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出门 请假两天 RT 家里有事 请假一天 十分抱歉 家里有事请假一天十分抱歉 第一章 纵身一跳回九零 远景小区位置靠山，空气不错，环境也好。下午五点左右，正是各家的老人出来“溜孩子”的时候。 王家小宝刚过完两周岁生日，是个不吵不闹的乖女孩。她奶奶刘老太太正在跟隔壁楼的王婶打听哪能买着新鲜鲫鱼，小宝就坐在小区的木质休闲椅上抬头看光景。 76号楼9楼的一户吸引了小宝的注意，有个长头发的女人费劲的打开了阳台门，摇摇晃晃好象是站到了凳子上，然后，纵身一跳！ 小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本能的感到害怕，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小宝大哭出声：“啊…………奶……奶……啊！” 刘奶奶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一把抱起自家孙女又哄又擦泪，转身就往家里跑。 心里想：那女的，肯定是死的透透的了。 北方小城，11月份已是大雪纷飞了。 暗灰色的筒子楼外墙已然斑驳不堪。 5岁的俞佳拉着妈妈王丽萍的手，黑色的绒布面棉鞋踩在雪上，吱吱响。身后是小舅舅拎着两包她住院时换洗的衣服，远远的跟着。 “二姐，”小舅舅开口了，俞佳想扭头看一看，无奈妈妈给她穿得太多，北方小孩子冬天的时候要戴个毛线帽子再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然后再外面严严实实的围上围巾，扭头这个动作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虽然看不见脸，俞佳从声音也能听出，小舅舅不耐烦了：“二姐，我就不上楼了。”顿了一顿，小舅舅又长叹了一口气，“我走了。” 妈妈松开了她的手，接过小舅舅递来的包裹，把其中一个斜背到背上，又来拉俞佳的手。 隔着厚厚的棉手套，俞佳也能感受到妈妈微微的颤抖。剩下短短的几步路，倒是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走完。 打开门，随着暖空气扑面而来的还有刺鼻的酒味。俞红宇又喝多了。王丽萍轻轻叹了口气，把两个包裹轻轻放到床上，蹲下来给俞佳脱衣服。 俞红宇在沙发上打着呼噜，酒精的作用让他满脸通红，还留着口水。沙发旁横竖堆着五六只酒瓶，还有一堆烟蒂。 王丽萍揣测着俞红宇应该什么时间开始喝的酒，又计算着这些酒能让他睡多久。心里暗喜了一下俞红宇今天晚上应该不会醒了。也就是说她们娘俩不用被发酒疯的男人在大冷天赶出家门。自己是无所谓，但俞佳才刚刚做完手术，如果感冒了是要出大事的。 她脚步轻快了点，把俞佳安置在床上给了个橘子让她拨着吃，就去厨房给俞佳张罗晚饭了。 俞佳坐在床上并不着急吃橘子，只是睁着两只大眼睛打量这个家，目光停在了床头的台历上，1990年11月3日。 俞佳心中狂喜，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没想到她纵身一跳，竟然真的回到了1990年。 这最最关键的一年，能够改变命运的一年。 家里就是从这一年开始，每况愈下的。俞佳的命运也是从这一年开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1990年，俞佳的家里发生了三件大事儿。 年初俞红宇开车不小心撞了人，虽然没什么大事儿但被有心人闹到厂里，一下子从给厂长开车的红人司机，给降到供销课里的小科员。工资降了一大半，还赔了伤者一大笔医药费。之前年轻气盛得罪过的人都来落井下石，俞红宇就是从这一年开始酗酒。 屋漏偏逢连夜雨，入夏开始，俞佳高烧不退，王丽萍带她到妇幼保健医院去治，被有经验的老大夫告知，可能是心脏问题。俞红宇的大姐俞红梅帮忙在省城找了人，查出是先天性心脏病。住院治疗安排手术。俞佳出院之后，家里已经欠了很多债。好在病是治好了，给家里经济上的打击却是致命的。原本打算给俞红宇走关系送礼调到俞红梅丈夫的厂里去跑采购的钱，都花在手术费和营养费上了。而俞佳更是因为做过手术的原因，到了适婚年龄找对象的时候，总要被人嫌弃。 而对俞佳家影响最大的，是年末发生的第三件事。俞佳的大舅舅王立国在这一年升上了县公安局局长的位置。年末请客的时候，俞红宇竟然借酒撒疯翻了桌子，还打伤了拦着他的小舅舅。从此俞红宇与王丽萍的娘家老死不相往来。之后每逢年节王丽萍带着俞佳回娘家之后，俞红宇都要与王丽萍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而俞佳则因为少了大舅舅的帮助，读高中时没有成功调班，理科严重掉队而只考了个三流大学。然后呢，毕业后就在个小私企当个出纳，工资连租房的钱都不够，更别说满足那个时候就很旺盛的虚荣心。紧接着遇人不淑，竟然教她挪用公款，渐渐铸成大错…… 俞佳甩甩头，尽量不去想前世的事。 如今想要改变人生，就只能靠自己这个只有五岁的小童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阻止大舅舅宴请时候的那一场闹剧。 俞佳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她决定，改变要从现在做起。 王丽萍生下俞佳后，就从供销社辞了工，专心在家带孩子。并不是因为家境好或是为孩子着想，而是因为生了个姑娘，婆婆不给带。王丽萍天生软弱善良，对孩子好的没话说。俞佳小时候是没吃过苦的。但眼看着家里条件一天不如一天，这种条件还把俞佳惯的什么都不会做可就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了。五岁的孩子自然没办法去跟妈妈讲道理。俞佳决定一切自己来。 俞佳慢慢蹭到地上，趿着王丽萍给做的红色小棉拖鞋，轻手轻脚的搬了个凳子，踩在上头把组合柜上的麦乳精盒子拿了下来。小心的舀了一勺倒在自己喝水的搪瓷杯子里。又使足了吃奶的劲儿倒了一杯热水，用调羹搅了搅，用手绢垫着放到茶几上，刚好是俞红宇睡醒了就能看到的地方。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俞佳贴身的衬衣衬裤就全湿了。还洒了些水在地上。好在水泥地面，很快就渗下去了没留什么痕迹。这更让她清晰的意识到，虽然回来了关键的这一年，可身体的限制，如果只靠自己，能成的事是微乎其微的。 晚饭是大米饭和炒土豆丝。俞佳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菜。王丽萍为了迁就她，差不多隔一天就要做一大盘。吃不完的还要留作第二天午饭。甚至在出锅之前还要把仅有的调味，葱花挑出去。王丽萍作为一名母亲，在这方面简直做到完美。可她却完全忽略了她也是一名妻子，她没有同时照顾到俞红宇的需求。虽然当时还是凭票供应，但俞佳家吃肉还是完全可以负担的。而王丽萍一方面为了取悦孩子，一方面也的确是手艺不到位，做的菜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种，味道也的确都不敢恭维，而她自己却不觉得有什么。归根到底那个年代的人，相亲认识了之后就结婚，没什么感情基础，更谈不上爱。朝夕相处更容易互相抵触厌倦。这也造成了以后的夫妻生活中，两人的嫌隙越来越大直到无法沟通甚至互相伤害。俞佳也是好久以后才明白了这些道理。而现在她既然回来了。她决定尽最大的努力也要维护好父母间的感情。 毕竟她知道，自己长大后，为父母能做的真的很少，他们到最后，只有彼此互相扶持才能好好生活。更何况，在她一个女生成长的过程中，正常的父爱母爱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 重生的第一夜，俞佳睡了个好觉。 王丽萍也很庆幸，俞红宇没有半夜醒来找她们母女的麻烦。 而她不知道的，也根本想象不到的是，俞红宇半夜睡醒了，寂静之中被酒精折磨的大脑指使他想要大吵想要发泄，想把这么些天来积攒的不快都撒到柔弱的妻子和女儿身上的时候，他发现了那杯已经凉了的麦乳精。这把他的意识从危险边缘拉了回来，让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家，还是有人在关心他的。 王丽萍一觉睡到天亮，很庆幸的同时，竟然也想到了检讨自己一下，最近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一门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却忘了最需要被关照的，是自己的丈夫，这个三十二岁的大孩子。 于是她快速的洗了把脸，就转身去了厨房，给俞红宇准备早餐。 俞佳醒来之后，笨手笨脚的穿上自己的小衣服去找妈妈，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俞红宇坐在桌前，闷头吃一碗油油香香的蛋炒饭。王丽萍正在把烧好的水灌到暖壶里，顺便给俞红宇沏上一杯茉莉花茶。这是一个晴天，早上的和暖的阳光给这对年轻夫妻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这本该是每一个三口之家最常见的早饭时光，然而在俞佳前世的记忆中，这一幕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王丽萍回头看见了她，大呼小叫的要她把外套穿上小心着凉。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俞佳刹时间甚至有些眩晕了起来。 她握着小拳头，暗暗决心。不管多难，都要把现在的这种幸福感，延续下去。 第二章 说个谎话得十块 北方的冬天是寒冷和温暖交织的记忆。 由于靠近锅炉房，筒子楼里的冬天并不难过。俞佳穿着小熊图案的衬衣衬裤，光着脚在靠近暖气的床上装模作样的玩一只洋娃娃。由于刚刚拆线胸前的伤口还有点痒痒，她尽量忍住不去抓。 即使是手术前，俞佳也没有像别人家的小孩一样去幼儿园，除了挑食，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小俞佳是不睡午觉的，甚至晚上都睡的很少。所有幼儿园都要求小孩睡午觉，这对俞佳是种折磨。她一哭，王丽萍就不舍得。就放任她在家里一直呆到了上小学。 小孩子似乎都是这样，精力十足。又十分喜欢出门看光景。加上王丽萍第一胎生了个女孩，婆家并不太高兴，所以自从俞佳出生之后，王丽萍的全部精力，全天候24小时都在这个孩子身上。有时候小两口两三天都没什么正常的交流和沟通。也正是这样把前一世的俞佳宠的目中无人，只想着自己，需要王丽萍的百分之一百二的精力。这种恶性循环的母女关系直到俞佳的青春期叛逆时才结束。那之前王丽萍似乎从来就没再真正关心过俞红宇的精神生活。 俞佳回忆过这些以后开始怀疑俞红宇前世那些戒酒发疯的宣泄也许只是为了吸引家人的关心注意。这样一来她对俞红宇的感觉就没有一开始回到这个年代时那种纯粹的厌恶，而有了一丝丝温情。 王丽萍开始觉得，随着手术治好了俞佳的身体，似乎也让她一夜之间懂事了起来，不会像以前那样需要哄好久才肯睡觉，也不像以前那样一睁开眼睛就要出门去看光景。甚至还会开始提醒她一些她注意不到的事。就像今天送走了俞红宇去上班之后，俞佳突然说：“妈妈中午吃酸菜，爸爸喜欢吃酸菜。”王丽萍才想起，俞佳的奶奶上次给带来的自己汲的酸菜，还冻在阳台外面，再不吃就真的要坏了。于是就赶忙去准备午饭了。 俞佳玩娃娃玩的烦了，有点想睡。从她重生之后，可能因为用脑过度需要想的事太多，总是想睡。 就在她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人来串门了。 她隐隐约约听见王丽萍叫了一声：“妈。”她赶忙坐起来，亲热的叫了声：“奶奶。” 王丽萍还觉得有些奇怪，自从生了个女孩后，婆家对自己的态度就一直不冷不热的。也成为了小两口日后吵架的一个重要的导火索。敏感的小俞佳似乎明白什么，对爷爷奶奶从来都是非常抵触的情绪，连招呼都不打。今天这么亲热的语气更是从来没有的。 更让她意外的是小俞佳竟然爬到沙发上挨着奶奶坐下给奶奶暖手。 俞佳的奶奶徐桂琴，是春风街的街道主任，老共产党员。在家里从来说一不二。俞红宇是她大儿子，当初娶王丽萍的时候她还是很欢喜的，看起来老实，好管教。谁想到王丽萍是个倔的，又不会说好话，没生出儿子后，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连带着这个孙女也不太喜欢。冷不丁的小孙女的这种举动，让老太太愣了一下，但是并没阻止她开口：“丽萍啊，你先别忙倒水，妈跟你说个事儿。” 王丽萍像是知道接下来的对话一定会让自己不太好过，故意放慢了沏茶的速度，又不情不愿的走过来坐下了：“妈，喝点热茶暖和一下。” 老太太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丽萍啊，你和红宇这种情况，我给你们在街道打听过了，是可以要第二胎的。” 王丽萍一听就急忙打断她：“妈，俞佳还太小……” 老太太一眼扫过来：“不小啦，眼看就可以送去上学啦。你怕带不过来，我和她姥姥都可以帮忙带嘛。” 又转过头对俞佳说：“丫丫啊，让你妈给你生个小弟弟好不？” 刚刚老太太进门那一刻，俞佳就开始觉得熟悉，这一幕，上一世是发生过的。俞佳记得，还没等老太太话说完，她就开始大吵大闹，哭得歇斯底里。甚至用手里的娃娃使劲儿的打了老太太。王丽萍为了安抚俞佳，也因为本就不高兴，还给婆婆摆了脸色。几天后俞红宇得知此时不问青红皂白就和王丽萍大吵一架，随后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一个多月都没消停过。甚至在大舅舅请客宴上两人一言不合俞红宇借着酒劲翻了桌子。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的症结所在就这么解开了。 于是听到老太太问话，她装作想了一下的样子，当机立断脆生生的开了口：“好！” 王玲萍和徐桂琴都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这个年代的孩子一般对于这种提问的答案都是大哭大叫或者放狠话说那我就把小弟弟打死之类的，没想到俞佳说：“小弟弟，一起玩。我去上学，放学还可以陪奶奶。” 徐桂琴笑了：“好孩子！真懂事！”还从裤兜里掏了十块钱塞到俞佳手里：“奶奶给钱买好吃的！” “谢谢奶奶。” 王丽萍一看也松了口气，当然她是不打算在这种情况下要第二胎的，但这种事总是可以混过一天是一天的。她一轻松，语气也放软了：“妈你坐着啊，我去做饭，红宇一会儿回来吃中午饭，正好咱们一起吃了让红宇送你回去。” 俞红宇中午回家看到的，真是这样一幅祖孙三代女人其乐融融等他吃饭的情景。上午在单位受的气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王丽萍做了一大锅的酸菜白肉，每个人都吃了一大碗饭，出了满身汗。俞佳也没有闹着让人喂，还知道为奶奶夹菜吃。 老太太吃的很舒服，一顿饭的时间就对儿媳妇有了改观。 她放下筷子对儿子说：“红宇啊，我跟丽萍说了。丫丫手术也做完了，你们俩再要个儿子吧。要是忙不过来丫丫我给你们带。” “妈！你瞎合计啥呢！我单位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正是闹心的时候。我现在就挣那么点钱，丽萍要是再生一个又是两三年不能上班，生倒是好生了，拿啥养！” 俞红宇本就是个急脾气，扭过头把筷子一放：“再说了，怎么就知道肯定生儿子。再生个姑娘，再把你和我爸气个好歹的。这事儿以后都别提了。惹气！” 老太太没想到竟然在自己儿子这吃了憋，有气又不好撒，起身就要走。 王丽萍连忙把老太太往房间里拉：“妈，别生气，等汗消了再走。” “你看看，驴脾气，就这么跟我说话，也不知道像谁。”老太太借个台阶就回屋里沙发上坐下了。 王丽萍心里倒是高兴的很，她一方面高兴自己忍住了没有和老太太起冲突，现在她还可以装装好人哄哄老太太。另一方面自己想说的话，俞红宇都替她说了出来，让她觉得甚至有些心有灵犀的甜蜜。这种感觉有了俞佳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了。 老太太又不会真的恨自己亲儿子，坐了一会儿交代王丽萍劝劝俞红宇，也就自己回家去了。 俞佳更是高兴，至少现在她可是不想要个小弟弟来扰乱她的计划的。 接下来做什么呢，暂时想不出来，不如就再睡一下吧。 第三章 天上掉下个来钱道儿 一九九零之三 拆线一周后，王丽萍带俞佳去厂里的浴池洗了个澡。 王丽萍发现一直以来非常抗拒洗澡的俞佳变乖了，虽然被洗到痒痒肉还是有些抗拒，总体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合作了。还知道帮忙照顾隔壁淋浴喷头下的那家小孩。小孩子看到俞佳胸前的疤痕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后来也就忘了，两个人一起在王丽萍带来的浴盆里放小鸭子玩。 隔壁那淋浴头下的那个妈妈看到孩子有人带着玩，松了口气。开始和王丽萍拉家常。 “你是俞大哥家的吧，孩子恢复的咋样啦？” 王丽萍也是一笑：“挺好的，小孩恢复的快。” “花了不少钱吧？” “唉，前前后后花了将近六千块钱了。” “啊！那么多啊！也是，去省城来回的路费，住宿都不便宜啊。”看来俞红宇两口子带孩子去省城治病的事儿，厂里的人应该是都知道了。 “大夫说就算不做手术，到十五六岁也能长好，但是我害怕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咋办。” “唉，你们两口子心真好。” 那女人发出这样的感叹，也是有一定时代背景的。这几年还算是计划生育才开始执行，好多人为了要男孩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像俞佳得了这样的病，好多家庭的处理方式可能就是不一样的了。毕竟现在的人赚的钱非常少，俞佳的病又是可以要到二胎指标的。 不给现在的女儿做手术去要个二胎指标看能不能生个男孩貌似才是顺应时代潮流的做法。 隔壁淋浴喷头的这个女人也许是因为也生了女孩有些同命相怜，又看王丽萍心肠好，自然就有些亲热了起来。 “我家就住你家对面的楼里，我是老周家的，我们家老周就在采购科，我白天也没上班，你有空就带孩子过来玩吧。孩子都差不多大，也是个伴儿。” “啊，那可挺好，以后的。” 老周媳妇安静了一会儿，像是攒足了勇气似的说：“嫂子啊，我问一句，你别怪我管闲事啊，你家现在，欠了不少债吧。” 让人说中了心事王丽萍有些脸红，不过想想又不是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就点点头承认了。 “唉，就靠工资可是得还到哪年头去啊！”老周媳妇真心的替王丽萍感到着急。 这个话题无以为继，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王丽萍洗完了，带着俞佳先出去穿衣服。 等到老周媳妇带孩子出来还浴盆的时候，她神秘兮兮的小声跟王丽萍说：“嫂子，你等我一会儿，咱们一起走！” 王丽萍一手拉着俞佳，一手拎着浴盆。老周媳妇领着女儿跟王丽萍隔着一个浴盆的距离，努力伸长了脖子小声的跟王丽萍讲话。 俞佳踩着雪，听得不是很清楚，断断续续的听说：“南方……司机……亲戚家的弟弟……开货车……一周……三百……” 王丽萍默默的听着，脸上从一开始的怀疑，不敢相信，最后好像下了什么决定。 俞佳洗过了澡特别的困，强撑到吃过晚饭就一觉睡过去了。也就错过了王丽萍和俞红宇两人的夜谈。 第二天早起，王丽萍开始收拾换洗衣服，收拾了两个小包裹，中午俞红宇从单位回来，就把王丽萍和俞佳送去了俞佳姥姥家。 姥姥家住在山脚下的一个小院子里，有三间平房。王丽萍娘俩在这里住了一个礼拜，连大门都没有出去过。 一周后俞红宇来接她们，带着一手的冻伤和250块钱。 这一周是俞佳难得的“度假”时光。 一开始她还有些担心，后悔那天晚上睡的那么早，不知道俞红宇到底是去做了什么。后来她从妈妈和姥姥的轻声低语中听说，老周媳妇的弟弟跑长途运输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南方人，说是要找几个能跑长途的人给出几趟车。当然要去南方，要隐蔽，要彼此都不认识。俞红宇听了王丽萍说的当机立断去厂里请了一周的假，说是要带俞佳去省城复诊。把娘俩藏到王丽萍娘家当天俞红宇就和老周媳妇弟弟汇合，坐火车南下了。妈妈还郑重的嘱咐了俞佳，要是有大人问起，千万千万就说是去医院了，不然就什么都不说，一定不要说是去姥姥家。 究竟是干什么不得而知。俞佳也没有想去探究。想一想反正都已经无法阻止了，俞佳反而放下了心，吃饱了就睡，醒了就开开心心的看电视。就像每一个五岁的小童应该做的。 姥姥可怜她小小年纪就已经经历了一次生死攸关的大手术，更是把平时儿女们孝敬的东西都拿出来给俞佳吃。俞佳吃了姥姥好多糕点后嚷着要孝敬姥姥，卖乖的把自己带在衬衣兜兜里奶奶给的十块钱掏出来硬是要塞给姥姥说是自己也要孝敬孝敬姥姥。姥姥乐得前仰后合，当然没要她的钱，还给了她十块钱也塞进她的小兜兜里。 王丽萍笑道：“这孩子现在比我都有钱！” 这几天里俞佳发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王丽萍会用缝纫机，用的还非常好。 想必是前一世因为俞佳太难带，后来又因为各种变故心灰意冷了吧，王丽萍从来就没碰过缝纫机，现在虽然也担心俞红宇这一趟究竟能不能赚到钱甚至能不能平安回来，可去都去了，再担心也没什么用。在娘家一切有父母操劳，俞佳又乖巧，王丽萍就把自己当姑娘时候的这个爱好给捡了起来。 姥姥家的蝴蝶牌缝纫机虽说是用了很久，但是被爱干净的姥姥擦拭的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王丽萍更是用的爱惜，每天吃过饭就在缝纫机前坐下，先是把姥姥姥爷有些开线的衣服补一补，又用先前剩下的边角料做了两幅套袖给姥爷上课的时候带，省得粉笔灰都落到衣服里。 姥姥看她心盛，把之前俞佳大舅妈送来的格子布找了出来。好大的一幅深蓝色的格子布，是大舅舅的同学从上海给捎回来的。大舅妈自己手笨什么都不会做，拿出去做又怕做不好糟蹋了。索性尽尽孝，把这块“烫手的山芋”干脆送来了自己老婆婆家。 姥姥也放了很久没敢动，就怕一大块格子布，一剪子剪坏了就真的可惜了。 这天天气正好，太阳高照的，娘俩把这一大块布拿到三间房中阳光最好的客厅里，研究能做出个什么来。 俞佳一手拿着姥姥给的蜂蜜蛋糕摇摇晃晃的跟过来了。 “做个啥好呢？”姥姥也没个主意。 “作件外套给嫂子穿吧。”王丽萍想的倒是有道理。从王立国娶了这个媳妇，王家上上下下都被这个媳妇照顾的服服帖帖。俞佳做手术，她不但自己拿了钱，还去娘家借了不少给王丽萍用。而且眼看着王立国就是要出息的样子，跟大嫂搞好关系绝对很重要。 老太太找出之前给大儿媳妇做新衣服时候记下的尺寸，两个人又定了个新式的女式西装样子。一番裁裁剪剪下来，发现还剩了不少布料。 再做一件是肯定不够了，这料子太独特又不能随便的给别人做成什么，正在为难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翻小人书的俞佳开了口“：妈妈，我和妈妈穿一样的，小哥哥也和他妈妈穿一样的吗？”王丽萍反应过来俞佳说的是俞佳奶奶给做的罩衫，王丽萍和俞佳一样的款式一人一件。当然做的比较粗糙样子也不太好看。不过母女穿一样的倒是很有趣，也让筒子楼里的人很是羡慕了一下。 王丽萍茅塞顿开。剩下的料子刚好够给刚刚十岁还没开始拔个子的外甥也做一件小西装。 早上姥爷出门去学校，老太太就带着王丽萍赶这两件衣服。 俞佳呢反正不是吃就是睡，一个礼拜愣是养胖了一圈。 俞红宇来接的那天，两件衣服也正式大功告成。王丽萍甚至还用剩下的边角料给外甥做了个小领结。 老太太让王丽萍把两件新衣服也带上，这两天亲自送到大嫂家里去，让大嫂也好领她这个小姑子的情。到底是自家母女，老太太都替她给想好了。 俞佳看着俞红宇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只是多了一份憔悴和疲惫。竟然有些激动和亲热。跑过去抱住爸爸的脖子，还掉了两滴眼泪。