就说明你红啊！梁朕我看你平时什么都挺看得明白的，怎么这会儿就较真了呢？打个比方，你看看我，男人四十一枝花，我这会儿正值壮年吧，就有人隔三差五地黑我说我意外身亡……你说这不是膈应人么？”宁远修耸了耸肩，架起二郎腿。 陆辛补了一句：“还有黑你得了帕金森的。” “那种老梗就别拿出来了！”宁远修炸毛地瞬间坐直。 “帕金森？”萧焕倒是没听说过这个梗。 宁远修不爽地靠了回去，陆辛见宁远修没反应，又笑着继续说：“就是那次，远修哥去参加一个综艺，有一个环节是在几个泡芙里随机一个加了芥末，结果远修哥运气差吃到了，当时有点表情过度，黑粉就把他截了下来和霍金的头像P在了一起……从此远修哥就再也没参加过任何综艺了。” “所以说，人火到一定境界，就算是拿钥匙开个门这样的小动作被拍到了都会有人研究你有没有翘兰花指啊，手指的长度啊，再推测你那什么的长度……所以你别太替童铭担心，着圈子里哪个人没经历过黑啊，能活下来的这儿都是金刚钻做的。”宁远修指了指心脏的位置，“现在都是节目靠炒作，成绩靠实力，有才能总会被人看到，至于其他东西都不用去在意。” “那你为什么还不参加综艺？”陆辛不怕死地来了一句。 宁远修迅速变脸：“我决定这个月不给你发工资了亲。” - 路虎闲置了一个月多月却并未因此而停止保养，陆辛开着触感熟悉的路虎，感慨着虽然B市隔三差五就堵得半身不遂，可习惯了总比在香港开得舒服。 到公寓时候已经是下午，萧焕下了车，取下了自己的行李：“远修哥，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再叫上薛老师，咱们聊一下特技团队的事儿。” “今晚就成啊，一起去晚饭吧，我约了谢芒他们。”宁远修从车窗探出头。 之后也不见得有时间了。萧焕想了想，便答应了。 “那一会儿我让陆辛来接你，你先回去休息会儿，你那脑震荡还没好利索呢亲。”宁远修说。 - 房间一个多月没住人，萧焕料想里面会是一股怪味，打开门却发现空气意外地清新，好吧，在B市说空气清新简直是昧着良心。地板似乎被人刚擦过，不落纤尘地发亮，窗户也开着，窗帘高高扬起，整个房间被打得透亮。萧焕有些诧异，并不觉得保洁会这么细心。 将行李箱随手放在一旁，萧焕走到书桌边，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盆绿色仙人球。不是泡面盒子装，不过也没好多少，是半截喝光了的雪碧塑料瓶。 萧焕忍不住笑了笑，摩挲了几下瓶壁，放到晒得到阳光的窗口。 - 晚餐地点是在一家川菜馆，之前的萧焕从不会上这样路边的馆子，因而对宁远修在这样一家店用餐感到诧异。 萧焕跟着宁远修做贼似的从车上溜到馆子里，萧焕像保镖似的挡住宁远修，陆辛则锁了车门，一溜小跑着像黑帮接头那样低声询问老板：“老板娘，我订的包厢呢？” 柜台前的老板娘抬头一看陆辛，顿时恍然，又往他身后探了探，喜上眉梢地走出来：“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来来来这边请！” 包厢里谢芒和薛海已经在了，出乎萧焕的意料，除他们之外袁少谦也在，像是刚到的样子。 宁远修摘掉遮住半张脸的口罩，抱怨：“上哪儿不好偏要来这种人来人往的店……” “咱都没事儿，就你骚包，吃个饭还要开路虎戴口罩，脑门上就写了‘我是土豪赶快来拍我’。”谢芒还在生气宁远修把和《大荒龙野》档期撞上了，说话都不带好脸色。 宁远修把风衣拖给陆辛，不甘示弱：“得了吧，就你那张路人脸挂在门口都没人认得出来是著名导演！” 两人还在拌嘴，萧焕顺手接过陆辛手中的外套挂到衣架上，袁少谦正在挂薛海的衣服，几件衣服一挂就有些沉重了，衣架晃了晃，向一旁歪倒。袁少谦拿着东西腾不出手，整个人一吓，却见衣架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稳稳托住。 “我来吧。”萧焕扶正了衣架，接过袁少谦手中的衣服。 “诶，多谢了！”袁少谦有些诧异，随即客气地笑了。 饭桌上宁远修和谢芒谈正事儿的档子也不忘斗嘴，东拉西扯半天总算又扯回了正事儿上。谢芒遗憾地看着萧焕：“梁朕，你真不愿意参加《大荒龙野》么？” 一个多月里，《大荒龙野》已经逐步揭秘了大多数配角，只是几个主演尚未公布，网上炒得火热，网友纷纷揣测究竟主角花落谁家。 “谢导，演戏什么我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如果有需要我做替身的地方我义不容辞。”萧焕诚恳地说。 谢芒摇头叹息：“我倒是听说过替身演员卯足了劲想在电视剧里混个角色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却不要的，你还是头一个。” 薛海忽然开口替萧焕辩解道：“梁朕他做替身就挺好的，我还打算和他一起搞一个动作特技的团队，没啥功夫演主角了。”一提到特技团队，薛海脸上的褶子都喜气洋洋起来。 “哦？薛老师想做这个？”袁少谦突然感兴趣地发问。 “都是梁朕在做，我就是挂个名。”薛海乐呵呵的，萧焕几天前就把整个成熟而完备的计划书发给了他，薛海不太懂这些，只道是将事情扔给萧焕很放心。 “哦？小梁对这方面在行？”袁少谦惊讶地看向萧焕，原先他只当他是四肢发达的那类人群。 “咳咳，”宁远修咳了一声，眯眼警告，“袁少，这两位可都是我公司的人，无论你是对这个计划感兴趣还是对人感兴趣，都得先过了我这关吧。” “我也就是求贤若渴爱才心切……”袁少谦陪笑着举起酒杯，举杯示意后一饮而尽，“多有得罪，见谅，见谅！” 袁少谦放下酒杯，忽然问道：“最近网上传得厉害，说是远修哥你要参加《末世2015》了，真的假的？” 袁少谦和宁远修再熟也不过是因为《大荒龙野》有了交集，商人之间最不需要存在的就是基本的信任。萧焕抬眼看了袁少谦一眼，袁少用谦谦恭客气将所有情绪伪装得密不透风。 宁远修挑了挑眉毛，半真半假地说：“袁少自己也是做这行的，怎么会不知道那些杂志网站就喜欢胡编乱造些东西博人眼球……” 袁少谦听出了宁远修语气中的刻意回避，笑了笑，不再追问，又聊了一会儿《大荒龙野》，不久便起身走了。 谢芒也明白宁远修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提自己已经获得《末世》角色一事，待袁少谦走后又再三确认了宁远修档期不会重合，听几个人讨论特技团队的事儿也跟着讨论了几句。天色稍晚，几个人便散场了，宁远修戴上了口罩穿过马路和萧焕、陆辛一起上了路虎，谢芒和薛海则是各自打的离开。 - 回到公寓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因为是元旦，艺人们大多都去参加一些商演、陪酒或是直播。萧焕上楼后敲门，童铭还没回来，倒是边上房间的门开了，探出头的是一个头发凌乱架着粗框眼镜的大男生，大概是新签的艺人。 男生看着萧焕，眼神透着股迷糊：“你是？” “我住楼下，童铭还没回来么？”萧焕不露声色地打量了这个男生，身量挺高，比例匀称，就是太瘦了，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哦！铭哥他今晚补录综艺去了……你说那香蕉台也真是的，今天挺多人都元旦放假了，结果那边说礼拜六晚上要播的综艺因为分量不能全给韩国艺人，就把铭哥湛哥他们都喊去补了一段，这不是给人当擦脚布么你说……” 这就跟一个陌生人倒豆子似的把认识人的事儿全说了，萧焕对这个有些话唠又没什么心机的大男生有些无语，问道：“你是工作室新艺人？” 男生看着萧焕，眨巴了几下迷糊的眼睛，顿时才反应过来似的肃然起敬：“前辈好！我叫陈棋，这个月，不对，上个月刚签约的！” 萧焕的外貌气质外加对楼里熟门熟路，总是不免让人误解他也是宁远修工作室的艺人。 萧焕不是个喜欢和别人套近乎的人，可总觉得这个陈棋简直就像个安装在童铭隔壁的定时炸弹，哪天落在旁人手里指不定被用做炸伤自己的武器，于是只能抢先下手，把这颗不靠谱的炸弹给稳固了：“那你呢？元旦不回家么？” 陈棋被萧焕气势给吓住了，自动脑补了网站里看到的韩国训练生们老人欺负新人的场景，大气不敢出地答道：“我……不是本地人……在B市念大学的。” “放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萧焕拍了拍陈棋的肩膀，没想到对方腿一软差点歪倒在地上，又瞬间站得笔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没有形体老师带你训练么？” 陈棋说：“形体老师也放假了。” “所以你就在公寓里宅了一天？”萧焕打量着这个由内而外透着一股不朽篇幅的大男生。 陈棋看了眼摆在墙角的方便面盒子，底气不足：“是因为最近要演的一个角色据说是一个技术宅的计算机高手……我想着本色出演……所以……” 萧焕了然地瞥了一眼泡面盒子：“《黑客杀手》。” “嘿，前辈你也知道这部剧啊！对对对，就是那个，我演其中一个黑客，叫陈石！还和我同姓！”陈棋迷糊的眼睛顿时亮了。 “叫我梁哥吧，”萧焕有些哭笑不得：“我想你肯定没看过这部剧的原著，陈石这个角色虽然是个技术宅，却是一个射击爱好者，你把自己整成骨瘦如柴的样子根本不符合角色……” 陈棋一呆，顿时有些尴尬：“我还真没细看，经纪人的确是喊我趁这几天看一下原著的……” “可惜你把时间都放在网络游戏上了……”萧焕打断说。 陈棋震惊了：“不是，等等，梁哥……你怎么知道的？” “你衣服裤子鞋子上全是游戏LOGO，想让人以为你不打游戏都难……”萧焕说，“来吧，跟我去健身房，顺便给你讲讲《黑客杀手》里那个陈石。” - 《黑客杀手》是前几年在网络上风靡一时的刑侦小说，不断发生的谋杀案，所有被害人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论坛的会员。随着一个个案件的破解，警方顺藤摸瓜，发现竟是一群黑客的报复事件。而事实上，这些黑客背后另有一张巨大的阴谋网，倘若完不成指派的谋杀指令，接受任务的黑客就会被“组织”暗杀。 陈石就是这些黑客杀手中的一个，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个学计算机的大学生，平时就宅在家里，标志物就是他的一个个泡面盒子。厚重的眼镜片遮掩下，迷糊的双眼只有在射击时才会透出一股狠厉与清明。陈石亲眼看着不愿意杀人的黑客同伴因为计算机爆炸而死亡，从而心生背叛组织的念头，在悄然留给警方一些关键线索后，终于还是没有逃过“组织”对背叛者的制裁。 这部电视剧由盛宏娱乐投资，筹备了已有大半年，萧焕之前有所关注，也顺便看了原文，却没想到文中这个赚了不少粉丝眼泪的角色居然要由眼前这个迷迷糊糊的男生来演。 陈棋一进门，看到一溜排的健身设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些都得练？” “陈石是个业余射击爱好者，虽然表面看上去弱不禁风，但他的脚法灵活，身体素质和运动能力都很不错。”陈棋简直比当初的童铭看上去还怂，萧焕微皱眉头，忽然一个扫荡腿。陈棋没反应过来，趔趄一步，摔了个狗吃.屎。 萧焕蹲了下来：“比如这一下，你的反应应该是能迅速避开，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傻站着。” 陈棋爬起来，看着萧焕的眼神顿时崇拜了起来，一边比划着动作：“梁哥，你真的是个艺人么？我猜你家一定是武学世家！什么分筋错骨手，无敌剪刀腿，白鹤晾翅！” “我不是演员……”萧焕活动了一下手腕，亮出了自己的新身份，“我是负责你们之后动作训练的指导老师。” 陈棋惊讶片刻，又不怕死地说：“我从小的愿望就是练武术！梁老师咱们过几招吧！”说着摆出个造型。 童铭回公寓后，下意识地先去了健身房，推开门，就被眼前画风惨不忍睹的景象吓了一跳。陈棋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还在垂死挣扎着爬起来。对面站着气定神闲的萧焕，施施然地发号施令：“站起来。” 童铭回过神，连忙跑上前把陈棋搀了起来，一叠声问：“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陈棋摸着脑袋，还有些迷糊。 萧焕看到童铭扶住陈棋的胳膊，眉头忍不住颤了颤，随即伸手把童铭拉到一旁，转头对陈棋说：“我再练一遍给你看。” 说罢忽然骤然伸手锁住童铭的脖子。童铭一愣，下意识地手肘后击萧焕的胸口，又被萧焕轻松地制住，只觉得对方的呼吸喷在耳后，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后背紧紧地贴着萧焕温热的胸膛，童铭感觉得到背后传来有力而稳健的心跳，姿势顿时有种说不清的暧昧。 但是……童铭：！！！这就是表白后第二天的见面方式么？！ 一旁陈棋一脸叹服，满眼崇拜：“梁老师真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二念和桑桑投喂的奇异果=3=~ 第五十三章 萧焕见陈棋的样子也不能继续练下去,便让他回去休息了,顺便随口有心地提点了几句，让他往后对陌生人别说太多。陈棋算是已经将萧焕奉若神明了，当即做了个把嘴巴拉上的动作,请组织放心。 说完便跌跌撞撞地回房间了。偌大的健身房，顿时只剩下萧焕和童铭两个人。 也许是因为昨天刚表白,事后的第一次见面，萧焕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却又装作自在地伸手揉了一把童铭的头发：“晚上去录节目了？” “嗯。”童铭也是顿了顿，心想这个节奏似乎有点不对,于是大着胆子主动向前靠了一步。 有时候就是差那么一步，萧焕顺手把童铭搂到怀里，抓住他的手：“冷么？” “不冷。”童铭心脏狂跳，血流加速令全身都暖了起来，有些尴尬，微微挣脱道，“我……我脱外套。” 萧焕旁观着童铭一会儿主动靠过来，一会儿又受惊似的要躲开，心里顿时沉着了——童铭比他还紧张。萧焕没松手：“别脱，外面冷，上楼有暖气了再脱。” 童铭扯了扯领子：“有点热。” 进来的时候没发觉，这会儿童铭的脸看上去有些发红，萧焕不由皱起眉头，勾住童铭的脸，微微低下头用额头贴住童铭的。 童铭一下子没敢动，忽然贴近的呼吸让他忍不住闭上眼。 “发烧了。”萧焕觉得童铭额头明显发烫，双手又是冰凉，伸手把他拽松的领口收紧了，“送你去医院。” “别！”童铭觉得要是错过这小段和萧焕独处的时光，自己一定会后悔死，连忙说，“我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 萧焕不说话了，童铭自己就是医生，身体状况如何自然是清楚，于是弯□，不由分说地将童铭背起来：“回房间休息。” 童铭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脸贴在萧焕的后脖颈上，温顺得像只兔子，一动不动的，看见萧焕按了自己的楼层，忍不住发问：“这不是你的楼么？” “不愿意去？”萧焕低声说。 “啊……当然去。”童铭连忙说。 房间里开着暖气，童铭脱了外套裤子就缩进萧焕的被窝里，因为发烧眼睛看上去水汪汪的，一瞬不瞬地看着萧焕烧了一壶水。 水还没开，萧焕坐到床边，看着一声不吭的童铭忽然有些心疼，似乎两个人确认了关系后就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萧焕自然伸手揉了揉童铭的额头，一阵阵热度顺着手掌流向心脏：“难受么？要不要去医院？” 童铭摇了摇头，身体靠过来，萧焕下意识地往前了一些，让童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童铭的呼吸灼热，几乎要烫伤萧焕的肩膀。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呜呜的声音低了下来，沉声冒着沸腾的泡。萧焕拍了拍童铭比起一个月前明显削瘦了许多的背：“我去给你倒杯开水。” 童铭没答应，兀自埋在萧焕肩膀上。 萧焕稍微用了点力，架着童铭的肩膀将他扶起来，看他眼睛有些疲劳得发红，满脸倦容，看上去像是因为奔劳于各种工作而显得疲惫不堪。萧焕眉头锁在一块儿，童铭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萧焕腾不开手，却又记得给他泡冲剂，只能将童铭放倒在床上。 刚直起身，忽然整个背部都被一片温热贴住，童铭的呼吸因为发烧而变得滚烫，萧焕整个人愣住，随后缓缓地转过身，搂住童铭：“怎么了？忽然发小孩子脾气。” 童铭水润的眼睛令萧焕微微失神，暧昧的情绪肆无忌惮地蔓延在空气里。萧焕眼神缓缓下垂，落在童铭因为干涩脱皮的嘴唇上。萧焕忽然觉得有些情迷意乱，生出些想湿润了这两片楚楚可怜的唇瓣的想法，微微俯□，又忽然想起这是个病号，强忍着在距离嘴唇一公分处停下。 童铭正等着这个吻落下来，忽然察觉到萧焕身体微微僵硬有撤离的趋势，顿时方寸大乱，这都饭在锅上我在床上了你还不解风情，这还怎么了得！童铭慌忙架高了身体，稳稳地捕获了萧焕的嘴唇。 萧焕浑身僵直了一下，感觉童铭的嘴唇柔软，贴着自己的微微颤抖，舌头还小心翼翼地舔舐着自己的嘴唇，这无疑是给了萧焕莫大的鼓励，萧焕在一瞬间接过了主动权，拦腰紧紧地搂住童铭，一手架住他的后脑勺，舌头灵巧地撬开生涩的嘴唇，萧焕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似乎要将天地都焚烧殆尽，而童铭的吻不啻于一剂助燃，令萧焕迷糊了双眼，烧昏了头脑，一时间如同遵从于自己最原始的欲念，追逐着唇齿相依间那条欲拒还迎的生涩的舌头。 萧焕逐渐加深的吻令童铭有些措不及防，萧焕熟练地包裹住童铭的舌头，上下翻旋着吮吸。童铭顿时觉得整个人烧起来似的发烫，味蕾在对方灵巧的舔舐下一阵颤抖，整个人顿时失力的倒了下去，又被萧焕结实有力的胳膊稳稳扶住。 萧焕一只手紧紧地搂住童铭，另一只手拽开他的衣服下摆，缓缓地向上游动。粗糙的手掌掠经之处，在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片颤抖。萧焕曲起膝盖，顶开童铭的双腿。 童铭闷哼一声，萧焕的撩拨令他情迷意乱中有多了几丝难耐的渴望，整个人贴近了萧焕胸膛磨蹭着，双手也颤抖着开始解萧焕衬衫的扣子。 萧焕喘着粗气离开了童铭的嘴唇，身上的衬衫已经解开了一大半的扣子，凌乱地挂在身上。萧焕迅速将手掌撤离了童铭胸口发烫的危险而敏感的地带，两人双唇间连接的银丝令他双眼有些发红，可又记着对待病人不能太逾越了，将失神的童铭放倒床上，伸手温柔地拭去他唇角残余的唾液，又低下头缓慢而又辗转着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我去冲药。”萧焕哑声道。 童铭喘着粗气，缓缓平息下来，眼眶中含着温热的水润，看着萧焕决然站起来的背影，舔了舔微肿嘴唇。 “苦。”童铭嘴唇刚碰了碰要就皱着眉头偏过头。 “良药苦口。”萧焕耐心地哄着。 “烫。”童铭还有借口。 萧焕抿了一口：“不烫，乖，先喝药。” 童铭不从，双唇紧闭，眼神讨好。 萧焕想了想，含了一大口，苦味迅速地顺着味蕾攀援到大脑，萧焕迅速低下头，不由分说地撬开童铭的嘴唇。 童铭一下子没回过神，性感逼人又充满压迫令童铭下意识地遵循着本能被撬开了一丝唇缝。萧焕的舌头顿时灵活地攻城略地，一口药迅速地顺着舌头渡了过来。童铭发出一阵破碎的呜咽，不得不苦哈哈地咽下了一大口药。萧焕的舌头并未离开，执着而深入地扫着童铭的舌根，童铭忍不住舌尖震颤，苦味似乎变得甘甜，一小部分药顺着两人交缠的嘴唇滑落到内衣上。童铭沉溺地回应起来，喝药什么的都抛到了脑后。萧焕也被带得呼吸急促，失控而热烈追逐着那条不安分的舌头，双手顺着童铭优美而生涩的脊梁下滑至那一片温热而颤抖的臀沟，将他紧紧地贴住自己。 童铭只觉得小腹处被一阵坚硬抵住，心里顿时有些心慌和期待，却在这个时候萧焕整个人退开了，双手从臀部抽离惊起一片失落，胸前一片空落令童铭困惑地看向萧焕。 “先把药喝完。”萧焕双眼发红，刚才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萧焕上半身的衣服已经在纠缠中褪去，精壮而结实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线条优美的胸膛因为用力而微微起伏，性感而诱惑地袒露在眼前。 童铭双手还挂在萧焕身上，不甘心地伸手扳着他的头，微青胡渣的下巴带着一股奇异的触感摩擦着柔软的手掌心。 “能不喝么？”童铭愁眉苦脸。得到萧焕眼神中一定要喝的回应，童铭苦大仇深地看向一旁磨人的小妖精，咬咬牙，一口灌了下去。迅速地扑上前堵住萧焕的嘴，萧焕一个没留意，被他扑得整个人向后倾倒在床上，怀抱着童铭顺势一翻，又将对方牢牢地压在了身下，膝盖抵在童铭双腿间，逼着恶意要将药往自己嘴巴里灌的童铭把药吞了下去。隔了一会儿，离开嘴唇，双眼赤红，哑声道：“童铭，你还在发烧，我不想……” “别啊！”童铭哀嚎一声，双手不安分地伸向萧焕的腰带。 萧焕按住童铭发烫的双手，喘了几口气，终于缓缓松开，身下的人撩拨的眼神如同一道电流，将萧焕最后一丝理智击毁。萧焕在欲望袭来的惊涛骇浪中带着怀里的人起落沉浮，在人类最原始的欲念里沦陷了理智，共赴一场独属于两个人的疯狂盛宴。 “我爱你。”下半身被粗糙的手掌紧握，陌生的濒临高.潮快感的混沌中，童铭迷乱着听见萧焕在耳边哑声说。 愈发快的摩擦下，童铭急喘着用力环住萧焕，没一会儿浑身颤抖起来，痉挛着释.放，脖子上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童铭无声地张嘴。两个人的汗液纠.缠交.融在一起，赤.裸而滚烫的身体紧贴着感受彼此胸膛亲密无间的起伏和喘息。 作者有话要说：葫芦 第五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萧焕醒来的时候,看到童铭已经神采奕奕地坐在床边做伸展。来日方长,萧焕始终不忍心对一个发烧患者做什么,最终还是自己去洗了个冷水澡。 “不烧了？”萧焕坐起身,伸手摸了摸童铭的额头。 童铭想起昨夜凌乱,不禁有些闪躲：“不烧了，我……我帮你去把床单洗了。” “有洗衣机。”萧焕松了口气，“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早饭。” “我给你做吧,我前几天买了鸡蛋和牛奶在你冰箱。” 萧焕眉头一挑，感情几天前就准备好了。 童铭老脸一红强作镇定地站起来,腿一软险些又坐回去，萧焕浅笑着扶住了他：“站稳了,童大夫。” 童铭很快地煎了鸡蛋热了牛奶,又从包里取出昨晚当晚饭没吃完的全麦面包摆在靠阳台的小餐桌上，萧焕也不介意面包是昨天的，和童铭一起分了吃了。 “你慢点吃啊，嘿，鸡蛋吃多了不好，你别看你自己现在年轻……”童铭见萧焕几下嚼了两只荷包蛋，又伸手去夹第三个，连忙阻止。 “太久没吃你做的菜了，”萧焕放下筷子，喝了口牛奶，“今天什么安排？” “上午有一个网站的采访，下午要去拍广告。”童铭忽然想起来，又说，“对了，我过几天就要进剧组了，一部青春偶像剧，叫《暗恋》。” 萧焕揉了揉童铭的头发，目光温柔：“你肯定演得好。” “啥？”童铭不解。 “本色出演，把你之前暗恋我的感觉演出来就对了。”萧焕开玩笑说。 童铭大囧，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演那个暗恋的，我就是打个酱油，演女主的初恋，就是传说中的炮灰男……不对，等等！我承认我是暗恋你没错，那你干嘛一下子就答应了？”童铭眯起眼，沾沾自喜，“你就承认吧，你肯定也暗恋我！” 萧焕哭笑不得，表白过后直接进入了蜜月期，萧焕看着童铭心里莫名地柔软，怎么看怎么顺眼，连童铭的无耻无理取闹都变得格外动人。萧焕伸手替童铭拭去嘴角残留的牛奶，“对了，和玛莎那事儿，你别在意……”萧焕想起来微博上那些玛莎的亲妈粉不遗余力地口水童铭，他并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把宁远修说的那套搬出来，“现在都是节目靠炒作，成绩靠实力，我相信你有才能，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你。” 童铭松了口气：“我还想说你别介意玛莎那事儿，我和她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童铭夹开一个水煮蛋，把蛋黄吃了，蛋白扔给萧焕，“你别吃蛋黄了，蛋白多吃点。微博什么的啊我都扔给闪闪了，反正她会搞好，我就是偶尔上去看看……我说怎么一下子涨粉那么多，原来都是这节目整的……” 童铭掏出手机，刷到自己微博评论给萧焕看。 ——童铭我爱你！你是最棒的！告诉我你和那个老女人没关系啊！QAQ！ ——看了节目觉得好萌，就路人转粉了，话说主持人调侃的时候看到你一脸尴尬好心疼啊…… ——铭铭吃饭了么！听说这周香蕉台《行星大碰撞》有你真的好激动！！！ ——…… 童铭下面的评论果然还是充满爱意的亲妈更多，而反观玛莎的微博底下却全是骂声，黑粉像吃了兴奋剂似的全被炸了出来——毕竟不是第一次靠炒作火一把了，这个女人的形象在粉丝心中实在是不怎么样。 虽然很想一起腻歪上一天，但童铭还是早早地出门。闪闪在楼上跑了一趟没人，给童铭打了电话，发现他在萧焕房间里，表情顿时有些诡异地扭曲，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呼之欲出的……期待？ 童铭和萧焕道别就出门了，萧焕理了房间，把童铭换下来的衣服拿到楼上，开门的时候隔壁房门恰好打开。 陈棋一看到是萧焕，顿时兴奋了：“梁老师！嘿梁老师，这么巧啊，你一大早就来找我训练啊……” 萧焕看了看自己手上对着童铭房间锁眼的钥匙，心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要来找你了…… 陈棋穿了一件运动背心，一扫昨日颓靡，拉着萧焕说：“梁老师，我和你说，昨晚我想了怎么挣脱你那个动作想了一宿，总结出了三套方案，一会儿我就练给你看啊梁老师……还有啊梁老师，我觉得你说得特别有道理！我准备过两天就去找个射击俱乐部练练……” “你先松开我，”萧焕简直服了这个陈棋了，“你的态度很好，但我觉得如果你要找什么射击俱乐部的话，最好还是先和你的经纪人联系一下。” 陈棋一拍拳头，恍然道：“有道理！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去……那个梁老师，你等我一会儿啊！一会儿就好！”说完闪身进了房间。 萧焕吁了口气，总算是拜托了这个大麻烦，打开了童铭的房门，身后却忽然响起门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胡湛略微意外的问候：“梁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焕转过身，胡湛探究地看着他手中的衣物，微微眯起眼，扯出个很大的笑容来：“哦——我说昨天晚上童铭一转眼就跑没影了，原来是和梁哥一起啊！怪不得怎么也找不到他！” “太久没见了，叙个旧。”萧焕面色不变，简单地扯开话题，“最近忙吗？” “哦！还成，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一个《大荒龙野》，就是个小角色啦，运气好争取到的而已，不过这主角也没选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拍啊……欸！你看我这嘴，忘了童铭那茬了……真不好意思！”胡湛像狐狸似的笑着，伸手自打了两下嘴。 又假意逢迎了几句，胡湛就告别了。萧焕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手机震动。 萧焕接起手机：“远修哥。” “靠……老子被盛宏那姓袁的阴了一把，尼玛，昨天那家伙走了以后肯定是去联系狗仔了，昨天晚上我们出那川菜馆被偷拍了！我说那姓袁的怎么说要吃川菜！现在网上全是疯传我要演《大荒龙野》的消息，本来还打算才藏些日子放出来的，姓袁的居然用这手段……我还真是小瞧他了……”宁远修在那头骂骂咧咧，“你说是不是他想挖你不成然后来报复我？” 你应该想多了……萧焕思索片刻，道：“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过年后拍《大荒龙野》还有很久，说实话，现在曝光的确是早了……” “关键是《末世》的拍摄周期排在了过年前，今天一大早袁少谦就开网络会议，说希望将《大荒龙野》的拍摄周期提前，这他妈到底是在逼谁呢？”电话那头的宁远修听上去心情很差。 萧焕也沉默了，这次宁远修参演的提前曝光势必会掀起一场波澜，演艺圈瞬息万变，哪有什么新闻能持续两个月还一直火热的？宁远修若是现在大方承认了，那对整部剧的炒作会是极大助力，倘若再期期艾艾地拖到两个月以后再曝光，那实在是没劲透了。而袁少谦借此加快整个剧组进程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摆明了无论宁远修是不是确认了参演《末世2015》，现在就逼着宁远修演不成。 这一些宁远修肯定料到了，否则也不会像这样气急败坏。萧焕沉吟片刻，问道：“远修哥现在什么打算？” 电话那头的宁远修沉默了片刻：“如果两者之间必须选择一个的话，我希望是《末世2015》。” 宁远修在国内的地位已经超越了《大荒龙野》能带给他的一切，甚至可以说，是《大荒龙野》借着宁远修的出镜从而获得更多观众。而《末世2015》却不一样，周寰从一开始就指明了需要一个华人男演员，虽然只是一个配角，但进入好莱坞巨制中就是把步伐迈向了世界，混上一圈后浑身都能镀层金，也许能成为被全世界记住的亚洲明星，身价更会如同乘了火箭一般急速上涨。 但倘若宁远修这时候跳出来反驳说自己并不出演《大荒龙野》而是要进军好莱坞，更无疑是给了黑粉一个说他崇洋媚外将传统武侠弃如敝履的机会。 “对了，还有件事儿。”宁远修说，“狗仔队把你也拍到了，外加上前几天那张空姐照片，现在网上大家都在讨论你的身份……还有人开始说我是GAY，你是我包养的鸭子。” 萧焕：“……” “真是的他们见过这么硬朗帅气的鸭子么？”宁远修啧了一声，“亲我一会儿还有个通告我们待会儿午饭见吧，地址我让陆辛发给你。” 萧焕挂了电话，隔壁陈棋举着手机一脸兴奋地冲了出来：“梁老师我经纪人答应了！咱们一块儿去射击吧！” 萧焕沉默地看了他片刻，忽然一个扫荡腿，陈棋一个没注意，又吃了个屁股蹲儿，一长条的人趴在地上“哎哟”。 萧焕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说：“看来你昨晚的三套方案还不是很奏效，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再研究一下，晚上我来检查。” “那打枪呢！”陈棋抓住萧焕的裤腿。 萧焕挑起一边眉毛，站起来：“如果你不想被射击时候反冲力震得腿软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先在健身房多锻炼几天。” - 萧焕在餐厅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宁远修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提包的陆辛和拎着酒红色挎包的仍旧是一身酒红的Olivia。 萧焕合上笔记本，站起来：“远修哥。” “忙什么呢？”宁远修随手把外套递给陆辛，陆辛仔细地收了起来。 “还是团队的事，策划案有些地方稍微做了些修改，”萧焕把笔记本递上去，“你看看？” “别了！”宁远修忙不迭地摆手拒绝，“我今天头都大了，别再给我看什么要动脑子的东西了，那团队什么的你看着办就成！” “今天果然采访的时候被问到了一堆是不是要出演《大荒龙野》的问题，不知是那家记者找茬，之前已经安排过尽量不要有涉及这方面的提问了，可还是有漏网之鱼。别家媒体看到有人问了，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往这问题上钻……”陆辛解释说。 “我联系了周寰那边，说档期不能改。盛宏方面基本已经把时间敲定在了年前开拍，开始联系其他演员的档期了。”宁远修拧起眉头。 “谢导他们怎么说？” 宁远修翻了个白眼：“谢芒当然是希望我能在《大荒龙野》，薛老师支持我去《末世》，其他人大多都是在猜测我会去《末世》，不过估计是等着看好戏的更多。” “我听我同学说，圣帝正在和林颂贤争取任怀意这个角色，听说盛宏他们还是挺愿意接纳的。”Olivia用涂了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据说是为乐正宇争取的。” “好了，现在我百分之百确信姓袁的是在阴我了。”宁远修冷哼一声，“居然还喊了圣帝的人。” 听到乐正宇的名字，萧焕愣了愣，随后头脑冷静地沉声分析：“袁少谦作为一个商人，当然知道没有什么绝对的敌人，利益面前只要能双方获利的就是伙伴，《风起》快要上映了，最近的风头只会多不会少，乐正宇作为主演肯定能火一段时间，借此机会宣布他参演《大荒龙野》，正好一起宣传……更何况，乐正宇和远修哥一样，都是演电影出身，没怎么参与过电视剧，这次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处女作，又是一个噱头。外加圣帝和我们公司之间的关系，媒体一炒，盛宏可以说是渔翁得利。” “圣帝最近动作也不小，他们和香蕉台的《巅峰歌王》也差不多开始录制，最近在给他们公司的方胥……对，你们都知道的那个，量身打造唱片，打算在《巅峰歌王》之前先把他捧红了，再吸引一群对选秀感兴趣的青年男女……”Olivia划出一个数据，妆容精致的面孔冷静而果断，“两方都在借势崛起，而我们公司最近做的除了梁朕的团队计划外，就只有一群刚签约的新人。老实说，他们其中不乏有能力的，但并没有一个很好的契机捧红他们……我手里的两个，童铭和胡湛，他们都很优秀，但毕竟我们才另起炉灶，很多资源都因为和圣帝的决裂而失去了。所以远修，虽然《末世2015》对你而言是一个进军好莱坞的大好机会，但是既然有了公司，我还是希望你能以公司的事情优先……如果你决定去拍《末世》，那么那几个月里你在国内的出镜率几乎就是0，我并不能保证那段时间公司就能有艺人出来撑大梁，很大的风险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们会被再度崛起的圣帝压制住……我做了一个对比，觉得总体而言，你出演《大荒龙野》才会带给公司更大的优势。” 宁远修沉默了，手指一下下沉重地敲击着桌面，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萧焕完全能理解他现在的无奈——进军好莱坞，多少演员这辈子挤破脑袋都求不来的事情。虽然宁远修对公司而言是栋梁是主心骨，但他说到底还是一个演员。 一边是还经不起风雨的公司，一边是梦想与光环的宝座。 宁远修的犹豫令萧焕莫名愧疚，他义无反顾与圣帝决裂、另起炉灶，都和自己有关联，可自己暂时却并不能带给他什么。萧焕忍不住开口：“远修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这里有我们。” Olivia也意识到自己将宁远修逼到了一个绝境，说到底他们一起那么多年，她一定是最不愿意看到宁远修放弃《末世》的人之一。Olivia连忙整了整神色，安慰道：“远修，我那只是个建议，说不定到时候就有艺人火了呢……你知道我性格的，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有几套应对方案……” “不，Olivia，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宁远修忽然笑了笑，停下了敲击桌面的动作，“既然我一开始就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应该为了个人的得失而放弃它……”宁远修冲萧焕扬了扬下巴，“亲，记不记得我一直安慰你时候说的，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你是这样，我相信我也一样。” - 当晚宁远修的微博就发了一条模棱两可的微博。 宁大宅：这次演戏爽咯，听说一直是坐着演的呢[思考][调皮]。 底下迅速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叔你真的要演《大荒龙野》了么！！！我的梦想成真了啊啊啊啊啊！ ——男神我总算把你盼来了！！！！ ——作为一个《大荒龙野》的原著粉表示心惊胆战了一个多月总算是把心放下了啊！ ——圆满了！内牛满面！！ ——…… 萧焕内心沉重地看着这一片激动的粉丝，心里却半点轻快不起来。童铭从背后抱住萧焕僵硬却挺拔的后背，把侧脸贴在他颈窝里，看着电脑屏幕：“怎么了？看你兴致不高的样子……咦？宁老师要演《大荒龙野》了？” 童铭的气息令他心里稍稍平稳了。萧焕沉沉地“嗯”了一声，亲了亲童铭的手背，合上电脑站起来，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钥匙。 “去哪里？”童铭不解。 “健身房，一起么？”萧焕捏了捏童铭的胳膊，“瘦了很多。” “是么？那一起吧！我换身衣服。”童铭走向衣柜。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剧情简版：就是童铭发烧后和萧焕葫芦了一下，感情加深，不影响剧情。 不造如何分享上一章很苦恼ING【抓头 第五十五章 陈棋从小立志成为一名武术高手,十岁曾妄图离家出走投奔少林寺,却在离家一公里外迷路,被家人寻回后一顿好打。十三岁报了武术少年班,被对手一脚踢中鼻梁后,鼻血后长流不止,家人心惊肉跳地阻断了他的成才之路。中考结束立志成为体育生，可惜半路出家还没天赋，初试就被刷了下来。一上高中后奋发图强,打算报考警校完成最初的夙愿，可惜一没留神因为打网游近视了,再度被刷。 最终陈棋学了计算机，眼看着就要自暴自弃地成为程序猿了,居然突然天降好运,星探将他逐渐跑偏的命运生生拧了一个大弯。遇到萧焕后，陈棋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希望实现自己最初的梦想！于是极度激动的陈棋轻快地在健身房里玩起来沙袋，一个左勾拳一个右勾拳，不亦乐乎。 但偏偏这个沙袋是萧焕平时用来发泄的。萧焕心情不好，发泄的道具还被抢了，脸拉得更长，一旁童铭散发的治愈光环都没能驱散萧焕黑脸的DE8F。 看到萧焕进门，陈棋眼睛一亮，不要命地用拳击手套遮脸，轻快地左跳右跳混淆萧焕的视线：“梁老师！我又想了几个办法！” 两秒后萧焕看着趴在地上的陈棋，冷声道：“还不够，继续练。” - 夜晚一路安谧，宁远修终于连微博都懒得刷了，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看着路虎窗外的景色穿梭。 陆辛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翻出手机，安慰道：“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微博下面都是粉丝祝福你的话，你看还有这条，‘啊！幸好男神没去演什么《末世》，那个一听名字就是一群恶心的丧尸，要男神和那群恶心的东西在一块心好痛啊嘤嘤嘤！’。” “……你要是再嘤我就往你嘴里灌水银了。”宁远修威胁道。 “好吧，我投降。”陆辛耸了耸肩。绿灯亮起，陆辛缓缓地发动汽车，顺手打开音乐，《still water》温柔而舒缓。 宁远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最近雨茜好么？” 陆辛愣了愣：“在她妈妈那儿。” “五岁的时候也要多接触爸爸，否则以后会生疏。” 陆辛答道：“是。” 宁远修转头看陆辛的脸，十几年过去，他眼角也有了些许纹路，不再是那个初见自己时青涩的年轻人。宁远修怅然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陆辛有点被吓到：“怎么忽然这么说？” “没什么，就是忽然有点觉得自己老了。”宁远修直起身，看着窗外。 陆辛瞥了他一眼，安慰道：“别这么说，你永远都是我男神。” 宁远修挑眉：“？？？” 陆辛“呃”了一声：“我是说你在你粉丝的心目中永远都是男神。” “那在你心目中呢？” 陆辛连连点头：“也是男神，你最男神！” 宁远修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又中气十足起来：“亲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经常被我虐待？” 是的！陆辛好脾气地说：“没有的事。” 宁远修很满意这个答案，转而又恶狠狠道：“辛德瑞拉，如果哪天你知道了谁会代替我去演《末世2015》，千万别告诉我，否则我会忍不住把他撕成碎片！呵呵呵呵！” 辛德瑞拉……陆辛额头划过三道黑线：“好的老大！” - 一周后童铭就进了《暗恋》剧组，因为饰演的是炮灰男，所以拍摄周期并不长，然而等他的《暗恋》拍摄结束时候恰好是萧焕进《大荒龙野》剧组的时间，刚好错过。 离开的前一夜童铭大大咧咧地窝在萧焕怀里，拍了拍他微微带些胡渣的脸颊，还有些舍不得：“小爷就要走了，你记得每天给爷打电话。” 萧焕蹭了蹭童铭的额头，低声道：“知道，你别太累，注意身体，和剧组的人搞好关系……” “知道了，你怎么跟老妈子似的！”童铭用脚蹭了蹭萧焕的腿，试图用脚趾夹萧焕的腿毛。 “……”习惯了童铭的小动作，萧焕也不恼，曲起膝盖分开童铭的双腿。高大的身影稳稳笼罩下来，萧焕顺手关掉了床头灯。 -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大荒龙野》剧组公布了所有角色的演员名单，在网络上引发一起讨论狂潮，网友们总体而言对这些角色还是满意的。圣帝却吃了哑巴亏，贡献了一个乐正宇给盛宏投资的电视剧当噱头不说，还因为香蕉台发布《巅峰歌王》的时间不合时宜，完全没起到一个宣传作用。 萧焕指着搜索榜上明显低于《大荒龙野》的曲线：“圣帝这次完全是给盛宏作嫁衣裳，不过他们手上还有一张王牌，方胥……” “听说方胥的唱功非常不错？”宁远修挑眉。 “是很好，”萧焕想起；当初在KTV，虽然设备简陋，方胥仍旧打动全场的歌喉，“圣帝这次斥重金请了台湾著名作曲家和作词家打造，这张EP肯定有些意思。” “那我们只能看他们鹬蚌相争咯？”宁远修摸了摸下巴，背靠在椅子上摇晃。 “可惜我们不是渔翁，”萧焕冷静地分析，“盛宏算是新起之秀，圣帝则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有抬头的趋势，现在凭我们的实力想要和这两家比，实在还差得太远……我认为另辟蹊径，可能是个更好的办法。” 宁远修愣了愣：“另辟蹊径？” “在艺人上我们的确比不过盛宏圣帝，但我想我们如果换个思路做动作特技团队的话，无论是我们自己国家的动作片还是国外那些甚至是好莱坞的片子，都需要这方面最专业的人员，很多武校和培训基地都有影视武打特技专业，但绝大部分教练自己甚至都没拍过戏，或者是在剧组里做过群众演员，而我们的资源完全不同，有薛老师在，再凭借手里的资源找一些讲师来上课……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仅仅要培养一批简单的会武术学员，而是正在能把他们送到剧组去，成为以后的武打明星，甚至是巨星……前几天日本的西岛先生联系了我和薛老师，有意思和我们进行这方面的合作，希望送一批日本学生过来，我想这是一个机会……”萧焕思忖道。 Olivia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的思路之前的确是被束缚住了，不过我觉得能把这个做大，也算个好方法。但是艺人们……” “我们的目的始终是立足这个圈子，最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做成一家娱乐公司，”萧焕郑重道，“所以艺人方面还是麻烦Olivia你多费心，而我这边我会和薛老师一起跟进。” 宁远修感慨道：“梁朕，没想到你对这方面那么在行，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萧焕笑了笑：“远修哥，你和我说的，是金子，怎么也能发光。” -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宁远修工作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出了焕海特技团队招募的第一期宣传视频。凭借着薛海的影响力，宣传片邀请到了许多重磅明星和业内专业武术指导甚至是导演们的祝福，但最出彩的莫过于萧焕一段单人武打的片段。 秦玢特意从上海赶来随组拍摄了这一段视频。由薛海亲自设计的这段动作里，萧焕一身宽松古装，持剑立于仙云缭绕的山巅，周遭俱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白，松针支撑不住积雪簌簌摇晃，一片雪花落下的瞬间，萧焕随影而动，长剑恍若裂雪般随着灵巧的身影蹁跹若云，广袖翻飞间白色袖口掠过镜头，下一瞬镜头切换到古宅深院。沉重的基调下萧焕已然换做民国装扮，每一寸动作都沉缓稳重，抽丝剥茧般动作中底蕴深藏却不失灵活，一盏茶中茶叶在泛起金圈的黄汤中沉浮。萧焕的动作恍如那片茶叶，滚水席卷而下的瞬间从骤然爆发出骇人的魄力，镜头定格在他毫无表情却锋利深邃的目光里。最后的场景是在现代，镜头拉远，黑色的眸子冷冷瞥过四周，周围的黑衣打手稍有畏惧的退缩了几步。萧焕从容地解开西装外套，又松开袖口上的扣子，唇边划过一丝冷笑，瞬间如同鹞子一般疾驰而出，电光火石间轻松撂倒打手。 最后萧焕平静地戴上墨镜，走向镜头。 “完美！”秦玢恋恋不舍地看着最终剪完的视频，“我想最后网友们肯定会要求出一份没有祝词和招募词的单人版视频，所以我还是先剪了吧免得网友到时候再辛苦……” “你够了啊！我这是招生不是相亲！”宁远修对秦玢有意私藏一份萧焕的视频表示很不满意。 “我只负责把视频做好，别的你管我……”秦玢翻了个白眼，又两眼发光地问萧焕，“上次给你发的两组写真可以一起放上去么？为了部落！” “……放吧。”萧焕答得有些勉强，但还是答应了。 - 宣传视频放出后，立即收到强烈反响，收到的报名表远远超过预计。 宁远修看着萧焕列出来的数据惊讶道：“我倒是没想过会有那么多人报名，你说我是不是可以转行做校长了？” 而引起最大反响的莫过于萧焕本身，萧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微博粉丝数已经破万了，唯一的一条“我开通微博了”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评论挤爆。 ——天哪！！！前段时间还在猜宁男神身边的人这到底是谁，居然真身在这里！！！啊啊啊啊！ ——[花心]我觉得我有新男神了！ ——身材好好啊[口水]好帅好帅QAQ！ ——你们团队收不收女弟子啊[大哭]！！！ ——…… 萧焕想起之前从童铭微博顺藤摸瓜来的几个粉丝还在这条微博下留过言，幸而新的评论并没有注意到最初的几条评论。萧焕把这条系统自动发的微博删除了，换上一张秦玢之前拍而未传上去的写真中的一张，配上文字“今天你运动了么？[思考]”。引来一片“啊啊啊啊”。 距离《大荒龙野》进组还有最后不到一周的时间，萧焕接待了西岛康明亲自送过来的一批日本学生。八个日本青年，外加数量不小的报名表中薛海亲自挑选的八个中国青年，十六个人组成了第一批焕海动作特技团队的学生。薛海亲自授课一节后又由萧焕带了几天的课，其余的时间则交给请来的专业教练。 十六个人中薛海和萧焕筛选了三个外形和能力都过得去的，作为重点培养对象。 - 进组前最后几天，《风起》开始了第一波宣传，圣帝为了这一次的票房几乎是不遗余力，地铁站公交站的巨幅广告牌上随处可见宣传海报。宁远修几个自然不用说，而另外几个新星也成了路人关注的焦点。 最出彩的毋庸置疑是方胥，海报上的定妆照已经足够令人动心，放出的三分钟宣传片中，方胥占据的比重里，将杀伐果断的凛冽之气和纵横庙堂的策略谋算在短短几秒钟里诠释得淋漓尽致。以及最关键的一点是——颜好，女粉丝尖叫着在视频下刷屏“啊啊啊啊啊小鲜肉”。 童铭的劲头虽然比不上方胥，却也吸引住了大部分人的眼球，一时间各种代言和商演的邀约接踵而至。 除此之外，一部美男云集的电影最开心的莫过于腐女们，欢天喜地地开始截图组各种CP，其中支持率最高的竟然是方胥X童铭，视频网站也放出了之前录制邀请了几个主演进行简单的互动采访的微访谈，美女主持堂而皇之地表示自己最看好方胥童铭这一对。 电脑前的萧焕冷着脸关掉了视频。是炒作。嗯，炒作。 ——咦，总觉得乐乐在哪里有些不一样了，是我的错觉么[思考]。 萧焕正准备关掉电脑，忽然看到这么一条。乐乐指的自然是乐正宇，发微博的也是乐正宇贴吧吧主的个人账号。 萧焕犹豫片刻，点进了评论，一部分乐正宇的粉丝被炸出来纷纷说感觉是不一样了，演技好多了！ 点了几张粉丝们兴高采烈地拿出来打那些曾经说乐正宇演技一般的人的脸的截图，萧焕鼠标在屏幕中乐正宇精致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屏幕外的萧焕面部线条紧绷，乐正宇宛如突然开窍般的演技似乎是向他示威，曾经他把所有最好的资源捧在手里奉给乐正宇却被视若敝履，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有人敲门，萧焕回过神，关了电脑走到门口，是陈棋，一脸扭捏着挺不好意思的样子：“嘿嘿……梁老师……” 萧焕没把人迎进来，干脆地在门口说：“说。” 陈棋对着房门里探了探，挤眉弄眼：“我能进去说么？” “多少时间？”萧焕看了看表。 “很快很快！”陈棋一叠声的。 “很快就在门口说吧。”萧焕直接走出来，在背后关上了门。 “靠！梁老师你是金屋藏娇了么……进去一下都不行！”陈棋有点委屈。 萧焕上下看了眼浑身是汗的陈棋，平静地解释：“我怕你汗水打湿我沙发，要是明天我从沙发上剥下一层盐我一定会被恶心死。” 陈棋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你和铭哥在健身房不还一身汗搂搂抱抱的……” “我是在帮他拉伸……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陈棋想起来童铭被压腿时候狼哭鬼嚎的样子，吞了吞口水：“还是算了！……对了梁老师，我找你是想说，你不是开了个什么动作特技培训班么，嘿嘿……我……你看我能参加不？” 陈棋在这大半个月里还算是有所长进，没像最初那样一身宅男相了，隐隐有了肌肉的轮廓。萧焕看着陈棋：“我们这次招生，最差的学生也是能单手碎砖，如果你想去给他们做沙包的话我没意见，不过我建议最好你先和你的经纪人联系一下。” 陈棋目瞪口呆，又视死如归状：“我不介意啊梁老师！我从小就想学武术，再说了，再些日子我就能去拍电视剧了，等我出来就是咱们团队第一个上电视的学生啊！多大的噱头啊你说是吧！” 萧焕竟莫名地觉得有些道理，可再打量陈棋和那几个学生明显不在一个级别的身材，撇了撇嘴：“团队训练会有对打，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怕啊！”陈棋拳头舞得虎虎生威，“我也是练过的！” 萧焕最后看了一眼陈棋不怕死的的样子，打算先记在脑海里，恐怕明天陈棋回来就不是同一个画风了：“那你明天去报名吧，先试试看……要是不行就……” “怎么会不行！”陈棋拍了拍胸脯，“梁老师，作为你的第一个关门弟子，我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 什么时候承认你是我关门弟子了……萧焕囧了一下，不动声色道：“哦，那你加油吧。” 第五十六章 《大荒龙野》的拍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Y省。为了这部40集的电视连续剧，盛宏投资了一个多亿,从去年五月份开始动工建设大荒龙野影视基地,总建筑面积将近3万平方米，近两百个单体建筑。 山麓下的影视城依山傍水，最初的拍摄就在这个地方进行。交通并不便利,演员们基本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再接一堆通告。安心的在影视城的拍摄,有时候也别有一番空闲和乐趣。 而在B市的团队方才起步，核心人物萧焕和薛海却都在影视城里,两处几乎算得上是天南地北，萧焕每天凭借着助手发来的只字片语了解着团队的运作情况,有时候还会收到陈棋的反馈。陈棋在电话那头愁眉苦脸地抱怨这简直就是一场暴力的肉搏,萧焕听了反倒放心，起码教练和那些学生训练时候都没有在划水。 “CUT！” “辛苦了辛苦了！”工作人员上前笑着递上萧焕的外套。一二月份正是最冷的时候,幸好影视城所处的位置靠南边，否则这么一套赤膊的动作做下来非冻死不可。 一旁的工作人员全副武装都冻得发抖呵气如霜，萧焕却像没事人似的，气息平缓后上身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挂着汗珠，萧焕随手拿毛巾擦了几把，为了防止感冒很快套上了军大衣。 “简直完美。”谢芒看了回放后感慨，“这都不用多拍几条了，一次性就过。”萧焕的几个吊在威亚上的完美动作令他激动得几乎起了鸡皮疙瘩，随着合作次数的增加，萧焕似乎越来越能体会到他想传达的意思，有时候甚至连分镜手稿都不再需要，萧焕就能完美演绎他脑海中的画面。 由于宁远修的角色不会功夫，萧焕最终在剧组中扮演的是乐正宇的替身，起初他的确有些抵触，然而毕竟是为了整部作品，也仅仅是完成工作而已。 萧焕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随手拿出手机翻了几下，看到几条童铭的未读短信。 “我在《暗恋》戏份拍完了，下午回B市。” “对了，你们剧组过年有休息么？” “我打算抓紧时间把工作都做了，然后在过年前腾出一周来Y市找你。” 萧焕摸了摸手机屏，回复道：“一周后会回一趟B市，到时候见。” 在诊所的时候，因为彼此都不了解对方的心意，所以将睡在一张床上的本意诠释得无比纯洁，而真正确定关系后，反而因为工作的缘故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 童铭有些遗憾地看着手机，心里却又隐隐因为下周的见面而雀跃。机场开始播放即将起飞的航班。童铭喝干最后一口咖啡，苦得吐了吐舌头，戴上墨镜往登机口走去。 前方的一个身影意外地眼熟，也和他一样带着帽子墨镜大口罩，童铭脑袋上有个灯泡一亮，快跑几步轻快地跟上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听到疾驰而来的旅行箱拖地声，方胥停顿了步伐向后看，墨镜大口罩，是童铭。 “嘿好巧啊，这里都能遇到！”童铭大大咧咧地和方胥打了招呼，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个带着墨镜，看上去有些面熟的女生。童铭冲她笑了笑：“你好。” 女生挺高冷地并没有搭理童铭，童铭讷讷地收回了友善地伸出的手，刚打算和方胥说两句话，却被对方很快地阻止了：“不要走太近，有狗仔。”方胥撂下这句话后，迅速地头也不回地和女生一起走开。 童铭在原地愣了愣，几乎是电光火石间想想起来，这个眼熟的女生是圣帝最近力捧新女团hero girls的队长雨欣。童铭被拒绝地有些摸不着头脑，兴致缺缺地给萧焕发短信告知了这件事，很快收到了萧焕的回信。 “这很可能是在他们出专辑前的绯闻炒作，圣帝自炒自卖，做给媒体看的，最好狗仔没拍到你和他们一起的画面。要是拍到了也不要紧，Olivia知道该怎么做。” 萧焕看到童铭的描述就知道可能童铭就这么无意中摊上事了，如果圣帝知道自己造的噱头还莫名被对手公司的人沾了光，那最近为他人作的嫁衣裳也太多了，难保会不会真的对付上童铭。萧焕知道童铭胆小怕事，于是在最后加了一句安慰。Olivia有时候就是那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女汉子，让公司里的艺人们都觉得只要这个娇小的女人在就格外心安。 一旁伸过来一只手，面前的光线被人挡住，萧焕动作一顿，抬起头，眸色顿时就暗了。 乐正宇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放在一旁的圆桌上，冲萧焕不熟练地笑了笑：“梁朕，喝点姜茶，免得受凉。” “谢谢。”萧焕收起编辑了一半短信的手机，礼貌地站了起来。在这个剧组乐正宇算是他的前辈，面对对方只能恭敬。萧焕退开半步，位置恰好可以微微俯视乐正宇。 萧焕一个下意识地退步令乐正宇觉得他是在可以躲避自己，心想也许是因为公司立场不同而产生的抵触。他平时不是个爱笑的人，所以笑容也很快收了回去，金雕玉琢般的一张脸，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萧焕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对方的灵魂里去：“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因为有你做替身，省下了很多工作，而且你做得特别漂亮。” 乐正宇试图从萧焕眼中找到一些当初在圣地大楼内惊鸿一瞥的熟悉感，却发现对方眼中的一切都只属于梁朕，与之前没有半丝相同之处。乐正宇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有些不甘心，指着桌子另一旁的位置问：“我能坐下么？” “随意。”萧焕等乐正宇坐下后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手不由自主地攥住了口袋里的手机。乐正宇看似只是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可萧焕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于是便等着他先开口。 果然没一会儿乐正宇就按捺不住了，视线习惯性地垂向脚尖前一小块地面，状似随意地开口道：“对了梁朕，我记得我们之前在圣帝见过，你还记得么？” 萧焕想起童铭试镜那天的情状，不咸不淡地答了声：“记得。” “我认识一位……故人，感觉上和你特别像。”乐正宇看着萧焕，语调生涩而试探。 “是么？”萧焕将纸杯中的姜汤一饮而尽，随手把玩着，“说实话，之前也有人说我和他认识的人感觉相似。可毕竟我不是，人这一生遇到的那么多人里，上帝造人的时候，也做不到百分百的区分开，性格外貌，总会有撞上的地方。有时候你错认一个人，可能不是因为他们相似，而是因为你记忆力有之前的那个人，所以会刨根到底地从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身上找出相同点来，你说是么？” 乐正宇愣了愣，讷讷地摇头：“……你说得对，不过……” 不远处宁远修恰是时候地对萧焕招了招手。 “远修哥喊我过去，不好意思。”萧焕打断乐正宇。 乐正宇呆了呆，“哦”了一声。 萧焕起身毫无留恋地离开。乐正宇于他，是压在心口的一块石头，曾经一厢情愿的苦恋中，他能接受乐正宇恨自己，背叛自己，但不能接受他和萧荣勀联合着害自己。这些年乐正宇容貌不曾改变，却又似乎悄然地添上了一抹他不熟悉的东西。萧焕大概能明白乐正宇试探自己的目的，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对方这样小心翼翼又示好般的试探是为了什么。 因为爱？ 萧焕心里嗤笑着自己的脑洞大开。 宁远修身边并没有很多人，剧组的人都混得略熟了，可毕竟影帝气场摆在那里，休息的时候也鲜少会有人去打扰。 “Olivia刚才给我发了方胥的新EP，要不要听听看？”宁远修捻着耳机。 萧焕一边接过耳机：“我不记得圣帝有发行EP，不是说月底么？” 宁远修挑了挑眉头：“我有路子啊亲！” 说的也是，这世上哪有什么不透风墙，签了保密协议的事都可能会有人抖出去，更何况是经手多人的EP？ 萧焕示意宁远修可以开始，宁远修按了播放。 宁远修笑问：“听出是谁作曲了么？” 前奏一出仿佛天地空寂，萧焕惊道：“是蔡商？……风格和他海洋四重奏系列非常相似，但他最初只创作出了前三部，难道这是？”蔡商是台湾著名作曲家，海洋四重奏系列的前三首更是拿过金奖无数，歌后周晚晴甚至凭借着第二首获得了格莱美奖的提名。 “对，这就是第四部。”宁远修耸了耸肩，“据说是蔡商看到方胥后顿时激动地把自己关在创作室里两天两夜创作出来的。” 恍如置身半空，寂静地俯瞰阳光下碧蓝的海面，平静而慵懒地拍打着礁石。钢琴声舒缓偶尔抑扬，却并不打破这场世界尽头般的平静。直到方胥的声音出现，低压而深具磁性的嗓音令人猝不及防地从半空中失重般下降，迎面扑来的是镜面般湛蓝的海水，一瞬间被海水浸没，慌乱无措地挣扎间宛如天神歌颂般的嗓音安抚而治愈，令人逐渐平静，在海水中深深浅浅地呼吸，恍如化身人鱼，就此长眠于海底…… 萧焕皱眉，宁远修叹了口气：“太完美了，我非常后悔当时没有签下方胥。” 如果当时选择的方胥，就以为着放弃童铭。一想到让童铭在圣帝独自闯荡，萧焕心里顿时有些别扭：“其实童铭也不错。” “我不是说童铭不好，我的意思是……方胥实在是强大，他表现出来的能力，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人应该有的……”宁远修又叹了口气，“童铭是一块可以雕刻出精美作品的原木，方胥已经是一件杰作了。不过我相信刑导当时做出和我一样选择，肯定有他的道理……” 陆辛打完了电话走了过来，神色矛盾。 宁远修看出来他步伐间的犹豫不决，憔悴道：“说吧，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是Olivia，让我们看新闻，说是《末世2015》已经公布了参演的华人名单了……”陆辛踯躅道。 宁远修的脸色有些发白，又强忍住心头的不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不想看，你直接告诉我是谁。” 陆辛眉毛纠结成一团，嘴唇开合几下，方才出声：“是圣帝的……方胥……” 萧焕心头大震，立即转头看宁远修。 宁远修愣了很久，半天才哼了一声，苦笑：“方胥……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 “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晚上，童铭躺在床上，用肩膀夹着手机，两只手腾出来剪脚趾甲。 萧焕翻着一天的娱乐新闻，安慰道：“没事，不是你的错。”岔开话题：“今天做了什么？” 童铭剪下的指甲一个飞溅划在脸上，童铭哀嚎一声，一边趴在床上找遗落的指甲一边回：“今天光在飞机上打盹了，刚才去加拍了一组代言广告。” “你刚才嚎什么？”萧焕问。 “剪……剪脚趾甲的时候指甲不小心掉到床上了……” 萧焕沉默了一会儿：“记得把指甲捡到垃圾桶里，别在床上剪指甲。” 童铭叹了口气：“你就是嫌弃我弄脏你的床。” 这都被你猜中了。萧焕回道：“不是，我是怕你这样躺着捡不小心指甲溅到眼睛里。” 童铭顿时受宠若惊。 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这一天的心情都是大起大落，听到童铭的声音才稍微安慰些。萧焕看着网络上掀起狂澜大波的“方胥潮”，料想自己早上是想错了。最初以为是圣帝想借方胥和hero girls的雨欣造绯闻从而推出方胥的EP，可照现在的势头看，反而是圣帝想借方胥热再把雨欣捧红了。有时候一个团队存在的目的也不过是捧红一个人，雨欣极有可能会脱离hero girls带着一大波粉丝单飞。 而这些都不是重点，萧焕手指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着屏幕上方胥的照片。这样年轻的一个人，有什么背景和能耐能受到好莱坞的认可，国内不是没有进军好莱坞的演员，可毕竟都是有基础有实力的。方胥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先后出演《风起》的男二号，获得蔡商亲自作曲又在圈子里的人还没回过神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好莱坞。 圣帝就算再有能力，却也从来没有到了随便送个人就能进好莱坞的程度，更何况还是个新人？萧焕蹙眉，拿起手机。也许有一个人可以解答他的疑问。 第五十七章 周寰接到萧焕的电话说不出的意外,除此之外还有些百感交集——毕竟上一次分开的时候对方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表情,而这次却是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他最近正为了订婚宴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这时候看到手机屏幕上“梁朕”两个发亮的字,心里强烈的愧疚打败了烦躁。 “喂，是我,梁朕。”萧焕道。 “我知道,呃,我是说，我存过你号码所以知道是你……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么？”周寰有些紧张，电话那头平静的声音令他有种隐隐期待对方来阻止自己的订婚，又下意识的希望对方不是来胡搅蛮缠影响自己。 “没什么大事，就是向你打听个事。” 周寰松了口气，有依稀有些失落，立即道：“有什么事，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 “就是《末世2015》里面华人配角那个事，今天看到了演员名单，是方胥……” 电话那头的周寰顿了顿，萧焕心脏提了起来。 周寰思忖片刻，圆滑道：“其实我最看好的是宁远修，但你也知道，因为他自己的档期缘故，所以……” “这个我知道。”萧焕说，“我想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你们选择了方胥，据我所知他在国内也不过是个才参演了一部电影的新演员，更何况那部片子还没上映。” “的确是有很多华人通过关系来联系我，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梁朕，我一直当你是……所以我想就算告诉你，也希望你不要外传。”周寰犹豫了半晌。 萧焕拧起眉头：“这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我当然相信你！”周寰忙道，“……你知不知道方权？” 方权是圈子里曾经叱咤风云的影帝级人物，三十不到就打入好莱坞，成为在好莱坞最具影响力的华人男演员。后来随着年纪增大，也许是看破红尘，方权放弃了手中一切机会，选择了去华影做了讲师。五年前他和家人出国度假，却意外地出了车祸，最终回归故土的只有一罐骨灰。 萧焕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方胥和方权……” “我只看了方胥公司发来的面试视频，别的都是听周围人闲言闲语说起来的，具体准不准我也不知道……但方胥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周寰感慨着。 萧焕又和他寒暄几句挂掉了电话，却因为周寰不确定地提到的这层关系内心动荡。 华影。方权。方胥。 方权的家人对外人来说并不是个谜，妻子和独生女，都在那场车祸中丧生。而方权却是家中独子。然而方胥的毕业学校则是华影，虽然按年份算在他入学前方权就已经去世，更何况单凭同姓也并不能断定两人之间就有所联系。 但周寰口中方胥和方权多多少少有关联也绝非空穴来风，所以必须得看到方胥的家庭背景资料才行，而这些恐怕只能去查方胥曾经的一些资料了。萧焕心里大约有了判断，甚至有些松了一口气。 如果方胥真的和方权有了些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对方是敌是友，又成了一个未知数。 萧焕始终记得一个圣帝只有不多人知道的丑闻——五年前萧荣勀在负责圣帝面对各大影视学院招生时候，居然发生了强迫女学生上床事件。事实上这类事情在圈子里已经成了惯例，很多女学生为了搏出位也不会介意以肉体为代价。而萧荣勀无意沾上的这一位却是一朵不折不扣的白莲花，事后第二天跳楼自杀了。 萧荣勀吓得整日提心吊胆，为了压下去这件事情不惜动用各种人脉和金钱，因而也不得不找上了当时圣帝的一把手萧焕。毕竟是亲人，即便萧焕再怎么看不起萧荣勀，却也只能出手帮了自己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一把。然后之后这件事却成了萧荣勀心中无法抹去的毒瘤，总觉得自己有把柄握在萧焕手中，逐渐导致之后两个人关系愈发更僵。 然而钱再怎么诱人，却封不住所有人的嘴——更何况是方权这种完全不缺钱的。当时的方权要跳出来揭露这件事，却被院长压了下去。方权气不过，在博客上含沙射影地写下了一大段批判文章，而随后不久方权就在国外发生车祸死亡。 萧焕当时下意识地觉得这并不是一场意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萧荣勀，而这只让伯侄两人间的矛盾罅隙更深。 萧焕忍不住想起当初试镜时候方胥毫不犹豫地任由弓箭射向门口樊洪川时候戾气的眼神，以及箭偏离时候的轻描淡写。 樊洪川是萧荣勀亲手扶植成的帮手。 如果方胥从一开始进圣帝的目的就不单纯……那么…… 萧焕吐出一口气，闭目靠在椅背上。 - 关于方胥的一切萧焕并没有告诉宁远修，宁远修一如往常地拍戏，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果然不出几天有关方胥的新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娱乐圈——进军好莱坞最年轻的的华人、方胥新EP华籁乐章蔡商倾情作曲张滨妙手填词、海洋四重奏最终章终现江湖…… 所有泛着金光的词汇将这个新人打造成得宛如天神，很多人也许是因为炒作而红，而方胥则是在能力上也感动了一大批人。圣帝借此再一次推出了《巅峰歌王》，并且借着方胥这股火热的劲头宣传歌王比赛冠军无论男女，可以直接参与方胥第一张专辑。这无疑是给了一众有着明星梦唱歌梦的青年一个疯狂的理由，一时间《巅峰歌王》还没播，却已经风头无二。 - 一周后萧焕回到B市，帮宁远修处理一些小事，主要还是为了团队。 公司原本几乎一直是闲置着的练功房已经被十几个年轻人充分利用起来。萧焕一进门，就听见几个年轻而有力的低吼声，见萧焕进来，教练拍手让大家停止训练，年轻人们迅速整齐一划地站好，恭敬鞠躬，齐声喊“梁老师”。 萧焕点点头，视线落在站在中间的陈棋身上。有些日子没见感觉他赤着上身的身材又好了很多，也不像之前那样高而瘦削，浑身一股子颓靡，眼神变得清澈而坚定。 萧焕示意陈棋出列。陈棋愣了愣，老老实实地出来了，萧焕猝不及防地来了一个扫荡腿，陈棋迅速反应过来侧身避过。 萧焕拍了拍手：“真的有效果，归队吧。” 陈棋也因为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惊呆了，挠了挠头，后退两步一没留神自己把自己绊倒了，摔了个屁股蹲儿。周围的年轻人都稀稀拉拉地笑了起来。 因为萧焕的到来，这一天的训练结束得较早。陈棋急匆匆地换了衣服跟上萧焕，一脸殷勤：“梁老师，我请你吃饭吧！” 萧焕回B市已经一天，到了晚上自然是想早点回公寓陪媳妇儿，于是看了看表：“今晚我还有事，改天吧。” “啥事儿啊？陪铭哥？”陈棋低声挤眉弄眼。 萧焕顿住脚步看着陈棋，眼神变得凌厉。 陈棋一下子脚步没刹住：“哎你怎么忽然停住了！”陈棋愣了愣，又笑嘻嘻地说，“哦，我是说，你俩每次都好得像黏在一块似的，我有几次去找铭哥他都不在房间，湛哥说他平时都住你那儿，嘿嘿！” 胡湛……萧焕眼神发暗。 陈棋一看萧焕眼神不对，又小心翼翼地问：“哎，梁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怀疑你是同性……那个啥哈，我就是挺羡慕你们的，跟亲兄弟似的……啊哈哈，要不要把铭哥叫出来一起吃饭？” 萧焕看着陈棋，眼神里有警告：“陈棋，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陈棋愣了愣：“记得，谨言慎行……放心吧梁老师，咱们公寓里发生啥打死我也不会说的！我嘴巴最牢了！” 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萧焕又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我明天下午回Y省，明天中午请你吃饭。” “哦，好……”陈棋看着萧焕挺拔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头，又一个劲儿挥手，“梁老师！明天你请客，我付钱啊！” - 萧焕急匆匆地赶回公寓，又在电梯里照了又照，胡子刮干净了，穿戴整齐。Y省的紫外线强烈，虽然是冬天却也把皮肤晒黑了一些，不过小麦色的皮肤更显男人味。萧焕摸了摸下巴，对着电梯镜子门上映着的自己笑了笑，大步流星地迈出电梯。 走到门口萧焕刻意放慢了脚步，似乎之前火急火燎往回赶的是另一个人，萧焕露出一抹自认为最迷人的微笑，从容不迫地打开门。 黑灯瞎火。童铭不在。 萧焕精心整饬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解下领带扔到床上，把旅行箱随意地靠在一边。 - 童铭原本赶往下午的通告就要赶回公寓，却意外又接到了Olivia电话说要补拍一组封面，一切工作就绪就等他一个人。童铭不能请假，只能抱歉地给萧焕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萧焕沉声安慰他没事，童铭对着话筒忽然有点心酸。那些工作萧焕可以不用来B市完成，坐将近十个钟头的车到机场再飞北京完全是因为见他，而自己却因为要拍封面连赶回去见他的时间都几乎没有。 “他们喊我们过去了！”闪闪跑过来提醒已经穿戴好的童铭。 童铭挂了电话，收起所有表情。 所有工作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童铭心急着回去，给萧焕打了个电话。