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开心，甚至让她有些忘了前世在爸爸身上受的那些苦。这两滴眼泪，她倒也说不好究竟是她演技好， 还是出于真心的了。 第四章 勤奋的人有好报 一九九零之四 俞红宇回来那天是个周六，第二天刚好可以休息一天。小两口商量了一下，拿上俞红宇这次赚的这250块，和王丽萍在娘家做的两件衣服，带着俞佳去了趟大舅舅家。 说起王立国，还是很喜欢俞佳的。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投缘。俞佳一直到上高中，大舅舅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很好的。 后来俞佳去了大城市念书，开了眼界后虚荣心无限膨胀，三番两次的和家里骗钱花，当时已经很困难的家境负担不起她的花销，王丽萍只好瞒着俞红宇跟娘家人借钱。大舅舅借的是最多的。等到毕业俞佳工作后，不但不想着还钱，因为厌恶俞红宇的酒瘾，连家都不回，只留王丽萍一个人打些零工来还这好大一笔钱。大舅舅从一开始的愤怒，厌恶，到最后的彻底死了心，知道她挪用公款后更是讲明了没有这么个外甥女。让俞佳现在想想还无地自容。 大舅舅刚刚得到了升迁的任命，搬进了离市中心比较近的一栋新建的楼房，两室一厅，目前是这个城市中的黄金地带。 俞佳上一世成年了之后就再没见过大舅舅的样子，现在看到年轻的王立国，还是很有些心存敬畏的。当兵出身的王立国一脸威严，坐在沙发的一角招呼妹妹和妹夫。 面对自己的哥哥王丽萍也没什么可见外的，直接就把钱掏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开了口：“哥，这是丫丫做手术时候跟你帮着跟我嫂子娘家那边借的钱，说好了年前还上，这不红宇这两天跟朋友出去跑了个活儿，赚了点就赶紧给送来了，还差50等红宇开了工资在给。” 王立国本来对这个妹夫并不太看好，孩子心性没有担当，能耐不大脾气不小。之前出了事就开始萎靡不振，没个爷们的样子。 没想到几天没见赚回了这么些钱。虽然说上面那些话应该是由俞红宇这个户主讲的，什么都让自己妹妹出头他还是不太满意的，不过毕竟是这么快就把钱还上了，让他在媳妇面前抬得起头，在丈人家里也有话说。 王立国不明显的笑了笑，用浑厚的声音说：“小俞也累坏了吧，还特意过来一趟。来吃点水果。” 大嫂韩菱赶忙把话接过来：“哎呀你看你们两口子，都说了不着急不着急，你们要是有困难这钱我都想和立国我们两个先帮你们还上的。哎呀没想到妹夫这么有能力！这几天赚回这么多钱来。丽萍啊你真是有福气啊！”又想了想瞟了王立国一眼说：“剩下那五十块钱你们也不用想着啦，我做主，我和立国替你们拿了，凑上了我明天就给我大哥送过去，再把欠条给你们带回来，放心吧。” “哎呀嫂子不用，等我发工资……”俞红宇一听马上要推辞。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这钱当是我给丫丫的压岁钱，提前给了！就这么定了。”王立国听媳妇这么明白事儿，赶紧就把话茬给接过去了。 一大家人其乐融融的又讲了会话，有人来找王立国，他就起身出门了。 韩菱又给俞红宇续了杯茶水，拉着王丽萍进卧室去说体己话。 王丽萍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就把包里装的两件新衣服给掏出来了：“嫂子，你看，我在妈家住的这两天，给你和王旭做的，你快试试合身不。” 韩菱一看样式正是自己想要的，格子衣服本就最难做，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姑子手艺这么好，连接缝的地方都接的齐齐整整的，可见有多难得。 王立国的几个兄弟姐妹里，韩菱本来就最喜欢王丽萍，懂事又细心。刚生下王旭的时候都是王丽萍帮着带的。这次丫丫做手术她不单把家里攒下的八百多块钱都贡献了出来连借条都没打，还马不停蹄的去娘家借了三百块给王丽萍送去了。王丽萍正是念着这一点，点灯熬油的也把衣服做好了给送过来。 韩菱看着王丽萍给王旭也做了一件，娘俩可以穿一样的新衣裳，更是高兴。翻箱倒柜的把别人送礼送的一盒点心一盒麦乳精都给王丽萍拿上了。还去厨房找了一桶黄豆油和一袋子大米。最后还没忘了给俞红宇拿了一盒冻疮膏。 三口人大扫荡一样带着东西回了家。王丽萍又脚不沾地的去菜市场买了芹菜和猪肉，三口人晚上热热乎乎的吃了顿饺子。又给俞红宇装了一盒留着明天中午带饭吃。 晚上洗脚的时候俞红宇一脱袜子才发现，脚上的冻伤比手上还要严重。似乎是俞佳做手术时俞红宇连夜在医院守着受了冻做下的病，这次去南方潮湿阴冷的又更严重了。俞红宇疼的嘴都歪了。 王丽萍看见了扭过头偷偷摸了把眼泪。王丽萍本就是不会说话的人，就转过身去抱着洗衣盆给俞红宇洗脏衣服去了。 俞佳看妈妈明明心疼却不知道说点贴心的话，心里暗自叹气。不得不自己亲自出马，爬到床上把俞红宇的脚抱在怀里，仔仔细细擦干净，用小手轻轻的给俞红宇把冻伤膏擦上了。做好这一切后又转到身后去给俞红宇捶背。嘴里哼起了小时候学过的一首歌：“我的好爸爸呀，下班回到家～劳累了一天多么辛苦呀。爸爸爸爸快坐下……请喝一杯茶……………………我地好爸爸……”奶声奶气断断续续的。 俞红宇本来年纪轻轻的家庭也不错，总觉得要不是年初那场事故和女儿的病，自己可以过得很舒坦的。之前他甚至有想过女儿真是个赔钱货，如果不是她生病自己也不用去南方没日没夜的开盘山路受那个罪。可这回到家里热乎乎的饭一吃，女儿甜甜的声音一哄，也就心软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是需要人来哄的。 一转眼就到了王立国请客的日子。 王丽萍早上起来给爷俩做了早饭，又把出门的衣服给找了出来。就先去王立国请客的明月楼饭店帮忙。看到韩菱领着王旭，果然是穿着王丽萍给做的那套母子装，王旭头发梳的亮亮的，系着小领结像个小绅士一样。 明月楼饭店的饭菜很好吃，大家吃的热热闹闹很开心。俞佳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反倒是有两个惊喜。 一是，敬酒的时候王立国给俞红宇引荐了一个物资局的处长，喝了两杯后那人当时就拍桌子表示：“老王啊！你妹夫就是我妹夫！一切都好说！什么降职啊什么的都是扯淡，等我和你们厂徐厂长说一声，你还是去给他开车！” 另外一件，是好几个带孩子去的妈妈看到韩菱和王旭的母子装，纷纷表示羡慕，都表示真是有钱都买不到。韩菱自作主张说：“你们自己去买布我让小姑子给你们做，手工费可不能给少了哈！” 也许就是一句无心的话可真是给王丽萍指了一条明路。虽说这个年代家家都是自己在家给孩子做衣服穿，可不是每家都有心灵手巧的人的。再加上经济条件也都在慢慢变好，有些人还是喜欢找个专业的裁缝做一两件像样的衣裳的。 王丽萍不仅仅是手工细致，用今天的话说，也是有些时尚眼光的。 这次请客之后，王丽萍接了三单活，都是要韩菱和王旭穿的这样的母子装。“客户”们都说不着急，当过年的新衣服能穿上就行。 不下雪路好走的天气里，王丽萍给俞红宇做完早饭就回娘家蹭缝纫机用，等到下午三点再带着俞佳回家给俞红宇准备晚饭。 俞红宇工作回到了正轨，人也渐渐精神了起来。 虽说两口子身上还背着不少的债，可是两个人忙忙碌碌的，都看到了奔头。 第五章 挨打也值得 一九九一之一 1991年1月1日，元旦。俞佳挨打了。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过节还是很有气氛的。尤其是北方人过元旦，相当于春节的一个预演。对于小孩来说，过元旦就意味着随便玩，不挨打，可以晚睡，有好吃的。 王丽萍赶在元旦前就把韩菱的三个朋友的母子装给做好了。家里是男孩子的配的领结，是女孩子的她里头衬上橡皮筋做了个头花。她照着韩菱的指示在方便的时间分别给人送到了单位。并坚决表示都是大嫂的好朋友不能收钱的。只是说好了如果以后王丽萍真的要做这个买卖的话大家都一定给介绍生意。 话是这么说哪有人好意思真的不给钱呢，王丽萍的手工活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的。大家都借着给孩子钱的引子往俞佳的裤兜里塞钱，这一趟下来俞佳又“收获”了十二块钱的“巨款”。在印刷厂上班的阿姨还给了俞佳一副“西游记”主题的扑克牌。 西游记自从1986年开播，很快风靡了整个中国，基本上八零后的小孩们都能把西游记的剧情记得滚瓜烂熟的。当年物资匮乏，自然不像现在这样哪怕是个动画片都周边啊手办啊一堆一堆的出，这副“西游记”主题的扑克牌是内部发行的，很罕见的，买都买不到。就算是重生回去的俞佳，也孩子心泛滥，对这副牌十分爱惜。 转眼到了元旦这一天，一家三口睡了个懒觉。王丽萍炒了个土豆丝又蒸了个鸡蛋糕，热热乎乎的吃过饭，三口人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出发去俞佳奶奶家过节吃大餐。 俞佳前一世对上小学之前的记忆都是很模糊的。到了奶奶家才发现目前徐桂琴老两口还和二叔俞红亮家住在一个院子里。过节掌勺的自然还是能干的二叔俞红亮，大姑俞红梅要带着孩子去老婆婆家过节，剩下老叔俞红兵因为小两口刚结婚还没孩子，说是要先回丈人家坐坐，晚上过来吃饭。 王丽萍和妯娌黄桂芝在厨房打下手，俞红宇则在老爹房里帮着收拾那部有些故障了的收音机。 俞佳被安排到二叔家的炕上，跟比他小十七天的弟弟俞航一起玩。俞佳不喜欢这个弟弟。俞航只比俞佳小十七天，基本上是同龄人。徐桂琴本就嫌弃大儿媳妇生了个姑娘，转头不到半个月二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儿子之后，徐桂琴对大儿媳妇就更是不闻不问了。 而俞航不知道随了谁，是个蔫坏的。俞佳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俞航总是在没有大人看见的时候揪她的头发，踩她的脚。她一哭，徐桂琴反而还批评她娇气，不懂事，没有当姐姐的样子。 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对每个小姑娘童年的影响都是巨大的。以至于俞佳这个重生回来的三十几岁的灵魂，也没法平静的正面面对俞航这个刚满六岁的小孩子。 俞航正专心的一边喝奶粉一边看动画片，看俞佳来了还呲着一对儿大板牙笑了一下。 俞佳觉得无聊就从妈妈的包里掏出那副随身携带的扑克牌，背对着俞航用老姨教她的方法摆牌玩。 俞航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嘎嘎笑，搪瓷杯里冲过的奶粉被颠出来撒了一身。俞航怕被他妈骂赶紧转过身想叫奶奶过来给擦一下。 一转身看到俞佳的扑克牌，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也顾不上身上手上都是湿嗒嗒的牛奶伸出手就要抓，俞佳被他恶心的不行下意识的去档，忘了手里还拿着一张扑克牌，这一不小心就戳到了俞航脸上。眼皮上迅速了起了个红印子。 事情也都赶了巧了，徐桂琴刚好这个时候拿了块刚出锅的软炸里脊要喂给大孙子吃，开门进了屋，俞航见有了仗势都不用酝酿当下就大哭出声。徐桂琴看俞航身上都是洒了的牛奶，脸上被打红的印子还在顿时大发雷霆，一边拿毛巾给俞航擦手一边开骂：“你这孩子咋这样，怎么能打你弟！这么小年纪就这么泼妇，啊！跟谁学的。” 妯娌两个在厨房听到老太太的大嗓门和俞航嚎的声儿就知道不好，赶忙进了屋。 王丽萍一看俞航缩在徐桂琴怀里哭的满脸通红，再看自己家孩子坐在炕上憋着嘴就知道俞佳一定是闯祸了。再听着徐桂琴指桑骂槐的内容就更挂不住脸了，过去拽过俞佳就在屁股上啪啪拍了两下。这两下是下了狠手的，俞佳疼的眼泪刷刷就流下来了。 黄桂芝是个明理的人。本来小孩子吵吵打打就没什么大事，自己婆婆这么让大嫂下不来台她也怪尴尬的，她忙一把搂过俞佳擦眼泪说：“哎呀小孩打架能有啥事儿，啊俞佳不哭啊，等会二婶给拿冻梨吃啊。” 两个孩子都哭了，也就达到了那个年代管孩子的基本方针：各打五十大板的目的。 晚餐还是很丰盛的，二叔手艺很好，过节常吃的那几道硬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锅包肉，溜肉段，拔丝地瓜，四喜丸子都是俞红亮的拿手绝活。俞红兵带着新媳妇也赶着饭点回来吃饭。俞红兵两口子都矮，但是长得小巧玲珑的，又白，像个瓷娃娃。新媳妇怕生，还不太好意思，也不怎么说话，就是听着大家聊天乐呵呵的闷头吃饭。 俞佳一直闷闷不乐，二叔做的那么好吃的菜都没吃几口。王丽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着回家了一定要给闺女开个小灶补偿补偿。 让王丽萍没想到的是，晚上要走的时候，俞佳当着徐桂琴的面，把扑克牌递给了黄桂芝：“二婶，对不起。这个给弟弟玩。” 黄桂芝没想到俞佳能这么懂事刚想推辞，扑克牌就被俞航扑过来抢走了。黄桂芝只好说：“好啊，谢谢丫丫，等下次来让你二叔给你做好吃的，就给丫丫一个人吃啊！” 俞佳的举动无异是给王丽萍在婆婆面前扳回了面子，王丽萍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回家的路上俞红宇问起的时候，她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两个孩子打架没什么大事儿，没有把老婆婆说的难听的话学给俞红宇听。 俞佳晚上钻进被窝后揉揉自己还在疼的屁股，想着自己三十多岁的人呢了还要被打屁股，怪委屈的。但又想想回到家里和和美美的一家人，算一算自己也是又阻止了一场家庭危机，这顿打挨的也值了。 第六章 一九九一之二 一月份的北方，正是大雪封山的季节。 俞佳重生回来的第三个月，无比怀念网络和ipad。目前俞佳的娱乐，除了一些描红用的画书，就是在大姑家顺过来的一些小人书。每天无聊的简直要长毛了。 眼看就是年下了，家家户户的主妇都忙碌起来。基本上就两件事儿，一是准备吃的，二是准备衣服。 俞红宇这天刚从厂里领回来工会发的十斤冻带鱼，准备晚上化两条煎了给俞佳打打牙祭。剩下的就留着过年的时候吃。两口子还商量着等不下雪的去农村的**奶家一趟买点猪肉回来。再就是能屯得住的水果蔬菜都要提前些买，如果赶到年根底下价格可是要翻番的。 王丽萍是很舍得给俞佳花钱的，俞佳的水果从来都是吃的市场上能买到的最好的，苹果都要大大的黄元帅，橘子也都是颗颗饱满的。可这样一来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王丽萍不会做肉菜，为了满足俞红宇的食欲就不得不总去买些熟食回来，比生的材料又要贵上一倍。自从俞佳手术后欠了债，熟食也买得少了。到了冬天更是白菜豆腐对付着过。王丽萍恨不得把每一分钱都省下来早点还债用的。而俞红宇虽说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吃不上好吃的心理总是有些不舒服。 这天晚上吃带鱼的时候，俞佳看俞红宇把她摘掉的鱼鳍和带刺的地方都捡起来嚼一嚼吃的很香的样子，很是心酸了一下。 隔天早上起来，隔壁楼的老周媳妇来约王丽萍去市场。回来的时候俞佳发现王丽萍买了好多鸡爪。放到家里给了俞佳一个苹果自己啃着吃，就又出门去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王丽萍就一头钻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俞佳挺好奇，也穿上小拖鞋过去找妈妈看。 她发现王丽萍用家里蒸包子用的大蒸锅烧了半锅水，用洗菜的大盆开始仔细的洗鸡爪子。洗好了放到大蒸锅里又往里头加了不少的酱油，花椒，八角，桂皮，和一种俞佳没见过的东西，妈妈说是老周媳妇给的一种叫草果的东西，是南方常用的香料。很快香味就飘出来了，晚饭的时候俞红宇就吃到了香喷喷的卤鸡爪。王丽萍还破例给他买了半斤烧刀子，俞红宇喝着酒吃鸡爪，样子别提多满足了。 老周媳妇带着王丽萍去的专门杀鸡的地方，一块钱买了一堆鸡爪，卤了之后能吃好几顿。王丽萍又把这次用的卤汁收好放在阳台冻着，准备过年的时候用这个来卤牛肉和一些其他的菜来用。 俞红宇看着自己媳妇越来越会过日子，女儿也一天一天更懂事儿，过小日子的心就更盛了。本来压在头上重重的债也好像变得没有那么难以负担了。 后来俞佳听说那天老周媳妇其实是帮他弟弟再找俞红宇出去南方出一趟车的，王丽萍没舍得，就给拒绝了。 俞佳听了之后，反倒有些庆幸。她刚刚重生的时候，回忆起俞红宇前一世对她们母女又打又骂深夜还赶出家门的记忆，是巴不得他天天都不在家的。可从这三个月的日子来看，俞红宇也不是本来就那么坏的。不得不说那个暴力疯狂的俞红宇，是方方面面影响下的畸形的产物。 而现在的俞红宇，只是个少言寡语的正常的爸爸，俞佳反倒有些离不开他了。 吃的问题解决的差不多，再来就是穿了。 王丽萍找了原来供销社一起工作的小周，帮着买到了一匹质量很好的深蓝色的料子。 她打算给俞红宇做一身西装西裤过年穿，剩下的给俞佳做个罩衫。由于经济条件不好自己就免了。于是她又开始了每天白天用自行车驮着俞佳去娘家蹭缝纫机的日子。 王丽萍本来就喜欢做针线也不觉得有多辛苦，经常是坐在缝纫机钱一踩就是一上午。 偏巧这天隔壁院子的老曲家老太太来串门，看见王丽萍刚把给俞红宇做的西装做好，上前凑过来也跟着看。 老曲家老太太是个天生大嗓门，一开口把俞佳吓了一哆嗦：“哎呀妈呀老许太太，你这个姑娘手工活太好啦！哎呀你看这针脚密的，唉呀真细致。你这是给谁做的啊？” “给俺们俞佳他爸做的。” 老曲太太也是个爽快人，直来直去的：“我给你点钱你给我做两件衣服呗！” 王丽萍一听：“这钱不钱的倒好说，我手工活慢，怕耽误你事儿。” 俞佳的姥姥许春燕是很想让女儿赚点外块的，连忙接茬：“哎呀你看你曲姨都开口了，你就给看看，实在不行我帮你。” 王丽萍一想俞红宇的上衣做完了，裤子也快，再有一天就能做妥。于是约了老曲家的后天来量尺寸。 到了当天一看傻了眼了，哪是两套衣服啊，老曲太太可算是逮着一个靠谱的裁缝，恨不得把全家老小过年的衣服全包给王丽萍了。 王丽萍量了尺寸，就赶忙画样子。老曲头和两个儿子一人一身中山装，老曲太太和两个儿媳妇一人一件改良旗袍样式的罩衫，大孙子还有一件小西服。 眼看着到过年就剩二十来天了，王丽萍可是犯了难。每天早早起来给俞红宇做好早饭就带着俞佳往娘家跑。做到下午三点左右又赶紧回家去市场买菜做晚饭。一个礼拜的功夫就瘦了一圈。 俞红宇看在眼里，也是有点着急，让王丽萍把做完的给人送去，剩下的就不做了算了。王丽萍却是另外的打算，先不说做完了这些衣服能赚到40块钱不说，答应了老邻居又说话不算面子上也过不去。 好在许春燕看女儿忙的样子看不过眼，找了一天让小舅舅找了两个同学把缝纫机给女儿搬过来了。 小舅舅王立昌这次来跟上次接俞佳母女回家的样子已经是截然不同了。王立昌是个火爆脾气，他之前知道二姐夫闯祸以后在家借酒消愁就生气的不行，俞佳查出来生病之后治病的钱不够借钱又都是自己二姐出面，更别提俞佳住院期间他被许春燕差遣到王丽萍家送大米的时候发现王丽萍两口子正吵架，屋里酒气熏天不说，二姐脸上还有疑似被打过的红印子。 要不是许春燕极力劝阻他可是有心叫上两个同学狠狠教训这个不争气的二姐夫一顿的。 可这次就不同了，他听说短短的几个月内二姐夫先是赚了250块钱回家，后来又通过大哥的朋友复了职，再见到二姐表情态度也完全不一样了。王立昌对这个二姐夫还是有所改观的。 王丽萍下楼来迎王立昌他们一行人的时候，刚好碰见了楼下的赵阳妈妈。赵阳妈妈长得胖乎乎的一双小眼睛，一笑就眯成一条缝，是个喜庆的样子。赵阳爸爸是俞红宇他们单位后勤的，听说马上就要升科长了。平时两家关系还是不错的，俞佳做手术期间赵阳妈妈还给买了不少水果送到俞佳家来。 赵阳妈妈跟王丽萍打招呼：“弟妹，搬缝纫机呀。” “是呀嫂子。” “哎呀，我都不知道你也会用缝纫机啊，我还合计着你要是看孩子忙不过来我替你做过年的衣服呢。” “哎呀嫂子你费心啦，听这意思嫂子你也会做衣服啊？” “我啊，就会踩个缝纫机，我不会裁啊。” “哎呀那太好了嫂子，你要是不忙我一会下来找你商量个事儿！” 就这样缝纫机在房里归置好了，王丽萍又给王立昌他们仨人做了顿中午饭，三个小伙子吃饭的当，就赶忙下楼找了赵阳妈妈。 “嫂子，我这接了个活，给我妈他们邻居做过年穿的衣裳。我都裁好了，自己一人有点做不过来，你看你帮着做三条裤子，我给你八块钱怎麽样？” 赵阳妈妈也是个爽快人：“行啊，不就三条裤子么，我这缝纫机都是现成的，你拿来吧！” 就这样王丽萍的第一个生意伙伴出现了。 第七章 一九九一之三 俞佳做了个梦，梦里的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 上一世的俞佳，小学五六年级的样子，家里由于欠的债一直没还上，不得已卖了厂里分的家属楼，从筒子楼搬到了一处穷人聚集的平房区域里。房子很小，三口人甚至需要挤在同一个火炕上睡觉。 俞佳因为考试没考好跟家里撒了谎，被俞红宇发现后打了一顿扔到大门外站着。 俞红宇借这个引子喝多了酒，在家里砸东西，王丽萍上前拦着还挨了一个耳光。 俞佳只穿着衬衣衬裤，晚秋的季节里站在外头越来越冷，就蹲下缩成一团取暖。被出门上厕所的俞红宇看到嫌弃的抬起腿就是一脚。邻居看到了好心劝说：“大冷天的打孩子干什么呢，快进屋吧。” 正是十来岁敏感年纪的小姑娘，俞佳心里默默祈祷：让我直接死了算了…… 俞佳醒来的时候一头冷汗，心悸不已。摸摸自己的小床，又扶了扶胸口才平静下来。 抬起头看到大床上俞红宇和王丽萍还睡的很安稳，王丽萍脸上也没有受气挨打的痕迹。她才长出一口气，真的再也不要过上一世那样的日子了。 然而俞佳的噩梦就像是个预兆，这天下午，二舅妈领着她娘家的两个哥哥来了。 说起这个二舅妈，俞佳可是有好多话要讲。 用今天的话说，二舅妈是个“官二代”。二舅妈李福菊的爸爸是钢厂的副厂长，二舅妈在轧钢流水线上实习的时候看好了自己的师傅— 俞佳的二舅舅王立兴。前前后后大献殷勤，又送水又送饭的。那个年代要是女同志这么主动，那就是顺理成章的就得结婚了。 而二舅和二舅妈，实在是不般配。二舅长得有些矮，但是很帅气，有些像老牌日本明星三浦友和年轻的时候。而二舅妈则是又高又壮，长得有些粗旷，能装下两个二舅都又富余。生了儿子之后腰更是粗了一圈。 二舅妈李福菊仗着家里有些背景，对俞佳的姥姥家可是半点都没放在眼里的。一开始还能装出个孝顺尊敬的样子，生了儿子之后连装都不装了。 王丽萍脾气倔，本来看李福菊就不顺眼。原来二舅舅还和俞佳姥姥住在一起的时候，俞佳每次去，看到二舅妈都不太乐意搭理人的样子。如今搬到了钢厂发的家属楼大房子里，更是跟俞佳家没了来往。 这次大张旗鼓的来找王丽萍，无非是为了三个字—缝纫机。 李福菊的彩礼单子里，本是没有缝纫机这一项的。 二舅舅的丈人也知道自己女儿的资质找到王立兴这样的帅哥是赚到了，恨不得倒贴钱也要把闺女送出去，也没在乎这些事儿。谁知道李福菊吃惯了占惯了的，非说缝纫机也得分给他们家。之前住一块的时候就看得紧紧的，除了老太太别人都不许用。这次搬家搬走了，说是新家没地方，这缝纫机就没搬。而这个缝纫机，她也根本不会用。时间久了许春燕以为她忘了这茬，就放心的让自己二姑娘用这台本就属于老太太自己缝纫机了。 谁知道上次她把儿子送去婆婆家带，自己打算去打麻将的时候，看见原本放缝纫机的地方空了。她长了个心眼避开老婆婆直接去问老公公。老爷子没那么些心眼就直说了：“你二姐接了个活，天天来这使唤太费时间了，你妈就让小昌给搬到你二姐家去了。” 李福菊哪能让别人占了这种大便宜，转天就叫上娘家哥杀到王丽萍这来了。 说的话夹枪带棒的，真是没法听：“二姐啊，我知道你们家丫丫做手术啊，欠了不少钱，这缝纫机的使用费啊，我就不跟你要了，就当给孩子补补营养了。” 又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可这我家缝纫机，我还着急用，我这下午还有事儿，这就搬走了哈。” 李福菊娘家哥都有点听不下去，咳了一声。换来李福菊一个白眼。 王丽萍更是气得脸都红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临了出门的时候，李福菊还回头装作掏心掏肺的跟王丽萍讲：“哎呀这丫丫现在看着还病恹恹的，你也赶紧再要一个吧，最好是像我一样，一下就要上个小子，还能有点盼头，你说是不是！” 前脚关上门，王丽萍眼泪就刷刷的往下掉。 过了会儿下班回家的俞红宇也上楼了，脸色铁青着。估计是楼下遇见了李福菊也被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王丽萍没心思做饭，热了点卤鸡爪炒了个大白菜，三口人没滋没味的吃了一顿饭。王丽萍就赶紧领着俞佳把剩下的还没做完的老曲太太那件罩衫拿到楼下赵阳家去做。还好赵阳爸爸晚上跟哥们出去喝酒去了，王丽萍紧赶慢赶的把衣服给赶出来了。 赵阳妈听说了下午的事儿，也气得不行。看俞佳可怜兮兮的样子给了俞佳两块糖吃。 娘俩回家的时候，更糟心的事儿发生了。 俞红宇趁着娘俩走的时候，把王丽萍藏起来的一斤烧刀子全喝了，还把冻在阳台上的卤鸡爪都拿了进来，撒了一地。 喝过了酒的俞红宇又吵又骂，先是骂厂里，接着又骂王丽萍娘家人，最后又骂自己没能耐。 声音大的街坊四邻肯定都听见了。又死死的抓着王丽萍的手不让她走，手腕都抓青了。俞佳可能是因为刚做完手术还没完全恢复，只要听到俞红宇开口大声骂人就要被吓得一哆嗦。 就这么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他终于倦了睡着了。 王丽萍默默流着泪收拾家里的一地狼藉，又烧了热水给俞佳洗了脸擦了身。这么一折腾就半夜十二点多了。 俞红宇睡的四仰八叉的把整个大床都占上了，王丽萍只能搂着俞佳在小床上抹眼泪。 王丽萍身上很暖，有淡淡的霞飞雪花膏的香味。 对于今晚的境遇，俞佳很平静，毕竟更丢人更绝望的，上一世都经历过了。俞红宇鼾声如雷，她却觉得这是证明俞红宇睡的死她反倒很安心。 她想了想，小声开口：“妈妈。” “啊？” “不怪爸爸，爸爸心里难受，才这样的。” 王丽萍没讲话，抽泣了两下，叹了口气：“好宝宝，睡吧。” 第二天一早俞红宇起床后头痛欲裂，自知理亏想跟王丽萍倒个歉。可刚一碰到正在厨房烧水的王丽萍的胳膊，就被王丽萍狠狠甩开了，还附送了一枚白眼。 俞红宇下不来台，早饭都没吃直接摔门就走了。 王丽萍听到震耳的门声，眼泪又流了下来。 第八章 一九九一之四 转眼就是腊月28了。 王丽萍把做好的衣服给老曲家送去，结清了40块钱。老曲太太还给了一包点心，王丽萍自己也没留，顺道送到老婆婆家去了。 回到家给了楼下赵阳妈妈10块钱，说是讲好的三条裤子的8块钱加上后来缝纫机被二舅妈搬走了之后用赵阳家缝纫机的使用费。赵阳妈妈推辞不过也就收下了。 这样王丽萍从王立国宴请到现在，不到两个月时间做衣服已经净赚了42块钱。这对生了孩子就没再工作的王丽萍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她也就起了做裁缝赚钱的心思。可是一来只要过了年，做衣服的需求就少了，二来要买一台新的缝纫机可是不小的开销。再说俞佳再乖巧，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王丽萍带惯了孩子让他冷丁抛下孩子去做生意她是断断舍不得的。这个想法也就暂时搁浅了。 自从那天俞红宇又发了酒疯后，虽说日子还是正常过，可两口子再也没了之前那些亲热劲儿。 王丽萍像是受了多大的打击心灰意冷了一样。多一句话都不想和俞红宇说。俞佳心里明白王丽萍就是把夫妻生活想的太过完美，俞红宇一次的失常她就觉得这是破坏了她美好的想像，甚至觉得以后都要过这种日子而绝望。更不提年初出了事儿之后三番两次的让她心里冰凉冰凉的。但俞佳虽然说是三十几岁的灵魂，可困在五岁的身体里，又什么都没法和王丽萍讲。 而俞红宇一个大老爷们，又是寡言少语的那种，觉得王丽萍这种表现是对他犯了错的不依不饶。从心里往外的烦。连吃最爱吃的卤牛肉，一看见王丽萍拉长了的生气的脸，都变得没滋没味的。 俞佳这段时间没少给爸爸捶腿揉肩，可也都收效甚微。 这又一次让俞佳感叹：五岁的孩子，能做的事真是太少太少了。 正当俞佳着急的没有办法的时候，这天下午，韩菱带着王旭来串门了。 给王丽萍带了一件手打的红毛衣，给俞佳带了几本小画书。给俞红宇拿了一小桶别人给王立国送礼送的上好的白酒。 俞佳一看总算是来了个明白人，想着怎么把这个话头引出来。 韩菱是为了李福菊抬缝纫机的事儿来的，也就单刀直入的开了口：“丽萍啊，她二舅妈干的事儿，我都从咱妈那听说了。你啊，也犯不上生气，她那人，说不好听点就是少教！你明白事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王丽萍听嫂子站在自己这边说话，加上气早就消了，就笑了一下说：“没事儿。” “唉，我都能想象得到他都能说些啥。别看我家立国现在大小也是个官，人家李福菊也没把我放在眼里呢。上回还说王旭长得矮是随了我们娘家人呢。” “真的呀？” “可不是么，你说气人不！但是立兴还得在他老丈人手底下干着，听说眼看也要当上科长了，咱为了咱弟弟，也不能跟她咋样了你说对吧。” 王丽萍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哎呀嫂子你说的我都懂，就是当时憋气么。” “别生气啦，你就看看俞佳，恢复的这么好，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样，是不是啊丫丫，长大给妈妈争脸对吧？” 俞佳一听韩菱问到自己，知道机会来了，赶紧开口：“恩，我给妈妈争气！。”顿了一下也顾不上突兀不突兀就直接讲：“舅妈，妈妈跟爸爸生气，不讲话，丫丫害怕……” 韩菱本就是八卦的性格，加上也是真的热心肠，一听这话连忙打听：“怎么啦？” 王丽萍一听俞佳“家丑外扬”脸都红了，不过看着韩菱是真的好心，自己又憋屈的没地方讲，也就不好意思的开了口：“别听丫丫瞎说。没不说话。就是上回她二舅妈来那天，俺家红宇在楼下不知道听了啥，回家就不乐意了。晚上喝多了酒，耍了半宿的酒疯。嫂子啊，你说我命咋这么苦啊！” 韩菱接下来的表现让俞佳佩服不已，庆幸自己真没找错人！ 韩菱听了，拍着王丽萍的大腿哈哈大笑：“哎呀我的好妹妹啊，这才多大点事儿啊！那老爷们心里有事儿，喝多了酒哪有不撒疯的。你看你家红宇岁数也不大，这一年经了这么些事儿，没让压垮就不错了。你呀听嫂子一句，是人啊，都需要释放发泄，他发泄出来，就没事儿了。你说你们小两口，因为个外人说两句不好听的话，不一起去骂外人，自己先堵上气了，傻不傻！” 王丽萍一听嫂子说的有理，拉着嫂子的手就不放了：“是呀嫂子，你说的对，可是他头天晚上撒酒疯骂人，让我第二天转过来脸还对他好，我干不出来这样事儿啊。” “两口子自家人，还要什么脸不脸的，自己不憋屈才是正经的！你看你哥那个驴脾气，那可是没少跟我翻过脸，我是不管，就死皮赖脸的磨他缠他，反正关上门外人也看不见。给他哄好了，你看他在外人面前对我不都是客客气气的么。” 王丽萍听了韩菱的话，真是受益匪浅。 送走了韩菱，她下决心今天晚上就得把俞红宇好好的哄一哄！ 俞红宇在家得不到温暖，一门心思就想用酒精发泄自己。用偷藏的私房钱买了两瓶啤酒，加上家里的半斤白酒，又想好好的喝一顿！ 谁知道一进家门，看到的是媳妇笑呵呵的，还有点害羞的笑脸。 王丽萍算好了时间，等在门口，俞红宇进门，她看见俞红宇手里拎的两瓶酒，有些不高兴，但顿了一下就克制住了。 轻轻的说了声：“回来了啊。” 俞红宇也有些意外，不知道媳妇今天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突然就变好了。 再一进屋，看到桌子上，放着热腾腾的三碗饭四个菜，都是自己爱吃的。俞佳端坐在小凳子上，甜甜的叫了声：“爸爸。” 俞红宇心里腾一下就暖了。上桌了后开了一瓶啤酒，找了两个杯子，给王丽萍也倒了一杯。 小两口闷头吃饭，都不好意思先开口。 俞佳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装乖巧的说：“爸爸，好吃吧！妈妈做饭，都不跟我玩。” 俞红宇还脸红了下，闷闷的说：“恩，好吃。” 王丽萍也是嘴笨的人，努力回想着下午嫂子教的，结结巴巴的说：“红宇，我们家，丫丫她二舅妈，就是招人烦，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好不。” 俞红宇心说我哪是因为这事儿啊，还不是因为你不依不饶的不搭理我么，但是也没明说，只点了点头说：“恩。” 两口子抬头相视一笑，就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俞佳吃饱了拍拍肚子，心想这下应该能过个好年了吧。 第九章 一九九一之五 对于过年，俞佳没什么好回忆。 与大家一贯印象中的团圆和睦，热热闹闹，平安喜乐不同，俞佳家的春节都是在争吵谩骂，摔摔打打，甚至拳脚相加中度过的，无一例外。 一开始俞佳小的时候，去奶奶家过年。俞红宇本就不受宠，丢了厂长司机的工作后更是让徐桂琴横竖看不上眼。加上王丽萍又不会说话，俞佳又总是被大板牙俞航欺负，一家三口从奶奶家出来后每个人都是一肚子气，回到自己家免不了就要大吵一架。初二王丽萍回门的时候俞红宇少不了不给王丽萍娘家人的面子，这样又要大吵。一直吵到过年结束还要吵。 而俞佳渐渐长大后，家境更是每况愈下。三口人没有脸面再回婆家过年，俞红宇郁郁不得志，逢年过节看到别家和和美美更是触景伤情，便酗酒无度，借着酒劲对俞佳母女大打出手。俞佳记得有一次要不是他奋力拉住俞红宇的腿让王丽萍跑出家门去，王丽萍会不会被俞红宇打死都不得而知。 俞佳害怕过年，怕得要死。 王丽萍发现俞佳不对劲儿，是在年三十的晚上。 大早上起来小两口忙着贴福字帖对子，简简单单吃了午饭，三口人从里到外换了新衣服就往奶奶家赶。 下午三点左右俞红兵两口子到了之后，除了大姐俞虹梅得去老婆婆家过年之外，一大家子十口人就全到齐了。 然后就是每年例行的红包交换大会。老俞家没那么多规矩，也不用磕头说吉祥话，基本上就是老俞头往两个孩子脑袋上各摸一把，红包一塞就完事儿。 俞佳收了爷爷奶奶20块钱，二叔和老叔各十块钱，除去爸爸给大板牙的红包，俞佳还净赚了三十块，照例也是被她收到贴身的小袋子里了。 按照惯例还是二叔掌勺，俞红宇这次因为心情不错去打了个下手。哥俩配合的好呀菜就上的快，硬菜照例是小鸡炖蘑菇，炖大鲤鱼，寓意吉祥有余。其他的也就无非是东北扣肉，锅包肉，溜肉段老三样加上拔丝地瓜，炸虾片这样的女士菜。唯一的青菜也就是五彩大拉皮里的黄瓜了。 王丽萍先喂俞佳吃饭，俞佳胃口还不错吃了不少溜肉段。老俞家的溜肉段都是用纯里脊肉做的，不太好咬，嚼得俞佳腮帮子直疼。王丽萍为了赶紧帮忙收拾后厨，喂孩子喂的也快了些，俞佳吃急了有点恶心，二婶给她开了瓶汽水喝。 等到晚上7点左右，有赶早的邻居就开始放鞭炮了。听到第一声鞭炮响大板牙俞航就坐不住了。没穿外套就要往外跑。让二婶抓回来穿戴齐了之后，老叔俞红兵带头，一家老小就出门放鞭炮。 俞佳本来胆小，之前又被撒酒疯的俞红宇刺激的听到点声响就容易害怕，对放鞭炮是极为反感的。但是三十几岁人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能搞特殊耍单，过节就是得乐乐呵呵的上哪都得在一起。不然又要叫老太太跟三儿媳妇编排王丽萍惯孩子了。 俞佳咬着牙跟了出去，藏在王丽萍身后。堵着耳朵闭上眼睛挺着乒乒乓乓的声音祈祷早点结束，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大板牙拿了个小划炮蹑手蹑脚的转到俞佳身后点燃了，扔到俞佳脚底下。砰的一声巨响让俞佳吓得大哭出声，大板牙看了哈哈笑着跑开了，还讨嫌的回头冲着俞佳做鬼脸。 王丽萍一看俞佳哭了怕被老人责怪不是好兆头，连忙捂住俞佳的嘴抱上俞佳就回屋里了。黄桂芝也赶忙跟着进屋哄孩子，又给俞佳开了瓶汽水喝。俞佳虽说是三十多岁的灵魂偏偏还是五岁的胃，对汽水馋得不得了。平时王丽萍怕喝多了长不高控制着，今天可算是逮着了敞开了喝。俞佳拿着汽水瓶一边抽噎一边喝，才喝了两口一种控制不住的难受感觉上涌，哇的一声就吐出来了。汽水瓶也没拿住洒了一裤子。 王丽萍一看俞佳吐了慌了手脚，给俞佳擦脸的时候才发现孩子脸上和嘴唇都不正常的红，一摸发现有点烫，当时腿就软了。 俞佳做完手术没多久，感冒怕是要出大事。可亏她还能转念再一想，怕老人觉得晦气，就强打精神跟黄桂芝说：“桂芝啊，我得带丫丫回家换套衣服，眼看棉裤要是湿透了明天可就没有穿的了，你帮我跟你大哥说一声。让他该玩玩，我回家收拾好了再回来。 迅速收拾收拾东西，从角门悄悄的带着俞佳走了。 回到家里，三下五除二把俞佳都扒光了塞到被窝里，又加了一床毯子给俞佳捂着汗。想想俞佳都吐光了胃里可是不好受，就又去了厨房迅速煮了碗面汤。 俞佳喝了热乎乎的面汤困乏劲儿就都上来了，一歪头就睡着了。王丽萍看着孩子睡的挺香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可一转念又犯了难。自己这么悄声不响的走了，俞红宇要是生气了可怎么办，晚上要是在婆婆家玩通宵了还好，要是半夜回来了撒酒疯，俞佳再被吓着了怕是要出大事，这大过年的医院都不开门，可怎么办啊。 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守着俞佳床边，王丽萍连开电视的心思都没有。筒子楼里住的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小两口，这当下都回家过年了。格外的空旷寂静。王丽萍想着想着眼圈就红了。 就这么过了两个多小时，眼看就要到敲钟的时候了。王丽萍为了图个吉利守个岁也把电视打开了，开得小小声的怕吵到俞佳。 听到门响王丽萍还吓了一大跳，俞红宇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看起来也还清醒的样子。 俞红宇进屋环视了一周，小声询问：“咋啦？” “有点发烧，发发汗应该好差不多啦。”王丽萍也轻声回答，又问：“你咋回来啦，不玩啦？” “嗯，手气不好，不玩了，回来看看你们娘俩。” 王丽萍心想可真是老天保佑，不但没喝多，心情还不错。眼看要到敲钟的时候了，为了讨个好彩头王丽萍迅速把前两天包好冻着的饺子下锅煮了。酸菜猪肉的饺子，王丽萍俞红宇俩人一人一碗，简简单单的捧着吃了。还一人吃出了一个钢蹦儿来。 俞佳出了一身汗有些清醒了，恍惚间看到王丽萍和俞红宇一人举着一个钢蹦对视一笑，就又放心的睡过去了。 明天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吧，她想。 第十章 一九九一之六 春暖时节，万物复苏。 北方干燥多风，随之而复苏的还有粉尘与细菌。 出门前王丽萍给俞佳资质及细细的用纱巾蒙了整个头，俞佳看什么都是一片粉红色。 买菜回来俞佳就病了，其实就是因为冷热交替加上真菌感染，但俞佳坚持认为自己是被气病的。王丽萍在市场买猪肉的时候，遇上了之前在供销社上班的同事。岑玉兰也是一片好心，透过纱巾端详了俞佳之后，惋惜的撇了撇嘴：“孩子要是像你就好了！” 俞佳小时候的确不算好看的小孩，她眼睛不大，眉毛也淡淡的，又瘦。当时北方的传统都是喜欢浓眉大眼的小胖子。俞佳都刚刚相反。但是只要是女孩，从五岁到五十，哪有人愿意让人说丑呢。俞佳上火了。等到十岁，我就要开始好好打扮！俞佳默默的把五年计划提上了日程。 俞佳开始咳嗽，从早咳到晚，咳得人直心烦。俞佳一开始还拼命忍着，因为有上一世俞红宇被她咳嗽咳得烦了反手就是一巴掌的残酷记忆。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俞佳只能放开了咳嗽。提心吊胆的过了三天，俞红宇除了叹了几次气，并没有过分的表示。俞佳每天吃了就睡，睡着的时候才能不咳嗽。 这天俞红宇刚从单位回来，一家人坐下来吃个晚饭。王丽萍从老周媳妇那里又学会了做猪皮冻和腌萝卜干。又炖了个大白菜五花肉炖冻豆腐。热热乎乎的一家人吃的都出了汗，俞佳的嗓子也好了不少。俞红宇吃的快，刚刚撂下筷子想回屋里开电视看新闻联播的时候，楼下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男人的吵架和女人的尖叫声。 这个年代邻里之间还是很讲究守望相助的。王丽萍被巨响吓了一跳，跟俞红宇交换了个眼神，两口子披上衣服就出门了。俞佳就算是咳嗽的晕乎乎的，也不想放弃这个八卦的机会。无奈王丽萍走的时候细心的锁了门，俞佳只能披上自己的小棉袄在门口听声。 听来听去也无谓就是那几句东北流行的脏话和女人嚎哭的声音。听了一会不得要领，俞佳就回房间开了电视静静等着了。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王丽萍两口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小尾巴—赵阳。 王丽萍去厨房烧了点热水，给赵阳擦了擦哭得皱成一团的小脸。又把菜给重新热了一下，给赵阳盛了一小碗饭。俞佳这才知道，赵阳这个时间了还没吃上饭呢。赵阳一边抽噎一边很快吃了一碗饭，不好意思的跟王丽萍说：“婶儿，我还想吃。”王丽萍看得怪心酸的，连忙又给盛了一碗饭，还把炖菜里的五花肉都挑给赵阳吃。小胖墩赵阳吃的满嘴油。吃饱了也没有那么低落了，还对王丽萍呲牙笑了一个：“婶儿，你家菜真好吃。” 小孩儿心里藏不住愁事儿，赵阳吃饱喝足了就跟着俞红宇一起看电视，还爱搭话，弄得俞红宇有点烦，早早的就洗了脚上床了。 王丽萍收拾完屋子也给两个孩子擦擦洗洗的，赵阳就睡在了俞佳的小床上。俞佳今天就和王丽萍两口子睡大床。 第二天一大早赵科长就来接儿子了。小胖墩吃好了睡饱了精神养足了想反抗不想回家，被赵科长呵斥了一声拎着脖领子薅走了。俞佳清楚的看见赵科长脸上横一道竖一道青紫的伤。 从那天起小胖墩就变成了没妈的孩子。成天挂着鼻涕在楼下疯跑，到了饭点也没人叫他回家吃饭。没两天一个妖妖调调的女人就住进了楼下，小胖墩的日子就更难过了。眼看天都热起来了还是一双开了口的大棉鞋，灰突突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感冒一直都没好利索加上天天风吹日晒，原来白白胖胖的脸蛋现在挂上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后来敏感的俞佳从大人们传闲话的口中东平西凑的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赵科长自从升了科长之后很有些飘飘然，跟人出去喝酒的时候认识了城西一间食杂店的老板娘，老板娘新寡，颇有些姿色，跟家里的黄脸婆一对比，赵科长干柴烈火的跟人一拍即合。后来愈演愈烈竟然被从娘家回来的赵阳妈带着娘家兄弟给堵在了屋里。 那天听到的一声巨响就是赵阳的舅舅把门踹开的声音。赵科长被打的够呛，又被赵阳妈以作风问题闹到厂里，科长的凳子还没坐热又被撸了下来。俩人就此离婚，分道扬镳。小*寡*妇也就公然的搬进了筒子楼。 好长一段时间赵阳妈都没有在筒子楼的人群中出现。这下可是苦了小胖墩赵阳，再也没有一天像样的日子过了。 王丽萍私下可怜这孩子，还经常偷偷的叫赵阳来家里吃上一顿热乎饭。谁知道赵“科长”许是怕赵阳出去乱说话，让人看热闹，丢人。竟然当着众邻居的面因为赵阳吃百家饭把赵阳狠狠的揍了一顿。王丽萍出门买菜上下楼碰见的时候还遭到了小*寡*妇好几次的白眼。王丽萍气得不行，也没法再管赵阳了。只是在家里偷偷的抹过几次眼泪。 俞佳倒是不像王丽萍那样同情心泛滥。实在是上一世过得最惨的时候，还不如小胖墩现在呢。小胖墩起码晚上有瓦遮头，上一世的记忆里最惨的时候王丽萍曾经带着俞佳在公园的长凳上过过一夜。可让俞佳觉得温暖的是，在那么苦难的日子里，王丽萍也从不曾抛下她一个人。俞佳从来都不曾是“没妈的孩子”。 日子一天天过的了无新意。俞佳贫乏的精神世界也丝毫没有得到改善。只有晚上王丽萍睡着了她会偷偷起床，搬个小凳子跟窝在沙发上的俞红宇一起眯着眼睛看电视。爷俩把电视声音调的小小的，遇到有意思的情节还会一起偷偷的笑，也算是很温馨的亲子时刻。地方台晚上有时候会播一些好看的译制片，俞红宇最喜欢的两部是法国的老片『虎口脱险』和美国经典喜剧『出水芙蓉』。重播几次就看几次，百看不厌。还曾经因为太好笑而把王丽萍吵醒过。这个时候王丽萍就会虎着脸把电视关掉，把俞佳揪上床。不一会儿就会听到俞红宇的呼噜声，和王丽萍轻微又绵长的呼吸。 俞佳嗅着枕头上微微的口水味儿，有点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第十一章 一九九一之七 钱不够花是90年代初每个家庭永恒的主题。 经常是买了米就不够买油，买了菜就不够买肉，真是最考验主妇过日子的能力的。这个年代如果家里顿顿都有好吃的，就绝对算是阔气了。正常的小三口都勉勉强强的过，何况俞佳家里还有债逼着。 开春了天暖了，蔬菜样式也多了起来，王丽萍却犯起了难。虽说总想着省一点省一点，可孩子大人都要吃，还要吃的好才行。会做菜的老周媳妇家里得了南方亲戚的照顾，搬出了筒子楼，王丽萍再想请教也难了。她拉下脸来跟别人到处取经，可是收效甚微，毕竟原材料就那么几种，谁家里又能翻出什么花样。俞佳上一世倒是积累过不少好吃的私房菜单，可一来物资匮乏年代很多食材无法满足，二来六岁的孩子教妈妈做菜，再把王丽萍吓个好歹的。 吃了三天毫无新意的家常菜，俞红宇明显没有冬天那么期待饭点儿了。王丽萍不得已去买了块酱的牛头肉作为俞红宇晚上的加餐，心疼的不得了。去给俞佳挑水果的路上，冤家路窄的碰上了俞佳心头的那根刺儿—岑玉兰。 跟岑玉兰一起的，是个高高瘦瘦戴眼镜的中年女人，看上去要比王丽萍长个几岁，气质很好。用现在的话说，很有御姐风范。岑玉兰亲热的跟王丽萍打招呼：“丽萍姐，买菜啊！” “是啊，带孩子出来溜达，顺便买菜。”王丽萍见有不认识的人在，有点不好意思。朝那人微微点头，笑了一下。 岑玉兰反应过来，连忙介绍：“这是我们家邻居，在幼儿园工作的，季老师。季老师这是我供销社原来的同事，丽萍姐。丽萍姐你都买啥啦？” 王丽萍本来想赶紧走的，听岑玉兰越讲越多，只能拉着俞佳凑近点给岑玉兰看看菜筐：“就买了点茄子土豆，还有给他爸买的牛头肉。” 季老师可能是由于做教育工作的，对孩子很有兴趣，她蹲下来迁就俞佳的高度，问道：“小朋友几岁啦？上幼儿园了嘛。”说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让王丽萍对她很有好感。 俞佳却觉得这个人不知道哪里怪怪的，有些反感。她眼睛也不看人家，蔫蔫的说：“六岁。” 王丽萍只当俞佳是认生，赶快接过话头：“这不是我在家带她么，就没送幼儿园。我去给孩子买点水果吃，你们逛着哈。”说完了就想赶紧错开身接着往前走，谁知道季老师可能没听到刚刚岑玉兰和王丽萍的对话，误会了：“哎呀这个牛头肉可不能给小孩子总吃，对身体没有什么好处，又硬，不好嚼。不如自己做午餐肉，还健康卫生，软软的小孩子也爱吃。” 听她这么一说王丽萍连忙收住了脚步：“怎么做啊，难不难啊？” “不难啊，就是买点猪肉，剁碎了加葱姜和调味料，再用面粉和淀粉加水打成糊，跟肉搅在一起，上锅一蒸就行啦。”季老师把岑玉兰往身边啦了拉让开过往的人流，不紧不慢的给王丽萍做了解释。 王丽萍听过了喜出望外，告别的岑玉兰和季老师，买完了水果又折回来买了半斤猪肉。就领着俞佳急三火四的往家里赶。 王丽萍仔仔细细的照着季老师教的方法试验了一次，用铁皮饭盒蒸了满满一盒。没想到大获成功，除了颜色不太漂亮，味道和口感都相当不错。而且半斤的肉能蒸出来将近一斤的午餐肉，王丽萍切了一半留作晚餐，剩下的装起来放到阳台上冻着，想着明天的晚饭俞红宇的加餐也有了着落。 晚餐的时候这道菜果然大受欢迎，连下酒菜的头牌牛头肉都被俞红宇冷落了。俞佳也添了一次饭，眼看是要长高个儿的节奏了。王丽萍很有满足感，决定把这个菜的做法传播出去造福筒子楼人民的餐桌。 从那之后王丽萍去市场买菜总要四处找一找季老师的踪迹，巧的时候碰上了就会拉住人家取经。前前后后学会了好几个特色菜，算是收获颇丰。还在季老师的指导下早期去赶城西边的早市，买了小鲫鱼回来裹上面糊炸了给爷俩补钙吃，味道鲜得不得了。 四月快过完的一天，王丽萍在家里收拾换季的东西。刚把枕头套拆下来打算洗的时候，敲门声响了。开门一看竟然是赵阳妈领着赵阳过来了。王丽萍怪不好意思的解释屋里实在没地方下脚，赵阳妈赶忙说弟妹别客气我们就是来说两句话的，一边还使劲儿捅了赵阳后背一下。 小胖墩明显瘦了不少，已经不能再叫小胖墩了。长期感冒没有根治让他习惯性的使劲儿吸了吸鼻涕开了口：“婶儿，我……要跟我妈走了，谢谢婶儿总给我好吃的！我以后，我以后……挣大钱！给你买好吃的！”一句话说的两个妈妈都红了眼眶。 赵阳妈拉过王丽萍的手说：“弟妹，你是好人啊，你对我们家赵阳好，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王丽萍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哎呀嫂子你块别说了，都跟自己家孩子一样的。” “弟妹啊，我这就走了，我带孩子自己就在车站那边住，有空咱还常来往啊。” “唉嫂子，知道了！我带俞佳过去看你。有事儿你说话，我跟红宇有啥能帮的你就吱声！” 