萧焕却在一头问：“吃饭了么？” 童铭愣了愣，老老实实交代：“拍之前吃了几口泡面。” 萧焕呼吸一窒，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火，又努力强迫自己柔和地说话：“别回公寓了，来AX酒店，我订了房间。” 订房间……童铭眨了眨眼，脑海里生出些限制级画面。 童铭打发了闪闪先走，自己打的去了酒店。 在门口吞了吞口水，童铭按响了门铃，很快门开了，萧焕挺拔的身躯立在门口，穿着浴衣，胸膛露出一大片小麦色。 简直是情.色诱.惑……童铭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却被萧焕一把拉进房间里，萧焕迅速将童铭整个人压在门上，冲力直接将门带上，童铭发出一阵闷哼，刚要说话，有被萧焕很快压下来的嘴唇堵住声音。 这个吻激烈而绵长，萧焕灵巧的舌头在童铭口中游走，又猛烈地捕捉着另一条因为不熟练而忘了动作的舌头，激烈的吮吸深吻中脑海里一切理智都瞬间爆。童铭在因为这个吻而疯狂升起的情迷意乱中抱住了萧焕的头，唇上却忽然一阵空落落。 童铭失落地睁开微微湿润的双眼，见萧焕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英俊的眉目间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 童铭顿时老脸一红，揉了揉嘴唇：“擦，你简直像一条发.情的野.狗！” 萧焕也不作答，笑哼一声转身往房里走，童铭亦步亦趋地跟上，这才有功夫环顾四周：“我的天，这个房间一晚得多少钱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几天因为事情比较多所以章节比较短小，长乐会尽快恢复5000+的粗长君的么么哒~ 第五十八章 萧焕没答话,端过一碗叉烧乌冬面。童铭闻到香味顿时肚子就咕噜噜地叫了，眼睛绿得跟难民似的开始对面下手。 “慢点吃,”萧焕无奈地帮着他脱掉羽绒外套，“Olivia每天饿着你么？一顿晚饭没吃就跟饿了几百年似的。” “你还真说对了，”童铭幽幽地从面碗里抬起头,“来了个不知什么营养家给我们安排每日食谱,全是蔬菜水果蛋白质，连肉都看不到。”童铭一脸我已经八百年没吃人肉的表情。 萧焕把衣服扔在沙发上，靠近了些：“咸么？让我尝一口。” “还成，挺好的,有肉就好了！”童铭用勺子勺了一口汤吹了吹，递给给萧焕。萧焕脸靠得近了些,热气就喷在童铭脸上,童铭顿时脸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烫。 “怎么了？”萧焕笑了一声，“太久没见想我了？” “想，这不是拍完封面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么！” 童铭继续努力地对付着面条，萧焕就坐在一旁看着。 风尘仆仆地赶来，童铭脸上还有些室外残留的冻痕，萧焕伸手轻轻抚了一下：“脸倒是没冻坏。” “没有，从车上下来跑了几步就进酒店了。”童铭又稀里哗啦吞进一大口面条。 萧焕的手顺着他的脖子往下移，捏了捏童铭的手臂，隐隐有些心疼：“又瘦了。” 童铭嘴里含着面，答得模糊不清：“现在那些小姑娘都喜欢那样的，没事儿，看着不是特别瘦。” 萧焕叹了口气：“别再瘦了。” 童铭因为他语气里的无奈停下了动作，满怀期待地觉得下一句应该会是“我会心疼”类似的话。 萧焕看着童铭亮晶晶的眼睛，说了下一句：“否则我就只能再把你带回健身房单独训练了。” 你大爷！童铭当即表示谁爱去谁去打死我也不去。 萧焕思忖片刻，认真道：“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参加公司的动作特级训练团队，你看陈棋原来一副难民样，现在身材也挺好了。” 童铭吃饱了，放下面碗打了个嗝：“别劝我！哪一天我胖得不成人形了，我就去找个瘦高个儿一起去说相声，打死我也不去什么动作特技训练！” 懒到这种境界了。萧焕在心里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儿，从身后搂住了童铭的腰，明显感觉到童铭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下意识地拧过身来要继续开门时候那段无疾而终的深吻。 萧焕亲了亲童铭的嘴唇，假意嫌弃道：“一股面汤味。” “是么？”童铭呵出一口气闻了闻，“太香了，我就喜欢这种味道。”说完又去扑萧焕的嘴唇。 还敢再不要脸一点么？萧焕有些无奈，可鲜肉送上来，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一场深吻过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萧焕手向下一探，看着童铭一下子紧张起来的湿润眼睛，嘴角挂上一抹笑意：“你硬了。” “说得你没硬一样！”童铭感觉到萧焕灼热的□已经贴上自己的小腹。 萧焕低声笑了，喘着粗气道：“先去洗澡。” 童铭又在萧焕怀里窝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刚走到浴室门口又被萧焕叫住。 萧焕挑着眉毛看一脸困惑的童铭，从身后取出一个塑料袋，将里面一条黑色的内裤扔过去。 “这什么呀？”童铭堪堪接住，抖开来一看，顿时脸上就烧了起来，结巴了，“你你你你……” “这牌子也挺贵的，你继续扔在诊所还是浪费，我就替你拿过来了。”萧焕看着童铭惊讶而羞涩的表情，顿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他扔过去的是童铭留在诊所没带走的gooddevil的内裤。萧焕惬意地坐在床上，看着童铭灰溜溜地拎着内裤进浴室。 浴室和外间的隔间是一层毛玻璃，在外恰好能看见童铭洗澡时候依约的身影，萧焕有些后悔选了这样一个房间，虽然开着电视，眼神却完全不受控制地落在玻璃上童铭洗澡的身影。萧焕干脆关了电视，侧靠在床上，将这块不透明的玻璃想象成一个巨型屏幕。 屏幕里演员的手伸向□，童铭侧身洗了洗身下那话。萧焕顿时有些口干舌燥，伸手举起一旁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心里有些怨怼这玻璃为什么不干脆就装成透明的。 这时候童铭忽然伸手擦了擦毛玻璃，沾到水的那一处忽然变得更加透明，童铭的眼神得意洋洋的，声音欢快地隔着玻璃传了过来：“就知道你在偷看！” 萧焕张了张嘴，忽然发觉喉咙生涩。他缓缓地从床上走下去走到毛玻璃前，双手支着玻璃，眼神警告地看着里面的童铭：“如果你还不出来，我不介意进去找你。” 童铭哆嗦了一下，往前移了一步，从那小块半透明的玻璃前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歇。萧焕松了一口气，又等了许久，才看到童铭磨磨唧唧地从浴室挪出来，浴袍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萧焕：“……如果你打算这么睡的话，我也不介意。” 萧焕垂下眼帘，靠在床上，开始……玩手机麻将。 童铭凑了过去：“你这不能这么打！他上面都听牌了，肯定在等一筒你还出！” 对家没动静。 童铭：“……” 目的已经达到，萧焕扔下手机，危险地靠近童铭，另外三个玩家已经开始拼命刷“我等得花儿都谢了”，萧焕干脆把手机按灭了。童铭也不再躲闪，任由萧焕脱下了他的浴袍。萧焕冲着童铭耳畔呵了一口气，感觉到童铭哆嗦了一下，又再接再厉地从耳边吻了下去，直到他发出细细的呻.吟。 轻而易举地脱去童铭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内裤，一阵热吻中萧焕先让童铭舒畅了一把。激烈的喘息平复后，萧焕又深深浅浅地吻着童铭的身体，手指探向童铭的身后，童铭顿时紧张地离开了萧焕的嘴唇，底气不足：“那什么，不早了，我们还是睡……” 萧焕：“……” 萧焕有些无语：“你就是喜欢前戏……”又贴近童铭的耳朵，把他的手拖向自己的□，沉声到：“那我怎么办……” 手上一片灼热，童铭吞了吞口水，视死如归地搂住萧焕的脖子：“那……那就来吧！” - 结束后萧焕抱着童铭去清洗，长久的分离更容易点燃重逢时的热情，童铭站在浴室里腿软得站不稳，只能靠在萧焕身上。 萧焕稳稳地从身后环住童铭，听他的抱怨：“我看你在诊所住了几个月都没找什么小姐也没见你打飞机，居然现在那么……凶残……” 萧焕笑了：“你还注意我有没有打飞机？” 童铭老脸一红：“不是……这不是男性正常反应么……” 洗完澡睡在床上，没有关灯，童铭摸着萧焕的下巴，感慨着：“真想一直看着你，可惜明天你又要走了。” 萧焕目光柔和地看着童铭，把手环在他的腰上：“明天中午我请陈棋吃饭，你要来么？” “明天有通告，去不了，”童铭有些遗憾，随后警铃大作，“等等，你干嘛请那小子吃饭！” “他付钱。”萧焕了然。 “哦，那就好。”童铭又安心了。 已经一点多了，可两个人都不想睡着，撑着眼皮继续聊天。童铭把腿伸进萧焕的双腿间，萧焕伸手拍了拍那条不老实的腿，低声道：“别惹火。” 童铭一下子收回了腿，萧焕低笑一声，亲了亲童铭的嘴唇。 “在Y省住得怎么样，那里冷么？”童铭问。 “住在影视基地里，山里面，有点冷，不过没这儿冷，”萧焕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等过年前你去Y省就知道了，过年剧组肯定会放假，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去电影院看你的电影，然后在Y省度个假。” “好啊。”童铭憧憬地叹了口气，“真希望那天快点到。” 萧焕道：“我也是。”说罢更紧地搂住童铭。耳鬓厮磨，总是一个温暖的词汇，让人在每一个寒冷的长夜有所依偎，温暖而绵长。 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一段静谧，童铭翻身爬起来，到处摸手机。 “这里。”萧焕从自己那边的床头递过手机，看了眼来电人，皱眉，“Olivia。” 童铭愣了愣才接过手机：“这么晚了还有事？”接起电话：“喂，是我。” 萧焕倚在床头，伸手抓起一件外套披在坐在床上的童铭□□的上身，微微靠近，似乎听得到对面Olivia暴躁的声音，尖利地穿过话筒。 萧焕拧起眉头，对面的声音他听不真切，却又看到童铭茫然地作答—— “没有和他一起……” “怎么可能？我……不知道……” “我就是……有点事，有熟人回来了约我见面……”童铭向萧焕看了一眼。 “不是，真的和他没关系……我也不知道怎么他也会出现在这里。” 萧焕等童铭打了一阵电话挂掉后，问：“怎么了？” 童铭脸色有些发白：“Olivia说有娱乐记者拍到我进这家酒店了,不知怎么还拍到了HROR GIRLS的雨欣出来的照片，被他们主编截住了发给了Olivia。” 雨欣正在和方胥炒作绯闻，却在半夜出酒店，又恰好和十点进入酒店的童铭撞在了同一天。这放到娱乐记者手里一炒作，又是一场涉及方胥的三角关系。童铭刚出道，最好不要惹上什么负面新闻，人品差始终是一个大忌，别的再好也弥补不了。 萧焕也重视起来，安抚道：“既然Olivia已经半路截到了，就应该没事。” 童铭点点头，使劲眨了下眼睛：“真累啊梁朕……” “都会过去的。”萧焕沉声道，“睡吧，有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不会锁吧_(:3」∠)_很纯洁了 第五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萧焕和童铭两人相隔了很久离开酒店,在房间里两个人交换了一个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拥抱，分别了。 童铭一开Olivia办公室的们，就觉得迎面一股波涛汹涌的杀气。Olivia坐在办工作前,一间他进来精致的面孔就板得像块冰锥，把手里的报纸往桌上一砸：“你说吧！这怎么整？” 童铭大气不敢出：“不是已经压下去了么……” Olivia头顶都冒着青气：“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一家娱乐媒体了？防得了这家还能家家都防？” 童铭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解释得很无力：“我真的和那个雨欣没关系，我都不知道她昨晚也在AX酒店。” Olivia挑起眉毛：“你不知道？难道我知道？难道我还要细声细气地提醒你——童少爷,今晚雨欣会去AX酒店，你俩可前往别撞上了,记得避避嫌哦~这样么？！嗯？” 童铭恶寒了一把，连忙安慰道：“姐你消消气，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和那个雨欣一点关系都没有……” “呵,我相信你，你怎么让那些媒体都相信你啊？童铭，我真的是一直都很注意打造你出道后的形象，我承认你也一直没辜负我的那番心血，但怎么这回就出了这么大岔子！”Olivia气撒出来，来来去去地踱了几步，总算是平静了一些，冷静下来，又狐疑地问道，“不过，我想知道你昨晚去AX酒店到底是为了什么？” 童铭愣住了，张了张嘴，总不能说是和萧焕约会去了吧。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一点私事……” Olivia眉毛一拧，正又要开骂，却忽然有人敲门，只能压下怒气，喊了声“请进”。 进门的是胡湛，带着一抹温温润润的笑意，进门就喊“早啊”，看到童铭还很诧异：“童铭？居然这么早就来公司了？我记得你今天不是有通告么？” 童铭正要作答，Olivia却先一步打断了：“我叫他来的，什么事么？” 胡湛笑容一滞，看了眼童铭。 Olivia语气里带了丝不耐烦：“你直接说吧，没事，你们都是我手下的艺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哦，是这样，刚才我大学同学和我打电话，说他们杂志社拍到了……童铭，和雨欣的照片……”胡湛声音略微低了下去，童铭浑身有些别扭，总觉得他说这话似乎是同情，可同情里却又带着什么别的诡异的情绪。 Olivia则是当场黑了脸：“所以呢？我签你是为了你帮我关注着那些小道消息？” 胡湛没料到Olivia是这个反应，当场愣了愣：“Olivia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几个意思，”Olivia冷着脸说，“虽然你这几天没什么事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好好接受我给你们安排的训练，”说着扫了童铭一眼，童铭顿时有种见到高中教导主任的感觉，条件反射地垂下头。Olivia又冷冷对胡湛道：“还有，我听你助理说最近你经常单独出行……我现在麻烦已经够多了，我希望你这几天也能乖乖地公司公寓两点一线，不要到处给我惹什么没用的曝光率，懂了么？” 胡湛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挂不住了，简直比一直在挨训的童铭还狼狈，答了声“知道了”，尴尬地走出了办公室。 童铭以为是Olivia把气都撒在胡湛身上了，还觉得有点愧疚，讷讷道：“姐，其实也不关胡湛的事，你要说就说我吧，毕竟是我错了，我昨晚不该瞎跑的，给公司添麻烦了。” “说你什么？一个晚上消失不见？那胡湛那小子三天两头给我玩消失我是不是要找人把他拖到小巷子里揍一顿？”Olivia没好气地坐到椅子上，扶着额头，“这事儿到时候再说，这几天微博下面肯定会有很多人骂你，你都别回应，等公司处理这事情……去吧，该干嘛干嘛。” “哦。”童铭有些垂头丧气地出了门，不过他并不后悔昨晚的行为。为了有些见不得光的爱情，有时候背负一些东西，反而能让彼此更加珍惜这段感情。 - 萧焕觉得自己快被陈棋烦死了，在一家餐厅坐下没多久，陈棋就跟不说话会死似的扯东扯西连自己五岁还尿床初中毕业一米六，高一一米八的事情都抖出来了。萧焕唯一分析出的一点就是陈棋家境不错，也难怪能在公寓里住得那么没心没肺。萧焕有兴趣知道的就是他的家庭背景，然而陈棋没多提，萧焕自然也不会开口问。 萧焕心不在焉地晃着杯里的红茶，听陈棋问：“对了，梁老师，我昨晚去你房间找你了，你怎么不在？” “昨晚出去住了，找我有事？”萧焕料想陈棋也没什么大事，否则也不会等这会儿才想起来问自己。 “哦，就是昨晚我吹风机坏了，想找你借来着。”陈棋嘴里嚼了一块龙虾，含糊不清。 萧焕抬头瞥了陈棋一眼，觉得自己的关系应该还么好到需要对方特意跑下楼来专程借一个吹风机：“住你旁边几间的人呢？” “都不在！铭哥不在！湛哥也不在！”陈棋剔了剔牙，满脸抱怨，“你说铭哥偶尔一次不在也就算了，湛哥他也三天两头往外跑……他助理已经敲了我几次门了问我他在哪儿，你说他搞什么名堂！”最后总结，“平时还有点阴阳怪气的！真是太闹心了！” 萧焕拧起眉头，胡湛一直都是令他警惕的一个人，他总下意识地觉得这小子会在背后玩阴的，于是不动声色道：“Olivia平时都不管你们出行的么？” “管啊！反正我经纪人是管我的，那铭哥他们肯定也被一样啊！”陈棋环顾了四周，忽然神秘兮兮道，“不过我听说，胡湛他家背景挺大的，所以Olivia对他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啊，你说他就算不做明星也能混得风生水起的，干嘛还要受那份罪啊！” “那你怎么就想来遭这份罪了？”萧焕有些哭笑不得。 陈棋讪讪道：“我不一样啊，成为一个武术家是我的理想，但我爸又不让我学，我就只能另辟蹊径了啊！梁老师我和你说，就这进什么演艺圈，我爸最初还不肯让我签约，我闹了几天绝食才答应的……” 萧焕有些佩服地点头：“你也是蛮拼的。” 一顿饭磨磨唧唧地吃了一个多钟头，陈棋硬是把萧焕送到了机场，还恋恋不舍的：“梁老师，下次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开小灶吧！杜小明那混蛋，我感觉我快可以打过他了！” 杜小明是这次动作特技团队的学生之一，也是萧焕较看好的一位。萧焕思忖片刻，勾起嘴角道：“行，但我也有件事要拜托你。” 陈棋顿时眼睛就亮了：“梁老师你尽管说！我万死不辞！” “不用你死去活来的，我就要你帮我个小忙。”萧焕压低了声音，“帮我注意一下胡湛平时的日程，反正你每天闲着也是闲着。” 陈棋挠了挠头：“可以是可以啊，不过要他的日程干嘛？我都不太喜欢和他走太近……他老是，唉，反正我总觉得他有些看不起我……” 萧焕的眼神里是势在必得：“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无所谓……” “开玩笑！当然没问题啦！梁老师你说的事学生我一定能做到的啦！”陈棋像拉拉链一样在自己嘴巴上一划，“放心！我嘴可严了！” - 总算是在陈棋“那就说好了你可千万不能反悔啊”的念叨里过了安检，飞机还没到。萧焕习惯性地找了一家咖啡厅，半路看到书架上出售的最新杂志封面有童铭。 封面上的童铭穿着休闲，倒是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帅气，就像那种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身着西装面试，还未褪去一脸的青涩。笑意爬上嘴角，萧焕拿起来翻到童铭专题那一篇——《童铭：从诊所到演艺圈的神秘之旅》。 萧焕忍不住失笑，他有什么神秘之旅，不过就是瞎打瞎撞。 ——虽然才进入公众视线并不久，但如同邻家大男孩般的笑容几乎让所有女生印象深刻，不由自主地幻想到读书时候‘校草’这个字眼。 ——现实中的童铭似乎要比照片上更可爱一些。见到小编后，原本靠在沙发上看书的童铭立即站了起来，茫然却热情地向小编打招呼。 ——当问起刚才在看什么书的时候，童铭大大咧咧地表示就是看漫画…… “你也喜欢这个演员啊？” 萧焕侧过头，是书店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探过头，感慨道：“我女儿也喜欢他，房间里还挂了好几张这演员的海报，叫什么来着，童……童……” “童铭。”萧焕浅笑着合上书，“我买这本书。”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只有短小章，后天开始就能恢复5000字左右的了 第六十章 童铭当晚的照片不出意外地和方胥雨欣之间的感情纠葛在了一起,娱乐媒体有意无意地直指童铭是其中的“第三者”,不少路人粉因此粉转黑，但也有不少理智粉认为仅仅只是《风起》开播之前的炒作而已。 不过没多久，某家娱媒又放出了当晚方胥进入AX酒店的照片，顿时话锋急转，大部分人开始认为童铭当晚只是被误拍了；又有兴风作浪者表示这种说法不可信,说不定方胥是去捉奸的,而“捉奸说”又被无意中歪楼了，大家就究竟谁捉谁的奸展开了激烈的撕逼大战。由主持人在微博开了话题，最后腐女们占领高地,支持率最高的是“童铭和方胥才是一对,雨欣不过是两人爱情长跑中的一颗炮灰”…… 萧焕无语地关掉了网页,心里因为方童CP膈应得慌。萧焕仍旧想不通为何方胥的照片会隔了一段时间才被放出来，而Olivia在此之前也没有收到任何信息。几个蹲点的狗仔，真的能同时眼瞎到漏拍了方胥么？而唯一拍到的一家却又在事发几天后才放出方胥的照片，细想总有些在给童铭洗白的意思。但即便如此，萧焕仍旧因为话题最终被压下去而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整个冬天影视基地都没有遇到过雪，可远处的山峦上却白雪皑皑。 《大荒龙野》拍摄又过了一段时间，谢芒有些郁闷地发现几个主角都跑去《风起》的各种宣传综艺和发布会了，谢芒心里觉得被袁少谦坑了，可毕竟人也在剧组一直陪着，出钱也不关自己的事。外加年关将近众人都没法安心拍戏，于是干脆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剧组提前收工准备过年。袁少谦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什么意见，唯一遗憾的就是盛宏力捧的演员最终还是没能进《末世2015》，反到是圣帝的方胥钻了空子。 快要过年了，影视城就雇佣了几个当地人看管，其余人员都回了B市。萧焕也算是给自己放了个假，却并没有回去的打算——一来动作特技团队势头正好，再几天学生们也要开始放年假；二来童铭从早忙到晚，萧焕示意自己可以回B市的时候满以为童铭会很高兴，却意外地被阻止了。 “你别来了！再几天我就过去了，这些日子B市空气也不好，你就在Y省等我把，还能省下机票钱。” 萧焕想了想觉得也是，便单独在影视城住下了。 因为工作人员的离开，原本热闹的影视城变得空旷萧瑟，住宿的院子里有一株云南松，冬日里犹自生机勃勃。没回去的几个大叔大妈决定就在这里过年，萧焕琢磨着等童铭来可以和这些淳朴的本地人一起过年，于是主动出钱出力，去镇里置办了一些彩纸窗花带回住宿区。大叔大妈们眉开眼笑地将这栋不大的平楼装饰了起来，红红火火的，还带了几分年味。 这种淳朴自然的热情令人心情愉悦，萧焕作为其中唯一一个青壮年人士，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年二十九年三十去镇里采购食材的工作，大叔大妈们兴高采烈地说要将家人也接来这里一起过，热热闹闹的，才有氛围。 “再高一点！” 萧焕提了提手：“这样？” “对了！” 萧焕伸手将窗花粘在窗户上，又踩着梯子下来。 大妈感慨道：“还是得有你这样能干事儿的年轻人才好，否则我们这一把老骨头了什么都做不成。” 萧焕笑了笑，刚要回答，却忽然被另一侧响起的清亮声音打断。 “阿姐你哪里老了！看上去年轻的很呢！” 萧焕转头看，冬季清冷却温暖的日头下，童铭一身白色羽绒服，头发是漂亮的亚麻色，就那样拖着旅行箱站在阳光里。那一瞬间萧焕恍惚间以为那是天神之子坠入凡间，刹那间的心动令他几乎情难自禁。 大妈是初见童铭，却因为被一阵夸年轻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谁家的娃娃啊，这么会说话？” “我弟弟。”萧焕难掩心中激动，几步冲上前将童铭抱起来，悬在空中转了几圈。 “快放我下来！重！”萧焕健壮有力的肩膀下，童铭脸上笑意很深，“又不是小姑娘，给人看见多不好！” “你再重个二十斤我也能把你抱起来。”萧焕低低地笑了，放下了童铭。 大妈感慨着这俩兄弟感情真好，走开去贴楼下的窗花了，末了还嘱咐萧焕下午就得去镇里采购，否则明天进城的人多了，恐怕路上会堵车。 萧焕应了，结果童铭的行李，自然地牵起童铭的手：“先去放行李。” 童铭四下看了看，回握住萧焕的手，低声道：“不会被人看到吧？” “你信不信就算他们看到了，也只会觉得我们兄弟情深……”萧焕似笑非笑地看着童铭。 童铭吐了吐舌头，笑了：“什么兄弟情深，明明是伉俪情深……” 房间不大，二十来平米的地方，一张床，靠窗的地方是一张写字桌、一台电视机、一个衣柜就是房间里就是房间里所有的陈设。 童铭看着床上大红色绣着牡丹的床单，啧啧几声：“这怎么像结婚似的？” 萧焕淡淡道：“前几天不小心搞脏了，就换了一条，一时间找不出别的样式，就干脆用这条了。” 萧焕将行李箱往衣柜边一靠，童铭打开行李箱开始理衣服，一边问：“搞脏了，怎么搞脏的？” 萧焕铺被子的动作顿了顿，看向童铭的眼神有点危险：“想你的时候弄脏的。” 童铭老脸一红，岔开话题：“你说这Y省也真够冷的，冻死我了！B市明明温度比这里低，反而没这么冷。” “因为北方室内都开着暖气，这里湿度高，也就是实在觉得太冷了才开空调，电路有些老，万一跳闸了还得跑去门口按闸。”萧焕走近童铭，从背后环住他，隔着毛衣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这样能将童铭的气味牢牢地印在脑海里。萧焕声音低哑而磁性：“想我没？” “想得每天吃不好睡不着，眼睛一闭就是你的样子。”童铭夸张地说着，转过身正面依偎在萧焕怀里，看着萧焕平时淡漠的眼神此刻被温柔取代，忍不住心痒痒的，张口在萧焕露在空气中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别闹，”萧焕低笑了一声，“一会儿还要去采购呢，你想一会儿连路都走不了？” 童铭把脸埋进萧焕脖子里，振振有词：“我们可以做半套，留半套下次继续。” “把你撸出来然后我忍着？你就是喜欢前.戏……这么冷的天，我不想去洗冷水澡。”萧焕哭笑不得。 童铭抬起头，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欲望，狡黠的目光一闪而过，萧焕一愣，就听见童铭开口喊了一声“老公”。 两个字足以将萧焕全部的理智击溃，失去理智的萧焕恍若化身野兽，呼吸中都带着火星。童铭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玩火自焚，连忙道：“梁朕！我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你现在才说，已经太晚了……”萧焕沉声低笑一声，眸色微沉，毫不犹豫地将嗷嗷反抗的童铭按倒在床上。 一小时后萧焕带着童铭在浴室洗了澡。童铭原本想在被窝里再窝一会儿，却已经到了饭点了，蹒跚地跟在萧焕身后去吃饭。 早上见过的大妈端出一盆热气腾腾的红三剁，童铭被那鲜润漂亮的色泽勾了个口水直流，勺了一大勺吞下去后又被辣得泪流满面。一桌人都被这个B市来的年轻人逗笑了。童铭自来熟，一顿饭和大叔大妈们聊着B市趣闻，嘻嘻哈哈地没多久就混熟了，还有大妈要给他介绍对象。 童铭戏谑地看向萧焕，萧焕挑了挑眉毛。 大妈打趣说：“哟，这么大人了找个对象还要听哥哥的啊？” 童铭笑着说：“没有啦，阿姐！我已经有对象啦，要是你再给我介绍他回去要罚我的哦！” 大妈奇怪道：“你们B市的姑娘也这么凶悍啊？” 童铭煞有介事道：“特别凶！这个那个都要管的！” 萧焕在桌子下警告地掐了童铭一把，童铭想起中午狂野派的萧焕，冲大妈笑笑不敢再说“媳妇”的坏话了。 吃了饭，萧焕便开上了一辆面包车带着童铭去镇里采购。要开很久的山路，一路上没什么车辆行人，山路崎岖蜿蜒，周遭风景怡人。 “昨晚到的？怎么不叫我？”萧焕问。 “昨天飞机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了，晚上在镇里住了一个晚上，”童铭抱怨，“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么……” 从市区到影视基地光车就得开五个钟头，童铭一定是早上起了一大早赶车才能在上午到了影视基地，萧焕有些心疼：“累了吧？睡会儿吧，还得开好一会儿。” 童铭讪讪道：“刚才都说了只做一半，你还硬来全套……” “嗯嗯嗯，我错了。”萧焕非常有诚意地道歉，打开了音乐，一阵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在车内。 童铭又哼哼了几声，没一会儿就在安静地睡着了，脖子歪靠在车座上，随着震动一晃一晃的。萧焕忽然觉得希望一直就这样安静地开车，这漫长的旅途没有尽头。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想法，因为最爱的人就在身边。 第六十一章 车开了很久才到镇上,临近春节，镇上引车卖浆来往不绝,热闹极了。萧焕开的面包车被拦在了集市外。 萧焕停了车,把童铭喊起来，童铭挣扎了几下迷糊地看着他。 萧焕皱着眉头,严肃道：“童铭，你脖子歪了。” “有么？”歪脖子童抹了一把侧漏的口水，“我不觉得啊。” 萧焕伸手把他脖子摆正,还没拧几度童铭就嗷嗷叫起来。萧焕被他喊得下不去手，哭笑不得道：“你落枕了。” “坐个车还能落枕？！”童铭又挣扎了几分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歪脖子童掩面而泣不肯出车门了生怕自己高大威猛的形象被路人认出来。 萧焕嘴角犯抽，正准备自己独自去采购,又被童铭一把扑上来搂住大腿：“不行！你不能丢我一个人在车里！” 最终童铭还是跟着萧焕一起出去了,扶着脖子，捂着半边脸，防止口水侧漏。 路边有人卖鲜花饼，童铭跑去查了一小块试吃，萧焕跟在后面付钱。老板看着童铭不像本地人的样子，热情地多夹了几个。 一路逛下来，东西没买多少，肚子倒是又结结实实得饱了。 童铭用牙签插了一块粑粑，沾上芝麻花生酱自己囫囵吞了一个，烫得话都说不出来，呼呼地吸着凉气，手上又插了一块喂到萧焕嘴里。 萧焕低头咬过粑粑的瞬间感觉闪光灯一闪，顿时警惕起来，目光凌厉地射过去，是几个簇在一起有些激动的女生，刚才正是她们几个拍的照。 萧焕松了口气，比起狗仔，这样单纯是粉丝的会容易处理很多。童铭不明就里地跟着萧焕走上前，对几个惊喜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女生打了个招呼，心里还有些高兴，这么偏僻的镇子里居然都有自己的粉丝。 萧焕礼貌地微笑着，几个女生的注意力很快从童铭身上转移到萧焕身上，显然萧焕这种类型的型男更符合她们的胃口，迅速地把童铭抛到了脑后。童铭有点小郁卒。 萧焕认准了几个人中拿着手机的，似乎是这几个女生中心的那个人，浅笑着伸出手：“小姐你好。” 女生愣愣的，被同伴一推才反应过来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是在喊自己，连忙回握住了萧焕的手，连声道：“你好你好！” “来逛街？”萧焕收回手，顺口友好地问了一句。 “啊，对，来看看过年有什么好东西……”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搭着话。 萧焕自称是童铭的助手，和她们聊了一阵，才提起照片的事：“对了，刚才你们是不是拍了我和童铭的照片？” “是啊……”女孩子有些羞涩，“我们都是童铭的粉丝……”说着不好意思地看了童铭一眼。 童铭笑得有点郁闷，怎么看你们都不像是我的粉丝啊？是梁朕的粉丝吧！ 萧焕道：“方便给我看看照片么？” 女孩子大概是听说有明星经纪人抢相机硬删照片的事，一下子有些紧张地握住手机：“你要……” “这样吧，我们来换照片怎么样？”萧焕道，“让童铭和你们一人合一张影，刚才那照片就……”萧焕装作无奈地摊手，“你们也知道的，现在明星一点隐私都没有了，童铭只是想过年度个假，要是这个照片传出去的话肯定会有很多麻烦。” 女生一下子被说中了心思，她也正打算把照片发微博，听萧焕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些道理，更何况删一张没用的照片换所有的姐妹都能和偶像合影，简直再划算不过了！女生眉开眼笑地答应了，童铭自然义不容辞地和每个女生合了影。 一张张删除着照片，女生划到童铭喂萧焕吃粑粑的照片时顿住了，有些可惜道：“这张图太棒了，真舍不得删！” “删了吧。”萧焕温声劝道。 已经有过约定，女生自然不会食言，连叹可惜地删除了照片。 总算是逃过一劫，童铭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沾沾自喜：“梁朕，你看我的粉丝都已经延伸到这里来了哈，嘿嘿……”说完又遗憾道，“刚才那张照片是挺好的，可惜删除了。” 萧焕自然地答道：“总比被她上传到网上被所有人看见好。” 萧焕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身边没人了，便停下来转过身，却看见童铭在不远处几步的地方停住了，眼神有些复杂：“梁朕……其实我，我不想一直这么藏着掖着……我想……” “还不是时候，”萧焕匆匆打断，“你事业才刚起步，这时候传出这种消息会断送你前程。” 童铭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着萧焕。萧焕本能地避开了他的眼神，把视线落在一旁卖假花的小摊上。 童铭站了一会儿又跟了上去，步子有些沉重。萧焕说的一切他都懂，可他只是想要萧焕一句简单的“好啊，那就让全世界都知道”，哪怕只是一时慰藉，却也足以温暖一整个冬日。 萧焕觉察到了童铭的不对劲，刚才话一开口他也有些后悔，可又于事无补。曾经他想过向乐正宇求婚，让所有人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接受他的爱情。而现在，他想给予童铭同样理直气壮地昭告世人的爱情，可还不是时候，他还不够强大，还没有强大到足以为童铭遮蔽一切的流言蜚语。 萧焕看着闷闷的童铭，话哽在喉咙却又开不了口，只能沉默着往前走。 没了逛各色美食店的心情，两个人很快完成了采购。冬天天色暗得早，傍晚就有些凉下来。萧焕见童铭拎着几大袋蔬菜单薄地走在前面，脖子还微微有些歪着，胸腔忽然被一种酸涩填满了。 他为了自己不远万里提前独自赶来，天不亮就搭上进山的车，只为了早点看自己一眼，给自己一个惊喜。他们不像普通夫妻那样低头不见抬头见，而是别时容易见时难，聚少离多的时候一个月都见不上一面。他们已经错过了在诊所里最好的时光，真的要把这难得的相聚也搞得这么凝重么？ 萧焕快走几步，不由分说地接过了两个稍重的袋子。 童铭开口说了后来的第一句话：“我来就行，你也拎着很多。” 萧焕瞥了他一眼，继续正视前方：“怎么能让你提那么多东西。” 童铭脚步一顿，整个人都愣了愣，忽然觉得心里又被温暖填满了，喃喃道：“你就是得逼你才肯直白点……”没走几步又控制不住地笑起来，抢着帮萧焕打开了后车门。 回去的路上有些堵，没有分道的道路并不宽，进城和出城车辆挤到了一块儿，萧焕不得不停下车，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赶回去估计得九点多了。”萧焕忍不住把童铭手里的凉糕取走，“亲爱的你不能再吃了，你再吃下去Olivia到时候看到你估计会赶到Y省来砍死我。” 童铭有点遗憾地看着被萧焕拿走的凉糕，舔了舔嘴：“唉馋死我了，我们先去吃晚饭吧。”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儿去吃？”萧焕哭笑不得。 “哪里啊。”童铭往窗外一指，路边不远处就有一家挂着大红灯笼的过桥米线店。 萧焕见前面的车辆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于是干脆把车撇出了道路，在店外一小片空地上停住了。 店里的人挺多，萧焕和童铭找了一处地方拼桌，等着上米线。童铭刷刷地磨着筷子，一副饥渴难耐的样子。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梁朕”，萧焕循声看过去，顿时有些诧异——是乐正宇的助理。 因为乐正宇性子冷淡，所以公司特意新配了一个圆滑的男助理给他。这会儿男助理手里拎着三个过桥米线的打包盒子，热络地走过来打招呼：“嘿，怎么，你也在这儿吃米线啊？”又看了眼童铭，凉声道了声“你好”。 童铭之前在《风起》剧组和这个助理有过一面之缘，连忙道“你好”。 “你来Y省……过年？”萧焕问。 男助理道：“是啊，我老家是Y省，不过不知怎么的宇哥说也要来Y省过年，还让我送他到影视基地。我明后天就要回家过年了，肯定没法看着宇哥，本来他一个人还不放心啊，不过听说你也还留在Y省我就放心了！这不，遇到堵车么，”男助理有意无意地往童铭处瞥了一眼，“我们宇哥毕竟名气大些，不能下车让太多人看见，所以就只能带到车上去吃。嘿，我先走了，一会儿凉了……你们慢慢吃哈……” 圣帝和宁远修工作室间总是有那么些明争暗斗，童铭听出男助理的话中话，顿时有点郁闷。萧焕拍了拍童铭的脑袋：“这样最好，还能一起下车吃个面，等你红到吃个饭都会有人围观的时候你就连饭都不想吃了。” 童铭想想也是，忿忿地敲了敲碗：“你说得对。其实我也无所谓什么出名不出名的，我只是觉得宇哥人还挺好的，就是他助理说话忒难听了……不过你说宇哥怎么也跑影视城来过年了？” “谁知道呢。”萧焕顺手往童铭的过桥米线里勺了一勺辣子，淡漠道，“我们吃我们的。” -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车辆才再次开始缓缓移动，萧焕和童铭上车时还听到前面车的司机啐了一口，骂道：“早知道这么慢就去吃顿饭了！” 童铭一下子又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沾沾自喜。 到山路时候车前后几乎看不见车了，萧焕稍稍提了速，开了不久看到前方路边有车停靠着，大概是车子坏了。见他们过来，对方跑到路中央着急地晃手喊停。 萧焕又开近些，童铭眯眼看了看道：“是宇哥的助理。” 男助理见车里的人是萧焕，立即满头大汗地笑了起来，讪讪道：“不好意思啊梁朕，我们车不知怎么就抛锚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想你们……” 萧焕淡道：“车上东西多，还能坐得下一个人。” 助理连忙道：“一个就够一个就够！我和司机在这儿等来拖车的，麻烦你把我们宇哥送过去就行。” 这种情况下已经摆明了不能拒绝了，萧焕思忖片刻：“上车吧。” 第六十二章 虽然只是搭车,不管怎么说乐正宇也是童铭在圈子里的前辈,童铭自觉将副驾驶的位置让给了乐正宇，自己到后排和一堆鸡鸭鱼肉和蔬菜挤在一块。 因为乐正宇的在场,车里气氛忽然就冷下来了，乐正宇不说话,两人也不能在他面前打情骂俏。 开了一会儿，萧焕从车后镜看到童铭又打开了一盒烧饵块，忍不住出声警告：“童铭，别吃了，你今晚吃太多了小心晚上睡不着。” “最后一盒。”童铭仗着车上有外人在,干错事都是理直气壮，还拉乐正宇入伙，“宇哥，你来一块，味道挺好的。” 萧焕下意识道：“你别给他吃，他不吃辣。”话音一落童铭愣了愣，乐正宇则是反应激烈地扭头看向萧焕，眼神里是火热的探究。 “你怎么知道宇哥不吃辣？”童铭困惑地收回手。 萧焕自知失言，只能瞎编道：“上次和宇哥助理一起吃饭，无意间听说的。” 乐正宇眸子又暗了下去。 童铭恍然地“哦”了一声，又有些遗憾：“那可惜了，挺好吃的东西。” “没事，我偶尔也吃辣。”乐正宇忽然道。 萧焕握住方向盘的手僵直了一下，童铭愣了愣神，见萧焕也不反对，就递过去了一块：“那宇哥，你先吃吃看，要是是在吃不了就别吃了……” 乐正宇没什么表情地接过了，咬了一口，没一会儿就剧烈地咳嗽起来。童铭手忙脚乱地找水没找着，趴在萧焕位子后从缝隙里看到萧焕边上有一瓶，连忙伸手去够。 “这瓶我喝过。”萧焕沉声道。 “都是大老爷们儿怕什么！”童铭拧开瓶盖急忙递给乐正宇，“先喝点水！” 乐正宇接过水，一连喝了几口，才平复了，眼睛发红地看着前面。萧焕不动声色地向他瞥了一眼，他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琥珀色的眼睛在黑夜里泛着水光，神色淡漠，好像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萧焕忽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能把视线继续放到前方。 童铭不敢再给乐正宇什么东西了，乐正宇在他心里算是彻底被打上了“玻璃制品，易碎”的标签，童铭就连说话都小心翼翼：“宇哥，你怎么这时候到Y省来了？不是《风起》快上映了么，我听说你们几个主演要去S市的首映典礼……” 童铭又等了一会儿，以为乐正宇是不想回答他了，顿时有些讪讪地觉得乐正宇在这个圈子里出了名的不爱搭理人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简直比那冰山男方胥还不近人情。童铭以为乐正宇不会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忽然听见他开口：“不想去，就想回Y省度个假。” “你们这几天什么安排？打算过年都在Y省么？” 童铭刚要作答，却发现乐正宇问的时候看的是萧焕。 萧焕也隔了一会儿才言简意赅地打了个“嗯”，简直比乐正宇还惜字如金。但童铭顿时有种萧焕是为了给自己出气才这么说的感觉，顿时又涌起一股甜蜜劲儿。 而事实上萧焕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作答而已。乐正宇与他而言太过特殊，他可以将爱情转移到童铭身上，但又难以从那纠缠不清的几年中一下子脱身。现在乐正宇看着他似乎是在看曾经的萧焕，而曾经对自己如此淡漠的人在这一世却想方设法地接近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到影视城时候大叔大妈都已经睡下了。几个人相互帮衬着将车里的东西搬到厨房，就收拾了东西往楼上住的地方走。 到萧焕房间门口萧焕和童铭便停住了，乐正宇没走几步也停了下来，看着萧焕，语气里有些不确定：“你们……睡在一起？” 童铭一下子背后冒冷汗。 “房间不够，也不好意思住其他演员的房间。”萧焕解释道。 乐正宇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身走了。 闪身进房关上门，童铭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你说我们这样不会被发现吧？” “发现也不用担心，”萧焕捧住童铭的头亲啄了一口，“只要你晚上叫床时候别喊太大声就不会有人发现。” 童铭一把推开萧焕，凶神恶煞地抹嘴：“呸！小爷什么时候叫.床了！” 萧焕笑了。他喜欢童铭在做.爱时候半压着的.吟声，那样压抑而性.感的声音始终令他欲罢不能。 - 第二天萧焕一早就起了，影视城不大的一片宿舍区已经是年味浓浓。已经是大年三十，大叔大妈的家人们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成年人见了萧焕都热情打招呼，小孩子们则三五成群地在空地上嘻嘻哈哈地放鞭炮，炸得鸡窝里的几只鸡魂飞魄散地上蹿下跳。 萧焕帮着男人们搬桌椅。一会儿童铭也下来了，想去帮忙洗菜却被赶到了一边，于是和几个小孩一起放炮仗，小孩儿似的哈哈大笑。 “我们小时候也这么在胡同里玩！”童铭玩累了，跑到萧焕旁边蹲着。萧焕正磨着菜刀，一边腾出一只手揉了一把童铭额前的刘海。没一会儿一个小胖子跑过来，鼓着腮帮子：“童铭，妞妞的毽子挂到树上了！”于是孩子王童铭又义不容辞地跟着屁颠屁颠的小胖子去拯救毽子。 大冷天，萧焕却只穿了一件单衣，撸起了半截袖子，□在空气中的半截胳膊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肉结实有力。有人走过来，萧焕头也不抬道：“刀子一会儿就磨好，再等一下。” 来人却什么都没说，反而在前面蹲下了。萧焕微微抬头一看，是乐正宇。 “宇哥。”萧焕语调平和地喊了一声。 乐正宇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是看着萧焕磨刀的动作，像变成一尊雕像。 这几乎是第一次如此平静地独处，萧焕心里却有些不淡定了，三下五除二迅速地磨完了刀，舀起一瓢水在磨刀石上一冲，起身去送刀子。 大妈接过刀子：“哎！这年轻人磨的刀子用起来就是不一样！”又问，“明天我们都得走了，影视城又没什么人了，你和小铭……还有那个乐正宇，什么打算？” 萧焕下意识地往乐正宇那儿看了一眼，见他还一动不动地蹲着，像是已经化身石像。 “我和童铭打算在Y省到处走走，他前段时间拍的一部电影要上线了，我陪他去看看。”萧焕道。 大妈又念叨开了：“哦，那样也好，你们俩兄弟真是一个赶一个优秀，长得又帅，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对象……” 吃了晚饭，一众人就围坐在桌旁等春节联欢晚会。以往的这个时候，萧焕都是在国外度假，这样和乐融融的氛围却格外令人心生欢喜。 萧焕时不时地看向在屋子里和小孩们玩耍嬉闹的童铭，又被招呼着吃零嘴嗑瓜子，有些别样的温暖。 影视城地处偏远，周围没什么人家，自然也感受不到其他地方的热闹，只独享着寂静山林中一份热闹。十一点半的时候，大家招呼着出门放烟火，萧焕从镇子里运来了几大箱烟花。年轻人们捂着耳朵用香烟点燃了引线又飞快地跑开。 没一会儿烟火便腾空而起，在半空中震耳欲聋地炸开，映亮了一片山林。小孩子们高兴地尖叫欢呼，享受着这一年到头难得的快乐。 童铭跃跃欲试地也想去点，萧焕点了支香烟对着火吸了一口气点燃了，递给童铭。童铭缩手缩脚地点了引线又一脸兴奋地跑回到萧焕身边，仰着脖子等烟花窜上天。 “咻”的一声，萧焕捂住童铭的耳朵，仰头看见烟火在空中绽放出一片色彩斑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很多都是一时被节日激出来的高兴，但至少在这一刻，都能成为一辈子最好的回忆。 大家都仰着偷看烟花，萧焕见到四下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于是牵住了童铭的手。童铭怔了怔，也没有低头，反手紧紧握住了萧焕，笑容很大。 - 晚上收到了宁远修陆辛陈棋一群人的贺年短信，萧焕看着短信微笑，一一回复了。 宁远修在短信中道：明天大年初一，记得去影院看哥的英姿啊亲！ 萧焕自然答应了好。 大年初一一早，萧焕打开窗户一看，山林俱泛着白色。雪已经停了，大概是下了一夜，却没积起来。 童铭探到窗口道：“这雪要是放B市早积起来了。” 萧焕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奈道：“快去穿衣服，一会儿就去市里了。” “哦，我的处女作要上映了。”童铭喜滋滋地飞快爬去穿外套。 要下山的人很多，一行人仔细检查了每一处门锁，最后上了返程的几辆面包车。 萧焕看见乐正宇愣愣地站在门口，终于还是于心不忍：“宇哥，你过年什么安排？” 乐正宇因为萧焕的主动搭话，顿时眉目间爬上几分意外的欣喜：“没什么安排……你们呢？” “我们今天打算去市里看《风起》，然后到各处旅游。”童铭老老实实地说。 乐正宇想了想：“我毕竟不太方便自己随便出去，不过我想去看看首映，再去找我的助理，能带我一起么？” “当然能啊！”童铭先一步替萧焕作答了，大大咧咧地打开车门。 第六十三章 一路无话地开到镇子,又找了一圈才找到一家不大的电影院。乐正宇戴了墨镜跟在萧焕和童铭后面,萧焕上前买票，售票员看到童铭后愣了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海报，确认海报上的人就是童铭后整个人都激动的不行。 萧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童铭也配合地对售票员吐了吐舌头,女售票员顿时受宠若惊，小声道：“放心吧,我会保密的……能给我签个名么？” “合照也可以。”童铭接过女售票员的手机，举高了,比划着剪刀手隔着售票窗口和她自拍了一张。 女售票员还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几乎要请他们看电影了，萧焕哭笑不得地道了声：“谢谢，不用了。”随后很快地往唯一一个放映厅走去。 这回童铭学乖了，平时眼熟他的人不多，可现在他的海报结结实实地被贴在墙上，但凡长了眼睛都会有有些印象。 所以检票员远远地看着三个人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身后低头跟着个似乎是要逃票进的大男生，最后是一个黑超遮住了一大半脸的男人。 可收到的的确是三张票，检票员只能狐疑地看着三个人进去了。 电影院位置很多，几乎已经坐满了。萧焕他们来的稍微晚了一些，只买到了最后排的位置。大年初一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在电影院，童铭伸手拽了一把爆米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怎么这里首映那么多人，我还以为镇里人都不爱看电影。” “因为有宁远修，他有一个外号叫‘票房奇迹’。”萧焕解释道。宁远修出演的电影，再烂都能卖出好票房，有时候有些片子甚至是靠他一个人力挽狂澜，更何况《风起》豪华的制作阵容。 没一会儿电影就开始了，屏幕上最先出现的是乐正宇一张清冷的脸映着白雪，眸若含星，深深地望向天际。狭长胡同里透过的狭长天色，忽然开始飘雪。 有女生小声低呼“好帅啊”，萧焕不动声色地隔着童铭瞥了一眼旁边的乐正宇，心想要是那群女生知道电影里的人就坐在这最后，估计得冲上来把这两人生吞活剥了。 童铭看到自己的画面，低声感慨道：“嘿，我觉得这光头戴假发挺搞笑的。” 前排有女生转过来对童铭怒目而视，童铭吓了一跳，乖乖地闭上嘴。 大约放了一半，已经有女生叹息着：“虽然我看不怎么懂这个剧情，但我不得不承认这部电影的男演员都太帅了啊……” 一旁的人赞同：“对的，我就是特意来看小鲜肉的。” 童铭：“……” 又有人低声说：“不过我还是蛮喜欢那个演和琳的演员的。” 童铭：“！！！” 最后是总结：“这个看脸的世界，让不让人活了。” - 电影放完，萧焕一行人待到了最后一秒，生怕人多混杂被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走出电影院，迎面一阵凉风，童铭缩了缩脖子：“这就是看自己作品的感觉……还挺微妙的，啊哈……”又和乐正宇的搭讪，“宇哥，你当初看自己第一部片子是什么感觉？” 乐正宇顿了顿，答道：“这是我第一次在电影院看自己的电影。” 萧焕看了他一眼，继续目视前方。 “不会吧？”童铭愣了愣，“宇哥你不是拍过很多电影么？” 乐正宇低声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嘲讽：“多有什么用，知道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喜欢拍电影的。” 童铭还在琢磨他这句话，乐正宇却忽然脚步一顿，童铭纳闷地回过头：“宇哥？” “你们先走吧，我打算现在去找我助理。”乐正宇隔着几步远，看着萧焕和童铭。 “没问题么？”童铭犹豫了一下，“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我们先送你过去？” “不用了。”乐正宇摇头，也不多说，转身走了。 童铭还想开口喊住他，被萧焕拍了拍肩膀。萧焕看着乐正宇踽踽独行地消失在人流里，沉声道：“别喊他了，我们走吧。成年人，不会走丢的。” 童铭想想也觉得自己太操心了，于是跟着萧焕上了面包车。乐正宇不在，童铭直接坐回了副驾驶，顿时有种占回领地的感觉，心满意足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萧焕见他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笑意爬上嘴角：“去看雪山，你来之前我去踩过点，距离这里大概百来公里的地方有一个风景区，去的人不多，看雪山刚好。” “好啊，我还没真上去过雪山呢。”童铭跃跃欲试。 萧焕随手打开音响：“要不你先睡会儿？昨晚带着一群皮猴子玩累着了吧？” “还行，我觉得自己还挺有小孩子缘的，嘿嘿。” 萧焕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不仅有小孩子缘，还有大妈缘，大叔缘……” “还有梁朕缘。”童铭补充道。 手机忽然想起来，萧焕用蓝牙耳机接通了，是宁远修。童铭眨了眨眼睛闭上嘴，等萧焕打电话。 宁远修选了个好时候，正是来问萧焕有没有看《风起》的。萧焕答，看了，感觉很棒。宁远修又臭美道，你给我替身的那些戏简直天衣无缝啊亲。 萧焕笑道：“是啊，后期做得好。” “不过梁朕啊，”宁远修刻意卖了个关子，“我这次找你还有别的事！” 萧焕也开玩笑：“远修哥有什么事，小弟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精武道》大年初四在香港首映，最后成片里可是把你挂到武术指导里面去了啊！导演指明要你也去香港参加首映仪式，我知道你现在在云南，我机票都给你订好了！一定要来哦亲！”宁远修在电话那头欢快道。 - “所以说你明天，不对,后天就得出发去香港了？”童铭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久别重逢又要提前分离的事实。 萧焕道：“明天去S市，后天和远修哥他们一起飞香港。” 雪山很高，爬到一半童铭就开始有些喘不过气，萧焕理智地让他停住了，在半山腰的亭子里休息。 “你身体素质变差了。”萧焕揉了揉童铭冻得发白的脸。 “我回去好好锻炼。”童铭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又忍不住补充一句，“还是怀念以前诊所那会儿，咱们每天晚上都去健身房那会儿，那卡现在还没用完呢，怪可惜的……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那次去，还说要去拍什么路灯的照片，结果一直都没拍……你那单反也没见你再用了……” “等回到B市，再给你补上。”这片景区较为偏远，上来观光的人并不多。萧焕和童铭一路上来也没见到几个人，所以便毫无顾忌地依偎在一起。远处雪山巍峨，碧空映着山顶终年不化的洁白积雪，庄严而肃穆。萧焕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去香港？” 童铭摇头：“今年没办通行证，再回去办也来不及了，本来也就能和你一起待到后天，只是现在又少了几天。” 萧焕被童铭落寞的表情刺痛了，虽然都是工作，但对彼此而言却成为了不可跨越的鸿沟。 “你说，要是等有一天我红得像远修哥他们那样，是不是自己的时间能多一些，”童铭双手撑在脑后，“宁老师如果不用办公司，大概现在可以过得很随心所欲吧。” 萧焕掐了一把童铭的脸，道：“你不要过得太累，钱我会赚。” 童铭忽然有些洋洋自得：“你知道我卡里现在多少钱么？” 萧焕笑了：“多少？” 童铭伸出三根手指。 “三万。”萧焕假意道。 童铭炸毛：“是三十万！” “好好好。”宁远修对手下的艺人收入扣的百分比并不大，萧焕抓着那三根义愤填膺的手指放到嘴唇上亲了亲，“我把我的工资卡也给你管。” - 陆辛手忙脚乱地给宁远修套上衣服，宁远修倒是气定神闲：“让圣帝那群人等不要紧，你别急。” 陆辛手上动作不停，快哭出来了：“大爷你行行好！一会儿还得赶飞机呢，万一误点了我上哪儿再整张机票出来？” “来不及就包机吧。”宁远修耸了耸肩，眉毛一挑，从容地去自助餐厅用早饭。 然后第二天的头条恐怕就是“《风起》庆功宴宁远修姗姗来迟，包机疑似耍大牌”了吧……陆辛一头黑线。 终于还是在饭点前赶回了B市，陆辛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应该赶得上应该赶得上”在市区里开得飞快，宁远修被他说得烦了，顺手把靠背砸在他脸上：“闭嘴！飞机晚点又不是我的错！” “啊！”陆辛惊呼一声失了准头，连忙踩刹车，顿时车子七拐八拐地撞上了前面一辆崭新的保时捷。 宁远修：“……”丝毫没有犯错了的自觉，瞥一眼陆辛，“你去和前面协商一下。” 陆辛心里叫苦不迭，真是要给这位大爷跪了，也只能乖乖把车停靠在路边下车去商量赔偿的事儿。 陆辛敲了敲暗黑的车窗玻璃，待车窗玻璃缓缓下降，立即低眉哈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开车没注意，你……”后车车窗忽然降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陆辛愣了愣，“方胥？” “你好。”方胥没什么表情，起码陆辛是完全捕捉不到问候中的任何诚意。 陆辛在宁远修身边跟了这么多年，自然不是吃素的，才进公司几个月圣帝就毫不吝啬地给他配了保时捷就能看出来对这个新人有多重视。可无论在那个行业，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恃宠而骄地断送自己的前程，毕竟无论你是一个多出色的新人，前辈想捏死你，顶多就是捏蚂蚁和捏蟑螂的区别。 陆辛原本已经做好应对的N项法则，却不料方胥平静地吐出接下来的话：“一点小事，我自己去修一下就行了，不耽误宁老师的行程。” 陆辛自信满满的应对顿时没了施展的地方，不过愣了半晌后礼貌答道：“谢谢体谅，不过修车钱我们一定会负责的，谢谢。” “就这样完事儿了？”宁远修诧异地看着前方扬长而去的保时捷，沉吟道，“方胥和别的演员不太一样。” “的确很不一样。”陆辛发动汽车，“不过老大，你千万别再往我脸上甩抱枕了！” 宁远修眉毛一挑：“开你的车！” 第六十四章 宁远修在贺年档几乎是独领风骚,媒体戏称他包揽了整个过年档——《风起》、《精武道》，还有一部前年拍的却最近才通过核审的《花·戏·梦》，短短一周票房就超过了六个亿，再次证明了“票房奇迹”不是徒有虚名,剧本邀约更是纷至沓来。 年后不久《大荒龙野》便又重新开工，晚上时候萧焕洗了澡穿着件薄外套看书,一会儿听见敲门声。 宁远修一眼就瞥到了萧焕放在床上翻了一般的金融书，顿时表情有些扭曲：“梁朕，我说你才二十来岁,怎么就那么爱看那些中年人喜欢的东西……你这年纪就应该出去打打球，谈个朋友……” “远修哥，你说的那是二十岁左右大学生在做的事儿。”萧焕将宁远修请进屋。 宁远修环顾了一圈：“怎么不开空调？这大冷天的。” “还行，不是很冷。”前段时间童铭来的时候因为晚上怕着凉开过一夜,却因为电路老化跳闸得简直醉了，为了童铭不着凉萧焕一夜进进出出跑了几趟扳电闸，而童铭现在不在，自然不需要再自己没事儿找罪受。 “对了，我找你是因为有几个剧本，”宁远修嫌弃地把萧焕的金融书扔到一旁，有态度截然不同地摆上一叠剧本，“这些都是我最近收到的剧本，我看了下其中有些角色可以给工作室的几个演员来，你熟悉童铭，我想要不你先替他挑挑看？” 萧焕愣了愣：“怎么不直接给他？” “最近公司给他安排的行程比较多，Olivia说他也没什么功夫看，”宁远修耸了耸肩，“所以我就想着找你咯，反正你也熟悉童铭，大概知道他适合什么。” 萧焕答应了，收起了剧本。宁远修坐在床边，却没有走开的意思。 “远修哥？” 宁远修憋了半天，犹豫道：“有件事情不知该不该和你说，我已经让Olivia注意一些了，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什么？” “Olivia在娱乐杂志认识的一个编辑接到爆料说……童铭是同性恋，现在暂时还没有发出去，但对方似乎是有理有据的，还有一些照片……照片上男性被抹掉了，但爆料人似乎将矛头指向了方胥。”宁远修皱眉道，“我觉得是有人想对付我们公司和圣帝……现在也不知道那个爆料人会不会把消息抖给其他人，Olivia已经让她熟人稳住那个爆料人了，但事关童铭，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下……” 萧焕整个人如遭重击，又很快回过神:“童铭知道了么？” “没告诉过他。”宁远修道。 如果说有一个人一直对童铭不怀好意，并且对童铭的取向有怀疑的，那一定就是胡湛。可胡湛就算怀疑童铭的取向，那对象也一定是自己，怎么会扯到方胥那里？ 萧焕沉吟片刻：“现在爆料只要随便找个论坛发帖就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可爆料人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给杂志社爆料，我认为其中的可能性有两个：第一，他熟悉杂志社，并且想借独家从中谋取一些什么利益，但他却没想到他爆料的那个编辑刚好是Olivia的熟人；第二，有人指示他这么做……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什么习惯在网上兴风作浪的网民，而是真正想借大牌刊物抹黑这两个演员。” “我也这么想过，不过我想不通的是就算方胥是因为风头太盛遭人妒忌，那带上童铭又是为了什么？如果说想对付圣帝也就罢了，我的公司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往好的方向想，就算最后这个爆料人把这一切都曝光了，可假消息始终是假消息，黑的说不成白的，既然童铭和方胥没有关系，就算我们不出面，圣帝也一定会出来辟谣。”萧焕道。 宁远修看着萧焕，神色间略带复杂：“你怎么就确定方胥和童铭之间真的没什么呢？” 萧焕张了张嘴，顿时无从反驳。 宁远修又道：“记不记得上次童铭被曝出现在AX酒店，险些开始传和雨欣的绯闻，而事后杂志社又公布了当晚方胥的照片？” “记得，那照片有问题？”萧焕愣了愣。 宁远修点头：“是有点问题，不过传得不多而已。网上的网友喜欢找不同，发现方胥的照片和童铭雨欣的照片不是同一天，不过这消息不知被谁压了下去……我可不可以理解成，方胥是事后有意在帮助童铭？所以我也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童铭和方胥到底有什么关系，毕竟你和童铭认识得最久。” 又是方胥，为什么什么事什么人都会和他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萧焕平静地看着宁远修，“因为童铭是我爱人。” 宁远修怔住了，显然一下子没法接受这个说法。萧焕看着他一脸震惊的样子，继续道：“如果有一天童铭真的受伤了，我会带他离开这个地方，去个僻静的地方开个小诊所。但现在既然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我能做的也就是帮他提防着身边那些用心险恶的人，帮着他继续完成他的梦想。” - “远修哥？”陆辛见宁远修一回房就整个人迷迷瞪瞪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老大？老板？你没事儿吧？” 宁远修回过神，连一个白眼都懒得赏给陆辛，一咕噜翻在床上。 陆辛急了：“老大你外套还没脱呢，脱了再躺！” “脏了你洗。”宁远修闷声闷气地说。 都四十多了还这样，陆辛有些哭笑不得：“在带冰渣子的水里帮你洗床单么？” 宁远修直起身，漂亮的眼睛眯成“= =”状：“嗯。” 陆辛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投降：“好吧你赢了……这是给你准备好的明天的衣服，还有后天的衣服，大后天的衣服，水要是不够可以让梁朕帮你去打，我已经和他说过了。阿宣和Ada后天才能赶过来，所以这两天老大，你要好好保重！去剧组时候千万别迟到了，反正就那么几步路，省得被别人叫大牌……” 宁远修一下子从萧焕和童铭是一对的震惊中回过神，迎接下一轮风暴：“等会儿！你的意思是你这几天要走？去哪里？而且你叫的是什么鬼啊？阿宣、Ada，上次还把我一套瓷器给摔了！让那几个笨手笨脚的助理来帮我这不是要我的命！” “老板，不是谁没了谁就活不下去了，你都四十多了，不能什么都靠助理的。”陆辛道。 宁远修愣了愣，这大概是这个在他面前低眉顺眼了这么多年的助理第一次这样态度强硬地和自己说话。陆辛揉了揉鼻子，宁远修这才注意到他眼眶有些发红：“出什么事了？” 陆辛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雨茜生病了，她妈妈一个人看不过来，我得去帮帮她。” 宁远修顿时沉默了，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隔了好久才生涩地吐出一句：“怎么样？严重么？” 陆辛不说话了，宁远修也意识到肯定不是什么小问题，立即从床上爬起来，严肃道：“我现在就陪你回去。” 陆辛连忙拦住他：“别，剧组离不开你，别让人留下不好印象，我自己去就行。” 宁远修看着助理一脸包子好欺负的样子，顿时心里有些酸涩：“那你要找什么医生的，尽管联系我……” 陆辛答应了，就交代几句，离开了房间。 宁远修看着陆辛的背影，心微沉。他比陆辛大那么几岁，看着他从一个毛头小子到现在可以周转一方的金牌助理，看着他兴高采烈地结婚，有了视若珍宝的女儿，又因为没有时间好好陪家人而与妻子心生罅隙最终黯然离婚。 他结婚时自己微笑着送上贺礼；他有孩子时自己也高兴得像是自己有了闺女，兴高采烈地认了做干女儿；他离婚时自己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他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安慰对方自己够养他一辈子。 陆辛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没有选择去跟随一位可以给予比他更好待遇的演员，十几年如一日的好脾气地被他吐槽被他骂。 陆辛的生命他参与了太多，却从来都是以一个施舍者的角度，从前的宁远修认为陆辛对他所做的一切他都能理直气壮地接受，因为他付了工资。而现在他越来越感受到一些金钱无法衡量的东西，就算有一天他身无分文流落街头，陆辛还是会衣着光鲜地拿着一个包子蹲在衣衫褴褛的自己面前，微笑着说：“老大，你饿了么？” 宁远修给Olivia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Olivia有些犹豫，却还是说了：“他大概是不想告诉你让你为他担心。” “笑话，我什么时候为他担心过……”宁远修还是嘴硬，“雨茜到底怎么了？” 宁远修随着Olivia那头的解释，心一点点沉下去。 “所以陆辛和他前妻，在想着是不是复婚，再生一个孩子，脐带血干细胞移植，我也不太懂，陆辛是这么说的……” 宁远修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陆辛留下来的一只毛绒狗的尾巴：“我问了，他好像不是很愿意告诉我。” Olivia重复了一遍：“大概是怕你担心吧。” 宁愿修道：“帮他联系一下这方面最有经验的医生，国外的也可以去请。” “这个我知道，我会办好的。”Olivia道。 - 这几天最大的娱乐新闻莫过于香蕉台的《巅峰歌王》即将录制开播的消息，各地海选的报名表犹如雪片般投来，各大省份的初选也同步开始。西瓜台王牌女主持陈蓓协大批班底跳槽香蕉台，顿时又令观众一片哗然。 宣传片的末尾方胥一步步从黑暗中走来，光照映照下半张脸邪魅半张脸冷漠，薄唇轻启：“你，想和我一起唱歌吗？”无数女粉丝对着电视屏幕尖叫“想”。 而这些对消息并不那么灵通的Y省影视城而言就显得轻描淡写多了，自从陆辛走后，宁远修消息来源的闭塞程度快赶上萧焕了，两个助理怎么看怎么不顺心，拍戏之外的脸都是黑着的。助理又给他送来一杯冰橙汁，宁远修冷着脸道：“大冬天的你是想冻死我么？” 助理讨好不成，在家里被父母宠惯了，这会儿又有些委屈，撂下杯子不干了，把宁远修气了个鼻孔冒烟。 萧焕放下手机，冲了杯热姜茶亲自送过去，安慰道：“刚才陆辛哥给我打电话了。” 宁远修哼哼两声：“他说什么了？” “他说前两天网上已经有人曝光你在剧组耍大牌骂助理了，让你稍微注意一点。”萧焕把姜茶放到宁远修手边。 宁远修又哼哼两声：“谁让他自己不来，怪我咯？” 萧焕缓声道：“陆辛哥也是自己有事，没法抽身。” 宁远修瞥了萧焕一眼，没好气道：“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在努力控制我的脾气了。你和童铭谈恋爱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等回了B市……” “任凭发落。”萧焕从善如流，宁远修现在脾气不好，就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萧焕一点都不想去惹他。 第六十五章 “卡。”谢芒皱着眉头不高兴地喊了停止,“远修你这是怎么了？状态不对？” “嗯。”宁远修从轮椅上站起来，助理立即跑上去递上外套。宁远修看着外套挑刺道：“不要这件，太薄了。” 影帝脾气差起来,如同能传染一般笼罩了全场,一众工作人员连导演发火都没在意过，现在却每天都战战兢兢，生怕喜怒无常起来的宁远修给自己脸色。而事实上宁远修只是自己管自己生气,也没训斥什么人。 Ada因为宁远修的拒绝有些尴尬,顿时傻愣愣地站在一边不知该怎么做。萧焕冷静地递过去羊羔毛外套,眼神示意Ada走开，心道幸好陆辛嘱咐了他宁远修拍完戏喜欢穿什么衣服。 宁远修坐下休息,萧焕地上一杯姜汤,看着宁远修明显心不在焉地看剧本，低声道：“要不要回趟B市看看陆辛哥？” “你觉得他想让我去看么？每次打电话问他都和我说没事。”宁远修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又不留神把水洒在了剧本上，连忙抖着剧本上的水，皱着眉头道，“这怎么什么事都不顺心。” “陆辛哥只是不想你担心……”萧焕道。 宁远修打断：“什么担心不担心？我什么时候担心过他了，他这人怎么那么自作多情呢？嗯？” 萧焕叹了口气，道：“陆辛哥和我说了一点你们以前的事，他说他刚大学毕业刚做你助理那会儿没钱，而且什么都做不好，常被经纪人骂，当时都是你给他说情。你那会儿也没什么钱，有时候就只能吃泡面，他都灰心了，每次你都毫不在乎地安慰他一切都会变好……他结婚时候你已经小有名气，他请你去参加婚礼，他家人都是农村来的，本来以为你会因为已经出名嫌弃他那些亲戚，没想到你居然亲自去了……他离婚时候非常痛苦，你却推了一堆通告陪他去酒吧买醉……也许你觉得这都是小事，在他心里都是施舍了。” 宁远修一声不吭地坐了半晌，将空杯子捏得咔咔作响：“他怎么那么圣母呢？这不是有病么？难道我不该参加朋友的婚礼？朋友痛苦我就不能陪他喝酒？” “所以朋友的女儿生病也可以去看看。”萧焕提点道。 宁远修醍醐灌顶：“你说得对！更何况还是我干女儿！” - 第二天宁远修就回了B市，最痛苦的人莫过于谢芒，这怎么了又跑走了还能不能愉快地拍戏了！想想主角空窗期浪费的也是盛宏的钱，谢芒又释然了。 没过几天宁远修又回了剧组，带回了脸色稍轻松的陆辛。 “雨茜怎么样？”萧焕晚上去宁远修房间，恰好见到陆辛也在。 “现在情况很稳定，远修哥帮我请了专家，说脐带血干细胞移植大概是最好的方法了，我和雨茜妈妈正在考虑复婚……”陆辛表情比离开时好了不少，宁远修的脸倒是拉得更黑。 “好了好了，”宁远修打断了陆辛的话，拉着脸呵斥陆辛，“你不看看你黑眼圈都能遮住半张脸了，快去睡觉！” 陆辛对萧焕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 陆辛一转身出门，宁远修就开口讽刺：“什么为了孩子，我看那女人就是因为被另一个男人甩了才又想傍上陆辛。” “你别这么想，天下父母还是为了孩子的多。”萧焕不知道宁远修从哪儿看出来陆辛前妻的目的的，“起码现在雨茜情况稳定了。” 宁远修道：“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能不让他们复婚……” 萧焕愣了愣，宁远修立即话锋一转：“找我什么事么？” “上次你让我帮忙给童铭挑剧本，我选了几个。”萧焕将剧本还给宁远修。 “放着吧。”宁远修用下巴点了点桌子。 - 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例如方胥前往好莱坞的拍摄结束回国，开始录制他真正的专辑；童铭接拍的《暗恋》通过了审批，预定在暑期档上映虽然只是一个配角，却是他在电视的第一次亮相，另外他又接了几部新剧，目前正在拍摄一部叫《烈火青春》的红色电影，担任主角；萧焕的动作特级团队第一期培训接近尾声，第二期即将扩大规模扩招一辈人数，再加入导演培训编剧培训等内容；《大荒龙野》在Y省影视基地的拍摄也几乎结束了，演员离开后影视基地将作为观光旅游场所保存下来。 距离下一次拍摄还有小半个月，萧焕拖着旅行箱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住了几个月的平房，回到B市。 萧焕一回B市，脚还没落稳就遇上了一个大麻烦陈棋。 “所以你的经纪人答应了？”萧焕看到堵在门口的陈棋，平静地发问。 “和她答不答应有什么关系？”陈棋挠头。 “你不是要拍《黑客杀手》么？怎么忽然不想当演员了？”萧焕继续解释：“你想做我的助手，可以，但你和公司是以演员身份签约的，现在解约要付一大笔违约金。” “多少钱？”陈棋不太明白。 “亲你签约的时候都没仔细看合同条款的么？”萧焕简直要醉了。 陈棋挠头：“我发我爸看的，他说这个公司挺厚道，别的娱乐公司对新演员起码抽成百分之六七十甚至七八十，不过这家抽得不多。” “所以你爸当初没告诉你违约也是要付违约金的？” 陈棋理直气壮地答道：“没啊！当时怎么会想到我忽然不想当演员了呢！” 萧焕道：“……那我怎么就能确定你到时候当我的助手当着当着就撂挑子不干了呢？” 陈棋急忙道：“不存在这种问题！成为武术家是我的理想！”陈棋眼珠子一转，讨好道，“梁老师，你看我现在才读大学就出来工作了！有些东西我不了解可以学嘛！你不要这样就否定我了……你放心！只要你让我做你的助理，什么脏活累活我都能干！当牛做马我也可以……” 萧焕打断道：“停，这不是奴隶社会，我也不是什么奴隶主，你更不是什么奴隶。这样吧，既然你说你可以学，那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处理好你现在的合约问题并且说服公司接受你成为我的助手，其中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干预，如果成功了，OK，那你名正言顺地就是我的助手了……如果不行，那你就继续乖乖地去拍戏。” 陈棋“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喃喃道：“可是我已经不能拍《黑客杀手》了啊……” “怎么？”萧焕挑眉。 “不知怎么回事儿，我照着制作人的意思把身材练上去了，可是搞半天又说不要我了，要胡湛，”陈棋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说这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啊，要说细胳膊细腿胡湛比我还瘦呢……不过我想反正是一个公司的也就算了，更何况我本来也不想当什么演员……” 又是胡湛，自家艺人抢戏，放在大公司不算大事，Olivia想要手下经纪人手中的一个角色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绝对不是Olivia的风格。萧焕不露声色道：“我知道了，不过你能先回去么，我想先洗个澡……” “哦哦哦！梁老师您先忙您先忙！”陈棋得到了萧焕的首肯，自然也就眉开眼笑地不死皮赖脸赖在门口，蹦蹦跳跳跑走了。 - 萧焕打开门，桌子上的盆栽被移到的窗台晒太阳，长大了不少。萧焕拾掇了一番，驱车去《烈火青春》的片场。 他不在B市期间拜托Olivia准备了一辆简单的广本，当时报的价格是二十万左右，而摆在眼前的这辆宝马显然不止这个价钱。萧焕明白这是公司的意思，所以也没说什么，欣然接受了。 萧焕拿着从Olivia处借到的工作证，顺利地进入了片场。剧组大多是没见过萧焕的人，而人来人往的难免会遇到不认识的，也不在意。更何况因为雾霾天，大多数人都戴了口罩，自然也分不清谁是谁。 童铭正在拍戏，萧焕不露声色地走到了人群边，童铭自然也没注意到他过来了。 不高的掩体下，年轻的战士因为腹部中弹而面露痛苦神色，一旁他的爱人，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医务员努力地想将他一起走。 童铭喘着粗气，面容因为疼痛而扭曲，皮肤因为泥土和灰尘显得灰暗，眼神和声音却依然坚定：“别管我，你快点走！” 女医生强忍着眼泪，紧握着年轻战士的手：“不，你不走，我也不走！” 年轻的战士因为爱人不愿意离开，虽然已经被伤口折磨地疼痛不堪，语气里却仿佛有钢筋骨架，无所畏惧，气息微弱却又固执：“蒋雪同志，我完成了国家赋予我的任务，我感到无比的自豪，人生自古谁无死，我的存在就是为了革命奉献力量……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感到是无上的光荣……但你不一样，你是医生，现在很多已经被回去的兄弟都需要你……我快要死了……蒋雪，如果你希望我能对革命毫无愧疚地离开，就马上回去，立刻！” 战士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绑了红绳的金戒指，塞到女医生手里，双眼柔和而湿润，仿佛天山上柔和的白雪：“雪……等一切都结束了……再找个好的男人……别想我……” “卡！很好！”导演喊了停。 童铭抹了把眼睛，女演员又跪了半天才站起来叹了口气：“哎，有点入戏太深，童铭我都快爱上你了！” 童铭笑嘻嘻道：“别！你太老了！” 女演员假装嫌弃地白了童铭一眼。 “女大三抱金砖！”一旁的工作人员打趣。 童铭向周围的工作人员点头道谢，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仰头喝了一口，眼神随意地四下一扫，一下子看到了一旁熟悉的身影，虽然戴着口罩。 “我去上个厕所……”童铭和助理说了一声，快步走开。 脚步都带上了欢快的节奏，见四周没人注意童铭飞快地跟着萧焕走到没人地方，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萧焕：“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周末才能回来么？” “给你一个惊喜。”萧焕摘下口罩。童铭脸上太脏了，萧焕原想亲一口却实在下不去嘴，有些遗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 “我的么？”童铭接过了，因为脸上有妆不方便戴，于是铺在手上，嫌弃道：“怎么是只猪鼻子？” 萧焕：“……”情趣似乎没有被童铭接受，萧焕脸上有些挂不住：“不喜欢还给我吧。” “喜欢喜欢！怎么不喜欢！”童铭美不滋地把口罩塞进口袋里。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断网所以发晚了，抱歉！ 第六十六章 “今晚要拍戏么？” 萧焕伸手想揉一把童铭的头发,被童铭一把架住：“别！一会儿还要接着拍呢,别给我弄乱了……我晚上没戏,不过要参加一个综艺录制,估计得挺晚了。” 萧焕原想和童铭一起用晚餐，听他有事也只能作罢：“那再说吧，晚上回公寓么？” “回。”童铭点头,眯起眼睛道，“你比起过年那会儿好像又黑了。” 萧焕挑眉：“黑了你就不喜欢了？” 童铭嘻嘻笑着：“喜欢还来不及,更有男人味儿了。” 萧焕揉了揉童铭的脑袋,这次童铭没有拒绝。近一个月不见,也许是因为演红色电影的剧组比较磨练演员,童铭看上去也多了几分棱角分明的阳刚。 童铭见萧焕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我知道自己长得帅啦，你也不用这样一直盯着我，既然你那么喜欢小爷，小爷就给你个签名吧，签哪儿你说……背心上啊还是内裤上啊？” “晚上随你签个够。”萧焕哭笑不得，“我是忽然觉得你有男人味了，最近做了什么？” “是么？”童铭眨巴了眼睛，恍然道，“哦，是化妆师的功劳，嘿嘿我特意让她给我画得棱角明显一点……” 萧焕：“……” 童铭没一会儿就回去了，萧焕送他回到片场，转身离开，大老远地听见发型师的埋怨：“我的少爷，这才几分钟功夫你怎么把头发捯饬成这样了？！” 罪魁祸首足下一顿，随后加快脚步离开。 - 萧焕在公寓无聊地刷着新闻，时针已经走过十二点，童铭还没回来。萧焕一时觉得无趣，刷了一会儿天涯，手机忽然响了，萧焕迅速地抄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发现不是童铭，又有些失望。 “喂？是梁朕哥么，我是闪闪，铭哥他回公寓了么？”电话那头闪闪有些着急，萧焕微怔，“还没回，怎么了？” “哦，是这样，刚才录制节目结束铭哥就和几个主持一起去吃宵夜了，让我先回来，说等他到公寓了就给我打电话，可到现在还没给我打。我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我有点着急，就打电话问问你……”闪闪有些底气不足。 萧焕一下子有些上火，作为一个助理在工作时间必须得牢牢守着演员，可这是童铭让她回去的，也不能怪她。萧焕沉声问：“他和哪些人出去了？什么地方？” “和《针锋对决》的那几个主持，邻水街一家烤肉店吧……”闪闪不确定道。 萧焕记下了名字：“知道了，我去找。” 萧焕迅速地换上外套，镜中的自己表情冷冽严肃，萧焕却无论如何也没法令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柔和一些。童铭一向不是个工作之外还喜欢和别人一起混的人，更何况这种半夜吃烧烤影响健康的事情更是不会沾，更严重的是竟然联系不上了。 冬夜冷寂，一出门寒风就如同刀子一般割裂着□的皮肤。萧焕还没走出小区，就看见熟悉的身影被另一个人架着回来。童铭像浑身没骨头似的迷迷糊糊地架在胡湛身上被一步步搀扶着，几乎是脚拖着地进来。 萧焕快跑几步，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惊天动地的酒味儿，拧着眉头从胡湛那儿接过童铭。童铭脸很红，眯着眼睛冲萧焕迷瞪瞪地“嗨”了一声，又不省人事了。萧焕只能问胡湛：“你们去喝酒了？” 胡湛温润地笑了笑：“我没喝，我和高中同学聚会，回来路上路过邻水路刚好看到路边童铭在吐，就把他带回来了。” 萧焕试图从胡湛纹丝不动的笑容中看出些虚伪的情绪，却无从获得。 “多谢了。”萧焕凉声道。 胡湛笑容更深：“不客气，应该做的。” - 童铭不是个喝酒容易上头的人，准确地说，他就算喝醉了在人前也是醉得不动声色，像这样吐得一塌糊涂的还是第一次。萧焕将童铭抱到床上，脱掉被童铭吐脏的外套，又倒了杯水，一回头又看见童铭扶着床沿又吐了，忍不住皱起眉头。 萧焕扶起童铭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童铭脸色发红，呼吸都带着不不安，就这萧焕的手喝了几口水，没过一会儿又吐了出来。 萧焕虽然没学过什么医术，但也看得出童铭不对劲，立即给他穿上了外套，直奔医院。 Olivia急急忙忙赶过来，妆都没化，脸上已经明显看得出岁月痕迹，却仍旧那么来势汹汹，一见一旁童铭的助理就呵斥：“怎么回事？怎么录个综艺就这样了？” 助理在一旁被吓得缩了缩脖子，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出去吃宵夜，铭哥就让我先回去……” “他喊你回去你就回去么？我事先没叮嘱过你这几个主持人玩得比较疯，如果不得以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帮衬着童铭一点么？！”Olivia气急败坏地瞪了助理一眼，又转问萧焕，“现在什么情况？” “急性酒精中毒，去洗胃了，医生说之前已经吐出来一些，没那么严重。”萧焕眉头拧紧了，“你说的那几个主持人玩得比较疯是什么意思？” “几个见钱眼开的主，香蕉台最近和圣帝走得比较近，本来也不想让公司艺人去参加，可是这个通告是一个月前就定下的，他们在圈子里咖位大，经常有些演员去录了节目就攀上关系的，要是一看你不顺眼就到处抹黑你……我嘱咐了童铭尽量别去招惹那几个人，没想到还是出事了。”Olivia严肃道，“这种事情不能传出去，影响不好，我去和医生说一下。” “对了，”萧焕叫住正要走开的Olivia，“今晚童铭是胡湛送回来的，说路过邻水路看见童铭在吐就把他送回来。” “胡湛？”Olivia沉思片刻，站住了，“老实说，胡湛那小子最近的行为我也不太了解，你知道的，他背景很大，有时候不是什么事情我都管得上……我知道你怀疑今晚的事情可能和胡湛脱不了关系，但我现在也没法给你答案。” 萧焕点头，目送Olivia踩着高跟鞋离开。 - 童铭醒来时候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清了四周，才发现自己在医院，手上还输液。 萧焕开门进来，恰好看见童铭从床上挣扎着起来：“醒了？” 童铭挠挠头，一脸还不太明白的表情：“我怎么到医院来了？” 萧焕没好气地把粥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用勺子拌凉了：“你昨晚酒精中毒。” “也是，”童铭笑得有些尴尬，“他们灌酒像疯狗似的。” “给你你就喝了？”萧焕吹了一口勺子上的粥，送到童铭嘴边。 童铭吃了半口，咂嘴道：“烫！” 萧焕收回手又吹了几口，童铭这才心满意足地吞下去。 “我昨天就两个眼皮接连着跳，这么说起来还真的是既有好事又有坏事。”童铭忽然想起来，“我今天还得拍电影！” “帮你请假了。”萧焕又勺了一勺子，“三天，好好养着，养好了再去剧组。Olivia说自己一直急着增加你的曝光率，也许是操之过急了，还是得靠实力说话。” 童铭点头：“我也觉得，我不太喜欢参加那些综艺。” 萧焕喂完童铭，收拾了碗筷：“你好好休息，我还有点事，晚些再来陪你。” - 从大厦最顶层的餐厅往下看，整个城市的车流汇成了一条条反光的河流，似乎很接近天空，可也只是灰茫茫的一片，万物遮蔽，虚伪而繁华的都市。 陈蓓随指引往里走，一眼就看到了窗边卡座上高大英俊的男人，英挺的侧脸足以令所有女人动容。陈蓓也略微失神了片刻，又立即回过神。这家餐厅进不了狗仔，来客也大多是有头有脸的名人，这令陈蓓对在这里约见自己的萧焕又多了几分好感。 萧焕见陈蓓进来，起身站起来，笑容迷人地伸出手：“陈小姐好。” “梁先生好。”陈蓓与他握手后落座。这个男人看上去彬彬有礼，而数月前派对一番较量却令她明白这只不过是表现而已，对方的目的显然不会只是邀请自己吃个饭。 萧焕见到陈蓓可以伪装起来的疏离面孔，自然明白对方心中的顾虑，喊来了服务生自顾自地点了单。 陈蓓惊讶地发现萧焕点的菜都是自己喜欢的，服务生走开后，立即警惕道：“你调查我？” “我请陈小姐吃饭，自然要先搞清楚陈小姐有什么忌口，否则何来待客之道呢？”萧焕挑眉。 陈蓓狐疑地看了萧焕半天，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却失望地发现对方只是礼数周全的微笑着。陈蓓看了看表，道：“你找我什么事？我下午还有活动。” 萧焕挑眉：“我以为陈小姐愿意接受我午餐的邀请，那么一定是留好了充裕的时间。” 陈蓓说下午有活动的确是借口，被揭穿顿时有些尴尬，一时间相对无言，萧焕也不开口。陈蓓总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似乎有种莫名的气场，也不敢做声。 “先用餐吧。”萧焕绅士地将面前的牛排切成小块，与陈蓓面前的餐盘调换。 陈蓓有些受不了这种完全被压制住的诡异气氛了，忍不住开口道：“梁先生，我知道你找我来肯定不是单纯只是为了吃饭……有事不妨直说？” “陈小姐是明白人，”萧焕放下刀叉，笑了，“我只是想请陈小姐帮几个小忙。” 第六十七章 陈棋一大早拉来了一个高挑的男生到萧焕门口等着,萧焕原本只是出门买粥,一开门就被吓了一跳。 陈棋眼角挂着新鲜的眼屎,夸张道：“梁老师，我们已经等了一个多钟头了！” 萧焕看了眼手表,七点半,再看陈棋边上一脸不情愿的大男孩,记起来是特技团队的学生杜小明。萧焕嘴下毫不留情：“这就是每天把你打趴下的杜小明？” 陈棋脸上有些挂不住：“不是,我什么时候被他打趴下了……” “你自己和我说的,”萧焕又看了眼手表,“有什么事快说，我还有事。” 陈棋抱怨道：“你怎么每天都那么多事儿啊。” 萧焕亮了亮手表，陈棋立即告饶：“我说我说我马上说！就是杜小明,他参加了那个《巅峰歌王》，然后被刷了，他以为是自己唱得不好，结果上厕所时候听见工作人员议论说是因为他是我们公司的，所以才刷下去了……” 萧焕瞥了杜小明一眼。杜小明是这个团队里能力数一数二的学生，虽然不满二十，但为人处世都老练得很，估计也是没预料到好不容易交心的朋友竟然是个热心的大嘴巴，把自己拉过来一通说，顿时有些紧张：“梁老师……我不是觉得是公司的错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不太公平……” 萧焕挑起一边眉毛：“如果你们告诉我，之后就能得到所谓公平了么？” 陈棋愣了愣：“梁老师，唔……是我觉得你会和公司领导什么比较熟一些……所以希望你能帮帮杜小明……” “你的合约问题搞定了么？”萧焕反问。 陈棋犹豫了一下，摇头。 “还想做我的助手么？” 陈棋大力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杵着不去把你自己的事情搞定了？还有那么多时间管别人的事？”萧焕理了理大衣的领口，在身后关上门。 陈棋一下子不说话了，杜小明上前一步：“梁老师，不关陈棋的事，我会督促他尽快去搞定合约的事情，打扰你了！” 萧焕上下打量了一眼杜小明，心里发笑：“陈棋的合约是他和经纪人的事，要督促也轮不到你，我希望你们还是各尽其职，该干嘛干嘛去，别再做什么不切实际的梦了。” 杜小明咬咬牙，看着萧焕说了声：“谢谢老师。”伸手拽陈棋走。陈棋一直都傻愣着，一下子回了神，不高兴道：“梁老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样？”萧焕平静地接受陈棋的指责。 陈棋气急败坏道：“之前你带我训练，给我讲戏，又答应我去动作班，你那会儿不是挺好的么？怎么换到杜小明身上就这样了？” 萧焕回想一下，陈棋是忽略了自己对他半冷不热嫌弃的态度，直接把自己对他的那些举手之劳当成恩师赐予似的供奉起来了。然而现在这样的态度转移到陈棋的好哥们儿身上，陈棋就不乐意了，觉得萧焕冷淡怠慢，开始想不通了，于是脑袋一根筋的陈棋就开始指责萧焕。 萧焕看着眼前一个冷静沉着一个气急败坏的两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动声色对陈棋道：“你先回去。” 陈棋梗着脖子被杜小明拖开：“梁朕！我看错你了！你别指望我再来找你了！” 萧焕淡然看着陈棋道：“你，回去。”又看杜小明，“你，等一下。” 陈棋和杜小明俱卡带半晌，陈棋眼里缓缓升起惊喜：“梁……梁梁梁老师，你答应帮杜小明了？！” 萧焕未置可否：“麻烦你先回去洗把脸，以后骗人说等了一个多钟头的时候麻烦先把你眼角新鲜的眼屎擦干净。” 陈棋胡撸了一把脸，傻笑着走了。萧焕瞥了一眼强作镇定的杜小明，打开房门：“你跟我进来。” 没了陈棋傻大哈在一旁没头没脑的压阵，杜小明单独面对萧焕的时候有些局促不安。萧焕替他倒了杯水，嗤然一笑：“刚才不还挺理直气壮的么？现在怂了？” 杜小明尴尬地接过水道：“不是。” 萧焕靠在书桌边，不经意地问道：“陈棋那家伙挺没脑子的对吧？” 杜小明愣了愣，连忙道：“不是，他就是单纯了点，为人很仗义……” “你觉得你是一个仗义的人么？”萧焕打断。 “嗯？”杜小明一愣。 杜小明掩饰得很好，萧焕微笑着理了理衣袖：“你很聪明，知道陈棋和我关系好，所以还在团队班的时候就趁机和陈棋打好了关系，提前抱大腿，外加陈棋情商又低，被你耍得团团转，你落选后在陈棋耳边煽风点火一下，陈棋就横竖不分地带着你找我来了……” 杜小明脸色发青，不敢看萧焕的眼睛：“……我，我的确希望有人帮助，但我真的当陈棋是朋友。” 萧焕看着他头顶的那个旋，讽刺地笑了一声，又继续道：“所以我才说你聪明，不管你对陈棋是真心还是假意，但现在，如我们所见，陈棋那小子已经彻底相信你了，险些因为你还和我反目成仇。” 杜小明咬了咬嘴唇上的死皮，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萧焕：“梁老师，我和陈棋能成为朋友，不是因为我有别的目的。的确，虽然陈棋不说，我也看得出他是个家境很好的人，但他从来不借此炫耀什么，我们之所以说得来，是因为他热爱武术，而我热爱音乐，我们都有追求和梦想，这不是一种交易！” “热爱音乐，”萧焕勾起嘴角，“我记得你参加动作团队班面试的时候说的是热爱武术，热爱电影，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我并不会选择你。” 杜小明神色黯了下去：“这是我父母的意思，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他们扔到了武术学校，我成绩不好，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去几个剧组混替身又混不出头个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不想放弃……” “既然你喜欢唱歌，那之前没参加过选秀么？”萧焕问。 “参加过，但因为签约时候交不起钱，我父母不答应，就作罢了。”杜小明黯然道。 “这次就能有钱交了？”萧焕挑眉，“还是说你想找陈棋帮你垫付？” 杜小明神色从惊讶到愤怒，骤然站起来：“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只是想证明自己！有什么错么？！” “你不要激动，我以为你是个沉着的人，没想到你还是沉不住气，”萧焕瞥了他一眼，“我算是半个商人，准确地说，我是个喜欢风险投资的人……杜小明，关于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无从知晓，所以未知的一切都有风险……所以我决定帮你一把。” 杜小明眼睛亮了，弗要开口就被萧焕阻止：“你现在就算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以后会如何感谢我报答我我都只能一笑而过，我要看的不是过程，是结果。” - 陈蓓不安地划着杯中的咖啡，假笑道：“梁先生，你也知道，我刚跳槽去香蕉台，内有那些元老主持盯着，外有西瓜台虎视眈眈，很多事情我也是无能为力。” 萧焕笑：“陈小姐不是普通人，如果我只是担心这点问题，当初就不会帮陈小姐，今天也不会请陈小姐到这里来吃饭……” 陈蓓以为萧焕又会拿当初的派对上的照片威胁她，立即警惕道：“梁先生，我现在已经在香蕉台了，就算你放出当时我和圣帝高层的照片我也不怕解释。” “怎么会，”萧焕失笑，“陈小姐，我请你来是谈合作，不是树敌，香蕉台主持最火的不过是《争锋对决》，如果《巅峰歌王》收视火，那么今年金荷节主持名额你也能争取一下，但与其和那些被圣帝掌握的新人打交道，何不自己培养一个呢？” 陈蓓微微拧眉：“你有人选？” “有，但要看陈小姐敢不敢用。”萧焕挑眉。 “谁？” “杜小明。” 陈蓓摇头：“我有印象，挺不错的一个歌手，不过他已经被淘汰了，淘汰的理由你也知道，因为他是你们公司的。” “杜小明曾经参加过很多选秀，甚至进入决赛二十强，却因为家境不得不放弃签约，”萧焕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这样的男生，有才能却没钱，如果这时候再次为了音乐梦想而放弃就很有希望的动作团队班，而陈小姐又在这时候帮衬了一把，我想会是一个不错的幕后故事。” 陈蓓有点心动，却又不得不警惕：“我承认这个方法不错，但我不明白你把他送进圣帝究竟是什么目的？” “陈小姐对圣帝忠心耿耿？”萧焕打趣道。 陈蓓笑了：“梁先生认为呢？” 萧焕耸了耸肩：“我只是单纯想帮助一个有音乐梦想的人而已……你信么？”萧焕眼底的嘲讽一闪而逝。 - 童铭当晚收到了一病房的花篮，陈棋送的。 童铭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怎么回事儿啊？我就借过他几次吹风机他用得着这样么？” 看来杜小明教了陈棋什么叫投人所好了,与其讨好萧焕不如讨好童铭。萧焕把粥放在床头：“富二代的表达方式，谁知道呢。” “陈棋是富二代？”童铭一脸不信，“你别骗我了，他连肥皂都隔三差五向我借。” 萧焕开粥盒的手一顿，一想到童铭擦身上的肥皂被陈棋糟蹋，顿时在心里鞭挞了陈棋千万遍：“你以后别借给他了。” “我也不想借他！原来他是富二代，居然连块肥皂也不舍得用自己的，真是抠到家了。”童铭义愤填膺。 萧焕心想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拿着勺子递到他嘴边：“张嘴。” 第六十八章 “《大荒龙野》拍摄结束后,这部电影想请你做武术指导。”Olivia把一部剧本递给萧焕,“宋朝,著名导演，你懂的。” “《旋转重生》，科幻题材，为什么找我？”萧焕翻了翻剧本,看到西岛康明的名字时大概明白了。 “宋朝和西岛康明合作的片子,四月份左右开拍。西岛先生对你印象很好,薛老师已经基本上不怎么带片子了，所以你作为他的关门弟子无论从能力还是噱头都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西岛先生也有意思让上回送到咱们动作特技团队的学生参加,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Olivia一摊手，“重点是,他们答应我只要你参与的话，就给我们公司两个参演的名额。” 萧焕点头：“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其中一个名额就给童铭吧。” Olivia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好吧，你赢了……其实你不说我也是怎么想的，还有，小范和我说陈棋闹着要做你的助手，怎么回事？” 萧焕挑眉：“肯定不是我撺掇的，我还让他继续好好拍戏，可惜他的戏貌似也拍不成了，说是胡湛把名额抢走了……你不提陈棋倒算了，提起来了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儿？” “我记得和你说过，胡湛的背景不简单，怎么算也是个官二代。他父亲是最近前段时间调任到X省的那位，等回来又是前途不可限量，你懂的。他父亲之前找我谈过话，你也知道，圈子与圈子之间多多少少会搭边，我不过也是其中苟延残喘的一个小人物罢了。据我所知他们家不支持胡湛进娱乐圈，最初是希望他能进中科院之类的，但没办法，胡湛已经自己做了选择，他家人也只能妥协了……所以他家把孩子进娱乐圈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胡湛说之前告诉过童铭自己的背景，不过好在童铭对这方面也不懂，所以也没对别人说……” 萧焕皱起眉头：“童铭的确之前告诉过我胡湛家很厉害，不过他大学思政都是刚好及格，只是觉得听上去很厉害，早就忘了是什么职位了。” Olivia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胡湛在家里是老小，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经商一个从政，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所以你现在知道了，我这个做经纪人的也很无奈，有时候他自家人随便动动手指都比我去抱剧组大腿有用得多……” 圈子里的确不少一些家庭背景厉害的演员，有的甚至刚出道就和几大天王联袂出演电影，真正能火起来的却不多。而出乎萧焕意料的是，胡湛却似乎不在此列，他出道以来出演的电视剧电影似乎都是Olivia亲自争取来的，除了这部《黑客杀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Olivia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么。胡湛似乎不是很乐意受家里的摆布，就像当初他不愿意按照家里人的意思继续学生物而是进了娱乐圈，所以现在他也拒绝家里的帮助，而是借助他自己的人脉来做一些事情……我一直觉得胡湛是个很聪明的人，不过太聪明的人有时候不好把控，他家人随后让我不要给他太多通告让他火不起来知难而退，我当然不能什么都不给他，但胡湛自己当然不会满足于这些，他跟我提了很多次了……我，梁朕我和你说，我还真是两边不是人……他家人那里我没法交代，他自己我也很难搞定，拜托，我不是二十四小时都闲着的啊！宁远修那老东西把公司扔一边自己每天钻医院里，丢给我一堆烂摊子，我一边得帮他擦屁股一边还得带手里那么些艺人！” 萧焕看着抓狂的Olivia默默地比了个安慰的手势：“所以我的事情还是不麻烦你了，不过陈棋的合约得麻烦你转一下。” “合约我可以转，不过你真的放心他做你助手？”Olivia狐疑道。 萧焕脑补了一下陈棋做自己助手的样子，沉默片刻：“死马当活马医，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 “梁老师我要请你吃饭！”电话那头陈棋兴奋的吼声令萧焕自从将手机移至距离耳朵五十公分处。 童铭也被吓了一跳：“陈棋？” 萧焕点头，把手机拿近了些：“又怎么了？” “我这不是得谢谢你帮我搞定了合约又帮杜小明搞定了他那什么的报名么，嘿嘿……” 童铭凑近萧焕手机，听到这里鄙视道：“我简直隔着话筒都能看到陈棋狗腿的表情。” 陈棋又咆哮：“童铭！我听到你说我坏话了！你当我是聋的！” 萧焕又迅速把手机移开五十公分，童铭惊魂未定地揉着耳朵痛苦地走开了。 “你再那么大声说话我会被你吼聋的。”萧焕道。 陈棋顿时老实：“对不起，梁老师，我错了，我有罪，我检讨，我请你吃饭……哎呦！不对，是是是杜小明要请你吃饭！” 不用问也知道是杜小明在旁边掐了陈棋一把。萧焕思忖片刻：“那时间地点你们定吧，还得再请一个人。” - 陈蓓算是和萧焕有了合作关系，听说今晚和杜小明吃饭，虽然每次见到萧焕都会有种莫名的被看穿的紧张感，但仍是硬着头皮来了。 “这是陈蓓，陈老师。”萧焕向杜小明介绍。 杜小明立即紧张地站起来，向陈蓓伸出手：“陈老师好。” “你好。”陈蓓端庄客气地一笑，对这个大男孩还算满意，坐下后才发现萧焕里面还坐了一个人，低着头装消失。陈蓓怎么看都有几分眼熟，便问萧焕：“这位是？” “我助手，陈棋。”萧焕笑着掐了一把陈棋的大腿，陈棋顿时“啊”了一声，委屈地看向陈蓓。陈蓓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陈棋？！” 陈棋眼神躲闪道：“小姑妈……” 萧焕挑眉：“二位是……” 陈蓓收回了大惊失色后的表情，尴尬笑道：“没什么，我们继续。” 原本萧焕当着陈棋的面喊上陈蓓，无非是想让杜小明明白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他是大红大紫亦或是陷入泥淖，总有人知道着他的底细。或者说萧焕总对这个整天没头没脑的陈棋有几分包容，不想他到时候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既然陈棋和陈蓓是亲戚，那陈棋自然就能更理直气壮地听着了。 萧焕和陈蓓大约杜撰了杜小明和陈蓓的相识背景，杜小明认真记下了，陈蓓倒还有些不清醒，眼神不住地往陈棋瞟，陈棋也是一反常态，不嘚瑟不闹心了，装模作样地喝着粥。 陈蓓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估计也没记清楚，萧焕只能道：“陈小姐，我回头再整理一份发你邮箱？” “好好好。”陈蓓一连声答应，掩饰地喝了口茶。 出了餐厅，萧焕随手打了辆车，忽然看到对街限量的起司蛋糕刚出炉，排队的人还不多，便让陈棋和杜小明先行离开，自己排队买了蛋糕，这才慢悠悠地往医院走。 打开房门童铭不在房里，屋子里黑魆魆的，萧焕把蛋糕放在床头给童铭打电话，发现他手机放在床头没拿走，问了一圈护士，一个值夜班的护士拿着手机偷偷摸摸地给翻照片给萧焕看：“天哪我看到小天王方胥了！还和我合影了，你看！” 萧焕一怔：“你是说方胥来这儿了？” “是啊，我还看见童铭和他一起出去了。”小护士点头，又神秘地问，“网上都在传他俩是一对，是不是真的啊？” 萧焕一头黑线，心道正主在这儿呢，可在医院他谎称是童铭的助理，只能忍气道：“他们去哪儿了？” 小护士被萧焕忽然冷下来的脸吓了一跳，讷讷道：“去楼上咖啡吧了。” 萧焕一上楼就看见童铭和方胥交谈甚欢，一张脸顿时黑得跟包公似的，也没搭理一旁上前询问喝些什么的服务生，径自向他们那桌走去。童铭兴高采烈地说着话，萧焕都快走到桌边了都没注意，萧焕看着童铭面前的抹茶蛋糕，又想起放在床头自己排半天队买的起司蛋糕，顿时有点不平衡了。 还是方胥先注意到，回过头，起身问好，表情不冷不淡。 萧焕立即回应了一个礼貌却疏离的微笑，正气凛然地在童铭身边坐下，叉了一口童铭吃了一半的蛋糕，满意的看到方胥略惊讶地抬起眉毛。接着嫌弃道：“太甜了，我给你买了起司蛋糕在楼下，你一会儿回去吃。” 童铭眨巴了两下眼睛：“啊？我觉得挺好吃的啊……起司蛋糕啊？方胥，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尝尝？” 萧焕脸上的笑容差点分崩离析，总算是维持住了，没表示任何异议和不快。 方胥淡道：“下次吧，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那我们送你下楼。”萧焕抢在童铭前面说，童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萧焕就已经起身了。 方胥也站起来，三人坐上电梯，萧焕又在童铭住的楼层按了一下，童铭道：“你按错了！” 萧焕解释道：“你穿着病号服别乱跑了，万一下面有狗仔呢？我送他下去就行。” 童铭犹豫了一下，方胥也道：“梁哥说的对，你先回病房吧。” 童铭只能答应了，趁方胥不注意冲萧焕挤了挤眼睛，萧焕明白这意思是他明白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萧焕不自然地干咳一下，童铭立即转回头。 童铭离开后，电梯继续往下。医院的电梯平稳而缓慢，萧焕看着目光落在电梯门上的方胥，明白对方没有什么和自己交谈的意思。萧焕在心里笑了笑，先开口打破平静：“上次AX酒店的照片，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方胥眼神飞快地落在萧焕身上，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有种探究的意味，其中的老练完全不似一个刚毕业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开始恢复13:00更新TUT明天一天都会在路上所以…… 第六十九章 萧焕察觉到方胥的警觉,随即笑道：“你别误会，我只是看到了网络上有人分析那照片拍摄时间不是同一天。” 方胥轻飘飘地回道：“单凭一些网络上的东西你就确认是我做的？” 萧焕笑了，没搭话。电梯适时地“叮”了一声,到达一层。 萧焕送方胥到大厅门口：“我就不送了，你是大明星，被有心人看见总归不好。” 方胥带上口罩帽子，露出一双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嗯,再见。” 萧焕目送方胥从灯火迈入黑暗,凛冽风中踽踽独行，脊背却是笔挺。萧焕正准备转身回去,忽然见方胥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眼睛：“去喝杯咖啡么？” 萧焕挑眉,不知道方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转念一想笑着答应：“好啊。” - 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两人坐到了靠内的位置，被一株高大的盆栽遮蔽。这个点咖啡店除了营业员就是懒洋洋的灯光。萧焕点了两杯美式咖啡，方胥戴着口罩没抬头，服务生自然也没认出他，点了单径自走了，隔了老远还打了个哈欠。 萧焕叹息式地笑了一下：“像你这样刚出道半年就火成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见过很多明星出道？”方胥问。 萧焕自知失言，镇定地掩饰过去：“公司有很多这样的新人，和你几乎是同时起步，能火到你这个程度的一个都没有。” “《风起》男二号、《末世2015》、一张EP、几张封面、门兰卡钻表的新代言和几个不痛不痒的广告，这是我这半年做的。”方胥列举道，似乎是轻声嗤笑了一下，“你觉得多么？” “《风起》是圣帝投资上亿的作品，《末世》帮你成功进军好莱坞，你的EP包括了海洋四重奏中最神秘的的第四首，门兰卡钻表的上一任代言还是影帝邱瀚……这样的成绩现在任何一个大红大紫的明星刚出道的时候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但全被你一个人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你觉得还不够么？”萧焕挑眉。 “轻而易举……”方胥喃喃道，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冽。他外貌原本就有几分阴桀冷漠的气质，忽然笑起来，就连萧焕也有些坐不住。方胥看着萧焕，整个人后仰，将背靠在了椅背上：“梁老师，我觉得，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特别居高临下。” 萧焕有些惊异于方胥收起了客套的伪装，他的确下意识会从三十多岁前世的角度俯瞰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他自信从未表露，却被眼前的方胥看穿，他不得不佩服对方眼神的毒辣。萧焕手指轻叩桌面，转而抬头笑道：“是么？我倒是觉得，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也不太像个二十出头的人。” 萧焕意外地看到方胥眼神有一瞬间的游离，又立即恢复正常。 萧焕不知道这个失神代表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在这场谈话中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于是又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圣帝那边的人，想必也知道圣帝和宁远修工作室水火不容，我想知道你几次三番又帮助童铭的理由？” 方胥瞥了他一眼，萧焕正待他开口，他又低下头，摩挲着手指，没有开口的意思。萧焕在心里不爽了一下，如果他没看错，这个状态方胥就是在摆谱。 服务生走过来，放下两杯美式咖啡。萧焕撕开伴侣的包装，方胥忽然开口：“我说我喜欢童铭，你信么？” 萧焕拿伴侣的手一晃，洒在了手上，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方胥，发现对方眼神里全是戏谑，这才强迫自己稍微冷静些，冷声道：“你这么说，不怕我现在在录音，然后把它公布出去？” “开个玩笑，不要这么紧张，”方胥淡道，“我帮助童铭，不过是不想闲杂人等介入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 方胥喝了一口咖啡，顾左右而言他：“你说我红得不正常，你又能正常到哪里去？一个没念过大学的人，却对经营管理了如指掌，建筑工地出来的人，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么？” 萧焕动作一滞。 方胥又道：“那天我去周樱办公室找他，看到了胡湛。” “你的意思是……”萧焕拧眉，“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方胥嘲道：“如果我告诉童铭，他能懂什么呢？” 童铭的确可能了解不到什么，但方胥这么说，萧焕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很多东西他都明白，只是不说而已。”Olivia之前的确提到胡湛有些行踪不定，却没想到胡湛会跑到圣帝，恐怕其中关系没那么单纯，萧焕不动声色道：“你是怀疑胡湛是我们公司安插在圣帝的人？” 方胥意味深长地看着萧焕，忽然笑了：“你都说了明人不说暗话了，现在又和我扯什么，梁老师这么不给面子，我怎么和梁老师坦诚相对？” 萧焕心道你自己先阴阳怪气居然还恶人先告状：“你说我和你说话的时候居高临下，我倒是觉得你更盛气凌人些。” 方胥一愣：“对不起梁老师，刚才有些激动而已……我承认，童铭的照片是我事后找了朋友帮我拍的，但帮到童铭纯属意外，因为那个晚上把雨欣喊去人是胡湛。我不希望那时候我的绯闻女友莫名帮另一个人炒作了，所以才会找人帮忙。” 这算是方胥的一个妥协，萧焕察觉到了：“所以你想要交换什么信息？” 方胥垂眼道：“我没什么想知道的，我唯一失策的一件事，就是当初进了圣帝，而不是宁远修工作室。” 萧焕内心震动：“你想要……” “圣帝抽取了我百分之70的收入，凭我目前银行卡里的钱，我付不起违约金。”方胥道。 萧焕沉吟片刻：“你想解约圣帝？但据我所知，圣帝一直在不遗余力的捧你，你想解约，我实在想不出理由。” “生活远不像看到的和想象的那么美好，梁老师。”方胥笑了，眼底一片冰凉。 方胥的意思是他从一开始就想进宁远修工作室，甚至在圣帝全力捧他的时候有着和圣帝解约的念头。萧焕想起周寰曾经说的方胥和方权也许会有关系，不露声色地提到：“方权……”他吐出方权这个词的时候方胥脸色骤变，萧焕心里顿时有底，这两人之间的确会有关系。 “方权是你什么人？” 方胥脸色有些发白，凉声问：“这个重要么？” “宁远修工作室不会差你那些解约的钱，但我们也希望那些钱花得会有意义。”萧焕道。 方胥沉默一会儿，萧焕状似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心里的弦却紧紧绷住。 “方权，是我的养父。”方胥道，“我小时候从孤儿院被他领养，可因为我性格不好和他女儿经常有矛盾，他不得已将我送到了他一个老同学家里寄养。”方胥骤然眼神狂热道，“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指导我演戏，他一直说我是个演绎方面的天才，他慈祥、善良，可就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竟然死了！什么狗屁的车祸！他明明是因为揭露丑闻被人害死的！” “你别激动，慢慢说……”萧焕因方胥话中的内容震惊不已，只能沉声安慰。当年萧荣勀强.奸女学生的丑闻，他以为将一切压下去就是个结束，但没想到萧荣勀竟然还做了这些。萧焕大概明白了当初方胥射向樊洪川的一箭。 方胥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我今天已经说得太多了，梁老师，我明白我和圣帝的解约金可能算下来会是个天文数字，但我暂时也不想提解约，我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和圣帝斗得头破血流，我希望宁远修工作室能给我一个容身之处。” 萧焕也站起来：“我没法许诺你这些。” “也许以后你可以。”方胥直直地看着萧焕的眼睛。 - 也许方胥从一开始的想靠拢的目标就不是童铭，而是自己，或者说，是整个宁远修工作室。宁远修不管事，Olivia越发将一些工作交接到自己的手上，萧焕在公司已经算是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这一天的信息量太大，但萧焕还是决定将压在心里的事情全部搞清楚，所以大半夜陈棋迷迷糊糊地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立着一尊大神，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下意识想溜，又被萧焕提着领子带出了门。 “说吧，你和陈蓓的关系。”萧焕一开口，声音比阳台上凉风还让人清醒。 陈棋整个人一抖：“梁老师……你这不是打听人隐私么……” “所以你说么？” “我说说说！”陈棋捯饬了一把头发，“是远房小姑妈，她读高中时候好像挺问题少女的，然后我们家关系和她本来比较近，她爸妈把她寄养在我家一段时间过，然后我家那段时间就老丢钱……后来发现是她偷拿了……再后来关系就远了，没想到今晚遇上了……梁老师！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啊！谁没个黑历史啊……” “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萧焕点头。 陈棋又再三确认了萧焕不会对外乱说，才放宽了心进房间。 - 萧焕再回到医院已经是凌晨两点，童铭病房等还亮着，人却不在。看着床头吃了一半的蛋糕，萧焕紧张起来，刚走到门口就被小护士截住了，小护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有你这么当助理的么？这洗胃才几天啊就给他买什么起司蛋糕……那小脸煞白的，我都心疼了。” 萧焕拧起眉，顿时有些心疼。心想也许是童铭觉得自己买的蛋糕不吃就浪费了，才会这样胡乱地塞下去。 萧焕开口，嗓音嘶哑：“他现在在哪儿？” “房间厕所门坏了，他跑走廊的公用厕所去了。” 萧焕：“……” 第七十章 《巅峰歌王》复活赛,杜小明凭借一首《爱如潮水》一举获得四位评委和大众媒体认可，成功晋级全国五十强，凭借英俊外表和健朗身材赢得粉丝无数。 娱记自然不会放过这块小鲜肉,陈蓓借此一炒作,自然将一个热心歌唱却因为家庭条件不得不一次次止步，而作为伯乐的自己帮助他重返歌唱舞台的故事渲染得催人泪下，好一部振奋人心的励志片。 自然有人也挖出来杜小明是萧焕动作特技团队的学生。 “杜小明请问你离开宁远修工作室的动作特技团队是因为宁远修工作室和圣帝不和,你为了参加《巅峰歌王》不得不和工作室解约么？” 杜小明诚恳地对着记者道：“我在动作特级团队学到了很多,但那不是我真正想学的，我的梦想是唱歌,我很感谢《巅峰歌王》能给我这个机会,也很感谢我的老师能支持我的选择。” 萧焕关掉窗口,电脑一下子有点卡，杜小明的表情凝固在电脑屏幕上，毫无破绽的真诚。 “这次前五十人里有两个是圣帝安排的炮灰，你也知道我毕竟只是个小喽啰，也说不上什么话，杜小明进了五十强，之后怎么走还得看他自己。”陈蓓眉宇间明艳许多，她自从跳槽到香蕉台，受到不少排挤，主持人间的撕逼比起西瓜台时更甚。这次杜小明的出现无疑是让她又出了一把风头。 “多谢了。”萧焕勾起嘴角，“再来点什么点心？” 陈蓓遗憾道：“不了，虽然我很喜欢那些人造奶油，但它会让我发胖，所以我宁死也不会碰它。” “前几天看你的节目好像还是和嘉宾比吃蛋糕？”萧焕挑眉。 “那不一样，”陈蓓轻飘飘道，“那块蛋糕，多的是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你不吃也会有人抢着吃，所以即使前面是一瓶毒药，也得硬着头皮喝下去。” - 童铭却在病房里吃人造奶油吃得欢，萧焕不由分说地把他手里的蛋糕拿走扔进垃圾桶，又把牙刷塞进他手里：“去刷牙。” “再吃一口。”童铭可怜兮兮的。 萧焕道：“可以啊，就在垃圾桶里，想吃的话就捡起来吃吧。” 童铭怨念地看着垃圾桶，萧焕因为他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毛，生怕他真的义无反顾地从垃圾桶里掏出蛋糕来吃了。不过幸好童铭还是坚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不高兴地拧着脖子去卫生间了。 萧焕注意到童铭走路有些一扭一扭的，萧焕有些诧异：“童铭，你腿伤着了？走路怎么怪怪的？” “有么？”童铭不以为意，“可能坐久了吧。” 第二天一早Olivia来了医院，一见童铭就大惊失色：“这才三天功夫怎么胖了？” 童铭一吓：“有么？” Olivia黑着脸：“你自己上称看看！” 童铭一称，好家伙，重了五斤。心想大概是被萧焕喂胖了。 萧焕对着天花板一翻白眼，你要是光喝粥不吃那么多蛋糕能发胖么？ “人家洗胃什么的之后都变瘦，你倒好，还胖了，三天真没白住，我看你回剧组怎么交代。”Olivia皱着眉头去处理其他事。 童铭回房间收拾东西去剧组，萧焕帮他收拾了衣服，隔了一会儿发现童铭不见了，在卫生间找到了他，一脸苦相地照着镜子。 “走吧，别照了，司机还在楼下等着。”萧焕走到童铭身后，伸手捏了把他腰上的痒痒肉。 “你不懂，我这次演的是个士兵，胖了我这可怎么演啊……”童铭捏了捏自己的腮帮子。 萧焕安慰：“其实也没有很胖。” 童铭眼睛眯成“= =”：“那是因为你每天看着我所以没区别，一会儿你跟我回剧组，看到他们反应你就知道了。” 童铭果然不是杞人忧天，一回剧组就被包围了，不是嘘寒问暖，而是一叠声地诧异“童铭你怎么丰满了”，“童铭你这几天养得也太好了”，“童铭你咋的？这是婴儿肥又涨回去了？”…… 化妆师在童铭脸上捣鼓半天，哭丧着脸：“这不行，和之前差太多了，这才三天怎么就胖得不成人形了呢？” 童铭汗颜，也没那么夸张吧。 最后导演一挥大手痛心疾首：“童铭你先回去，瘦下来了再继续拍，那谁，我们拍摄得再改改……” 萧焕接到童铭电话，便在门口又等了些时间，没等多久就看见童铭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萧焕挑眉：“怎么了？被嫌弃了？” “幸好剧组关系好，换个剧组指不定被怎么说呢……”童铭视死如归道，“这不行……我还是得健身了，你得帮我！” 萧焕笑了：“这是你自己说的。” - 魔鬼训练后童铭没多久就回了剧组，《大荒龙野》二期拍摄几乎也是同时开始，因为Z省的布景没做完，所以拍摄地点还是在B市，盛宏的摄影棚。 胡湛也来了，这一期拍摄他有很多的戏份。 这大概是萧焕自回B市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个在公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胡湛，外表没多变，神韵气度更成熟了一些，看来Olivia就算对胡湛心存芥蒂却也不敢怠慢。 胡湛一看见萧焕就热情打招呼，倒是助理有些不冷不热，胡湛低声说了她几句。 萧焕微笑着示意自己不介意，却也稍微留意了一下这个助理，相比曾经见到时候和童铭助理如出一辙的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拘谨，到现在却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样子。 没有夜戏，早早结束了拍摄，萧焕和宁远修一起用餐，顺便聊聊这些日子公司的事情。 宁远修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 萧焕皱眉：“吃多了吧……远修哥你最近一直跑医院，有注意健身么？” “健身，一把老骨头了还健身干嘛？”宁远修理直气壮。 前些日子还在说自己男人四十一枝花，现在就自暴自弃地连健身都放弃了。萧焕有些无奈，找救星：“陆辛哥呢？” “赶去医院了。”宁远修道，“别提他，说说你说的那个杜小明和方胥的事。” 萧焕没搭理他这句话，又问：“陆辛哥打算什么时候复婚。” 宁远修一下子沉默了，把玩了会儿玻璃杯才道：“下个月，打算随便领个证，不办酒什么的了。” 萧焕咳了一声，道：“你也知道，那次AX酒店有人说是方胥事后拍的照，他跟我证实了是真的。” “他为什么帮童铭？”宁远修愣了愣，“童铭不是你那啥么？”又忽然来了精神，“难道他要横刀夺爱？” “不是……远修哥你能不八卦么？”萧焕无奈道，“他的意思是一直以来想要选择的都是我们公司，至今还是这么想的。” 宁远修思忖片刻，道：“圣帝给他的资源并不差，甚至说已经好到极点了，如果放在我们公司，我自认为无法提供他这么好的条件。所以他的理由与我而言太牵强了。” 萧焕没把方胥真实原因说出来，转移话题道：“他说那天在周樱那里看到了胡湛。” “我知道他和圣帝有联系，不过介于他也没做出对我们公司有影响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宁远修又问，“方胥想和圣帝解约么？如果他愿意解约的话，我这里可以给他出违约金。” “他只是说，如果有一天他在圣帝呆不下去了，希望可以来我们公司。” 宁远修瞪大眼：“什么？等等，他不会是想去暗杀萧荣勀吧！这我们公司可供不起这尊大佛啊！” 萧焕心道说不定真是去暗杀萧荣勀呢，口上却安慰：“远修哥你别想太多，我觉得你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不过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目的，不过起码到现在位置，我觉得他一直在帮咱们。” “你说得对，”宁远修揉了揉鼻梁，“每天和五六岁的小孩呆在一起，我感觉我也快要返老还童了……对了，还有那个杜小明，怎么回事？” “他的理想是唱歌，所以我就帮他一把。”萧焕淡道。 宁远修不太高兴：“你要砸自己的钱帮他签约圣帝？” “不是我，是陈蓓。”萧焕道，“陈蓓居然是陈棋的小姑妈，而且觉得杜小明有些故事可以挖掘，就打算帮他晋级。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的事情。” “这样……不过这么算起来以后还是少和这个杜小明接触了，尤其是要提醒一下陈棋，毕竟以后他就是圣帝的人了。”宁远修道。 萧焕点头：“我知道。” 宁远修又问：“童铭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他前段时间去洗胃了？一直没来得及去看他……” 萧焕皱眉：“是香蕉台几个主持人灌的，有点酒精中毒了。” 宁远修拍桌，冷哼道：“就惯着这几个主持人了，我手底下的演员我还罩得住。” “公司对手下的艺人已经很包容了，从不要求陪酒，童铭也不能太受关照，否则总归会有非议，有些事情他迟早要面对，现在看清了也是好的。”萧焕道，“童铭他自己有分寸。” 第七十一章 “说说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健身，唱歌之类的。”杜小明想了想。 导播无奈地抬了抬眉毛，眼前这位年轻人外貌英俊、身材健壮，的确有傲人的资本不假，但这次采访内容实在过于乏善可陈，不像是采访一个颇有前途的歌手，这样的采访完全戳不中观众的萌点。 “别啊！你不是还喜欢整杂技么！” 杜小明闻声抬头往前看，眉头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导播回头一看，身后几个工作人员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个戴墨镜的年轻人，个头挺高，穿着一件白色t恤，上头印了个巨大的sb的艺术字，下头一个指向右边的箭头——右方的工作人员都微妙地避开了几步。一头还算温顺的黑短发，看得出努力打理过了，但头顶一根呆毛桀骜不羁地立着，无风自动。 导播抽了抽嘴角：“你是……” 陈棋是陪童铭来香蕉台做一期访谈的，《暗恋》播放档期将近，预告片花还未多久，童铭一个小配角却意外收获好评如潮。香蕉台官博最新发布才最想在近期综艺中看到谁的投票中，童铭人气竟然盖过了男二，风头直逼男一。 萧焕怕童铭采访后又出什么意外闪闪又派不上什么用场，就打发了每天闲着没事干各处串门的陈棋陪着童铭一块去。 萧焕拧着眉头在电话中三令五申：“你去了之后别乱跑，看着童铭一些听到没……”电话头陈棋满口答应。 “别拧眉毛。”化妆师啧了一声。萧焕道了声“抱歉”，展开眉头，心里半点没觉得放松——一个是小羊羔一个是缺心眼，送到背后是圣帝的香蕉台，总有种送羊入狼口的感觉。萧焕右眼皮跳了跳，一时间也记不起是右眼皮跳是凶是吉，隔了一会儿又给童铭打了个电话，嘱咐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就把陈棋扔那儿自己先逃。童铭在电话那头嘻嘻哈哈说哪儿能遇到什么危险啊，再说了自己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么！萧焕眉头又拧起来了，跟两个没心没肺的说话简直有种夭寿的感觉。 陈棋在童铭和另几个主演开始节目录制后没呆多久就站不住了，打听到《巅峰歌王》的选手在另一层录单人访谈顿时眼前一亮，和闪闪打了招呼就溜了，还忽悠来一张工作证，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去了《巅峰歌王》录制的房间。巧的是，真好碰上杜小明的录制。 杜小明和导播的对话简直比童铭那边的节目还无聊，可好歹是杜小明，陈棋耐着性子听着杜小明保守的回答，终于没忍住。 导播看着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陈棋，又见他脖子上挂着工作证，两秒后打败了“这家伙是来捣乱的么”的想法，感兴趣道：“杂技？什么杂技？” 陈棋见导播搭理他了，顿时很高兴，手脚并有煞有介事地比划道：“就是四个气球上摆一块玻璃你造么？他站到玻璃上气球都不会破的！” 杜小明脸黑了。 “哦？”导播倒是很有兴趣，回头一脸期待：“小明，要不……” “那啥我带了气球了，再给我一块玻璃板就成。”陈棋不知从哪儿掏出几个气球鼓着腮帮子吹了起来。 幸好他掏出的不是杜。蕾。斯……不对，气球也不行啊！杜小明挣扎地看向导播：“这样……不太好吧？” 导播拿卷着的文案敲了敲手掌心：“怎么会呢？！”又拧着眉头招呼工作人员，“你们几个傻站着干啥？！还不去拿玻璃板！还有你！对，就是你，没看人一个人吹着气球很累的么，还不帮忙吹啊！” 录制房鸡飞狗跳乱成一片，罪魁祸首吹气球吹得脸红脖子粗。杜小明恨得暗自磨牙，又被在兴头上的导播喊了一句：“小明你还愣着干嘛呢！快准备一下！” - 萧焕刚从威亚上被放下来，宁远修就捧着pad过来：“梁朕你看今天微博头条。” 萧焕怔了怔，接过pad，话题榜排行第一#学习杂技哪家强，宁远修工作室#。点进去一看，赫然就是杜小明的采访视频。白色t恤覆盖下仍能看出里面紧绷的肌肉线条，往下看，修长的双腿肌肉匀称结实，颇有些蓄势待发的架势，再往下，四个压扁的气球。 “我倒不是很介意这个，好歹我们工作室也跟着出名了你说是吧，我比较担心万一哪天我接受采访的时候也有人喊我表演一段杂技……”宁远修怅然道。 萧焕拉着脸关掉了视频，也不知道陈蓓是怎么想的，居然任由杜小明拍摄这样的采访片段，人气是上去了不假，不过好像有些偏离偶像路线。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是陈蓓，劈头盖脸一顿指责。萧焕倒是平静了，任由对面指责自己平时不教些好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上了，陈蓓在香蕉台还说不上什么话，自身难保还顾不上杜小明，陈蓓表示万一杜小明一不小心走成了谐星就一定和萧焕没完。 萧焕不动声色挂了电话，看来不是陈蓓，转念一想，给陈棋打了电话。 “是啊！我看到杜小明上头条了！我们公司也上头条了，我这回算是大功臣了，嘿嘿。”电话那头陈棋沾沾自喜。 萧焕眉头一跳，他原本只是想从陈棋这个杜小明的铁哥们地方打探下杜小明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却似乎歪打正着抓到了罪魁祸首。 陈棋等了半天对面没说话，喂了几声忽然觉察出一股莫名的低压，隔着话筒立马就坐端正了，赔着小心问道：“梁……梁……梁老师……你还在的吧……喂？” “……回来再找你算账。”萧焕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不等回复便挂掉了电话。 宁远修提着袍子挑了挑眉毛：“啧啧啧，怒气伤肝啊，你快缓缓。”一转身走开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倒是又把一旁几个女孩子惊艳了一把，果然是影帝啊，怎么笑都好看！ - 陈棋对着挂掉的电话傻了半天，琢磨了一会儿萧焕最后的那句“找你算账”，顿时心都凉了，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在公司走廊上踱来踱去。恰好路过的胡湛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棋闻声一回头就看见胡湛秃鹫似的试探的眼神，想起这人当初还抢走了自己的角色，顿时有些不耐烦道：“没什么事儿！”避瘟疫似的跑开了。 胡湛尴尬地立在后面，眼神发暗。 陈棋没头没脑地埋头往电梯里走，直接就撞上一个人，听到对方“哎呦”一声，陈棋顿时眼睛就亮了，一抬头就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从电梯出来的童铭，俨然就是在外头受了欺负回主人地方哭诉的一条小狗。 童铭被陈棋表情一吓，揉着额头问：“不是吧，有那么疼么？” 陈棋嚎了一嗓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住童铭大腿，一个劲儿地把鼻涕往童铭裤子上蹭：“哥！大哥！你是我亲哥！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第七十二章 童铭受到了惊吓，赶紧把陈棋涂了橡皮胶似的脑袋往外搙，一边四下望了望：“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陈棋不灵光的眼珠子一转，想起童铭家室是谁，顿时跳到三步开外，可怜巴巴的：“我把梁老师惹了，哥，你帮我在梁老师面前说几句好话吧哥，我请你吃哈根达斯！” 童铭浑身汗毛立起来，又赶紧手忙脚乱地把竖起的汗毛压了回去：“那什么，哈根达斯就算了……你总得告诉我你干了什么，否则我不好说话啊……” “就是杜小明那事儿……”陈棋哭丧着脸。 “叮——”几乎合拢的电梯门又打开，陈棋和童铭一愣，进来的人是胡湛，一脸似笑非笑：“杜小明啊，不都上微博热搜了么……偶像路线没走成，差点成谐星，话说回来，这回看来是陈棋的功劳啊，知道我们公司和圣帝不对盘就从他们底下歌手下手，估计没多久圣帝就会变成一整个马戏团了！陈棋你可真厉害，宁老师这次估计得好好奖励你！” 陈棋心里咬牙切齿，心道这人怎么阴魂不散，面上却只能服软，打着哈哈说：“我，这不也是无心的么，哈哈……” 胡湛见陈棋萎了，挑了挑眉毛，正要乘胜追击，却被在一边没什么存在感的童铭打断。 “陈棋和杜小明不过是兄弟之间开开玩笑，你别想太多。” 胡湛瞥一眼一本正经的童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真诚的微笑：“好么，兄弟之间开玩笑，我懂的。” 陈棋翻了个白眼，被胡湛那阴阳怪气的劲儿膈应得慌，没搭腔，心想你懂个球，过了一会儿，没耐烦地按着电梯关门键看着胡湛：“你到底进不进？你不进我关门了。” 胡湛微笑着低咳一声，退出门：“这一趟还是让给你们好兄弟一起，我等下一趟。” “真巧啊，刚好赶上和我的好兄弟同一趟电梯下去！”从容的脚步，随后迎面而来的是一张永远礼貌得如同套了一张面具的微笑，陆辛快步挤进电梯，伸手拍了拍两个后辈的肩膀，随后整了整衣领。视线轻描淡写地从面色铁青的胡湛脸上一掠而过，微嗔地对发呆的陈棋道：“干什么，快点关门，我赶时间。” 陈棋愣了愣，在心里偷笑，忙不迭地点头：“得令！” 电梯门一关，陆辛脸就垮下来了。童铭默默地眼观鼻鼻观心，陈棋跃跃欲试：“陆辛哥……” 陆辛长时间在医院，却也从宁远修和萧焕口中对这个事儿妈早有耳闻，一看陈棋那猴子样一个头四个大，对萧焕的心情大约也能感同身受：“我刚才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也那么随便一听，别当真……” “哦……”陈棋讷讷地答应着，没两秒又活泛起来，“陆辛哥你这是去哪儿？要不我送你去呗！” 陆辛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童铭问：“你去哪儿？” 童铭愣了一下，自己明明是要出电梯的，怎么就没头没脑地又跟着坐电梯下来了呢。想了想答道：“今天上午没公告，下午得去片场” 陆辛点点头，想起自己之前把公司的车停在了医院，转对陈棋说：“那成，你先开宁总车送我去医院把公司车开出来，我们一起去片场……” 陈棋挠了挠头：“哪个片场？” “大荒龙野，盛宏摄影棚那边，认识么？” 能不认识么！陈棋肺腑着，又不死心地问：“去……去干嘛？童铭不是要去片场么？” 陆辛回头微微一笑，随后迈出电梯：“去看你师父怎么收拾你！” - 堵了一段路才到医院，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陈棋在车库停了车，童铭看了看表，见陆辛一副急着去见女儿的神色，便问道：“陆辛哥，要不你先去找羽茜，我和陈棋去食堂给你打点饭上来。” 陆辛想了想答应了。 陈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童铭扯着去了食堂。 脐带血干细胞移植，说白了不过是多生个孩子的事，可真要造人也不容易。陆辛靠在电梯里，盯着电梯顶上镜子里头印出的自己，深深出了口气。 且不说和妻子感情已经不同往日，分开那么久，忽然又要睡在一张床上，陆辛觉得太不习惯。虽然夜间在一起了，然而白天还要一如往常地在羽茜面前做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这场戏实在是太难演。陆辛自知不是专业演员，也看得出妻子已经身心俱疲，他有时候想是不是因为他们彼此都太累了，所以反而生不出第二个孩子。 “叮——”电梯到了。陆辛挤压了几下眉心，又揉了揉脸，对着电梯墙上映出的自己用力笑了笑，往病房走去。 托宁远修的福，羽茜一直是住在单人病房里，陆辛一进病房就见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再一凝神，吓了一跳：“宁哥……你怎么过来了……” 宁远修懒洋洋地放下手里的玩具，安抚地揉揉羽茜的脑袋，心不在焉地答道：“我就是来看看我的助理同志带薪休假的时候，有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小公主……” 羽茜嘻嘻哈哈笑起来，拿着魔法棒指着门口的陆辛，鼓着腮帮子：“说！我是不是你的小公主！” 陆辛一脸黑线，宁远修挑眉，陆辛忙不迭地“是是是”，走过去把女儿的被子盖严实了。羽茜妈妈不在病房，倒省去了表面功夫，陆辛只觉得松了一口气，转头问宁远修：“宁哥，羽茜妈妈呢？” “她本来要给我去食堂打饭，我看她也挺累的，就让她先回去了。”宁远修把玩着羽茜的仙女棒，凌空一指，“开玩笑！食堂的菜能吃么？简直就是猪食！” - 食堂里两个正在吃猪食的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 童铭看着眼前被不明喷射物袭击的肉末蒸蛋，犹豫到底该不该继续下筷。陈棋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我的锅我的锅，好了好了，这块肉末蒸蛋我吃了……”一边熟练地把一大块肉夹到自己盘子里。 童铭：“……” - 陆辛四下看了看，只有一大袋长鼻王，犹豫了一下：“要不我现在去外边给你买点来。” 宁远修翻了个白眼：“陆辛啊陆辛，一段时间不当助理你的机动性变差了啊……我已经点了外卖了，估计一会儿就到了，你待会儿下去拿一下。” 陆辛摸着女儿的小脸，心里咽下两行热泪：“喳！” -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片场工作逐渐停了，中午的盒饭已经送到，萧焕领了一份，走到一边，总算腾出时间给童铭打个电话。 童铭接起手机看到屏幕上两个字，又看了一眼陈棋吃得开怀的肉末蒸蛋，拿起手机在陈棋眼前晃了一下子。陈棋立马摔了筷子，双手合十讨好状。 童铭对着肉末蒸蛋挑了挑眉，陈棋犹豫脸：“可我这都吃过了……” 童铭点点头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 陈棋屁股着了火似的从椅子上窜起来：“哥我错了哥！我立马给你去买！” 童铭露出满意的微笑。 萧焕在另一头嚼着朵西兰花：“怎么了，听上去心情不错，在哪儿呢？” “陪陆辛哥来医院了，现在在吃饭，一会儿去看看羽茜。” 怪不得宁远修拍了一场就跑没影了，原来是去医院了。萧焕“嗯”了一声。休息的棚子前路过一个和他混了一段时间也算熟悉女演员，林雯，少女的面孔，汉子的内心，牲口的干劲，看着萧焕露着膀子，打了个哆嗦调侃：“诶呦喂，这还没到伏暑天呢就穿着这样，这是在秀优越感还是秀优越感呢，嗯？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让人来掐一把！”一边流着口水伸出咸猪手，“哥来哥来！” 萧焕用筷子末端打掉林雯的手，哭笑不得：“别闹，打电话呢？” “哟，吃饭打电话，”林雯眼睛一下发亮了，一边往萧焕耳边凑，“吃饭打电话的肯定不是什么一般关系的人，说吧是不是弟妹！快说！喂？弟妹啊，听得见么？喂？” 萧焕有不能对一个女人动粗，无奈地举远了手机：“喂，雯姐你都贴我身上了，明天就得闹出绯闻了啊……” 童铭原本大气不敢出，听着电话那头萧焕努力掩饰，听上去那女的似乎要贴到萧焕身上了，顿时嗓子眼气一堵，正要开口说话，眼前从天而降一大盘酱肘子，陈棋讨好道：“怎么样！铭哥！我够意思吧！” 第七十三章 林雯和萧焕都愣了愣，林雯眨巴了下眼睛：“怎么是个男的，说好的弟妹呢？” 萧焕清了清嗓子，对着电话那头道：“我晚点打给你。”按了手机，无奈地看着林雯道：“雯姐，我可从来没说过是什么弟妹啊……” “切——”林雯翻了个白眼。 萧焕正待说些什么，忽然被急匆匆跑过来的一人打断了。萧焕想起来是谢芒的一个小助理，便微点下头示意他说话。 小助理面色尴尬，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导演那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那个……梁老师，新来的王导喊你过去补几个镜头……” 萧焕眉心微蹙。 所谓新来的王导王勍是业内算半出名的导演了，这些年导了几部古装剧，口碑不差，因而圣帝将其推荐给剧组挂名副导演时，谢芒虽心里奇怪，但也未作多想，只当多了个帮手。《大荒龙野》本就是烧钱，前后因为搭建影视基地就已耗资过重，几乎已经超出预算，这时候圣帝施施然施以援手，盛宏自然是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般牢牢抓住，纵使明白对方别有用心又如何？这年头哪个商人会跟钱过不去。 而这事情放在宁远修这一派眼里，却又是结结实实的别一番用心。 萧焕还未开口，一旁的林雯略有不爽地开口：“之前的打戏不是都过了么？更何况现在吃饭的时间……” 萧焕明白林雯护着自己的意思，这事儿放她自己身上，照她平常的性格早撕到谢芒跟前去了。而这几天谢芒不在，这新来的王勍又各种找麻烦立威，着实招惹到了剧组一些个有性格的演员，但又碍于公司投资方的面子，各个压抑住了。 小助理从接到王勍指示就心道，完了，得得罪人，眼下一看，果不其然，顿时紧张得面红脖子粗，磕磕绊绊说：“这……王导他说，那个，后面还有拍摄进程……趁现在景还没撤掉，赶紧补拍了……那个，各个主演都还等着下午拍戏……替身就，就……”小助理瞥了眼萧焕，见对方蹙了眉，顿时声如蚊讷，下半截话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萧焕心下了然，王勍这是在剧组立威呢，趁谢芒、宁远修都不在，总算是轮到自己头上了。 “替身怎么了？替身演员就得被欺负啊？人怎么说也算半个武术指导还得受这个？” “林雯别说了。”萧焕放下筷子，“我跟你过去一趟。” “欸好好好……”小助理叠声应道，忙引着萧焕过去。 - 王勍身量不高，却因为常年酒肉供养着又不运动，身材略有发福，又梳了个欲盖弥彰的三七分的精英发型，外加挤在一起的五官，看上去便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也难怪他进剧组的这些日子，没想着巴结他的人各个对之趋之若鹜。 一如萧焕所预料的，王勍完全没给他好脸色看，甚至连头也没抬地继续吃着盒饭，随手指了个人道：“你给他讲讲重拍的地方……” 被点的人一愣，更是尴尬，一面是圣帝的人，一面是宁远修的人，哪边都不好得罪，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跟着一棵树上吊死，未必不好过两头不是人。于是那个倒霉鬼咬咬牙，做出了人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那个谁，小梁，就是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条，重新拍，”倒霉鬼拿笔强作镇定地随手划了几段，急着摆脱麻烦似的一叠声催道，“还记得么？看明白了么？” 萧焕乜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接过剧本，倒霉鬼扔出烫手山芋似的急忙收回手。萧焕不由在心里觉得好笑。 见萧焕看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反应，倒霉鬼忍不住又强装自若地开口：“看完了没？不清楚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怎么做。” “不麻烦了，我知道怎么做。”萧焕随手把剧本搁在桌上。 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的戏码，周围各个明眼人都瞧得出，但又各有各的顾虑，不敢上前说话，也不知道萧焕哪里得罪了这个新晋的副导演。 倒霉鬼松了口气，赶紧拿起对讲机联系威亚。另一头又是怨声载道，连午饭都吃不安心。 - 那头工作人员见萧焕过来，连忙放下碗筷，一边嚼着嘴里没咽下去的食物一边给萧焕系上威亚装备。这一头乐正宇正好吃完午饭，见午饭时间莫名开始吊威亚，本不是他的事，可眼见威亚的人是萧焕，登时一愣，问王勍：“怎么这时候吊威亚？” 王勍见是打着“自己人”标签的乐正宇，摇了摇头，示意他别管。 乐正宇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大概明白了眼前情形，也不方便说什么，便往吊威亚那处走，还没走几步就被王勍喊住：“你去干嘛？” 乐正宇回过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看向地面：“他是我替身，我得知道他哪里做的不好，以后才能更好配合。” 王勍被乐正宇飘忽的眼神一看，心里莫名就有些压抑，他知道乐正宇算是圣帝手里的一张王牌，又不便说什么，这时候想起萧荣劾之前提的让他盯着点乐正宇，大概算是有些明白萧荣劾的用心。 王勍也不阻拦，冲乐正宇挥了挥手。 乐正宇自然没做停留继续往威亚地方去了，他也不靠太近，和工作人员一起在稍远地方看着。 - 工作人员再三确认了威亚安全，萧焕伸出大拇指以示意，随后威亚缓缓上升。一切准备就绪，威亚组发出确认，却迟迟未收到答复。 萧焕在半空中待了有一会儿，却不听喊开始，便蹙眉以眼神向下方的工作人员询问。下方工作人员更慌，他发了确认，隔了半天才收到回复说，摄影组还在吃法，没法开始，导演也没什么表示，顿时急得冷汗直冒。那头毫无动静，这头人还在上面吊着呢！ 萧焕见状大概明白，心里冷笑，他预料到麻烦迟早会找上自己，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吊着威亚长时间保持平衡，说不累是骗人的，外加重力作用下两腿和保护套之间长久的压力和摩擦，会令双腿发麻更不方便动作。萧焕示意工作人员将自己放下，收到的回复却是再等一下就好，摄制组导演组都已经在准备。 周围人再大条也明白了什么，面面相觑间尴尬写满一脸，谁也不敢开口做那个冤大头，生怕一不留神说错话被连坐了。 萧焕心中有忿，却也只能咬牙忍下来，知道这一关是必须咬牙上了。 乐正宇一言不发地抬头看了一会儿，旋身往导演组走。 - “王导，差不多该开始了。” 王勍闻言一抬头，便看见乐正宇，还是那琥珀色波澜不惊的眸子，这回没看地面，倒是牢牢盯着自己。 王勍心中疑色一闪而逝，不欲与乐正宇起什么冲突，假咳一声，以对讲机示意道：“咳……摄影组准备……” 乐正宇见他不再刻意为难，也一声不吭地往威亚处走回去。 王勍远远地看着乐正宇的背影，忍不住眯起眼睛。 - “你说什么？！”宁远修正吃着外卖，听到电话那头内容顿时拍案而起。 病床上雨茜正叽叽喳喳地玩着兔子公仔，被这么一吓，顿时噤了声，一双大眼睛惶恐不定地看着宁远修。 宁远修自知吓到了小朋友，强行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放下筷子拔腿往病房外走，一出门便是一顿数落：“我特么每个月给你们发的工资都发到狗肚子里了是吧？嗯？让你们在剧组给我看着点看着点你们倒是给我看了什么了？人都被整了半天了你们才晓得来和我说，是不是觉得我宁远修开的这座小庙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了？！” 那头工作室留在剧组的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再说什么把这个火星四溅的老板给彻底点着了。 宁远修深吸了口气，之前还好端端的人，自己刚走出半天就被欺负了，宁远修不懂萧焕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或者说他懂，但他一点都不想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理由。他还准备开口再骂几句，那头小护士一路小跑着过来，小心翼翼紧张道：“那个……宁先生，这里是儿童区病房，请您不要大声说话。” 宁远修冷静了一下，决定还是不给自己贴上个“有害青少年儿童身心健康”的标签了，冲小护士点了点头，对电话那头落下句：“给我看好了场子，等我回来，我不管别的，你们必须得给我把工作室的场面给圆住了，别怕跟那死胖子撕，你们就算给撕成碎片我也给你们一点点给粘回去；你们要是圆不住……就等着我亲自动手把你们撕成碎片吧！” “怎么了？”陆辛刚安抚着雨茜睡下，见宁远修出门半晌，回来便神色不悦，忍不住发问。 宁远修冷哼一声，瞥了眼假装闭眼的小姑娘，压低声音冲陆辛伸手道：“把车钥匙给我，借你车一用。剧组梁朕那儿出事儿了，我得先回去一趟。” 陆辛伸手掏钥匙，却没递给宁远修：“我和你一起走一趟。” 宁远修顿了顿，抬下巴示意道：“你闺女还在床上呢。” 陆辛踟蹰半晌，听见身后雨茜用两只手捂住眼睛，亮声说：“爸爸你去吧！我肯定好好睡午觉！还有童铭哥哥陈棋哥哥陪我玩儿呢！” 陆辛放下心，喊来护士嘱咐她看着点雨茜，给童铭打了个电话说有事，托他照顾雨茜，对面童铭忙不迭地应了。 陆辛挂了电话才想起来：“梁朕那儿出了问题，要不要和童铭说一声？” 宁远修皱眉道：“先不和他说，我们走。” 第七十四章 萧焕在威亚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下来。 宁远修留在剧组的小助理在和人撕逼中□□碎骨与被宁远修撕成碎片中权衡了一下，硬着头皮想找王勍理论，这连敌军主帅的头发丝还没摸到一根呢，就被敌方千军万华镇压在主战场十万八千里之外，急得干瞪眼。 这会儿见萧焕下来了，忙不迭地递水送毛巾，小心翼翼问：“梁老师，没事儿吧？” 萧焕脸色发白，心道这能没事儿么，却是在觉得没必要开口责怪两个小助理，摇头沉默地灌下半瓶水。 一旁小助理眨巴眼睛见萧焕没有怪罪的意思，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不少：“刚才啊……幸好那个宇哥帮忙说了话，哎，否则指不定还要多坑呢……” 乐正宇？ 萧焕不动声色往一边看，见乐正宇坐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剧本，一脸神游，也不见他翻页。 来不及多想，察觉身后有人走来。萧焕一回头，就看见宁远修大步流星一脸不善地带着他的小跟班陆辛气势汹汹地过来了。周遭人纷纷退避三舍，识相的都感受到宁大天王煞气外露，恨不得一个个把脑袋埋进土里扮鸵鸟。 萧焕正待起身，被宁远修一把压住肩膀又坐了回去，牵扯到大腿上的伤顿时拧起眉毛，看见宁远修脸色，又活生生把倒吸一口凉气的动作给吞回了肚子里。 导演组那处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见宁远修一脸杀气腾腾，顿时有些腿软，王勍环顾眼四下动作都不利索了的帮手，低声恶狠狠道：“一个个慌什么，这里是剧组，他还能把这儿拆了不成？” 这句话是没错，宁远修的确是想把剧组给拆了。奈何刚要冲动就被萧焕拉住了，宁远修不爽地看着萧焕眼里的警告，五丈的怒火压成三丈高。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萧焕：“兄弟你能忍得了我可忍不了，你不动手我帮你动手还不成？” 萧焕知道宁远修就是个冲动起来不嫌事大的，用眼神就暗示陆辛拉住宁远修。陆辛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挡在宁远修前面挡住一大片躲闪又灼热的视线。 “远修哥，这会儿你再去找他理论，我刚才那些罪都白受了……”萧焕拿出杀手锏，意料之中地把宁远修的三丈火给浇灭了。 宁远修左想憋屈右想生气，把最后一点火星洒在陆辛身上：“干什么挡在我前面，我有那么不能见人么？嗯？” 陆辛唯唯诺诺点头称是，老板说得对。 - 导演组那头见这厢宁远修没动静了，一个个松了口气。王勍咧了咧嘴，啐了一口，低声嘲讽：“切，也不过如此，这儿又不是他宁远修家开的，量他也不敢闹什么幺蛾子。” 周围跟班狗腿地附和着对对对，内心却挂着问号。 宁远修……真就这么善罢甘休？ 答案当然是不。 宁远修对陆辛抬了抬下巴：“你先把梁朕送回去。” 陆辛犹豫了：“那你呢？” 宁远修看神经病似的打量他一眼：“你不会送他回去再来接我？” 萧焕知道宁远修这是要支开他俩干些什么事儿，这事儿肯定是他俩会拦着他不让干的，于是更不放心。开口想劝，与宁远修眼神对接下，败下阵来。冷静道：“我俩先回去，远修哥，陆辛哥一会儿就来接你，你先在剧组歇歇。” 萧焕相信宁远修冷静下来之后还是能理智地处理，示意陆辛一起离开。陆辛一路仍不放心，不停地回头张望。 萧焕安慰道：“放心，远修哥有分寸。”这时候一走路，腿根处擦伤的疼痛便蜂拥而上。萧焕皱眉努力维持正常走路姿势，却心有余力不足：“扶我一把。” 身后看着萧焕步姿扭曲的宁远修深吸一口气，眼神晦暗不明。 - 萧焕拒绝了陆辛去医院的建议，一回到宿舍便打发陆辛回去剧组，陆辛正欲带上门出去，又被萧焕喊住。 “别跟童铭说。” 陆辛一愣，随即了然。 萧焕在沙发上坐下，来不及理会腿部的疼痛，当即给olivia打了一通电话说明情况，那头olivia静默半晌，萧焕便知道这是发火前兆，但olivia这通火自然不会往萧焕身上撒，只是嘱咐他好好休息，请医生直接去宿舍看他。 萧焕不再拒绝，换上轻便的居家服，小心避过伤口清理了一身汗渍，倒了杯冰水，半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一静下来，便有心思思考中午发生的一切。 王勍敢在剧组这么为所欲为，势必后面有圣帝指示，盛宏作为最大投资方却对此举不闻不问，自然是早已对宁远修一派有所微词——宁远修一方与总导演谢芒叫好，宁远修自身本就是这部剧的一大卖点，反倒是盛宏想捧的几个演员在剧组讨不了好，到时候拍完了，也恐怕是为了宁远修一方作嫁衣裳。恰好半路杀出王勍还自带一大笔投资，盛宏便借此来个制衡，杀杀宁远修一派在剧组的威风。 萧焕心下了然，细想又觉得不明，今天之所以这场“被制衡”那么快过去，恐怕还是因为乐正宇。 这算什么？ 圣帝这是在表演打一个巴掌再给一块糖？ 萧焕越发觉得乐正宇难以琢磨，他从前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以他的性格也不见得会和自己东家对着干。 同样不明白乐正宇举动的，还有王勍。 而接踵而来的低气压宁远修却让他来不及多想了。 陆辛赶回剧组，眼前就是宁远修卷起袖子指挥一些个不知哪儿来的工作人员往一辆面包车上装东西。面包车上印着一搬家公司的名字，围观人员在一旁围了一圈，互相眼神示意，谁也不敢上前一步劝的。 敢死队小助理被同伴戳了半天腰，终于鼓足勇气对陆辛耳语，一开口就是快哭的声音：“陆辛哥，你可劝劝老板，他说他不干了……” “放屁！”宁远修听见了，没好气地抛过来一个白眼，“我说的是从今我只拍谢导在的戏，其他什么阿猫阿狗的，就别来找我了。” 王勍原本站在一旁，男主演突然扬言不拍了令他方寸大乱，他也没想到宁远修竟然会为了公司下一个替身大动干戈，可即便六神无主，他仍旧硬着头皮没吭一声，摆出一副你爱哪儿去就哪儿去，不稀罕你的表情。这时候听见宁远修摆明了说自己是“阿猫阿狗”，顿时沉不住气，冷笑道：“宁老师，这好歹是剧组，几百号人等着拍接下去的戏呢，你说走就走，咱们合同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啊……” 却没想到宁远修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顾自顾自指挥搬家公司搬东西。 王勍这会儿有些急了，萧荣劾喊他过来是立威的，不是拆台的，更何况宁远修在这里面的咖位本就不是他能撼动得起的，所以也只敢趁他不在时候欺负欺负他手下的艺人，这时候意识到欺负错了人，已经来不及了。 豆大的汗顺着脖颈往下流，王勍见宁远修忽然又双手抱在身前施施然向自己走过来，以为有了转机，心里一阵忐忑，又不敢表现在面上，背在身后的双手快把剧本揉烂了。 宁远修悲悯地看着王勍，“啧”了一声摇摇头，往前凑了点，低声在对方耳畔道：“王导，我的锅我自然自己能背，就怕你的锅你背不背的起了。” - “好好好……你真是好样的！”olivia在办公室来来回回踱步，一连咬牙切齿地念了几声好。 宁远修翘着二郎腿舒服地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抿了口咖啡，对olivia锥子似的凿在地砖的声音提意见：“你别走来走去的，别把我的地砖凿穿了，我还得喊人来修。” olivia停下步子，双手抱在胸前冷笑：“哼，就算找人修也轮不上你宁大老板，您在外拉屎不干净，自然会有人给你擦屁股。” 宁远修看着手里的猫屎咖啡拧了拧眉头，顿时觉得有点反胃，随手放到桌上。 olivia见他一脸没事儿人似的，便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给我有点反应啊嗯？你在外头作威作福了，回来就继续当你的祖宗，拜托你在外头长点心行么，也都四十多了，别像二十几岁愣头青似的，你让我到时候怎么和盛宏解释怎么和媒体解释？你……” “那你让我怎么办？眼看着我这边的人被人欺负？还是说在你眼里，替身演员就不是人，一切都要以你所谓的公司利益为重？”宁远修冷冷地打断。 olivia一愣，回过神：“小不忍……” “忍？”宁远修冷笑声，“你是不是被梁朕传染了，忍忍忍，你们当是勾践卧薪尝胆？我就怕你们还没到大谋那一刻就自己把自己忍死了！” olivia沉默半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又站了一会儿，重重地在一旁坐下，疲惫地用手指撑住额头，眉目间顿时老了十岁：“远修，我有些累了。” 宁远修食指轻扣桌面：“那不如趁还没累投，抓紧时间干一票，我放你个长假。” olivia盯着宁远修的眼睛看了半天，试图从其中的戏谑中读出认真来。随后恶狠狠地叹了口气：“真是败给你了，你一定是老天派来克我的！” 宁远修一摊手，一脸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olivia站起来，再睁眼，又是久经沙场的女战神，提高音量道：“得了，你也别歇着了，被你这么一搞，估计之后都不会有轻松日子过了。你也给我打起精神来听到没？” 宁远修比了个遵命的手势，olivia犯了个白眼，踩着恨天高“噔噔噔噔”走了。 宁远修把玩桌上的杯子，看着洁白的瓷具在修长的手指间灵活转动，眯起狭长的眼睛。 的确，一场恶战就要开始了。 第七十五章 萧焕处理了伤口，欲盖弥彰的掩饰仍旧没能瞒过童铭。 童铭抿着唇，半天没说话。放在之前他肯定会就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爱与尊重、仁义与道德主题发表讲话，然而在这圈子淫浸了这么些日子，也明白了有些口舌之快的东西，根本比不上实实在在的地位。 他不擅长这些，更不知该怎么做，帮萧焕上了药后就借口好些日子没锻炼了，去健身房练会儿。萧焕没阻止，看着童铭离开房门的背影，眼神闪过各种复杂情绪，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怎么劝宁远修，怎么劝olivia，却唯独对童铭开不了口。 童铭打开健身房大门，开了灯。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迎面而来一股死气沉沉的疏离味道。空荡荡的大厅没什么人气，金属的健身用具冷冷清清地立着，不带人情味。 童铭忽然无比想念还在小诊所时候每天傍晚和萧焕一起去健身房，看着街道两旁渐次亮起的温柔灯光。 童铭发狠地在跑步机上跑了半天，跑到双腿没了知觉，终于从跑步机上跌下来，对着地面干呕。一时间也不知道落在地上的是汗还是泪，只觉得眼睛酸痛。 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 “盛宏这次是摆明了站在圣帝那边了。”olivia叹了口气，把盛宏回复函放在宁远修桌上，轻飘飘一张纸，压得人喘不过气。 宁远修盯着回复函，手里把弄着钢笔：“给谢芒打电话了么？” “没人接电话，他助理说也不清楚他在干什么。”olivia揉了揉眉心，来回跺了几步，还想开口指责宁远修那天的任性，可看着对方难得严肃的眉目，一瞬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苦笑：“谢导是摆明了撇清关系了，咱们这次算是栽在那个圣帝的王八蛋手里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敲门，宁远修提高音量道了声“请进”。 陆辛领着萧焕进来，宁远修有些诧异：“怎么这就过来了？我还指望你多休息几天。” 陆辛退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萧焕环视了一眼办公室情形，冷静道：“这次事情多多少少我也有份，总不能让你们几个收拾烂摊子。” 宁远修挥挥手：“有你什么事儿啊……都是我的问题，你们放心，天塌下来有我扛着……” “远修哥！” “宁远修！” 萧焕同olivia对视一眼，对宁远修道：“天还没塌，我们几个一起想想办法。” 然而三人却并没有什么头绪，事发突然，盛宏出乎意料的站边令之前一切逞一时之快的举动变得滑稽可笑。公关方面宁远修剧组耍大牌的话题已经被刷上首页，而一切官方和相关人员都对其缄口不言，没有任何人出来解释，也没有人落井下石。所有人心里的弦都崩得紧紧的。 这时候，只是缺宁远修的一个态度而已。 如果和解，那么一切照旧，不过发生了一个笑话，宁远修赔个笑脸请顿饭，一切表面上的波澜都能压下去。 萧焕抬眼看了看宁远修。 夜色已深，玻璃窗外倒映着万家灯火，明灭的路灯游龙般游弋在这座繁华都市。宁远修的脸倒映在玻璃上，完美而精致，岁月只在他脸上落下成熟的铭文，不曾有任何衰老的痕迹。 让这样的人认错妥协？ 萧焕扪心自问，开不了这个口。 所以即便每次宁远修在外头干了什么破事儿，olivia抱怨归抱怨，却从未实在地阻止他继续干那些破事儿。总会有人心甘情愿为他付出。 真是好福气。 - “不如我去和盛宏说一声，这几天，安排个局，喊上王勍。”隔了很久，宁远修哑声开口。 萧焕愣了愣，没想到最终是宁远修自己妥协。他犹豫半晌，开口道：“也许有另外的可能性，未必这会儿就要认错……” 宁远修沉默了，萧焕明白他这沉默里是什么。是在他的公司的未来和终于要低下不可一世的头颅最后一曲无声的咏叹调。抛开公司不说，宁远修倘若想撂挑子不干工作室，光凭着他的名声和其他产业的投资，足以让他继续活得高高在上潇洒快活。可他现在手下有了几百号人，每一笔钱财计算都得多了几百份顾忌。 萧焕自己是这么过来的，他明白这种压力，他知道如今工作室做到如今这份上，多半是因为自己在旁推波助澜，可未想到还没到和圣帝分庭抗礼的时候，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打这场硬仗。萧焕明白自己对不起宁远修，他甚至希望宁远修就接着自己的话说打死不认错。 而宁远修却叹了口气：“去联系吧。” 萧焕咬咬牙，在心里叹了口气。 olivia苦笑道：“明明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松了口气，宁远修，难得一次你这么配合，我却恨不得你不配合我。” “我抽根烟。”宁远修看了眼olivia，olivia心里了然，叹了口气，带上房门出去了。 萧焕正待起来一起离开，忽而听到身后宁远修疲惫的声音：“梁朕，你说我是不是活了一大把年纪了，都跟白活了似的……” 萧焕回头，恰好看见宁远修吐出一口烟，氤氲下看不出他的神色。责任，轻飘飘两个字，拿起来，却有千斤重。萧焕踟蹰半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去吧。”宁远修的声音从薄烟后传来。 萧焕顿了顿，最终大步向外走去，眼神发暗。 - 这次“谢罪宴”自然不会同上次那样随便找个馆子，位于cbd的light酒店，包厢数周前早已订完，olivia强行插队，约到了一周内的晚餐包厢。 从至高点的透明窗俯瞰b市夜景，不远处圣帝的大厦也黯然收起气势，鳞次栉比的钢筋骨架犹如来自另外世界的外星巨人。立交灵活穿梭在整座现代化都市，主道宛如身披金鳞的游龙所想披靡地向前延伸，仿佛要刺破这个冰冷的城市。 light是大多明星艺人热爱光顾的地方，雅致高调，无需时时注意会被狗仔偷拍。能见到某些艺人带着绯闻情人共进晚餐，彼此见面，也心照不宣。 萧焕先到light，领班都带着笑容精致的面具，将他迎进去。在这里工作的，大多像是有着过目不忘的特殊功能，新来的领班并未见过萧焕，可见是olivia订的包厢，便不敢怠慢，热心地将其迎了进去。 这个地方于萧焕而言并不陌生，他曾算是这里的常客，带乐正宇在这里不受打扰地吃饭算是他工作之余难得的消遣。见他熟门熟路地进去，领班更是惊讶，他不曾从那些内部资料中见过这个男人，忍不住开口：“梁先生之前常来light么？” “不，第一次，怎么？”萧焕瞥了一眼领班。 “啊……没事……先生这边请。” 所有人都准时到场，除了袁少卿和王勍，似乎是表明立场。 谢芒也在，事后见面双方都异常尴尬，匆匆打了招呼便落了座。 宁远修左等右等不见袁少卿和王勍到，心里有些愤懑，自己拉下面子请他们吃饭赔罪，他们倒是摆起架子，面色愈发不善。萧焕原本坐在末位，见宁远修愈发风雨欲来的表情，借口上前说话，捏了捏宁远修的手臂，无声传达着要他冷静。 宁远修板着脸咳了一声，喝了口茶，挤出个笑脸，强作自然地与周围人聊天。倒是搞得旁人战战兢兢，不知这天王扭曲的笑容是不是被下了降头了。 又过了十分钟，茶都凉了，去了几个电话都是还在路上。 领班等了半天没等到里面传菜，终于上前询问。 宁远修犹豫半晌，笑对众人道：“袁少和王导恐怕是路上耽搁了，不如我们先上菜，慢慢等他们过来。”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 领班得令，退出房间。 萧焕皱起眉头。 头菜纷纷上桌，精致的菜品吸引不了任何一个心理揣着事的食客。宁远修嘴角噙笑，优雅举杯：“宁某感谢诸位今日来赴宁某的局，来，大家……” 话音仿佛一段长木，被开门声截断。 “哟，各位开始了啊？我们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宁远修举杯动作停留在半空，微笑在唇边变冷，凝成霜。 进门的是王勍和袁少卿，仿佛彩排过一般，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恰在这个时候出现。 袁少卿未置可否，体面地微笑着，把外套交给了领班。 宁远修面色稍沉，坐在近处的人明显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寒意，原本准备举杯回应的人纷纷悄无声息地把手从酒杯上撤下来，恨不得隐形。 电光火石间宁远修在心里盘算了自己进圈子那么久，还从来没这么受过屈辱，也许年轻时候受过，但不可一世了这么些年，早就不知道低头是什么滋味，如今忽然又体会到了一把，顿时生出些恨不得把酒店拆了的怒气。 袁少卿理了理衬衫，一边把袖子卷到手肘，一边施施然道：“抱歉抱歉各位，和王导讨论了剧本和样片，太认真，差点忘了今晚还有宁老师的局了，急急忙忙赶过来，但b市路况就这样，再心急也没办法是吧……” 语气诚恳，仿佛真心诚意的道歉。 此言一出，宁远修脸更黑，连着谢芒脸也黑了。 在座的其他几位更是尴尬地冒冷汗，还没开局就这么剑拔弩张。谁都听出来袁少卿一句话，非但肯定了王勍在剧组的地位，总导演谢芒不务正业失职，还暗示着宁远修这个局在他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小局。 第七十六章 饶是宁远修做好了心理准备，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见过一个□□脸一个唱白脸，这回倒是两个白脸一出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宁远修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这两个人故意激他，咬咬牙，他忍了！宁远修忽然觉得自己为了公司简直成了胸口背着炸药包的勇士，舍身炸碉堡，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载入史册。 肯定不会了，那群小喽啰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大老板为他们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宁远修这么想着，自嘲地一笑，放下杯子，正准备起身，却见那厢萧焕快他一步站了起来。 萧焕嘴角噙着得体的微笑，恭敬道：“袁少王导日理万机，我们这都等着二位呢，二位忙了一天肯定饿了，刚上的热菜，我们远修哥特意让我们等二位到了，一定请二位先尝尝。” 袁少卿原本就对萧焕抱有好感，即便是话语示好，脸上却瞧不出半点低声下气。心里又感叹宁远修何德何能，能有这么个帮手。 这画面放到王勍眼里，又是另一番解读。萧焕在他眼里，吹上天了也就是个替身演员，捧着宁远修大腿才能在圈子里混的小角色。看着这小角色不卑不亢风度翩翩，王勍心里莫名就有些嫉妒，脸色不好看，却也不方便发作。 两人顺着萧焕指引在客席落座。 宁远修深吸一口气，微笑着举杯站起来：“现在最重要的客人到了，来，我们一起举杯，敬一下为了我们这部剧鞠躬精粹的袁少和王导……” 袁少卿微笑着举杯，宁远修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可王勍却冷哼了一声：“宁大天王请客，就拿这样的酒啊？”说着转头对随侍一旁的服务生道：“你们这可是高档酒店，我们宁天王来，你们就拿这样的酒出来，是看不起我们宁天王是吧？” 服务生低头哈腰地道歉。 宁远修强忍住没让自己当场黑脸。 席间一片鸦雀无声，众人尴尬地偷偷面面相觑，心里各个后悔自己为什么就来了这宴席。温度仿佛骤降到零下，空气里仿佛有细小而锋利的刀片，扎得所有人抬不起头。 袁少卿笑了几声打破宁静，语气温顿，劝王勍道：“王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宁老师要请客，重要的是心意，和这酒有什么好过不去呢？” 王勍和袁少卿对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哈哈笑道：“对对对，重要的是心意，大家干杯，干杯！” 众人这才纷纷陪着笑举起酒杯迎合，余光悄悄打量首席上的三人，也不知之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宁远修不发一言地喝完杯中酒，努力维持住了微笑，平静落座。心里恨不得把王勍的猪脑袋重新马桶里洗个一百遍，那也不够解恨，还得脱光衣服绑起来拉倒大街上游街示众才行，哦，还得在关键部位画大象。 萧焕并不知道宁远修现在完全和现在情况风马牛不相及的脑补，他更担心的是，眼下情况比他们预想得要更糟。 就算今天这一场能圆过去，圣帝和盛宏联手却似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两大巨头对宁远修工作室同仇敌忾，恐怕宁远修工作室之后的日子是不会好过了。公司艺人姑且不说，他们武打特技团队才刚起步，本以为可以另辟蹊径开出一片天地，之后还会有剧组愿意用他们的人么？ 萧焕皱起眉头。 一场晚宴，赴宴人各怀心思，不动神色地相互试探，却又恰到好处地避而不谈。唯有王勍一人自诩有人撑腰，嘴上便没门起来，几度对宁远修出言不逊，萧焕最担心宁远修中途会撂挑子不干直接把红酒泼王勍那张倭瓜脸上，而宁远修忍住了，萧焕松了口气。 算着差不多是敬酒的时间，萧焕起身先敬了袁少卿，又给王勍敬酒。王勍今天这么作威作福过了，萧焕料想他也能适可而止地收敛一些，倒了酒，上前赔罪：“我才艺不精，前几天多亏王导提点，真是获益匪浅，敬王导一杯。” 王勍一见萧焕一脸比他社会精英多了的脸，顿时就一股无名火，不过是个小小替身，在王勍心里，是根本没资格和自己同桌吃饭的。 王勍没拿酒杯，眼皮都没抬一下：“哟，像你这样的人敬酒还红酒啊，太没意思了，没意思没意思……” 袁少卿嘴角仍是若有似无的微笑，却毫无笑意。宁远修拧起眉头。 萧焕知道王勍是什么意思，轻笑一下，示意服务生过来，吩咐几句，又对王勍笑道：“王导说得对……” 服务生不一会儿就取来了一瓶啤酒，倒了一杯给萧焕。萧焕对王勍示意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王勍总算肯抬起一边眼皮，眼中嘲讽呼之欲出：“哟，就这么点啊，还不够塞膀胱的，我之前看我们剧组里那些群演啊，在路边摊吃宵夜啥的都是直接拿瓶子吹的，小梁啊，你这样不太有诚意啊……” 萧焕心里冷哼一声，表面不动声色，瞥了服务生一眼，服务生顿时心领神会地重开了一瓶啤酒递上。 萧焕脸上仍旧是巍然不动的礼貌微笑：“是我考虑不周，给您赔罪，王导。”说完仰头喝酒。酒精顺着他脖颈锋锐的线条留下，湿了一片领口。王勍这才上下打量着萧焕，心里微微动摇。 他今儿来赴局，本来就没打算达成什么和平共识，说白了，他就是来搅局的，没想到剧组脾气说来就来的宁远修今天跟定海神针似的愣是没被他撩起火。王勍只能拿宁远修手下出气，本以为工人出身的这个替身脾气会大，经不起挑拨，没想到却是个比宁远修还镇定的人。 他们镇定了，王勍可就镇定不起来了。 不就是忍么，倒要看看你们多能忍。王勍心里冷笑一下。 而倘若他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恐怕他就笑不出来了。 王勍好整以暇地看着萧焕蠕动的喉结喝下第三瓶啤酒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彻底黑了脸的宁远修来到身边。众人视线集中在王勍萧焕身上，谁也没注意到宁远修轻飘飘地起身。 萧焕余光看到宁远修过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 王勍察觉到身边人影，扭头一看，脸上还保持着兴致勃勃看戏的表情，瞳孔已经本能地迅速收缩。 “啪！” 全场动作仿佛定格，宁远修形如鬼魅，微笑着看着王勍肥胖的身躯从椅子上滑下，脸上犹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抄起的啤酒瓶，王勍也只来得及看到酒瓶上精致吊灯的反光，下一刻脑袋就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看见王勍的脑袋像个破了的瓜瓤，血如同蠕动的虫子一般从他脑袋里不紧不慢地流出来。 “咚！” 王勍身躯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萧焕第一个反应过来，劈手夺过宁远修手里破碎的啤酒瓶，一把揪住宁远修领口，目呲欲裂，牙缝中挤出一丝低吼：“你疯了？！” 宁远修没看萧焕，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仿佛只是掸去手上的灰尘。 又隔了恍若静止几个世纪的几秒，原本坐在王勍身边的女人尖叫着站起来，慌不择路地往后退了几步。众人这才如梦方醒，手忙脚乱围上来，有人喊救护车，有人看王勍的伤势，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萧焕心里乱成一片，他知道宁远修这是看自己被王勍羞辱忍无可忍，又恨他不能再忍忍，现在一切都前功尽弃。不，不仅是前功尽弃，更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宁远修仍旧是那抹嘲讽的笑容，直直地看着萧焕。萧焕与他对视几秒，终于败下阵来，拽着宁远修领口的手松了。他不知道该怪宁远修还是怪自己。 但总得有清醒的人接受这烂摊子。 在场宾客不会报警，萧焕视线迅速落到战战兢兢拨了号码打电话的服务生，瞳孔迅速收缩。 “别报警！” 服务生被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萧焕吓了一跳，声音发颤道：“不我我我我，就是叫救护车……” 萧焕稍稍定神，转而和袁少卿对视。 袁少卿也被方才宁远修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见萧焕看他，挑起眉毛。这绝对会是一个，很好捏的把柄，也绝对是一个，送上门来的人情。与外，和圣帝一起打压个小小的宁远修工作室实在没什么成就感，但若是宁远修工作室能与盛宏站队……把圣帝踩在脚下，才更有成就感吧……与内袁少卿坐盛宏二把手已久，却一直没法再上一步，若能改变眼下盛宏在圈里的地位，也许局势会有所转圜。 袁少卿顿时有些兴奋起来，电光火石见早已利弊早已了然于心。 目光交汇间，已经达成协议。 袁少卿转而开始稳定局面。 萧焕稍松口气，袁少卿是在座中最能说得上话的人，能让在座的人管住嘴……只要王勍没那么福薄脑袋挨了一啤酒瓶就翘辫子，只要……宁远修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萧焕看了眼冷眼旁观的宁远修，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七十七章 南方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穿短袖的季节了，北方落后一拍，空气里还带着些料峭的水汽，夹杂着苟延残喘的雾霾。再过不久雾霾就会彻底散去，阳光会透过咧着嘲讽的缺口的臭氧层，毫不留情地炙烤这片钢筋骨架鳞立的大地。 云层欲拒还迎地挡住大部分阳光，白天便显得忧郁了，从玻璃窗透出去是依旧忙碌的飞机场，这些人类创造出来的飞行器带着巨大振波飞往云霄，发出如同丧歌般肃穆的低吟。平流层里，明亮而透彻，切断一切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人类臆想了几个世纪的天堂，活人也可以去。 宁远修暂时地闭上眼睛，享受这十几个小时的宁静。 - 可能是祸害遗千年。 王勍没死，就是昏迷了，脑袋上的大窟窿缝了几十针，几天都昏睡着没醒。圣帝自然不会罢休，但袁少卿还是有手段，商人间的交易，唯有利益，底下人的死活，说白了，让公司赢了，那伤口就是战士荣耀的勋章，让公司输了，那就是自然选择下的废物。 王勍这下没白挨。 圣帝成功从宁远修手里挖走了几个大合同，还拿到一比价值不菲的赔偿。当然袁少卿从中克扣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没有人怪宁远修。事发后萧焕把失去思考意识的宁远修送回家，通知了olivia和陆辛。确认陆辛会看住宁远修后，萧焕来不及和他解释事情的缘由，就匆匆赶回去圆场。 于圣帝一方的交涉，萧焕知道自己还算不上什么人物，便不去不自量力地行动，而是交给了袁少卿。 袁少卿客气地笑道：“以后都是自己人，还说什么两家话。” 萧焕不搭话，只是微含下巴：“那麻烦袁少，现在公司上下没人坐镇不行，我先回去了。” 刚走几步，听见身后袁少卿道：“宁远修何德何能，有你帮他？梁朕，我出他给你的十倍工资，你来盛宏帮我如何？” 萧焕扯扯嘴角，没有回头：“袁少抬爱了，我就是做小事的人，袁少的宏图霸业，还是得找更合适的人做帮手……” 说完大步离开。 袁少卿看着萧焕背影，耸了耸肩，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支烟，点了，又把剩下的仔细地收好，放回抽屉。 - 萧焕原以为一切就此告一段落，起码，暂时告一段落。他解了衬衫领口，松了口气，仰倒在床上。房间一片寂静，萧焕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脑袋里放空了，只是希望童铭这时候能在身边，不管做什么，叽叽喳喳吵也行。但只有他一个人。 手机忽然响起来，萧焕侧头一看，见是袁少卿的电话，顿时脑中的弦又紧绷起来。 “袁少？” “欸，是我，本来这事情已经解决了，但圣帝又提要求，我没办法也只能答应了，谁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吧？” 萧焕未置可否，沉言道：“什么要求？” “我真的已经说破嘴皮了，但他们还是不肯松口，我也没办法……” “……圣帝方执意要求要把宁老师换下来，否则他们就撤资撤演员告人……” “……这个我不方便跟宁老师说，再说他这几天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我也联系不上他……” “……麻烦你帮我通知一下。” 天色已暗。 萧焕没开灯，沉默着看着手中最后的光源，沉沉地暗了下去。 - b市国际机场，贵宾候机室。 宁远修破天荒地没骚包又高调地出现在机场，带着鸭舌帽墨镜，把一双漂亮的凤眼遮得严严实实。 萧焕陆辛和olivia送他到机场，陆辛为宁远修工作快二十年，第一次破天荒地出远门没跟着，想了想宁远修选择离开的理由，心里憋屈又不爽，一张苦瓜脸僵了半天。 到了离别时刻，苦瓜变成了愁眉苦脸的苦瓜，老妈子似的在宁远修耳边喋喋不休：“你落地后就会有人接你，我已经联系好人了，联系方式在你钱包放建行卡那一格，一长串你不一定会读，我用中文给你标出来了……你每天早起记得喝一杯四十度的温水，欧洲那边比较冷，你晚上睡觉记得开暖气……” “好了好了好了，”宁远修忙不迭打断，皱着眉头，“你bb了一路了，让我消停会儿吧。” “唉，本来想跟你一起去，可是雨茜这几天要动个小手术……” “得了，你把我干女儿照顾好就行……等我回来看见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和你急！”宁远修用一根手指戳着陆辛的额头把他推开，陆辛习惯地退了几步，宁祖宗又不开心了，陆辛又识趣地靠回来。 萧焕和olivia都笑起来。 宁远修摘下墨镜，白了他们俩一眼。 两人迅速收起笑容。 宁远修戴回墨镜，吸吸鼻子，又叹了口气仰头道：“唉，放下工作去国外散散心也好，我留着也只会给你们添乱。” 萧焕皱眉，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也行！拍了小半辈子戏了，是该去享享清福了！”宁远修轻松一笑，耸了耸肩。 其他人却完全笑不出来。 陆辛眨了眨眼，眼眶有点酸。 宁远修一撇嘴：“哭啥……你看你，我这几个兄弟姐妹里就数你最没用，关键时刻只能做后勤，当不了前锋……” 萧焕和olivia一愣。兄弟姐妹……原来在宁远修心目中自己是这样的位置。 陆辛伸手抹眼睛：“不是，就是被风迷了眼了。” “这里哪有风……”宁远修顿了顿，施舍地伸开双臂，嫌弃道：“我都要走了，就给最没用的你一个拥抱吧。” 陆辛一愣。 宁远修挑眉。 陆辛上前拥抱宁远修，觉得宁远修在自己腰上收起的手臂很紧，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但又很温暖。 没一会儿宁远修就松开手，理了理衣服，嫌弃道：“衣服都被你搞皱了……” “行了，我走了，公司交给你们了。”宁远修转向萧焕和olivia，告别道。 萧焕郑重其事地点头。 宁远修笑道：“我一向放心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天意吧……” “走了走了真的走了！”宁远修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伸手轻松地向后挥了挥，上了贵宾专用的接送车。 汽车发动，宁远修最后看了眼车窗外的三个人。 墨镜后是早已红了的眼眶。 - 微博沸腾成一片，从盛宏发出宁远修退出剧组，方胥披挂上阵的消息开始，盛宏和宁远修工作室的电话都就被打爆了。幸而提前做了公关，一大批披着路人皮的水军横空出世，牵引着舆论的导向。 当时参加宴会的人各个守口如瓶，因而当天的真实情况也并未传出去。这是忙得焦头烂额的萧焕唯一可以松一口气的地方。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olivia看着萧焕两天两夜没睡觉熬红的眼睛，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疼，身体再好再年轻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更何况连久经沙场的自己也有些熬不住，接受了更大一部分摊子的萧焕居然撑到了现在，足以让她信服。 “梁朕，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洗个澡，睡个觉……” 萧焕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olivia，他现在脑子里快速运转的只有工作，olivia一席话让他有些回不过神。 olivia叹了口气：“你几天没回去，童铭在外面等你。那孩子都急坏了……” 萧焕一愣，掏出私人手机，屏幕上几十个来自童铭的未接来电。顿时脑海中一切节奏都放满了，心里生出愧疚的情绪。 olivia又说：“行了，快回去吧，休息下才好再作战，以后的路还长着，远修要是知道你为了他几天不睡觉，肯定气得今晚就打飞的回来赶你睡觉……” “行，那我先走了，”萧焕理了理手里的文件，又看了眼手表，“十个小时后我就回来。” olivia松口气：“二十个小时也行，你别猝死在这里我就能交差了。” 萧焕理了随身物品，起身离开办公室，末了路过olivia，想起来什么，补了一句：“我先送你回去。” olivia摇头：“我不回去了，我在这里有自己的休息室，你知道的。” 萧焕点头：“那你早点休息。” olivia说：“知道了，去吧，童铭还等着呢。” - 萧焕推开办公室门，环顾一周，看见童铭蹲在墙角看手机。 听见有动静，童铭立即抬起头，见是萧焕心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他眼神中的疲惫刺痛了，心疼半天，伸手揉了揉萧焕眉心：“别皱眉毛了，看你这拼死拼活的样子，大不了不干了，我养你呗……” 萧焕笑了笑，他明白童铭不知道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光凭着宁远修消失和满天飞的舆论新闻，大概也能知道工作室是摊上大事了。面对童铭要养自己的豪言壮语，萧焕眼睛里全是温柔。 他搂过童铭，亲了亲他的额头。 怀里的童铭不说话了。 萧焕静静地搂着他，觉得能一直这样到地老天荒，也是好的。 第七十八章 两人在静谧的走廊里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 夜光灯柔和而温暖。 童铭生怕萧焕疲劳驾驶，自告奋勇开车回去。 萧焕惊讶：“都考了驾照了？” 童铭嘿嘿一笑,娴熟地把车开出停车场：“早就考了，你不知道而已。” 萧焕沉默，一时不知怎么回话，只能深深地看着童铭侧脸。童铭抽手揉了揉被萧焕眼神烧红的右脸，老脸一红：“看什么呀别看了！” 萧焕伸手揉了揉童铭耳垂：“打耳洞了？” 这一下杀伤力巨大，童铭顿时有点把不稳方向盘，车子顿时就跳广场舞似的七弯八拐，这幸好是在晚上。童铭努力把持住方向盘，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你干嘛，说归说，不要动手啊……” 萧焕收回手，笑了笑，仍旧气定神闲，一点没为刚才的危险驾驶提半点心：“不是说耳朵容易过敏么，怎么还打耳洞。” “过敏么，过着过着就习惯了呗……人啊，就是太矫情……嘿！”童铭打了个方向盘，双道并一道，他抢在一辆慢吞吞减速的黑车前转了进去，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吁了口气道，“幸好是辆大众，我刚超车时候还怕万一是个有钱有势的再超上来把我打一顿……”又沾沾自喜道，“诶呦这开车技术还没我好，大晚上难得那么畅通，居然还不开快点。” 萧焕：“……” 萧焕从后视镜瞥了眼跟在后面方才被强行超车的黑车，对童铭道：“那辆是辉腾，也就两百万不到吧。” 童铭：“……” 童铭怕萧焕坐车闲着无聊，就和他滔滔不绝地讲这些日子的事，他自己的，陈棋的，陆辛女儿的。起初萧焕还附和几声，隔一会儿收不到回应，童铭偏头一看，萧焕已经睡着了。 道路两旁路灯的影子透过车窗玻璃，从他英俊的脸庞渐次跑过。 童铭叹了口气，眼前的黑色的道路漫长地仿佛要穿破地球去到另一个世界，幸好还有橘色柔和的路灯光指引方向。 - 萧焕觉得有人推自己，迷愣间睁眼，模糊地看见是童铭。 “上楼再睡吧。”童铭停了车，走到另一边帮他打开车门。 萧焕手掌撑了撑额头，稍清醒了一些，下车牵起童铭的手准备上楼。 “等等，我锁车。” 童铭按下自动锁关车，就是那一刹那，萧焕脑海中的一根线忽然绷紧，警惕地转头。 “怎么了？”童铭问。 萧焕摇头，又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看着四下一如往常的景物，心想可能是太久没休息，过分敏感了。 不远处的一辆停泊的凌志车里的人抱着相机，牢牢扣在相机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痉挛，不敢呼吸。直到看见萧焕童铭进去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松了口气。 - 萧焕飞快地洗漱完，反倒没了睡意，人一旦神经紧绷过了头，大脑就好像真把自己当机器了，一时间停不下转动。 童铭洗漱完出来，见萧焕依在床头看ipad，下半身就围了一条浴巾，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水滴不安分地从他耳边留下，顺着脖颈淌到胸口。童铭在心里吞了吞口水，拿了干毛巾过去帮他擦头发，商量道：“知道你不喜欢用吹风机，但现在时间不早了，要不早点吹完睡觉？” 萧焕道：“不急，没什么睡意。倒是你，早点休息，明天还有通告吧？” 童铭道：“明天要参加金兰奖典礼，是晚上，不过白天会有几个采访。” 萧焕反应过来，这些事情一向是olivia在经手，这些日子他每天连抽出时间和童铭打电话说几句话都奢侈，更别提这个。心里顿时就生出盘根错节的愧疚来，萧焕放下ipad，转过头看着童铭的眼睛：“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典礼，让助理给你打扮得好看点。” 童铭“嘿嘿”一笑：“捯饬啥呀，我天生丽质！” 萧焕被他逗笑了，继续刷起微博。 - 首页早已经被#宁远修确认退出大荒龙野拍摄#的话题攻陷了，粉丝疯狂地冲到宁远修微博下一探究竟，却只看到宁远修不久前发的惬意度假图。图片中宁远修孑然立在，侧身对着屏幕，迎风低头微笑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手自然插在口袋。一身卡其色，仿佛融进身后充满年代艺术感的浅棕色建筑中。 萧焕戳开大图，又迅速按掉了。心想这真是符合宁天王骚包的风格。 粉丝留言数量已经到了182万，即便是当下火遍全国的方胥也只能望其项背。 ——#宁远修，待你归来#帅呆的侧影~修修这是在哪儿浪呢？[亲亲][亲亲][亲亲] ——好好看啊啊啊啊啊老公侧脸都那么苏[心] ——#宁远修，待你归来#[大哭]期待了好久大荒龙野，修修不演了，我也不看了[大哭][大哭] ——呵呵，那个小鲜肉哪里比得上我们老公了！ ——听说老公去欧洲了，好巧啊，我也在，今晚翻我牌子如何[偷笑] ——…… 萧焕手机就在这时候“叮”了一声，萧焕打开消息看，是宁远修。一张图俨然就是刚才他翻的微博的截图，宁远修还贴心地用笔刷把评论量和转发量圈上了。 “我宁远修宝刀未来，等我回来再带你们东山再起重整山河，我先卧薪尝胆去了，拜拜[挥手]” 萧焕失笑，放下手机。 童铭探过脑袋，惊叹道：“一百多万回复，吓死我了。” 萧焕笑：“说不定哪天你也能凭借个什么作品一举出名。” 童铭笑了：“我可没想过有那么好运气。” 萧焕低笑，绝口不提童铭工作少，是自己和olivia打了招呼，边打开方胥的主页边道：“的确这世上没那么多好运气，迟早还是要拼实力的，娱乐圈从来不缺花瓶，但努力了总会被人看到。” 童铭好奇：“你看他的微博干嘛？” 比起宁远修微博下一片繁花似锦的和谐场面，方胥的微博已经被各路黑粉攻占了，正愁没话题黑他的黑粉们顿时兴奋得像磕了药似的，大半夜不睡觉，和方胥粉丝打起了嘴仗。 童铭好奇地跟着掠过几眼，啧啧几声：“你看看，就算是有实力，还是会被喷。有颜值，人说你花瓶；有实力，人又吐槽你丑；你有颜值又有实力，人还会说你旁大款，有金主，私生活不端……” 萧焕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失笑：“那你算哪种？” 童铭理直气壮道：“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基于‘红’的基础上，我都还没红，就不算在里面了。” 萧焕点头：“说的有道理。快睡了，明天还要参加典礼。” 童铭不肯：“你头发还没干。” 萧焕难得对童铭态度强硬：“一会儿就干了，你先睡。” 童铭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眼，没一会儿就呼吸绵长。 - 童铭走红毯的女伴是共同出演了《烈火青春》的女主角童冉冉，因为姓氏相同，两人还被媒体炒过一段时间的cp，然因为两人都没在当下大红大紫，话题也没炒起来。 拍正剧就是这样，运气差些的演员熬了几年十几年几十年，观众看着也就是个眼熟；运气好的，公司再包装一下，就能一下红起来，例如方胥。 童铭刚出道时的确演过偶像剧配角，而现在却大多参演一些正剧，□□几乎没有，曝光率也不高。olivia基于萧焕的想法，没有刻意捧童铭，童铭初生牛犊，不知不觉也就顺着这条不温不火的线一路走了下来，不招黑，也不圈粉。 一路走过红毯，童冉冉比童铭资历高些，带童铭认识了几个圈内的算得上名气的大咖。几个明星也都知道他是宁远修的人，对他客客气气，有一个还问：“听说宁老师去欧洲度假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童铭笑笑，说不知道。 几人心里也不太明白宁远修当时怎么就收了童铭了，但也不敢太怠慢了，又寒暄了几句，各自找到自己座位坐下。 童冉冉低声问童铭：“怎么？刚才看你不太自然。” 童铭看了眼四周，确认没有摄像机对着自己，小声道：“没……就是有点紧张。” 童冉冉笑了：“以后来这种典礼的机会多着呢，慢慢就习惯了。” 童铭没想过那么多，点头一起笑。 - 入口处忽然动静变大，童铭见几个原本在场内固定机位的工作人员捧着器械跑过去，忍不住和场内人不约而同向入口处看过去。 童冉冉低声对童铭耳语道：“是方胥。” 天王气场。 倘若不是有童冉冉提醒，离得远没认出方胥的童铭还以为这是哪位天王巨星。 完全凌驾于之前闪光频率的摄像，娱记们一个个打了鸡血，前扑后拥地往上挤，一边恨不得相机没有延，又一边恨不得能直接趴到红毯上去。 “华伦天奴春季刚出的定制款晚礼服。”童铭听见童冉冉在他耳边无不羡慕地低声叹道，“哪天我也能穿着这么一身走红毯就好了……” 童铭愣了愣，反应过来童冉冉指的是挽着方胥的影后荣心。 “人和人，真的是不能比的……”童冉冉看着“咔嚓”作响的闪光灯，幽幽地出了口气，“你看着吧，他俩一来，肯定就是来拿奖的了……” 第七十九章 方胥和他们的座位相距很远，安置在任何地方的机位都能清楚扫到他的位置。这就是明星待遇。 所有人的地位就是这样被划成三六九等，影后荣心上次走红毯挽着的还是宁远修，这次却变成了方胥。各路人心里也只能对方胥迅速地走红羡慕嫉妒恨，表面仍旧要摆出从容不迫的微笑。 方胥在荣心引荐下和几位圈子里有权势地位的老总寒暄，其中还有萧荣劾。几位都是在圈子里经过大风大浪的，也不由为这年轻人不卑不亢不见悲喜的态度动容，对萧荣劾打趣道：“哟，老萧，这打哪儿挖来的好苗子啊，可真羡慕死我了……” 萧荣劾心里止不住地得意，这么多人脉金钱没白投，口上却道：“哪里哪里……” 旁人又打趣：“小方，萧总出你多少钱，我出两倍，来我们公司怎么样？” 方胥谦虚道：“张总说笑了。” 荣心也开心身边的年轻人为自己长脸，简单聊过几句，荣心方胥便告辞去就坐，正走开荣心忽然被其中一位刘总拉住。 方胥见荣心没跟上，回头询问。 荣心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刘总，刘总冲方胥笑着点点头。方胥知道他们还有话说，识趣地现行走开。 荣心心里略有不爽，开口还是开玩笑语气：“刘总这是干嘛，我今天可是有伴的人了啊，拉拉扯扯的不太好吧？” “哟得了吧，我要敢对你拉拉扯扯还不被你先生大卸八块啊。”刘总夸张地打趣，又说，“荣心，我倒是觉得，那个方胥，特别像一个人，你说明明长得不像吧……但我就是感觉，感觉上特别像……” 荣心想了半天，没想出个究竟：“谁？” “方权啊，就是当年在国外，出车祸的那个……你还记得吧，我记得你和他也拍过剧。” 荣心一愣，回想起演戏时候莫名的熟悉感，她本以为是方胥演技纯熟搭配地好，现在细思起来，觉得刘总说得似乎有道理。 荣心喃喃道：“你这么说起来，倒真的有点像……不是，你不会想说方老师他死而复生吧，刘总，大晚上的你别开玩笑了啊……”荣心打趣道。 刘总挥手笑道：“就你心思多，改天再去搬个文学奖的奖杯来……去吧去吧。” 荣心又开了几句玩笑，往座位走去。 没人注意到萧荣劾在听到“方权”二字时候，飞快沉下去的表情。 他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飞快地给秘书发了短信。 ——彻底调查方胥背景。 - 典礼过了一半，童铭已经困了。但这种场合绝对不能睡着，连睡意都不能显露分毫，否则第二天肯定上头条，还是那种但凡对自己未来还抱有千分之零点一的希望的艺人，都不愿意上的头条。 童冉冉眼看着童铭闭上眼睛，几秒钟都没睁开，着急地在底下掐了一把童铭的小腿。童铭一个机灵又睁开眼，莫名其妙地跟着和周围人一起拍手。看见正在上台的人，顿时睡意全无……胡湛？ “他怎么上台了？”童铭小声问。 “最佳男配角，刚才主持人报的，你傻了啊？”童冉冉恨铁不成钢，又说，“你和他很熟？我记得你们一个公司的吧？” 童铭说：“对，我们住一个公寓宿舍楼里，不过不算熟。” 童冉冉点头：“哦，这样，他拿奖倒是出乎我意料，不常见到他。” 童铭犹豫半晌，没搭话，远远看着领奖台上胡湛笑得一脸意气风发，总觉得现在的胡湛，和当初跟自己一起进工作室时候那个客气又带着股书卷气的大男孩，已经相去甚远了。 - 典礼结束已是深夜，童铭与童冉冉还有剧组的朋友告别，坐进公司备好保姆车里，等胡湛出来。拿了奖后少不了要接受些采访。 童铭等得百无聊赖，用手机玩连连看。 等了小半个钟头，助理闪闪有点等不及了，和童铭商量道：“要不我们先走，让公司再派辆车来接？” “这会儿司机都下班了，”童铭看了看表，“再等等吧，拿完奖采访肯定多。” 童铭助理是个典型包子，童铭说啥就是啥，于是“哦”了一声，继续给童铭袖口拆袖扣。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人来，童铭坐在后座，忽然就听见前面司机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几声。大概是今天一直随时待命，晚饭也没来得及吃。童铭想了想，跟助理说：“这条道直走出去走三分钟就有家便利店，你去买点关东煮什么的吃的来，大家分着吃点。” 司机的确是饿了，却又不好意思：“没事儿没事儿，我不饿。” 童铭笑：“是我饿了，大哥给个面子一起吃点呗？” 司机也笑，知道童铭脾气好：“好说好说。” - 闪闪离开五分钟，忽然有人敲车窗，童铭还惊讶闪闪怎么回来得那么快。车门一开，却发现是胡湛。 胡湛脸上仍是意犹未尽，上车后坐到童铭对面，也没和童铭打招呼，将奖杯随手扔给助理。助理手忙脚乱地收好了。 胡湛放松地喘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任由助理给他拆袖扣。助理拆袖扣时候遇到了点麻烦，稍微久了些，胡湛不耐烦地收回手。 童铭从善如流道：“恭喜啊胡湛，没想到你居然拿了最佳男配角。” 胡湛挑眉：“你不高兴？” 童铭一愣：“没有啊……” 胡湛未置可否，偏头吩咐司机：“怎么还不走？” 童铭忙道：“我助理还没回来，再等一下……” 胡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怎么，一个助理居然比我拿了奖的还忙？” 童铭被他语气中的嘲讽激出了火，一口气憋在胸口，忍了忍，还是咽了下去：“她去买点吃的，很近，马上就回来。” 胡湛没再多说，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身边助理悄悄抬起头，对童铭抱歉地笑了笑。 - 无人开口，几分钟后回来的闪闪拿着买来的关东煮，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车里鸦雀无声地吓人，一路如坐针毡。 童铭玩着手机，隔了一会儿一抬头，看见胡湛一言不发地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吓了一跳。视线对焦胡湛迅速撇开了目光，童铭来不及抓住他眼神里的意思。 下车后，童铭自然地让胡湛下车，又看着助理把东西都收拾好没落下东西，和司机道了声辛苦，最后一个离开。一出门，却看见胡湛还没走。 童铭一愣，反应过来，示意闪闪先走。闪闪犹豫片刻，不时回过头担心地看一眼，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安全门后。 夜风捎带着冷冽的露水。 童铭刻意和胡湛保持了距离：“你有话和我说？” 胡湛歪着头沉默地看他，这次和车子上不同的是，他没有移开视线。 童铭被他盯得后背发毛，但气势还是要维持住的！ 隔了好久才听见他幽幽道：“童铭，之前我一直不懂，为什么公司就什么都护着你。你既不是科班出生，在这圈子里，论长相你算不上上等，论专业你根本什么背景都没有，论才艺你根本比不上我，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工作室就对你那么偏心……” 童铭一愣，他从来没有觉得公司对自己有哪里“偏心”过。 而胡湛显然没有想要得到他的答案，收回视线，自顾自道：“不过无所谓，现在我知道了。”说着又抬头，轻飘飘地瞥了童铭一眼。童铭怎么也觉得这个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你知道么，为了拿到这个最佳男配角，我花了很多人，走了很多人脉，我和经纪人说了很久，但她一直不同意，所以我只能自己来。”胡湛冷笑一声，声音像锥子一样扎进童铭的耳膜。 童铭没有很惊讶，就如同童冉冉说的，胡湛拿最佳男配角，还不是时候。 “既然公司什么都没办法给我，那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胡湛靠近童铭一步，童铭不自觉往后退，又看见胡湛嘲讽地勾起嘴角，“童铭，我祝你永远都像围场里的羊那样，好好地，慢慢地，养得又肥又胖，然后有一天，围场破了个洞，狼钻进来……” 黑夜里，胡湛笑得露出白森森的牙。 童铭忍不住汗毛倒立，直到回到房间关上门，脑海里还是胡湛最后意味深长的那一眼。 但这一切很快就有了答案。 童铭第二天赶完通告回来，还没出电梯就听见走廊里各种动静，刚出电梯门差点撞上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人。再往里，看见胡湛的助理站在门口指挥着一切。 童铭不明就里，穿过一堆横七竖八的纸板箱到：“怎么了这是，胡湛要搬出去住？” 助理一脸欲哭无泪：“今天olivia通知我，说湛哥……胡湛，和公司解约了，把他东西搬出去……” 童铭愣住。原来昨晚胡湛的话，是这个意思。 第八十章 知道萧焕这几天都不会回宿舍，童铭回自己房间，脱了外套脱力地倒在床上，忍不住回想昨夜胡湛说的话。 自己被保护得太好？童铭仔细想想，当艺人这么些日子以来，虽然olivia给他接的戏并不少，有一般制作的主角也有大片的配角，结结实实地填满了他的生活，但并不觉得累。童铭的确有过几次卷入花边新闻的经历，但那些八卦还在苗头处就已经被连根带土地拔出了。 不温不火不黑不红。 而胡湛呢？童铭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起，变得神神秘秘不讨人喜欢。 童铭沮丧地拿起枕头压住脸，憋了一小会儿气，不知脑子里哪根筋忽然通了，思路一片清明。 胡湛的恶意在于他拼尽全力上下迎合，却始终得不到公司半点重视，而自己什么都不做，公司却一直维护自己，而公司之所以这样维护自己，理由只有一个，萧焕。 童铭开始正视这个自己一直回避的问题。如果说自己进入演艺圈，是靠自己的能力，那之后的一切，都是萧焕在背后把控全局。他不知道萧焕是怎么一直不动声色地为自己遮风挡雨，而自己一直以来甘之如饴，还放出豪言壮语要养他，顿时羞愧的情绪爬满脑海。 而萧焕呢，从一个在自己诊所蹭吃蹭喝的失忆工人，到如今为宁远修统揽大局。童铭忽然觉得害怕，越爬越高的萧焕，在某一天看到自己仍旧没心没肺的脸时，会不会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和他并肩而战了。 恐惧感迅速笼罩全身，童铭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冰箱拿出水，一口气喝下去半瓶，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紧张。可冷静后，又是大片的茫然。 童铭下定决心，等萧焕回来，和他好好谈谈。 - 萧焕自然不会知道童铭已经打了一堆腹稿，就等他回去。 宁远修退出剧组事件平息后，拍摄照旧进行，只是因为主角临时撤演，一切拍摄行程必须从头修订，一些已经杀青的演员都要重新请回来继续拍摄。 萧焕微嘲道：“袁少倒是慷慨，这样一来一去，又是大手笔。” 袁少卿吐了口烟圈，笑得云淡风轻：“自然有圣帝的金主愿意出钱，我又何乐而不为。”说着把烟盒递给萧焕，“来支？” 萧焕拒绝：“已经戒了。” 袁少眯着眼睛看了眼他的手指，无所谓地耸耸肩，收起烟盒。 - 没了王勍，谢芒总导演的位置重新落回实位。自从宁远修事件过后，他显得有些里外不是人，也不想解释什么，于是专注于导戏。 萧焕几次想和他谈，却找不到机会，一堆事情一冲，也就搁浅了。 而他在剧组地位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同，有些小演员看到他都变得毕恭毕敬起来，甚至平时从不与他交谈的几个大咖也开始若有似无地找他搭话。唯有林雯始终八婆，吃饭时候神秘兮兮说：“切，那帮人，就是看中你现在掌权了，想和你套近乎呢，又怕得罪圣帝……呵呵，一帮墙头草……” 萧焕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又听林雯忽然开口，声音里直冒粉色泡泡：“哎呀，乐正宇过来了，哎呀他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一边悄悄用手肘幢萧焕，“我口红有没有吃掉。” “没有，挺好的。”萧焕勉为其难地看了眼她的嘴，不明白这个内心粗糙得像乱葬岗似的女人为什么一看见乐正宇就一副要羽化登仙了似的。 “宇哥！”林雯掐着嗓子甜甜地喊了一声。周围一群人感觉胃部不适，纷纷停下了筷子。 乐正宇直直看着萧焕走过来，听到有人喊自己这才注意到萧焕旁边还坐了个人，平时搭的戏不多，琥珀色的瞳孔迟疑了一下，对她点点头。 林雯一瞬间就乐开花，恨不得当场转圈圈。 萧焕不动声色瞥了眼乐正宇，就知道他是忘了林雯名字了。 乐正宇很快就把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不明生物抛诸脑后，视线重新萧焕身上，也不顾旁人什么眼光，直接从手里拿出个饭盒：“剧组盒饭不行，你吃这个。” 周围人一时间都搞不清状况，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说好的宁远修工作室和圣帝死对头，这是什么情况？甚至脑补出了两国敌对，底下的宠信们却珠胎暗结，不，珠胎明结，不，什么鬼？ 林雯也一下没回过神来，站在一旁一脸懵逼。 萧焕愣了愣，不知道乐正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这节骨眼上，既然自己已经表明了和盛宏站一方的立场，明里面子上就不能过不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想起自己上辈子就对这个不安章法出牌的人无可奈何，心里顿时觉得又可气又可笑。 “替我谢谢谢导。”萧焕接过饭盒，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乐正宇和谢芒关系不错，大家也看出来谢芒最近刻意回避着宁远修工作室的人，于是众人心里恍然大悟，原来是谢芒自己拉不下脸道歉，就让乐正宇来帮忙道歉来了。 乐正宇看萧焕一眼，也没解释，转身走了。 萧焕看着他走开，心里没松气，顺手把新饭盒递给林雯：“给你。” 林雯愣了愣：“那怎么好呢……是谢导给你准备的……” 萧焕笑说：“你男神送过来的，你不要么？” 林雯害羞捧脸，在底下踹了萧焕一脚。 乐正宇背影明显一僵。 - 若在宁远修工作室olivia算是经纪人里的一把手，那在圣帝能与之平分秋色的，恐怕只有周樱了。然而不同于olivia的工作狂和性冷淡，周樱更喜欢小鲜肉，尤其是出色的小鲜肉。 先前的成昱害她马失前蹄，周樱对宁远修工作室的人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幸而有个长脸的方胥，却似乎不太好把控。于是周樱在自己选艺人的“小鲜肉”标准前，再安上了一条“听话，有情商”。 所以当胡湛自己找上门的时候，周樱想了半天想起来曾经在《风起》和这个年轻人有过数面之缘，但从那以后此人一直不温不火，周樱早就不记得了。 周樱心里有疑虑，让她贸然接受一个来路很明（宁远修工作室），动机不明的人，那简直是笑话。她不知道胡湛有什么能耐就托关系就找上了自己，先给他打上了两个标签：情商高，小鲜肉。 周樱自然不是吃素的，嘴角一勾：“对不起，首先你已经是宁远修工作室的人，我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关系直接找上我的，我不可能冒着和宁老师撕破脸面的风险用你；其次，你说你在宁远修工作室得不到你应得的对待，但你也知道我们圣帝，最不缺的就是艺人，你一没拿过奖，二没什么代表作，我也找不到可以用你的理由……不过看在你曾经参加过我们圣帝《风起》的份上，我可以劝你一句年轻人，如果你要往上爬，就最好不要朝三暮四……” 胡湛听到这些，并未觉得沮丧，甚至他在来之前早已想到周樱会说这些，他微笑着答道：“首先，樱姐，我早已经做好了和宁远修工作室解约的准备，如果圣帝愿意接纳我，我可以承担全部违约金，并且对外宣称是圣帝替我出的。” 周樱挑眉。 胡湛微笑更大：“其次，我并非朝三暮四，我从《风起》试镜开始，想选择的就是圣帝，然而阴差阳错到了宁远修工作室，我本想就那样吧，可实在和我预料的差距太多。” 周樱失笑，摇头道：“年轻人，你知不知道挤破脑袋想进圣帝想当艺人的人有多少，要是每一个我们都必须满足的话，那圣帝岂不是成了慈善机构？” 胡湛看着周樱的眼睛，周樱自然不会怕一个年轻人的直视，正待看他还能有什么花招，胡湛忽然撤开视线，低笑一声：“樱姐，我父亲是……” 胡湛报了一个名字。 周樱嘲讽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胡湛毫不意外看着周樱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变得肃然起敬。 周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的确没想到眼前的胡湛来头那么大，可她却从未听说过那个人有个儿子。 周樱不敢怠慢，置疑道：“倘若你说的是真的，凭你的家世，起码可以比那些没背景的普通艺人少奋斗二十年，为什么？” “不瞒您说，”胡湛自嘲地笑着，眼神里是毫无掩饰的恶意，“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我只能往上爬，才能让他们看到。” 即便胡湛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周樱还是犹豫的，胡湛的家世不能公开，并不是什么可以宣传的噱头，周樱虽然喜欢巴结一些人，但也有庙小容不下大佛的道理。而最后周樱还是毅然接纳了胡湛，还是因为胡湛的一句话。 “我手上有宁远修工作室现在主要负责人梁朕的把柄。” 一叠照片，有萧焕和童铭在房门口告别的，有在公寓外牵手的，有在用餐时童铭伸手擦掉萧焕嘴角食物的…… 周樱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然震惊：“这都是……你拍的？” 胡湛道：“现在您能感受到我的诚意了么？” 周樱正待答话，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她还没来得及收起照片，乐正宇视线却已经捕捉到了：“那是什么？” 这个是比方胥更难搞定的一个，周樱又不敢得罪，虽然圣帝易主，而两任总裁都对这个人放之任之，周樱不知道他究竟给上司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也只能对他不敲门直接进来的举动忍气吞声。 周樱站起来，边假意埋怨边不动声色地准备将照片收进抽屉：“小宇，你进来怎么又不敲门……” “忘了。”乐正宇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周樱的手。 周樱暗示胡湛解围，胡湛急忙站起来，道了声：“宇哥。” 乐正宇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没搭腔，还是盯着周樱手上的照片看。 周樱心里一阵紧张，只能转移话题：“小宇啊，你找我有事儿么？” 乐正宇这才抬起头看她，顿了几秒，轻飘飘道：“我忘了，想起来再来找你。” 周樱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什么没有，但心里还是吁了口气，目送乐正宇出门。 胡湛见她变了神色，忍不住开口喊了声：“樱姐。” “没事儿。”周樱回过神，松了口气，将照片收进抽屉里，抱怨几句：“一直这么神神鬼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板们都把他当宝贝……” 胡湛一愣，暗自记住了这句话。 周樱又道：“行了，你先回去，这几天先不要声张……你送了我那么大一个礼，我自然也要回礼，还有，照片里的人，你继续帮我盯着，直到你解约搬出去为止。” 周樱口中的大礼就是金兰奖的最佳男配角，胡湛也顺利成章从宁远修工作室转到了圣帝。双方都没有任何惊讶，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而没有人知道，那叠安静躺在周樱抽屉里的照片，什么时候会像□□…… 3. 2. 1. ！ 第八十一章 童铭打电话再三确认了萧焕晚上会回来，萧焕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今天那么想我？” 童铭顿时愧疚感从脚尖爬到发梢：“啊……啊没啥，回来就好……”不是想你，是有大事儿找你谈！ ……当然，想也还是比较想的。 放下电话童铭开始琢磨怎么和萧焕谈比较好。 去个烛光晚餐？ 感觉像傍大款…… 躺在床上谈？ 那还谈个屁啊！ 童铭苦思冥想抓耳挠腮，正专心于在房间团团转，忽然就有人“砰砰砰”地敲门。这种没素质的敲门声，不用问都知道是陈棋。 童铭打开门，就看见陈棋一张被迫吃了屎的苦逼脸，整个人快缩成了虾米。 “铭铭，我特么快不行了……”陈棋前不久开始不喊童铭铭哥了，改喊铭铭，说是比较亲切。 童铭刚开门还吓了一跳，立刻冷静下来，随即出去溜达了一年的医者使命感迅速上身，把陈棋扶进屋，望闻问切，压了半天肚子。陈棋绝望地躺在沙发上：“铭铭，我还有救么？” “没事儿……初步诊断是急性肠胃炎……”童铭松口气。 “那我咋觉得那么像要死了呢，我连站都站不稳了……”陈棋不信自己精钢不坏的铁胃居然就这么沦陷了。 “脱水而已，”童铭翻了个白眼：“你昨天吃了什么？” 陈棋幽怨地回想：“吃了烤肉，又去吃了顿海鲜自助，又去烧烤摊吃了烤生蚝，晚上回来吃了一碗车厘子……” 童铭痛心疾首：“陈棋，就算你不当演员了，但也不能放纵自己，否则会被梁朕拎到健身房去的啊。” 陈棋听到萧焕的名字抖了抖，又轻松道：“没事儿，反正梁老师最近忙，没空搭理我╮(╯▽╰)╭” 童铭看着门口：“……” 陈棋脑补了童铭视线方向，瞬间一僵，话锋一转，转眼用更虚弱的语气道：“但我知道，梁老师都是为了我好……我应该自我约束的，都是我的错，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啊，我肚子有点难受，我想吐，我先回去了，谢谢童医生……” 萧焕揪住想从旁边溜过去的陈棋后领：“虽然犯了错误，但认罪态度很好，你去哪儿？” 陈棋抬头，深深地看着萧焕的眼睛，真诚道：“梁老师，我错了，但我真的想吐，请您让我走吧。” 萧焕松手，跟刚扔了垃圾袋似的拍了拍手上的灰：“赶紧去，吐完送你去医院。” “喳！”陈棋灰溜溜地滚了。 - 萧焕正好今天事情不多，又收到童铭模棱两可的电话，料想童铭是有事找自己，这些日子的确在童铭身上花了太少时间。萧焕便决定把手头工作放一边，腾出一天时间陪童铭，直接驱车回宿舍公寓。 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急性肠胃炎的陈棋，一脸我快拉死吐死了你不救我我就在宿舍两腿一蹬死给你看。 萧焕本就没指望陈棋能干出什么大事儿，也就是多养一个闲人，更何况他和陈蓓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萧焕也就放之任之。 但眼下陈棋生病了，萧焕还是决定纡尊降贵地送他去医院。 陈棋奇怪八歪地靠在童铭身上，感激道：“梁老师，你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 萧焕开着车，冷静地拒绝了陈棋的好意：“谢谢，但我并不想要你这样的儿子。” 陈棋没在意，换了个躺姿，再接再厉地把脑壳靠在童铭腿上，萧焕从后视镜冷冷一瞥，陈棋立马一个机灵地坐端正了，动作太大，一阵反胃：“我……我想吐……呕……” 萧焕冷道：“你要是敢吐我车里，后果自负。” 陈棋强行把几乎决堤的嘴巴封住……过了一会儿鼓起的嘴巴又瘪下去了，虚弱开口：“别担心梁老师，我咽下去了。” 童铭恶心地干呕一声。 萧焕无言以对。 - 萧焕提前联系了医生，直接把陈棋送进了特需病房。陈棋看着特需单人房，连肚子疼都忘了，啧啧赞叹道：“这简直就是住酒店啊……” 萧焕点头：“三千八百八十八一天，不用给我了，我会直接从你工资扣。” 童铭脑袋里瞬间噼里啪啦地冒出一堆毛爷爷长着翅膀飞走的画面，幸好花的不是自己钱。 陈棋从床上扑下来抱住萧焕大腿，两行宽面条泪应声而落：“爸爸你不能这么对我！” 