王丽萍站在走廊里看着赵阳妈拉着赵阳的手，渐渐走远了，心里觉得一阵凄凉。 楼下的小*寡*妇特意出来听她与赵阳妈讲的话，看着赵阳妈带着她所谓的拖油瓶走了，不知道嘟囔了一声什么，摔门进屋了。嗵的一声吓了王丽萍一跳，心想：这还无法无天了！ 等到俞红宇晚上回家，王丽萍讲了今天的事儿，才知道赵“科长”由于作风问题总被人笑话，已经提出停薪留职了。听说是要跟小*寡*妇俩人出门去南方闯一闯，就把赵阳撇下不管了。 本来说是要送回乡下赵阳奶奶家养的。可是赵科长爸妈年纪都大了，眼睛腿脚都不好，是根本看不了孩子的。赵阳妈虽说是狠心离了婚，心里哪放得下孩子呢，可娘家又容不下她带个拖油瓶吃白食过日子。不得已跟娘家哥借了钱，在车站租了房子打算带着赵阳单过。孤儿寡母的眼看是难啊。 王丽萍心里有了算计。看来明天就得带着俞佳去串个门了。 第十二章 一九九一之八 王丽萍起了个大早把头一天换季下来的衣服给洗了。这一洗就洗到了中午11点。又赶忙把午饭做了。等俞红宇下午出门去上班，王丽萍带着俞佳就急急忙忙出了门。 王丽萍狠怕赵阳妈不在家，自行车蹬的飞快。赶巧赵阳妈从外边买菜回来，俩人在胡同口碰上了，不然胡同七扭八扭的，还真是不好找呢。 刚走到赵阳家大门口就听见孩子刺耳的尖叫声从屋里传出来，紧接着就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嚎哭。赵阳妈脸色霎时间就变了，也顾不上招呼王丽萍娘俩撒腿就往屋里跑。王丽萍也赶紧捡起赵阳妈掉在地上的菜篮子拉着俞佳跟了进去。 刚进厨房就见地上一片狼藉，杯子和暖瓶胆碎了一地。赵阳光着脚站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赵阳妈蹲在旁边红着眼眶查看赵阳的小手小脚有没有划伤。 王丽萍打量着空旷又阴暗的房间，即使是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赵阳，也知道自己和妈妈现在的处境。苦难的日子总是让人加速成长，赵阳刚刚就是想趁妈妈回来之前给妈妈倒杯热水喝。小胖墩完全误解了自己的力气，他妄图像妈妈每天做的那样一手拿杯子一手拿暖瓶倒热水喝。结果呢，当然就是现在看到的这样，杯子和暖瓶都摔得粉碎。还好暖瓶里的水已经不热了，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赵阳妈擦了擦眼泪，把赵阳安置进屋里的炕上，就开始麻利的收拾这一切。王丽萍也赶忙过去帮忙。就剩下俞佳和小胖墩坐在炕上大眼瞪小眼。俞佳看着小胖墩原来的双下巴现在都变尖了，眼睛也没了原来的神采，更不用提嘴角溃疡烂了一大块。赵阳一边抽噎一边还想挤出个笑容给俞佳，刚一动嘴角就扯到了嘴边的溃疡疼的直抽气。 俞佳心里长叹了口气，她朝屋外看看保证两个妈妈一时半会不会进来，小心翼翼的掏出贴身装着的十块钱，递到赵阳眼前：“给你！”小胖墩一时消化不了这个场景，加上也没见过这么大票，有些惊：“这是你的么？这么多钱！我妈妈说小孩不能拿钱！你的钱哪来的？干嘛给我……” “别废话！收起来！这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东西！你收起来，别哭啦！” 俞佳赶快打断他，怕被大人听见了，压低了声音，眼神凶狠的说道。 小胖墩哪见过这场面，赶忙接过来，想了想，藏在了火炕上柜子的抽屉他的一本小人书里头。撅着屁股藏完了，回头冲俞佳一笑，笑出了个鼻涕泡。 俞佳看他滑稽，也忍不住笑了。 王丽萍和赵阳妈手脚麻利的收拾了厨房，又把炉子里烧了火。给门别开了个小缝儿让烟散出去。赵阳妈还要给王丽萍沏茶和让王丽萍好说歹说拦住了。俩人进到屋里看正看到赵阳和俞佳大眼瞪小眼对着笑，都被赵阳的鼻涕泡给逗笑了。赵阳妈撕了块手纸给赵阳擤了鼻涕，俩人也上了炕开始说些体己话。 “大姐，”王丽萍体贴的换了称呼，“我这也是有事儿才来的，我就直说了。你找着地方上班了么？” “这不道口那有家饭店，雇人给包包子饺子，虽说累点，但是总是个营生，就是一大早就得走，一天不着家，苦了孩子了。” “大姐，我有个想法，你看可不可行。我年前给人做衣服，多少挣了点钱。我想还照着这条道走，试验试验能不能当个正经事儿干。可我家现状你也知道，实在没钱买台缝纫机去。要是我以后真能收着活了，我就下午过来使唤你缝纫机，我不白用，我做一件衣裳，分你一块钱，你看咋样！” 王丽萍本来想说一件衣服分五毛的，可看到今天赵阳哭的那个惨样，就忘了自己家也一样困难，不自觉的想多帮帮这对母子。 赵阳妈一听当然高兴了，自己现在根本没时间使唤缝纫机，别说五毛一块，都是白来的。加上如果王丽萍能过来，还能帮着照看赵阳，不然这车站附近人来人往的，只能把孩子锁在屋里，一天两天的还行，时间长了孩子连个人都见不着，怪可怜的。她赶忙答应了。 王丽萍有了计划，心里劲儿鼓得足足的。第二天吃过早饭也没带俞佳，自己一个人会了趟娘家，拉回一块抛光的木头板儿。又去阳台上把去年刷窗框留下的半桶油漆翻出来，好不容易翘开盖子，找了个口罩下楼把木板的光面给漆成了白色。放楼下风干。 等中午俞红宇回来的时候，王丽萍把事儿都跟他说了一遍，俞红宇表示很赞同。晚上回家又带回了厂里不知道干什么剩下的半罐红漆，往木板上写了“丫丫裁剪”四个大字。 第二天早上两口子早上起来就把木板钉到了筒子楼自家门口朝外的那一面，俞红宇去上班路上还三步一回头，看木板够不够醒目。 想起昨天王丽萍刚跟他提起要收缝纫活回来干的时候，他是有些排斥的。大老爷们养不了家，要让媳妇抛头露面的总是觉得丢面子。可是想想家里的债加上俞佳还要补身体的开销，靠自己一个人的死工资得还到那年去。也就忍了下来。 今天早上这牌子挂上去了，看着王丽萍兴奋的满脸红光的样子，他反倒释然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嘛，何况王丽萍还喜欢干这个，如果真能贴补家里开销，说不定是件张脸的事儿。这么一想，脚步也快了，到了单位，还找了个话茬跟其他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说自己家里干了这么个营生，有需要的都来捧个场。 大家看他这么大方，也都乐呵呵的答应着。就连徐厂长听了都说：“你看人家小李媳妇，天天变着花样给带好吃的不说，还知道往家里划拉钱儿！你在看我那个败家媳妇，天天孩子都不带，就知道打麻将，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早晚跟她离了！”大家听了哈哈一笑，心里想你也就敢在这儿说说吧，真让你家母老虎听见了可就有你好受的了。 王丽萍的第一个客户上门，是挂牌三天之后。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客户是楼下赵“科长”的新欢—小*寡*妇。 小*寡*妇看起来得有三十五六了，长得挺**，但眼角的细纹是藏不住了。脸上擦的红白分明的，大眼睛倒是长得挺漂亮，就是东瞟西瞟的不正经看人。进门了二话不说扔出一匹大红的缎子：“给我做个旗袍，贴身穿。” 王丽萍心里一阵各应，差点就往外撵人了。但转念一想，多要她点手工费，钱到手了多分给赵阳妈一点，也算是件好事，也就答应了。 “贴身穿就得贴身量尺寸，家里没别人，你脱衣服吧。” 小*寡*妇脱衣服的业务很熟练的，手脚麻利的脱剩了背心和短裤。许是没生过孩子的原因，虽说年纪不小了，小*寡*妇的身材还是前凸后翘。该挺的挺该收的收，得天独厚的还没有小肚子。王丽萍再想想生了孩子就一路发胖再也没有回过头的赵阳妈，不由得悲从中来，心中暗叹赵科长真够不是人的。 量过了尺寸画了图样，小*寡*妇倒是不挑，对王丽萍提出的款式也挺满意，只是一样：“我半个月后就走了，你也得给我加快点啊。” 王丽萍想拿钱的是大爷，点头答应了。 第十三章 一九九一之九 王丽萍当然没法和赵阳妈去讲，这旗袍到底是给谁做的。但是听到赵阳妈嗑着瓜子评价说：“这女的可挺不正经！”还是吓了一跳。 不过她也没动声色，想想也是，这才刚开春，就张罗贴身穿的衣服，还是艳红色的，哪能是什么良家妇女。 旗袍是很费时费工的，当时又没有改良式这一说，想要做的贴身点，要手工很高超才可以。裁样子之前王丽萍反复斟酌，下第一剪子的时候手甚至都有些颤抖。还好大样上没什么错。又熬了四个下午，眼睛都熬红了，终于把大概样子拼了出来，还剩立领和扣袢没上，等着小*寡*妇试完了再做修改。 俞佳倒是觉得挺好玩，撑着小手也帮着妈妈编扣袢。赵阳还想过来帮忙，俞佳看他小脏手也没洗就要摸布料，赶紧把他隔开了。一个眼神扫过去赵阳也就老实了。赵阳虽然心里还不大懂事，对于俞佳却是有些惧怕的。不过他也觉得俞佳真心对她好，王丽萍每天中午做好了菜用铝饭盒装满满一盒带过来给赵阳吃，小胖墩都坚持一定要让俞佳先吃一口自己再动筷。王丽萍虽然紧赶慢赶的忙活，真说不上照顾赵阳什么。但是中午给赵阳带一顿饭吃，晚上王丽萍也都尽量做个快炒的菜给赵阳娘俩留下，短短的一个礼拜过后，许是三餐规律的原因小胖墩似乎脸蛋又圆润了起来。 王丽萍衣服做的细心，小**试了之后也没什么可改的，就安了个立领加了扣袢就算完工了。只是在最后的熨烫过程中不小心把小手指烫了小泡。 这两天没收到太急的活，只需要给韩菱哥哥家的孩子做一条条绒的背带裤子。这天王丽萍只需要在家里裁个纸样儿出来就行，不需要用缝纫机，也不需要去赵阳家里。但是王丽萍放心不下小胖墩，吃过中午饭装了满满一盒饭菜。王丽萍还用做衣服用的下脚料拼缝了个包饭盒用的包袱皮，像个四四方方的大手绢，把饭盒绑的结结实实的，什么东西都撒不出来。俞佳发现王丽萍其实还是很有些时尚眼光的，这块四四方方的“大手绢”，由四五种颜色质地不同的布组成，却被王丽萍安排的恰恰当当，颇有些后现代的味道。俞佳想着说不定晚生个十年，王丽萍也能成为个前卫时尚设计师什么的，现在却只是个主妇，有些可惜了。 赵阳家的胡同有些窄，王丽萍骑自行车带着俞佳到了胡同口，就小心的下了车，让俞佳也下地自己走。俩人走到拐个弯就到赵阳家的时候，听到有人在争吵。王丽萍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拉住了俞佳的手，怕是万一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就怕车扔下带着俞佳先跑。仔细一听一个声音是赵阳妈的，也许是太生气了让赵阳妈的声音变的尖利刺耳：“我才离婚几天啊你们就劝我再找，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我和你哥不是为了你好么！人家王老师不就是岁数大了点么，你就给人甩脸子你至于么！你不找你不找，你自己一个人能干点啥！你还能让孩子跟你饿死么，最后还不是我和你哥救济你！你看不上人家，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王丽萍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赵阳妈跟她讲过的大嫂，她离婚了搬回娘家这大嫂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才三天就张罗给赵阳妈找个老鳏夫赶紧撵走。赵阳妈带着赵阳出来住，娘家给了一百块钱，她大嫂鼻子差点没气歪。这会儿还不依不饶的，反复刺激赵阳妈：“你能干啥啊？你说你能干啥！……” 王丽萍打定主意，翻翻兜里，还有留做这个月菜钱的25块，都握在手里，单手推着车就往前走，俞佳也赶忙跟上。 “赵阳妈！”王丽萍扬声喊了一句，前面两人的争吵也暂时停止了。王丽萍看见赵阳妈眼圈都红了。气得也没跟她大嫂打招呼，锁了车走过去就把25块钱扬出来了：“赵阳妈，这前两天咱收的活，人家今天把钱送我那去了，这不我就赶紧过来了，25哈，你数数。” 她大嫂吊梢眼睛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眼神直往钱上瞟。看见差不多真的有20多块也就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来，有点蔫了。 赵阳妈没反应不过来刚要张嘴，王丽萍连忙说：“哎呀我给赵阳做的饭，咱赶紧进屋吧要不菜该凉了。”一边拽着赵阳妈往屋里走。赵阳妈也借着台阶下连忙招呼俞佳：“丫丫快走，进屋，外边风大。” 仨人转身进屋给了她大嫂三个后脑勺看，那女人看怪没趣的翻了个白眼也就走了。 赵阳妈坐在炕上流眼泪：“我在早上去饭店干活，就觉得心神不宁的，这不刚到晌午能歇一会儿，这祖宗就带着个秃顶老头来了，说是什么退休民办教师，刚死了老伴，想找个人伺候，你说……你说岁数那么大了……还脏乎乎的……她这……她这不是埋汰人么……”说着说着就有点倒腾不上气儿了。俞佳乖巧的过去帮赵阳妈顺顺后背。小胖墩看着妈妈哭，眼圈也红了。 王丽萍更是爱掉眼泪的人，也陪着默默的擦眼睛。 赵阳妈哭够了，才想起来手里还握着钱呢。连忙往回还说：“你快收起来，一会儿别丢了。” “嫂子……你现在困难，留着用吧。”王丽萍不肯收。 “那哪行啊！你帮我看赵阳我都够感激的了。这几天的钱我就收你三块，其他的你都拿走，要不你以后都别来了！” 王丽萍看赵阳妈说了这话，勉为其难的又把钱给收下了。想了想对赵阳妈说：“大姐啊，要不然这样吧，你别出去包包子了，咱俩合伙干这个吧，我负责收活和裁剪，你负责做，我还能给你打打下手。赚的钱一人一半，你看行么！” 赵阳妈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事儿啊我也不是没想过，要是之前啊，他爸有份工资，我干点这个过得不是挺好么。可现在眼看着没有余粮又等吃饭，万一这活要是有个四五天收不上来，我和赵阳吃饭都有问题，都怪那个老王八犊子在外头……”想想赵阳也在听，赵阳妈也就没往下说。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唉……” 赵阳妈擦了擦脸，又回去饭店干活了。 王丽萍伺候赵阳吃了午饭，心里总觉得堵得慌。怕手上没有准儿也没敢下剪子，看看中午带的菜还剩了不少，王丽萍还带了一块酱猪肝过来，就留下给赵阳娘俩当晚饭，下午三点多就带着俞佳和原封没动的布回家了。 俞佳坐在王丽萍车后座上，小手扶着王丽萍的腰，回想上一世王丽萍的样子。从俞佳记事起，王丽萍就经常挨打。严重的时候额头上有过好长一个口子，眼睛也都充血了。由于有伤，出门都不太敢抬头看人。而随着俞佳长大家里经济条件每况愈下，王丽萍又要经常出门去借钱倒腾回来贴补家用，这种事情俞红宇是不屑去做的，只憋在家里当缩头乌龟。王丽萍有求于人的时候，陪着笑脸，更是抬不起头来。后来身体不好，腰就更弯了。俞佳的印象里，王丽萍好像从来都没有站直过。 而刚刚在赵阳家门口替赵阳妈解围的时候，王丽萍的腰杆挺的直直的，说话掷地有声，面对赵阳妈那个邪恶的大嫂时甚至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要自强啊，自强才会赚到钱，有了钱才会有尊严。俞佳想。 第十四章 一九九一之十 接下来这几天真让赵阳妈说中了，背带裤子做完了，也就没有生意上门了。赵阳妈还是去小饭店包包子，又忙又累的一天比一天瘦了下来。 天渐渐好了，王丽萍每天去给赵阳送个午饭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就当是娘俩出门看光景了。 王丽萍见着太阳挺好的，就趁着下午空闲时间把家里的两床被都拆开重新絮了一次，把换下来的被套洗了一遍。也许是干的活太多太密集，第二天一早起床就腰酸背疼。但她还是强忍着给俞红宇做了午饭，又装了一大盒给赵阳送去。为了省点力气王丽萍自己骑着自行车去的，没带俞佳。回家的路上王丽萍腰酸的不行，想着到家了马上躺床上先歇个两三个小时再做晚饭。反正家里还有以前备下的拌萝卜干和卤猪耳朵，再炒个大白菜凑合吃了，就不用去市场了。 谁知道事情从来都不顺人心，一进门就看见徐桂琴在沙发上像尊大佛一样坐着。俞佳向来和奶奶合不来，知道她来又是无事不登门也不愿意搭理她，就在小床上坐着摆七巧板。王丽萍心里暗暗叫苦，老婆婆来家里从来就没有过好事儿。 果然看她回家了，徐桂琴连句招呼的话都没有就直奔主题：“小萍啊！你弟妹怀上啦！看样是要给我生个大孙子啦！这不我给接到我家养胎呢。你赶紧的，跟我回趟家，给你弟妹量量尺寸，留出大肚子的份来给做两件夏天衣服！” 王丽萍心里不舒服，倒不是因为弟妹怀上了。一来徐桂琴又拿大孙子说事儿，给王丽萍和俞佳上眼药。二是王丽萍怀孕的时候，徐桂琴也就是说两句场面话就敷衍过去了，连点鸡蛋都没给买过。如今小儿媳妇还没显怀就张罗给做衣服了，这差距也太大了。 心里不舒服也不能反映出来，王丽萍自己捶了捶腰强打精神跟着老婆婆又出了门。徐桂琴不会骑自行车，王丽萍只能跟着徐桂琴急匆匆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捶腰，想着赶紧到了老婆婆家就能坐下来歇会。 徐桂琴只顾着往前走，根本也没回头看看脸色越来越差的大儿媳妇。走了半个小时到了徐桂琴家的大门口的时候，王丽萍终于撑不住了，肚子一阵剧痛让王丽萍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同时感觉一股什么东西涌了出来。她虚弱的喊了一声：“妈……”徐桂琴一脸不耐的回头说：“咋啦，快点，你弟妹还等着呢！”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不好，王丽萍脸色灰炝炝的，嘴唇煞白。赶忙过去拽她：“小萍啊你怎么啦，能站起来不啦！”又赶紧冲着院子里喊：“小兵啊快出来，看看你大嫂怎么啦！” 还好小儿媳妇张亚丽的娘家哥哥也来看妹妹，两个老爷们借了邻居家的板儿车，把王丽萍抬到车上送到了离家最近的医院。到了医院的时候王丽萍的裤子都被涌出来的血浸透了。 大夫一见就知道：“流产了，清宫吧。” 这一句话出来大家都傻了眼，王丽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悄无声息的又怀上了。她生了俞佳之后老婆婆的态度让她气不过，赌气响应国家号召积极的去上了环，目的就是为了表明，我死都不怀二胎，更是让徐桂琴瞧不上这个儿媳妇。 谁知道可能是医生的手法不好，平时还好，累的时候王丽萍就会觉得疼。之前俞佳在省城做手术的时候，王丽萍每天两地奔波照顾俞佳更是让她时不时就疼一下。忍不了了就只好让韩菱想办法找个妇产医院的认识的大夫，偷偷的给摘了。 最近每天不但要琢磨买菜做饭伺候俞红宇爷俩吃好喝好，还要往返于赵阳家踩缝纫机搞副业。忙的脚打后脑勺。压根也没想着还要算日子。而且这些事情也都是因为最近家庭和睦，俞佳懂事，王丽萍为了早一天还清债过上好日子，全靠着一口气在顶着，体力是非常非常被透支的了。所以今天这一出，她也不意外。况且她压根也没准备好在如此困难的时期再要一个。 小儿媳妇张亚丽还算是个机灵的，这种场合她娘家哥也不适合在场，连忙打发他去俞红宇单位给俞红宇送信了。可巧俞红宇拉着厂长出去办事，等回到单位已经快四点了。 从传达室听说了消息的俞红宇慌得立马没了主意，还是徐厂长告诉他：“快开车接你媳妇去吧，明天早上去我家接我就行！”俞红宇连忙道谢发动了车就走了。 到了医院看见徐桂琴和黄桂芝在陪床。自己媳妇脸色苍白，头发也乱了，低着头坐在床上。看见自己来了，眼圈咻一下就红了。俞红宇心里不是滋味嘴上却没好气：“你这咋整的啊！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不注意呢！” “大哥，大嫂这……”黄桂芝刚想解释，徐桂琴赶紧抢过话头：“这不是小兵媳妇怀了么，丽萍就想去看看给量量尺寸做两件衣服。丽萍也没跟我说啊，我看还骑自行车骑的嗖嗖的，哪知道走两步道儿就这样了啊！” 话是这么说，俞红宇心里太知道他妈是什么样人了。猜也猜出了个大概齐！当下就更没好脸了。 倒是王丽萍，连忙解释：“没事儿妈，都是我自己不注意。你也别伤心，我这没了亚丽不是有么，亚丽肯定能给你生个大孙子。” 黄桂芝心里暗笑，这个老实的大嫂什么时候也会话里有话了。 俞红宇再不说话了，梗着脖子出了门，等王丽萍换上黄桂芝给从家里带的棉裤，带上帽子手套，让黄桂芝扶着出了门，上车就往家赶。 黄桂芝下午去王丽萍家帮着拿东西的时候，看见俞佳老老实实的在家看小画书。这种事儿也没法跟孩子说实话，就摸棱两可的告诉俞佳：“你妈在你奶家有点事儿，我来帮拿点东西。你妈你爸晚上就回来了。你听话，自己在家玩哈！” 黄桂芝走了俞佳还慌了一下，不知道到底是出了啥事儿了。不过看黄桂芝的神情又不像是什么大事儿。俞佳一个六岁的小屁孩哪都去不了，只能在家里如坐针毡的挨过一分是一分。等到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王丽萍终于在俞红宇的搀扶下进了门。 王丽萍看着俞佳没哭没闹乖乖的等在家里，心就放下了一大半。再看俞红宇虽然没说话，但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还去楼下买了红糖，给王丽萍用红糖水煮了两个鸡蛋吃。紧接着又下厨做饭，虽然只炒了个土豆丝，但是俞红宇手艺还是相当不错的。俞佳饿的不行，又看着没什么大事儿的样子，送了口气。埋头就是吃，粘的脸蛋儿上都是饭粒。 俞红宇也饿坏了。看着王丽萍厌厌的吃不下东西的样子，有点心疼，但也还是一贯的没好气儿：“吃啊！别整那个心理难受的样！难受也得吃东西！” “我不是刚吃了俩鸡蛋么……”王丽萍小声辩解。 “那也得吃！多吃！”俞红宇叹了口气：“有这大事儿你咋不跟我说呢！” 王丽萍一看他终于还是问了，犹犹豫豫的说：“这一个月……” 虽说是两口子俞红宇也有点不好意思，又以为王丽萍是要说刚一个月还没稳定，一想到俞佳还在，连忙岔开话题：“以后我妈再因为老三家破事儿找你，你别搭理她！” 俞红宇从来都是很孝顺甚至有些愚孝的，上一世里因为有一次俞佳跟徐桂琴打招呼的时候不热情还被俞红宇甩过耳光。如今能在俞红宇嘴里听到这句话，王丽萍自然知道分量有多重。王丽萍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件偶然发生的事儿，会给她以后的人生带来多大的影响。 俞佳上一世里也是经了不少事儿的人，看看俞红宇和王丽萍的表现也就知道了个大概，虽然自从她重生以来，对于要一个“小弟弟”一直都是有些排斥的。谁知道真的发生了这件事，她倒是有些说不清的可惜的感觉。如果自己的家庭就照现在这样和和美美家人齐心的路走下去的话，有个弟弟或是妹妹，说不定是件很幸福的事。 于此同时俞红宇心里想的则是另一码事儿。比起“孩子掉了”这件事，给俞红宇触动更大的，是自己妈竟然已经偏向到这种地步。为了老三的媳妇，让自己的媳妇受这种苦，也让俞红宇好好的反思了一下自己一家三口在徐桂琴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位！自己以前偏帮自己家的时候，媳妇又该有多憋气！ 一家人虽说各有心事，但是经了这件事儿之后，俞红宇对于自己的小家，保护欲变得更强烈了。他开始觉得，自己的媳妇，闺女，才是跟自己最近的人。 第十五章 一九九一之十一 第二天俞红宇起了个大早，先去把老丈母娘接到家里，照顾王丽萍。然后连早饭都没吃就赶着去接徐厂长了。 王丽萍之前留了个心眼儿跟谁都没讲的话，终于在自己亲妈面前开了闸：“其实啊，这事儿怪我。我压根就不知道！压根就没往那上想啊！我要是知道了，我说啥也得歇会儿再跟她走啊。” 许春燕一边给俞佳叠被子一边训斥王丽萍：“你这孩子就是傻，自己不知道算日子么。那可是个大外孙啊，想想我就心疼。” 王丽萍一听徐春燕当着俞佳的面提外孙，心里有些不舒服：“妈，你怎么也这样啊。你看看我现在这个状态，是能要二胎的样么，现在债都还不完，再生一个一家四口喝西北风啊。” 停了一下又说：“我就觉得养丫丫一个就挺好，又漂亮，又听话，才六岁就会给我出主意了。以后长大了肯定能照顾我和红宇。怎么就非得要个小子不可！” “你这么想也没啥不对的，可我不是怕你在老婆婆家抬不起头么，这好容易有了个二胎的指标！”许春燕叠完了被子就去厨房准备早饭，王丽萍看她不再叨叨了也乐得清闲，倚在床上给俞佳用白色的毛线织小马甲。 早饭许春燕做了疙瘩汤，娘仨都喝出一身汗。收拾了桌子许春燕就张罗着去市场买只老母鸡回来炖汤给王丽萍补一补，王丽萍怕俞佳乱跑给许春燕添麻烦就没让俞佳跟着去。 许春燕在市场转了一圈，许是来晚了，没看到母鸡，不过倒是有卖鸽子的，许春燕为了给闺女补身体也顾不上贵，提了两只回来。想了想又买了牛肉，土豆，还去熟食店提了个猪耳朵，想着今天为了二闺女可真是大出血了。 走到家门口可巧的是发现了正在犹豫要不要敲门的徐桂琴。隔着老远许春燕就热情的招呼：“哎呀亲家！老长时间没见啦！快来快进屋！” 却说徐桂琴这一晚上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个时候邻里守望相助虽说是好事儿，但是伴随着的也有没有隐私，坏事儿传千里的弊端。老俞家昨天那一通事儿，算是都传遍了。为了三儿媳妇怀孕把大儿媳妇累流产了这种事儿，可是要让人戳后脊梁的！ 老俞头虽说成分不好，平时在徐桂琴面前就从来抬不起头来。但是“地主家的崽子”俞庆祥对于长子长孙的坚持却是异于常人的。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老俞头气得满脸通红，甩手就给了徐桂琴一巴掌。老三和三儿媳妇见状哪还敢多呆，连夜赶回了家。 徐桂琴也是破天荒的没有撒泼放赖，硬生生把这一巴掌的委屈憋回了肚子里。今早起来想来想去，硬着头皮只好来了大儿媳妇家。 许春燕看她手里提的一袋子鸡蛋和两块格子布，心下一合计也知道这是给三儿媳妇备下的顺便拿到这里来赔礼了。于是亲热的只管跟她拉家常，对于昨天发生的事儿，一句都不提。 这可把徐桂琴尴尬坏了。手里提的东西送也不是放也不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许春燕忙活，不敢进屋面对大儿媳。还是王丽萍在屋里扬了声：“丫丫快让奶奶进屋啊！” 俞佳趿拉着小拖鞋接过了徐桂琴手里的鸡蛋递给厨房里的许春燕，又拎着布料拉着徐桂琴的手进屋坐下：“奶奶还带了鸡蛋呢！” “妈，你这大老远的来了，还拿东西干啥啊。我这都没事儿了。等我好了，我就去给亚丽量尺去！” “也不用着急，这不是布都给你带来了，我看你俩身量也差不多，你既照你估摸着做吧！” 王丽萍哭笑不得，心想你来了也没啥认错的表示，就拎这两块破布还不是给我的，还是让我给老三媳妇做衣服的，你这是跑到我家来给我添堵的啊！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就不是太好。可是看看屋里除了俞佳就没别人，发作给谁看呢，也就强忍了下来。 徐桂琴也看的出来大儿媳妇脸色不是太好，放在平时她是不屑于管的。只是她这回来是带了硬性指标的，如果王丽萍从此再也不出现在老俞家大院了的话，不光是邻居，黄桂芝的娘家，张亚丽的娘家，都得怎么想，她这个原本的一家之主以后在老俞头面前还抬不抬得起头都是问题。 于是放软了身段：“啊，不是让你现在做，等你歇好了的，不着急。”又上前一把抢过王丽萍手里的毛线活，坐在沙发上专心打，也不再抬头说话。 许春燕在厨房里收拾好了东西，焖了鸽子汤炖了牛肉，米饭也多做了不少。进了屋就看见徐桂琴和王丽萍婆媳俩尴尬的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讲话。 许春燕在心里埋怨自己闺女不会做场面上的事儿，还得自己亲自出马。给亲家倒了杯水，又接过亲家手里的毛线活放到一边，拉着徐桂琴开始拉家常。还都是捡些好听的说。 期间去看了看火，炖了一个多小时，鸽子汤和牛肉就都焖好了。许春燕先把鸽子汤盛了一碗，又剥了个鸡蛋，放在碗里一起给王丽萍端过来让她先喝汤补一补。牛肉暂时关了火，在锅里闷着，等俞红宇回来就开饭。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俞红宇进了门，看见徐桂琴也在还愣了一下，也没什么好气连招呼都没打。 许春燕麻利的摆好桌子热上菜，又把熏猪耳朵细细切了，用葱丝和辣油拌好了端上桌。土豆炖牛肉，拌猪耳朵，放在现在也是能端得上席的菜，又全是俞红宇爱吃的。许春燕知道自己二闺女不会说话，有些事儿还得自己来张嘴，一双筷子给俞红宇和徐桂琴布菜，嘴上也没闲着：“来，红宇，上班怪累的，平时丽萍也不会做啥好吃的，这我来了，就不能亏着你嘴儿了，多吃点！” 又冲着徐桂琴：“老姐姐啊，我这没有您政治面貌好，思想境界高，就是个家庭妇女，也就做几个菜能拿得出手！多吃点哈，锅里还有呢！” 徐桂琴看儿子也回来了，赶紧表态，从裤兜里掏了五十块钱出来：“这你爸让我给丽萍送来的，给丽萍好好补补。” “哎呀，妈，这我哪能要！”王丽萍赶紧推辞。 许春燕却在旁伸出了手：“哎呀你这孩子不懂，我替孩子收了！多吃多补，身体养好了早点再怀个大孙子啊！”说着就把钱收到怀里了。又对着徐桂琴：“老姐姐啊你放心吧，有我在这给他们小两口好好补一补，再要个孩子还能是什么难事儿么！” 俞红宇现在看见徐桂琴就烦的不行，吃过饭散散汗就走了。徐桂琴也不好意思多坐，借口还得回街道上班也走了。 剩下了娘仨在家里，说话也就没啥遮拦了。 “姥姥，奶奶让妈妈给小婶儿做衣服呐！”俞佳迫不及待的告状。 “我就在门口听着呢！”许春燕冲着王丽萍说：“等你好了，衣服正常做！做完了直接给你三弟媳妇送去，你三弟媳妇像是明白事儿的样，也能领你情！” “这我倒是明白，但是你收她钱干啥啊，这钱我花着不舒服！” “说你傻你真傻啊，哪有人跟钱过不去。再说了从你结婚到丫丫手术，你老婆婆什么时候出过一回儿血！别说这五十块钱，就是给你个二百三百的我也敢收！” 顿了一下又说：“你不乐意花我给你花！你当买鸽子买牛肉就不是钱啊！咱们花她的钱好好补一补！身体补好了是咱自己个儿的，到时候生不生孩子还不是你说了算！要不然你还指望我掏腰包天天给你买鸽子吃啊！” 第十六章 一九九一之十二 王丽萍在家坐小月子这四十来天，可是苦了俞佳了。本就没什么消遣的日子，这下连出门看光景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天俞佳实在憋得不行，求着许春燕带她出去一起买菜，并保证一定听话绝对不乱跑。许春燕看孩子也没个地方玩，成天在家里呆着也闷的怪可怜的，也就同意了。 许春燕拉着俞佳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你爸还喝酒么？” “有时候喝有时候不喝。” “喝多了还发酒疯么？” “不喝多！” “不喝多啊，那挺好。” 过了会儿又问：“你爸对你好不？” 俞佳装作天真的六岁小孩的样子，歪着头想了想，说出了她心里觉得最合适的答案。她说：“对我第二好！” 许春燕觉得好笑：“那对谁第一好啊？” “我妈呗！”俞佳理所当然的拉长了声儿回答。 许春燕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脸上表情很满意。也就不再说话了。带着俞佳去买了条大鲤鱼，又买了块豆腐。想了想又掏了自己私房钱给姑爷买了块酱牛肉。当妈的永远都是这样，闺女好了比啥都强。而想要闺女过得好，可不就得先把姑爷哄好了么！ 最后许春燕照着王丽萍给的指示去市场最内侧老李家水果摊给俞佳买黄元帅，在水果摊前遇见了岑玉兰和高高瘦瘦的季老师。俩人很亲热的样子在挑水果。看见俞佳了，活泼的岑玉兰乐呵呵的来打招呼：“哎呀这不是丽萍姐家的孩子嘛，你叫啥来着？” “我叫俞佳，这是我姥姥。” “哎呀是大姨啊，我是丽萍姐在供销社的同事，小岑！” “啊，小岑啊，丽萍当姑娘的时候，你还来过家里呢。” “大姨你记性真好！丽萍姐咋没出来呢？” “啊，她这不是结点缝纫活么，忙，我带孩子出来的。” “丽萍姐可真厉害！我可老佩服她了！哪天我去扯块布，让丽萍姐给我做个裙子！大姨让丽萍姐给我便宜点啊！” “哎呀还啥钱不钱的，你来就行啦！” 俞佳看着两个爽快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倒是季老师一直乐呵呵的看着岑玉兰，眼神说不好，好像，很慈祥的样子。 这次会谈在许春燕与岑玉兰爽朗的笑声中落下帷幕，季老师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俩人挑完了水果就亲亲热热的走了。 许春燕教育俞佳：“丫丫啊，看见了么，高个儿那个阿姨，一看就是有知识的人，以后啊，你要像她那样，就行！” 而俞佳却觉得季老师不知道哪里怪怪的。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俞红宇最近的日子就像浸在蜜里了一样。许春燕勤快，厨艺又好。这又下了血本笼络姑爷的心，简直天天都大鱼大肉跟过年一样。 俞红宇作为长子，也就享受过小时候那么短暂的被爸妈和姐姐供着惯着的一段儿时光。老二出生后，精力就被分走了大半。等到老三俞红兵出生后，俞红宇就再也没过过让人捧在手心上的日子了。谁承想自己三十多岁了，竟然还在丈母娘这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 连厂里人都发现，原来少言寡语总是阴着脸看谁都不爱搭理的俞哥，现在天天翘着嘴角逮谁跟谁笑。谁要是有眼色问一句：“俞哥啥事儿这么高兴啊！”俞红宇也不言语，眉毛一挑坏坏一笑，一副“就不告诉你”的样。 后勤的小姑娘私下还讨论呢，“俞哥一笑那个样，还挺好看的呢!” “恩纳！有点像那个，追捕里头那个，杜丘！” “还杜丘，你看你那样，有想法啊？人家姑娘可都五岁了！” “哎呀妈呀你可别瞎说！净扯淡！人家丽萍姐上回包包子我还吃着了呢！不过我可听说，卫生所的小刘，之前可是对俞哥有意思来着。” “啊，对对对！这事儿我也知道，天天给俞哥带饭。俞哥一口都没碰过。后来就没信儿了！” “真的啊，那小刘现在还没结婚，不能是还有想法呢吧！” “那……咱可就不知道了！” 家里坐小月子的王丽萍听不到这精彩的讨论，自然也就不知道俞红宇还有这种“光辉”历史。这两天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天也暖和起来了。王丽萍想着反正也不出门吹风，适当干点活总没啥问题。就让许春燕隔两天来帮着买一回菜，自己下厨做饭吃。 俞红宇看老丈母娘不来了还觉得怪可惜的。总撺掇着王丽萍啥时候好了一家三口去丈母娘家蹭饭吃，还想着：“要是能交点伙食费天天在你娘家吃就好了！” 王丽萍心里想，你倒是净想美事儿了！你交那点伙食费也就够吃个白菜土豆的，我妈这两天可是在你身上下了血本儿了！ 不过成效也是十分显著的，俞佳记得上一世，打她记事儿起，俞红宇可从来没提过要去老丈母娘家，一次都没有！而如今谁远谁近，谁好谁赖，俞红宇心里的天平可是明显的倾斜了。 好不容易挨满了王丽萍自己口中的“有期徒刑”，第一件事王丽萍就带着俞佳好好的去洗了个澡！王丽萍对自己和俞佳都下了狠手，俩人身上都被搓的通红。俞佳心里暗暗叫苦，我又没在家里絮窝干嘛我也得遭这个罪！ 第二件事儿王丽萍把絮窝期间织的两双毛袜子装好，带着去了张亚丽家。张亚丽一看大嫂来了，尴尬的脸都红了。打发俞红兵出去给俞佳买糖吃，就把王丽萍让到里屋床上说起了体己话。 “大嫂啊，你咋来了啊。我啊，可真是都没脸儿见你！” “你怀上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还能不来看看你啊！” “大嫂啊，你不生我气啊！我本来是要去看你，可是咱妈……咱妈说我这还不满仨月，说啥都拦着不让我去！” “咱妈说的对啊！你可不能来！我这有血腥气的……”顿了顿说：“就是怕你多想，心里过不去，这不我歇完了第一个就过来找你。” 说着一指放在椅子上的一袋子苹果：“这我给你哥家孩子买的，你让小兵帮忙给送过去！当时……多亏了你哥给丫丫他爸送信儿！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哎呀大嫂你太客气了！那不是应该的么！” 王丽萍又从包里掏出织好的毛线袜子：“我怀丫丫的时候啊，就觉得脚凉，捂不过来似的。估摸着你也应该一样！前两天给我闲得慌啊，给丫丫织毛裤剩下的毛线，正好够一双袜子的，你在家穿哈，别嫌弃。过两天你要穿的衣服啊，布料咱妈都给我送去了，我明天啊就去我借缝纫机那家，估计有两天就做好了” “哎呀大嫂，可别，咱妈……唉！我也不知道啊。我让红兵去拿回来，我让我娘家嫂子…………” “你看你话说的，娘家嫂子就是嫂子，我就不是嫂子啦。都一样！再说了，你穿的漂漂亮亮的，给我打广告！我有生意上门了好赚钱啊！” 张亚丽娘家一个哥哥俩弟弟，从小到大就没有个知冷知热的好姐妹。如今王丽萍跟她这么明理，又对她这么亲热，张亚丽高兴的都不知说些啥好。只一个劲儿留王丽萍在家吃饭，王丽萍以还得回家给俞红宇做饭的借口拒绝了，张亚丽又让她一定有时间就过来看看，看到王丽萍答应了，才放手让她走。 俞红兵也知道自己家妈都干了些不地道的事儿，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大嫂，就在厨房里站着抽烟没进屋。可听见大嫂和自己媳妇说的那些话，俞红兵也不得不感叹自己大哥真是找了个好媳妇。给王丽萍和俞佳送到楼下又送出去老远才回家。 这两件事儿忙完了，王丽萍想着也该走上正轨了，眼看六月末七月初的日子，北方要进入炎热的夏季了。夏天衣服换的多，应该能接点好活。一个多月没见着赵阳了，还怪想那个小胖墩儿的！ 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去赵阳家，干活去！ 第十七章 一九九一之十三 王丽萍做小月子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两件大事儿。 一是俞红宇他们厂的徐厂长，被调到房产局当了副处长。还带走了关系比较“硬”的农机科的小王。新来的厂长姓关，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俞红宇现在就给他开车。 新官上任三把火，厂里很多规定都变了。不过俞红宇算是徐厂长眼前的红人儿，又有大舅哥王立国的关系，关厂长跟俞红宇的大姐夫李兴民还是农校的同学。关厂长对他也还客气，俞红宇的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 第二件事儿，则是住在楼下的赵“科长”和小*寡*妇，真的南下淘金去了。临走前还找俞红宇一起喝了几杯。偷偷把自己这么多年攒的私房钱两百一十八块两毛三，都托付俞红宇给赵阳妈送去。说是自己走了赵阳就可怜了，还洒了几滴“男儿泪”。被刚好推门进来的小**看见了，立马就撒泼大吵。俞红宇本就看不惯小*寡*妇，一摔门就走了。 第二天他跟关厂长告假，专门去站前的小饭店找了赵阳妈。谁知赵阳妈死活不要这个钱，一转身进了后厨，怎么叫也不出来了。 俞红宇回家跟王丽萍一学这个事儿，两口子都犯了难。最后想想也只好先帮他们娘俩存着，等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可没想到有用的时候这么快就来了。 这天刚好周末，一家三口吃完早饭，王丽萍就收拾东西，拿上婆婆给老三媳妇准备的那两匹布，准备去赵阳家开工了。 俞红宇想到赵“科长”临走前那几滴男儿泪，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莫名的觉得多了一份儿责任，于是也提出要一同去。平房要注意收拾的事儿多，帮着忙活忙活也是好的。 久违的一家三口出门，王丽萍还有点激动。俞红宇穿的是俞佳大姑父去上海出差给带回来的褐色格子西装，白衬衫，黑色料子裤和黑色板鞋，鞋底的白边让王丽萍刷的跟新的一样。王丽萍给俞佳打扮的白色的绒线衫，罩一件前两天刚织好的白色小马甲，热了也容易脱，一条红色的烫绒裤子，配一双韩菱送的白色小皮鞋。王丽萍虽说好久都没有添置新衣服了，可一件米色夹克衫黑色料子裤都被她保养的很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最后还在头上带了个红色的发卡。三口人打扮起来很是养眼，骑着自行车就奔着赵阳家去了。 俞佳上一世活的三十几年生涯中，一直相信人是有运气跟着的，越是时运低的时候，就越容易更走背字儿。正所谓喝凉水都塞牙缝儿，说的就是赵阳母子了。 王丽萍做了个小月子，苦了的不只是不能出门看光景的俞佳而已。最可怜的要数没人照料的“留守儿童”小胖墩赵阳了。自从俞红宇特意去小饭店通知赵阳妈，王丽萍最近这段都不能来干活了，小胖墩就又回到了每天被妈妈锁在院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天看电视过日子的孤独生活。 过了十来天，赵阳妈就发现，小胖墩除了视力明显下降，看什么都眯着眼之外，本来就不太发达的语言天分，更加退步了。经常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紧接着另外一个话题。速度快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还有点结巴！ 赵阳妈并不是死要面子和名声的人，上次俞红宇送来的钱，刚好可以交上把小赵阳送去幼儿园的好几个月的托费。自己打工也能没那么多担心和顾虑，赵阳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可是赵科长做过的事儿实在是太丢脸，赵阳妈想到就一阵阵恶心，这次把赵阳接到身边，她甚至想过趁着赵阳上小学的机会，把赵阳改姓，让赵阳以后这一辈子都和他那个丢脸的爸爸没有任何关系。现在要了这个钱，就功亏一篑了。这一天两天的倒是能忍，可自己现在干的活，赵阳每天圈在院子里，实在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该如何是好让赵阳妈无比的纠结。但她也并没能纠结太久，逼着她做选择的那天，很快就到了。 圈在院子里久了，小胖墩找到了个好消遣。每天早上赵阳妈一走，小胖墩就悄悄的把家里的一把椅子和一张小板凳搬到院子里，把小板凳摞在椅子上。爬到顶上刚好能露出半个脑袋。于是胡同里上班的，上学的，买菜的，出来玩的，都能看到剪着板寸的半个圆圆的头浮在院墙顶上。有人经过也不管认识不认识，赵阳都对着人家大喊：“你，你是谁呀！你噶，噶哈去呀！” 有些脾气好的，乐意搭话的，就会一走一过的回他一句话，有好心的主妇还会随手给他个橘子，枣什么的吃。得了甜头的小胖墩更是风雨不误，早上赵阳妈走了他就玩漂浮，算好了他妈该下班了就赶紧跳下凳子回屋里装作啥事都没有的样。 天气暖了，别家的孩子在胡同里弹玻璃球玩，给他眼馋的不行。求了赵阳妈两次白天把他放出去玩，赵阳妈想着这胡同里不比筒子楼那知根知底的，万一被拐跑了，可没处说理去，也就都没答应。第三次赵阳妈也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威胁到说：“白天乱跑我就打死你！” 俞佳一家三口来串门这天早上，赵阳妈起的有些晚了，走的着急，就忘了带套袖。这套袖还是王丽萍给特意做的，为了能跟别人的区分开，王丽萍还给一边绣了一朵小梅花。赵阳妈是个干净人，又稀罕王丽萍这个特意的心思。每天回家就洗得干干净净的第二天去干活再用。到了饭店发现没带，只能凑合着带了老板娘的带着油渍的套袖，总觉得不舒服。好不容易对付过了早饭的时间，又把中午的份儿给赶出来了，赵阳妈跟老板娘说了一声就回家取套袖去了。 与此同时小胖墩正站在凳子上看胡同里的小孩弹玻璃球儿还跟人搭话呢：“唉先，先打那个！那个花，花璃瓣！打呀！”看人家不搭理他，又转过去跟另一个小孩喊：“哎呀你，你昨晚吃的啥，啥呀？好吃不？” 这一转头的功夫，远远的看见他妈回来了！小胖墩想着他妈那句要打死他的威胁，下意识就是一惊！转身就跳。心慌就出错，跳了半个多月的高度，竟然在一转身的工夫，一脚落空，脸朝下栽倒在地上！ 赵阳妈眼看着自家院墙上漂浮着的半拉脑袋一转眼消失了。沉寂了一下就是震耳欲聋的嚎哭声。赵阳妈三步并两步的往家跑，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进了院子发现赵阳坐在地中间，撑着手扯着嗓子嚎。赵阳妈紧绷了这么多天的心理最后一丝防线也在这一瞬间崩溃了。冲过去抱着赵阳，娘俩就哭在了一起！心里想着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第十八章 一九九一之十四 俞佳跟在俞红宇和王丽萍身后，看见了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的赵阳母子，也不由得一阵心酸。赵阳脸上手上都有戗破了的痕迹，咧嘴哭的时候能看到两颗大板牙都给戗掉了，流了一嘴的血。 到底是有个男人有主意，俞红宇三步并两步过去先把赵阳妈给扶起来，王丽萍也赶紧过来把赵阳抱到怀里，轻声哄着问：“阳阳啊，告诉阿姨哪疼！” 一顿鸡飞狗跳的瞎忙活，才搞明白原来除了明显的皮外伤和两颗大板牙，小胖墩其实也没吃什么亏，更多的倒是被吓着了。赵阳妈一看小胖墩不像她想象中的命不久矣，回想起来刚才漂浮的那半颗头，再看院子里两把散倒地上的凳子，心中又急又气，抬手就要打！小胖墩倒是会看眼色，转个身就又往王丽萍怀里扑。最后还是俞红宇拿了主意，虽说没个伤筋断骨的，小胖墩腿上那一大条口子看着可不浅，不管要不要缝针都得去医院包扎一下。 站前不远就是县医院，俞红宇骑车带着小胖墩，王丽萍带着俞佳，赵阳妈自己骑着车，连吓带哄的把小胖墩带到了医院。处理室里又是一顿哭天抢地。赵阳妈哪忍心进去看，就带着赵阳在处理室外头等着。随着屋里头赵阳的大呼小叫，俞佳觉得赵阳妈扶在她肩膀上的手也不自觉的越来越收紧。 所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赵阳妈可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心里不禁盘算着怎么能找个话茬把上次赵科长委托俞红宇的钱要出来。 俞佳巧妙的换了个姿势躲开赵阳妈的“九阴白骨爪”。拉了拉她的衣角：“阿姨，你瘦了。”赵阳妈自然没有心情跟她这个小屁孩交流，眼睛往处理室的方向盯着，又时不时拿衣袖擦擦眼角的眼泪。 俞佳说的倒是实话，这半年多的折腾，赵阳妈瘦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原来生过孩子的臃肿的筒形身材，现在也瘦的凸凹有致了。原来的满头小卷的主妇发型因为没钱再去打理，长长了规矩的扎在脑后，五官露出来很有些凛然的气质。本来一笑就眯缝的不见了的眼睛，因为脸上的肉都瘦没了也显出了狭长的凤眼，由于哭的红肿，显得楚楚可怜的。现在的形象，倒是有些符合赵阳妈自己的名字，杨秀梅了。 杨秀梅，和俞佳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此刻站在急诊处理室外，惊慌无助生活似乎跌到了谷底的八岁男童之母杨秀梅，被一道真诚的目光热情的注视着，她的人生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转变。 赵阳出了处理室的门，也就多云转晴了。对着他妈咧着大嘴一笑，缺了大门牙的嘴怎么看怎么滑稽。因祸得福的是，赵阳这么一吓，竟然把结巴给吓好了，说话又像原来那么利索了。 家里的孩子受了伤，对杨秀梅这个单亲妈妈现在来说是头等大事，在医院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两家人又带着两个孩子买了雪糕吃压压惊。小饭店的老板娘也不好再让杨秀梅马上回来干活，就破例给了杨秀梅半天的假。于是王丽萍盛情的邀请杨秀梅母子来家里吃晚饭。杨秀梅正好也有话要说就顺势答应了。 俞红宇想着既然家里要请客就要请的阔气一点，买了两条带鱼，一块瘦肉，两只青椒，还没忘了买两个土豆给俞佳炒土豆丝吃。王丽萍麻利的收拾鱼，焖米饭。打好了下手俞红宇大厨下厨露两手给大家看。下午四点半刚过，四个菜就上了桌。煎带鱼，青椒炒肉，炒土豆丝，和一大碗鸡蛋糕。 小胖墩多少年没见着这么多好菜一起上桌，顾不上没了两颗门牙，挥舞着筷子就把菜往嘴里塞。杨秀梅看俞佳秀气的那筷子只夹自己面前的菜，而且也知道放到饭碗里一点一点慢慢吃，再看看自己家那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就有点不好意思，佯装发怒的拍了拍赵阳的后背：“慢点吃！别像没吃过似的！” 王丽萍连忙打圆场：“小孩多吃点，长身体，好的快。”又给赵阳夹了一大筷子瘦肉放在碗里：“阳阳多吃点，你叔做菜可好吃了！” 等到赵阳和俞佳都吃得差不多了，俞红宇又把楼下小卖店买来的两瓶汽水给启开了，俩人抱着汽水瓶子一边喝一边看电视。三个大人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嫂子，”俞红宇一开口就被王丽萍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一下脚，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那啥，赵阳妈啊，这不是前两天也跟你说过，赵哥啊，临走前给留的……”一边说一边跟王丽萍使了个眼色，王丽萍会意了，赶忙起身去五斗柜上叠着的被子里头一掏，掏出了用手绢包着的一摞钱，回过身塞到了赵阳妈的手里。 