萧焕一脚踢开，问医生：“这情况要住多久。” 医生道：“主要是脱水，我给他开了三袋500ml葡萄糖点滴，其中两袋有消炎成分，得稍微吊慢点，估计得六个钟头吧。” 萧焕点头：“慢慢吊，不急，明天再来接他。” 陈棋露着一只胳膊被护士扎针，闻言傻眼了：“老大，铭铭，你们不陪我么？” “我很忙，”萧焕居高临下看着他：“而且，你以为你还是个宝宝么？打个吊针还要人陪？” 陈棋认真道：“宝宝真的需要人陪。”话音刚落就收到来自四面八方各种嫌弃的目光。小护士手一抖，针插歪了。 陈棋：“……” 童铭犹豫一下，本想留下来陪陈棋，被萧焕不由分说地带走了。 陈棋目送他们离开病房，幽幽地问护士：“我能直接坐在马桶上打吊针么？” - 重新回到车里，没了陈棋，世界一片安静。 萧焕把车开出医院，问：“想去哪儿？” 童铭：“啊？” 他本以为萧焕起码晚饭时间才能回来，外加中途杀出陈棋这个路障，一下把他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我以为你有话和我说。”萧焕道。 童铭脑子卡带地停转了一秒：“……对。” 萧焕淡道：“不如回诊所吧。” “啊？”童铭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萧焕说的是他们曾经住的地方，又犹豫道，“就是太久没回去了，我担心……” 萧焕看出他的顾虑：“我请人每两个礼拜去打扫一次，不会脏的，放心。” 童铭哑然，胸膛滋生出许多温暖的情绪。 驱车从市中心出发，到胡同附近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 童铭一路上都被一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态围绕了，越是接近，心情反而越难平复下来。 萧焕锁了车，看见路边有卖杂粮饼的，问童铭：“饿么？” 童铭这才想起来没吃午饭。 萧焕买了两个结实的杂粮饼。 童铭从口罩后露出两只眼睛，申请道：“我能摘口罩么？” 萧焕道：“摘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人认出来。” 童铭刚拐进胡同口就看见范嫂带着她闺女范思旋走在前面，母女俩听到动静回过头，见到两个人当即有些发愣。范嫂还不敢认，范思旋先甜甜地叫开了：“童叔！梁叔！” 童铭心里一阵激动，忽然有点想哭，忍住了，蹲下去摸了摸范思旋的头：“哟，思旋，长高了变漂亮了。”又抬头道：“范嫂，好久不见了。” 范思旋从善如流：“童叔，你也变帅了好多啊！”又抬头看萧焕，“哇梁叔，你也越来越帅啦！” 萧焕对她笑了笑。 范嫂这才回过神，一把拉过童铭，满脸激动，颤抖着双唇，一开口，眼泪先掉下来，骂道：“你这孩子，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真是！” 童铭急了，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诶呀，范嫂，你别哭啊……”童铭没有父母，一直把范嫂当半个母亲看，见范嫂一掉眼泪，自己眼睛也酸了起来。 范嫂急忙擦眼睛：“哎……没事儿，你这孩子，晚上来我们家吃饭知道么？不许不来，就算有天大的事儿也得来！” 童铭连忙答应了。 范思旋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拉范嫂的袖子：“妈妈，那我的毛笔字能明天再写么？” 范嫂瞪圆眼睛：“又有你什么事儿了？写，必须写，写好点，让你童叔梁叔看看！” “哦……”范思旋有点沮丧。 童铭揉揉范思旋的脑袋，对范嫂道：“那范嫂，我们晚饭再来找你。” 范嫂回神：“对对对！你们好久没回来了，还得去收拾收拾东西！” 几个人说着边往胡同里走。 范嫂絮絮叨叨念了一路，又忽然埋怨萧焕说：“哎呀小梁，你说你还专门叫人俩礼拜打扫一次卫生，太浪费钱了，这种事情，你和我说一声就好了，我每天闲着也就是看着这个小讨债了，帮你们扫扫屋子不是随手的事情……” 童铭回过头冲萧焕吐了吐舌头，萧焕笑。 “小讨债”的听见范嫂这么喊自己，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两个羊角辫一甩一甩。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范嫂，童铭掏钥匙的时候手还有些不自觉地发颤，一进门，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童铭看着同之前一模一样的布景，心里瞬间就平静了。 “居然那么久没回来了……”童铭喃喃着，心里有点酸。 萧焕特意嘱咐了保洁不能动房子的陈设分毫。童铭翻了翻桌上的病例纸，下层还压着自己无聊时候的涂鸦，寥寥数笔勾画的两个个小人，一个圈是脑袋，一个大是身体。其中一个小人拿着枪，另一个小人跪着求饶。 这是当时得知萧焕付不起医药费，还强行跟自己要了毛爷爷时候，童铭怨怼地地画的。 萧焕探过头看了一眼，轻笑出声。 童铭明明白白地听出那声笑的隐藏讯息：幼稚。 童铭安慰自己，不跟这种没有眼光的人一般见识，一边把诊所里各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到了那台买了没多久就搁置了的洗衣机，犹豫了一下，和萧焕商量：“这台还那么新呢，要不要带到宿舍去？” 萧焕哭笑不得：“带回去充公么？” 童铭想着萧焕说的有道理，还是放在诊所的好。 一圈走下来，童铭忽然想起来正事儿，一本正经地坐到自己先前的医生座上，又示意萧焕坐到病人位置上。 萧焕苦笑不得：“童医生？你要给我看病么？” 这个相对位置童铭很满意，回到诊所，童铭有了种全世界都会为自己撑腰的熟悉感，顿时理直气壮起来，抽了支圆珠笔啪啪啪啪地敲桌面：“严肃点，我说正事儿了。” 第八十二章 萧焕自然从善如流：“你说，我听着呢。” 见萧焕那么配合，童铭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开头义愤填膺，看着萧焕带笑的眼睛越说越心虚，后来干脆闭嘴了。即便是自己不甘心的现状也是萧焕给予的，再说下去似乎变成了目的性很强的索求。这样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萧焕见童铭不说话也不转笔了，神色落寞地思考什么，于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爱会成为爱人的负担。 “童铭，其实你应该换个角度想，”萧焕伸手揉了揉童铭的脑袋，看着对方没精打采的眼神，有点心疼，“你能走到今天这步，完全是靠你自己的能力，我不是推你的那双手，却成了阻碍你变强大的绊脚石……” 童铭摇头，抬眼看萧焕。 萧焕又道：“我错了，我以为让你平平淡淡地在这个圈子就是保护你，差点忘了，你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童铭顿时眼眶有些酸，生涩开口：“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怕有一天，没资格和你并肩而立。 萧焕把手改在童铭手上道：“不用说，我明白，是我错了。” 童铭摇头。 萧焕不再搭话，绕到童铭背后，童铭顺势把脸靠在他怀里。 萧焕想，曾经自己对于乐正宇是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无数次碰壁后的失望，直到再爱上童铭，他想也许该换一种方式。如果不是遇到他，童铭也许现在还是个开诊所的普通小医生， 每天没心没肺地和吴大爷家养的鹩哥拌嘴，闲了剪个泡面盒子去范嫂家偷株小树苗。 而自己曾经处心积虑想让童铭进入娱乐圈，不过是想有机会更接近圣帝的一切，而宁远修的出现打破了最初的计划，原本在计划内的童铭这一页被翻过了。萧焕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爱上童铭，他曾经问过自己，如果早知道自己会爱上他，还会让他进娱乐圈么？ 答案是否。 于是萧焕又费尽心思地想要给童铭一个平静的世界，帮他拦住话题，筛掉圈粉剧。他就像个勤勤恳恳的园丁，劳心劳力地把树苗周围的杂草都剪光，又不由分说地把阳光雨露都隔绝。 而现在他发现，这样也是错的。 萧焕忽然有点茫然，他在工作上说一不二运筹帷幄的能耐，在感情偏偏使不上半点用场。而抱着童铭的一刹那，他又释然了。 只要童铭开心就好。 - 与此时温馨的小诊所截然不同的，陈棋在特需病房已经呆不住了。某些异于常人的生物，毛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足为奇。两袋葡萄糖下去，陈棋又活蹦乱跳了——除了还得不停跑厕所外。 孤单寂寞的陈棋抠了脚抠鼻孔，左右无事可干，又碍着挂着水不能离开床太远，于是寂寞地给杜小明打电话，理直气壮：“哥们儿快饿死了，快给我送吃的！要绝味鸭脖，劲辣的！” 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一个戴口罩的大男生一闪身进了房间。 陈棋眼睛一亮，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见对方戴着口罩，跟发现新大陆似的：“艾玛小明，你要红了么！都得戴口罩出门了！” 杜小明无情点破：“不，我就是怕被你传染。” “绝味鸭脖带了么！”陈棋不在乎杜小明说什么，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袋子。 杜小明说：“得了吧，你拉成这样再吃绝味鸭脖，我怕下次再见你就是太平间了。”杜小明打开袋子，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粥。 陈棋不甘寂寞：“是你亲手给我熬的粥么，我好感动……” “楼下买的，赶紧吃，一会儿我还要去排练呢。” “啧啧啧，”陈棋啧啧着，一只手努力开粥盖子，一边还不消停，“你就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想当初你还在训练班的时候，让你干啥你干啥，现在你火了，就不待见我了，我的心好冷……你别傻杵着，赶紧帮我把盖子开了！” 杜小明无语地帮他开盖子，却依稀被他戳中了心事，沉默坐在一旁看陈棋稀里哗啦的喝粥。 陈棋见他没走的意思，放下勺子豪迈挥手：“你不是还要彩排么！赶紧走吧啊！” 杜小明犹豫道：“陈棋……我，可能马上要签约圣帝了。” 陈棋再傻也知道自己公司和圣帝不对盘，听杜小明这么说，一下子傻了眼：“啊？” “你也知道，我在巅峰歌王拿到了前二十，向再往前走，必须要签约，否则就基本没戏了。”杜小明沉默半晌，“以后我们可能还是别走那么近了，否则传出去，不太好。” 陈棋沉默半晌，听出来杜小明把自己往外推的意思，顿时觉得粥没了味道，虽然本来也没什么味道。 杜小明见陈棋不说话，以为他在生气，急忙解释道：“你别生气，我不是说我们就不能见面了，私下里也无所谓见面，就是怕被狗仔拍到，我和宁老师工作室的人走的很近的话……”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么？”陈棋看上去豁达得很，“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哥们儿。” 杜小明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一句话在肚子里翻了两轮，最终还是没吐出来，换成了：“那……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陈棋凶他：“你想我拉死么，赶紧走吧！” 杜小明是在排练中途溜出来，的确得赶紧回去，怎么看陈棋也没像生气的样子，这才放心离开。 杜小明一出门，陈棋就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漆黑的液晶电视屏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憔悴又邋遢，自己再这么下去，恐怕真的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 话都说透了，距离晚饭还早，在小诊所里左右无事可干，萧焕和童铭便动身去之前常去的健身房。 “我没带运动服。”童铭犹豫。 萧焕道：“车上有。”童铭恍然大悟，果然是个忙到死都不忘控制形体的变态，所以变态身材那么好，不足为怪。 时隔一年多再回到健身房，童铭想起自己第一次来的熊样，顿时感慨万千。 萧焕在去前台办卡。工作时间的健身房几乎没人光顾，前台原本昏昏欲睡的小姑娘一见萧焕，顿时睡意就跟屁股着火似的跑没影了，再一探头看到童铭，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到不行，办手续的手哆哆嗦嗦。 童铭见她不是原先那个前台，便好奇问：“你是新来的么？之前那几个女孩子怎么不见了。” “哦，我们健身房开了几家分店，我们现在是轮流在几家店上班……那个，我之前还听她们提起过你……说你之前经常来我们健身房健身……”小姑娘飞快地瞥了一眼低头填卡萧焕，不好意思地把后半句“经常有一个比你还帅的男人和你一起来”吞了下去。 萧焕填完卡，前台女孩迅速办完了手续，递过健身卡的时候，期待地看着童铭，吞吞吐吐：“那个……能不能……” “合影是么？”童铭大方答应。 女孩原本只是想要个签名，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激动得眉毛都飞了起来。 “一，二，三，茄子！” 拍了照，童铭冲女孩眨眨眼：“以前说过等我出名了回来罩你们，我可没忘。” 女孩激动地点头称是，远远看着两人进去，兴奋地手舞足蹈，转头发了合照在微博，顺便几个今天轮休的好姐妹。 萧焕专注于锻炼的时候，童铭怎么耍赖都不好使，该练的一点不能差。 一小时时间童铭觉得自己简直经历了一番生里来死里去，同时内心生出一分不知打哪儿来的莫名自信，感觉自己随便一劈叉就能脚尖点着大裤衩，从市中心直接横贯到国际机场。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这短短一小时里，女孩刚才发的微博已在童铭粉丝圈转疯了，各种“妈妈别拦着我，我也要去做前台[大哭]”，“啊我们家童童就是没有一点架子”，“我老公不磨皮都帅，老公嫁我[心]”…… - 对于自己被派到这个和b市这个国际化都市的“国际化”彻底打不上边的角落拍什么繁华城市背后的另一面，张理是比较郁闷的。 作为一个娱乐记者，俗称狗仔，他从小城市一路死活把自己折腾到b市这么个大城市，悲哀地发现光有拼劲压根不够，被上级抢功，被有资历的压一头，现在沦落到没得拍艺人就算了，还得倒两班地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拍什么老b市人的日常。 他草草拍了几张老胡同的照片打算交稿，又不想急着回去受主编白眼，于是随便找了家奶茶店坐下，刷刷微博度过这个无聊的下午。 看到童铭那条微博的时候，原本他没什么兴趣，不就是个新生代男明星么，一没话题二没绯闻，可再定睛一看原po的定位，张理有点傻眼。 貌似就是自己现在在的地方……虽然发帖时间是一小时前。 所以是去……还是去呢…… 张理在继续喝奶茶吹空调和去碰碰运气之前抉择了半天，心想万一遇上明星了稍微拍几张合个影，说不定还能在公众号上瞎诌点东西，那也是稿费啊！ 于是张理猛地灌了几口剩下的奶茶。收拾了东西带上相机，没抱什么希望地出发了。 第八十三章 夏天快到了，天日变得很长，快六点，天色还大亮着。 张理没在健身房堵到童铭，悲哀地想可能老天真的对他不公平……还是安心去拍老胡同吧。 然后张理就明白了什么叫无心插柳。 张理堵在胡同口取了景拍了张照，还在看呢，就察觉背后有人说：“借过。” 张理意识到自己是挡道了，连忙往旁边一让。看到来人，他眼睛一亮。 是童铭。 旁边还有个高大的男人，他没见过。 擦肩而过。 张理努力抑制住内心激动，捧着相机内心转了好几轮的采访稿。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和心情，正想上前去，忽然看见男人揉了揉童铭的头。 这个亲昵的动作，童铭习以为常，倒是把张理的满肚子腹稿给摸回去了。 张理在心内“操”了一声，一时间犹豫了，这动作……也太亲密了…… 两人消失在拐角处，张理迅速摸出手机给同事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办公室了，一边悄悄跟了上去，见两人进了一间诊所。 张理记下地址，一回头，看见一提着鹩哥的老头奇怪地看着自己，眼珠一转，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凑上去：“大爷，您知道这诊所啥时候开门不，我是来这儿旅游的……忽然就肚子疼了，人跟我说这儿有诊所，我看着又没开门。” 大爷细胳膊一挥：“瞎说！这诊所早就不开了，人医生去……去做大明星了！” 张理又问：“诶呦，那他去做明星了，总得留个帮手在这儿吧……” 大爷迟缓地想了半天，恍然：“哦！他有个哥，也和他走了！” 鹩哥着急地在笼子里跳了半天：“傻逼！傻逼！” 所以那个男人是童铭哥哥……张理有点失望，但看老头跟个敲不响的橡皮鼓似的，又质疑这老头到底知不知道真实情况。 大爷见张理不动了，疑惑道：“你不是肚子疼么？” 张理连忙说：“对！疼！诶呦，我得赶紧找个公共厕所去！大爷我先走了！您慢慢遛鸟啊！” - 张理在公厕蹲了仨小时，他捡了两块砖垫在脚下，把相机架在窗棂上，又用餐巾纸搓成条堵住鼻孔，开始忍辱负重。 他怎么也不信童铭和那个男人就是对普通兄弟。其实本来他也是半信半疑，只不过“万一这俩是情侣，我就能平步青云了”的心态占领了高地，五分信变成了十分。张理一鼻子屎味儿，待了半小时后，张理觉得自己简直和屎没什么两样了，内心悲哀地想，要是拍不到可对不起自己这么奋不顾身了。 再过了俩小时，天已经黑了。 童铭和萧焕已经进进出出了好几次，看样子是去隔壁吃饭，压根没啥好拍的…… 张理已经彻底习惯了公厕的味道，感觉还能嗅出朵花来，就是站久了有点累。 这时候他一个机灵回过劲儿来，童铭又出来了。 这次他们带上了东西，男人亲了亲童铭额头，自然地接过童铭一只手的东西，两人牵着手向胡同外走去。 张理激动地按下快门。 - 第二天还有工作，萧焕和童铭并没有在诊所留宿，连夜赶回了宿舍公寓。 第二天一早萧焕去公司，半途想起来陈棋，又调转车头去医院提人。 睡了一觉的陈棋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见萧焕进来，一脸“爸爸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 “有时候我实在搞不清楚到底你是我助理，还是我是你助理。”萧焕抬眉毛，“收拾东西，送你回宿舍。” “不回宿舍了，再待下去，人都要废了。”陈棋摇头，“我和你一块儿去公司。” 萧焕惊讶片刻，忽然有种儿子懂事的欣慰：“赶紧收拾东西，我在车库等你。” 萧焕把陈棋随手丢给个经纪人，让他好好跟着学。回办公室刚开始看文件，就收到袁少卿电话，邀请他共进午餐。 萧焕答应。 - 袁少卿订的是一家日料店，萧焕脱了鞋走上榻榻米，身着和服的服务生恭敬地在他身后关上门。 袁少卿看着他坐下，亲手倒了一杯茶给他，脸上写满诚意：“这家日料店刺生极好，值得一尝。” 萧焕抿口茶，开门见山：“当然，袁少喊我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尝刺生吧。” 袁少卿笑了：“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就不必见外了。” 萧焕道：“袁少的房子造得怎么样了？” 袁少卿摇头：“地基都没打稳，还不敢往上造。” 萧焕会意：“不如我给袁少一张图纸？” 袁少卿笑：“就等你这句话。” 服务员扣门，穿着和服的服务生恭敬地摆上一盆刺身，又无声无息地退出门。 精致的刺身整齐地码在冒着寒气的冰块上，萧焕简单地瞥了一眼这份将近四位数的头菜。 袁少卿说：“听说这家店服务员都是日本人，会说三国语言。” 萧焕说：“人们都觉得东西总是外来的香。” 袁少卿夹了一片三文鱼，沾上芥末和酱油往嘴里送，满意地“唔”了一声：“有时候吃腻了中国菜，总想尝尝新鲜的口味。” 萧焕点头道：“观众的口味也是一样的，总得引进点外面的东西。” 袁少卿眼睛一亮：“怎么讲？” “棚内综艺火了十几年，新的来旧的去，看看大数据就知道这类节目收视率已经越来越不景气。选秀是火，但也已经枝繁叶茂过了，大限将至，”萧焕抿了口茶，“我劝袁少趁现在还没人动手，先开了棚外综艺的先河。哪有那么多人看得惯明星一个个阳春白雪，最终还是要回归到下里巴人的。” 袁少点头：“你说的是有道理，可圣帝之前和香蕉台合作过一档棚外真人秀，结果并不是很好看。自己想要花时间花精力，还怕不对观众的口味。” 袁少卿说的那档综艺，是萧焕还在圣帝主持大局的时候。那档真人秀成刚播出时反响颇好，但由于后期总导演江郎才尽，不得不草草收尾。萧焕就是在那时候吃到过甜头，本想再做下去，却没有机会了。 “犯不着自己想，”萧焕道，“韩国媒体做综艺那么久，牢牢抓着全亚洲人的眼球，不是没有他的道理，我只是建议你去和他们谈谈合作要个版权，当然只是建议，你有选择的权利。” 袁少卿点头，伸手抽出一根烟：“介意我抽一根么？” 萧焕摇头。 袁少卿点了烟，又问：“要不要来一根。” 萧焕瞥了眼烟盒，没见过这个牌子：“袁少平时都抽这个烟？” 袁少卿笑道：“朋友做的，限量发售，你要是看得上，我给你拿几盒。” 萧焕谢绝。 “要是这次引进综艺真成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袁少倒了杯清酒敬萧焕，萧焕道：“一会儿还要开车，不喝酒了，这杯酒不如留到事成后。” 袁少笑着摇头：“你这人真没劲。” - 萧焕刚从日料店出来，就收到陆辛电话，陆辛在那头激动地话都讲不清出：“成了成了，终于成了……” 萧焕皱眉：“你在说什么？” 陆辛七零八落地解释半天，萧焕总算明白是试管婴儿成功了。这就意味着雨茜治愈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萧焕忍不住露出微笑：“恭喜了陆辛哥。” 陆辛说：“对对对，我还得给远修哥说一声！那个……我先挂了，拜拜！” 放下电话，萧焕想，这可能是这兵荒马乱的一个月来，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了。 要是宁远修在的话，大家说不定还能凑在一起吃个饭喝个酒。 一想到宁远修，萧焕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 张理总算理解有些狗仔为什么能开个公众号有上千万粉丝，动辄就是爆出哪个影帝包小三，哪个歌后有私生子……因为他们够拼！为了拍几张照堪比特工情报局，追着人明星满世界跑，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张理就想起自己昨天蹲点了三个小时的厕所，出来后隔了一天，身上还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屎味儿。 他隔老远对在门口张望的老同学挥了挥手，对方见了，往这里走过来，一坐到对面就往后仰：“天哪张理，你身上这什么味儿啊……” 张理说：“这是荣耀者的勋章。”然后神神秘秘道：“我给你看样东西，你给我出个主意呗，到底上交还是留着……” 张理昨天拍到童铭和萧焕的图后，一夜没睡着，强行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没隔几秒就弹起来打开电脑搜关键字：童铭。 这个基本没绯闻的男演员，一出来就是个惊心动魄的同志新闻，本来是挺火的，但偏偏，这个男演员本身不火啊。 张理犹豫了。他这照片交上去，还得冒风险，万一被主管抢了新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天一亮，他就给自己在b市圈子了混出点小名堂的发小打了电话，说有大新闻。 发小一听，二话没说就来了，听了事情来龙去脉，犹豫了半晌道：“这样吧，照片你先留着，先别急发，我去旁敲侧击问问我前辈，遇到这事儿怎么处理得好……” 张理满口答应：“诶！行行行！哥们儿，我这前途可就靠你了啊！” 发小道：“成了，别贫了，还有事儿么，没事儿我就先走了，最近整理圣帝的数据忙着呢……” 张理道：“啊？不吃了午饭再走啊？” 发小道：“不吃了不吃了，我这还是趁饭点溜出来的，我们组长就给了我一小时……”又拍了拍张理肩膀，打趣道：“未来的大娱记，到时候记得罩我啊……” 张理嘿嘿一笑，眼前仿佛就能看到一条康庄大道了。 发小一出门，便收起笑容，飞快地拨了个号码。 那头响了半天才接起来。 发小顿时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喂，诶，是我，湛哥……你不是一直让我注意着那个人么，我现在有重要的事儿和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么？” 第八十四章 张理坐立不安地等了两天，等到了发小的回复。电话里对方语焉不详，约他出来见面，让他带上洗出来的照片。 张理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也不省钱坐地铁了，直接打了辆的去赴约。 发小约了个还算高档的餐厅，点了壶茶。张理左右看看，觉得自己一身运动装怎么都和这高档餐厅格格不入，看着服务生眼色小心翼翼拉开座位，小声问：“怎么到这么高端地方？你发达了？” 发小咳了一声：“有人报销。”又递过去一个信封。 张理不解，一摸到信封形状，顿时瞪大眼睛提高音量：“钱？” “你轻点！”发小一口水喷出来，恨铁不成钢地示意他淡定。 张理鬼鬼祟祟四下环顾，好在没人注意，又不敢接这钱：“……这……这什么意思啊。” “有人花钱买你照片，只要你不发出去，这些钱都是你的，这是定金，过两天还有两万打到你卡里。” 张理也不傻，回过神来：“哥们儿你这不对啊，我只是让你问问我该怎么处理这照片，你怎么直接把我卖了？” “你是不是傻啊？”发小啧了一声，“有人花几万块钱买你照片你又不高兴了？你横竖不就是为了赚钱么？” 张理想他说的也对：“你得告诉我，是谁要买照片，童铭自己？” 发小摇头。 张理恍然：“那就是他对头。” 发小未置可否：“你就说卖不卖吧。” 张理咬咬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信封，手指已经将桌布角搅了无数遍，一咬牙心一横：“卖！” 发小手下照片，松了口气：“这就对了嘛……对方还有个好差事给你，你干不干？” “什么差事？”张理想钱也收了，多做少做也没什么区别了，就当赚外快。 发小压低嗓音：“继续跟着童铭和那男的，拍到什么亲密的照片就联系我。” 张理点头，又有点不敢置信：“你到底搭上什么人了？” 发小道：“你别管了……这圈子就是这么弯弯绕绕的，咱们干事儿的，有钱赚就成！” - 胡湛再次找到周樱，仍旧是为了童铭的照片。 周樱皱着眉头看了，道：“胡湛，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能不能专心一点你自己的工作？你来圣帝不是为了当狗仔的ok？我花钱花力给你搞一个最佳男配角的奖是希望你能踩着这个奖给我往上爬！爬到最佳男主，影帝！那才是我想要的！我不知道你和那个童铭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总是针对他，但老实说，我对这样的小角色实在不感兴趣，哪天你要是拍到了宁远修和一个男人接吻，我一定给你搞个大新闻！” 周樱越说越气，一把将照片摔在胡湛面前。 胡湛忍住了，忍气吞声地道歉。 “出去吧。”周樱一手叉腰一手扶额，没好气地说。 - 乐正宇原本去找周樱，只是去确认《大荒龙野》在y省拍摄的时间，刚在门口就听见周樱在骂胡湛，犹豫了片刻是进是退，而那内容钻进耳朵，乐正宇的行动就顿住了。 又是那个童铭。 - 胡湛狼狈地从背后带上周樱办公室的门，深吸一口气，狠狠握拳，手上的照片顿时发出一道悲鸣。 “又碰壁了？” 胡湛一个激灵，回身看到乐正宇不知什么时候，鬼影般站在自己背后。 “宇哥。”胡湛不动声色地将右手背到身后，却没想到乐正宇开门见山道：“你右手的照片，给我看看。” 胡湛知道乐正宇在圣帝是个什么角色，不敢得罪，心里踟蹰了片刻，把照片递了过去。 乐正宇展开被揉成一团的照片。 幽暗的背景，只有明灭的胡同灯光，像悬在半空中的暖橙色涂鸦。高大的男人轻柔地在较矮些男人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胡湛悄悄打量乐正宇，修长匀称的身材，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确实是英俊，尤其是他长睫低垂地看着照片时，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圈柔和的影子。一如往常的冷淡面容，看不出是喜是悲。 乐正宇将照片对折，收进了口袋。 “以后还有照片，给我。” 胡湛不敢置信：“……什，什么？” 乐正宇没有打算回答，淡漠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胡湛迅速回神，乐正宇的意思是……他对童铭和萧焕的事感兴趣？胡湛内心骤然生出一阵狂喜，周樱和乐正宇……他想，自己似乎抱到了一根更粗的大腿。 - 这是最后一天在b市的拍摄，萧焕收拾好东西，刻意避开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向自己示好的乐正宇，带上宁远修工作室的几个人一起离开。恰逢这时接到袁少卿电话，隔着线都能听出对方心情大好。 “这几天和韩方谈买版权的谈得不错，我们两方都觉得有发展前景，我打算这几天就动身去韩国，亲自和他们谈谈。” 萧焕道：“恭喜袁少。” 袁少卿笑：“多亏你出的主意好，到时候节目批下来，我一定给咱们的人留固定出演的位置。” 萧焕不动声色地表明立场道：“那我就替远修哥谢谢袁少了。” 袁少卿自然明白萧焕言下之意，又闲扯几句，挂了电话。 - 萧焕遗憾的是，原本四月份应该带着自己的团队和日本的西岛康明先生共同参与《旋转重生》的动作设计，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耽搁了。而时隔一个月忽然又收到来自西岛康明的邀请，说由于资金问题，《旋转重生》的拍摄档期推后了两个月，邀请萧焕带着他的团队六月份去日本会面。 这是个好机会。 萧焕联系了辗转跑去澳洲的宁远修，视频里宁远修穿着一身灰的工作服，强行搂着一只羊驼的脖子，让助理举着手机回复道：“随你们决定吧，我在这儿买了片小地，活得挺滋润了，这么烧脑子的事儿就别来找我了！” 萧焕：“……” - 六月，萧焕动身前往日本，除了带上特技团队，不收片酬，并且带着真金白银，成了《旋转重生》的投资方之一。除此之外，萧焕当机立断趁热打铁地投资了另外几个有潜力的电视剧和电影。 袁少卿正式与韩方签了引进合同，和蓝海台共同合作大型棚外明星真人秀《极限之星》。固定嘉宾不日便曝光，除了两个实力派老牌男演员，一个国民主持和两个搞笑艺人，还有童铭和方胥，在网络媒体中转发量稳占头筹，风头一时无两。 这一年夏天似乎跑得特别快，在所有人勤勤恳恳埋头干事时候，不经意间，九月便一晃而过。 凭借《极限之星》，童铭总算是彻彻底底被带火了，虽然有方胥在他没当成颜值与智商担当，但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贴上了“呆萌”的标签，算是成功达到了节目效果。盛宏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划第二季。 - 十月份，y省影视城的布景又重新搭建完成，《大荒龙野》的补拍工作即将开始。 童铭就在这当口好死不活地患上了重感冒。萧焕忙着要去y省，却又不放心离开。童铭躺在床上蔫了吧唧地挤出个半死不活的微笑：“去吧，不用担心我，有陈棋呢。” 陈棋。 这小子在这半年里，不知不觉就忽然换了性子，变得稳重靠谱起来。他体内似乎开了个黑洞，之前嬉皮笑脸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格统统被吸了进去。 萧焕最后亲了亲童铭的额头：“别把自己搞太累。” 童铭配合地点头：“知道了，去吧。” - 《大荒龙野》几乎算是回炉重造，这也有好处，演员们大多明白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如何表达，拍起来进度快了一倍。而方胥胜在一点就通，稍讲了几场戏，就和演员们达成一片的默契。 谢芒眼瞅着能提前完成进度，很是高兴，恰逢快到年末，就借着圣诞的由头让影视基地的大叔大妈们做上几桌给大伙开开荤。 一大早，剧组几个年轻力壮的助理都跟下山去采购了，萧焕穿了件背心，坐在一把放倒的凳子上“霍霍”地磨着菜刀。 大妈最喜欢这种身体好又勤快的长得又帅气的年轻人，一个劲表扬萧焕，还说：“去年也有个小伙子，长得和你可像了，磨出来的刀也那么快！” 萧焕无奈：“阿姐，去年那个就是我……” 大妈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去年，我记得去年你弟弟也来了！那个……对对对就是他。”大妈冲萧焕身后一指。 萧焕顺势回头一看，恰好就看见了戴着灰色毛线帽子和口罩的童铭。 萧焕一时间忘了该做什么表情，好一阵惊讶过后，欣喜才少爷脾气似的姗姗来迟。 萧焕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童铭就扑过来捂住他的嘴。大妈在一旁可呵呵地点头：“你俩兄弟感情真好啊……”感慨着做自己事情去了。 萧焕四下看还没人注意到这里，急忙转了个身把童铭围在面前，皱眉道：“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被人拍到怎么办？”萧焕不是什么大明星，反而是公司艺人千里迢迢来探班，怎么都说不过去。 童铭明白萧焕的顾虑。小声道：“我知道，我悄悄来的，没人知道。” 童铭到了影视基地外的乡镇后就犯愁了，这条路去影视城，一天就那么几辆来去的车，又难打到的。正抓耳挠腮准备搭骡车了，忽然就看见影视城老乡开车皮卡呼啸而过。也就巧了，那辆皮卡上没什么艺人助理，就几个去年见过的老乡，认出了童铭。童铭乐坏了，也不在乎脏不脏就坐在后头的敞篷里和一堆鸡鸭鱼肉一起颠簸着上山了。 “走，先去我房间。”萧焕挡着童铭，冲他挥挥手，“就是去年那间。” 童铭摊手：“钥匙。” 萧焕又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他。 童铭鬼鬼祟祟地四下看看，一溜烟儿地往平房里蹿。 萧焕从楼下看到他进门，这才放心坐下来磨刀。 大妈手里拿着俩刚洗的大白梨晃出来，张望半天，疑惑道：“你弟弟呢？” 萧焕脸不红心不跳：“刚坐刘叔他们车下山了。” 大妈不明白：“刚来就走。” 萧焕道：“对，他就是来给我送点东西。” 大妈遗憾地看了手里的梨一眼：“这孩子，也不吃了饭再走。”给萧焕手里塞了一个，摇头走了。 - 乐正宇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站了很久的平房侧。 手里一杯热水，捏得指节发白。 第八十五章 老乡们不太懂为什么这帮子城里人要过什么“圣诞节”，但就觉得人多就高兴。 萧焕借口身体不太舒服，去厨房打了点菜。拖着三个盘子手里夹着两个碗牙咬了一双筷子，一转身就看到乐正宇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背后，不由蹙眉。自从来到y省，乐正宇就越发接着各种由头和自己接近。萧焕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下意识担心乐正宇认出自己，因而总是刻意避开他。 乐正宇道：“我来盛点汤。” 萧焕侧身让他过去。 乐正宇没动：“拿得过么？要不要帮忙？” 萧焕口齿不清道：“拿得过，谢谢宇哥。” 转身走了。 - 童铭换了外套，套了件萧焕的毛衣睡裤，显得有点大。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 萧焕把菜布开，童铭嗷了一声目标直指红三剁。 萧焕笑：“去年还没把你辣傻？好了伤疤忘了疼。” 童铭眼睛通红，吸着气道：“……没，没办法，好吃啊……嘶……” 萧焕给他倒了杯雪碧，童铭喝了一大口，又被碳酸刺激得眯起眼，打了个嗝。 萧焕苦笑不得：“你这多久没吃东西了……” 童铭辣得涕泗横流，吸鼻子：“早上下了飞机就没吃了。” 萧焕心疼地揉了揉他刘海：“赶这么早的飞机？和谁一起来的？” “陈棋，我助理辞职了，olivia让陈棋先跟着我。”童铭埋头扒饭，又忽然抬头看萧焕，“你咋不吃啊？” “我吃过了，”萧焕只拿了一双筷子上来，看他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也不忍心跟他抢，“过去不放心陈棋，现在放心了。他人呢？没和你上来？” 童铭怨念：“丫居然怕羽毛，死活不肯跟我搭便车上来。” 萧焕刚对陈棋放心，现在又放心不下了。 童铭道：“上次拍那个《极限之星》，制作组让我们抓鸡，中途休息的时候我身上鸡毛没弄掉，陈棋本来给我拿水来，结果一看见我跟见鬼似的，泼了我一身水自己跑了……” 萧焕又开始对陈棋表示深深的担忧：“回去再给你配一个助理。” 童铭摇头：“不用，陈棋挺好的。” 吃得差不多了，童铭打着饱嗝放下筷子，舒服地揉肚子：“三百年没吃人肉，总算又尝到了。” 萧焕：“……” 萧焕道：“我把碗筷拿到楼下去。” 厨房摄影组的一个副组长恰好盛了饭出来，撞见萧焕一叠的空碗筷目瞪口呆：“我靠，梁朕，你身体不舒服还那么能吃。” 萧焕：“……” 副组长摇头叹息着走了：“啧啧啧，练家子就是不一样。” 萧焕没吃饭，放下碗筷，从蒸笼里拿了个馒头啃，刚开咬那副组长又进来了，见萧焕吃馒头，绿豆眼顿时瞪得像铜铃，随后一脸我什么都没看见你继续吃不要管我：“那个…………我，我就是来……盛个汤……” 路过萧焕，脚步一顿，伸手拍拍萧焕肩膀，眼神里写满同情：“兄弟……平时剧组真的……委屈你了……下次我和后勤说，再多订几个盒饭……” 萧焕：“……” - 工作组在小院里搭了个露天电影，搞得跟十多年前似的。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地，也不怕冷，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看起电影。 童铭拉开窗帘，小心露出个眼睛：“诶，他们开始看电影了。” 萧焕漫不经心地铺被子：“看什么电影？” 童铭眯着眼认了半天，惊叹道：“好像是《风起》啊！” 萧焕铺好了被子，也走到窗边：“对，是《风起》。” 童铭还在感慨：“第一次看《风起》，也是在y省啊……我还记得那次我和你还有宇哥一起……” 童铭说着说着就没声了，萧焕刚从背后靠上来，他还没察觉，时间一长就感觉到萧焕发热的身体，还有吐在耳边灼热的鼻息。 萧焕冲童铭耳朵恶意吹了口气，满意地看着童铭耳根火似的一下子蹿红了：“两个人时候，就别提别人了……” 童铭咵嚓跳开一步：“梁先生请自重！天都还没黑透呢！” 萧焕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上身，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蝙蝠，不需要等晚上……” 童铭：“……” 萧焕亲了亲童铭嘴唇，也许是太久不曾亲密接触，童铭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回应，迅速就把萧焕这根干柴点燃了。 一个吻持续了几分钟才难舍难分地分开，童铭压低声音喘息，湿润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焕，萧焕温柔亲了亲他的眼睛：“我……” 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忽然就有敲门声。 房间气氛顿时就冷下来了，两人眼前迅速出现“捉奸在床”四个大字。 萧焕看了童铭一眼，童铭紧张地点头，蹑手蹑脚地钻进卫生间。 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萧焕箭在弦上，被强行逼了回去，内心不爽，迅速套了件外套去开门。一开门，冷风蜂拥而入。萧焕飞快冷静下来，但看到来人是谁，顿时更郁闷了，又是乐正宇。 萧焕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没那么生气：“宇哥，有事儿么？” 乐正宇察觉到萧焕不爽的口气，长睫微垂，不和萧焕对视：“没……就是楼下在放电影，问你去不去看？” 萧焕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也许是被乐正宇阴魂不散折腾烦了，就或者是对捉摸不透对方葫芦里卖的药感到抗拒，硬邦邦道：“宇哥不是不习惯人多的地方么？” 乐正宇忽然抬头，琥珀色眸子里写满惊讶。 萧焕自知失言：“我不舒服就不去了，宇哥晚安。” 这便下了逐客令。 乐正宇眼神的神采一点点灭掉，道了句“晚安”，转身走了。 萧焕关上房门，背对着门站了很久。 童铭从卫生间探出一个脑袋：“走了么？” 萧焕点头。 童铭一咕噜钻进被窝，埋怨道：“冻死我了。” 萧焕被他逗笑了，方才的不愉快一扫而光：“我给你暖暖。” - 乐正宇没走远，在暗了等的楼道里，静静地站了很久。 方胥上楼，一开楼道灯，被乐正宇背影吓了一跳，迅速平静下来。 乐正宇面无表情地站在中央，仿佛变成了一尊谁路过这里我就吓死谁的雕塑。 “宇哥？”方胥客套地问，“怎么不去下面一起看电影？” 乐正宇没回头，声音答非所问地在冷清的楼道里里反弹出一道道不确定的回音。 “你说，人能死而复生么？” 空气中毫无轨迹地的尘埃，在幽暗的灯光里静谧地穿梭。 方胥没答话，看着乐正宇背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乐正宇才回过头，琥珀色的瞳孔一如平日淡漠，静静地扫了眼方胥：“不看了，我回房间。”说着往楼上走去。 方胥晦暗不明地看着乐正宇离开背影，隔了许久才迈上楼梯。 - 萧焕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童铭的脸：“被睡着了，洗个澡再睡。” 几个小时下来，童铭感觉自己快散架了，外加早上起了个大早赶飞机，这时候困得不行，闭着眼睛耍赖。 萧焕哭笑不得，说理不通，又心疼他一天都没睡好，只能蛮力解决，直接把童铭抱到浴室。 洗了澡童铭反而清醒了，枕在萧焕胳膊上说悄悄话，说自己最近拍的综艺赶的通告接的戏。听上去简直忙得脚不沾地，萧焕本想说太累的话就推掉一点，但听见童铭语气中呼之欲出的兴奋，又不忍心开口。 童铭说了半天总算累了，萧焕开口问：“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童铭道：“明天中午的飞机。” 萧焕轻叹口气：“睡吧，明天我送你下山。”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萧焕童铭便起床了。走到楼下院子，昨晚电影的大屏幕还没收，七零八落地散着一堆凳子。 大妈在蒸包子，见萧焕下来意外道：“起得那么早啊？” 萧焕道：“一会儿下趟山，阿姐有东西要带么？” 大妈道：“啥也不缺，给你揣几个包子走。” 大妈给萧焕塞了满满一袋肉包还装了几个火腿粑粑，神神秘秘道：“那个小张都和我说了，你……哎，你这孩子，不够吃和姐讲，别不好意思……年轻人嘛，多吃点应该的！” 萧焕：“……” - 童铭舒服地坐上副驾驶：“总算不用和鸡啊鸭啊挤一块儿了。” 萧焕把包子扔给他：“早饭。回去也要记得吃，别工作太忙就不吃早饭。” 童铭嚼着包子，满口答应。 - 陈棋确认童铭身上没沾鸡毛鸭毛，才放心把童铭接过去，诚恳道：“梁老师，您放心去吧，铭铭交给我了。” 萧焕道：“下次你再把他一个人丢下，我就把你塞进装了鸡毛的麻袋里，或者把你绑起来，让特技班的人二十四小时轮流在你眼前花式踢鸡毛毽子。” 陈棋光想象一下，鸡皮疙瘩就抖了一地。 萧焕开车送两个人去机场：“一会儿我就不下去了。” 童铭点头，又问：“你什么时候回b市？” 萧焕道：“还要一个月吧。” 童铭黯然道：“我一月底收到邀请去米兰时装周，恐怕之前是见不到了。” 陈棋在后排哼小曲儿：“我为甚么懒上车儿内，来时甚急，去后何迟？” 萧焕白了他一眼，陈棋乖乖闭嘴。 - 飞机上童铭往窗外看，看着郁郁葱葱的山林梯田越来越小，与江海河流汇成一片，又被云雾逐渐遮挡住了。 陈棋道：“你看着时间慢啊，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到时候回过眼想一想，就恨自己没把之前的事情好好过。” 童铭诧异：“你怎么忽然那么有感触。” 陈棋一耸肩：“没办法，可能这就是成熟吧。” 童铭：“……” 第八十六章 就像陈棋说的，时间一旦用心跑起来，就走得飞快，十二月的尾巴一晃而过，就是新年了。 一月底，《大荒龙野》在y省的拍摄进程总算彻底结束，谢芒最后喊出“杀青”两个字的时候，众人都是一阵轻松，互相击掌庆贺。 这部电视剧拍得太过多舛，从换导演到换演员到一切从头开始，剧组一直人心惶惶地担心着也许哪天这部戏再也拍不成了，而这次的杀青，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以后这一片影视基地会变成收费景点，同时出租给其他剧的拍摄，袁少是个生意人，敢投资敢花钱，才赚得了钱。”谢芒和萧焕站在山林边，谢芒看着眼前一片天高云阔群峦绵连，远处山峦顶端覆上了白皑皑的雪，巍峨高耸，气势威严。谢芒深吸了口气，一不留神被凉风刺激，开始咳嗽。 萧焕替他拍背。 谢芒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不知道下回来是什么时候咯！” 这些日子过去，他们默契地绝口不提至今还在医院躺着没醒的王勍，更不提至今还在国外当舒服散人，却更像是逃避的宁远修，只当一切都还是从前那样，但彼此都知道，已经回不去过去的关系了。 谢芒看了一会儿山川大地，叹口气：“回去了。晚上让老乡准备了酒菜，大家庆祝一下。你什么时候走？” 萧焕道：“明天晚上飞机，公司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 谢芒道：“好好好。” - 晚上喝酒，男人们都直接用海碗装了喝酒，女人们也不再矜持，杀青的日子大家都心里高兴，暂时将日常的明争暗斗搁到一旁，痛痛快快喝酒聊天划拳吹牛，尤其是几个垂涎萧焕已久的女演员，变着法子给萧焕灌酒，萧焕推脱不过只能一一喝下。 酒过三巡，萧焕喝得也有点上头，想起来第二天是童铭去米兰的日子，趁着还清醒，尿遁出来给童铭打电话。 萧焕倚在落光了叶子的树下，抬头望天，夜幕低垂，零落的星辰散落在夜幕边缘，远离嘈杂声，能听见不远处枯草里残虫的鸣叫。 童铭道：“你喝酒了。” 萧焕道：“今天剧组杀青，谢导让我们喝几杯，以后都是要合作的人，不好推。” 童铭在那头心疼：“欸，那你也少喝点，晚上让大姐给你泡蜂蜜水。” 萧焕低笑：“喝酒前我已经喝了醒酒药，没问题的，你别担心。” 童铭道：“你……你真是……”太周到了，什么都想得那么全。 又闲聊几句，童铭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等我从米兰回来，在一礼拜就能见面了。” 萧焕眼里一片温柔：“嗯，好，想你。” 童铭道：“我也是。” 挂了电话，萧焕没急着进去，闭着眼睛靠在树下吹风。老乡的酒喝进去没觉得，喝多了时间一长才发现后劲十足，一月的冷风都没把迷糊劲吹散，萧焕想，这次可能真的是马失前蹄了。 迷迷糊糊间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萧焕”。萧焕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势应了一声转过身，看见高高瘦瘦的人影飘忽着站在几米远的地方。 萧焕又反应了几秒，那对模糊的剪影晃来晃去聚成一个。 是乐正宇。 一阵冷风过境，枝桠摩擦出一阵窸窣声。萧焕脑子里仿佛安了一口钟，那么一瞬间，“铛”得被敲醒了。 饶是平时运筹帷幄瞬息百转的脑子，在这一瞬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萧焕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是大段大段的惶恐，蜂拥而上地赶走了所以酒意。 乐正宇直直地站着，一时间竟也哑口无言。他喝了点酒，大部分都被助理挡掉了，而他酒力并不好，借故离开片刻，却看见萧焕独自站在树下吹冷风。乐正宇那高大的背影，只觉得无比熟悉，下意识开口，不抱任何希望地喊出了心里想的那个名字。 而对方却，答应了，并且转过了身。 乐正宇一下子醒了，琥珀色的眸子里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震惊、惶恐、悲伤、愧疚还有……想念。 远处人们的嬉笑声一下子飘得很远，天地旷寂，仿佛只剩下院子里对峙的两个人。 “萧焕，萧焕……” 萧焕听乐正宇低低地又重复了几遍自己的名字，皱起眉头。冷静下来，他已经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大错，虽然一切起因颠覆了人类科学的认知，他大可一笑而过——刚才是我听错了。 可对方是乐正宇！比起相信自己听错，萧焕觉得对方更愿意相信自己就是萧焕本人。 根本无法解释！也根本解释不通！ 萧焕咬咬牙只能赌一把，赌一把乐正宇不会像脑残一样跑到萧荣劾那里去邀功，就算不幸乐正宇真的犯了脑残，萧焕还是由衷地相信他那个刚愎自用的二伯不会相信灵魂转世这种无稽之谈。 乐正宇向前走了一步，与之对应的，萧焕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乐正宇上前几步，萧焕后退几步。 乐正宇开口：“你到底在躲我什么？” 萧焕冷冷道：“宇哥，你喝醉了。” 乐正宇眼神忽然不确定起来：“我喝醉了么？”他定定地站住，随即像并不需要别人回答似的告诉自己，“对，我一定是喝醉了，一定是喝醉了……” 萧焕看着乐正宇又站着不动了，心下稍松，快步走开回到喧闹人群，直到坐下后，心脏还是狂跳不止。 有人来敬酒，萧焕没有拒绝，一口气喝了，食不知味。 隔了一会儿看见乐正宇回来了，神色如常的淡漠，却不再让助理挡酒，敬酒的来者不拒。 萧焕收回余光，跟着桌上欢乐的人们一起笑着，心里却是四顾茫然。 - 萧焕活了这么些年，大事小事无不迎难而上，字典里从未有过“逃避”二字。而这一次，却是落荒而逃。宿醉都没把他困在床上，第二天一大早萧焕就面无表情地敲醒了所有他要负责一起带回b市的工作室的员工，指挥着一群迷迷糊糊的人把大包小包放上车子，又和半睡半醒的谢芒道了别，飞快开车地下山了。 这一跑，又有点欲盖弥彰，萧焕想，算了，躲得过一时算一时吧。 而他意外的是，即便等乐正宇也回到了b市，即便在各个社交场合、剧组都或多或少有过交集，乐正宇却一切如常，又或者说，从总是若有似无地接近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可有可无的人。 萧焕松了口气，姑且将这一事翻过了一页。 童铭也结束了米兰时装周回国，这一趟于他而言不仅仅是长了见识，作为收到邀请的并不多数的中国年轻男明星，童铭浓眉大眼，身材匀称，一身阳光的外表不知戳中了老外们的哪个g点，外媒竟给他安上了一个“童话里的王子”的爱称，风头直压同行的其他男星。 回国后人气更是水涨船高，一时间片约不断。童铭还没从受宠若惊中回过神来，就被olivia扔到了剧组。 萧焕道：“其实这样实在有点太辛苦。” olivia翻个白眼：“你让我顺其自然，把他当成公司利益体一部分，我不好好压榨岂不是对不起你？” 萧焕被打败了：“艺人这方面还是你说了算。” 公司随着萧焕正式接手，逐渐步入正轨，外加宁远修留下的人脉，一切仿佛都无比美好。olivia的脸色也随之变好，抛给了萧焕一声“哼”，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噔气势汹汹地走了。萧焕哭笑不得。 - 童铭一进剧组，就被导演扔了一打厚厚的资料。 邱导一板一眼道：“这个剧是很考究的，我的希望是所有演员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让人觉得，这部剧特别考究，你们懂么？” 众人点头称是。 童铭看着手里的资料，《古琴实用教程》、《琴学备要》…… 童铭：“……导演，我觉得我得请个老师。” 邱导拍拍他肩：“已经给你请好了，好好学，拍完后通告什么都要现场表演的。” 童铭：“……” - “邱导！”一阵清冽的女声。 童铭闻声回头，是当红的电视剧女星丛妙。二十八岁，外表清丽而又端庄大方，这两年凭借精湛的演技和出色的外表火了起来，观众们纷纷表示为何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个优秀的女星，归其原因恐怕是得罪了高层被公司雪藏了，而两年前跳槽到盛宏，总算是真正被重用，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丛妙和导演打了招呼，注意到童铭，惊讶道：“童铭？你也在这儿？” 童铭已经从olivia处得知丛妙会出演，笑道：“丛妙姐好，我也是刚接了这个剧，最近身体还好么？” 丛妙笑：“好着呢，上次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能都没命继续来演这个戏了。” 邱导在一旁倒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什么意思？” 丛妙眨眨眼：“没什么呀，哈哈……” - “所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萧焕揉了把把头枕在自己肚子上玩手机的童铭的脑袋，微微眯起眼睛。 童铭没看见萧焕护食的表情：“哦！你说丛妙姐啊……那要从我去米兰那天说起。” 第八十七章 让我们把时间往回拨到童铭出发去米兰那天。 童铭和陈棋都是头一次出国，坐在国际航班的头等舱，心情激动。要是萧焕见了肯定数落他们没见过世面。 但两个人还是激动得理直气壮，就是没见过世面怎么地？ 结果飞机遇上航空管制在机场逗留了半小时，飞机还没起飞，两个人就睡着了，连迎宾饮料都没喝上。 童铭是被周围喧声吵醒，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前面围了一群人，空乘小姐急急忙忙从身边穿过，童铭还一脸懵逼不知发生了什么，随后就听见紧急广播，询问飞机上有没有医生，请速到头等舱。 童铭清醒了，那么一瞬间医者本能长了翅膀似的全冲回身体里。 陈棋揉着眼睛醒过来，就只看见了童铭钻进人群的背影，迷糊地忘了自己是在飞机上，还以为童铭要去打群架，立即不干了，撸着袖子冲进人群，却见童铭半跪在地上，躺着的人还有点眼熟，陈棋不太灵光地转了转脑子，想起来是这两年挺火的女演员丛妙。 “有没有毛毯，帮我让她平躺下来。”童铭冷静地指挥有些紧张的空乘，金发碧眼的空乘和他大眼对大眼——是，大眼瞪小眼。 童铭：“……” 中国乘务员匆匆赶来，带来急救箱，按照童铭指示迅速取了毛毯垫在地上，几个男人将丛妙轻放在地上。 童铭一手按着丛妙额头，一边抬起她的下巴，触手处一手冷汗。 童铭取出听诊器，一下子爆了粗口：“你们这个听诊器没有振动膜！” 听诊器用不了，血压计也是坏的。童铭一下子觉得背上冒出一层冷汗。空乘们紧张地面面相觑，一个意大利空乘叽叽歪歪了半天，童铭一个字没听懂，索性不去理她。 丛妙的助理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童铭抬头问稍冷静些的经纪人：“她平时有随身带药么？” 经纪人欲哭无泪：“没想到会在飞机上就犯病了，药给托运了没带在身边！” 周围叽叽喳喳各国语言乱成一片，童铭自动屏蔽了嘈杂声，动作娴熟地给丛妙进行胸部按压人工呼吸。周围顿时安静了，一众人紧张地看着两个人。 丛妙呼吸稳定下来。 童铭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已经一身冷汗：“有硝酸甘油酯类药么？” 乘务员手忙脚乱取出药，给丛妙含住。 童铭对中国乘务员道：“我对心脏方面的疾病不是很专业，但遇到这个情况，我认为还是尽快迫降或者尽快返航比较好。” 丛妙经纪人回过神：“对对对，费用我们可以全部负责！” 空乘点头，道：“请先别急，我马上去询问机长。” 童铭冲感激涕零的丛妙助理笑了笑，回到座位，长出一口气。 陈棋鼓掌道：“铭铭，太厉害了，我还以为你去打架了，吓死我了。” 童铭欲哭无泪：“你别提了，我都快吓死了。”伸出手一看，指尖还在微颤。 陈棋点头道：“居然能以这样的方式和当红女星变相接吻！” 童铭：“……” - 萧焕若有所思：“所以你不仅见义勇为了，还和丛妙间接接吻了？” 童铭从萧焕肚子上一咕噜爬起来，义愤填膺：“……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我当了红领巾么？！” 萧焕诚恳点头：“这也是一部分，但不是我关注的重点。” 童铭：“……” 童铭认输：“好吧你赢了……” - 邱导的把整个人生态度都压在了“考究”两个字上。他一点都不急着拍戏，大笔一挥在拍摄进程上划了一个月给前期准备。也不知道给各个大小明星的经纪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把所有演员一股脑给关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私人山庄，朝九晚五地训练，铁了心要把这一众演员再棱角分明的潮流感，也得磨出古风那圆和精妙的温滑质地。 演员要在白天想离开，还得通过他批准，蓝海台本想认准机会就和邱导商量，送摄像进来跟拍，被邱导一口回绝，说影响训练效果。 萧焕不太明白olivia怎么就答应了这种脑残的要求，童铭在圈子发展得正是来劲的时候，这时候忽然掐断一切曝光率，真的妥当么？ olivia道：“你别管了，就一个月而已，我相信邱导判断。” - 事实证明邱导的特训还是有效的。 童铭第一天回家就伸着肿的跟肥肠似的手指趴床上宽面条泪说打死也不去了，到后来从萧焕手中接过一杯水都是温文一笑，伸出双手谨而慎之地接过，道：“多谢。”轻轻吹去蒸腾的水汽，微呷一口，轻赞道：“好茶。” 萧焕：“……” - 童铭就是认准了干一件事儿就特别认真的人，尤其是这一个月特训，指尖已然结起一层薄茧，弹起古琴，倒也变得有模有样。师父很满意，放了童铭一下午的假。 童铭一身西装革履，在山庄门口等了半天，才看见陈棋开着车姗姗来迟。 童铭边上车边抱怨：“怎么来那么晚，快迟到了。” 陈棋道：“梁老师让我顺路去趟他办公室，给你带了件东西。” 童铭好奇：“什么？” 陈棋朝后座一努嘴，童铭取过来，是一对宝格丽限量的18k玫瑰金袖扣。 陈棋轻松地开口：“梁老师说，一会儿的颁奖典礼，祝你旗开得胜，等他从香港回来，请你吃老杨生煎！” 童铭笑了，心想萧焕果然是上能入厅堂，下能接地气。想起之前在小诊所，自己五点多顶着刀子似的风给萧焕买生煎当早饭，胸膛里又是一阵温暖。 - 走上红毯，童铭总算体验到了一把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微妙感。当他迈腿出车门，就闪彻一片闪光灯的时候，差点被吓回去。 陈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童铭定下心，勾起一抹气定神闲的微笑，从容地下车。 一个女记者先是一愣，想起去年走红毯时候，这个年轻人还是青涩得手足无处安放，而如今却已然打上了优雅大气的标签，面对疯狂的闪光灯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彬彬有礼。女记者掐了把自己的大腿，一下子回过神，看着身边也在发呆的摄像，火急火燎地踹了一脚：“干什么呢还不拍，人都快走掉了！” 摄像回过神，讷讷道：“知道了知道了……啧，这演员，跟上次变得好多……” “你看你，简直就是镜头的宠儿。”丛妙笑着给了童铭一个拥抱。 “谢谢丛妙姐。”童铭笑着回抱她，刻意避过她背后□□的皮肤。 童铭心里也有点被众星拱月的小激动，但又压住了。进场的演员多多少少都若有似无地和他打招呼，童铭倒有些受宠若惊。 丛妙凑在他耳边小声提醒：“都是看你红了的场面话，你听过就好，别太当真。”自从飞机上阴差阳错的救了丛妙一命，又在山庄近一个月的接触，丛妙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真诚的年轻人，但又觉得他活得太过白纸，不忍心打破他的高兴，却也不想让他被虚伪的现实蒙蔽了。 丛妙的话如同一盆清水当头浇下，将童铭略微的飘飘然淋沉了下去。 童铭冷静下来，心里有点失落，却明白丛妙的意思。丛妙捏了捏他的手，童铭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 转眼间看到胡湛进来，虽然曾经拿过金兰奖的最佳男配角，但之后却又没了什么声息，大家多多少少明白他那个奖是拿钱砸出来的，自从去了圣帝后，似乎也没出什么作品，只是绯闻不断——今天和这个当□□星明天和哪个公司上层，媒体大多也对他不屑一顾，更有微博八卦营销大v毫不客气地送他外号“腿星”。 童铭见胡湛走近，总觉得他整个人都笼了层阴谲，毕竟曾经同在一个公司还住对门，童铭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站起来和他打个招呼，而就是那犹豫的一转念间，胡湛已然擦肩而过。 开场表演是香蕉台推出的新晋组合，童铭看着几个装扮前卫的男歌手在台上帅气的舞蹈觉得眼花缭乱，又看着一个人眼熟，不就是当初还在特机组的杜小明么。童铭记下了，准备回去告诉陈棋。 童铭不负众望拿了个“最受欢迎男演员”，台上还被主持人调侃了几句，颁奖嘉宾是国剧的老戏骨周铎，童铭颇有些受宠若惊。 颁奖结束后又遇到周铎，可对方就像等着他似的冲他招了招手，童铭连忙跑上前问好，之前的自如不知跑到什么犄角旮旯里去了，跟小学生见了班主任似的手足无措。 周铎背着手，随便一站就有几分不威自怒的仪态，冲童铭点点头：“恭喜你年轻人，现在这圈子，像你这样台前幕后都肯做好人的，实在少见了。” 童铭一愣，没听明白。 周铎助理笑着解释道：“那天去米兰的飞机上，我们周老师刚好也在。” 童铭恍然大悟，又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应该做的。” 周铎对助理道：“名片。” 助理将名片恭敬地递到周铎手上。周铎亲自将名片给童铭，童铭恭敬地双手接了。 助理笑道：“这是我们周老师私人联系方式。” 童铭受宠若惊。 周铎道：“改天一起喝喝茶。” 童铭忙道：“好。” 周铎点头：“去吧。” - 再出去就是媒体蜂拥而上的采访，童铭心中早有陈棋提前准备的腹稿，一一应对了，忽然瞥见胡湛就在相隔不远处接受寥寥几个记者采访，顿时心生出些这圈子就是捧高踩低的感慨来。 好不容易在工作人员帮助下摆脱了穷追不舍的娱记，童铭一上车就尽显狼狈：“诶呦可追死我了，跟老鹰捉小鸡似的躲了这波又来一波。” “大明星辛苦了，晚上吃点什么？”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童铭吓了一跳，惊喜回头，居然是萧焕。 “你你你你你……你不是去香港了么？”童铭舌头都屡不直了。 “怎么？不想见我？”萧焕挑眉。 “才没有……”童铭系上安全带，眼珠一转，冲萧焕作了个揖，“敢问阁下，可带在下去吃生煎包否？” 萧焕被他逗笑了，一踩油门，撇下一帮意犹未尽的娱记们扬长而去。 第八十八章 最后一天练琴了，回去休息一周，就开始正式拍摄。童铭还有些舍不得，一整天抱着琴没撒手。他师父是个五十几岁虚胖的小老头，每天白衣素袍粗茶淡饭，可还是没抵住他那能喝水都能长肉的基因，见童铭弹得好，就拈着他那没胡子的下巴点两下头，弹不好，戒尺一把毫不留情地打手心。 童铭起初被打手心打得郁闷，表面恭敬，心里给他师父起了个绰号——死胖子。 总算到了分开的时候，师父表情淡淡的，随手一指童铭平时练的那把破琴：“送你了。”随后提着两条虚乏的腿摇头晃脑地走了。 童铭上车时候，丛妙来和他告别，见童铭捧着把破琴，好奇：“这哪儿来的？” 童铭道：“师父送的。” 丛妙惊叹：“天哪，他居然把‘躞蹀’送你了，这把琴他亲手做的，市价上百万他都没卖！” 童铭：“……”死胖子在他心中形象顿时高大威猛起来。 - 童铭一回去，立马就把琴供了起来，好家伙，上百万呢！ 萧焕刚好进他房间，见他垫着脚把一把琴往床头的架子上放：“搁这地方，你也不怕睡觉时候砸到头。” 童铭完全没理会砸不砸头的问题：“你小心点放！上百万呢！比我头值钱！” 萧焕：“……” 萧焕道：“别放了，我先找人给你收起来，要搬家了。” “啊？”童铭一下子没回过神，先支棱着把琴放到床上，才抬头问萧焕,“搬家？为什么要搬家？” “这里的租约到期了，换个地方住。”萧焕一边拆领带一边道，随手把一盒新的领带扔在童铭床上，冲他一抬下巴，“帮我拆一下。” 童铭看了眼牌子，啧啧摇头：“万恶的资本家。” 萧焕笑了，把解下来的领带随手挂在手臂上，准备拿新的一条，童铭示意他别动，从床上爬过来亲手给他系上，一边问：“这戴新领带是要去哪儿？” 萧焕道：“一会儿要去参加一个经济论坛。” “经济论坛？”童铭不明白怎么就和经济那么高大上的东西挂上边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都觉得晦涩难嚼，还是得敬而远之才好。 萧焕见童铭没有需要答案的样子，便也不解释，匆匆从童铭衣柜里取了一件平时穿的西装挂在手臂上，准备出门，一边叮嘱童铭：“晚上我估计很晚回来，就不来你这儿了，你那琴千万别往头上隔听见没？” 童铭“哦”了一声，又扑到床尾，赶在萧焕出门前问道：“搬家？搬到哪儿去啊？” “还没确定，搬家前会有人通知你，我快来不及了，先走了。”随后是“砰”的关门声。 童铭翻了个个儿，躺在床上，一伸手就敲到了他的琴，“哎呦”了一声，顾不上手疼，先去看琴有没有事。古琴四平八稳地躺在童铭床上，半点事儿没有，童铭怔怔地看了会儿琴，忽然觉得，老住在宿舍跟着搬来搬去也不是个办法，总得有个自己的家。 自己的家。 童铭眼睛忽然亮了。 一个自己的家，就不用每天做贼似的在楼上楼下两个房间窜来窜去，可以养点植物，再养只布偶。 童铭这么想着，立马麻利地爬下床，翻箱找柜地找出几张卡，算了下这么些日子自己赚的钱，顿时觉得心里有了底气，屐了双拖鞋砰砰砰去敲陈棋的门。 陈棋开门了，一脸没睡醒：“铭，啥事儿啊？” 童铭道：“那什么，我找你帮我一起，看看房子。” 陈棋顿时清醒了，脑子飞快地转了转，童铭要是搬出去住，那他作为他的助理，每天需要去接他上班，住得近也就算了，要是住得远……那意味着他起码要比平时早起……陈棋不敢想下去了，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得趁早给童铭把这念头打消了。陈棋侧身把他让进来，装作不经意试探：“看房子，怎么？住不惯宿舍了啊？” “也不是啦，就是……总得有个自己房子，你说是吧？”童铭完全没有意识到陈棋心中打的算盘，大大方方进了屋，还毫不吝啬地送出了自己的嫌弃，“瞧瞧你房间，多久没开窗户了，一股味儿，还没叠被子……天哪陈棋，你居然有一篮子袜子没洗！” 陈棋飞起一脚把篮子踢到床下面。 童铭飞快转身：“不行，这个房间充满了污染源，我宁可出去吸霾，你放我出去。” “别呀！”陈棋连忙阻止，推着他肩膀强行把他按在椅子上，“来都来了！不就是看房子么，我给你找找……你是要住得离市中心近点的还是远点的？” 童铭想了想：“还是别太近吧，我不太喜欢太吵的。” “多大的？” “不用太大，就一百平不到就成。” “要新房么，还是二手的。” “嗯……新房会不会比较贵？” 陈棋放下鼠标，一本正经地盘腿坐到一把圆凳上，一副要羽化登仙的样子：“那不成，铭，不是我说你，你这样挑的房子肯定有问题。” 童铭不明白，虚心求教：“有啥问题。” 陈棋装腔作势地咳了一声，道：“首先吧，你不买市中心的房，你要知道，你那房子不是一个人住，像梁老师那样的工作狂，每天起早摸黑去公司上班，现在住宿都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要是住大老远的每天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路上，你说就算梁老师他愿意起早摸黑在路上，你舍得么？”反正我是不愿意起早摸黑在路上！ 童铭想了想，觉得完全有道理，心服口服地点头，虚心问：“还有呢？” “还有啊，你说你要买一个几十平的房子，天哪！那简直伸腿都困难！” 童铭：“我的腿也没那么长……” “但是你要把梁老师困在那么一个几十平的小房子里！你不觉得太委屈他了么？”陈棋添油加醋道。 童铭动摇了：“其实，我也没打算买很小的，我想，大概……一百来平？” “好，那么就是市中心一百来平，二手么？还是不要二手了吧，不符合梁老师的气质……新房……搜索。”陈棋划拉了下鼠标，“这些房怎么样？比较符合你的标准吧，看看这地段，这环境，没谁了！” 陈棋啧啧地摇头，童铭也觉得简直没谁了，又瞅了眼价格：“……” 童铭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陈棋装：“诶，怎么就走了，好多房没看呢？” 童铭头也不回：“奋斗去了，再见！” - 童铭回到房间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一闭眼脑子里就是一排“0”，又拿手机按计算器，怎么按都觉得自己只买得起市中心的一间厕所……要是买偏一点呢，萧焕会不会愿意和自己住过去呢……童铭不争气地陷入了贵得买不起，偏的怕委屈萧焕的死循环，又眼巴巴地幻想着自己啥时候涨片酬，然后能供得起在市中心的一套房……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渺茫，忽然有电话打进来，他看也没看号码就随手接了，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对面传来客气的男声：“喂您好，童铭先生么？” 童铭犹豫了一下：“对，我是……请问你是？” 对面笑了：“童铭先生可能不记得了，我是小谢，周铎老师的助理。” “哦谢老师，您好您好！”童铭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正襟危坐，想想电话那头人又看不见自己，又放松了一点，也不知道周铎那样的大神怎么就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小角色了，顿时有点没干坏事突然被教导主任召见的惴惴不安。 “周老师明天就要回s市了，今晚想趁机会请童先生一起喝个茶，不知童先生有没有时间？” 童铭犹豫了，本能觉得这不是自己攀得起的高枝想拒绝，可转念一想拒绝了影视剧圈的大神，恐怕以后都不会有人敢找自己拍电视剧了，思量再三，对面问：“童先生？” “在在……”童铭心一横道，“行，请问在什么地方？” 对面笑了两声，报了个地址：“那童先生一会儿见。” “哦，好，再见。”童铭挂了电话，愈发有些惴惴不安起来，距离见面的时候还有两个小时。想了想还是给萧焕打了个电话，结果死活打不通，恐怕是因为在开会所以关了提示音。 童铭琢磨半天，又去敲陈棋的门。 陈棋一开门，紧张：“怎么，你反悔了？想买啊？那楼盘可贵了，死贵死贵的，卖了咱俩都买不起。” “说得好像你能卖掉似的，”童铭没心情开玩笑，“那个，一会儿你能陪我去个地方么？” “公事私事啊？”陈棋犹豫了，“我还在打游戏呢，晚上还要开团……” 童铭道：“哦，那算了……” 陈棋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萧焕的脸，顿时抖了三抖，一把拉住童铭：“别，等等，别走，你先说要干啥？” “就是……周铎，邀请我晚上去喝茶，我心里总觉得没底，想拉你壮壮胆。”童铭耸了耸肩，“要是你没空就算了。” “周铎？你是说演那个那个，赵云的周铎？”陈棋瞪大眼。 童铭被他过激反应吓到了，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对，有问题么？” “没问题！必须没问题！”陈棋拍着胸脯保证，“不就是壮胆么！交给哥们儿，妥妥的，哥们儿是练家子！” 童铭忽然就有点后悔来找他：“就是去喝茶，不是去打架的……” 陈棋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鼻子：“我看上去像要去干架么？” 童铭真诚道：“像！” 陈棋哼唧一声：“给我二十分钟！我冲个澡马上出来！”一把摔门进屋去了。 童铭看着突然就近在咫尺贴着鼻尖的门，脑袋上爬上三根黑线，慢吞吞地回屋里换衣服。掏出手机看了看。 萧焕还是没有回信。 第八十九章 童铭热了杯牛奶慢吞吞地喝完，又脱了休闲服换上件衬衫，才扣了半排扣子就听见陈棋在门口“咚咚咚”地凿门，一付你丫再不来给我开门我就把你门凿穿的架势。 童铭受不了了，飞快地扣上扣子打开门，就见陈棋一身潮流装扮斜依在门口，头发上还捯饬了锃亮的发胶，童铭嫌弃地看着他装逼的墨镜：“大傍晚的戴什么墨镜……” 陈棋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催促道：“你咋那么慢呢我都换好衣服了啥都搞好了你才换上衬衫……” 童铭看了眼手表：“才十五分钟……” 陈棋咋咋呼呼地拽着他进卫生间：“你穿你的，我给你弄头发。” 两分钟后，童铭看着镜子里锃亮的头发：“我觉得……这样恐怕不妥……” 陈棋道：“有啥不妥的，赶紧走！再不出门晚高峰！” 童铭无奈道：“现在已经晚高峰了。” 陈棋望天又看地板，顾左右而言他：“那啥，一会儿方便帮我，那个，要个签名么？” - 藤语，位于繁华贸易中心偏静的一隅，古典建筑的风格，与周围钢筋铁甲构建起来的摩天楼格格不入。 