赵阳妈倒是没推，只是轻轻的把手绢包放到了桌子上：“大兄弟，你说的，我都知道，为了赵阳，我也得把这钱收下。可是，我一想到他爸，干过的事儿，我觉得臊得慌。我不想孩子长大了，别人还指指点点的说他爸是啥样人，我……” 俞红宇嘴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茬。只能用眼神求助王丽萍。王丽萍听了赵阳妈说的话，也是好一顿斟酌，才开了口。 “大姐，我没啥文化，想法也不一定都对，可是今天，我想跟你讲这么个理。” 顿了一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说：“我知道，你想活得要这么个脸儿。谁活着不都是为了一口气么！可是咱是当妈*的人，当妈*的人有时候为了孩子，可不就得不要咱这个脸儿么！当初丫丫查出来生病了，我和他爸为了给孩子治病，求爷爷告奶奶的，能借的地方都借到了，也凑不上那么多钱做手术。那时候要是有人把钱给我送到跟前儿来，我跪地上给他磕头我都干！” 说的激动了，王丽萍眼圈儿有点红，长嘘了一口气，又接着讲：“更何况那是赵阳亲爸，你让孩子一辈子不认亲爸，那能行么。现在用他点钱怎么了，老了那天还不是得赵阳给他养老送终么！实在不行你就当做这是你跟他借的，咱以后真有翻身的那天，把这钱还他就当咱没用过，你说咋样！” 杨秀梅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借着王丽萍一番话也就蹬蹬蹬的下了台阶。抹了抹眼泪把手绢包揣到怀里了。 俞红宇见不得女人长吁短叹流眼泪的样，找借口去看人下象棋下楼抽烟去了。王丽萍拉着杨秀梅又研究了一通把小胖墩送到哪个幼儿园比较好的事儿，最后敲定了妇联幼儿园，比较正规，离赵阳家现在租的房子也不远。 王丽萍又撺掇杨秀梅一起做裁缝生意，杨秀梅语气有些松动了。说是回家想想再商量。 晚上杨秀梅带着吃饱喝足的小胖墩慢悠悠的往家里骑着车走。小胖墩汽水喝多了饱嗝不断。还不消停：“妈，我还想吃煎带鱼。” “行，过两天妈给你做。” “妈，你要是能天天在家给我做饭就好了。” “……” “妈，我要是俞叔叔家的小孩儿多好，有好吃的，还能天天和俞佳玩。” “……” “妈！妈！你咋不说话呢！” 骑车的杨秀梅，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第十九章 一九九一之十五 转眼就到了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楼下疯跑的小孩儿多了起来。天黑了还在空地上玩跳房子，弹玻璃球儿，红灯绿灯小灯泡等等一系列大人看来毫无意义纯属浪费体力的孩子游戏。 相比炎热的天气，王丽萍的生意可就冷清了多，可以说是遇到了瓶颈。夏天的衣服，商场里卖的都很便宜。而且洗一洗晾一晚上也就干了。很多人都是两套衣服换着穿就过一个夏天了。真正舍得花钱连夏天衣服也量身定做的“有钱人”，王丽萍的生活圈子里，是接触不到的。 俞佳当然不喜欢出门和一群小崽子疯跑，每天只是呆在敞着门开着窗的房间里，也要闷出一身汗。王丽萍爱干净，每天晚上都要烧一大锅水，在大铝盆里给俞佳好好洗个热水澡。洗完了澡就可以舒服的躺在床上盖着毛巾被看她的故事书。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三百六十五夜故事』，『郑渊洁童话故事』，『西湖民间故事』和一套俞佳出院时别人送的『机器猫』。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要每天反复看这些东西，真的是一种变相的折磨，可也总算是聊胜于无。 王丽萍看俞佳每天都乖乖的呆在家里，也肯在吃过晚饭了之后认真的跟着电视节目学上半小时的少儿英语。于是放宽了俞佳的看电视政策，也就是不许连续看三十分钟以上，要看什么节目自己选择。 俞佳对这个政策举双手双脚赞成。于是重生回去的俞佳，得以用一个三十多岁大人的视角，重新赏析了『西游记』，『射雕英雄传』以及『编辑部的故事』。尤其是『编辑部的故事』。当时的人们还不能理解“王朔式”幽默，但是看过了一系列冯氏贺岁片，重生回去的俞佳，却对这种冷幽默很是欣赏。有时候还会呵呵呵的笑出声。搞得俞红宇和王丽萍很是摸不着头脑。但一方面也觉得自家闺女真聪明，这么复杂的大人的电视剧也能看得懂。 而最让俞佳感到惊奇的是，剧中李东宝的梦中**“大美人”戈玲，穿的衣服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土气，回想起自己重生前那一年街上女孩儿门的打扮，再看看90年电视上的戈玲，时尚真的是遛了一个圈，又回来了。 看得多了俞佳就想跟王丽萍分享：“妈，你看电视里戈玲穿的裙子，可好看了！” “那都是明星穿的，跟咱老百姓可没啥关系。” “为啥呀？妈，你做不出来么？你给我做个那样的穿！” “你小小孩儿的哪能穿那样衣服，再说咱也穿不起啊！” 俞佳不再说话了，可这段对话却点燃了王丽萍心里一盏灯。如果真的能做出电视上明星穿的衣服的样子，再让韩菱，张亚丽他们这种上班的职业女性穿出去给打打样子，说不定会有生意上门。可是当时看电视的时候又没注意，光顾着看热闹了，谁能仔细去看衣服样子呢，于是想想也就作罢了。 于是当俞佳拿着两张用彩笔画了大致样子的套装和连衣裙的图给王丽萍看的时候，王丽萍简直乐得心花怒放！抱着俞佳狠狠亲了两口，就去找杨秀梅商量打样子去了。 杨秀梅看到俞佳的“设计图”也很是惊讶。仔细想了想真的是个赚钱的好点子。于是说好了王丽萍先去买衣料裁剪打样子，一个图样做一套出来，给身材差不多的韩菱，在百货店上班的杨秀梅的妹妹杨秀园，再让怀了孕不能当模特的张亚丽找个身材差不多的同事，一人穿几天，试试反应，如果真的有生意上门的话，赵阳妈就把小饭店的活给辞了，俩人一个裁一个缝，把这一摊儿给支起来！ 那件连衣裙很好做，在腰间斜着裁剪拼接一下，既别致又省料，还能遮掩一下这个年代大姑娘小媳妇普遍都有的小腹微凸的问题。王丽萍本来就是个偏瘦身材的人，这件裙子本就是照着她自己的身材稍微肥一些做出来的。完成了之后王丽萍迫不及待的把裙子先试了一试，薄薄的维棉衣料滑滑的贴在身上，身后的腰带松松的系上垂着，裙摆随着走路摇曳，王丽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一年来的忙碌让她甚至都忘了自己也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当代女性，有追求美的权利。她多想穿着这条裙子带着俞佳去花园里，去游乐场好好的放松玩一玩，可毕竟条件不允许，这个只做了五分钟的美梦就被下班回家的俞红宇的开门声给打断了。 俞红宇看着没来得及换衣服的王丽萍，眼睛也是一亮。想起了当年谈朋友的时候，穿着朴素的白色连衣裙，戴着红色发卡一起去看电影的那个朝气蓬勃的女青年。也正是这个女青年，给自己生了个闺女，又和自己同甘共苦的过了七年多的日子。 看着王丽萍把裙子换下来，小心的放好装进袋子里，俞红宇暗暗下决心想：总有那么一天，我俞红宇的媳妇，买得起很多很多裙子，一天一件换着穿！ 王丽萍当然不知道俞红宇的心思，在她看来，俞红宇现在每天喝酒喝的少了，回家虽然还是少言寡语，可有时候也能帮着少少的做一些家务了。王丽萍想着如果能一直维持现在这样的状态，如果可以早一天把债都还完，那就是幸福的生活了。 要说韩菱，真的是王丽萍和俞佳的福星。连衣裙给她送过去，穿了三天的时间，就真的有生意上门了。 下午三点多，韩菱乐颠颠的带着两匹布给王丽萍过来送生意了：“这个蓝色的，是给我们处长媳妇的，明天你中午去我们局里，处长她媳妇中午都去送饭，你就正好给她量尺了。这个米色的是我们王旭他老师要的。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接王旭，顺道就给初老师也量量尺寸。” “哎呀太好了，我收拾收拾东西，咱就走！” “啊，价钱我都给你讲好了，裙子一件八块钱，你看咋样！” “嫂子你真是，有你帮我我真是太省心了！” “啊对了，还有，你啊，帮我去买块布，我给我娘家嫂子也做一件！我娘家嫂子就稀罕花的，最好能买个小碎花布！” “好嘞，我明儿就去，嫂子你就放心吧！” 第二十章 一九九一之十六 一九九一年八月二日，很久以后俞佳都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俞佳重生后第一次觉得耻辱的一天。 八月流火，筒子楼对面的大柳树上知了从一大清早就吱吱的叫个不停。还有一个月就满六周岁的俞佳个子又长高了些。在俞佳的执意坚持下，王丽萍给俞佳留起了长发，早上起来揪成一根儿小短辫儿坠在后脑勺上，走起来辫子也跟着甩来甩去的，很是俏皮。 额头前的碎发被小卡子收在一边，露出还没退的绒绒的胎毛。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因为扎辫子而被轻微吊起的凤眼，已经透露出了一点点清秀的味道。 再怎么说也是三十多岁的灵魂，俞佳对于小孩子穿着背心**就可以上街疯玩的想法不敢苟同，好在王丽萍在打扮女儿方面也很讲究，俞佳只要出家门，一定都会穿的很得体。 就算是被王丽萍差遣出去买个酱油，也要把自己的绣花小白裙穿好，凉鞋的带子也系上，拿了零钱和酱油瓶子，稳稳当当的出了门。 碰到隔壁出来晒衣服的刘庆的媳妇，还狠狠夸了俞佳一通：“哎呀俞佳真漂亮！像个小明星！”又隔着纱门对家里的闺女喊：“刘蕾你要不要脸了，赶紧把衣服穿上！” 俞佳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于是更注重姿态，抬头挺胸迈着小碎步下楼梯。 出了楼梯口刚好听见有人跟楼下看报纸的老杨头打听俞红宇家在哪，是个穿着低跟鞋的长条脸的中年妇女，年纪看上去要比王丽萍大一些。 俞佳还沉浸在自己是个小童星的氛围里，走上前去用尽量标准的普通话对人家说：“阿姨，你找我爸爸么？” 老杨头一看俞佳来了，一指：“啊这就是俞红宇他姑娘！” 女人上下打量了俞佳一下，眼神凌厉又精明：“你爸叫俞红宇啊？” “对呀。” “哎呀找对了。你家住这啊？” “恩，三楼中间那家。”俞佳抬手指了一下。“阿姨你上去找我妈吧，我妈在家。” 说完俞佳就转身去拐角的小卖店打酱油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楼上楼下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们，都在各自家门前，装忙的样子听墙根儿。而八卦的来源，可不就是站在自己家门口隔着纱门跟厨房里的王丽萍说话的，刚才楼下遇见的那女人么。 那女人是个大嗓门，俞佳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她在那嚷嚷， “我们家老王借你们家钱，我可是不知道的！我们家跟俞红亮压根儿就不熟，更不认识你们家！你也别说啥时候还了，我这今天就要用！三百五啊，个老王八犊子，就敢瞒着我往外借，胆子真TM大了，我回去不拔了他的皮！”女人骂完了似乎也知道扯的有点远了：“赶紧的，给个说法。” 俞佳再没了出门时候的高兴劲儿，低着头蔫蔫的往回蹭。经过隔壁门口的时候，刘庆媳妇看她的眼神儿再没了关怀和欣赏，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可怜又可笑的目光。刘蕾穿好了上衣还探头探脑的想找俞佳玩，被刘庆媳妇给拽回来塞进门里了。 俞佳隔着纱门看王丽萍满脸通红，低三下四的求那女人：“大姐，你别急，有话进屋说。”开了纱门让俞佳进来，又好说歹说的把那女人也拉进了屋。 那女人坐在沙发上四处扫视，看着王丽萍收拾的整洁干净的家里，组合橱柜上花瓶里还插了一支粉红色的小野花。 许是想着欠钱的还敢把日子过得这么有情有调的，气儿就更不打一处来：“你看你家也不是没钱的样儿啊！不会是想不还了吧？我们家老王傻，我可不傻！一借就借一年，到时候上哪找你们人去啊！我告诉你，我可带着借条呢，赶紧的，拿钱出来！” 王丽萍这下犯了难，她依稀记得俞佳手术后要住无菌病房，吃的喝的也都得是医院提供的，家里的积蓄，借来的钱都花完了。两口子走投无路的时候，俞佳的二叔俞红亮的确是给拿了四百块钱，说是九一年年末还上就行。看来其中有三百五就是从这位祖宗这儿借的了。 俞佳出院了之后没多久，两口子就按照轻重缓急做了个还钱的计划，但是实际上就算到了年末，这笔钱也不一定能全部还得上的。而如今债主突然找上门，可叫王丽萍完全没有辄可想了。 面对自家沙发上这尊送不走的大神，王丽萍摸遍了屋里所有藏钱的角落，也不过搜出了八十二块六毛五。这可俞红宇刚发的工资和王丽萍做裙子攒下的。还差二百七呢，上哪生去！ 王丽萍还算有急智，虽说这事儿八九不离十是真的，但自己总归是做不了主，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就把钱给了人家。她把八十几块钱都带在身上，给那女人倒了杯凉开水：“大姐，你先喝水，你看我这钱也不够，我去找俺家那口子，给你凑钱去。你等着啊，俺家那口子单位离得近，我一会儿就回来。” 匆忙之中还不忘交代刘庆家的给照看着点儿俞佳，刘庆家的满口答应了，搬了个小板凳坐到走廊里开始掐豆角弦儿。同时也没忘了支起耳朵听声儿。 俞佳家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就听到那女人说：“你妈做啥吃的？” “不知道。”俞佳蔫蔫的回答。 “你爸干啥的？” “开车的。” “开啥车啊？” 等了一会儿俞佳没吭声儿，又听那女人自己接茬：“要是开货车的可是没啥钱，要是开小轿车的，可就有贺儿了！你爸开啥车的？” 俞佳还是没回话。 “这孩子看着挺精挺灵的，咋不会说话呢？你是不是不知道啥是小轿车？”大人惯用的哄小孩说话的伎俩，激将法。对付俞佳当然没用。 那女人看俞佳不吱声儿，可就满嘴没把门儿的了。 “看来是真不精啊。听说你做手术了啊？不是给脑袋做手术吧？你看这是几？会数数不？” 这下连刘庆媳妇可都听不下去了，赶紧扬声喊道：“俞佳！出来呀？俺家刘蕾找你玩儿！”看着俞佳应声儿出来了，满脸通红，眼角也红了，可怜兮兮的样子，还不忘对刘庆媳妇说一句：“谢谢姨！” 刘庆媳妇心想：这知道我是给她台阶下呢，还知道说谢谢，这孩子可不傻，比我家那个可是精多了！ 第二十一章 一九九一之十七 再说王丽萍，急三火四的跑去厂里找俞红宇，跨过铁轨的时候没注意还把脚给扭了。 还好关厂长今天没什么事儿需要外出，留在办公室里吹风扇喝茶水。俞红宇也就闲着溜达，正巧走到收发室，想着跟看门儿的曹大爷下一局象棋就能赶上回家吃中午饭的时候，远远的看见自己媳妇一瘸一拐的奔着自己跑过来了。 俞红宇当时心里就是一阵翻腾。 自家媳妇脸皮薄，见着不熟悉的人不用说话脸就红了。更别说跟不认识的人结识交际了。自从俩人结婚，王丽萍在厂里露面拢共就两次，一次是怀着俞佳到日子觉得快要生了，再一次就是俞佳感冒总没好，怀疑是心脏病的时候。就算是那种火烧眉毛的情况，王丽萍也是收拾的利利索索一丝不苟的。 再看这一次，王丽萍跑的满头大汗，头发也散了，穿的是俞红宇他们单位发的，王丽萍只有在家干活时候才穿的老头衫儿和蓝布短裤，一只脚走道儿还不利索。俞红宇心想：完了！该别是俞佳出了啥大事儿了！一瞬间心像打鼓一样咚咚咚快要跳出来了。 所以当王丽萍故作冷静的跟曹大爷打了招呼，又悄声告诉他是个不认识的债主找上门了的时候，俞红宇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人没事儿就好！ 到底是厂长跟前儿的人，正式场合也出入过不少，场面上的话也算是会唠。王丽萍看着俞红宇进了家门后，三句两句就把自家沙发上那尊瘟神给稳住了。 “哎呀，来啦！怎么称呼啊！” “你就是俞红宇啊？” “啊对，就是我。” 那女人三角眼一抬，上下扫视。看着俞红宇短袖衬衫洗得雪白，头发浓密，眉毛英挺。眼睛虽说不大，但是目光炯炯有神。一米七五的身高，稍显瘦削的身材，虽赶不上电视里那些电影明星但也算是潇洒倜傥了。再看俞红宇对着她殷勤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声音也就不自觉的软了：“你是俞红亮他大哥啊？我们家老王是俞红亮他同事！” “哎呀，是王家大嫂啊！红亮可没少跟我提起您啊！嫂子你可真是仗义啊！这不我姑娘去年做手术，真是走投无路没辙可想了，红亮这不是跟我王哥关系挺好的么，就把这事儿跟我王哥说了！” 俞红宇比了个手势让王丽萍去沏茶，接着口若悬河道：“当时也没指望啥，毕竟谁家也不称呐！你说是吧。谁知道大嫂你心善啊！说啥非要借这三百五！说年底给上就行！当时我和我媳妇知道了，都相当感动了！说啥也想登门道谢。可俺们家红亮说，那之后你家我王哥就让厂里给派到上海去技术学习去了，不方便了，也就一直没去！谁知道今天嫂子你自己过来了，中午就别走了，在俺家吃饭吧！咱中午说啥也得好好喝一顿儿！……” 俞红宇这一通颠倒是非指鹿为马的话，说得那女人想接茬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有讪讪的：“可不是么，谁家都不称。我这也有急用，也别年底了，就这两天吧！” 王丽萍在厨房沏茶，也没忘了听屋里的声音，心里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结婚快八年了，王丽萍只当俞红宇还是当年认识的那个少言寡欲不苟言笑的严肃青年，谁知道这八年并不是白白过去了，今天大开眼界，俞红宇在人前还有这样的一面。 而喜的是今天债主找上门，王丽萍最大的压力其实来自俞红宇的脾气，她预想中的俞红宇是会闷闷不乐进而借酒消愁大打出手的，谁知道刚刚往家走的时候，俞红宇好像很轻松的样子，还关怀她的脚怎麽样了。而回到家里，又这样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这尊瘟神，起码宽限出几日，总会有办法可想的。 王丽萍把茶端进屋的时候，那女人已经起身要走了，又回头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自行车钥匙，冲着俞红宇说：“我们家就在阀门厂的家属楼小区，四单元203，越快越好啊，赶紧把钱给我送家里去。我家天天都有人！” 话还是不客气，可语气已经不像对着王丽萍那样来者不善了，甚至还有点不适合她这个年龄的，年轻男女间开玩笑的娇嗔。 王丽萍赶紧留客：“嫂子在俺们家吃饭吧，快，一会儿就好。” 那女人看王丽萍又进来了，话都懒的说，直接就翻了个大白眼儿。转身扭搭扭搭走了。俞红宇连忙跟上给她送出了筒子楼的大门。 王丽萍看她走了很高兴，连那个翻到天上的白眼都没能影响她的心情。乐呵呵的对俞佳说：“你爸真能说啊！真就给说走了。” 俞佳心里暗叹王丽萍真是迟钝。连她都看出来了，这女的，明明就是—用现在的话说—拜倒在俞红宇的西装裤下啦！王丽萍要被人撬墙角了还不知道呢！不过想想那女人那副尊容，还是挺让人放心的。俞佳也就不用再拐弯抹角的给王丽萍提醒了。毕竟六岁的孩子，可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俞红宇送完了客回到家，很是郁闷和低落了一阵。可再看看俞佳出落得水灵灵的一朵小嫩芽的样儿，也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交代了王丽萍，中午不回来吃了，可能晚上也得晚点回，连汗都没来得及擦一擦就又出门了。王丽萍知道俞红宇是出门去想辄了，可是当时能借的都借过了，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借呢！刚放下的心，就又悬了起来。 中午只有王丽萍和俞佳两个人，草草的吃了点高粱米淘稀饭，和酱拌的茄子土豆。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加上俞红宇没在家吃饭，剩了一大半。王丽萍用自己做的纱网罩上了，想着晚上还能凑合一顿。给俞佳带了顶遮阳的小草帽，娘俩顶着大太阳出发去赵阳家干活了。 生意进展的还算顺利，两个样板都有人定做。由于是盛夏，定裙子的还是多一些。王丽萍还会根据客户的具体身材做一些改良，脖子短的就做成V字领，肩膀漂亮的就做成一字领，个子高的裙摆加一层荷叶边，个子矮的就做成膝上裙。当然也会根据难度适当的多收一点钱，这样做出来的效果更像是独家定制，与众不同，大家掏钱也掏得开心。 岑玉兰带着季老师也来给王丽萍捧场。小岑不知从哪淘了块艳红的布，让王丽萍给设计个“热情似火”的！ 王丽萍稀罕小岑这种都结婚好几年了还没心没肺像个孩子似的感觉，也花了很多精力给她设计了一件砍袖大裙摆的及膝裙。好在布幅够宽，王丽萍仔细裁剪，拼接。花了足足四天才和从小饭店辞职回家专心做裁缝的赵阳妈把这件裙子给赶了出来。要不是看在王丽萍和小岑关系好的份上，赵阳妈可都要撂挑子了！ 这天王丽萍刚到赵阳家，水还没喝上一口，小岑就带着季老师来拿衣服了。季老师因为定的是那件套装，要等上秋才能穿，也就不着急要。这次专门陪着小岑来拿裙子的。 小岑看见成品，激动的差点跳起来！一把抢过来就要试。赵阳妈赶紧去把窗帘拉上了，嘴里还打趣说：“可别让走过路过的给占了便宜了！” 经过了这段时间，王丽萍早就练成了熟练工，这条裙子无论是样式，尺寸，都堪称完美。配上小岑还没生育过的青春紧实的身材，那红色简直是要从人眼里直晃到心里去！ 小岑得了这么个宝贝，都不舍得换下来，站在赵阳家高低柜的镜子跟前，翻来覆去的照。赵阳妈忍不住又调侃她：“看看，乐得跟向日葵一样！” 只有季老师察觉出了王丽萍的不对劲儿，她思索了一下，觉得直接问怕是有些唐突，于是转过头对着俞佳，温柔的说：“俞佳啊，你妈妈怎么啦？” 第二十二章 一九九一之十八 王丽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其实是在问她呢。于是轻轻的回答：“没啥，走道儿没看好，脚脖子崴了。”就又低头踩缝纫机了。 赵阳妈和岑玉兰听出话茬不对，也不再你来我往的打趣了。都转过头来看王丽萍，一时间屋里只剩下缝纫机的声音呼啦呼啦的响。 季老师斟酌了一下，又问：“是不是，遇见啥难事儿啦？” 赵阳妈听见季老师这么说，再一看王丽萍的样儿，可不是不太正常么！心里暗暗埋怨自己不会看脸色，赶紧跟着说：“丽萍啊，你咋啦？有啥事儿你跟姐说啊。” 又看了看小岑和季老师：“这也都不是外人。啥事儿啊你就说呗。” 王丽萍接着踩缝纫机。踩过了这一趟明线儿，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真没事儿。” 大伙儿本来也就是猜测，这回看她挤出来个笑比哭还委屈呢都知道肯定是出事儿了。赵阳妈过去把她手里的活按下，拽过来扶到炕沿儿上坐着：“你看你，你这样儿说没事儿谁信呐！赶紧的，到底是咋啦！你不说我问俞佳啦！俞佳，你妈怎么啦？“ 俞佳的嘴比王丽萍的还紧呢，她不想说的可是谁也问不出来。但王丽萍不知道这一点啊，也是觉得小姑娘家家的，不该学人家传话，于是终于开了口，把下午的事儿，三言两语的讲给了这三人听。 虽说是缩略版的，可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上门要债的可是绝对不会有好话的。 三个人又都了解王丽萍是个多要脸儿的人，都知道她心里肯定不是一般的不好受。一时间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三个人都沉默了。 还是季老师先开了口：“那么，到底还差多少钱呢？”问完了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触及隐私了，又马上接着说：“我这今天正好带了一百块钱上街，要不你先拿着。我这可是真不着急，啥时候有啥时候给就行！” 其他三个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愣，王丽萍更是惊讶到不行！一是当时一百块钱可是个大数目，一般不会有人随身带着的。再来王丽萍跟季老师总共见过面都不超过十次，非亲非故的季老师竟然敢拿出一百块钱说借就借了，真是怎么都想象不到。 王丽萍连忙推辞，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托词：“哎呀那哪儿行啊，哪能拿你的钱啊！……” 谁知季老师只是从裤兜里掏出一摞十块钱塞到王丽萍手里，就转身出门了。速度之快连推搡的机会都没给王丽萍留。 屋里的仨人更愣住了，还是小岑先反映过来：“她都这样了，丽萍姐你就拿着吧。她应该是真不着急用。她这人我有数！”一边说一边还往门外看了一眼。确定季老师没走远，她又对王丽萍说：“丽萍姐，我这人你也知道，大手大脚惯了，攒不下。这裙子，我是真稀罕，费了你跟我杨姐不少工啊！这么的，我就给你二十块钱，你也别嫌少啊！” 哪能嫌少呢，分明是给多了！这裙子往多了说也就是十一二块的，小岑一下给了二十。王丽萍说啥要找钱给她，小岑也不管她的，抱了自己来时候的衣服就往外跑。王丽萍找零钱的功夫，小岑和季老师都走出去老远了。 有了一百二十块钱揣在怀里，王丽萍多少有了些底气。和赵阳妈忙忙活活的到了三点半，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就带着俞佳从赵阳家出来了。路过菜市场还买了一块酱的牛头肉，万一俞红宇真要借酒浇愁的话总也要有个下酒菜才行。 俞红宇果然是没有回家吃晚饭。王丽萍也就没开火。带着俞佳把中午的剩饭剩菜打扫了，王丽萍开始心不在焉的收拾家洗衣服。 墙上的钟当当当敲响了七下，俞红宇进了门。王丽萍赶紧迎上去，看到表情还不算太差，总算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 “跑了不少地方吧？”王丽萍试探的问。 俞红宇摇了摇头。进屋先喝了一大口水，开了口：“没有，送关厂长去喝酒了。” “那……”王丽萍想说那钱可咋办啊，但是没敢，只能在一旁看俞红宇的眼色。 俞红宇知道她要问什么，叹了口气从衬衫兜里掏出一摞钱：“关厂长借了一百。家里还有多少？我明天再想想办法把！” 王丽萍听说又有了一百，心里想着这不是差不多了么！赶忙把下午的事儿轻描淡写的讲给俞红宇听。就说小岑有个有钱的朋友，挺热心的，主动借的。 听见王丽萍这么说，俞红宇面色也没那么凝重了，想着现在凑到了二百二，连家里的一共有三百了。那么还剩五十如果明天借不到也可以缓一缓，就是这一个月的饭钱还得掂掇掂掇。 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俞红宇这才想起饿来。心里有事中午什么都没吃，晚上陪关厂长喝酒应酬更是对付吃了两口。王丽萍正愁买了熟食放不到明天呢，一听俞红宇问有没有吃的，连忙把牛头肉切切端上了桌，又淘了一碗高粱米水饭。想了一想还把藏在水缸后头的一瓶啤酒给俞红宇启开了。应该不会喝醉的，王丽萍心想。 俞红宇本以为只要不用等，吃点剩菜剩饭也就凑合了。谁承想竟然有酒有肉，想着王丽萍也是一样的上火，却还为他想的这么周到，一丝感动涌了上来。有个好媳妇，日子怎样都不算太坏的。 许是老天看他们夫妻和睦恩爱，又给了他们一个惊喜。正当俞红宇呼噜呼噜吃得开心的时候，杨秀梅带着赵阳来敲门了。 进了屋看见俞红宇在吃饭，杨秀梅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倒是小胖墩，上了一个月的幼儿园，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不再是以前那种看见谁都上杆子搭话的轻浮样，虽说还是话痨，相比之下稳重了一点点。 杨秀梅嘱咐赵阳跟俞佳好好玩，对王丽萍使了个眼色说：“丽萍你陪我下楼溜达溜达！” 王丽萍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稀里糊涂的跟着下楼了。 第二十三章 一九九一之十九 王丽萍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杨秀梅慢悠悠的溜达，心里搞不懂杨秀梅到底是想干什么。还好晚风微凉，吹起来很舒服。 王丽萍偷眼望杨秀梅的侧脸，有一缕碎发散在脸上，王丽萍觉得，不只是外表的变化，这位老邻居，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 杨秀梅手里也攥着一摞钱，却知道这钱是不能贸然递出去的。她攒足了勇气，准备从头开始说起。 “丽萍，你别笑话我，我……处了个朋友……”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口王丽萍本来就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啥？真的假的？啥样人啊？咋认识的？”王丽萍的八卦本质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杨秀梅看她那么激动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冷静：“哎呀我这不是说呢么！” 又有点扭捏的挽了下耳边的碎发：“要说还得感谢你和你家红宇呢……” 王丽萍看她往前走了两步又慢慢回身，对着王丽萍一点头的样子，突然就明白杨秀梅是哪里不对劲儿了，杨秀梅就好象在一夕之间脱离了劳动妇女的本质，一举一动都效法起电影明星来了。只是学的很是蹩脚，让王丽萍看着很想笑。 她努力忍着，走过去拉着杨秀梅的手：“哎呀大姐啊，你可别拿架子了，想憋死我啊！快说，咋回事儿！” “还是赵阳磕破了腿那次，你和你家红宇带着他去医院，就是在那，那人看见我的。…… 后来，我又带着赵阳去换药的时候，就是他给换的。问赵阳怎么你爸不带你来，俺家赵阳实惠啊，就说爸妈离婚了。然后他又问我家庭住址。我还以为现在医院都得登记住址呢，就告诉他了。” 王丽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心里合计，看来应该是个大夫。也应该知道杨秀梅有孩子。这就省了好多麻烦。 “谁知道第二天晚上，他就跑俺家胡同口来等着来了。”说到这儿杨秀梅已经是满脸通红，王丽萍心里也暗暗称奇，这个年代这种姿势已经算是热烈的追求了，绝对是让人脸红心跳的。 “拎了一大兜子菜和水果，还有给赵阳买的玩具枪。……后来，他总来，我就留他吃了几次饭……你都是三点多就走了，也就一直没碰到。” “今天晚上你走了之后他又过来吃饭，我没忍住，就把你家的事儿跟他说了……他都知道你两口子帮了我那么多，一直都说想见一面来着。这听说你家遇上难事儿了，说啥非要帮忙。”说着顺势把手里攥着的钱递了过去。 王丽萍说什么都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走向，真是愣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方面觉得杨秀梅就这么把自己家的事儿跟个陌生人说了，有些丢脸，另一方面又解劝自己现在真的不是能死要面子的时候。 杨秀梅看她不接，也连忙解释：“那个老韩啊，也都四十来岁了，家底儿还是有点的，让他拿这一百块钱也不是啥难事儿。而且我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我也知道，看他平时对赵阳都那么好，真心稀罕，我觉得他挺善良的。不是那样有歪心眼儿的人。”说完了也知道自己有点文不对题，“哎呀我也不会说啥，这钱你就拿着吧，姐也没有大能耐，你帮了姐那么多次，就当姐报答你一次吧！” 说着使劲儿把钱塞到王丽萍手里：“也不是给你的，还得还呢！” 王丽萍一脸赧然的接下了，杨秀梅连忙又接到：“可不着急哈！” 就这样曲折又让人感动的一天过去了。 俞佳听了王丽萍跟俞红宇讲这最后一百块钱的来源，心里也不禁高兴。毕竟这是她重生之后，遇到的第一件有些离奇的好事儿了。 俞佳最近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盖着韩菱给的一条粉红色的毛巾被，习惯性的揪着被角，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晚上她又摸着被角想，这次的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真是老天眷顾。可又一想，不是这样的，实在是事在人为。 首先王丽萍和俞红宇之所以欠下在当时这么巨额的欠款，是为了给孩子治病，还是一个生病了就可以给家庭挣一个二胎指标的女孩。说实在的也许有不少人在背后说着两口子傻，可更多的人心里会觉得他们是做了一件好事。 再来曾经对于俞佳家来说那么艰难的一年，俞佳生病手术，俞红宇出事酗酒，对于周围的亲戚朋友同事邻居，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而到如今短短的半年多时间，俞红宇不单恢复了原职，还越来越受到关厂长的重用。王丽萍也从一个专职家庭妇女，摇身一变成了每天都有正经事儿在忙的小裁缝。对于这样的家庭，借给他们钱是有希望要回来的。而且这一份人情，他们也是有资本来还的。说到底除了人情之外，大家也都会算这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 而对于赵阳妈来说，除了以上那两点，更是俞红宇两口子在她最艰难的日子里，给予的热情帮助。让她觉得好人必须要有好报的。不然和自己只是在处朋友阶段的老韩，活了大半辈子那么世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拿钱就拿钱出来借给这素不相识的两口子呢。 可俞红宇心里却有不同的想法。他觉得赵“科长”才走了几天，杨秀梅就这样有了新的朋友，让他那颗颇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心，有些不舒服。他也没掩饰，跟在厨房里洗碗的王丽萍抱怨：“赵阳妈，可挺招人儿的啊！” 王丽萍一开始还没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揶揄：“可不是么，以前胖没发现，现在瘦下来了一看，正经挺好看呢！而且那可是个大夫啊，有贺儿！” 俞红宇一看王丽萍还当成好话听呢，有点气不打一处来：“那赵阳可咋整，人家还能对小崽子好么。” “咋不能呢，咱素不相识的人家都能帮，肯定人好，善良。再说了，人家是大夫，大夫哪有不好的！”王丽萍是想起了给俞佳做手术的那个老军医，慈祥和蔼，对俞佳特别照顾，对他们家长也不厌其烦的讲解开导。 可听在俞红宇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那你稀罕大夫，你也找一个去呗，咱不拦着你！” 王丽萍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俞红宇一开始就不是在说好话，还学会这一套了，她佯装发怒：“少放*屁啊！那能一样么！” 又存心戏弄：“再说了，我能看上人家，人家也看不上我啊！我啊，这辈子也就跟你凑合啦！” 俞红宇终于被顶得说不出来话了，脖子一梗就转身回屋了，留下王丽萍在厨房里哈哈笑。 笑了笑又想：家里欠这么些饥荒，我还能笑得出来，真够没心没肺的。 晚上给俞佳盖毯子的时候，发现俞佳也是笑呵呵的入睡的，想想也好，还能笑得出来就好！没心没肺的不得病！ 第二十四章 一九九一之二十 俞红宇瞅准了关厂长下午没事儿，请了个假去给阀门厂家属楼的那债主送钱去。 这下俞红宇可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不是省油的灯”。 那女人没想到俞红宇这么快就来了，过了好久才来开门。 这门一打开，俞红宇的眼睛就不知道该往哪放了。那女人穿的衣服，薄，透，露不说，嘴唇画得鲜红滴血一样。俞红宇一下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隔壁奶奶经常吓唬人说的吃死孩子的妖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俞红宇尴尬的把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摞钱递给那女人：“嫂子，你点点。” 那女人也不接，顺势拉了俞红宇的手就往屋里让。俞红宇连连推辞：“哎呀嫂子我就不进去了！“ “让你进来你就进来！我还得给你找借条呢！”一边说一边还抛了个飞眼儿。 俞红宇拗不过，坐在沙发上，屁股下头跟顶了一千根针一样。那女人也不去找借条，就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慢慢的数那一摞钱，俞红宇暗暗骂自己：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去合作社都换成大票！ 那女人数钱也不消停，翘起的那条腿脚趾头有意无意的就往俞红宇腿上蹭。俞红宇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就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借条不要回来，后患无穷啊！只能硬着头皮又转过身：“嫂子，你快把借条给我吧，我还得回去上班呢，我这请的假，厂里还有事儿呢。” 俞红宇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想哭的心都有了！ 真是越乱越出事儿！满头大汗的俞红宇竟然听见身后开门声儿，回头一看，可不是进来了个男人么！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老王大哥吧？我是俞红亮他大哥。” 又尴尬的用手往后指了一下，“我来……送钱来了……” 俞红宇都做好了被揍一顿的准备了，谁知道老王只是冷着脸，进了屋把借条找出来，递给俞红宇，就又一声不响的进屋了。 借条到了手俞红宇一秒钟都不想多呆，飞一般逃出了楼梯口。 回到厂里还惊魂未定的手直抖。关厂长叫他还把他吓了一跳。 关厂长看他好笑：“咋啦，让狗撵啦！”俞红宇心想：哪止啊，差点让疯狗咬一口！ 关厂长找他是让他陪着去走关系。目的地是第十小学。 关厂长用俞红宇当司机也用了几个月，发现这小伙子稳重老实，必要的时候场面话也会说两句，虽说作为司机不能帮他挡酒，可嘴巴严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于是已经把俞红宇当成半个秘书来用。平时也就愿意关照关照他。 上次借钱的事儿也是关厂长自己提出来的，毕竟司机这个位置很敏感，总要跟自己一条心才是。 于是在车上，关厂长也就问了问俞红宇：“你家孩子多大啦，是不是也该上小学了啊？” “虚岁七岁了，明年才够年龄呢。” “小姑娘上学早点好，我妹妹家孩子跟你家孩子同岁，想今年就上小学，我这就是去给她走关系。” 俞红宇听了心里一动，但是也没说啥。 关厂长就是喜欢俞红宇这种不会顺杆就爬见好就上的性格，于是又一次主动提出来：“反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家孩子叫啥？我一起给你也说了吧。” 俞红宇当然高兴，可他心里想的是另外一码事儿。之前劝赵阳妈送赵阳去幼儿园的时候，就想过要是赵阳可以今年上小学，就是又省钱又省事儿一举两得了。偏偏赵阳虽说虚岁八岁了，可是是十一月份的生日，按规定还得等一年才能上学。 想着前两天杨秀梅给家里帮了那么大的忙，俞红宇厚着脸皮跟关厂长说了赵阳家的情况，赵“科长”停薪留职了，也还算是厂里的员工。俞红宇又把赵阳娘俩说的可怜巴巴的，关厂长虽说不太乐意，可已经说出了“就一句话的事儿”现在也不好再推辞，就一并答应了。 于是赵阳和俞佳，就借了关厂长一句话的光，都成了第十小学的预备学生了。 俞红宇回到家后自然是报喜不报忧。王丽萍听说俞佳这个九月份就可以上小学了，乐得就差把俞红宇打个板儿供起来再上两柱香了！又张罗着吃完饭就去给杨秀梅送信儿让她也乐呵乐呵。但又一想说不定老韩大夫在，碰见了怪尴尬的，再兴奋也只能等明天再跟杨秀梅分享这份喜悦了。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俞佳知道马上要上小学了，真是欲哭无泪。 虽然她很感谢老天爷把她送回到这关键的一年里，可一想到还要在受一次九年义务教育的“荼毒”，这次还是以三十多岁的灵魂，她不止一次祈祷可以一觉醒来就直接念高中，考个好大学，走上不一样的人生旅程。 但是哪能所有好事儿都摊在一个人头上呢。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而且还早来了一年，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跟她开的玩笑。 俞红宇也有些心神不宁。白天在阀门厂家属楼经历的一切，怎么想都是自己吃了亏，怪委屈的。可他也只能轻描淡写的把借条给了王丽萍。发生的一切只能自己烂到肚子里。 看着王丽萍乐呵呵的把借条一把火给烧了，多希望自己白天的那些耻辱也能随火而逝呢。 直到徐桂琴为了洗刷在邻里之间不小心“塑造”出来的“恶婆婆”形象，非要在家里庆祝自己大孙女—俞佳可以提前一年上小学。俞红宇给掌勺的俞红亮打下手时候，哥俩才通上气儿。 要说这老王家媳妇，在阀门厂也算是赫赫有名了。 王英伟是厂里的技术工，人品又好，交下不少好朋友，俞红亮更是欣赏他正直仗义，有啥事儿也愿意去给他帮忙。美中不足的，王英伟和他媳妇结婚多年，没有孩子。 一开始老王家媳妇因为生不出来孩子，在婆家，在自己家都抬不起头，很是过了一段委屈日子。直到结婚四年之后两口子终于决定用医疗手段来解决问题，去医院检查，才发现原来生不出来的，是老王！ 这下王家媳妇可算是翻了身，本就泼辣的她一想到前些年受的委屈，更是对老王非打即骂。邻居也经常能听到什么：“不中用！”“不是老爷们！”“还英伟呢，就剩wei了！”甚至更难听的辱骂声从老王家传出来。 老王本来挺直的腰板儿也一年一年的弯了下来。经常性的睡在厂里。竟然歪打正着的连续几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还被派到上海北京等先进城市去学习。 这也给老王媳妇提供了便利。厂里厂外的，邻邻居居的都被她勾搭遍了。有些自然是不屑搭理他，有些也也觉得是便宜，不占白不占！老王头上的绿帽子，就和他的奖金奖状一样，越垒越多…… 要说这女人之所以这次来找俞红宇要钱，还是因为之前俞红亮去老王家帮着修电视，正赶上老王不在家，不出意料的也受到了跟俞红宇一样的骚扰…… 和俞红宇的相对圆滑相比，俞红亮简直就是个爆竹脾气。一气之下他一把把那女人推倒在地上，还没忍住狠狠的骂了她一顿，摔门就走了！ 碰巧之后又被她发现了俞红宇的借条，保证人签的就是俞红亮的名，这才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有了前些天那一幕。 娶了个那样的媳妇，用俞红亮的原话来说：“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还嫌晦气一样狠狠的啐了一口。 好像心结解开了一样，俞红宇从那之后总算不再做噩梦了。也暗暗庆幸那女人来闹一场是件好事儿，至少以后再也不用和那种人有来往了。 只是可怜了老王，娶错了媳妇真是一辈子都毁了。 再看看大晚上还点灯熬油，为了俞佳上小学，准备新衣服新书包的自己家媳妇，俞红宇别提多满足了。 人类就是这样，总是要和不如自己的人相比，才能显出自己的幸福。 曾几何时俞红宇的家庭也是别人幸福的参照物，要好好生活，只有及时止损，不停努力一途。 第二十五章 一九九一之二十一 俞佳穿了白衬衫，白裤子，小红皮鞋和王立国出差时给从上海带回来的红色小书包，拉着王丽萍的手站在队伍的后方。俞佳对于开学第一天自己的“时尚度”表示很满意！ 然后她惊奇的发现，在这群小豆丁里，自己虽然小了一岁，但竟然算是个子高的。这样也好，起码排座位的时候，自己应该会被排到后排，也就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操场上乌泱乌泱的都是人，王丽萍花了一段时间才用眼神找到了排在十米以外的杨秀梅和小胖墩儿。小胖墩儿看起来也打扮过了，穿的干干净净的，只不过没有俞佳这么精心。王丽萍看看整个操场上可能也没几个比自己家姑娘穿的好的，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给俞佳打扮的过头了，有些不好意思。 开学第一天，只是点个卯。俞佳被分到了四班，班主任老师姓朱。是个皮肤很白，有些龅牙，一头卷发扎在脑后的年轻女教师。朱老师一看就是个新手，把学生和家长都带回了教室之后，也不知道说点啥好，就一人发了一张稿纸让写明姓名，住址和父母双方的工作。 刚入学的小孩哪能写明白那些东西，当然得由送来的父母代写了。四班一共分到了不到四十个人，加上送孩子来的家长，八十多人挤在这么小的一个教室里，俞佳觉得都要缺氧了。再加上要写这些基本信息，一时间翻书包找文具盒的，笔拿出来了又掉地上的，人挤来挤去，踩到了脚又道歉的，教室里乱哄哄的跟个菜市场没什么分别。 朱老师没料到竟然会变得如此混乱，大声跟学生和家长们宣布只要填好了信息交上来就可以走了，明天早上八点开始上课，七点半准时到教室交书费领课本儿。 王丽萍嫌自己的字写得丑，弯着腰把稿纸铺平在桌子上，特意一笔一画慢慢的填。俞佳就坐在小椅子上看着妈妈绣花一样写了擦擦了写。 姓名：俞佳 年龄：七岁 家庭住址：农机厂家属楼三楼302 父亲：俞红宇 …… 眼看着要写父亲职业了，俞佳当然明白这种基本信息调查无非就是老师以后收礼的依据。看条件好呢，就多收点，收大点。收过礼之后自然也对学生好点。而学生家长的职业，也会成为老师日后的便利条件。如果这次王丽萍写明了“司机”“裁缝”，那不用说以后自然少不了出车跑腿，做衣服送礼了。 想着自己妈妈是个实在人，看样子是要照实写了。俞佳不得不“适当”的小声开口“央求”：“妈，明天让我爸开车送我来呗，让老师看看咱家车！” 王丽萍嘴上应着心里就是一惊，那哪是“咱家车”啊！不过经过俞佳这么一“提醒”，王丽萍也知道长了个心眼，于是父母职业分别写成了：工人，无业。 开学第一天，俞佳除了裤子上不小心刮蹭到的大黑印子，就再没别的收获了。不过这样挺好，最好是谁都别注意到我，平安无事的度过这六年就好啦！俞佳心里想。 俞佳第一天正式上课，王丽萍起了个大早送闺女去学校，回到家才八点多。顿时觉得空落落的。要说女儿都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俞佳就是蚕丝棉自动发热还镶金边儿的。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刚过十一点，王丽萍就呆不住了。看看米饭已经焖好了，土豆和青椒也都切好了就等着炒了，王丽萍就骑着车往校门口赶，等着接孩子回家吃中午饭了。 心急的还真不止她一个，校门口已经有一群家长等着了。不光是一年级的，二三年级的也有。除了几个姥姥奶奶辈儿的，剩下的就都是这个校区内，和王丽萍年纪差不多的家庭主妇了。 九月份的天气，秋老虎还没完全过去。王丽萍借着俞佳入学的引子，也给自己置办了一套衣服。上衣用的是小岑店里新到的一批泡泡纱，说是纱其实就是棉布的一种，王丽萍做了一件对襟小衫，小圆领和较为宽松的上部分，过了胸线后急速收紧，凸显腰部的线条。 裙子的布料是时下很常见的白底紫色印花布，但是与市面上多见的一步裙，A字裙不同，在俞佳的提议下王丽萍把它设计成了两者的融合体。上部分采用一步裙的贴身设计，而下部分加进了三角形的拼接，使得裙摆散开来，有些现在的鱼尾裙的味道。这样走路的时候不会被束缚，骑自行车的时候也方便多了并且不会走光。 都是相仿的年纪，王丽萍刚到校门口便受到了其他家长的注目礼。等得无聊，旁边的家长就跟王丽萍搭上了话。 “也来接孩子啊？” “是啊。” “几年级啦？” “一年级的，刚开学。” “俺们家也是！分到哪个班了？” “四班，你家孩子呢？” “五班，俺们特意找人给调的！你们四班那个，是个新老师吧？” “恩，小年轻的。” “五班老师是个老老师，有经验，俺们特意托人打听的，说教的好，还有耐心……” 听了她这话王丽萍心里有点犯合计了，不过又一想，这才上一年级，新老师老老师的，能有啥区别，还不就是教个数数认字儿么，也就没往心里去。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终于等到下课铃响了。一群小豆丁像蚂蚁搬家一样从教学楼门口涌了出来。 王丽萍一下就花了眼，这可上哪找人去！ 还好俞佳省心，从校门出来就看见了收拾的很精神的王丽萍。 “你咋还把书包背回来啦？下午不上课啦？”王丽萍问。 “新书太多，拿不动。下午不上的课，书先拿回来了。”