童铭等陈棋停了车，和他一起往里走，还在门口就被拦下了。 服务员一身汉服装扮，彬彬有礼：“先生，请问您有预约么？” 童铭卡带了一下：“我是那个……周铎周老师，让我来……” “童先生来了!”忽然传来招呼声。童铭转头一看，是周铎那位看上去精炼的谢助理。 谢助理挥退了服务生，亲切地和童铭握手。童铭努力装出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和谢助理介绍陈棋：“这位是我助理，陈棋。” 谢助理客气一如往常：“你好，周老师已经到了，二位随我来。” 陈棋还在兴奋着要见偶像了，可一到雅阁门口就被谢助理喊住了：“不好意思陈先生，请随我来。” 童铭也是一愣，和陈棋对视一眼，碍于谢助理在旁，便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陈棋立即意会了，道：“那等你结束通知我。”随另一名服务生去了。 没了陈棋助阵，童铭心里更有些惴惴不安。谢助理推开雅阁的门，微笑：“童先生请进。” 童铭忽然就开始觉得这个谢助理笑起来是那种没安好心的皮笑肉不笑，但人已经到这儿了，就算里面是鸿门宴，也得硬着头皮上了。更何况，周先生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 论坛结束是一场宴会，不少名流带上了女伴男伴。 萧焕一进门，似乎就成了宴会的焦点。 萧焕最近染了个微棕的发色，头发往后梳起，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深邃的五官，嘴唇划出一道锋利的线条，多出几分不那么平易近人的疏离感。一身禁欲系的纯黑色衬衫，同色系暗纹领带，暗红色西装低调却奢华外露，熨得平平整整，更衬得身量挺拔，光站着就透着股成熟稳重，不动声色地盖过了旁人的风采。 “喂，你看那个，好帅啊……我的天！你知不知道那是谁？” “听我爸说好像是宁远修工作室的代表，听说现在宁远修不知跑哪儿潇洒快活去了，公司全是他在打理呢……” “对对对，我早就听说过他，听说他之前是一个建筑工地的工人，靠做替身出位的……” “工人？能做到现在这地步么……我可不信……” “谁知道啊，我还听说，他是靠和宁远修那什么……才……” 萧焕远远听到有人在风言风语些什么，余光一瞥，是几位不成气候的千金大小姐，便不去在意。 席间大多是他前世接触过的社会名流，萧焕自然对他们习性了如指掌，觥筹交错间便交换了多人的名片。 和他谈过话的老总皆是诧异，相互交换眼神：这个人，言谈举止，真的是个建筑工人出身么？ 远远看见袁少卿，萧焕举杯示意，袁少卿显然是看见他了，匆匆和交谈的人打了个招呼，往萧焕处走。 有服务生拖着酒盘路过，袁少卿随手取了杯红酒，与萧焕碰杯：“刚才还想着和你打招呼，结果看你在和一群老总聊天，就没来打扰。看来你和那群老古董聊得还不错，之前我爸就特别爱带我认识那些大叔大伯的，那些人动不动就聊些字画古董的，我可不懂那些，和我聊聊香烟葡萄酒还差不多……对了最近我那做香烟的朋友又给我送了几条新款，哪天拿给你尝尝鲜？” 萧焕淡笑，照例拒绝：“谢谢袁少了，我已经戒烟了。” 袁少卿闻言挑了挑眉：“现在工作压力那么大，总要有点宣泄的东西。” 萧焕勾起嘴角：“我通常回去打拳，如果袁少有兴趣，我不介意哪天带袁少感受一下。” 袁少卿上下打量了萧焕匀称高大的身材，撇撇嘴：“得了，我可不想自告奋勇给你当沙包……看那里，萧荣劾，我得过去打个招呼，一起吧？” 萧焕顺着袁少卿视线看去，萧荣劾带着乐正宇恰从门口进来。许久不见，他那二伯仍旧是挺着他臃肿的肚子，戴着他伪善的面具，萧焕忽然就想起当初他坠楼身亡，电视台采访萧荣劾时候，他满脸沉痛的样子。 萧焕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笑道：“好啊，毕竟刚合作过，这是我第一次见萧总，上次王导的事,还没来得及赔罪，还得麻烦袁少帮忙引荐一二了。” “好说好说！”袁少卿冲萧焕眨眨眼，“就怕见你和我走得近，他装得和善，心里不待见你咯。” 那个老狐狸的套路，萧焕怎么会不清楚。他低笑一声，开玩笑道：“那毕竟我和袁少才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被嫌弃，也是没办法的事。” 袁少卿不过是为了打探萧焕对圣帝的态度，见他和自己站在一边，自然也稍放下心，边走边轻声开玩笑道：“看见萧总身边那乐正宇没，听说他可是在圣帝备受荣宠的一个，也不知是什么手段，我就是担心啊，你和他一起拍了那么久的戏，也被他勾过去了，那我可得后悔死请他演了我的电视剧……” 萧焕没有作答，远远看着乐正宇，一脸淡漠地站在萧荣劾旁边，萧荣劾暗示他敬酒，他才如梦初醒般举杯和对面碰一下，仰头喝了，也没有什么场面话。萧荣劾尴尬异常，对面却不介意，只当大明星都有些脾气，能喝酒已经算赏脸了。 乐正宇自然不会在意对方怎么看，更不介意萧荣劾怎么看。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伤俱伤，只要他安安分分地干着事儿，哪怕态度差了点，萧荣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乐正宇自动屏蔽了萧荣劾和对方虚荣的客套，也不知怎么，下意识地往侧边一瞥，恰好对上萧焕的视线。 萧焕目光一触即过，却把乐正宇平如死水的心境打起一道波澜，他忍不住侧身一步，萧荣劾注意到他的动静，顺着他视线过去，恰好就看到萧焕和袁少往这边来。 有那么一瞬间，萧荣劾对上萧焕的视线，顿时方寸大乱，一时间竟然觉得熟悉，特别像他那个……死在成昱手里的侄儿……萧荣劾觉得脑海中一道雷劈过，顿时乱了手脚，好端端的在手里的杯子就那么打翻了，沾湿了白色衬衫，顿时留下一摊红色的酒渍。 旁人立即手忙脚乱地上前替他擦拭，袁少卿找准了机会，连忙上前递上手绢：“哎呀萧总还好吧，来我帮您擦擦。” 萧荣劾尴尬异常，却无暇顾及袁少卿，小心地用余光去看萧焕，这时候定神一看，根本就是个完全不同的人，不过是身量气质相仿。 萧荣劾道：“没事没事，不过是搞脏衣服，一会儿去换一件就行。” 萧荣劾接过袁少卿的手绢，看了眼萧焕，又不动声色问袁少卿道：“这位是？” “哦！这位是梁朕，宁老师工作室现在的负责人，你也知道……宁老师现在在国外，所以现在是梁朕总负责。”袁少卿拍了拍萧焕肩膀，刻意做出副亲密姿态。 萧焕自然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时隔两年再见到萧荣劾，心里搁置了许久的复仇心又有了复燃的态势，他恨不得现在就像宁远修当时拿酒瓶摔王勍脑袋那样给萧荣劾破瓢，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萧总您好，这是我名片。”萧焕递过去自己名片，萧荣劾伸手接过，心里却是惊疑不定，直到看见卡片上真真切切写的是“梁朕”二字，才像自我安慰般松了口气。 萧焕又为宁远修打了王勍的事道歉，萧荣劾自然知道那错不全在宁远修，王勍也是自己太作才出了这档子事儿，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并不是他醒不来，而是萧荣劾吩咐人做了手脚。 有些人，永远醒不过来，才能做为制衡的手段。 萧荣劾言不由衷地应付了一番，便借口换衣服走开了。乐正宇看了萧焕一眼，也跟着离开。 袁少卿吹了个口哨，轻松道：“看来萧总不太待见你呢，这老头，一张笑面虎，背地里心眼儿多着呢。” 萧焕没答话。倘若袁少卿看一眼萧焕的眼睛，便能看到他死死盯着萧荣劾离去的眼神，幽暗凌厉如刀锋。 第九十章 萧荣劾坐到车里，还是忍不住冒冷汗，伸手让助理帮他换衬衫。 乐正宇道：“萧总……” 萧荣劾抬起眼瞥了他一眼：“嗯？” 乐正宇又不说话了。萧荣劾最烦他这种莫名其妙就不说话了的性子，可偏偏公司拿得出手的最好掌握的也就数他，关键是，其他那些老总们，还特别吃乐正宇这套。 萧荣劾不耐烦地挥开助理给他扣领口的手，自己憋了个面红耳赤才系上：“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乐正宇看窗外，云淡风轻：“哦，没什么，就是感觉刚才萧总有些不自在……” 萧荣劾不由直视乐正宇，却见他侧着脸，没什么表情，心里有点紧张，自己刚才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么。不过一想到萧焕，萧荣劾不得不打起乐正宇的主意，毕竟之前这两个人的关系……萧荣劾试探道：“只是觉得刚才似乎见到了故人。” 乐正宇回过头，直视萧荣劾的眼睛，眸子里一片月明风清。 萧荣劾揶揄道：“你应该最熟悉，毕竟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多多少少有点情分吧？” 乐正宇转回视线，不凉不淡道：“萧总的意思是，我眼睁睁看着他摔下楼，是个不念情分冷血的人么？” “情分这种东西，不能掰开来当钱花，要来何用？”萧荣劾未置可否，追问道，“你和那个什么，梁朕一起拍过戏，这么多时间下来，你就不觉得他眼熟？” 乐正宇淡道：“不觉得。” 萧荣劾沉思片刻，助理给他披上西装。萧荣劾道：“我总觉得不安心，不行，这人留不得。”说着冲助理抬了抬下巴，助理连忙示意司机开车门。 萧荣劾拖着臃肿的身子出车门，转头催还在车里的乐正宇：“动作快一点。” 乐正宇隐在车厢阴影中，淡然的眸色终于有了起伏，出了车门，又是一张与世无争的脸。 - 雅阁像个大大卷似的，童铭在门口被收了手机，绕了一圈才到室内。 墙上绘着红梅，一张工笔画的仙鹤屏风，一张茶席，席上一个净瓷瓶，里头插了一枝待放的梅花，一个暖炉，上头搁了只陶壶，水将开未开，声音格外大。 茶席后坐的就是周铎，跪坐着闭目养神，听见童铭进来，眼也没抬，抬手示意了对面的位置：“坐。” 童铭忙在台阶下把鞋子脱了，紧张地挪到席前跪坐下。 周铎鼻翼一扇，抬眼看童铭的头发：“喷发胶了？” 童铭尴尬：“对……” 周铎表情不变：“盖住茶香了。” 童铭顿时不知如何作答，心里已经把陈棋拖到指压板上滚面团似的滚上无数遍。 童铭道：“要不……我去洗个头？” 周铎笑：“不必，做你自己就好，用不着学着附庸风雅。” 童铭对周铎的好感度顿时点满，来时紧张顿时消了大半。 水沸了，周铎右手提起水壶，童铭看着那大块头都觉得重，而周铎却自若地提着它润杯洗盏。 周铎显然是个老茶客，茶道动作从容不迫，不多分造作，不少分禅和。童铭被那一道道工序搞得眼花缭乱，顿时又觉得肃然起敬起来。 周铎中指食指扣住闻香杯，拇指按住品茗杯底，娴熟的一个倒扣，置于茶托上，递给童铭。童铭不太明白这扣起来了还怎么喝，便听周铎气定神闲地提示道：“把闻香杯微倾着提起来，闻闻香味。” 童铭小心翼翼地照着做了，只觉得闻香杯一时烫手还拿不住。提起闻香杯，茶汤一涌而出，又一滴不漏地落在品茗杯里。童铭神奇坏了，还觉得闻香杯烫手，没来得及闻，就在手里颠来颠去颠了几下等凉。 周铎低低笑了一声，伸手接过童铭手里的闻香杯，手指若有似无地划过童铭掌心：“不闻了，直接品吧，三口为品。” 童铭自然察觉到了周铎手指若有似无地那么一撩，顿时心里就有点不安起来，抬眼看周铎表情，见对方还是淡然自若，根本没往自己这里看一眼，料想自己是想多了，照着对方的吩咐，分三口喝了茶。实在没品出什么味道来。 童铭原以为周铎找自己来是为了有事说，可没想到，还真的就是品茶，一来二去就几种茶过去了，眼花缭乱地看他换了几套茶具，想再喝下去估计得跑厕所了。 周铎放下茶盏，看着童铭道：“喜欢茶道么？” 童铭当然不能说自己大俗人一个搞不了这风雅艺术，于是点头道：“喜欢，就是太不太懂。” 周铎低低一笑：“喜欢的话，不如今天便教你一个手法？” 前辈都这么送上门来教学了，童铭自然不能拒绝。 周铎起身，按住墙上的一朵梅花，低声说了几句，童铭这才注意到那是一个通讯器。 不多时，便有人抬了另一张茶席过来，上头摆着一套玻璃茶具。安置好，便立即离开了。 周铎也换上一套玻璃茶具：“刚入门，学个最简单的手法，泡个龙井。” 童铭亲手做了，才知道这壶有多重，光靠手腕力量真不好拿，他一提起水壶，整个人都歪了。周铎低笑了一声，亲自过来，一手压住童铭肩膀，另一手盖住童铭右手，就这么扶着他的手提起了水壶。 童铭席上的左手一颤，呼吸一窒。 - 那一厢陈棋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一个身着旗袍气质闲然的茶艺师泡茶。讲真，他对这苦叶子半毛钱兴趣都没有，抹茶蛋糕他倒是可以考虑吃一点。这半两黄汤……陈棋愁眉苦脸地又一口闷了一杯，他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啊！ 他只是来想找偶像签个名，结果就被带到了这个单独的茶室。他不懂茶道，茶艺师自然也觉得这愣头青不解风情，又一次见他喝酒似的一口闷掉一杯茶，茶艺师终于忍无可忍，悄声给谢助理送了个消息。 茶艺师起身，鞠了个躬，恭敬地退出茶室，陈棋还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喝茶了，往嘴里塞了块糕点，觉得味道还不错，还操心地替这家店想，要是不做茶改卖糕点，恐怕生意能火爆几百倍！ 茶艺师出去不久，谢助理便进来了，陈棋赶紧又正襟危坐，“嗨”了一声算打招呼。 谢助理客气地上前：“听说陈先生对茶不太满意？” 陈棋连忙道：“没有没有，哪儿能呢，我就是……比较接地气，不太懂这些。” 谢助理笑了，陈棋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童铭那儿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谈的，趁机问谢助理：“他们还要聊多久？” 谢助理只道陈棋年纪轻没经过事，也没放在心上：“陈先生要是等不住，可以先回去，童先生我会叫人送回去。” 那可不成。陈棋几乎可以自动脑补自己被萧焕提着脖子从窗口扔出去的画面，脑子一转：“我们铭哥福气真好，还能收到周先生邀请，谁盼都盼不来的呢……” 谢助理见他一脸满足的表情，心道这些年轻人初生牛犊没见过世面：“是啊，我们周老师特别喜欢童铭先生。” 陈棋也不知怎么脑子就电光火石地一亮，总觉得谢助理在“特别喜欢”四个字上加了重音。不过见过一次，再怎么欣赏，也不该用“特别喜欢”。陈棋忍不住想到些什么，顿时额头上开始冒虚汗。表面不动声色又和谢助理寒暄了几句，想来想去只有找萧焕了，借口上厕所，给萧焕打电话。 萧焕号码怎么也拨不通，陈棋在厕所急得团团转：“操，怎么不接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陈棋听着手机提示音，彻底傻眼。 - 萧焕因为手机差不多没电了，便扔在车里，最后一点电源总算伴着陈棋的连环夺命call彻底偃旗息鼓，灭在了黑暗的车厢内。 萧焕和几个电影投资商正交谈甚欢，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左右不见好转，只能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几个投资商正聊得投机，见他要走，又想来是人有三急，便大大方方交换了名片放他走了。 萧焕走到厕所冲了把脸，看着镜中自己喘了几口气，又伸手抽纸巾擦脸上的水，再一抬头，便看见身后无声无息地站了个人。 乐正宇。 萧焕起初还吓了一跳，见到来人，顿时心就沉下去。 这是自从y省杀青那一夜，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乐正宇不开口，只是直直地看着镜子里萧焕的眼睛，萧焕叹了口气，还是先屈服了，转过身和乐正宇打招呼：“宇哥。” 乐正宇没答话，萧焕道：“我先出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却听见乐正宇清凉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不是以前都喊我小宇么？” 萧焕只觉得脊背一凉，生生顿住了脚步。 一片静谧中，他只听见身后脚步声缓缓接近。 随后一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环住。乐正宇垂下头把脸深深地贴在萧焕的后脖颈上。 萧焕忽然觉得脖颈处一片温热，后背因为紧贴而逐渐传来乐正宇身上的温度，环着自己胸口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把自己的肋骨勒碎。 “萧焕……” 乐正宇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用力把身体贴近胸前那具温热的躯体，闭上眼。 “我好想你……” 第九十一章 童铭“唰”地站起来，带翻了玻璃杯。玻璃杯闷声落在地上，没碎，死气沉沉地转了两圈没了动静。 周铎看他，又看他手里拎着的水壶。 童铭还兀自慌乱着，手忙脚乱把水壶往桌上一放，结结巴巴道：“我……我茶喝多了，去趟厕所！” 也没等周铎说什么，手脚并用地跑开房间。 “喂……” 身后传来周铎喊声，童铭假装没听见，跑得更快了。 周铎指着一旁一扇门，淡淡地接下童铭听不见的下半句话：“厕所就在那边。” 童铭这一尿遁后再也没出现，没多久，谢助理进来了，恭恭敬敬道：“周老师，童铭已经走了。” 周铎气定神闲地往杯中注水：“料到了。” “您是不是做了什么，吓到他了？” 周铎呷一口茶，放下杯子，嘴角勾出抹浅笑：“不是我吓到他，是他心里有鬼。” 谢助理哑然，又道：“那明天回s市的机票要改么？” “不改，”周铎起身，轻轻拂过方才被童铭着急起身时泼到的袖口，微笑道，“这孩子很有意思，下回再来找他喝茶。” - 童铭故作淡定地从谢助理手里把陈棋喊出来，两人一出茶馆就不淡定了，撒丫子跑回车里，跟被狼群追了似的。 童铭想起刚才那一幕还冒冷汗：“卧槽，差点被潜规则了，吓死我了。” 陈棋也心惊肉跳道：“卧槽，幸好你没被潜规则，否则我要被潜规则了。” 童铭说：“你被谁潜规则？” 陈棋一抹额头的冷汗：“不是那个潜规则，我怕被梁老师分尸扔下水道啊！” 童铭干干地笑了两声：“说不定是我想多了呢……” 陈棋炸毛了：“什么想多啊！手都摸了背都贴了在下一步就要脱衣服了啊！” 童铭急忙去捂他嘴：“你你你跑梁朕那儿可别瞎说！否则我和你拼命！” 陈棋：“是活动的厚黑覅额黑泥！” 童铭被他喷一手心唾沫，松开他嘴：“啥？” “我说你他妈再不松手我要撞车了！！”陈棋出离愤怒地伸手一抹嘴，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你打算怎么和梁老师说啊……” 童铭被他问到了：“我也不知道……要不别说了吧……” 陈棋道：“难道就这么吃哑巴亏？” 童铭哭笑不得：“其实也没那么亏，就是他扶着我的手倒茶而已，就是我太敏感了吧……” 陈棋黑着脸“操”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不打算告诉梁老师？” 童铭瞪着眼，开始转脑子。gay与gay之间多多少少能就几分感觉，童铭下意识觉得，周铎也是同类人，可对方城府那么深，肯定不会穿着大裤衩举朵白莲花扭着秧歌泪流满面和自己认亲：“铭啊，你哥哥我周铎也是gay啊，咱们是同类人啊，老乡见老乡，感动么？摸个手吧！” 童铭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到了，慢吞吞说：“他够忙了，不给他添乱了，以后周铎再约不见就是了。”说完像说服了自己似的用力点点头。 陈棋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隔了一会儿，童铭又一脸如丧考妣：“天哪，你说以后他会不会给我穿小鞋啊……” 陈棋嘲笑道：“那你可以请他潜规则你啊，保准片约不断。” 童铭一拍大腿：“我是那种人么？！” 陈棋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梁老师？” “说就说！现在就说！”童铭一鼓作气地拨萧焕电话，对面提示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可能没电了吧……”陈棋探头探脑，“刚才我打了几个电话他也没接。” “你打了几个？”童铭按了重播。 “也就几十个吧。”陈棋挠挠头。 童铭默默按掉了重播键，一摊手：“你看吧，不是我不想说，根本联系不上嘛。” 陈棋警惕地看他：“你现在不说，明儿保准又不说了，不过也没事儿，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可以帮你去说。” “别别别……”童铭立马阻止，要是陈棋去说，那就不是被摸个手的事儿了，他自己得罪人就算了，可不想萧焕跟着自己一起树敌。 童铭从手机里调出个导航给陈棋：“他今天就在这酒店，他下午说他今天估计要晚点，我们可以先去别的地方吃个晚饭再去找他。” “用得着去别的地方吃么？”陈棋一个大转弯掉头，一踩油门就往酒店开去，“去那家酒店吃个自助餐不就得了！看你那矫情的，我请客，你省钱买房！” - 萧焕只觉得一切都静止了，乐正宇深深浅浅的呼吸就贴在他脖颈上，带出一片温热，能感觉到他的眼泪，一时间的想法居然是：他不会把鼻涕擦在我领子上吧。又赶小鸡似的把这想法赶出脑海。自己肯定是和童铭还有陈棋那个神经病相处太久了，是时候带童铭搬出去住了，必须得把童铭和陈棋隔离开！ 一想到童铭，就跟被点了穴又成功实现自我突破穴道似的，萧焕伸手硬生生地掰开乐正宇环在自己胸口的手臂。转过身，诚恳地看着乐正宇的眼睛：“宇哥，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萧焕，我就是一个建筑工地打工的，机缘巧合能走到今天，都是靠的宁远修宁老师的提拔，能和像你们这样身份的人在一个场合是我走运，我很感激这一切，但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身份证，如假包换，绝对真实！” 萧焕后退一步和乐正宇拉开距离，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大堆废话他自己都有些烦了，但又不容易脱身，他看着乐正宇冷静下来，又道：“宇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我去查了小区监控……”乐正宇声音从他背后凉凉地飘过来。 萧焕顿住脚步。 “七月十六日，万都花园。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会知道密码？” 萧焕感觉有一双无名的手拽住了自己的领口，不由分说地将他转过身去。 萧焕眼神变了，不再是伪装出来的诚恳与疏离，笼上一层厚厚的阴鹜，眼底似有惊涛骇浪。 乐正宇直直地看着他眼睛，脸颊上还是泪痕，颤抖着嘴唇上前一步：“……我看到了，你亲手剪的，小宇生日快乐，爱你的焕……萧焕，你骗不了我的，当时在圣帝我就认出你了……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 乐正宇贴近萧焕，颤抖着伸出手环住他紧致的腰身，十指深深地攥住萧焕的外套，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海底无法呼吸的鱼。 想起无数夜晚做噩梦，梦里萧焕血肉模糊地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他？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死？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看到身边空荡荡，黑夜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从急促到平缓再到冰凉，怔怔地赤着脚走到落地玻璃窗前，看着窗外一片凉如水的残余灯火，竟觉得还不如就那样在梦里死了。 一时寂静，萧焕从黑色的瓷砖上，看见自己冷峻的倒影。哀莫大于心死，对于乐正宇，他放下所有自尊地爱过，掏心掏肺地讨好过，痛心刻骨地恨过，而现在，早就已经死心了。 萧焕伸手握住乐正宇的手臂，准备把他推开，可乐正宇手臂收得更紧，带着鼻音恳求：“再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萧焕动作僵住，他抬头，看着倒影中自己冷漠的眼睛，他推开乐正宇，用大拇指食指捏住他的下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语气冷得像冰块：“你不是一心想要我死么？现在，还想让我再死一次么？” - “先生，二百八十八一位，两位一共是五百七十六。”服务员看见童铭，眼前一亮，不过想了想今晚见过的一群非富即贵的名流明星，忽然内心平静了。 “操，那么贵！”陈棋开始打退堂鼓，掏出钱包翻了半天，捏出一把五十二十十块的票子。 服务员一脸黑线地接过去数了：“不好意思先生，还差八十三。” 陈棋催童铭：“你找找你的。” 童铭把钱包翻了个底朝天：“我就带了七十出门，两块钱还给你买水了！” 陈棋抱怨：“你怎么那么扣门。” 童铭不甘示弱地回击：“你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说好的你请我呢！” 这人真的是明星么……好像揭他脸看看是不是带了□□冒充的。服务员一头大汗：“那个……先生，我们这里也接受刷卡的……” “早说啊！”陈棋灵光一闪，从钱包抽出公司给的公卡，“刷这个，还有给我开张□□，抬头是……” 童铭喝了一肚子茶，又逃命似的从茶馆逃出来，一路没上厕所，早就憋得不行，趁陈棋在写抬头给服务员，小声说：“我去上个厕所！” 陈棋一挥手：“去吧去吧！” 童铭瞬间跑出老远。 高档酒店就是连卫生间都安得错综复杂，童铭绕了一圈绕晕了，还没找到卫生间，好不容易逮着个服务生，连忙尴尬地拉住：“那个，请问，厕所在哪里？” 服务生一眼就认出童铭，有点激动：“你是……！！！” 童铭点头：“对，我是，请问厕所在哪儿？” 服务生一边星星眼，一边手忙脚乱从身上掏纸：“那个……我女朋友是你粉丝！能给我签签签个名么！” 童铭快哭了：“别说签一个，一百个都行，你先带我去厕所！” 服务生如梦初醒：“哦！不好意思，您也是来参加宴会的是吧，请跟我来！” 童铭也不管什么宴会不宴会了，有厕所哪里都一样！ 服务生领着他没走几步就到了个厕所，目送童铭进去：“那什么！我在门口等着，麻烦您出来给我签个名哟！” “好说好说！”童铭飞快地拐进厕所。 第九十二章 高档酒店厕所都那么气派，一个男厕都分成好几间，一扇门又一扇门，就连小便池都是带隔间的，太保护隐私了！ 童铭隐约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声音有点耳熟，大约是听到脚步声，不说话了。童铭来不及多想，连忙随意推了个隔间进去，拉下拉链，顿时觉得全世界都轻快了。 - 听到外面有声响，萧焕迅速地放开乐正宇，快步向外走去。 乐正宇不死心，拽住萧焕的手臂。萧焕被他牵制住，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乐正宇，你别太过分！” - 童铭：“？？？” 来不及沉浸在一身轻快，这声音就算压得再低童铭也能听出来是梁朕。童铭拉上拉链，不敢有动作了，满脑子莫名其妙，不知怎么萧焕就和乐正宇扯在一起，更重要的是，萧焕的声音听上去很不爽。 - 乐正宇死死地看着他，不肯放手，眼眶通红。 萧焕甩开他手，警惕地向隔间看了一眼，方才的确听见有人进来，他刻意压低声音，希望进去的人不要太快出来撞上才好。 乐正宇明白他的顾虑，扯出个苍凉的微笑，冷白色的灯光下，眼底是弄得化不开的悲伤：“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明天晚上七点，万都花园，你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萧焕最后抛给他一个冷漠的眼神，转身飞快离开。 一出门便看到一个服务生在外边探头探脑，对上萧焕的眼神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 恐怕刚才进去的就是这个服务生了。 萧焕看了眼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没有在意。 - 童铭半边脑子是米浆，半边脑子是清水，晃了晃头，一脑子浆糊。 萧焕和乐正宇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是萧焕误会了什么事情，还有明天晚上七点的万都花园…… 童铭只听见一个人离开的脚步声，没听错的话就是萧焕，那乐正宇一定还没离开。 童铭不敢出隔间，几乎连气都不敢喘，靠在隔间壁上，捂住嘴，也不知道等了几个世纪，总算外面响起另一阵脚步声，轻声缓慢，却一声声砸在童铭脑海里。童铭顺着隔间的门滑下来，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 服务生在外头等了半天都不见童铭出来，被第一个出来的男人的眼神吓到了，看到第二个人的脸的时候，没控制住自己的双腿，哆哆嗦嗦上前想要签名。 乐正宇抬头看了眼他，服务生顿时又因为他发红的眼眶受了一惊，忙把纸笔往身后一藏。乐正宇走了，小服务生松了口气，回想这两个人，顿时脑补了几十万字的爱恨情仇都市虐恋，想了想还是童铭好，那么平易近人。 他正这么想着，他心中平易近人的童铭出来了。服务生连忙迎上去，星星眼：“童先生，那什么……” 童铭接过他的笔，魂不守舍地签上自己名字。 “谢谢谢谢！”服务生一叠声道谢。 童铭随口说了声“不用”，转身走了。留下个服务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童铭刚才进去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就跟丢了魂似的。一看手上的签名，卧槽，说好的童铭呢？梁朕是什么鬼！ - 陈棋吃得肚子快炸了，见童铭还没怎么动，就不爽了：“铭铭，说好的把钱都吃回来呢！” 童铭“哦”了一声，又吸了两条意大利面。 陈棋翻了个白眼，外加一个饱嗝：“你从厕所回来就不对了，你不会在厕所吃饱了吧！” 童铭：“……”看着盘子里的食物，顿时一点胃口都没了。 童铭问：“你吃饱了么？” 陈棋艰难道：“嗯……” 童铭把盖在腿上的餐布取下来随手扔在桌上：“那走吧。” 陈棋一愣：“不等梁老师么？” 童铭转身往门口走。 陈棋急忙起来追几步赶上他：“喂！怎么了？”陈棋觉得童铭不对劲，一本正经的，陈棋知道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小心翼翼问：“怎么了铭铭？没事儿吧？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童铭顺手拍了拍陈棋肩膀。 出什么事儿了？他也想问问萧焕，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自己和萧焕从认识到现在，将近两年。萧焕在做些什么，自己真的知道么？ 更多时候，也许是因为彼此相爱，童铭觉得萧焕并没有那么深不可测，玩笑开过头会生气；睡觉前会温柔地看着自己，揉揉自己的头发，伸手关掉开关，一起进入甜蜜柔软的梦乡；会在挤公交时候，不动声色将自己圈在内侧，宽阔的后背挡住外面的一切。 萧焕的出现，童铭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人生中缺失了很久的爱意，不完整的人生被他填满，童铭一度觉得，不会有比和萧焕在一起更快乐的时光了。 但抛开爱情，自己真的了解这个男人么？童铭忽然有点茫然。 夜风轻柔，拂过发梢。 陈棋不知道童铭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好声好气道：“我先去开车过来，你等我一下下哦。”转身走几步，又不放心回过头，“你别动哦！就站在这里。” 一路陈棋小心翼翼，不敢搭话，也不再提周铎的事了。 一路开到宿舍楼下，陈棋准备下车，忽然被童铭拉住。陈棋询问地回头看了一眼，童铭咬咬牙：“今天的事，别和梁朕说。” 陈棋沉默了一下：“放心，我知道了。” - 童铭回了房间洗了个澡关了灯，躺在床上发呆，起初还胡思乱想，后来脑子干脆一片空白。但又睡不着。他告诉自己要相信萧焕，也许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也许直接问萧焕会好一点。可又怎么解释自己就躲在隔间里没有出来的呢。 童铭烦躁地翻了个身，忽然听见开门声。 童铭一愣，悄悄地闭上眼，假装睡着。 - 萧焕回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他知道童铭已经睡了，但因为晚上发生了太多，他在电梯里踟蹰了片刻，还是按了童铭的楼层。 屋里没有灯光透出来，应该已经睡了。 萧焕尽量小声地打开房门。 童铭没拉窗帘，月光温柔地洒进来，落在他的脸上，睫毛在脸上打出一圈影子。 萧焕轻声走过去，跪在童铭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仿佛宣誓般，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虔诚的吻，无声地用口型说了声“晚安”，悄悄离开。 “咔嗒”的关门声后，童铭无声地睁开眼，心里莫名酸涩，一眨眼，一滴眼泪就顺着眼角滑下来，消失在枕头里。 - 童铭睡了一觉醒来，已经九点多了。一觉醒来感觉世界变了，桌子上放了一笼小笼包，馄饨还冒着热气。童铭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想自己最近好像并没有捡什么田螺姑娘回家。 田螺萧焕从卫生间出来，破天荒没数落童铭起得晚，只是稍拧了一下眉头，喊童铭去刷牙吃早饭。 童铭打着哈欠下床，顺口说了句：“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萧焕有点心虚，避过童铭视线：“赶紧刷牙，早饭凉的快。” 童铭察觉到了他一瞬间的躲闪，没说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转身进去刷牙。 童铭一副要把牙都刷没了的架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顶着鸡窝头，又想起乐正宇无论什么时候都一脸淡漠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更加生气。 萧焕倚在卫生间门口，安静地看着童铭刷牙。 童铭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含着牙膏含糊不清：“你别看我啊，快去吃早饭。” “我吃过了。”萧焕勾起嘴角，“快点吃，一会儿去医院。” “？？？”童铭一头雾水地吐掉牙膏沫。 萧焕伸出手指擦掉他嘴角的泡沫，无奈道：“陆辛哥的孩子出生了，凌晨三点十七分。” 童铭瞪大眼。 萧焕揉了揉他脑袋：“抓紧时间。” - 刚出生的婴儿被放在母亲床边的婴儿床里，眼睛都没睁开，皮肤红红的，被包成一团，安静地睡着了。 雨茜趴在婴儿床的护栏上，眨巴着眼睛看她那从天而降的弟弟，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被那柔软的质地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又不确定地戳了戳，被弟弟可爱坏了。 “叫希望，”陆辛看着孩子，小声说，“希望他能给我们带来希望。” “一定可以的。”萧焕第一次接触这种好像来自另一个星球的小怪物，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惊动了他。 童铭跟着雨茜一个戳这边脸，一个戳那边脸，玩的不亦乐乎。小东西被闹醒了，嘤嘤嘤两声，两个罪魁祸首立马收回手。雨茜瞪着眼恶人先告状：“童叔叔，都怪你！你要把我弟弟弄哭了！” 童铭欲哭无泪：“你个爱打小报告的。” 雨茜嘴一噘，屁股一翘，一咕噜从床上爬下来，拉着陆辛的衣服撒娇，说要找宁伯伯。陆辛急忙拎小鸡似的把她拎起来：“你怎么又不穿鞋？不穿鞋就不给你找宁伯伯了！” “谁说不让雨茜找我了？” 熟悉的腔调从门口传来，房间里所有人都是一愣，齐齐地被门口突然出现，大步流星进来的男人吓到了。 雨茜最先反应过来，一撅屁股熟练地从陆辛腿上爬下来，屁颠屁颠地扑到来人怀里撒娇：“宁伯伯！”然后献宝似的指着自己弟弟，“宁伯伯看！这是我弟弟！” 宁远修亲了亲雨茜的脸蛋儿，好整以暇地环视了一圈病房里一脸震惊的众人，慢悠悠地开口：“怎么？走了一年，都不认识我了？” 第九十三章 这事儿要从两天前说起。 宁远修掐指一算，陆辛第二胎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也没听到陆辛有什么消息。宁影帝是个有原则的影帝，没事儿绝对不主动找助理，也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每礼拜三晚上准时推掉一切事情巴巴地等陆辛发视频过来的这码事。 宁远修不耐烦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忽然灵光一现，想想自己也一年没回国了，四处漂泊跟没了根似的，是时候回去了！ 宁远修很满意这个理由，于是就指示新助理打包好了行李，订了机票，也没和国内打招呼，赶着晚班的飞机就回国了。 宁影帝即便在飞机上被哭了一夜的熊孩子吵得差点冲动地把那熊孩子拖起来吊打，下飞机时候却依旧是气定神闲意气风发。不过还没出海关，就被热情的粉丝认出来了，围观群众，不，围观粉丝迅速围了上来，机场不得不出动保安维持秩序。 宁远修难得生出的一点近乡情怯的心情被粉丝的热情一扫而光。 - 宁远修回来了！ 即便回得低调，这消息在一瞬间铺天盖地席卷了所有娱乐新闻的头条。宁影帝一年前不知不觉离开众人视野，又在这时候出人意料地回来，工作室的电话瞬间被打爆——宁远修这次回国，难道是接了什么大制作回来大施拳脚？ 而那些媒体并不知情，宁远修息影，是萧荣劾把王勍那一页揭过的底线。 而为了防止蠢蠢欲动的火苗舔上油桶，olivia迅速在此之前将火苗熄灭了。宁远修工作室第一时间发布公告，宁远修这次回来只是为了私人情况，并没有复出的打算。 olivia立即给宁远修打电话，一接通就二话不说地把他的自作主张骂了一通，在宁远修一句懒洋洋的“难道你不想我么”之后，olivia哑口无言，真是败给他了。 “晚上一起吃个饭，为我干儿子的出生，你们都得来。”宁远修戳了一下希望粉红色的脸蛋儿，希望吧唧嘴吐了口唾沫，睡得无比幸福。雨茜在一旁献宝似的：“宁伯伯，我弟弟好可爱对不对！” 宁远修左看右看没看出这红皮的小玩意儿哪里和可爱这个词搭上边了，但心里却止不住地柔软，于是微笑着说：“是啊，很可爱。” 小孩的心思总是四月的天说变就变，雨茜歪着头：“那我可爱还是弟弟可爱呢？” 简直就是世界难题。 童铭笑出声，萧焕在底下掐了把他的腿，童铭憋住了。 宁远修轻飘飘地往萧焕那头看了一眼，捏了捏雨茜的脸蛋：“希望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男孩子，雨茜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 众人投去钦佩目光，此答案堪称满分模板。 - 又待了一会儿，宁远修起身打算走，陆辛想送，宁远修道：“你还是趁现在多陪陪老婆孩子吧，现在我回来了，以后有的你忙的。” 宁远修回来不能复出，又谈何忙呢。陆辛飞快地和萧焕对视了一眼，神色复杂，萧焕对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童铭察觉到了，不知道他俩在打什么哑谜。 宁远修自然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打电话颐指气使地让倒霉催的新助理订晚上吃饭的酒店包厢。 “我送你回去，顺便聊聊公司的事。”萧焕起身。 宁远修一脸如临大敌，萧焕可以读出那是虽然我不排斥和你一起走但我又懒得听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放心去飞我不拦着你的意思。 萧焕：“……远修哥，这次回来了，公司的事情还是……” “还是你们负责吧，每季度的报表我都有看，天哪简直无可挑剔！你们真是太棒了简直就是公司发展的发动机！我根本没法想象没了你们公司该怎么办……”宁远修飞快地说。 萧焕话噎在喉咙里，一时间觉得竟无言以对。 宁远修松了口气：“那好了，就这样了，我先走了，晚上六点半，园和酒店雅诵厅，谁不来就卷铺盖走人吧！”宁远修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最后露出个手挥了挥算是拜拜。 - 看了希望，萧焕去公司，顺路送童铭回宿舍。 一路上童铭一反常态地没说话，好像一天的开心都已经在医院看到希望时候透支掉了。萧焕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心情不好？” 童铭出了医院，满脑子又开始循环昨晚听到的事情，想起来乐正宇约萧焕今天晚上见面，忍不住问：“今晚宁老师请客你去么？” 萧焕理所当然道：“去啊，不去等着被解雇么？” 那就是要爽乐正宇的约了？童铭不说话了，胡思乱想起来，难道他们改了时间？难道昨晚是自己听错了，和乐正宇说话的人不是萧焕？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一切都有可能。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自己紧张了一晚上加一个白天，不是白紧张了！ 童铭还是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稍稍放了心。 萧焕又问：“昨天手机没电了，充电一看才看见你和陈棋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出什么事了？” 童铭犹豫片刻，摇头道：“没什么事……” 萧焕抬眉。 童铭慌不择路地解释：“真没什么事！就是我和陈棋闹着玩呢……谁能打通你电话……” 萧焕哭笑不得：“你们真那么无聊？” “对啊。”童铭点点头，又补了一句，“就是那么没事儿找事儿。” 萧焕看了童铭一眼，不再追问。童铭藏不住什么心事，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萧焕不会强迫童铭说，打算回去找陈棋问问。 - 到了宿舍，童铭刚下车，恰好遇上陈棋准备去公司，于是陈棋便搭了萧焕的便车。陈棋坐在后面，偷偷摸摸从后视镜打量萧焕的表情。 萧焕看了他一眼，陈棋瞬间移开视线，抬眼望天。 这俩小子今天都不对劲，萧焕先发制人：“陈棋，你有什么和我说的么？” 陈棋一惊：萧焕表情严肃得很，难道已经知道童铭被周铎摸手的事了，要是他已经知道的话为什么他还没杀了我，难道童铭已经告诉萧焕了，不，要是他提前说了一定会通知我的，天哪，说好的谁都不说呢，怎么办，我到底是坦白还是不说…… 陈棋最终还是选择忠于承诺，眼一闭脖子一横慷慨就义：“哈哈哈梁老师你想什么呢，我有什么能和你说的啊……” 萧焕耐心提示：“昨天电话……” “什么电话啊，”陈棋装傻，“啊，那是我同学刚做的一个软件，拿来让我试用一下，就是闹着玩呢您别多想！” 一个个都不肯说，口风紧得很。 萧焕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不再问。 陈棋松了口气。 萧焕又问：“你现在去公司干什么？” 陈棋挠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我去报销啊，这不是到时间了么，我先把这个月的□□记上。” 萧焕点头：“钱要定期报销，□□要对上，仔细点别弄丢了。” 陈棋郑重其事地把右手放在胸前：“请组织放心！绝对有一分报一分，绝无虚报！绝对忠诚于国家！” 当然，也没人看见，陈棋掏口袋时候，一张□□轻飘飘地被带出来，落在车座下。 - 陈棋很抓狂，他出门前数得好好的□□，到了报销的时候居然发现昨晚五百七十六的自助餐□□不见了。财务小妹冷着一张不近人情的脸：“不行，我们是有规定的，公卡里少了的钱必须要和□□对上，否则就不能报销，还有，现在钱少了，你得把少的钱补上，否则到时候查账你得赔的就不是这五百七十六了。” 陈棋欲哭无泪：“我真的只是找不到□□……” 财务小妹一脸“sowhat” 陈棋自暴自弃地点头：“好好好，你赢了，我再去找，找到再来报销。” 财务小妹：“慢走不送。” - 萧焕处理完公司事情出来，已经将近六点，他根本没有打算赴乐正宇的约，打算去接了童铭，然后一起去宁远修的局。 童铭已经在楼下等了，不知和谁打着电话。萧焕驱车靠近他，按了两下喇叭。童铭一边打开车门上车，一边说“你好好找找吧，反正不在我这儿，或者等我回来和你一起找”，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萧焕伸手替他系上安全带：“谁电话？” 童铭把身子往后仰，方便萧焕动作：“陈棋，他今天去报销，一张□□搞丢了。” 萧焕有点无语，刚嘱咐过他保管好□□，一转身就弄丢了。 童铭道：“快六点半了。” 萧焕发动汽车：“来得及，我和他说了我们七点不到的样子能到。” 七点。 童铭被这个时间触动了神经。 “怎么了？”萧焕问。 童铭看了他一眼，道：“没什么。” 这个时间就像压住心里的石头，童铭无意识地不停看表，直到时间转过了七点他才松一口气，看着萧焕一脸神态自若地和桌上人聊天喝酒，愈发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萧焕听宁远修说着他在国外一年的趣闻，忽然觉得工作之余和老熟人就这样毫无芥蒂地轻松谈天才最是舒服。这时候工作手机忽然振起来，萧焕看了一眼，是乐正宇。萧焕不易察觉地微微皱眉，伸手按掉了，下意识往童铭方向看，童铭正在奋斗一只螃蟹腿，没空搭理自己。 萧焕放下心，继续聊天。没隔一会儿，手机又振起来。 萧焕按掉，又振，周而复始。 萧焕觉得烦了，难道乐正宇也有个同学做了个自动打电话的软件，顺便还拿自己当试验品？ 手机再次振动，这次短暂的两下短信提示。 萧焕犹豫片刻，划开了短信。 下一瞬间，他觉得全身血液都向下散到脚底，背后冒出一层虚汗，酒席见的聊天声突然退得很远。 - 乐正宇发给他的是一张照片。 诊所门口的路灯下，他亲吻童铭额头的照片。 第九十四章 窗帘被透窗而过的风高高扬起，乐正宇放下手机，赤着脚从落地窗边离开。他没有坐到沙发上，像刻意把自己蜷起来似的，挤在了沙发和茶几中间。 茶几上是摊开的彩纸，“小宇生日快乐”几个字像被揉成一团，又被后来的人小心地摊开抚平，用透明胶把破碎的边缘粘了起来。另几张纸还没剪，用铅笔勾出“永远爱你的焕”的字样，看上去不甚清晰，也许因为时间久了，开始变得模糊。 乐正宇静静地坐着，仍由钻进来的夜风小心翼翼扬起他的发梢。他手指神经质地摩挲地茶几上的手机，等着屏幕暗下去，按亮，再暗下去，如此重复。 - 萧焕狠狠地捏着手机，他不知道这张照片从何而来，既然在乐正宇手上，那绝对不会是普通狗仔偷拍那么简单。难道乐正宇一直派人跟踪自己？他派人跟踪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 萧焕眼神沉下来，迅速笼上一层阴鹜，他起身出门到走廊尽头，按下重播键。 那一头隔了很久才接起，漫长的等候音告诉他，正因为你刚才不接电话，所以才要让你备受煎熬一下。 电话接起，对面没说话。 萧焕沉声：“你到底要怎么样？” 对面还是不答，如果不是能听见对面深深浅浅的呼吸，萧焕几乎以为是乐正宇把手机放在一边，人早已走掉了。 乐正宇还是没说话，仿佛进行一场对峙。 最终是萧焕败下阵来：“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隔了一会儿，对面轻飘飘道：“还是万都花园，我一直没走，一直……” 萧焕挂了电话。 乐正宇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通话结束”，隔了一会儿，兀自把没说完的半句话接了下去，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一直在等你”。 - 萧焕又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靠近的服务生都避退三舍，恨不得绕道走，总觉得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浑身冒着生人勿进的阴桀气场，稍有不慎就会被误伤。 萧焕深深地出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包厢，一转身见童铭正走过来，只是略一怔忡，迅速敛去眼中的阴霾，走上前揉了揉童铭后脑勺：“怎么出来了？” “看你出来很久没进去，就来看看。”童铭解释道。理由很充分，而他自己明白，是因为看萧焕拿着手机出门，心里无法避免地开始神经质地怀疑，始终坐立难安，这才跟出来。 萧焕把手放在童铭肩上，轻轻推着他往回走，一边道：“没什么，就是打个电话。”停顿一下，又欲盖弥彰似的解释，“袁少约我现在去谈点事，我一会儿就得走。” 童铭垂下眼。萧焕平时要做什么，除非自己问了，或者和自己有关，否则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报备。童铭淡道：“哦，知道了，工作要紧。” 萧焕心里有愧，暗地捏了捏童铭的手：“事情比较急，我就不回去了，帮我和大家说一声。”又补充道，“东西我先不拿了，我尽快回来……” 童铭笑了一声抬头，眼睛是全是笑意：“知道了！你今天好多话，赶紧去吧，早点回来，等着你。” 萧焕顿了顿，忽然不敢看童铭的眼睛，趁着周围没人迅速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转身离开。 童铭看着萧焕的背影，怎么也觉得像是落荒而逃。他眼睛中的笑意一点点冷去，伸手揉了揉萧焕落下的吻，心中似有巨手，心脏被捏得生疼。他怔怔地站在走廊，看着萧焕越来越远，心中有无限的悲伤，觉得似乎萧焕就要这样走出他的世界。 - 乐正宇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很久，指尖明灭的烟火烧到关节，乐正宇察觉到了，随手一抛，烟头落在满得快溢出来的烟灰缸里。真正的夜色笼罩了整座城市，灯火的倒影落在落地玻璃窗上，乐正宇怔怔地看着窗外。 他要来了。 “咔哒”。 开门声，带进来一阵风，乐正宇被风迷了眼，眯起眼睛看去。 高大的身影隐在暗处的玄关口。 乐正宇一怔，随即飞快地站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惊喜与不敢置信，他迎上去，却在对上萧焕沉如黑潭的目光后顿住脚步。 萧焕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飞快地扫了眼房间，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摆设，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幽暗的落地灯。他把视线落在乐正宇身上，冷冷道：“说吧，到底什么意思？” 乐正宇只觉得萧焕的话像当头一盆冷水，把他的欣喜的火苗浇得干净彻底。 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乐正宇没答话，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萧焕，答非所问：“你来了……” 萧焕皱起眉头，站在昏暗地门口，用沉默和乐正宇对峙。 窗户没有关上，夜风灌进来一室冰冷的呼吸。 就在这萧瑟的夜风里，乐正宇幽幽地开口：“你知道么，你死了之后，我一直做梦，梦里有你血肉模糊的样子，也有你活着时候的样子，梦里你一直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你，你知道么，做那样的梦，似乎一分一秒，都是在受煎熬，但我却又不想逃脱苦海。我明明能醒来，告诉自己这顶多只是一个梦，可是理智告诉我，不要醒，像这样，能在梦里看见那么久不见了的你，也是好的……我特别怕……” 萧焕沉默着，看着乐正宇着魔似的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眼中有千言万语，他冰凉的指尖攀上自己的鬓角。 “我特别怕哪一天醒来，就忘了你长什么样子……可是现在，现在你没有死，你还活着，虽然你样子变了，声音变了，但我还是能认出来……于是我又觉得，就算长相不一样，但只要是你，就好……只要是你……” 萧焕皱着某头拍开乐正宇的手，乐正宇一愣，收回手，在身侧捏起拳头。 大段句子固然动人，但想起自己曾经数年如一日石沉大海的热情最终换来的不过是背叛，萧焕冷去的血，怎么也无法为眼前这个在心里已经刻上“背叛”标签的男人热起来。更何况，他之所以会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一场交易，一场威胁而已。 萧焕从背后关上门。 乐正宇愣了愣，转身往回走。 萧焕顿了顿，旋即跟上。 乐正宇走到茶几前，不动了，愣愣地看着茶几上的彩纸。 萧焕瞥了一眼，不想再为对方作茧自缚的缅怀浪费时间：“说吧，你到底是叫人跟踪了我，还是跟踪了童铭？那样的照片，你还有多少？” 乐正宇凉凉地看他一眼：“我说不是我叫人跟踪的，你信么？” 萧焕皱眉看他。 乐正宇苦笑一声，他知道萧焕不喜欢别人和他打太极，于是直言道：“从胡湛那里拿的，他一直叫人跟踪童铭。” 胡湛。 这个人即便当初在宁远修工作室也不好把控，更何况现在是在圣帝。 萧焕又问：“他还把这些照片给了谁？” “周樱。”乐正宇道，“但周樱不吃这套。” 圣帝经纪人之间内斗严重不是一日两日，周樱不会浪费时间在打压其他公司的艺人上，胡湛签约了圣帝，心思却不在发展，周樱只会越来越烦他走歪道不思进取，所以胡湛只能另寻高枝，于是找上了乐正宇。 其实想要搞定胡湛并不难，最大的隐患反而是这个软硬不吃的乐正宇。上一世他倾尽一切都没能讨好他，这一世又该用什么法子让他闭嘴。 萧焕正踟蹰间，乐正宇忽然开口：“你和童铭……是在一起么？” 萧焕并不打算回避，直言沉声道：“是。” 乐正宇又不说话了，从茶几上取了一根烟，点起了，也不抽，就那么夹在指间。 萧焕复杂地看着他，能清晰地听见他每一声混沌、气若游丝的呼吸声，随着烟雾一起，弥散在空气里。 不知过了多久，萧焕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乐正宇放过童铭，对方却淡淡地开口了：“和童铭分手，我就让胡湛停下来……” 萧焕没答话，眼神愈发沉起来，看着乐正宇纤细白净的脖颈，萧焕咬牙。 乐正宇忽然抬头看萧焕，眼神里带着一丝疯狂，甚至勾出了一丝微笑：“想杀了我么，萧焕？”他缓缓地站起来，逼近萧焕，眼中的疯狂一点点放大，伸手抓住萧焕的手腕，像握住了救命稻草，“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吧！我做梦都想你杀了我，然后我们共赴黄泉，怎么样？或者你让我杀了你！然后我自杀！我放过童铭，我们两个一起去死，就我们两个！怎么样？” 最后一句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萧焕不答应。 萧焕后退一步，一根根掰开乐正宇的手指，语气冰凉，一字一顿道：“别疯了乐正宇，从前我强迫你和我在一起是我的错，我拿一条命还你，已经两清了。” 乐正宇后退一步，疯狂褪去，冰冷的现实陈列眼前。 是，萧焕的骨子眼里是商人，即便在爱情里他是个无私奉献的幼稚鬼，当抛开爱情，他的眼里只有交易而已。 只是交易而已。 第九十五章 “其实我找你来，不是说这些。”乐正宇终于长出了口气，像是心力交瘁般开口。 萧焕早就知道，照片不过是乐正宇强迫他出现在这里的一个手段，而真正的内容绝不只是那么简单，老实说，乐正宇能进入真正的话题，他反而松了口气。 “萧荣劾想对付你……”乐正宇红着眼眶斜了萧焕一眼，“不只是因为你锋芒过盛，他觉得你像一个人……” 萧焕眉心蹙起。 “像……萧焕。”乐正宇说完嘲讽地笑了笑，这个说法真有意思，自己像自己。 萧焕微眯起眼：“他逼得宁远修退出影坛，却没能动得了他的公司，我早就知道会成为他的目标。” 乐正宇摇头：“不一样，这不一样……萧荣劾会想让宁远修失去一切，可对萧焕，他是另一种对付的方法。”乐正宇抬头看萧焕，眼底一片萧瑟，“你以为你当时坠楼，真的只是意外么？” 萧焕一怔，随即心内升起一阵暴虐的情绪——所以乐正宇知道萧荣劾当时就处心积虑对付自己想致自己于死地，可他从来没有提醒过自己，自己当初的爱就那么不值钱，让他费尽心思想逃开，甚至和对手一起联手来害死他？ 他努力压抑住爆发的冲动，抬了抬下颌，语气里藏了寒冰；“继续说。” 乐正宇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火星压在手掌心，仿佛感觉不到烫：“他当初买通你身边的人，长期在你的食物放抗抑郁的药物，所以最后你死了，尸检结果是你因为压力过大，长期患有抑郁症，所以才跳楼自杀……” 一切都合情合理。 所以没有任何人怀疑自己的死因，只因为早已经有了万全的对策。 多么完美的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萧焕冷笑出声：“所以你曾经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是因为你知道里面有抗抑郁药成分？”原来自己曾经，真的是被所有亲近的人算计，爱人、亲人。而现在，他已经是梁朕了，虽然没有萧焕那样有权有势，但有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爱人，还有毫无二话信任自己的朋友，似乎是比孤家寡人的萧焕，要幸运多了。 暴戾的情绪忽然就烟消云散，接踵而至的是平静后，如同夕阳余光落在湖面上的一点温柔。 乐正宇将烟揉碎在掌心，急切地站起来：“所以我想补偿你，只要你愿意，我手里有萧荣劾这几年非法盈利的证据，还有，当初你给我的那些圣帝股份，我都可以还给你……” “所以条件是什么？”萧焕戏谑地看他。 乐正宇一愣，喃喃道：“只要你和他分手……” 萧焕出了口气，忍不住笑出声。 乐正宇怔怔地看着他靠近，高大的身影笼罩下，萧焕伸出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暧昧地靠近仿佛是一个拥抱的姿势。乐正宇鬼迷心窍地伸出手想环抱住萧焕，耳边冰冷的声音把他动作钉在了原地。 “乐正宇，就算我死，也不会和童铭分手，你死心吧。” - 晚宴结束，宁远修还不尽兴，可陆辛得回医院，olivia还有工作，萧焕也不在，宁远修环住童铭的脖子，开玩笑道：“怎么样小兄弟，咱们再去个ktv。” 昔日偶像，今日兄弟。 童铭大大感叹着这世事无常，但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婉拒：“不了宁老师，我唱得不好……” “别呀！”宁远修以为他谦虚，不由分说道，“就这么定了！反正ktv就在隔壁，咱俩唱，不管他们！” 盛情难却，童铭只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好好好，顺手给萧焕发了个短信。 进ktv五分钟后，宁影帝借尿遁，生无可恋地溜走了，童铭左等右等他没回来，打个电话一问，宁影帝掩饰得很有想法：“那个，我可能今晚喝多了，上完厕所就忘了还在ktv这回事儿了，可我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车上了，这可怎么好呢……” 童铭从善如流：“那您早点回去休息吧，刚回国一定累坏了……” 宁远修忙不迭道：“好好好。” 挂了电话，开车的小助理很贴心：“那宁老师，现在回家是么？” “回个鬼，”宁远修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去医院。” - 童铭一个人在ktv包间里，灯影明灭，他随便点了几首歌，开了原唱。 萧焕没有回短信。 童铭没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就开始吃果盘，两百多一份的果盘，就那么随便丢了真是太浪费。 童铭戳了一块西瓜，忽然想起当时还住在诊所时候，萧焕一手帅气的刀工把他彻底惊艳，可自从离开诊所，他再也没动过那些东西。而自己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萧焕工作的时候才是真实的他。 可自己呢，从一个也许就那样碌碌一生的小医生，似乎是一步登天成了当红的明星，可这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童铭想起曾经胡湛说的，他被保护的太好。现在，萧焕不再对他的前景步步小心，他也如愿以偿获得更多机会，变得更红，有了更多粉丝和片约。而再一看，却又觉得有些四顾茫然，他努力想要跟上萧焕的步伐，却永远落在他身后。萧焕的过去他一无所知，而萧焕的现在，他似乎也只能触到表面。 童铭忽然觉得，他认识的那个萧焕，不知不觉中从水面沉到了未知的水底，而自己仿佛刻舟求剑，舟已离航，自己站在船头四顾茫然，不知如何才能找到那把剑。 - 那厢宁远修不由分说地赶走了小助理，大晚上逗留在医院戳婴儿玩，陆辛终于忍无可忍：“远修哥，不早了，改回去休息了。” 宁远修两手一摊：“司机走了，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陆辛总算明白为什么晚上吃饭宁远修不让他喝酒，认命地叹口气：“那好吧，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家。” 一路安静，时隔一年再单独相处，陆辛还有点不习惯，随便偏头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他那一翘尾巴自己就知道对方是要拉屎还是撒尿的影帝老板手肘架在车窗边，托着头，直直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情绪。 陆辛有点尴尬：“咳。” 宁远修视线挪都没挪一下：“瘦了。” 陆辛：“？” “我说你瘦了。”宁远修直起身，借着酒劲，左手危险地爬上陆辛的脖子。 过处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陆辛颤颤巍巍，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老佛爷了。 陆辛没躲，宁远修又再接再厉地靠过来，冲他耳边呵了一口气，结果没收住，打了个饱嗝。 宁远修：“……” 陆辛：“……” 暧昧气氛一扫而光，宁远修冷着脸瞥了陆辛一眼，陆辛立马把差点破口而出的笑吞回肚子里，诚恳道：“老板我错了。” 宁远修哼了一声，往嘴里塞了一片口香糖，把座位放倒，闭目养神。 这股子颐指气使的样子，陆辛总算是觉得宁远修真真切切地回来了。熟悉的路灯在两旁一晃而过，陆辛忍不住微笑。忽然觉得，开在这条熟悉的路上，身边坐的是这个喜怒无常的老板，简直是不能再幸福的事了。 开车进了车库，停在固定停车位，陆辛从自己那头出来，又去另一头给宁远修开门。 拉开车门，宁远修似乎睡着了，陆辛轻声喊了他一声，忽然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陆辛吓一跳，顺着力道下一秒就跌跌撞撞进了副驾驶。宁远修蓄谋已久地将他压住放倒了车座上，顺手带上了车门，按上车锁。 陆辛回过神来，就已经成了倒在副驾驶座上的姿势，身上压着宁远修，对方似乎在努力掩饰，可呼吸声还是出卖了对方的一丝慌乱。 陆辛一阵心慌，不知道宁远修想做什么，他努力侧过头，避开宁远修近在咫尺的呼吸，不敢大声：“远……远修哥，你……你……” 宁远修把头埋到陆辛颈侧。 车厢内无限安谧，两个人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似乎一大声，事情就会向诡异的方向发展。 他怎么了？宁远修出国一年，早就无数次问过自己。 第一个礼拜，一切正常。 从第二周开始，这个被他压在身下的男人，就开始隔三差五地闯到自己的梦境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宁远修找到问题的症结，却找不到那破解的秘方。 知道他终于回来，再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张脸，看到他紧张，看到他讨好，看到他见到自己一瞬间的震惊和无意识的欣喜，宁远修忽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喝酒，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不让他喝酒，是想让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宁远修张口，狠狠地咬在陆辛的脖子。陆辛闷哼一声，宁远修有点舍不得了，松了口。 陆辛在一片慌乱中，听到宁远修闷闷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如果不能接受，现在就推开我……” 陆辛挣扎了几下，一只手臂用力推开了宁远修。 宁远修直起身，浑身僵硬，瞬间赤红了眼，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欲开车门。忽然又被扯住领带。 陆辛脸有点红，似乎是鼓足勇气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手臂压在下面了，不太舒服……” “……”宁远修眼神危险。 陆辛叹了口气，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提起身子，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轻声道：“老大，我很想你……” 第九十六章 宁远修就像一瓶开了封的高浓度酒精，一触即燃，还要托晚上灌得一肚子酒精的福，宁远修下一秒夺过主动权，扣住陆辛的后脑勺不让他离开，舌头长驱直入，像是收复失地般扫荡着阔别已久的一切。 狭小的车窗内，气氛顿时变得火热。 车库黑暗一片，门闸已被放下，车内亮着的幽幽灯光，成了此时暧昧的催化剂。 陆辛起初还能清醒地产生了宁远修是在恶狗扑食的错觉，还想着要是宁远修知道他在自己的脑海里变成了一条恶狗会不会又傲娇，逐渐被灼热的呼吸烫得模糊了神智，轻喘着回应着逐渐加深的吻，任由本能支配接下去的一切。 隔了很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宁远修腾出一秒钟思考需不需要回别墅，答案是等不及了。长期禁欲，一旦惹火才愈发不可收拾。 喘息着拉下对方的拉链，宁远修忽然想起来，松开一只手在口袋里掏出。 陆辛哭笑不得，原来是早有准备。 宁远修抬了抬眉毛，陆辛明白他这是“你有意见么”的意思，忍住笑，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宁远修眼疾手快地扣住他那只手压在他头顶，用牙撕开包装。 将东西塞在陆辛空着的手里，顺势弯下腰，在对方耳垂上落下个灼热的吻：“帮我戴上……” - 萧焕走到楼下，夜风萧瑟。 他脑子有些乱，放狠话虽然不是一时冲动，但他心里隐隐担心，倘若乐正宇真的狠下心来对付童铭，他又该如何应对。 开车出了小区，他才忽然想起进行到一半的宴席，想打个电话跟童铭说自己马上就回去，看到了童铭半小时前的短信，于是驱车往ktv去，半途接到袁少卿电话，约自己现在过去一趟。 萧焕想着这是不是老天冥冥之中注定的，他拿袁少卿当借口，对方却真的赶趟似的找上门来了。于是只能给童铭打电话，让他一会儿先回去，自己这里会晚一些。 袁少卿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将萧焕托他带回来的手表给他，顺便抱怨几句和大哥争家产不容易，做生意不容易，再旁敲侧击地打听宁远修回来的打算。 萧焕四两拨千斤地避重就轻而过，袁少卿倒是忽然一本正经起来，道：“梁朕，我们说好的宁远修不能再接任何国内的影视，否则我也不能保证圣帝又会施什么绊子。” 萧焕道：“我有分寸。”其实用不着宁远修，圣帝还是会对付公司，不过是早晚的功夫。 坐了没多久，萧焕借口回去。 袁少卿道：“怎么？急着回去见你那金屋藏的阿娇？” 萧焕一笑，避而不答，袁少卿若有所思，暧昧道：“恭喜恭喜。” - 萧焕急着赶回宿舍，童铭还没回来，他敲开隔壁陈棋的门，陈棋还在打游戏呢，就被拽出来，一脸懵逼：“啊？我不知道啊，戴着耳机没听到声音。” 再给童铭打电话，手机却关机了。 萧焕只能打电话问宁远修。 “操！”宁远修第n次挂断不合时宜地响起的电话后，陆辛的手机再接再厉地响了。宁远修赤红着眼看了来电人，是萧焕，只能咬咬牙停下动作。还没开始就被打断，宁影帝的压抑的怒火几乎要掀翻整辆车。 陆辛从情迷意乱中回过神，趁机喘了口气，抬起身子看了一眼：“梁朕，肯定有事，否则不会这么一直打。”说着要伸手去接，宁远修先他一步接通了，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那头萧焕也是一愣，但也来不及想为什么宁远修和陆辛在一起却不接自己电话反而接了陆辛的，开口就问有没有见到童铭。 宁远修不爽道：“你自己让他等你回去接，你现在来问我？” 萧焕被他一噎，沉声道：“知道了……我再去找找看。” 宁远修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陆辛犹豫地撑起身：“要不要帮忙去找一下？” 宁远修翻了个优雅的白眼：“都是成年人了，一个大男人跑不丢的，哪儿轮得着你圣母病。更何况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说着双手往前一推，陆辛应声倒回车座，看着宁远修危险地逼近，呼吸游离过脖颈，带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宁远修满意地在他发红的耳垂上落下一个吻：“我们继续……” - 萧焕挂了电话，闭着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踩油门往ktv开去。 其实童铭也没有乱走，萧焕让他先回去，他就结了账出门打了个的。结果司机是个新来的外地人，七拐八拐地绕糊涂了童铭，顺便把自己也绕晕了。 童铭看着计价器上的钱，冷汗直冒，他身上一共也没带几块钱，连忙叫停了。 司机不太好意思，不肯收钱，还一定要送童铭到目的地。童铭一叠声地拒绝了，生怕再坐下去就开到隔壁省去了。 童铭用还剩百分之一电的手机强撑着导了个航，才看见大概路线和走路时间，手机屏幕就暗下去，任童铭怎么捣鼓都没能再苟延残喘一下。 一下车，夜风就从领口长驱而入，虽然快到夏天，空气却仍带着凉意。 这条路上鲜有人走，童铭凭着手机没电前的一点记忆走着。马路对面有几个路过的女孩子似乎认出童铭，犹豫着没过来打招呼。童铭想了想，主动送上门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女孩子们惊喜又惊讶地说不出话，手忙脚乱要合影签名。 童铭一一满足了，又不好意思地报了个地址，问怎么坐公交。 女孩们七嘴八舌地指了路，童铭一个脑袋四个大，总算搞清楚了怎么走，和她们道了谢，女孩们还强行要陪童铭等公交，说他一个人大晚上等车不安全。 童铭；“……” 总算车慢悠悠地来了，末班车，车上只有最后零散坐了几个昏昏欲睡的人。 童铭和女孩们挥挥手上了车。 车门关了，童铭翻遍口袋，发现没带零钱。 童铭和司机大眼瞪小眼，司机很严肃：“年轻人，没带零钱？” 童铭点头。 “公交卡呢？” “没……没带……” “整钞有么？” 童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 司机抬了抬下巴说投吧，一会儿你就坐门口这儿，有人上车就跟他们收钱。 童铭欲哭无泪：“哦。” - 然而事实是，大晚上的根本没人坐车。 童铭靠着入口处的护栏站着，公交上总是有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那种力量似乎和周公蓄谋已久，争先恐后地来寻人下棋。 司机开得特别慢，晃晃悠悠的，像催眠的摇篮。童铭站得迷迷糊糊的，司机到了一站，有人上车，童铭下意识伸手：“两块钱，不用投币了，给我就行。” 来人没给钱，也没刷卡，童铭抬眼看，一下子就吓醒了。 眼前居然是萧焕，脸上笼着一层冰霜，还源源不断向外输送冷冽的气场，司机一下子也被他吓到了，回过神，吞了吞口水道：“那啥……那哥们儿你……你坐不坐车？刷卡或者给两块钱给那个小兄弟，他……” 萧焕冷冷地一瞥，司机把没说完的话吞回了肚子。 萧焕一言不发，拽住童铭手往车下走。 司机如临大敌，磕磕绊绊地警告：“那个谁，这……这你想做什么，喂！” 童铭连忙解释说：“诶，这是我哥！那个，钱不要了，您慢走！” 童铭后脚一迈出车门，司机立马关上自动门，逃命似的蹿走了。 进了萧焕的车，童铭印象里从没见过萧焕像这样，小心翼翼系上安全带。萧焕完全没有开车的意思，童铭犹豫了一秒钟，侧身过去想帮他系上安全带，身子探到一半，忽然被抱住。 童铭：“？？？” “别让我找不到你……”萧焕哑声道。 从宿舍出来萧焕去了ktv，却被告知童铭已经结账走了，门童会议半天说应该是坐了出租车走的。萧焕又开车来来回回开了好几遍宿舍与ktv之间的路，都没见到童铭身影。虽然再三劝自己童铭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事，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直到他无意透过公交车车窗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即驱车追了上来，在下一个站台等到了童铭。 一直回到车内他都无法冷静，他甚至恨自己为什么要去见乐正宇，直到童铭真真切切地在他怀里，他才有了失而复得的感受。 童铭脸颊贴在萧焕的耳廓上，他的耳廓很冷，像结了一层霜，想必是在夜风里等了很久。童铭觉得自己心脏忽然变得柔软：“知道了。” 又拥抱了很久，萧焕才松开童铭，发动汽车缓缓往宿舍开。整个车厢，沉浸在一种橙黄色的安谧中。 童铭忽然道：“本来是想在ktv等你回来，结果没想到你要那么久。” 萧焕复杂地说了声“对不起”，自己也不知道这声对不起是因为刻意的欺瞒，还是因为没去接他。 童铭还是忍不住问：“你们聊了什么，聊那么久？” 萧焕含糊道：“就是公司的一些事，之后可能会有些合作，顺便他刚从韩国回来，我托他带了点东西。”后座的礼品袋里是一只定制手表，萧焕托袁少卿从韩国带回来，萧焕有些庆幸这块手表就在后座。 童铭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礼品，心想也许萧焕真的是去见袁少卿了。 萧焕道：“今天怎么忽然对我工作的事感兴趣？” 童铭心里有愧，觉得错怪了萧焕，连忙道：“没！没有的事。”又伸手往后一捞，把袋子拿到手上，亮闪闪地看着萧焕：“我能拆么？” 萧焕点头示意可以。 童铭拆了拿出来，一块纯手工制作的手表。 童铭在手腕上比划了几下：“咦？刚好我能戴？” 萧焕笑了：“本来就是给你的，你喜欢就好。” 童铭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飞到天上，美不滋地戴上，在萧焕眼前亮了两把。 萧焕不轻不重地嗔了一句：“别乱晃，开车呢。” 看着童铭乐得像个傻子，萧焕忍不住勾起嘴角。只是一个小小的慌都让他觉得几乎要抱憾终身。至于和童铭分手？萧焕不知道那样的自己还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活下去。 第九十七章 萧焕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公关力量，仔细提防着乐正宇会放出那颗□□，而那夜之后一切平静，乐正宇也没有来联系过自己，萧焕几乎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那个晚上的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但他私底下的大动干戈却惊动了宁远修，高层工作例会上宁远修漫不经心地提起此事，萧焕不能说实情，只道自己和童铭被偷拍了，收到了偷拍的匿名信件。 宁远修拍了拍额头，叹气道：“这帮狗仔就是一刻都不消停，他提了什么要求？要钱？还是要什么？” 萧焕只是沉声道：“我能应付。” 宁远修知道萧焕的脾气，更放心萧焕的手段，于是不再多问，感天慨地地发表感言：“都是世俗的眼光，老实说，喜欢男的喜欢女的有什么区别？老子就是高兴喜欢男的怎么地？就算有人偷拍到发出来我也不怕，大不了就不干了，反正我现在也息影了……”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摸了把陆辛的手揩了把油。陆辛默默地抽回手，宁远修不高兴地瞪他一眼，陆辛又无奈地把手放回宁远修手底下。 萧焕：“……” olivia：“……” 萧焕咳了一声，曲起食指扣了扣桌面：“好了，我来汇报一下这个季度的情况。” 宁远修在国外的这一年，萧焕大刀阔斧地对整个公司进行规划转型，不仅仅只局限于经纪公司和动作特技团队，萧焕开始走影视投资。去年投资的几部国内片子都收货颇丰，借着身体原主与好莱坞导演周寰的关系，萧焕由周寰牵线，同时投资了几部海外电影。周寰早已结婚，虽然婚姻生活并不幸福，放下心结后两个人倒是成了不错的朋友。周寰总算发现眼前这个人虽然还是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内里却似乎已经变了一个人。多一个朋友，多一个生意伙伴，何乐而不为？ 实际上，除了影视投资，萧焕想往更深一步走。他曾联系了刑景辉希望和他合作成立一个导演工作室，此举萧焕知道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他在这圈子里还未站稳脚，宁远修工作室目前实力也不足以让他有底气和一个如此高咖位的导演合作。但幸运的是刑景辉并没有言明拒绝，萧焕从他口气中听出跃跃欲试，便和宁远修商量让他去联系。 宁远修转着笔思考了一会儿：“我可以去聊聊看，要看老刑给不给我面子，他那个人你们是不知道，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损我，谁让我当时刚演他电影的时候还是个屁都不知道的毛头小子呢……” 萧焕点头：“好，除此之外，我还计划买下奇点网去年人气最高的小说版权，我已经安排人和网站方在谈了，由工作室牵头拍摄，我之前联系过了谢芒，他表示只要剧本合适，他愿意跟我们合作。” “谢芒？”宁远修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之前的事他还耿耿于怀。 萧焕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些情谊出了裂缝，就再难填补了。 “我倒是没想到，出去短短一年，公司好像是变天了，”宁远修复杂地看着萧焕，眼神里说不出是欣慰还是困惑，“我最初见到你就是被你的锋芒毕露吸引的，老实说，我一直都不信你是一个农民工出身，要是你真能和现在这么聪明，之前怎么会沦落得只是在工地打工……”宁远修又开玩笑，“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是借尸还魂，其实你并不是梁朕，哈哈哈哈！”宁远修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萧焕跟着扯了扯嘴角，心想这还真的歪打正着被你说中了。 宁远修笑够了，收了回来，一本正经严肃道：“不过说真的梁朕，公司发展快好是好，但未必就是好事。我年轻时候也是步步登天，但有圣帝当靠山，别人想动我却又不敢动我，只能私底下黑我。但现在不一样，我离开圣帝自己开工作室本身就是和圣帝撕破了脸后的做法，现在的一举一动，不但是圣帝，还有其他大公司盯着。现在不过是因为没有牵涉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真要去和他们分一杯羹，他们就不会这么仍由我们放手做了。” 萧焕沉思半晌，点头：“我有分寸。” olivia忽然放下酒红色的钢笔叹了口气，宁远修冲她抬了抬眉毛示意为什么叹气，olivia欣慰道：“只是忽然觉得，看了那么多年的脑残忽然长大了，感觉特别欣慰。” 宁远修：“……”又威胁，“你不要忘了现在谁是老板？” olivia耸了耸肩，一摊手：“没关系你可以开除我啊，如果你能再找到个人接手你的那群经纪人和艺人的话。” 宁远修：“……” 宁远修不高兴了，底下了掐一把陆辛的大腿。 陆辛“诶呦”一声，宽面条泪，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 操之过急。 萧焕反反复复地咀嚼这句话。 他的确是急于将宁远修工作室飞快地做大做强，能做到像圣帝那样的上市公司再与之分庭抗礼，但他忽略了一点——上一世他虽说也是决策果断不留余地，但那时候他的背后有一整个圣帝，盘根错节的巨树早上上一辈起就打好了地基。而宁远修工作室则是一颗移植的树苗，过多的阳光雨露，只会适得其反。更何况同在一片土壤中，身边骤然出现一颗野心勃勃地与自己争夺资源的小树，恐怕任何一颗大树都会警觉。 可萧焕知道自己不能慢下来，他太迫切想要站回那个食物链的顶端，因为在下面有太多的危险。萧焕自己可以承受，但他不希望童铭受伤。不知不觉中身边早已布满威胁，萧焕不知道那些□□什么时候会炸开。他和童铭就像被用绳索绑在了一起，他们各自将要面对的威胁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影响到了彼此。而这条路，一旦选择前行，就必须将血肉之躯化作钢筋铁骨，哪怕分肉错骨也必须坚持走下去。所以他必须要走在童铭前面，帮他把一切荆棘都砍掉，把路都踩实，才能放心童铭接着走上去。 - 原本宁远修工作室只租了写字楼的十五层，因为公司规模扩大，便多租下了上下两层。 萧焕正准备坐电梯下楼，刚好在电梯里又遇到了从楼上下来的陆辛。 这大概是知道宁远修和陆辛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单独相处。虽然认识了两年多早已熟悉，但每次与萧焕单独相处，陆辛总会觉得不太自在。这个男人虽然年轻，却虽然携带着一股子压迫，而主持公司的这一年，这股压迫劲头更甚，陆辛也不明白为什么萧焕明明只是笑着和自己打招呼，自己都会时不时产生学生见到校长的错觉。他的确担心过宁远修不在，萧焕是否会总揽大权最终反客为主，而现在宁远修回来，萧焕一如往昔的态度令他为自己当初那些龌蹉的心思羞愧不已，大概现在能明白宁远修为什么会毫无原则地相信萧焕，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萧焕和陆辛打了个招呼，随口问：“陆辛哥，提前下班去医院么？” 陆辛摇头：“不是，是去民政局。” 萧焕看着陆辛，等他的下文。 陆辛揉了揉鼻梁，苦笑：“本来和雨茜妈妈也只是为了生个孩子，为了雨茜。现在一切都好了，就该把事情了结一下了。” 萧焕一下子无言以对，只是沉声安慰道：“别担心陆辛哥，雨茜长大后会理解的，希望也会。” “我知道，”陆辛叹了口气，“只是，哎，算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库。 萧焕跟在陆辛后面一起出门，陆辛回过头笑了笑：“其实有时候想想，换条路走也挺好的，起码不用在自己不喜欢的路上走那么累。” 换条路走。 萧焕忽然想到什么，快步上前拍了拍陆辛的肩：“多谢了，陆辛哥。” 陆辛一愣，萧焕就已经大步流星地与他擦肩而过。 陆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谢我什么？” 第九十八章 陆辛一句换一条路走点醒了萧焕，萧荣劾虽然是圣帝目前的最高持股人，但他手中的股份也不过百分之二十，而萧焕生前持股的百分之三十一股份，其中百分之十在乐正宇名下，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一根据圣帝一早规定，如果不是萧焕亲手转让这份股份，那么就算他发生意外，五年内这百分之二十一的股份还是雷打不动归公司所有，这意味着，五年后萧荣劾才能真正掌握那部分股份。 圣帝在二级市场流通股并不多，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收购。而事实上，只要有办法拿回那百分之二十一，他就能成为现在圣帝最大持股人，可如何拿到那二十一的股份却又是个大问题。更何况，如果乐正宇是和萧荣劾站一边，就算他有本事搞到那百分之二十一的股份也没有办法。 从他死亡的那天算起，距离股权转让还有三年的时间。 萧焕忽然觉得眼前又开出一条小路，虽然未知，却还有希望。 - 陆辛开车接上雨茜妈妈，赶在民政局关门前把离婚证领了。 工作人员是个看上去青涩的女生，看到他们一年前才复婚又离婚，有些不敢置信又觉得可惜，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最终出门拿着离婚证，陆辛莫名觉得松了口气，他的前妻是个个性懦弱的女人，陆辛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两个软绵绵的受气包在一起，什么不开心的都往心里憋，最终爆发出来，发现彼此都已经累了很久了。 陆辛想把房子留给前妻，但这个女人总算下定决心要放下国内的一切去美国和父母住一起开始新的生活，拒绝了陆辛的好意。 前妻撩了撩长发，温温润润地笑：“恭喜我们，总算都解脱了，不知不觉都四十岁了，希望以后能真正自由。陆辛，对希望好一点，对雨茜也好一点。” 毕竟那么多年夫妻，真正要断开联系，虽然解脱，但陆辛心里仍是涌上酸涩：“什么时候去美国？” 前妻笑了笑：“等雨茜做完手术就走。”想了想又安慰，“她还小，而且从小和你亲，她以后会明白的，把孩子们交给你我很放心，算是我自私吧，把一切担子都扔给你，但我真的不想再撑下去了。”前妻冲陆辛挥了挥手，说，“回去吧。” 陆辛眼眶红了，道了再见，往楼下走。 天光微倾，一大片橙色的云海挤在天边。 “走吧，回家。” 听到声音陆辛一怔，不知道什么时候宁远修出现在身后。陆辛跟宁远修走，揉了把发红的眼睛。 宁远修一如既往地嫌弃：“哟，活了快半辈子了还掉金豆子，真是了不起……” 陆辛忍不住笑了，幸好他早就学会了在宁远修冷嘲热讽里汲取暖意。如果不是在乎自己，怎么会在自己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陆辛不去点破宁远修从公司出门就跟了自己一路的行为，稍微快走几步，伸手拉住了宁远修。 宁远修恨铁不成钢哼了一声，反手紧握住陆辛的手。 - 童铭在一旁棚子里休息着熟悉剧本，忽然看见丛妙进来，大大方方地在自己对面坐下：“童铭，晚上乐正宇生日趴，咱们一起走吧，刚才我经纪人给我打电话说我车跟人追尾了，今天来不及开来接我，我就说到时候和你一起走。” 童铭犹豫了会儿，虽然收到了邀请，但他原本并不是很想去参加乐正宇的生日趴，也许是因为之前厕所五一听见萧焕和乐正宇之前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他一想到乐正宇心里都膈应得慌。但乐正宇于己又是前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外面助理喊丛妙出去一趟，丛妙屁股还没坐热又站起来，还没忘回头提醒童铭：“你记得等我啊！” 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童铭。 童铭想了想，还是得去，毕竟乐正宇只是自己的假想敌。 傍晚拍完一天的进程收工，童铭在更衣间换上日常装，出门就看到等在门口的丛妙，一身小礼服，吓了童铭一跳：“要不要穿成这样？” 丛妙拧眉头用修剪精致的指甲戳童铭肩膀：“你才要不要穿成这样！人家是开生日趴，又不是开运动会，你穿一身休闲装是去当拉拉队加油呢？” 童铭眼睛一亮，忽然找到了一个缺席的借口：“哎，有道理！那我恐怕去不了了！” 丛妙用一种你是不是有毒的眼神看着他：“路过服装店随便租一套就好了……你别那么大惊小怪的……” - 萧焕比童铭更抗拒去参加乐正宇生日趴。但乐正宇准确地抓住了他的命门，在电话里云淡风轻地说他已经邀请了童铭，并且对方已经答应了。萧焕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夜看着睡着的童铭脑袋上的发旋，又没了脾气。 他找不到理由让童铭不去参加，只能更留心提防乐正宇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 童铭被丛妙强行带进了一家高定店，经理一时拿不出合适的衣服，丛妙这时候道：“我之前不 是在你这里订了一套，你先拿出来给他穿。” 经理面露难色：“可是那衣服是……” 丛妙面不改色：“反正是我订的，现在我不打算送人了，你拿出来。” 经理还是犹豫，童铭见这架势，大概明白了这衣服恐怕是从妙之前带人来定制的，而且那个人恐怕还不是那经理，估计也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于是圆场道：“丛妙姐，还是算了，衣服去别家看看也行，既然这衣服已经有……” “我不管，”丛妙面色如霜，“你把衣服拿出来。” 手机恰到好处地想起，童铭感谢死萧焕这个恰到好处的电话了，连忙接了往边上走，电话那头萧焕言简意赅地问：“到哪儿了？” 童铭小声说：“我没带换的衣服，所以现在打算临时取一件……” 萧焕不知道这头发生了什么，只是说好，一会儿见，就挂了电话。 童铭回去，发现丛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经理进去取衣服了。童铭见她脸色冰冷，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丛妙自知失态，揉了两下太阳穴：“我和他说，别老气我，我有心脏病，一激动就死他这儿不走了，他就进去给我拿了。” 童铭默默地在心里给经理点了个蜡。 换上丛妙之前订的高顶西服，童铭整个就像脱胎换骨换了个人。 丛妙满意地点头：“就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随后不由分说地挽着童铭走了。童铭觉得丛妙动作有些过分亲切了，一时间倒是觉得她是刻意做给经理看。果然一出门丛妙就一把甩开童铭手，拉着一张臭脸：“我不是想拉你炒作，我就是想气气某个人……” 童铭说：“哦。” 丛妙停下步子瞪大眼：“你就哦？你都不问问是谁？” 童铭从善如流，酝酿出一个好奇的眼神：“谁啊？” 丛妙翻个白眼一转身，裙摆飘扬地走了：“不告诉你！” 童铭：“……” 第九十九章 乐正宇的生日趴在念西公馆进行，到场的大多是各路合作过的明星，也有不少商界投资界老人新秀前来捧场。 托丛妙的福，童铭庆幸自己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西装，否则估计就得被拦在外头。不过一想到自己可能还顺便得罪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人，对丛妙的一点感激就变成蝴蝶飞走了。 乐正宇一身纯白，领结正中一颗价值不菲的蓝宝石，衬得整个人熠熠发亮，配上他一贯淡漠的神色，亲自在门口迎接客人，而实际上只有他的经纪人周樱在一个劲热络地客套，他自己站在一边成了一个只会微笑点头的布景。 童铭左顾右盼，丛妙掐了他一把：“你在东看西看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童铭已经看到萧焕的背影了，“丛妙姐，我……”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丛妙困惑：“怎么了？” 一路有宾客进去，唯有萧焕，乐正宇一改之前的冷淡，亲自握手，甚至给出一个拥抱，倒让周樱僵在当场尴尬许久。 童铭收回视线，垂目一笑：“没，没什么。” 萧焕飞快地收回手，神色如常，眼神中却已带了不快，连客套都不愿意多说，正准备往里走，却没想到乐正宇更是得寸进尺地伸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萧焕听见他在耳边低声道：“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想你恨我，我再也不会逼你做什么。” 萧焕拧眉，乐正宇却已经飞快地松开他。 周樱皱起眉头看萧焕进门的背影，低声责道：“之前进去那么多位高权重的没见你那么热情，对他又是握手又是拥抱，你给我个解释？” 乐正宇淡道：“只是感激他做我替身那么久而已，你别多想。” 周樱仍由疑虑，但随后又有宾客到，她只能暂时收起疑问，继续对各路来宾笑脸相迎。 进了宴客厅，里面的人大多数童铭都不认识，甚至都没见过，只是从气质谈吐以及旁人态度中大概可以判断对方的身份等级，倒是丛妙认识不少人，间接着引着童铭认识了。 有熟人开丛妙玩笑：“哟没想到你们俩凑成一对了。” 丛妙嗔笑着捏童铭脸：“怎么可能，他就是我弟弟……” 童铭在一旁陪着笑。 萧焕在很远就看到童铭和一个看着挺眼熟的女人走得近又拉拉扯扯，心里暗自不爽，正准备过去，忽然被叫住。 “袁少。”萧焕有点无语，这个男人简直阴魂不散，哪儿都有他。 “你看什么呢？”袁少卿顺着萧焕视线看过去，夸张道，“哦！丛妙啊，我们公司的！怎么样兄弟？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见一下……” 萧焕沉声道：“不用了。” 萧焕想起来这个女人，原来是和童铭合作的演员，难怪看着眼熟。 袁少卿原本只是玩味地看着那个方向，忽然脸一沉，飞快向那里走去。 萧焕不知他是看到了什么，心里一紧，立即跟上。 童铭原本还在头晕眼花地周旋，他本来就不善此道，忽然丛妙亲热地缠上他的胳膊，童铭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被丛妙大力拉扯住了。 不远处的萧焕脸变得更黑，他知道童铭脾气好不擅长拒绝别人，但这样走得太近，不仅对童铭形象，还有对自己的大度程度都是极大的挑战。 但袁少卿的反应似乎比他更不爽，萧焕冷静下来，看着袁少卿面色不善地挡在丛妙和童铭前。原本几个正在插科打诨的小演员见状立即噤声，匆匆打了招呼忙不迭地离开了。 袁少卿上下打量了童铭一圈，视线在丛妙缠着童铭的手臂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落在丛妙脸上，露出个谦谦君子的笑容：“哟，丛妙，见了老板都不打招呼，还要我亲自过来问好呢？” 丛妙收起笑容，扯了扯童铭：“我们走。” “可……”童铭看到了袁少卿背后的萧焕，萧焕拧着眉头微微对他摇了摇头。童铭感受到丛妙抓着他手臂的手几乎开始颤抖，她握着自己的力度，仿佛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袁少卿眯起眼，视线转向童铭，微微提高音量：“这不是童铭先生么，托你的福，去年《极限之星》那么成功，童铭先生也功不可没！” 周围已经有人向这里看过来。袁少卿逼近一步，伸手触碰童铭，却在半路被丛妙一把拍掉。丛妙压低声音：“你别碰他……” 袁少卿看了眼自己僵在半道的手，从容地收回来，对着丛妙笑：“我只是打个招呼而已，顺便觉得童先生身上穿的西服有点眼熟，好像和前段时间为我量身定制的一套一模一样呢。”说着又看向童铭，倘若不知道情况的人，大概会把这个眼神归类于诚恳，“童铭先生，方便让我看一下你的外套么？你也知道，现在服装行业你抄我我抄你，花了大价钱定制的一套衣服要是被人抄袭了，我得去服装店给自己讨个说法……” 童铭蹲在当场，一时手足无措，现在他总算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了，也明白当时的经理为什么死活不肯拿出那衣服了。他下意识求助地看向萧焕。 萧焕接收到了眼神，虽然心里不爽他和丛妙那么亲密，但还是挺身而出解围道：“不过是件衣服而已，袁少要是喜欢，下次我请人帮袁少再定制几套。” 萧焕出面，意思是希望袁少卿看在两家合作的面子上，别为难自己公司的人。袁少卿不说话了，站直了身体，维持着剑拔弩张的歧视。 周围窃窃私语的人越来越多。 萧焕咬了咬牙，看出来惹了袁少卿的恐怕是这个丛妙，只是他不能对对方公司的女人做什么，更何况那个女人将童铭缠得太近，反而殃及了童铭。 丛妙皱眉，松开了童铭。 童铭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他明显感觉到丛妙的手还颤抖得厉害，所以松开自己后，她收回了手背到身后。 丛妙仰起头看着袁少卿的眼睛，扬起一个玉石俱焚的微笑：“袁少眼神真准，可似乎记性不太好，这衣服是我花钱买的，当时不过是借袁少的体型量个码数，可给谁还是我说了算……”丛妙的尾音有一丝微颤，她果断地吞下接下去的话，不露怯意。 话已至此萧焕明白了这不过是丛妙和袁少卿之间的恩怨，于是沉声喊童铭，欲帮他从这个不见硝烟的战场脱身。 袁少卿神色越来越沉，丛妙虽然骄傲地梗着脖子，但靠她近处的童铭感受到她浑身都开始颤抖。丛妙背在身后的手指用力抽紧，呼吸变得急促，童铭心道不好，丛妙又心脏病，千万别在这时候犯病。 “童铭！”萧焕又喊了一声，提高了音调，却看见童铭飞快地看了自己一眼，坚定地站在原地没挪窝，跟在那处生根发芽了似的。 萧焕只觉得太阳穴处的神经“突突”地跳，第三次喊了童铭的名字，这次的话语里压抑了骤风暴雨，但童铭仍旧不为所动。 袁少卿眼神幽暗地上前一步，童铭感觉到丛妙瑟缩了一下，于是在身后握住丛妙的手送给她力量。袁少卿见到这个动作气压更低了几分，却就在这是丛妙像是一棵力竭的芦苇般倒了下去，周围人都是一惊，离得最近的童铭吓了一跳，顺手接住了她。 丛妙仿佛要窒息般用力呼吸着，痛苦地揪住胸口，冷汗瞬间爬了一脸。 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竟然发生了。童铭飞快地将丛妙平放在地上，周围人群迅速围了上来。袁少卿也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惊讶过后飞快地回过神，跪下一条腿想抱起丛妙，被童铭一把阻止：“不能动！我是医生，之前遇到过她突发心脏病，交给我。” 袁少卿被他呵住，愣了愣。 萧焕迅速叫救护车并喊来工作人员。 周围一片惊呼声，童铭自动排除了那些无关的噪音，迅速进行急救。这次运气要比在飞机上好很多，丛妙的手包里放了她常用药。 丛妙呼吸逐渐趋于平缓，但仍旧眉头深锁。 “救护车来了，让一让！” 周围人群自动让出一小片，迅速有医护人员进来将丛妙转移到担架上。 袁少卿至此还是呆站在原地，这时候回过神，跟上了医护人员。 萧焕见童铭欲一起走，伸手拉住，童铭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萧焕在被那个眼神击中了，愣在当场，童铭甩开他的手，飞快地跟着救护车一起离开。 一场小插曲，随着救护车的离开逐渐平息。 萧焕还久久不能从童铭最后的眼神中回过神来，他和其他女艺人走得那么近，分明应该他来生气，可童铭最后那一眼，却莫名让他觉得愧疚，甚至不敢只是对方眼睛，又是为什么？ 他还来不及多想，大厅灯光忽然变暗，一束光柱打在中央圆台，主持人清了清嗓子，轻快道：“欢迎各位到场，方才发生了一点小插曲，有一位朋友心脏病突发，我们已经将她送去了医院，现在一切情况稳定，请大家放心！今天是我们乐正宇的生日趴，希望大家在今晚玩得开心玩得痛快！下面，友情我们今天的寿星！乐！正！宇！” 主持人让到了一旁，乐正宇缓缓步上圆台中央，明亮的白色光柱下，一身洁白的他仿佛圣灵天使，琥珀色眼睛平静而安详：“感谢诸位赏脸参加我的生日会，今晚一定会给大家大惊喜，敬请期待。” 主持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喔”，轻快道：“会是什么惊喜呢？方便透露一下么？” 来宾也纷纷起哄。 乐正宇浅笑不答。 主持人遗憾道：“啊~看来我们的寿星要给我们留一个悬念啊……” 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萧焕回过头，见是宁远修。 “来晚了。”宁远修和萧焕打了个招呼，一身低调的黑色，却还是被主持人发现了。 主持人惊喜道：“看，那是谁！” 第一百章 众人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顿时全场静了。 “天王宁远修！”主持人激动得大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将真正的寿星晾在了原地。 这是宁远修息影回国后，第一次在圈内聚会上出现。天王影帝仿佛在他身上深深的烙印，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自带闪光。聚光灯顺着主持人惊喜的喊声打过来，宁远修面上的尴尬一闪而过，从容上前道了几句助词，化解这场险些被喧宾夺主的尴尬。 “得，明天又要上头条了。”宁远修回来，在萧焕耳边低语一句。 一番觥筹交错后，主持人又上台。灯光暗下去，众人视线自然聚集到空无一人的舞台中央。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我们将舞台交给——方胥！” 周围灯光瞬间全部暗下，空荡荡的圆形舞台随即沉了下去。一阵宛如海域正中人鱼空旷悠远吟诉的和声响起，喧闹的大厅刹那间安静下去，仿佛被海水席卷，沉入无声旷寂的海底。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空灵的歌声吸引，所有视线牢牢锁住舞台正中。 萧焕也是意外，他知道方胥会唱歌，却没想到现在技术更是精进，与两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悠扬的歌声宛如毫无瑕疵的绢段，每一丝每一寸都精致婉转得恰到好处。 圆形台逐渐升起，方胥一身蓝色礼服，蓄得半长的头发染成蓝色，松松扎在脑后，光影下方胥面目并不清楚，但他只是那么随意地站着，仿佛就能将所有人带入他歌声中描绘的世界。 就是这么一个在短短两年内一跃成为三栖巨星的男人，靠着令许多前辈都望其项背的绝对能力，从没有后台没有背景，到所有人都争着抢着当他的后台背景。 方胥，是一段娱乐圈的神话。 表面上谁都以为圣帝为他提供了最好的资源条件，因而方胥为了公司更是尽心尽力，圣帝因为这课摇钱树赚得钵满彭满。 只有萧焕知道方胥和圣帝之间的深仇大恨，那是一个□□，不知何时才会爆炸。 一曲歌罢，众人还久久不能回神，隔了好久才掌声雷动，有人吹了声口哨起哄着再来一首，而方胥只是伸开双臂微笑着鞠了个躬，退下了舞台。 众人遗憾地目光追随着方胥，这时候，乐正宇从暗中上台，轻笑一声：“看来大家都没听够啊……不过没关系，接下来为大家准备的惊喜，绝对让大家满意。” 果然吸引了众人目光。 方胥低调地来到萧焕身边，宁远修略有惊讶，方胥对他谦虚地点了点头。萧焕皱眉看他，眼神里藏着不解。 方胥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萧焕看出来那是三个字：“看好戏。” 看好戏？ 乐正宇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萧焕来不及细想，舞台后方的led屏幕亮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开机声。 太草率了，就算有祝贺视频也应该提前准备好，现在才开机，太不把在场来宾当回事。 乐正宇悠闲地开口：“感谢各位媒体朋友抽空来鄙人的生日会，这是我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顺便给各位媒体朋友的一点贺礼，希望大家笑纳。” 说着舞台灯光暗了下去，众人好奇心被吊了起来，纷纷看向屏幕。 萧焕一怔。 舞台灯光暗下去的一瞬间，他听见方胥在一旁叹了口气，还有灯光消失的刹那，乐正宇深深看向自己的一眼。 鼠标在屏幕上移动，点开了一段视频。 萧焕死死地看着屏幕，画面上的一切仿佛是要将他前世的伤口撕开。 众人都因为视频上的画面震惊到不能言语，一时间鸦雀无声，唯有音响中透出的劣质呻s吟声如同梦魇般笼罩全场。 画面中男人一脸情迷意乱地接受着身上同样不着寸缕的男人，周围狼藉一片。劣质的画面看得出是偷拍。 下面的男人，正是乐正宇，而上面的男人只露了背影，看不出是谁。 萧焕清楚地知道那个男人是成昱，类似的画面他亲眼见过，成为他无数个夜晚的梦魇。 忽然有人回过神，相机闪光灯一闪而过。 一众媒体被那一声唤醒了，纷纷用上前掏出相机疯狂地拍摄视频画面。 宾客被恶犬般的娱记们挤到了一旁。 周樱回过神，喊人去关后台的视频。 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在场的工作人员根本挡不住打了鸡血似的娱记，又或者，他们本身也对这一切充满好奇。 一片混乱中有人关掉了视频，全场顿时一片黑暗，有人惊呼。 幸而几秒后灯光被重新打开，大厅恢复光明，无论是来宾还是娱记，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同一个目标。 而谁都没有找到乐正宇。 似乎从灯暗的那一瞬，他就消失了。 周樱几乎要疯了，吩咐助理找乐正宇。助理得令去了，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让人疏散宾客和安抚娱记。 保安队一拥而入，将来宾和媒体们分成了两拨。隔着保安队的铜墙铁壁，娱记们的话筒还不依不饶地向里伸——找不到乐正宇，采访几个明星也是好的。 宁远修原想带着萧焕一起走，但被人群一冲后他忽然发现原本在身边的萧焕不见了，但有不能挡着路，只能先回去车里。 纵使他见惯了娱乐圈的明争暗抢勾心斗角，也是被今天乐正宇这一出吓了一跳。 这个视频看来是乐正宇有意为之，但他目的究竟是什么？宁远修一下子消化不了，忽然觉得自己出去一年，似乎快跟不上这个疯狂的时代了。 人群慌乱中萧焕准备护送宁远修离开，却被人一把拉住胳膊，萧焕回过头，对上方胥的眼睛，一瞬间放弃了宁远修，示意方胥带路。 两个人逆着人群很快来到一个僻静的隔间，是个休息室。 这种情况下萧焕没心情和方胥寒暄，于是开门见山：“说吧，找我来什么事？” 方胥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明灭。 这事件一出，圣帝必然会受重创，正遂了方胥的心意。萧焕只道是方胥想趁热打铁，但他现在并没有心情和他聊这些。 “去年在y省的时候，乐正宇和我说了一句话。”方胥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不确定地眯起眼睛。 萧焕没料到他聊的是这个，于是沉下心，等着他下一句话。 “他问我，人能死而复生么？” 萧焕的眼神变了，眼底满满的风雨欲来。 方胥无畏地看着他，甚至向前走了一步。 “现在，我想我大概明白乐正宇心里的答案了。” 萧焕沉默两秒，笑了：“你们的确是很有想象力，不如一起合作出本书？” 方胥也笑了：“你记不记得我很久以前和你说的我的养父方权？” 萧焕抬眉，示意记得。 方胥微微摇头：“那是我骗你的……没有养父，也没有养子……” 萧焕收起笑容，一种预感瞬间在脑海炸开。 方胥动了动身形，似乎只是站累了换个姿势，但这么一瞬间，他的气质忽然变了，他看着萧焕的眼睛，稳稳地开口：“因为我就是方权。” 宁远修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第n次打不通萧焕电话后，不耐烦地自己掐断了。 靠在椅背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理思路。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视频的背影他似乎也认识，是成昱，当初同在圣帝，他多多少少知道这个人，虽有点小能力，但是个爱抱大腿的主。 而萧焕从不掩饰乐正宇是自己的爱人，所以成昱又为什么会和乐正宇搞在一起？ 宁远修想起来当初《风起》几度换主演，再一联想，恐怕是乐正宇和成昱勾搭在一起，所以成昱借机让乐正宇将主角机会让给他。 “靠！”宁远修骂了一声，肚子里压了一大堆火，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一拳砸下去方向盘没事，宁远修自己先吃疼了，伸手揉着，忽然又觉得不对。 就算乐正宇早已和成昱勾结在一起，为何现在才放出来这个视频？ 为了黑成昱？ 不可能，成昱早就被雪藏了。 为了黑自己？ 宁远修想了想，就他对乐正宇的了解，乐正宇应该还没那么脑残脱俗。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策划了这段视频，而乐正宇放出这段视频，是报复，是玉石俱焚。 但究竟又是什么让他不惜放弃自尊放弃一切也要把这一切公之于众？ 宁远修觉得头疼，他敲了敲脑袋，忽然想到当初圣帝总裁萧焕跳楼自杀的新闻。 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萧焕会有抑郁症跳楼自尽，比起自杀，他更相信是他杀。宁远修忽然想做一个很大胆的假设——如果萧焕是因为看到这段影片而疯狂所以自杀呢…… 宁远修很快否定了这个假设。 不可能。萧焕那种工作狂魔，不是那种会因为爱情而轻生的人。 萧焕死后，最大的受益人是萧荣劾，他终于如愿以偿独揽大权。如果是他设计了这段视频，威胁乐正宇杀了萧焕？又或者不用那么麻烦，只需要指使乐正宇每天在萧焕的饮食里加一些抗抑郁药…… 宁远修忽然有些不敢再想，他觉得自己似乎接近了真相。 金碧辉煌的公馆在夜里沉着地看着眼前一群进进出出乱了手脚的人们。 宁远修深吸了口气，打电话给olivia。 olivia开口就道：“你不用再给我爆料了，乐正宇生日会发生的事已经传开了，现在网络上全是这个……如果你要我趁机落井下石，我想还是不要的好，毕竟我们的原则是不得罪圣帝，更何况乐正和我们也没什么利益冲突……我建议还是隔岸观火，看出好戏吧……” 宁远修舔了舔嘴唇，未置可否：“我不是因为这个找你，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找到成昱这个人？” “成昱？”olivia一愣，“你找他干什么？” 宁远修没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olivia沉着道：“我知道了，我马上想办法，但我不确定我能赶在周樱之前……” 第一百零一章 萧焕强压住内心震动，面无表情道：“你随口一说，我为何要当真？” 方胥笑了：“没有人能脱离过去的影子活，就算换了一具躯体，只要还是那个灵魂，就总会留下破绽。萧荣劾曾经派人查过我和方权的关系，当然很遗憾，他什么都查不出来，因为这具身体本身就和方权没有关系。但我能给他带来利益，他自然不会多想什么……而你，你不一样，你是他的竞争对手，就算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你就是萧焕，但他有对付你的理由，这就是我们两者的区别……” 萧焕闭上眼，再睁眼，眼神已经是压倒性的从容镇定。 萧焕接过话道：“而我们的共同点是，都因为一个人死于非命，也同样要找一个人报仇……方老师，”伸出手，“多多指教。” 视频曝光后，顿时引发一场网络媒体的海啸，立即有眼尖的人认出视频另一个男主人公便是沉寂许久的成昱。 事发之后圣帝便开始不遗余力寻找乐正宇和成昱，却发现非但乐正宇人间蒸发，成昱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双方几乎是同时开始寻找成昱，比起圣帝，宁远修甚至晚上一步。但olivia却雷厉风行地在圣帝之前找到了成昱，也没管用什么手段，直接叫人绑了带走。 成昱本身就不是个嘴牢的人，自从被雪藏，便隔三差五从圣帝讨点好，虽吃穿不愁，但心中仍旧怨怼。萧焕死后他本以为自己能接着萧荣劾的推力红极一时，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对方手中一枚棋子。忍气吞声的他，在宁远修不动声色地抛出几个好处后，成昱便全盘托出，而他知道的也不多，只倒是萧荣劾下令让他给乐正宇下药，并强行维系这段关系。 也无需多言，宁远修不是傻子，即使线索七零八落，但拼凑起来也知道不是一场简单坠楼，而是蓄谋已久的谋杀。 他气血翻涌地一时脑热想要报警，但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证据。 萧焕故去已经两年，萧荣劾将一切伪证都做得很漂亮。 这老狐狸。 宁远修咬牙。 手机响起，是萧焕，宁远修接了，那头问自己在哪儿。 宁远修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电话上。 萧焕听着对面语焉不详的表述，沉声道：“远修哥，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现在天大的事情在他面前都不重要了，宁远修有些不耐烦萧焕的莫名的纠缠，耐着性子解释：“梁朕，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暂时没空，不管什么事，就算是公司明天要倒闭了，也请暂时放一放，ok？” 那头一时间无声，宁远修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语气重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现在，有点乱……你让我静一静……” “我知道远修哥，”萧焕心平气和道，“你来，我就是和你解释这一切。” 宁远修自认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金刚钻心，却没万万没想到自己活了四十多年，还真遇到了颠覆他世界观的事情。 当萧焕一脸镇定地告诉他自己就是萧焕时，他从以为对方开玩笑，到不敢置信，到怀疑自己，再到不得不信，最后强迫自己接受对面这个长得和萧焕半毛线不一样的男人身体里就是如假包换的萧焕的灵魂时候。 宁远修的金刚钻心裂了。 看着宁远修最终面色铁青破门而出，萧焕早已预料到结果。 果然，没几分钟，宁远修一脚踹开门回来，咬牙切齿道：“操，你这骗子，我今天也就当自己疯了，相信你一回，你告诉我，你特么到底怎么死的？！” 身在医院的童铭还不知道宴会现场发生轩然大波。丛妙闭着眼睛躺在特需病床上，童铭和医生聊了几句，知道暂时没事才松了口气。 丛妙的助理经纪人很快赶到，左一句祖宗右一句吓死了，看到面色铁青的袁少卿，小心翼翼地打了招呼，躲进病房。 童铭这才有时间打量这个莫名其妙出现还引发了丛妙心脏病的男人，能猜到两人关系不一般。 袁少卿伸手摸了支烟出来，护士不在，童铭飞快制止了，要他出去抽。 袁少卿自知失态，捏碎了烟直接扔进垃圾桶。冲童铭伸手道：“今天多谢你了。” 童铭在这圈子混了这些日子，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道了句应该的，伸手简单回握了袁少卿的手。 就在无意间袁少卿瞥到童铭的手表，微微一怔。 童铭：“？” 袁少卿很快松开手，客气道：“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童铭想了想，没有拒绝。 回宿舍的路上童铭总算有时间拿出手机，没有萧焕的消息，心里忽然有些失落。顺手刷了刷微博，顿时被席卷主页那些触目惊心的消息吓到。 乐正宇自爆不雅视频，背后或有神秘黑手！ 童铭心脏突突狂跳，颤抖着手指点开小图，看到那个模糊的背影，确定不是萧焕后，心里忽然有片刻庆幸，转念又被自己的阴暗吓到。 又继续往下翻。大量报导暗示圣帝默认演员潜规则，乐正宇这次自爆视频是想为受害者们讨一个公道。更有舆论爆料圣帝近几天来向高官送演员进行潜规则，一时间圣帝各大竞争对手表面不动声色，私底下早已暗流涌动。 这场震惊娱乐圈的“生日门”事件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甚至有警方介入调查。 宁远修将公司资金全权交由萧焕支配。圣帝股票一时大跌，一部分持股人选择转手，一转一卖之间，萧焕雇佣的几个金融行家悄无声息地从第二市场购入了其中一大部分股份。 方胥作为圣帝当红艺人，在此时欲拒还迎地接受其他股东转手的圣帝将近2%的股份，一跃成为圣帝十大股东之一。 七七八八算起来，萧焕手中掌握的圣帝股份已经有百分之十出头，倘若再算上乐正宇手中百分之十，那么他便可以超过萧荣劾，成为圣帝目前最大股东。 “乐正宇手里的股份？呵，现在连他身在何处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几天没好好休息，几个人都是蓬头垢面，宁远修把抽了一半的烟不耐烦地暗灭在烟灰缸里，“不如我去找老刑谈谈，他手头应该有点股份。” 萧焕揉了揉眉心：“不急，远修哥，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帮了我太多，我实在过意不去。” 宁远修又被他的见外气到了，把烟在烟灰缸里拧了又拧，半天憋出句：“你行你行……我先都给你算着，晚点再找你算账！”又想到自己把手头的红酒生意餐饮生意都低调转手为了筹备资金让萧焕放手一搏，结果换来对方那么见外，又气得想跳脚。 萧焕见惯不怪，笑道：“那我恭候大驾。” 时隔一个月萧焕才算有机会好好回去睡个囫囵觉，认真休息一下。 他洗了个澡，靠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会儿，给童铭拨了电话。 他不打算，也再三嘱咐宁远修不要在童铭面前说漏嘴，只是一直借口公司有新项目要做所以很忙。 起初还是他抽空问童铭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后来演变成童铭提醒他吃饭睡觉，他才想起来食物和睡眠。 童铭接了电话，萧焕问：“在哪里？今天我回宿舍。” 童铭说知道了，萧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觉得童铭有情绪，于是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童铭道：“没怎么，你好好休息，我今天晚上拍夜戏，不回去了。” 萧焕沉默片刻：“好，在片场注意休息，别太累了。爱你。” “知道了，”童铭顿了顿，“我也爱你。” 挂掉电话，童铭闭起眼啧了一声，随后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人群。 丛妙递给他一盒切好的苹果问：“怎么了？” 童铭摇摇头。 这一个月来他和萧焕的交流从见面到电话再到短信，直觉告诉他萧焕肯定有什么瞒着自己，心头的疑团越来越大，他能做到发文字依旧如初，但打电话时，他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丛妙道：“最近看你心情不好，开心点啦，多笑笑啊，”说着伸手扯童铭的脸。 童铭顺着她的动作强挤出个微笑。 一场戏下来，童铭总是不在状态，邱导有些上火，本来就是晚上的戏份，大家都累得想早点回去休息，主角却频频犯错，邱导努力控制自己的火气，语气不善：“童铭，怎么回事？这段戏已经讲了很多遍了。” “对不起导演，对不起诸位，我实在找不到状态。”童铭抱歉道。 童铭状态越来越差，只会是浪费时间。 邱导果断道：“今天你先不拍了，回去调整状态，我们先拍下一场。” 陈棋开车送童铭回去，安慰道：“没事，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要在意，下次好好拍就是。” 童铭都没反驳，陈棋没收到意料中的回应，有点担心：“喂，铭铭，你怎么了最近到底，跟发蔫的黄瓜似的，是不是最近梁老师太忙，你缺少雨露浇灌，所以萎了啊……不过你要想开点，梁老师他就是特别忙，他可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啊，宁老师亲口认证童叟无欺，像梁老师那种工作狂难免会忽略家庭的啦……” “你能闭嘴么？”童铭被陈棋叽叽喳喳到头大。 陈棋话说一半噎在喉咙里，委屈地想童铭被萧焕带坏了，也变得那么不能开玩笑了。 童铭知道自己语气重了，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最近……” “咦？那不是梁老师车么？”陈棋打断道。 童铭顺着他视线看去，一辆黑色轿车恰好从前方拐出来。是萧焕的车，可他刚和自己说晚上回去休息。童铭胸口升起一团疑问。 “跟上去。” 陈棋：“？” 童铭又补了一句：“跟远点，别让他发现。” 陈棋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戏码？大房跟踪出轨丈夫抓小三。陈棋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家庭伦理剧看多了。但跟踪梁朕，再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 童铭看出他犹豫：“你跟不跟，你不干我下去打辆车自己去。” 陈棋哭丧着脸：“得得得祖宗，跟，这就跟……” 第一百零二章 陈棋保持着两三辆车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第一次跟踪还是跟踪自己顶头上司，陈棋想了想还有点小激动。 萧焕的车七拐八拐出了闹市区，接下去的路段车逐渐变少，陈棋童铭有些担心会被发现，幸好萧焕这时候拐进了一个老式小区。 “这什么鬼地方，为什么梁老师要来这儿？”陈棋忍不住问。 童铭自然也想知道。 一辆车开进去目标就太大了，两人停了车再进去，萧焕早已不见踪影。 因为都是些旧房子，大晚上物业玩忽职守，根本没人看着。童铭和陈棋两个人没头苍蝇似的在小区里乱转。 “过来！” 童铭还没回过神，被陈棋一把拉进个单元楼门洞。 陈棋“嘘”了一声：“我看到梁老师车了。” 萧焕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一个单元楼下，车子还启动着，没人下车。 “有人下楼了。”陈棋小声说。 童铭眯起眼，想看得清楚些。 来者穿着普通黑色运动连帽衫，头戴鸭舌帽，又加了一层衣服上的帽子，戴着口罩，钻进了副驾驶。 轿车启动，往小区门外开去。 等彻底看不见车，两人才从居民楼出来。 “靠，这谁？”陈棋挠头，问童铭，“你认识么？” 童铭不确定：“不知道，算了，回去吧。” 这一趟跟踪非但没搞清楚真相，反倒是把心里的疑团撑得越来越大。 等电梯时候陈棋小心道：“你放心，这事儿我不会和梁老师说。” 童铭沉默片刻，道了声：“谢谢。” 陈棋又喜滋滋说：“下次还玩这种跟踪游戏记得喊上我啊！” 童铭：“……” 两人下了电梯，正准备各回各房，一旁电梯“叮”得一声也停了。 电梯门开，出现的人正是他们跟丢的萧焕。 陈棋做贼心虚，一个机灵闪身到童铭身后，假装隐形。 童铭也吓到了没想到就这么迎面撞上萧焕，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萧焕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怔了怔：“你不是晚上不回来么？” “我……我状态不好，导演放我假了……”童铭磕磕巴巴地应付，伸手在陈棋身上掐了一把。 陈棋“诶呦”一声：“对对对，就是放假，然后我们立马回来了，哪儿都没去！” 童铭果断往后踹了一脚。 陈棋顺势一弯腰，“诶呦诶呦”地嚎了两声扶着墙走了，快到门口立马蹿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进了房间没影了。 萧焕：“……” 童铭：“……” 一时相对无言，童铭有些内疚自己跟踪了萧焕，但又一想到萧焕莫名其妙带了个人，心里怎么也觉得不舒服。 萧焕几步上前，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状态不好就休息，调整一下。” “你晚上睡哪儿？”童铭抬头问。 萧焕眼神划过一丝异样，笑着反问：“你都回来了，你说我睡哪儿？” 萧焕已经洗漱过，童铭进去洗澡。 没一会儿听见萧焕在外头说自己出去一下。 童铭抹了一把耳朵沾上的泡沫，应了一声，听见房门关上。 从头而落的水柱不轻不重，但把童铭一头疑惑给浇灭了。 童铭回想起刚才见到萧焕的画面，萧焕和他们前脚后脚出的小区，所以他应该也没比他们早到多久。而刚才出电梯，萧焕分明是从楼上下来的，他自己的房间是在楼下。 所以，童铭猜测，萧焕可能把那个人带回来了，并且他现在就在这栋楼里。楼上，会是几楼呢？ 萧焕知道自己今天不会回宿舍，但又为什么来自己的楼层？ 童铭飞快地擦干头发披上浴袍。 手机有陈棋刚发来的信息—— 卧槽！梁老师居然问我拿泡面！这个世界怎么了？！ 泡面？ 童铭脑海划过一道清明。他确认了门口没人，打开房门，远远看着电梯数字。 一个停留在底下层，一个停留在六层。 童铭思考片刻，看见六层的电梯开始向上走到八层，又下降。 中间没有停留。 在到达自己楼层前，童铭回到房间，悄无声息地关上门，插上电吹风。吹风机声响瞬间盖住一切。 没过一会儿门就开了，童铭往外一瞥：“你去干嘛了啊？” 萧焕道：“忘了拿睡衣，下楼拿了一趟。” 童铭关掉吹风机，看着萧焕的眼睛：“睡衣我房间就有啊，不用去拿。” 萧焕无意识地避开视线，将睡衣扔到床上，边脱衣服边道：“最近天气热，还是习惯穿这套。”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空调别开太冷，晚上容易感冒。” 童铭不答话了。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上模糊的水汽，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电吹风。 八楼。 萧焕只是隐隐觉得童铭的反应有些反常，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毕竟自己才是应该做贼心虚的那个人。 今夜他和童铭打完电话，正准备休息，私人手机却忽然又接到一个未知的来电。 他接起来，对面没声音。 萧焕反复“喂”了一声，对面才幽幽叹了口气。 萧焕顿时神经紧绷。 是自从那个生日晚会后就忽然人间蒸发后乐正宇。 “你在哪儿？”萧焕沉声问。 那头笑了几声：“如果我告诉你，你是准备去通知圣帝，还是告诉宁远修他们？还是说，报警？” 萧焕的确也没想过即使知道乐正宇在哪里又会怎么样，于是沉默了。 电话两端沉默对峙，乐正宇先败下阵来：“萧焕，我不想你恨我。” 恨乐正宇么？萧焕只能说，戳穿一切现实摆在眼前，即便知道乐正宇是受人胁迫，但又能如何呢？乐正宇用爪子划开自己的华丽的皮囊，将血淋淋的伤口给世人当茶余饭后的笑柄，这样残忍的赎罪，萧焕不知该如何接受。 “你在哪儿？”萧焕又问。 乐正宇没回答：“圣帝的股份你是不是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我的百分之十，你就能代替萧荣劾。” 萧焕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手机的手指抽紧：“乐正宇，我想找你，不是想要你手里那特么百分之十的股份。萧荣劾不会放过你，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先到我这儿来，其他以后再说。” 乐正宇这么一出“生日门”，于萧焕而言，更像是道德绑架。乐正宇声名狼藉的同时，无声无息地提醒这他自己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萧焕！乐正宇面临来自外界的风言风语和来自萧荣劾的威胁有多大，萧焕背负的枷锁就有多沉重。 萧荣劾心狠手辣的手段，不可能放过乐正宇。 萧焕也绝不可能让乐正宇哪一天和当初的方权一样，莫名横死。 乐正宇沉默了，隔了许久，报了个地址。 萧焕很快驱车前去。这个地方他很熟悉，是乐正宇还没出名前住的地方，等待拆迁的老居民区，上级和住户一直没谈妥，拆迁的事也一拖再拖。 里面很多住户已经搬走了。 乐正宇从生日会消失后就躲到了这里。 萧焕接上乐正宇，果断地送到了宿舍，八楼还有一个房间空着，只有简单的家具。 “我下楼给你拿点吃的，可能只有泡面，你将就一下。” 乐正宇点了点头，沉默地看向窗外。 一个月不见，乐正宇变了很多，闪光灯前的精致统统被抹去，脸上满是疲惫痕迹，眼角甚至染上了纹路。他安静地坐着时候，仿佛凝成一座雕像，唯有深深浅浅的呼吸，昭示着这个人还一息尚存。 萧焕站了几秒，转身往外走，却忽然被喊住。 “你准备把我藏起来么？” 萧焕停住脚步。 “你打算怎么和别人解释，怎么和……童铭解释？” 萧焕眼神暗下去：“他不会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 乐正宇像是没忍住似的发出一声笑，没有回头。 “你是说你找到乐正宇了，还把他藏在宿舍楼里？！”宁远修险些从老板椅直接蹦上老板桌，“你你你你你……”宁远修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不过也好，要是有他那百分之十股份的话……” “不想要他的股份。”萧焕心烦意乱地向宁远修伸手，“有烟么？” 宁远修拒绝得很果断：“有也不会给你，你家童铭不让你抽。” 萧焕放弃了抽烟：“其实只要找个法子，让萧荣劾进去……” “哪有那么容易，他把一切收尾得都很漂亮，这次说是谈话，还不是让他轻而易举地出来了……我现在是担心，萧荣劾过了这阵，就会开始对付我们，他不会让自己的基业落在我们手上……”宁远修皱眉。 萧焕沉吟片刻，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其实也不是不行。” 宁远修问：“你有想法？” “记不记得王勍？”萧焕看着宁远修，就是因为他，宁远修才会息影离国，“他一直在医院没醒来，不是他醒不过来，肯定是萧荣劾让人做了手脚……如果他家人刚好撞见他醒不过来是因为有人动手脚，并且因为注射过来，就这么死了……” 宁远修脊背发凉，神色跟着严肃起来：“萧焕！” 萧焕看着宁远修眼睛。 “萧焕，你和萧荣劾不一样，别弄脏自己的手。” 第一百零三章 王勍死了。 宁远修得知这个消息后觉得整个人被雷劈了，立即打电话给萧焕质问，但收到的回复是他没有做过。宁远修松一口气。 萧焕的确没有，而倘若王勍的死不是萧焕造成，而是圣帝做的…… 萧焕心里升起不好的预兆，结束宁远修电话后，他飞快地告诉陆辛注意宁远修身边的一切。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警察找上门，让宁远修配合调查。 一时间圈子里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圣帝的公关字字直指宁远修恶意杀人。有路人指出既然圣帝知道宁远修伤人，为何当初不揭穿而是等到现在？圣帝的回应则是宁远修私下与王勍家属的交易他们并不知情，现在圣帝正在积极配合警方调查。 而算下来王勍昏迷的时间，的确在那之后宁远修便开始息影并出国，这令无数路人不得不偏向圣帝一方的说辞。 事实上，宁远修虽然没有杀人，但他用酒瓶砸了王勍是事实，当时在场所有宾客都亲眼所见，虽然暂时没有任何人出来发声。 萧焕来不及和宁远修说一句让他在里面什么都别说，他会去打点。但宁远修从公司被带走时回头交换的眼神里，他知道宁远修已经明白该怎么做。 而除此之外，那个眼神里还包含太多东西。 烈日当头，萧焕皱着眉头松了松领口，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排员工回办公楼，并让保安拦住疯狂的记者们。 一时间宁远修工作室人人自危，却在结果出现前不敢做什么，一些艺人开始私下里准备寻找下家。 公司艺人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童铭到了剧组，便接收到了无数探究议论的目光，走到哪儿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早就被olivia三令五申无论别人问什么都只答不知道，但幸好，也没有人来问他关于公司的事情。 只是，所有人的态度都有了微妙的转变。 例如化妆，童铭进化妆室时，发现他化妆师换了，只是之前一个助手化妆师。童铭没在意，但助手手生，结束得稍晚了一些，童铭一到片场便收到副导演不善的目光：“就等你半天了，赶紧。” “对不起。”童铭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更不能和任何人发生矛盾。 他坐下，按照剧本的场景，闭上眼，准备进入状态。 这场戏是一段弹古琴的戏，童铭早已练了无数遍，谱子烂熟于心。 邱导要求很高，希望在拍摄中使用原声，童铭用剧组的琴并不顺手，于是便提出用当时他师父送他的躞蹀，并提前放在了剧组。 他用手轻抚过“躞蹀”，光滑而紧绷的琴弦仿佛就有一段乐律呼之欲出。 “！” 童铭深吸一口气。 曲子走了一半，忽然有人咳嗽了一声。 邱导立即喊“卡”，皱着眉头往声源处看了一眼：“怎么回事？” 有人说了声抱歉，邱导不爽地回过头：“重新来一遍。” 这次开头到时顺利，童铭并没有因为第一遍被打断而受到影响，反而如入佳境。可就在一曲将罢的时候，一旁一声巨响。童铭被一吓，心一乱，曲声戛然而止。 邱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转身找罪魁祸首，却只看到了倒翻的衣架，周围一片鸦雀无声，一众人低头看地。 摆明了谁都不承认犯错。 邱导强咽下这口气，面色不善地坐回去，语气里满是风雨欲来：“重来！” 弹古琴也是讲状态，两遍下来，童铭最有感觉的时候已经过去，之后很难找回最初的状态。ng了几条，邱导有些不耐烦。童铭知道自己越紧张只会效果越差，于是站起来，说出去调整一下。 邱导也理解他，便放他出门，自己坐在导演椅上生闷气。 副导演趁机递上一瓶水道：“老邱，你也别太憋气，毕竟童铭他也不是什么专业的琴师，找不到状态也是难免的。” 邱导打开水灌了一口，觉得自己冷静一些了才道：“我知道，也不怪他，之前两条挺好的，都是因为外界原因影响了，不是他的错。” 副导演点头：“是啊，童铭他已经算学得不错了，那天跟他聊天他还开玩笑，说我们这部剧还算什么电视剧啊，还浪费时间学一个月琴，还不如直接上音乐频道得了……” 邱导闻言一怔，随即拧眉：“他真这么说的？” 副导演顿了顿：“哎，可能是我记错了，年轻人开几句玩笑，老邱你别往心里去，哈哈……” 童铭调整了状态，回到拍摄地点，吁了一口气，示意可以开始了。 这一遍没有任何打扰，一首曲目也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而过。 童铭收势闭眼，松了口气。 “卡。”邱导再次喊停。 童铭困惑地看他。 “状态不对，”邱导没什么表情，“重来。” 童铭不解。 他自认为这一边并不比最初那两遍差，但既然导演喊停，他便只能重来一遍。可没想到第二遍没等到一曲弹完，邱导又喊了“卡”。 邱导坐在导演椅上，颇有几分气定神闲。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是经历过场面的人，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数，导演这是要刁难演员了。 童铭自然也有察觉，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忽然邱导变了态度，只能将原因归结到邱导对自己付出的努力还不满意。 接着便是无数次的ng。 手指早已开始不适，指甲也火辣辣地生疼，童铭几乎有种再弹下去指甲就要和手指分离的错觉。 丛妙最先察觉出童铭不对劲，她也是练过琴的，自然知道一天练琴时间最好不超过两小时，而童铭在这一条上已经卡了快一个上午。 她心里有些着急，不知道童铭怎么就得罪了邱导，而邱导并不是那种爱刁难人的导演。于是她便努力整理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邱导，差不多了吧，都弹了一早上了，您没听厌我们都快受不了了，我听得心脏病快犯了！” 邱导还没说话，副导演忽然□□来一句道：“小丛，这你就说得不对了，我们邱导是对作品和演员严格要求，不管几遍都是应该的，这也是对观众负责嘛……” 丛妙瞥了他一眼，没搭话。 副导脸上有些挂不住。 邱导哼了一声：“你们这群年轻演员啊……”随后还是站起来，喊了停。 丛妙感激涕零手动比心：“邱导您真是我们年轻一代的楷模，人民群众感激你！” 邱导被她逗笑了，摇摇头起身走了。 当天上午的拍摄就算这样无疾而终了。 童铭回到休息室，便看到丛妙驾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见他进来冲他抬了抬下巴，面色不善：“把手指给我看看。” “没事儿，”童铭在她一旁坐下，伸手拿个苹果准备削给她，可苹果刚在手里转了个圈，指甲与肉之间便仿佛要撕裂开的一阵疼。童铭忍住了，还是皱起眉。 丛妙没好气地劈手夺过他手里的苹果，拿着他的手，见指尖通红，有点心疼：“还说没事，要不是我说再听下去我得犯心脏病了，你指甲弹豁了都没人给你说话。” “我有弹得那么烂么……” “还贫！”丛妙从包里掏出一盒药膏，仔细地抹在他手指上。 童铭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什么？” “涂蚊子包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丛妙道。 童铭：“……”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就算有些什么事儿，你也别太在意，都是一群墙头草，今天巴结这家明天巴结那家，风水轮流转，倒是从来没把他们转倒了。”丛妙顿了顿，又补充道，“今天那副导演可能在整你，你以后留神着点，哪天我不在的时候，你别给他欺负了。” 童铭沉默半晌，说：“知道了。” “好了，”丛妙收起药膏，将落下来的额发顺到耳后，“别难过小弟弟，你也知道，这圈子就是这样的……改天给你讲讲姐姐的故事，你就知道这根本不算什么了。” 丛妙趁机摸了把童铭的脸，童铭刚好抬头，丛妙手指就大大咧咧地戳到了他的眼睛。清凉的感觉直冲神经，童铭“嗷”了一声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忽然觉得手指的疼痛也不算什么了。 丛妙讪讪地收起手，淡定地捋了下头发：“哎呀，手滑了。” 第一百零四章 萧焕飞快聘请律师并托关系打点了一切，确保宁远修在里面不会受皮肉之苦，顺便打听了他的情况。因为王勍昏迷至如今死亡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当初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能直指宁远修就是凶手。 几圈下来，萧焕不得不承认，现在他唯一能找的只有当初所谓摆平了这一切的袁少卿。 而袁少卿，表面上是谦谦君子，而实际上和圣帝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披着绅士外皮的豺犬。 “梁朕，这你可不能怪我，”袁少卿无辜地一摊手，“在王勍和宁远修一方的矛盾上，我的确是摆平了的。这次纯粹是因为你们私下打量收购圣帝股份才会把他们惹急了……”袁少卿眯起眼，靠在落地窗边，幽幽地吸了口烟，“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我也是从来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野心勃勃，我不过想继承下我自个儿家的产业，你倒是打起别人家东西的注意来了……” 萧焕面无表情：“说吧，这次是什么条件。” 袁少卿眼睛一亮：“你果然是明白人，帮宁远修可惜了……”袁少卿可惜地摇摇头，递过一支烟。 萧焕这次没拒绝，接过去，袁少卿亲自帮他点上，耳语道：“你们收了圣帝快百分之九的股份，我要求不高，就拿一半……百分之四点五的股，换宁远修，很划算吧……” 果然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平时再怎么虚情假意地套近乎，金钱利益面前，总是露出商人丑恶的一面。 萧焕反而笑了，他吸了一口烟，喷在袁少卿脸上。 袁少卿也不恼，随手挥了两下挥去烟雾：“梁朕，且不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圣帝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百分之四点五的股份你玩不起，不如交给我，我帮你搞定圣帝，顺便堵住我老头子的嘴，你救出宁远修，再和你老板脚踏实地发展，岂不是更稳妥？” 袁少卿一摊手。 “看来袁少打圣帝打我们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萧焕眼神里没有半丝笑意，“不过不得不承认我现在除了袁少，也没有别的救命稻草可以抓。”萧焕将烟扔在地摊上，用脚踩灭了，地摊上留下一块黑色的焦痕。萧焕道：“不好意思袁少，弄脏你的地毯了。” 袁少卿耸耸肩：“这块地毯的价格在圣帝百分之四点五的股份面前不值一提。” 走出盛宏大楼，剧烈的光线被建筑光亮的外壁折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萧焕抬头看了眼b市难得晴朗的天空，内心却是无限茫然。 袁少卿起码守信，宁远修没几日便被释放，警察局负责人亲自上门道歉。 媒体哗然一片，之前被踩的蔫头蔫脑的粉丝们顿时又扬眉吐气。 唯有宁远修萧焕等人自己明白，付出的代价有多么沉重。 媒体找准各种时机偷拍宁远修，报道中的照片宁远修看上去老了好几岁，心疼的不止是粉丝。萧焕去找宁远修的时候，刚好撞上陆辛低头给宁远修拔白发。 宁远修坐在一张高凳上，一只脚随意地落在地上，另一只脚夹在凳子的横栏上。陆辛站在他背后，宁远修就惬意地闭着眼，将身体的重量靠在陆辛身上。 陆辛捧起他的头想看看后脑勺的头发，一松手宁远修的头又落回他胸口。陆辛笑着说：“别闹。” 宁远修也低低笑起来。 两个人背着光，仿佛余生就这样安然而美好地度过。 萧焕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 宁远修看见萧焕进来，起身道：“来了。”冲陆辛抬了抬下巴。 陆辛冲萧焕他笑了笑：“去给你倒杯茶。”随后便进屋了。 “坐啊。”宁远修在一张藤椅上坐下，抬了抬下巴示意萧焕坐。 萧焕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宁远修也许是他见过唯一一个即便成为斗争中的牺牲品，还能活得如此自在的人。 萧焕坐下，看着宁远修道：“头发有些长了。” 宁远修随手揉了把头发：“是有点长了，改天去剪个头。” 萧焕道：“最近到处都是偷拍你的，还是要注意点。” 宁远修懒洋洋地笑道：“我知道，他们还尽捡我的丑照发。天地良心，我的容颜岂是那些俗人能玷污的……” 宁远修越是云淡风轻，萧焕心中愧疚便越是深几分。宁远修曾经有无限荣耀的过去和未来，却因为他的出现，分崩离析。 陆辛进来，除了一盘水果，手里还拿了一份文件，放在萧焕面前。 “这是什么？”萧焕看到封面，蹙起眉头，抬头看宁远修，“远修哥，你……” 是一份公司转让协议。 宁远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能有如今的地位，少不了你和你父亲的帮助，现在，算我自私一把好了，萧焕，我这个过气老影帝还能不能再重出江湖，就看你的了……这两年你也能看出来，我开公司的确没什么天赋，不过演员这个行业，我还不想放弃。”宁远修看着萧焕，萧焕能读到那双深邃眼睛深处隐隐的期待。 宁远修过尽千帆，酸甜苦辣尝了个透彻，又在警察局被盘问了几天，心情大起大落反而觉得看透一切，最终发现自己心里最放不下的除了陆辛，也许就是演戏。 萧焕站起身，这些日子无法着落的胡乱心思在这一瞬间沉而稳地落回胸膛。 这一瞬间他明白，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夺回一切，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宁远修的公司一直挂着工作室的名头，现在，彻底改头换面，更名为重霄文化经济有限公司。 宁远修退居二线，而这名名叫梁朕的年轻人真正越入众人视野。 有媒体嘲讽称宁远修黔驴技穷，搬出个毛头小子来顶班。而真正与萧焕接触过的媒体人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前来记者会，却无一不为这个年轻人沉稳的气场和大方的谈吐倾倒。 记者会当天盛宏娱乐二少袁少卿亲自出席并送上贺礼。 更有老牌导演刑景辉和好莱坞导演周寰坐镇，签约成立导演工作室，意味着重霄将不再止步于投资电影，而是真正开始拍自己的片子。 两位名导的出现令媒体一片哗然，且不论刚宣布解约圣帝的刑景辉，从美国不远万里赶来参加记者会的周寰更震惊四座。 周寰的到来令当初宁远修没能参加《末世2016》是因为不受好莱坞导演青睐的流言不攻自破。 人家都能请到导演一起合作开工作室了？还少一部片子拍不成？ 记者发布会一结束，没有接受多余的采访，萧焕一行人便在安保人员护送下离开。 一名女记者伸长了脖子看萧焕高大的背影，还有些不甘心，与同伴道：“长得是帅，听说是民工出身，能成事么？” 同伴小声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没听说圣帝二级市场的股份快被掏空了么，听说就是这个梁朕和盛宏二少一起操纵的……” 女记者瞪大眼：“真的？” 同伴摇摇头，眼神复杂：“我也就是听说，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这个梁朕，肯定不简单。” 公司重振旗鼓令原本动荡不安的局势彻底平稳下来。 萧焕难得和童铭一起吃饭，却见他刻意避开了筷子，用简单的勺子。萧焕微微皱眉：“手怎么了？” 童铭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就是弹琴时候伤到了。” 萧焕不再说话，起身走到童铭身边，态度强硬地拿起他的手，童铭不太愿意，对峙间萧焕捏到了童铭的指甲，童铭倒吸一口凉气，整个脸蛋都开始发白。 萧焕急忙松开手：“怎么了？手指疼么？” 童铭咬着牙摇摇头。 萧焕看到童铭手指的伤情，顿时眼神沉了下去，再开口，满满的低气压：“怎么回事？” 童铭想收回手，却被萧焕霸道地阻止，只能无奈道：“就是练琴练过头了而已……” 萧焕单膝跪在童铭面前，吻了吻他的指尖，动作轻柔，生怕再弄伤了它。 “呼呼一吹，痛痛飞走啦！”童铭忍不住开玩笑。 萧焕无奈道：“我去给拿药膏。” 童铭房间没有药膏，萧焕出门去自己房间拿。他出门没下楼，反而掉头直接去了陈棋的房间。 陈棋一开门，整个人被风雨欲来的萧焕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哆哆嗦嗦问：“老大……您您您……您找我？” 萧焕沉声问：“童铭手指到底怎么回事？” 陈棋眼睛一亮，总算是找到个能说话的，总算不用当受气包了，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顿时就倒出一付媳妇熬成婆的苦瓜脸，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抱住萧焕大腿，添油加醋地将这几天在剧组受的委屈倒豆子似的倒给萧焕，末了还特别委屈地揉了揉干嚎嚎红的眼眶：“我们家铭铭都不让我说，说忍一忍就过去了，我都心疼他……” 萧焕目光越来越沉：“是谁？” 陈棋瘪嘴：“就是那个长了张鞋拔子脸的副导演……” 童铭趁萧焕去拿药膏仔细把手洗了，结果打湿了衣服，就顺带洗了个澡。出门发现萧焕已经回来了，坐在电脑桌前打着些什么，见自己出来，便合上了电脑。 童铭看了眼合起来的电脑，垂下眼。 萧焕没注意，顺手拿起桌边的药膏，抬起下巴示意让童铭坐在床上：“我刚才问了医生，最近都不要碰琴了，养几天就能好，我让olivia联系了邱导，帮你请几天假。” 萧焕坐在童铭身边帮他的手指涂药膏，童铭就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萧焕顺势往后一环，便将童铭整个人圈在怀里。 童铭抬头顶了顶萧焕下巴。 萧焕轻笑声从头顶传来：“别闹。” 童铭又一滚，干脆倒在萧焕大腿上，伸出两个爪子让他涂。 “好了。”萧焕旋紧药膏，仔细用纱布将童铭手指包起来，“晚上睡觉要是我碰到你手指把你弄疼了，记得喊醒我。” 童铭翻了个身，面朝下地应了一声。 萧焕哭笑不得：“童铭小朋友，你越活越回去了？起来，我去洗澡。” 童铭闷闷的声音从自己的腿间传出来：“我怕我一松手你又不见了。” 萧焕一愣，揉了揉童铭软绵绵的头发。童铭舒服地来了个后踢腿。 萧焕伏下身，往他脖子里恶意地吹了口气，童铭立即敏感地缩起脖子。 萧焕很满意，贴着他发红的耳廓哑声道：“放心，今晚绝对不会消失，今晚我的工作就是伺候你……” 第一百零五章 萧焕接下去几个大刀阔斧的改动合作更是令原本持怀疑态度的媒体们心服口服。 这一次，萧焕不再顾忌发展太快是不是会受来自外界的打压。 有垂死挣扎的圣帝摆在前面，还有娱乐圈几乎要一家独大的盛宏撑腰，重霄文化经济公司势如破竹般的发展令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大公司也心生忌惮。 童铭重回剧组，却发现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微妙地转变了，就像是畏惧中带着一些殷勤。 就连邱导的态度也变得奇怪，童铭自己都觉得有些地方可以做得更好一些，而邱导也只道是不错，直接过了。 童铭起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忽然明白过来，也许是因为公司。 童铭本来以为是萧焕做了些什么，而丛妙私下悄悄告诉他，前些日子那些私下里筹措着要和宁远修工作室解约的，现在的日子都不太好过，而童铭作为工作室风头最盛的艺人，存亡关头非但没有倒戈反而隐忍下来，就这一点让邱导私下念叨了好几次。 但无论如何这部电视剧还是顺利地继续拍摄下去了，重霄动手段挤走了副导演，工作组的人多多少少对童铭有些忌惮，但看他仍旧是爱开玩笑好相处的样子，便也恢复了原先的融洽。 下午的一场戏是男女主角的一场打戏，男主用琴音，女主使剑，正应了琴心剑意，只是当下的男女主还是冤家对头的状态。 女主在窗外竹林中窥伺竹径中从容弹奏的男主，虽有一瞬间心生摇荡，却不忘使命，伺准时机准备偷袭。男主却早有防备，以琴音抵住剑气，密不透风的防守令女主无从下手只能咬咬牙，用蛮力相搏。两人在丛林中打斗，最终以男主一记琴波将女主弹落竹梢告终。 童铭庆幸自己有着萧焕前些日子隔三差五的特训，到吊威亚的时候还没觉得特别紧张。他以为丛妙更是身经百战，不会有问题，却远远看到丛妙脸色不太好。 被精致的妆容盖住，丛妙自己也有心掩饰，但童铭毕竟学过医，看出来她的状态，于是上前问道：“丛妙姐，今天心脏不舒服么？” 正在给丛妙换上威亚装备的工作人员闻言停手了，丛妙摇摇头，伸手示意工作人员继续工作：“没事。” 丛妙虽说没事，童铭却还是隐隐有些担心，正准备再问，那头工作人员喊他过去，他只能不放心地离开。 两个人升上半空，摆好姿势。邱导满意点头，喊了“”。 按照剧本，童铭信手一波琴弦，丛妙应声后仰，威亚迅速向下放，丛妙落在绿色的防护垫上。 一遍通过。 虽然一遍通过，但童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下面的工作人员忽然围上了垫子，童铭这才注意到丛妙一直没有起来，他心里暗道不好，恐怕是心脏病又犯了，可一时间也没人放他下来，童铭着急地喊了几声，底下乱成一团，更没人搭理他。 童铭咬咬牙，努力在旋了个身，冲威亚的工作人员喊，那边终于有人回过神，放童铭下来。 童铭一落地，立即解开锁，威亚服也没脱，立即推开人群挤到丛妙身边。丛妙的助理见过童铭几次，简直把他当成救命恩人，顿时眼前一亮，连喊着让童铭帮忙。 童铭皱起眉头。 丛妙这次晕厥的样子，不像是之前犯心脏病的症状。 “打120了么？”童铭抬头问。 一群演员和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助理急忙点头：“已经打了。” 童铭动手松开丛妙衣领，他深吸一口气，握拳敲打丛妙胸口。 周围人顿时吓了一跳，靠的近一个男二号一下子冲上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男二号就大力地推了童铭一把。童铭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推了个屁股敦，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凶悍道：“你干什么你？” 可能对方是觉得垂胸口的动作太过粗暴才出手制止。 童铭一瞬间冷静下来，支起身体恢复原来单膝跪着的姿势，解释道：“我只是在做临时处理，丛妙姐可能是心源性晕厥，我这么做可以保证在医生来之前不让她情况变坏。我之前好几次帮助过丛妙姐，如果你不了解这种方法，可以上网查一下我做得到底对不对。” 丛妙的助理回过神，立即帮着童铭解释：“对对，铭哥他帮过我们丛姐很多次，他肯定有办法。” 男二号顿时成了众矢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退回了人群。 童铭没再看他，继续进行紧急救治。 救护车很快就到。 童铭示意邱导，自己一起去医院，邱导点头：“你先去，我一会儿就过去。” 丛妙情况再一次有惊无险，也是多亏了童铭第一时间的紧急治疗。 输液的丛妙躺在单人病床上，睡着的时候满脸写满了憔悴，助理帮她卸了妆，看上去脸色更加苍白。 童铭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出来，丛妙助理示意童铭看一下丛妙，她出去打个电话。童铭自然答应，示意自己可以应付。 丛妙没醒，童铭随手拿起床头一本杂志翻了翻，扉页就赫然是重霄传媒成立的大新闻，里面还有些分类专访，关于其中经纪公司，自己的名字赫然就出现在所有艺人的最前面。 童铭不露痕迹地一笑，放下书，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 他削苹果不喜欢削断苹果皮，就那样一圈一圈地绕，从头绕到尾，最后在顺势一拉，长长的一条甚是有成就感。 这次却在即将成型时候失败了，童铭努了努嘴，正准备最后的一圈，忽然听见丛妙喊自己的名字：“童铭。” 童铭手一抖，苹果皮断了。 “醒了？”童铭将苹果皮随手扔进垃圾桶，将苹果放在一旁果盘上，按着升降按钮将丛妙的上半身太高。 “吃个苹果？”童铭问。 丛妙摇摇头：“晓晓呢？” “出去打电话了。”童铭道，“最近感觉你忽然晕倒了很多次，从七月份开始，就觉得你状态不太好。” 丛妙犹豫一会儿点点头，叹了口气：“是。” “是出什么……算了。”童铭欲言又止，原本想问丛妙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所以才让身体变那么差，却又觉得自己不改干涉别人的私事，于是便把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即便是特需的单人套房，装修得几乎像一个高档酒店的套件，但还是掩盖不住病房专有的，一股冰冷的药水疏离的味道。 “童铭。” 童铭看见丛妙转头看自己，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眼睛里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悲哀。 丛妙说：“我怀孕了。” 童铭愣住，满脑子都是大写的怀孕，他忍不住看向丛妙盖着被子的腹部，心里忍不住卧槽——心脏病，怀孕，居然还在吊威亚……简直可以被载入女星奋斗史册！ 丛妙又说：“那个人你应该也见过，那天乐正宇生日会……童铭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童铭回过神：“有有有！”又很欣慰,“不，我就是看你又活过来了，顿时有点欣慰……你刚才说到哪儿了……什么生日会？” 丛妙翻了个白眼，自己正在分享一个主角是自己，并且可以在娱乐圈掀起一阵血雨腥风的八卦，听八卦的人居然完全没在状态。 童铭认错态度非常好，丛妙很快找回了刚才那种绝望的状态，继续冷淡道：“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 童铭问：“新郎是谁？” 丛妙起身猛地砸了童铭一个枕头，爆了粗口：“靠，我刚酝酿出来的情绪，你又打断我，你特么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童铭抱着枕头宽面条泪：“我错了！” 丛妙恶狠狠地坐起身，又是元气十足，还自带怨念：“靠，那孙子开始要老娘把孩子打了，说什么担心老娘心脏病不能生，妈的老娘知道他就是怕闹出什么问题被媒体抓到，但他妈老娘居然还有点感动！但现在他知道他未来要取的千金大小姐不能生育，就又又是送包又是送衣服又是嘘寒问暖地凑上来，要老娘给他把孩子生下来，我呸！我他妈是代孕么？说生就生说不生就不生？你要我生，我偏不！我就是要把孩子打了！” 童铭花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袁少卿，想起当时她逼着服装店老板把衣服给自己，又在生日会上给袁少卿甩脸色，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各种缘由。 虽然丛妙恢复了元气，但童铭知道这背后的爱与恨肯定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丛妙在自己面前永远像个能乐观地独当一面的姐姐，而实际上她只是用钢筋铁骨将自己的脆弱包裹得纹丝不露而已。 门口忽然想响起敲门声，童铭问了句谁，外头道：“是我！” 童铭对着丛妙做口型：“邱导来了。” 丛妙连忙伸手按床边的按钮将自己放倒回去，还不忘提醒童铭别露馅了，假装还没醒。 童铭去开了门，邱导和制作人站在门口往里看，见丛妙睡着，便小声问童铭：“还没醒？” 童铭摇摇头：“医生说情况稳定了，得休息一段时间。” 邱导轻手轻脚进来，将带来的果篮放在桌子上，又轻手轻脚走开，道：“那我们就先走了，剧组那儿还有一堆事儿，到时候丛妙醒了，你记得打我们电话。” 童铭说：“行，您先回去忙吧。” 邱导点头，带着些赞许道：“谢谢你了童铭，你真能干，好些年没见到你这样的好演员了。” 童铭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关上门回到病床旁，丛妙小心翼翼地撑起一个眼皮：“走了？” 童铭点头。 丛妙吁了口气，示意童铭将扶起来，自己伸手按了按钮，一百年抱怨：“就是这种身体不好的时候，特别怕应付一些人，总觉得分分钟就要过去了……” “哪里哪里，刚才您骂起人来还是那么中气十足的！”童铭帮丛妙调整了枕头位置。 丛妙冲苹果抬了抬下巴：“有点饿了，给我拿过来。” 童铭：“喳！” 丛妙苹果刚咬下一口，门忽然从外被人打开了。 看清进来的人的，童铭一愣，迅速转头看丛妙反应，发现她好不容易回复些血色的脸瞬间褪去。 来人反手关上门，快步向床边走来。 是袁少卿。 童铭顺势让他，但对方也像是对自己视若无睹般擦身而过。 童铭见他一张脸上写满紧张，要不是听了丛妙方才一番话，他几乎要以为他是真的紧张丛妙，现在想想，也许只是紧张丛妙肚子里的孩子吧。 “童铭，你先出去。”丛妙忽然道。 童铭犹豫，他并不放心丛妙和袁少卿两个人单独在房间里。 丛妙又重复一句：“童铭！” 童铭只能离开，从外面带上了门。 童铭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病房门口团团转了半天，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又过了一会儿门开了，童铭正好迎面撞上，一时间避无可避，只能尴尬地打了声招呼：“袁少……” “今天又要多谢你了，三番几次帮我们公司的艺人，非常感谢你，”袁少卿眼睛里满是客套，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童铭，“相信以后一定还有很多和童先生一起合作的机会。” 童铭言不由衷地和袁少卿客套了几句，好不容易打发走，立即回了病房。、 丛妙靠在床头，呆呆地看着窗外，童铭也不打扰她，坐在一边。 隔了很久，丛妙忽然说：“我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 童铭顿时脑海中警铃大作。 童铭吞了吞口水：“但是姐，说实话，你的情况还是不要生孩子的比较好，否则……恐怕真的会有危险。” “我怎么会不知道，”丛妙像泄了气的皮球，“可是我就是不争气，他三言两语一哄，我就真的想把这孩子留下来，他说如果他这辈子就只能有一个孩子，他希望那个孩子是我和他的……他一定在骗我对不对？” 童铭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看到丛妙哭了，虽然没发出声音。 “男人花言巧语几句话，就能把你哄得为他们出生入死，真是厉害，童铭，你千万别学我那么傻，被几句虚情假意的话哄得团团转，都是骗人的。”丛妙叹了口气，抹了把眼泪，又想起什么，一脸真诚道，“对不起童铭，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男的。” 童铭：“……” 第一百零六章 这毕竟是丛妙自己的选择，之后的路必定波折难走，作为朋友童铭不知该怎么劝，他也没法为丛妙做主，只能尽力，能帮到些就帮到些。 但丛妙与袁少卿之间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的感情还是影响了童铭的心情。 萧焕晚上回到宿舍，便看到童铭郁郁寡欢蔫了吧唧地窝在沙发里看视频，仔细一看还是好莱坞的片子，没字幕，也不知道他那刚过四级的半吊子英语是怎么看得懂。 童铭抬头轻飘飘地来了句：“回来了。”又低下头继续看视频。 “怎么了，心情不好？”萧焕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脱掉衬衫露出健美的上半身，童铭眼也没抬。 萧焕套上白色家居服，走到沙发边上。童铭自然而然地往里挤了挤，萧焕就在他一边坐下，把手臂给童铭当枕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童铭抽了下鼻子，萧焕刚才一定喝酒了，虽然带着股漱口水的薄荷味，但也没掩掉底下的酒气。 “吃饭了么？”萧焕问。 “吃了点，就等你了。”童铭穿上拖鞋走到小厨房，不一会儿就盛出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面。 萧焕其实已经在酒桌上吃过，但每次他喝过酒，童铭都会在家里煮一碗热汤面等他回来一起吃，所以应酬之流忽然也令人心生出点期待来。 童铭已经吃过了，就给自己盛了一小碗面汤。 萧焕面前的则是一大碗海鲜面，浇了麻油后诱得人直流口水，萧焕大快朵颐，几筷子下去面就只剩下小半碗。 他抬起头，看见童铭还是蔫了吧唧地小口啜着汤。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和我说说？”萧焕看出童铭有心事，便放下筷子，想好好聊聊。 可童铭却只是叹了口气：“唉，没啥，就是感慨下人生。” 萧焕有些无奈，只能抛出个话题转移他注意力：“下礼拜就要搬出去了，这里的合约之前延期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到期了，公司员工也变多了，为了提供一部分宿舍给新的艺人，要换一个地方租。” 童铭说：“嗯，知道了，早就准备搬了，幸好当时也没从诊所带很多东西出来，现在搬家应该也没什么东西。” 萧焕又说：“这次可以顺便去把诊所把那里的东西也搬过去了。” 童铭放下碗，脸上是一个大写的问号。 萧焕起身，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童铭。 童铭一头雾水地接过去一看，眼睛顿时就瞪大了。 房产证！ 还就是他当初在陈棋那儿看中的那套！ 天地良心他才存够了那套房首付，萧焕居然就把房子买下来还用户口本甩了自己一脸！ 童铭颤颤巍巍地打开，看到户主的名字，觉得两眼一抹黑。 萧焕哭笑不得：“喂，醒醒！” 童铭迅速站起来把房产证往萧焕怀里一塞：“小爷卖艺不卖身，你别拿房子收买我！” 萧焕耸耸肩：“卖不卖你的身都是我的。” 童铭翻了个白眼，发现竟无言以对。 萧焕说：“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家。” 家。 童铭愣住。 他父母离开的时候他已经不小了，从前的任性从前的无知都随着两个人的离开也消失不见了，换来的是大段大段的后悔与痛苦。当时的童铭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家没了。 他一直守着那个小诊所，一直觉得那就是家，所以一直固执地放弃很多机会不愿意离开。 直到遇见萧焕，让他有了离开那个诊所的勇气，让他从一只不敢探出脑袋的胆小蜗牛有了勇气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因为外面的世界有萧焕，所以可以变得无所畏惧。 直到今天，萧焕说，要给自己一个家。 童铭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但他抽了抽鼻子还是忍住了，身为大柳胡同智慧与颜值的担当，男儿有泪不轻弹！ 而于萧焕。 一直以来萧焕都对童铭抱有愧疚，他走上一条自己设计的路，其中却并不是一帆风顺。 而后来作为爱人，自己更是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伴童铭。 更重要的是，自己一直隐瞒着童铭自己的过去，借由这个梁朕的身份得以继续和童铭没心没肺的相爱。 “童铭……”萧焕逼近童铭，童铭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腰被萧焕环住，萧焕稍一用力，童铭就整个人贴近了萧焕身体，呼吸交织，迅速变得灼热起来。 （拉灯） 几个回合下来。童铭感觉浑身都散架了似的，却还是紧紧拥抱住萧焕，胸膛紧贴，汗液濡湿了彼此的身体。 萧焕捏了把童铭的屁股，哑声道：“今天你真是……” 童铭也觉得今晚的萧焕像一头野性而暴戾的狼，比起平时那样照顾自己的心情，今晚这种带着股蛮横的横冲直撞的萧焕反而更令人留恋不舍。 童铭觉得自己可能被什么附体了，环着萧焕的脖子迎合着挺起上半身，在他耳边轻飘飘地落下两个字：“x我……” 萧焕觉得脑海里瞬间有什么炸开了，童铭一声轻唤如同一把火苗，轻而易举将他点了个彻底，他如同一只冲破牢笼的野兽，低吼一声，开始下一波冲刺。 事毕，萧焕靠在床头，顺手点了一支烟，童铭咳了一声，萧焕反应过来，迅速把烟按灭了。 童铭有气无力：“怎么又开始抽烟了？” 萧焕道：“袁少卿给的，前段时间压力太大就抽了一些，你也知道，烟这种东西，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萧焕收回手，关床头灯，“又要开始戒烟了，睡了。” 房间暗下来，萧焕环住童铭，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却听童铭忽然道：“你别和他走太近。” 萧焕一愣，反应过来童铭说的是袁少卿，却不知道他怎么无缘无故就开始觉得袁少卿不能走近了。虽然萧焕早就领教过袁少卿的倒打一耙两面三刀，不过他很好奇，童铭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照理来说，在萧焕的印象里，童铭也没有和袁少卿接触过。 童铭憋了一会儿，还是把丛妙和袁少卿之间错综的关系藏在了心里：“反正……我也是别的事情看出来的，不能说，你反正不要和他走太近就是了。” “知道了。”萧焕道，亲了亲童铭的额头，“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童铭还在睡觉，萧焕就把陈棋从被窝里扯起来。 陈棋顶着一头鸡窝，迷迷糊糊问：“老大，什么事啊？” 萧焕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童铭最近接触了什么人，陈棋不负众望地一问三不知。萧焕原本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他早就看出来陈棋和童铭一贯是一个鼻孔出气，一致对外，连自己都不例外。 果然陈棋一转头就给童铭发短信，童铭还没醒，短信又被回房间的萧焕截住，萧焕瞥了一眼，没把两个人幼稚的串通一气放在眼里，转身去给童铭准备早饭。 圣帝虽然看上去九死一生，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凭借着多年的人脉与实力，圣帝只是不再像曾经那样高调。经过公司内部调整，盛宏重霄两家公司成为控股人之一，而萧荣劾仍旧拥有最高股份。 圣帝从未放弃寻找一个人，乐正宇。这个人间蒸发的罪魁祸首，一旦被圣帝发现，恐怕会被碎尸万段。 宿舍搬迁，萧焕心里放不下的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乐正宇。 乐正宇至今仍足不出户地住在宿舍楼里，萧焕下意识地避免和乐正宇独处，每天会让一个新来的助理带食物放在房间门口。乐正宇饿了会自己出来拿。 助理只是好奇，但也不敢多问什么。 终于有一天，萧焕开会时收到助理急急忙忙的电话，说八楼的人第一次没有拿食物进去，这样的情况已经第三次了，她担心里面会有什么问题，所以打电话给萧焕。 萧焕皱着眉头责问：“为什么不早说？” 助理哆嗦了一下，嗫嚅道：“我……我本来以为可能他不想吃东西……但像这样一连好几次，我就……” 挂了电话，萧焕开始心神不宁。 “梁朕，梁朕？！” 萧焕回过神，olivia无奈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叫你好几声了……你要是有事的话不如先去解决了，我们这里也不急着这一会儿。” 不确认乐正宇的状况，自己是没法专心开会了的。萧焕明白如此，果断道：“抱歉了各位，那我今天就先到这里，改天再约时间详聊，我请各位吃饭赔罪。” 萧焕从来都是以工作为先，今天急着要走，恐怕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周寰和刑景辉自然也能理解，当即让他先回去看看。 宁远修道：“我让陆辛送你？” 萧焕婉拒：“我自己能回去，你们先聊着，我尽快回来。” 一路上萧焕给乐正宇打了几个电话，对面冰冷的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 萧焕心又沉了几分，踩紧了油门。 宿舍楼下竟然遇到了陈棋，正在指挥搬家公司搬东西。看到萧焕陈棋夸张地打了个招呼，狗腿道：“老板新宿舍我已经去看过了，天哪，那个装修！那个大堂！那个逼格！居然还是指纹锁，简直没谁了！老板您放心，这里一切我都能打点好，您去工作吧，您不用操心着这点小事儿……那谁谁，你没吃饭呢！东西抬高点没看到底下的布都拖地上了么？！” 萧焕一把挥开陈棋：“我有别的事……” 陈棋恍然大悟，立马让出一条道：“老板您请！” 左等右等电梯不来，萧焕不耐烦地放弃了坐电梯，转身往安全通道走楼梯。 陈棋愣了半天，啧啧着给童铭发短信，表示老板对你的感情真是感天动地惊天地泣鬼神，居然连电梯都等不及直接冲上楼了。 童铭正在收拾他的“躞蹀”琴，收到短信撇撇嘴。电视剧拍完后这把琴他又自己收了回来，不放心交给搬家公司，正好萧焕过来，便打算顺便搭顺风车带去新宿舍。 萧焕到了八楼，正如助理说的，食物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 这个房间的钥匙只有自己和乐正宇有，萧焕踟蹰片刻，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一推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在封闭室内闷了很久的气味，外加一股过冷空调的寒意，萧焕忍不住皱起眉头，稍过了一会儿才往里走。 除了开门时候的一股味道，房间里零零散散地扔了一些食盒，看上去乱，在空旷得没有多余装饰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扎眼。 乐正宇就躺在房间正中空荡荡的床上，裹着被子，一声不吭，如同没有生息一般。萧焕一愣，随即快步上前，发现乐正宇的脸烧得通红。萧焕伸手触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 萧焕心里不安放大，喊了几声乐正宇的名字，对方却毫无反应。 这样下去恐怕不行。 就算被圣帝的人发现，也必须要送他去医院了。 萧焕飞快起身打开衣柜随手挑了一件带帽的卫衣，扶起乐正宇给他穿上。穿衣服的时候乐正宇开始有了反应，呓语了几声，萧焕靠得进，听出来乐正宇喊的是“萧焕”。手下动作一顿，萧焕吸了口气，随即继续给他换上衣服。 比起一个月前，乐正宇的更加消瘦，眼窝陷了下去，整个人裹在黑色卫衣里，竟然有一种形销骨立的感觉。 萧焕背起乐正宇，只觉得没什么重量，乐正宇痛苦地低吟了一声。 萧焕不敢再停留，快步往门口走，腾出一只手打开门，顿时僵立当下。 门口站着童铭。 童铭只是在房间里坐等右等没有等到萧焕上来，正准备发消息询问，却忽然被一种直觉击中了脑海。 八楼。 这个直觉驱使着童铭放下琴，鬼使神差地走到电梯旁，按下了向上键。 他内心希望萧焕并不在那里，他希望只是自己多疑地猜错了，那样他对萧焕也许只是愧疚，而不是现在看到眼前一切时候的茫然无措。 萧焕最先回过神，“童铭，他现在在发烧，你能不能帮忙紧急处理一下？” 萧焕转身回去将乐正宇放回床上，乐正宇闷哼一声，呢喃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如果我不呢？”童铭冷冷道。 萧焕愣住，转身，见童铭还在站在门口，完全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一向见人三分笑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萧焕知道是自己的错，将心比心，如今他站在童铭的角度，让自己莫名其妙给一个人看病，自己恐怕也不会答应得那么轻易。 “童铭，你知道乐正宇现在不方便出去，你就当帮我个忙，给他看一下，他烧得很厉害。”萧焕耐着性子解释。 童铭看萧焕，听着他的解释，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冷，萧焕的第一反应不是向自己解释为什么乐正宇会在这里，为什么会瞒着自己那么久，而是让自己赶紧给乐正宇看病。 童铭知道自己心里阴暗了，换做是谁，都应该以病人为先，这也是他学医时候受到的教育，而私心里，他更希望萧焕给自己一个解释，哪怕是假的，可以让自己继续自欺欺人下去的解释。 萧焕看着童铭的眼睛，只觉得他眼睛里流转着各种复杂情绪，但自己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童铭为何会这样。 两个人在房间里无声地对峙，最终还是童铭先妥协了，他没有再看萧焕，径直走向乐正宇身边，冷静地吩咐：“帮我打一盆冷水。” 萧焕也无暇多想，帮着童铭脱掉了乐正宇的衣服，用冷的湿毛巾给他物理降温。 萧焕内心原本是拒绝触碰乐正宇的身体，但看童铭完全没有帮手的意思，便只能自己动手，他低头忙活的时候，更是没有看到童铭看着他娴熟的动作，眼神中放大的失望。 单薄衣物下的身躯骨骼分明而支楞，谁有能想到那段时间从头到尾光鲜如同除尘天使的乐正宇，竟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萧焕咬了咬牙，童铭也被眼前这句瘦骨嶙峋的身躯震惊。 童铭回过神，指挥着萧焕干活，终于乐正宇的眉头松开，呼吸平缓起来。 萧焕松了口气，将毛巾放回盆里，对童铭道：“辛苦你了。” 童铭没搭话，只是看着萧焕的眼睛：“你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么？” 萧焕下意识不想让童铭卷进这段纠葛中，于是便含糊其辞地随口解释了，童铭垂下眼，隔了一会儿，“哦”了一声。 萧焕并不确定这这回答是他接受了这个解释，还是有其他的深意。 “你放心，这几天我会照顾好他，直到他退烧。”童铭面无表情道。 萧焕松了口气：“那就交给你了，公司还有事，我得先回去。” 童铭点头道：“去吧。” 萧焕离开，童铭一时无法想明白自己的内心，于是坐在乐正宇床头的椅子上，将两条腿也缩到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默默梳理着这一切。 从最初在酒店厕所偷听到萧焕和乐正宇莫名的纠葛，到如今盛传失踪的乐正宇无端地出现在公司宿舍，以及萧焕模棱两可的解释。但如果他们真有什么，萧焕又怎么会将乐正宇一个人丢在八楼，还放心自己来照顾。 冷静下来，童铭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也许他和萧焕之间，只需要找个时间聊清楚。 乐正宇忽然开始呓语，伸手在空气中抓了几把，又无力地落回身侧。 被子落在一边，童铭有些无奈，但还是起身帮他盖好了被子。 “萧焕……” 乐正宇又呢喃了一声，童铭手中动作骤停，这次他听清楚了，乐正宇是在喊什么“萧焕”。 那又是谁 童铭只觉得有些耳熟，却一时半会想不出来是谁，但他又满意地想只要不是喊“梁朕”，喊什么都行。这么想来，童铭忽然觉得自己错怪萧焕了，也许对方这么做只是为了公司。 这么小肚鸡肠，简直有损大柳胡同智慧、颜值与大气的担当的威名！ 童铭松了口气，感觉干活也轻快了起来，他取下乐正宇额头上的毛巾，准备去重新绞一把，刚一起身就被一把拉了回去。 “别走……” 童铭无奈了，也不知道晕菜了的乐正宇怎么忽然就有力气了，但只能顺着病人的意思道：“好好好，我不走，我就去绞个毛巾，马上就回来，嗯？” 乐正宇大概是听进去了，松了手。 随后童铭就看见乐正宇落下两道泪来，顺着太阳穴落在了枕头上。 童铭顿时方寸大乱：“喂……喂喂，你你你……你别哭啊……诶，这……这怎么就哭了呢……” 乐正宇又说了一句什么。 童铭没听清，把耳朵凑近了：“你说什么？” “梁朕……我好想你……” “啪！” 毛巾落在了地上。 童铭没有去捡。 说完这一句，乐正宇像是功德圆满了似的，开始发出绵长的呼吸，像是真正睡着了。 童铭浑浑噩噩地站起来。 方才那些解释，仿佛都成了自欺欺人的笑话。 乐正宇的睡颜安详而平静，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即使消瘦，却仍旧是常人无法企及的精致。 童铭忽然想起那段网络曾经疯传的这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辗转承欢的视频，忽然觉得恶心。他捂住嘴，冲进厕所，干呕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满头都是冷汗。 卫生间冰冷的地砖上，童铭怔怔坐了许久，终于爬起来，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自己的脊梁，走出门。 关门声响。 房间内，乐正宇无声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眼睛里一片清明。 许久，扯出一个苍凉的笑。 萧焕回去和周寰一行人讨论结束，给童铭发了个短信确认乐正宇的情况，隔了许久童铭回信说一切都好。得知这消息后萧焕松了口气，宁远修见状问道：“怎么了？事情解决了？” 萧焕说是。 宁远修笑起来：“那就好，既然如此就一起吃个便餐，难得一聚，总觉得还有很多没聊尽兴，不如到酒桌上说。” 几人自然也没有意见。 晚餐时候更是有著名编剧出席，给足了几个人惊喜，觥筹交错间导演工作室的第一部片子雏形已经定了大方向，玄幻主题，编剧当场给好友打了电话，口头要到了风靡一时的玄幻巨著《冥界》的授权，只待之后拟定纸质合约了。 刑景辉自请成为周寰的副手，毕竟3d大片周寰更加有经验，虽然刑景辉年长不少，但在这个行业中从来都是认技不论长幼，与周寰一起合作，他自身也能学到不少。 宁远修自然而然地成为《冥界》的主角。 王勍事情彻底了结，他自然也无需再遵守所谓的息影条约。他不仅要复出，还要以更为高调耀眼的姿态复出。 一顿饭下来，可谓宾主尽欢。 宁远修和萧焕都喝了酒，于是便由陆辛开车。 宁远修眉梢带笑：“忍气吞声了那么久，总算又要红一把了，希望粉丝们还没走。” 风云瞬息万变的娱乐圈，别说将近两年，就算只有一个月，也足以让一个当红明星变成一个寂寂无闻的路人。宁远修红到现在，靠的是他的传奇色彩，所以即便他息影离开，停留在粉丝们心中的永远都是他最帅气嘴辉煌时刻的样子。 而现在一旦要复出，他只能做得比以前更好，才有可能重新站回荣耀之巅。 萧焕笑道：“你放心，这次我来做你替身，动作戏就交给我，露脸的事交给你。” “重霄大老板给我做替身，这世界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么好运气的人了！”宁远修夸张地说，忽然又问，“对了，今天下午到底发生什么，这么急着回去？” 萧焕沉默了，笑容收了起来。 宁远修知道，倘若是完全与自己无关的是，萧焕必然会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萧焕现在的态度，恐怕这是件大事，和自己多多少少有什么牵连。萧焕就是那种出了大事愿意自己肚子承担的人，这却不是宁远修想看到的。 “你这犟脾气，”宁远修道，“说吧，你不说我也会让人起查。” 萧焕叹了口气：“远修哥……我把乐正宇藏起来了。” “？？？”宁远修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是说乐正宇不是失踪了，是被你藏起来了？” 萧焕点头。 听明白来龙去脉，宁远修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也是心够大的，放着童铭去照顾乐正宇，你也不怕乐正宇在童铭面前说些什么……” 萧焕道：“我相信童铭，我也不觉得乐正宇会做些什么……” 宁远修摇头：“萧焕，感情这方面你还是太年轻，乐正宇可以为了你连尊严未来都不要，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会眼睁睁看着你和童铭安安稳稳地过你们的幸福日子？” 萧焕迟疑了，宁远修说的，他的确没想到。他让童铭帮助乐正宇的目的，也只是简单地不希望乐正宇暴露在群众眼中，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宁远修道：“别让童铭再照顾乐正宇，他们两个不要有交集最好，我有认识的私人医生，介绍你认识，乐正宇有什么问题就找他，不要再找童铭了。” 萧焕皱眉道：“知道了。” 回到宿舍，萧焕开门进去，发现童铭坐在沙发上，拿电脑看些什么东西，见自己回来便合上了电脑，说了声“回来了”，随后去厨房盛面。 神色语气一如往常，萧焕松了口气，将衣服挂在衣架上，装作不经意问：“乐正宇他怎么样？” 童铭盛面的手稍稍一顿：“烧退了。” 他很快盛了两碗面出来，放在桌上：“对了，我拿了他的钥匙，这样方便随时去看他的身体情况，你不介意吧？” 你不介意吧。 萧焕被这几个字戳中了，只觉得童铭虽然笑得一如往常，但无声无息中却带了些疏离。萧焕张了张嘴刚要答话，童铭却又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我刚才上网看鞋子，你看这双鞋怎么样？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萧焕定了定神：“嗯，看上去是不错。” 童铭很高兴：“那好，我就按你平时的尺码买一双。” 出手阔绰，必有缘由。 萧焕装作不经意地问：“不是生日也没过节，怎么就想到给我买鞋。” 童铭背对着萧焕，一边填地址一边轻松道：“发片酬了呗，当然要买点东西讨好一下金主咯。” 萧焕笑着摇摇头，又敲了敲碗：“一会儿再看电脑，面都凉了。” 童铭往嘴里塞了一片橘子，含糊道：“嗯，你先吃你先吃，我一会儿就来。” 萧焕自然没看到童铭微微颤抖的指尖。 童铭咬了一口橘子，酸得要命。 第一百零七章 “对了，远修哥介绍了一个私人医生，之后他会照顾乐正宇，你就不用操心他的事儿了。”萧焕装作不经意的提起。 童铭回过头，歪着头问：“为什么？反正我这几天也在休假，闲着也是闲着，去照顾他也无所谓。” 萧焕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随童铭去。更何况童铭有了钥匙，他也不能明着阻止他上楼与乐正宇接触，只能寄希望于乐正宇不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而关于私人医生的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随后几天相安无事，童铭照旧每天两次上楼查看乐正宇的身体情况，乐正宇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顺从地接受检查，除了每次结束后一如往常平淡的语气说一声谢谢之外，没有说过任何话。 乐正宇的身体完全恢复，已经过去了一个多礼拜，童铭的休假也已经彻底结束，接下去又是新戏和密码不透风的通告，其中不乏几个《琴师》电视剧的宣传通告，虽然还没开播，网络上流传的搞笑花絮已经引起网友极大的关注量。 童铭对着灯光看了看温度：“三十六度八，已经退烧了。这几天注意点饮食，我会让人给你送白粥和蔬菜，营养慢慢补回来，不能操之过急了。我最近会比较忙，可能会没时间照顾你，你自己注意身体。” 乐正宇沉默半晌，道了声“谢谢”。 童铭随口答了声“不客气”，收拾东西准备下楼。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放在茶几上：“对了，钥匙还给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话，就联系梁朕，让他和我说就行。” 乐正宇沉默地点点头。 童铭从外面带上了门。 乐正宇神色复杂地看着门，过了会儿起身，步伐还有些虚弱。 他将钥匙收起来，放进衣柜中一件衣服的口袋里。 《冥界》的翻拍合约一经签订，便开始紧锣密鼓筹备拍摄。 也许是因为太需要这部局来打个漂亮的翻身仗，重霄公司上下对这部电影的重视已经达到了一种近乎苛刻的地步，就连袁少卿意图塞几个手下的新人演员进来也被无情拒绝。 《冥界》讲的是一个冥界之王在与天界战争中落败，灵魂转世至一名青年身体中，最终按照修真套路，该炮灰的炮灰，该辅佐的辅佐，终于青年成长为一代冥王并重新确立冥界制度的故事。 成人冥界之王自然是宁远修无疑，而青年冥王一角却保留了一个悬念。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个角色必定是重霄一贯力捧的童铭时候，角色公布却大大出乎众人意料。 是方胥。 一时间重霄专注演员能力，无视公司恩怨的话题又传开来，博了一个好名声。 而事实上，方胥是周寰推荐的，毕竟曾经有过合作，周寰对这个年轻人颇有好感。刑景辉自然明白方胥的能力，只是惊讶萧焕一流竟然也能毫无芥蒂地用圣帝的人。萧焕、宁远修之流心里清楚方胥真正身份的，自然不会声张，便乐得自在地接受下了媒体的赞美。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消息，便是盛宏娱乐二少袁少卿订婚的消息。 萧焕作为重霄文化经济公司领头人，于公于私，自然收到了袁少卿的邀请。 宴会在威汀帝凰进行，这个据说订个婚宴必须要提前三年预定的酒店，在收到袁少卿订婚消息后的没几天，便推掉了所有那几日预定的婚礼。 来宾都是圈里圈外的巨星商客，阵容豪华，做足了表面功夫。 袁少卿在台上说话，他的未婚妻温婉地挽着他的手，恬静地站在一旁。 袁少卿的未婚妻是娱乐圈里的人，家庭背景雄厚，虽然长得五官端正，刚出道便有几大巨星为她加持，可偏偏部部戏都是火了配角。网友戏称她长了一张让人一看就忘的脸，要是张一张这样的脸犯罪那绝对没问题。 而就是这样一个怎么都红不起来的女明星，摇身一变，即将变成袁二少夫人。 有传言称，这是袁老头子决定将基业传给二儿子了，否则为什么袁老头子当年没给大儿子袁少凡挑一桩好婚事，让他随随便便娶了个圈外人，却给二儿子安排了个家庭背景实力相当的儿媳妇？ 萧焕远远地看着袁少卿意气风发的样子眯起眼，袁少卿总算离他的目标更近一步了。 于萧焕而言，袁少卿的手段，他并没有觉得排斥，甚至可以说，即便是位置对换，当初自己也许会比袁少卿更狮子大开口。一些幼稚的义气，也许并不适用于商人这个群体中。 仪式过后，袁少卿便带着未婚妻在各桌间敬酒，接受祝福。 萧焕与两人轻碰酒杯，道了声“恭喜”。 袁少卿脸上的笑完全掩饰不住：“就等着哪天喝你的喜酒了！” 萧焕未置可否。 袁少卿未婚妻掩唇，轻声笑了几下。 萧焕看了她一眼，转回头，心道果然是一张让人看了记不住的脸。 但萧焕又不由想起乐正宇生日会那次的对峙。 那个女星，他记得是叫丛妙，当时正在和童铭一起拍《琴师》。 而袁少卿当时的反应，显然是和丛妙有点什么关联，虽然当时两个人剑拔弩张，但那也是萧焕第一次看见袁少卿在公众场合那么失态。 订婚宴到了后来，又是一如既往的宾客之间的例行公事。 几杯酒下来，萧焕头有点晕，于是放下酒杯去庭院吹吹冷风。 已经是秋天，夜风袭袭，恰好将人吹得清醒。 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宴会厅，隔了墙和玻璃，院子里只有暗色的灯光，微微的暖黄色将一切都打得安谧沉静。 在这时候来到庭院的不止萧焕一个人，没走几步，萧焕便看见不远处秋千上坐了一个人，一袭素色长裙，在夜风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 萧焕很快回想起来，这个人就是丛妙。 他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丛妙却先一步看到了他，从秋千上轻轻一跃而下，慢慢地走过来。 萧焕便顺势打了个招呼，伸手道：“你好丛小姐，我是梁朕。” 丛妙看了他一眼，精致的眉毛抬了抬，顺手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并没有握住：“哦，你好，我记得你，你是童铭的老板。” 萧焕也不介意，收回手道：“算是吧。” 丛妙不说话了，远远地看着窗户内通明的灯火。 萧焕见她就穿了一件无袖的礼服裙，便道：“已经入秋了，外面冷，丛小姐还是进去吧。” 丛妙答非所问：“你说我是做个跳梁小丑呢？还是及顾影自怜算了呢？” 萧焕：“？” 丛妙又说：“算了，是挺冷了，还是进去吧，身体要紧。” 萧焕沉默片刻，脱下西服外套给丛妙披上。 丛妙吸了吸鼻子，道了声“谢谢”。 萧焕跟在丛妙身后回了宴会厅，丛妙将衣服还给萧焕，转身回到自己的酒桌，萧焕远远地看着她又恢复与周围的人谈笑风生的模样，与之前在庭院中完全不同。 但厅内空气实在闷热。 萧焕松了松领带，最终还是拿了一杯冰水去露台。 没过一会儿，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袁少卿。 萧焕向他遥遥举杯，冰块碰撞，道：“恭喜啊袁少，怎么订婚的大好日子，不在下面应酬，反而跑到露台上来？” 袁少卿一扫在宴会厅中意气风发的表情，这会儿脸上倒是有些疲惫：“别损我了，这种婚姻，你明白的，根本没什么爱情在里面。” “哦？”萧焕挑眉。 袁少卿转移话题道：“刚才看见你和丛妙一起进来，怎么，你们刚才一起去外面了？” 萧焕没答话，若有所思地看着袁少卿，意思很明确：你想知道么？可我就不告诉你。 袁少卿摸了摸下巴，挑起一边眉毛，耸了耸肩：“我就是随口一问。” 萧焕自然就看出来这随口一问的分量，便也随口道：“没什么，就是打了个招呼，看她一个女生在外面冷，就给她披肩外套罢了。” 袁少卿像是松了口气。 萧焕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第一百零八章 “上次送你那烟怎么样？”袁少卿问，“喜欢的话，下次让人再给你送两包过去。” 萧焕道：“多谢袁少了，不过我暂时还没有做瘾君子的打算。” 袁少卿转了个身，背靠露台栏杆，开玩笑道：“抽两支小烟喝两瓶洋酒，才算对得起这人生嘛，我说萧焕，你也别活得太死板了。” 袁少卿又随口聊了几句，便借口自己还得应付宾客回去了，态度实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态度。 不过他对于丛妙的态度倒是值得商榷。 晚上回到宿舍，萧焕原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热腾腾的面条，没想到今天什么都没有。童铭蹲在地上，理着两个箱子，头也不回道：“锅子什么送到新宿舍去了，我叫陈棋给你打包了生煎，一会儿我给你去热。” 萧焕有点失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有生煎也不错。 他当然不会等着童铭给他热，于是自己拿了去厨房。 等加热时候，他靠在厨房台边，双手环抱在胸前，换了个轻松的站姿：“今天袁少卿订婚宴，我看到丛妙了。” 童铭从箱子边抬起头，萧焕从他的第一反应里看到了惊讶：“啊？她也去了？” 萧焕道：“嗯，盛宏的当家花旦，去未来老板的订婚宴很正常。就是一点挺奇怪的……” 微波炉发出“滴——”的声响，生煎热好了。 萧焕打开微波炉，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他将生煎取出来，放到桌子上，对童铭道：“先别理了，一起来吃点。” 童铭放下手里还在叠的衣服，坐过来，没急着吃，问道：“什么奇怪的？” 萧焕气定神闲地咬了口生煎的皮，汁水涌出来，肉香四溢。萧焕满意地点了点头。 童铭用鼻子出了口气，这是他着急时候下意识的反应。可能童铭自己也没注意过，但萧焕察觉到了。 萧焕咽下这一口汤汁，才慢慢把晚上发生的事和童铭复述了一遍：“她问我，是做一个跳梁小丑还是顾影自怜。” 童铭紧张起来。 萧焕又说：“后来什么都没发生，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童铭松了口气。 萧焕猝不及防地发问：“你知不知道她怎么了？为什么莫名其妙和我说这些？” 童铭冷不丁被问到，顿时有点心慌，顿了顿，解释道：“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童铭起身，又去收拾行李。 萧焕用筷子敲了敲盘子边缘：“不吃点么？晚上一会儿又喊饿。” 童铭背着身子，闷闷地回了声“不吃”。 这时候要是在看不出童铭情绪不好，那萧焕可能真的是瞎了。他放下筷子走到童铭身边单膝跪下，轻声问：“怎么了？” 童铭不答话，自从真真切切地从乐正宇处听到他和萧焕真的有关系，他浑浑噩噩地出来，从那天开始，他开始彻夜地失眠，满脑子都是无端的臆想与猜测，想到胸口发疼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后来疼着疼着发现，疼到麻木了。 他也想将事情和萧焕说清楚，但每每到发问又害怕了，深怕乐正宇的呓语是真的。而如果不问，自己还有机会像从前那样在萧焕身边，哪怕是自欺欺人，但好像总有一个借口，让自己不离开萧焕。他放不下这份温暖。 就像现在，萧焕会半跪在自己身边，温言温语地和自己说话。一想到要失去这种温柔，童铭就觉得不能呼吸。 “我们出去散会儿步。”萧焕道。 童铭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 “走。”萧焕不由分说道。 童铭磨蹭地站起来：“那好吧，我去穿件外套。” 萧焕也换上日常运动装，披了件外套。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整个宿舍楼一片静谧，楼道口堆着一些纸板箱子，是准备搬家用的，重霄的人马上就会全部离开，这是他们留着这个宿舍楼的最后一个晚上。 秋末，凉夜如水。楼中灯火像是深深镶嵌在夜幕里。 这种情形总让人觉得感伤，仿佛这一辈子，就是在这样的俯视和仰望下，匆匆忙忙地过去了。 萧焕抬头看着仍旧明灭着灯火的宿舍楼，感慨道：“时间真快，转眼就两年了。” 童铭也有点感触：“你看那是我房间的阳台，那年跨年，我就是站在那里给你打电话……” 萧焕微笑：“跟我告白。” 童铭点点头，怀念起那个午夜绽放的烟花。这时候他觉得忽然可以放下点这些日子萦绕心头无法散去的猜忌与绝望，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两人继续往外走，宿舍区外便是空旷的街道，路上没有人走，只有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车灯一闪而过，仿佛要可以撕碎路人的眼角。 大多数时候，是和昏暗的路灯光相伴。 明明灭灭的，仿佛可以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两个人并肩安静地走着，谁也没有现开口打破这份安静。 纵使童铭胸口有无数破膛而出的问题，在这一刻，也统统被这份安谧的黑洞吸收了个干净。 童铭将手放在口袋里正走着，忽然被萧焕拉住，童铭正疑惑间，看见萧焕掏出了一个相机。 童铭茫茫然看着眼前路灯，忽然想起当初还住在诊所时候，两个人约好的，一起去拍路灯亮起来时候的照片。相机早已关在抽屉里蒙了灰，童铭几天前理东西，才翻出它，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是什么时候买的。 没想到萧焕居然带出来了。 萧焕蹲下身，不断调整视角：“虽然又没赶上亮起的时候，不过现在也很漂亮。” 萧焕抿了抿嘴，按下快门。 童铭凑上去看，嘲笑道：“你都没对准焦。” 萧焕不说话。 童铭抬头，看见萧焕如释重负地表情。 那一瞬间童铭忽然有点想哭，萧焕那么大费周章，居然只是想看自己笑一笑，而自己却在萧焕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判了死刑。 童铭扯出个勉强的笑：“又不是傻子，干嘛每天傻呵呵地笑。” 萧焕揉了揉他脑袋：“就喜欢看你傻笑。”又举着相机问，“你试试看？” 童铭很有自知之明地摇头：“算了算了，我除了按快门什么都不会……” 萧焕伸出一只手将童铭环在身前，抓着他的手把住相机，伸手帮他调焦。童铭感觉头顶温热的呼吸，忽然心脏跳得飞快。 萧焕道：“对，就是这样，按快门。” “咔嚓——” 相机毫无反应。 童铭茫然道：“我还没按啊？” 这时候萧焕已经骤然放开他，快步向路边树丛走去，童铭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萧焕飞起一脚，树丛里传来“诶呦”一声，一个男人捧着相机连滚带爬地从树丛里钻出来：“诶呦别，别打！” 萧焕半张脸隐在树丛里，眼神幽暗，沉声开口道：“把相机给我。” 张理原本还想负隅顽抗一下，但对上男人的视线，整个人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地将相机交了出去。 童铭这时候已经知道是被偷拍了，神色紧张起来，快步上前去。 张理不敢童铭，更不敢看萧焕，只能哆哆嗦嗦地盯着地面，心道真是马失前蹄了。 他断断续续地跟踪偷拍童铭已经很久，金主那边资金没有断，他也就不敢停。托他老乡的福，这个私活让他赚得钵满盆满，有了资金打点人际关系，他在工作上也是平步青云。 可偏偏就在今天，居然忘了关相机声音！ 张理内心几乎是绝望的。 萧焕往回翻了几张照片，无一例外都是童铭，和其他圈子里的人稍有亲密的画面都被一网打尽。 萧焕不说话，张理的内心更加惶恐，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绳索，随着萧焕面色发沉，深深地扼住他的咽喉，恐惧不安令他几乎窒息。 萧焕看着这个惊慌的面无人色的男人，冷道：“把记者证给我。” 张理慌张得语无伦次：“不……没有，不是，没带记者证……” 萧焕眯眼：“你是哪家杂志的？” 张理当然不敢说！ 原本拍童铭就是私活，其实他带了记者证，但如果自己接私活被领导发现，那前途就毁了。眼前这个男人，他原本并不知道是谁，但重霄高调上市，他就算想不认识也难！这样站在圈子顶端的人，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张立欲言又止，萧焕自然明白了，他这举动恐怕不是公事，而是接下来的私活。萧焕一边翻相机一边问：“谁让你偷拍的？” 一针见血。 张理内心叫苦不迭，事实上他一直只是收钱办事，至于是谁让他做这些，他还真不知道！ 张理支支吾吾半天，萧焕已然翻到了前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诊所旁路灯下的照片，萧焕手里的动作顿住了。童铭探过头去看，想起这张照片拍的日子，顿时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居然有人一直跟踪自己偷拍，而自己却从来不知道。 萧焕心里已经了然。 他冷笑一声，拔了储存卡，将相机扔给张理。 张理哆哆嗦嗦地接住了，颤抖着想站起来，萧焕突然开口，他一个没站稳，有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萧焕寒声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下次再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千万别让我抓到。” “是……是是是！”张理傻眼半天，反应过来这是萧焕放了他，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心里骂了老乡和那个从未出面的金主无数遍，回去立马就把所有照片备份删了，这种破活，谁爱接谁接！ 童铭看着张理跑远，问道：“你知道是谁偷拍我？”萧焕轻而易举地放过了这个狗仔，童铭看出来，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萧焕把□□塞进口袋，揉了揉童铭的头：“放心，这点事情我能搞定，你只管拍戏接通告，好好工作，赚钱养房。” 萧焕总是把一切事情揽走，自己才得以在这个乌七八糟的圈子里过得还算坦荡。童铭心里酸酸的，顺从点点头，又一下子反应过来：“什么叫赚钱养房？” 萧焕挑眉道：“忘了和你说了，那套房子我就付了首付，后面的贷款还是要一起还的，每个月卡里直接扣，我们五五开。” 童铭：“……” 第一百零九章 萧焕的五五分，着实给了童铭感动的理由。 这可以让他理直气壮地和萧焕分享一个家，一个他们共同的爱巢。 萧焕心平气和解释道：“跟随时代潮流，我每年的基本工资只有一元，其他都是股权，所以还得靠你养我。” 童铭眼角开始抽搐，怎么听着觉得自己吃亏了呢？ 萧焕又不遗余力地将童铭捧上天：“你现在大明星，一集电视剧都那么多钱，我一不开跑车二不烧钱，你养我肯定一点都没压力。” 童铭被他夸得飘飘然，果断答应了。萧焕趁热打铁，将□□现金尽数上缴，童铭心情大好，在他皮夹里塞了几百块零花钱。 萧焕道：“明天早上最后一趟搬东西，我不过来了，你让陈棋开车，送乐正宇去新宿舍，钥匙我放桌上了，你记得把他那原来那把钥匙要回来，还给物业，再给他一把新钥匙。” 听见乐正宇的名字，童铭当头的热劲立即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面无表情道：“知道了。” 萧焕见他神色骤变，心中顿时了然，童铭这些日子的不开心，也许就是因为乐正宇，但他只以为童铭是因为自己将乐正宇接回来，没有和他说的缘故。 “新宿舍的钥匙，你留一把，给他一把，我就不拿了。”萧焕补充了一句。 萧焕觉得，这样的隐瞒，可能只有之后百分百的信任才能慢慢填补了。 萧焕的举动的确让童铭安心不少，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 照萧焕说的，童铭接乐正宇去了新宿舍。一路上陈棋无数次探头探脑试图看出坐在后面全副武装的人是谁，无奈保密工作太过周全，知道送人进楼陈棋都没认出来乐正宇。陈棋试图旁敲侧击向童铭打听，童铭却对此讳莫如深。陈棋伸手打击，感觉和童铭友谊的小船摇摇欲坠，恐怕离翻船不远了。 乐正宇一向很少自己动手做事，现在搬家一堆东西要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童铭看不下去，顺手帮他把东西理了。 乐正宇在一旁看着，插不上手，幸而他东西并不多，童铭很快就将整个房间都打理整齐。 童铭硬邦邦地交代：“衣服帮你挂在柜子里了，如果以后缺什么就和我说。” 乐正宇凉凉地看着童铭，童铭被他看得后背发毛，又觉得他一个神坛的男星，忽然一下从巅峰摔下来，还要没日没夜寄人篱下，原本衣着光鲜地在闪光灯下接受洗礼，现在却穿着随意的t恤拖鞋，童铭忽然有些同情乐正宇，说话语气软了一些：“还有两把钥匙，你一把我一把。” 童铭递过去钥匙，乐正宇没接，问道：“梁朕呢？” 童铭一凛，道：“他最近公司很忙……” 乐正宇愣了愣道：“知道了，我身上没口袋，你把钥匙放我门口挂的外套口袋里就行，对了，之前房间那把也在口袋里，刚才忘了给你了。” 这一句就像是逐客令。 童铭道：“那我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乐正宇点点头，转身又看窗外风景去了。童铭印象里他似乎能站起来，就是靠在窗口看外面，好像能从那些一如既往地川流的车流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世界。 乐正宇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童铭伸手套之前的钥匙，一个口袋里没有，童铭又伸手掏另一个，摸到了钥匙，也带出了一张硬纸片。 童铭弯下腰捡纸，发现是一张折过的照片，掉到地上，跌开了。童铭捡起来，准备塞回去的时候，无意瞥到了照片上的内容。 顿时如同被雷劈了。 这张照片上正是昨晚抓到那个偷拍人相机里诊所门口的那张。 童铭脑海一片空白。 乐正宇听见响动，回过头：“怎么了？” 童铭慌乱地将照片塞回口袋：“没……没事。”留下钥匙，慌不择路地离开。 童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门。 他没有坐电梯，随着一节节楼梯，慢慢梳理自己乱成以团队思绪。 为什么乐正宇会有这张偷拍的照片？ 如果昨晚那个偷拍的狗仔，就是乐正宇派人跟踪自己？ 为什么乐正宇又要跟踪自己呢，在他面前，自己只不过是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演员…… 为什么，萧焕昨天晚上像是知道了是谁偷拍自己，却还要放过了那个人，更不告诉自己？ 他是为了维护乐正宇？ 可为什么还要将自己向乐正宇这个危险的源头推？ 童铭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心里却还是茫然，这时候手机忽然想起来，是个陌生的来电，童铭茫然地接了，“喂”了一声。 那头彬彬有礼的男声：“喂您好童先生，我是小谢。” 小谢？ 童铭想了想自己身边的人，除了在聊斋里看过，还真没想起有哪个小谢。 对方大概察觉到童铭的困惑，又解释道：“我是周铎周老师的助理，小谢，童先生，您还记得我吧？” 那个谢助理。 童铭恍然，连忙道歉道：“啊，我记得记得，不好意思啊谢助理，没存手机号，一下子没认出你声音。” “呵呵……”对面低低笑起来，“没关系，我能理解，不存号码是对的，防止丢了手机号码外泄……是这样，周老师这几天在b市，想约童先生一起喝个茶，不知道童先生能不能赏脸？” 童铭犹豫了，上次和周铎学茶他还有些心理阴影，本来以为过去就过去了，没想到又来，还是在他心里有一堆疑团没有解决的时候。 “喂？童先生？童先生？”对面以为他没信号了。 童铭连忙道：“诶，我在，刚才信号不好……”童铭咬咬牙，破罐子破摔，“可以，我也想向周先生请教下茶道。” “那正好，”对面语气轻快地报了时间和地点，像是早有准备，“那童先生我们不见不散了，还有您的助理，挺有趣的男孩子，这次有机会我还想和他聊聊。” 挺有趣的男孩子听着童铭的转述，傻眼了：“啊？”又抗拒道，“我不想去，谁爱去谁去……” 童铭无奈道：“我也没办法，但前辈都发话了，总不能驳面子。” 陈棋恨铁不成钢：“你你你，你心可真大！不成，除非先和梁老师打个招呼，否则我可不敢陪你去！”说着就拿手机要和萧焕打电话。 “别跟他说。”童铭硬邦邦地抢过陈棋的手机，按了挂断键。 陈棋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怎么了？吵架了？” 童铭摇摇头，他也说不清，只觉得胸膛空得厉害，忽然什么也不想去想。 陈棋也不敢多问了，看了看表：“两点半开始连着有三场通告，你觉得吃得消么？要是不行的话，我给olivia打电话，看看能不能推掉一个。” “没事，走吧，我不是累。”童铭闭上眼，放空地躺在汽车椅背上。 陈棋叹了口气，驱车离开新的宿舍楼。 正是《冥界》的筹备阶段，一个大型的3d电影，意味着巨大的投资，而单是借着周寰与刑景辉联袂导演的名号，便已经是吸金的一大卖点。更有老牌影帝宁远修和新晋天才青年演员方胥共同主演，投资方更是络绎不绝送上门来。 资金虽多，但也得有取舍，除了袁少卿那方无法拒绝，其余的萧焕做了大致的筛选。较为出乎意料的是周铎，国剧老戏骨，带资入组，一下令整个筹备组都有些受宠若惊。 前期筹备一切顺利，投资方也对策划与进度相当满意。 中午自然是少不了一顿酒席寒暄一番。 萧焕亲自走过去，与周铎碰杯。 周铎年轻时候的曾演过赵云，被奉为一代经典，随着年纪增长，更是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度，就连宁远修在他面前，也不得不因为小了对方几岁晚出到几年，恭恭敬敬地喊前辈。 而萧焕在他面前，态度恭谦，却没有半分稚嫩感，反倒是显得有些势均力敌。 周铎常年威肃的脸上露出一抹赞许：“合作愉快。” 这时候周铎助理走上前，对着他耳语几句，周围人顿时惊讶地发现周铎露出了一个鲜有的微笑，低声吩咐了几句，谢助理转身出去了。 宁远修好奇道：“周老师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周铎气定神闲道：“没那么夸张，只是约了一个投缘的小友喝茶而已。” 宁远修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周铎的性向在他们有些年代的熟人之间并不是秘密，只是再往后没人传，也没人敢传而已，更何况周铎结过婚，便更鲜少有他是同性恋的传闻了。 萧焕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也只装作不懂。 萧焕回到座位没多久，便看见手机响了一下，是陈棋，又立即断了，以为是打错了，也没在意。 第一百一十章 周铎无奈道：“就是一个投缘的小友而已，就你贫。” 宁远修道：“没有，我就是好奇这个小朋友的头到底有多圆。” 周铎懒得再搭理宁远修，宁远修这边开不成玩笑，转头开始逗刑景辉，奈何道行不够，刑景辉风雨不动安如山，宁远修讪讪然。 饭局结束，宁远修坐陆辛开的车回家。 他有点喝多了，脸颊发红，但却异常高兴。 陆辛有点心疼他：“一把年纪了还喝那么多，中午回去喝点蜂蜜水睡一觉吧。” 宁远修很不爽：“什么叫一把年纪了，男人四十一枝花，现在才是正当年，这才说明我不是像那帮子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似的吃青春饭。” 陆辛忍俊不禁：“好好好，你是演技派演技派。” 宁远修觉得被敷衍了，捏着陆辛的下巴拧过来，眯眼。 陆辛手忙脚乱扒开他手：“别闹别闹，我开车呢……” 宁远修：“嗯？” 陆辛讨好脸：“爷，我错了，放开小的吧。” 宁远修满意了，这才松开陆辛。 陆辛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在医院遇到梁朕了。” “哦？怎么了？”宁远修稍微清醒点了。 “他说是看朋友，我看他不太舒服的样子，总觉得是自己看病，但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陆辛跟在宁远修多年，识人无数，总觉得不对劲，“我就怕他是身体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不想告诉我们。” “乌鸦嘴，”宁远修皱着眉头骂了一句，“不过你说得也是，如果只是感冒什么的小毛病，也不至于找借口说看朋友。不过总得往好的想，也许真的是看朋友呢。” 童铭参加的是又一个《琴师》的通告。 主持人是圈内不可多得的奇葩，完全无视台本，拼了老命地想给童铭和丛妙拉cp，按着台本开始没多久就开始跑偏。编导很无奈，但奈何主持人来头比他大，只能照着原定的台本不停重拍最后剪辑。 结果一个原定两个小时就能录完的通告一直持续到了晚饭时间。 丛妙的助理先着急了：“我们丛妙姐约了五点去医院的，一会儿晚了来不及。” 编导连连道歉，总算放几个人走了。 童铭送丛妙上了保姆车，刚要走，就被丛妙喊住了。 “怎么了？” 丛妙面色犹豫，又说：“童铭，你陪我去吧。” 童铭愣了片刻，顿时福至心灵，明白丛妙是要去孕检，于是义不容辞地上了车。 “我晚上还有个通告，你要很久么？要是很久的话我就把通告推了。” 丛妙说：“别别，很快的，结束请你吃个饭，再送你去通告，迟到了算我的。” 童铭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丛妙说：“你别给我假客气。” 童铭说：“淮西路那家鸡公煲吧，好吃，我想了好久了。” 丛妙怒其不争：“难得姐请客你就吃鸡公煲，你对得起你一身amani么？” 童铭坦然：“公司租的，反正不是我的，我最近可穷了，还得赚钱还房贷。” 丛妙好奇：“哦？你还知道买房了，你还以为你要在公司宿舍住到天荒地老。在哪儿？改天带我去看看。” 童铭报了个地址。 丛妙瞪圆眼：“好家伙，你说你最近是不是榜上大款了，说好的你找到大款包养你你就用包养你的钱来包养我呢？” 童铭道：“那我被包养得也太惨了，居然还要自己还房贷。你醒醒吧，想想你一柜子的包，我包养你，然后你用我包养你的钱养包。” 丛妙拿手指戳童铭脑门：“你不懂，包是信仰！” 童铭拍开她的手，撇嘴：“家才是信仰。” 而丛妙，又有个什么鬼的家，她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从那天参加了袁少卿的订婚宴，她又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忽然不想生了，但隐隐觉得要顺其自然，一切随缘，于是自然地剧烈运动，自然地应酬喝酒，自然地熬夜上网。 结果也非常随缘，那颗在她肚子里的种子非但没因此短命夭折，还牢牢地着床了，就等瓜熟蒂落。 “感谢我那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爸妈，赐予我生命和先天性心脏病，然后销声匿迹，”丛妙诚恳道，“我都不知道我这破毛病会不会就遗传给了我肚子里这小东西，你说有时候，这些商人还真够狠的，明明知道孩子可能会活不久，还要生下来，让他体验一把这丑陋的世界，再带着痛苦早早地离开。” 童铭看着b超屏，深蓝色的画面无声地涌动。丛妙抬头，好奇问：“在哪儿呢？” 童铭没听懂：“嗯？” 丛妙嫌弃里带着期待说：“我是说，那个招人嫌的小东西在哪儿呢？” 童铭笑了，医生也笑了：“这才多久，看不出来的。” 丛妙又点失落：“哦，那算了。”又问，“都快两个月了还看不出来啊？” “哪有那么快，又不是……”童铭把剩下“母猪”两个字吞了回去。 b超结束，丛妙拉好衣服，谢过了医生，冲童铭挥挥手：“走吧走吧，请你吃小龙虾。” 医生在后面无奈道：“喂，别吃辛辣的。” 丛妙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把医嘱抛到脑后，强行挽着童铭走了。 丛妙一路还在分享她的《一百种扼杀胎儿的方式》，童铭在听到喝一桶矿泉水这种非人类的自主流,产方式后不得不提醒这样的方式可能会在达成目的前膀胱先一步罢工死机。 转一个弯，童铭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道口一拐而过，进了一间医生办公室。 丛妙见童铭忽然不动了，伸手拉了拉他袖口，顺着他视线看：“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童铭回过神：“刚才看到人有点眼熟，进办公室了。” “神经内科？”丛妙看了眼房间外面的指示牌。 “也许看错了。”童铭摇摇头，说，“走吧。” “走，前几天老板和我说，刚进了一批盱眙小龙虾，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冰镇的？酸汤的？还是十三香的？我喜欢十三香的——”丛妙见童铭频频回望，“不如我们回去看一眼。” 童铭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算了，估计是眼花。” “脑波脑传导一切正常，我建议你可以去耳鼻喉科看一看，有时候因而耳内压不平衡，也可能导致头晕。” 萧焕接过医生递回的单子。 医生安慰道：“大脑结构比较复杂，身体任何部位发生问题都有可能导致头晕等类似的症状，还有工作压力太大或者生活作息不规律，都有可能，我建议你可以再做一个全身检查。” “谢谢，那我改天再约时间。”萧焕和医生道了谢。 最近以来他时常会觉得头晕，因为毕竟是借来的身体，一旦出现一些小问题就会特别紧张，检查出来没问题，萧焕自然松了口气，觉得头也没那么晕了，也许可能就是医生说的，压力太大导致。 结果还没走出医院大门，就收到了宁远修的连环夺命call。 宁远修中午不清醒，路上还记得萧焕去了医院，一回家沾上床，就没能拒绝找他下棋的周公。一觉醒来就是饭点了，才想起来给萧焕打电话。 萧焕就知道肯定是陆辛告的密。 果然看朋友这招不成立，宁远修才不会管三七二十一，非要把那个所谓朋友的户口本都打听清楚了才肯罢休。 幸好萧焕有了医生说一切正常的诊断书，宁远修还非要他发个照片过去。 总算打消了宁远修心头的疑虑，宁远修算是放心了：“下次身体不舒服，必须报备，你要知道，你现在身体不是你自己的，还有一个公司的人等着你养活呢……啥也别说了，晚上出来吃小龙虾吧，我一朋友开了一家龙虾馆，刚进的盱眙小龙虾，我预定的。” 公司还有事情没处理，萧焕刚想拒绝，宁远修有不由分说道：“你欺骗我那么久，让你陪我吃个小龙虾你都不肯么？” 一句话把萧焕所有拒绝都噎了回去，萧焕知道宁远修是出自好意，想让自己休息，于是便也不拒绝了，驱车去宁远修说的小龙虾馆。 童铭的手指格外漂亮，指节袖长，指甲盖修得整齐工整，剥起小龙虾来也是得心应手，上下翻飞出几分艺术感来。丛妙看着就由衷赞叹：“不愧是拿手术刀的手！” 童铭不知该怎么解释这双漂亮的医生手并没有拿过手术刀，只能用花式剥小龙虾技能掩饰这一点，剥完就把虾肉扔丛妙碗里。 丛妙一边心安理得地吃着，一边言不由衷地劝着：“哎，你自己吃自己的啊，别给我剥了，你还要去赶通告呢……” 童铭在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如果画面可以突破实际，那应该是童铭举着一把枪向丛妙突突突突扫射，然后丛妙中弹无数，子弹是童铭的白眼。 童铭辛辛苦苦地剥了一盆虾，总觉得自己下辈子应该会被龙虾报复了，丛妙摸着肚子满足道：“吃饱了。”童铭想，如果他会被龙虾报复的话，那他一定带龙虾那份一起报复丛妙。 幸好丛妙还有良知，自己掏腰包结了账，童铭很欣慰，觉得彼此之间的友情小船还能再挣扎一下。 “我送你去吧。”吃饭的时候，丛妙的助理把她的红色宝马开过来停在了车库，两人助理都不在，于是丛妙便自告奋勇当童铭的司机。 再喊陈棋过来，太麻烦，也怕来不及。童铭只能说好，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计程车里，狗仔恰到好处地按下快门。 还没来得及庆幸，瞬间觉得眼前按了下来。他疑惑地抬起头，被出现在车窗外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狗仔还没来得及定神，外面的人便俯下身，迎面是一张比身上穿着高档西服还不近人情的冷肃脸。 萧焕面无表情道：“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