俞佳尽量让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降低到小学一年级的水平。 王丽萍一看俞佳这么有章程也觉得很放心，看来让孩子早一年上学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 而上了半天课的俞佳心里已经是叫苦不迭了。 数学课是从一开始数数，语文课是从啊喔呃开始学拼音。俞佳心里简直就像有一万匹草泥马反复奔腾而过。而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莫过一年级的小豆丁，个个都有多动症！ 俞佳因为个子高被分到倒数第二排，同桌是个白脸小帅哥，打扮的也干干净净的。美中不足的是因为感冒了鼻涕拖老长。隔两分钟就要使劲吸一下，然后再咽到肚子里。一开始把俞佳恶心的五内翻腾差点吐出来，如此过了四节课之后，俞佳已然麻木了。 吃过了饭王丽萍问俞佳：“下午老师让带啥东西了吗？” “手纸！”俞佳想都没想回答道。 第二十六章 一九九一之二十二 吃过晚饭，俞佳和王丽萍把家里的挂历纸一张一张撕下来，铺在床上包书皮。俞红宇就坐在沙发上等着看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 俞佳家里今年的挂历是漂亮的风景画，王丽萍和俞佳撕下了前六个月的，刚好可以把俞佳的教科书和练习册都包好。王丽萍希望用花花绿绿的一面，漂亮又耐脏。而俞佳坚持用白色的那一面，说她会好好保持。 王丽萍拗不过她也就同意了，心里还挺高兴的。起码这能看出来俞佳不是那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的小女孩，起码她稳重，不轻浮。王丽萍觉得小女孩一旦骨头轻了，以后各方面就都不好管了。 包好一本俞佳就送去茶几上等着俞红宇帮她在书皮上写上名字。俞红宇写的一手好字在筒子楼里也是有名的。过年的时候还曾帮人写过“好年好景好前程”之类浅显易懂的春联。 俞红宇用他的宝贝“英雄”牌钢笔注上碳素墨水，端端正正的在每一本书封皮的右下角写上“俞佳”两个字。小心翼翼的放到一边晾干。俞佳歪着头看俞红宇写字的专注的神情，好像把对闺女的感情都写到两个字里去了。这种神情俞佳上一世从来没见过，现在见了，心里暖暖的。 三口人就这样度过了一段无声温馨的晚间时光。 新闻联播的音乐声刚刚响起，许春燕来了，还带着个不认识的年轻姑娘。 俞红宇经过了许春燕的美食洗礼之后，再见到岳母有一种久违的亲近感。热情的打了招呼，还拿出珍藏的茉莉花茶给沏了一壶香茶，这才借口买烟躲了出去。 年轻姑娘有些局促的轻轻坐在沙发上，穿着有些土气。但是土气和局促都不能阻挡一张年轻俏丽的脸在闪闪发亮。毫无疑问的，这姑娘虽然和王丽萍，许春燕都有些像，却是进化后的完美版。 王丽萍笑吟吟的开口：“来啦。” 又朝着俞佳说道：“丫丫快叫小姨！” 小姨？俞佳上一世活到三十多岁都还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小姨。看来自己的重生真的改变了一些事情。 俞佳轻轻的叫了一声：“小姨。”就倚在沙发上听大人讲话。 俞佳也是后来才从王丽萍口中知道了这位小姨的身世。小姨全名王丽晴，比王丽萍小八岁，今年才刚二十四。三岁的时候被在乡下当妇女主任的俞佳的姨姥姥，许春燕的妹妹许春霞给过继了过去。改了个浅显易懂的名字杨招弟。名字虽糙却带出个好兆头，许春霞在那之后就连着生了两个男孩。但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从头到尾都是这个招来了两个弟弟的漂亮姑娘。 杨招弟学习不好，被宠得也不会干什么农活。随着两个弟弟中的老大杨向东考上了不远的沿海城市的大学，老二也在县高中读书。许春霞自然也不想让这么漂亮的姑娘一辈子埋没在乡下，于是让老伴儿把姑娘送回了二姐家，让二姐家出息的大儿子给姑娘在城里找个工作，最好还能给落户口。 当然工作找不到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找个好婆家。毕竟，用睿智的许春霞的原话来说：“再漂亮也有岁数大的那一天。” 这天许春燕带着改回了原名的王丽晴从韩菱家出来，就顺道拐到了王丽萍这儿点个卯。想着要是王立国那边一时没什么空缺可以让姑娘去上班的话，就让王丽萍带着妹妹摆弄摆弄缝纫机也是好的。再有就是看看俞红宇这边能不能给介绍介绍条件好点儿的适龄男青年。毕竟找婆家这事儿，不怕广撒网。 说到这里俞佳明白过来为什么前一世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小姨了。且不说上一世九零年年末俞红宇就把岳母一家上下老的小的都得罪遍了，单说一个被降了职脾气不好从不交际的普通工人，一个在家带孩子一无所长的中年主妇，对于这位小姨以后的工作生活，哪能有什么帮助！ 更不用提当时王丽萍三天两头就要被骂被打，为了不让娘家人看到自己的窘态，是在娘家发了话谁都不要来家里串门的。 再看现在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样子，俞红宇干净大方热情有礼，俞佳伶俐乖巧，王丽萍虽然逃不出作为家庭主妇不再年轻靓丽的厄运，却也是精神奕奕自信满满的样子。这种家庭对于刚刚从乡下搬回来的王丽晴才会有好影响，才会给她美好的憧憬。 久经人生历练的许春燕，心里知道这隔了二十来年回到身边的老闺女，光是这外表，就不是一般人。这样的姑娘要是心高起来，是最容易走弯路的。这才大晚上的还要带着王丽晴特意到王丽萍家坐会儿。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知道，房子不用大，钱不用多，哪怕欠着债，只要两口子和和气气的心往一处想，日子照样过得美着呢。 只是说起了找婆家的事儿，王丽萍也有些犯难。娘俩也不顾着王丽晴脸颊上飞起的红霞，就激烈的讨论了起来。 “红宇他们厂，有个小周，大高个儿，长得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家里条件咋样。” “光长得好有啥用，我觉着还是条件更重要。” “那也不能光看条件啊，长得不好的，你让丽晴咋处！” 想了一想王丽萍又说：“我也合计吧，红宇他们单位的工人，可是也真没啥前途。大嫂那边没有好介绍么？” “你大嫂那边我都让问了。你小叔子那边，老三媳妇不是在房产局上班么？你也让给打听打听呗。” “人家眼看就要生了，这时候说这事儿不太合适啊……” 俞佳心里看着王丽萍说来说去想不到点子上，心里暗暗着急。也顾不上突兀不突兀了，毕竟一天一天的长大，作为一个小崽子可以胡乱说话的日子，看样子也没几天了。 就有些不管不顾的开了口，没头没脑的说：“妈！你明天去赵阳家不？赵阳有人给他包书皮么？韩叔叔给他包书皮不？” 之前有次老韩大夫下午不当班，去赵阳家给换水龙头的时候，正好跟要走的王丽萍和俞佳碰上了。大伙都觉得挺尴尬的时候，还是俞佳先开口叫了声儿叔叔才给了这些大人们台阶下。从那天起俞佳就正式跟韩大夫叫起了韩叔叔。 有了俞佳这么明显的提醒王丽萍眼睛顿时就亮了：“妈，就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赵阳妈，新处的朋友是个大夫。挺妥当的一个人，我让他给打听打听！” 许春燕一听也乐了：“要是能找个大夫那可感情好了，以后一家人都能借上光！” 这娘俩在这一头热的光顾着高兴了，却不知道漂亮姑娘的命运，从来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掌控得了的。 第二十七章 一九九一之二十三 饶是俞佳再想低调，奈何天不遂人愿，学校生活还是出了点小乱子，被找家长了。 现在想想当时的小孩子如果被老师训了，除了成绩之外，无非就是两方面的原因。一是管不住嘴，二是管不住膀胱。 管不住嘴这一点，在俞佳这儿基本不存在。 别说这群小豆丁了，俞佳简直是懒得和任何人说话。且不说她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住在个小学新生的身体里，万一一下没忍住说出些另类言论被别人看成异类，以后可就不好伪装了。再说了，好不容易重生了一回，俞佳才不想白白的浪费体力，她打算把每个字儿都用在刀刃上。 可管不住膀胱这种生*理反应，可就不是俞佳能用意志力控制得了的啦。尤其是午饭的时候王丽萍做的清爽炸酱面，肉酱十分美味，俞佳贪心多加了一勺，吃的有些咸了。 俞佳不得不照顾自己六岁的口腹之欲，喝了一瓶汽水。 在等俞佳从王丽萍的自行车后座上下来跑到教室里，已经有些迟到了。朱老师正站在讲台上说话，被打断了。瞟了她一眼，有些不高兴。接着道：“好了，大家自己搬凳子，到操场上集合吧。” 啥？这是要干什么？俞佳心里没数，也没敢问，就随大流的搬着凳子往操场上走。 俞佳自小就不喜欢户外活动，觉得灰土多，脏兮兮的。手术痊愈后更是被王丽萍管得严严实实的，平时都在家里蹲着，哪都不去。 平时缺乏锻炼，体力自然跟不上。俞佳他们教室在一楼最靠楼门的一间，把木头凳子搬到操场上靠近校门的地方，路程并不远。可以说是全校班级里路程最近的了。却还是给俞佳累得够呛，脸上通红，心脏咚咚的跳，出了一身虚汗。 因为走得慢，只剩下第一排的位置，不仅显眼，还没有阴凉。俞佳就只能认命的把凳子摆好坐下了。朱老师还反复强调：“把手背好，坐直了！” “简直就是法*西*斯嘛！”俞佳心里默默嘟囔。没过多一会儿就开始腰酸手麻了。 操场中间立起的看台上，教导主任老太太讲的什么思想品德教育，俞佳更是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了。 然而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刚刚出了一身虚汗的俞佳，被九月份的秋风一吹，身上开始透凉。这一刺激，肚子里中午喝下的汽水有了反应，俞佳想上厕所了。 开始她还想忍一忍，小手背在身后，左手使劲抠右手来转移注意力。两手绞的发白了才发现实在是不能再忍下去了。 俞佳心里合计，因为中午迟到了，她没听到朱老师之前的话，不知道这场思想品德教育要等到哪百年才能结束。如果继续忍下去，后果肯定是尿裤子。丢脸什么的也就不说了。朱老师就算放她回家换裤子，她也要自己走上半个小时才能到家。更何况朱老师再没经验也不可能让个一年级的小豆丁单独往家里走，最现实的情况就是她穿着一条尿湿的裤子一直熥着直到放学。感冒是逃不过的了，让湿漉漉的裤子裹着腿度过四个小时，想想都难受！ 想到这里俞佳鼓足了勇气，举起了右手，弱弱的喊了一声：“朱老师……” 站在方阵右侧，和俞佳隔着三个人的朱老师听见了，转过头看了看俞佳，没说话，又转回去了。 俞佳心里暗暗叫苦，不得不放大了些音量：“朱老师，我想上厕所！” 朱老师转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不是说了上厕所提前去么！早干什么了！”说完就又转回头不理人了。 此时的俞佳已经憋得杀人的心都有了。 刚好三班班主任过来跟朱老师说了句话，俞佳瞅准这个空档，也不报告了，直接站起身来抬腿就走。 朱老师用余光看见俞佳起了身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边应付着三班班主任，一边伸出收拉了俞佳一把，想把她按回座位上。 这一拉的力道有些大，俞佳走得又不太稳，直接就把俞佳给拽倒在地上了。扬起了不少尘土。 三班老师一看也有些傻眼，连忙当个和事佬过来把俞佳给扶起来了。以为孩子会哭，却意外的发现小姑娘很冷静的说了声谢谢老师，转头就往厕所跑过去了，还知道避开看台，绕大圈走。 要说之前王丽萍在校门口遇见的家长说的对，新手老师在有些方面的确存在着问题。 朱翠，这个刚从师范毕业的二十六岁刚结婚的大姑娘，对于当老师这件事儿，完全是两眼一抹黑，赶鸭子上架的。 要说她坏，没有师德，其实也不至于。一来她没孩子，不知道小孩儿想上厕所是完全没可能憋得住的。她想当然的把俞佳想成了不守规矩想偷懒的“坏孩子”。再来她太急于表现自己。这开学以来第一次的集体活动，一年四班的方阵就成了她的第一次露脸。俞佳要去上厕所，方阵就不整齐。就相当于让她丢了脸。 朱老师按下心中的怒火，把她心中的好苗子—夏小迪从最后一排调到了俞佳的座位上撑门面。看着不紧不慢走回来的俞佳，决定杀一儆百。 “我们班某个同学，虽然是个女生！但是不守纪律！主意正！没有集体荣誉感！给班级抹黑……” 放学前十分钟，朱老师的例行总结开始了。朱老师文化水平也并不太高，书面语和大白话混杂着脱口而出。 小豆丁们虽然不会去在意老师具体在说什么，但是也都知道是在批评谁，齐刷刷的把头往后转看热闹。 俞佳的灵魂年纪再大，也禁不住三十多人齐刷刷的注目礼，背着手低着头，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看着老实，其实一肚子心眼儿！大家都要向好的同学学习，不要跟她一样！具体是谁我就不点名啦！”朱老师手一挥，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次讲话。 然后走回讲台上扫视了一圈：“俞佳，明天早上让你家长来一下！” “放学！” 坐在王丽萍自行车后座上俞佳还勉强忍得住，回到家刚说一句话：“妈，朱老师说找家长……”说完就委屈得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十八章 穷鬼就是穷讲究 一九九一之二十四 王丽萍这一年半都没见过俞佳哭，何况还是这么嚎啕大哭。护犊子之情暴涨，一股火就上来了，开始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觉得俞红宇让俞佳早上一年学是居心叵测，想害死孩子！顿时决定明天说啥也不让孩子上学去了。 等俞佳抽抽搭搭磕磕巴巴的说明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王丽萍更是火冒三丈！竟然还有不让孩子上厕所的老师！“她找我，我还要找她呢！”一向大声讲话都不会的王丽萍竟然下了决心要找这个不负责任的“小年轻的”说道说道。 偏巧俞红宇这天回来的也晚，由于心里有事儿也没觉出气氛诡异来。三口人一个累的，一个气的，一个委屈的，都早早上*床各怀心事的睡下了。 俞佳本来身体就没有完全补好，下午让风扫了，又受了委屈，觉得特别的乏。直到第二天早上被王丽萍送到教室门口才勉强睁开眼睛。就听见王丽萍和朱老师接上头了。一开始还觉得声音好远，虚无缥缈的。可越听，就越不对劲儿。 “朱老师啊，我是俞佳的家长。” “你好。”朱老师不咸不淡的搭茬。“我今天找你来啊……” “我知道，俞佳都跟我说了。朱老师啊，我们俞佳啊，去年刚做完手术，身体是不太好。她想上厕所，你也不用管她，让她自己去。我们俞佳可听话了，不能乱跑……” 听到这里俞佳已经是轰的一声清醒过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实话实说是造下了什么孽！ 想想上一世，那种条件下王丽萍都曾经把她娇惯的不像样子，更何况是现在，有了和睦的家庭撑腰，王丽萍恨不得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俞佳，平时自己怎么苦怎么委屈都没事儿，闺女有一点委屈都像要了她的命！ 自己应该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大事化小的。谁让昨天自己实在是又委屈又疲乏，压根没想到这么多！这还得亏她留了个心眼没说朱老师把她拽倒了，要不然王丽萍还不得直接上手把朱老师给撕巴了！ “……我们俞佳，可聪明了，会写老多字儿了，你们现在教的东西，她早都会了！她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干点别的，你也不用管她！我们俞佳明白事儿，不能影响别人……” 朱老师也是听得瞠目结舌。她本来是想让俞佳的家长来给她认个错，服个软，带点好贺过来溜须溜须自己，顺便也颠一颠俞佳的家里到底有多少斤两，也好看看以后怎么对待。 没程想来了个中年妇女倒开始对她指手画脚，一口一个“我们俞佳”，一口一个“你也不用管她”。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不得以为学校是她家开的，我是她家保姆啊！朱老师心想，果然是有什么孩子就有什么妈！ 再看看王丽萍虽然打扮的干净精致，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可也是，第十小学本来就地处老工业区，孩子家长大多是工厂工人，哪有几个知识分子技术骨干啊。朱老师暗暗感叹自己命苦，当初怎么没分到市中心的第九小学去呢。放眼整个班级，也没几个像夏小迪一样的“好苗子”。还有王丽萍这样敢来添乱的。穷鬼就是穷讲究！朱老师心里咬牙切齿的骂道。 思绪飘远了朱老师也没心思听王丽萍叨叨。推了一下俞佳示意她回屋里上课，就转身飘走了。 王丽萍正在这自说自话的夸自己家孩子快夸出朵花来了呢，看朱老师招呼都不打就给了她个后脑勺。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心想这个少教的！骑车回家的路上还想着要不就让孩子休学一年要不就转班！有这种班主任，孩子以后不一定遭什么罪呢！ 俞佳当然不这么想，她知道其实所有班主任都一样。对家里条件好，送礼送得勤的自然就照顾多一些，态度好一些。对那些条件不好，学习不好，家长又不管不问的，自然就没什么好脸色。捧高踩低是人类的通病，谁也不用说谁！至于影视作品里那些红烛园丁春蚕之类的，不是没有，太少了。 王丽萍看起来什么都懂，偏偏这方面缺了根筋。她早上这一通宣言，可不就是亲手给闺女上眼药了么！ 俞佳知道朱老师一定会打击报复，却没想到报复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 当天上完课间操回到教室里，朱老师就站在讲台上，一边拿出“万紫千红”的香脂盒擦手，一边居高临下的开了口。 “咱们班俞佳，她*妈今天早上来了。以后她上厕所，可以随便去，上课时间也行。” 擦完了手慢慢的从讲台上踱了下来， “因为她*妈说了，她有病！必须得去上厕所。其他同学，不许向她学习，因为她有病！听明白了么！” 说完话正好走到俞佳身边，还伸手使劲捅了捅她的肩膀。浓烈的香脂味和强烈的手劲儿让俞佳又恶心又疼，差点吐了。 至此俞佳重生回来的第一个外号诞生了。全班上下都叫她—厕所妹！ 之前因为不会擤鼻涕而被俞佳嫌弃的同桌小白脸，还煞有介事的把桌子和凳子都往外挪了挪，用实际行动表达“离你远点”“嫌你脏”。 朱老师看自己的“打击报复”，让俞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孤立，心里表示很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要说这种精神上的惩罚撼动不了俞佳强大的内心，可接下来肉*体上的打击可就让俞佳有点吃不消了。 倒不是体罚。俞佳从那天起就摆明了合作的态度。上课背着手坐的溜直，装出认真听课的样子，从不说话。下课不管有没有感觉都跑一趟厕所，省得真的在课堂上憋不住了又被朱老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准时上学，不迟到。所以什么“站着听课”啊，“到走廊上站着去”啊，“到教室后头面壁去”啊，“到操场上跑一圈”啊，这种惩罚跟俞佳是沾不上边的。 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朱老师开始在俞佳交上来的作业本里，找茬。 “这个字儿写的模糊了！” “这道题写歪了！” “写的太轻了看不清楚！” “写的太重了脏乎乎的！” …… 各式各样的借口随之而来的是各式各样的惩罚。才学到第三课俞佳就已经被罚抄全本的生字生词了。一个字抄一页，一天得抄三，四本田字格。有一个字写得不清楚的还要打回来重新抄。 被惩罚的倒不只是俞佳一个人，一年四班每天站着上课的就乌泱乌泱的一大群人，有时候比坐着的都多，一时间谓为奇观。 仔细一看站着的都是那些家里条件不好，估计是没送过礼的。像夏小迪，刘晓，杨雪这样家里条件不错，家长又会做人的乖巧的女孩子，从来都是被表扬的。朱老师心情好了一天得表扬个七八次。 而俞佳的同桌，小白脸顾宽，他爸好象是钢厂的一个小领导，朱老师的爱人就归他管。所以就算这孩子上课说话，下课打闹，大声喧哗，欺负同学，也从来没受到过一点儿惩罚。朱老师甚至还有一次夸奖他说：“顾宽长得啊，一看就像知识分子家庭的，有教养！” 俞佳对于朱老师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行为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俞佳因为不想站着上课每天就算拼了命也都要把作业加惩罚都写完。短短的几天右手食指上就起了薄薄的茧子。 王丽萍心疼闺女还抱怨说：“你们作业怎么这么多啊！你们老师一看就不会教！” 俞佳心想：还好意思说，都是你害得！ 第二十九章 不正之风爱攀比 一九九一之二十五 俞佳刚开始觉出王丽萍不对劲儿，是因为一件小事儿。 星期三的下午俞佳不用上学，俞红宇也回来得早。爷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着吃饭。 王丽萍在厨房忙活的差不多了，大声朝着屋里喊让爷俩摆桌子。 俞红宇和俞佳也自然而然的，都装作没听见。 这是俞佳家里的一个传统。 王丽萍喊他们爷俩干什么，爷俩都装听不见的一动不动。然后王丽萍就会冲过来骂两句：“招人烦！”“损样儿！”“没长手啊！”“小/老王八犊子！”之类的，再自己把活给干了。 时间长了这一套业务大家都很熟练了。俞佳和俞红宇像是屁股沾在了沙发上一样。纹丝不动。 过了一会儿王丽萍进了屋看见爷俩甩手掌柜一样，盯着电视看，自然是要发作的。 可发作的方式跟以往不同，她把手里带进来的抹布甩到茶几上，一跺脚一扭腰，说了声：“讨厌！” 直把俞佳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再抬头看俞红宇，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在问：刚才发生了啥！ 于是俞佳长了个心眼，仔细观察了几天，还真被她发现了不少上一世没有这一世新添的王丽萍的“小毛病”。 第一，爱“撒娇”。 具体表现为说话拉长音儿，还偶尔夹杂一些肉麻的词。会对着俞佳说：“丫啊丫啊啊，给妈妈倒杯水～。”也会跟俞红宇邀功似的欢欣雀跃的：“我今天做的菜，可呃呃好吃了！” 好在这项“小毛病”只针对自己家里这俩人，只要是有第三个人在场，哪怕是王丽萍的亲妈许春燕，王丽萍也立马恢复到一本正经的样子。倒也不至于造成什么困扰。 而且就算是俞佳上一世没见过也无福经历过，她也觉得普通人家的感情不错的两口子，可能私底下就是这个样子的。 第二，爱搭话。 俞佳的记忆里，上一世的王丽萍，不论是谁提起来，都说她“有深沉”。说白了就是不愿意讲话，不跟人交际。俞佳知道那是因为心里自卑，导致了王丽萍的内向和沉默。 现在可是大不同了。俞佳每天放学出来都能看见王丽萍脸上带着笑，声音轻快的跟同样也是来接孩子的家长招呼，内容是五花八门的啥都有，打招呼的对象也每天都不一样。 “……孩子出来了，我先走啦。” “……明天给你带来！” “……就在站前包子铺的胡同里，好找，要不哪天我带你去！” “……大姨，明天你再教我怎么汲酸菜哈！” ………… 还会在回家的路上跟坐在自行车后座的俞佳讲八卦。 “刚才那个是薛家齐的姥姥，那薛家齐是三班的，你认识不？老太太人可好了，还要教我下大酱呢” “夏小迪的妈啊，一看就是个大小姐，啥也不会做！要不明天我给她带一块我腌的疙瘩咸菜？” “赵阳他们班有个家长，看好我上回穿的小衫了，让我带她去量尺呢。” “你们班阎焱他爸妈离婚了，他妈带着他挺可怜的。” ………… 这才几天的功夫，王丽萍叫得出来的学生名字，比俞佳认识的都多。 俞佳看着王丽萍蹬车的背影，心里想起了TVB的经典台词：“你开心就好……” 第三，爱打扮。 这一点倒是无可厚非的。 作为一个裁缝，要是成天破衣烂衫，不修边幅的话，哪会有生意找上门呢。 虽说是份副业，也没个正经店面，但可以看得出，王丽萍对于这一份“事业”，是十分的热爱的。 再加上正当年的女人，哪能不爱美。现在多多少少也算是有点条件了，穿的好还能招揽生意。王丽萍每天的精神头除了伺候俞佳和俞红宇爷俩，就都放在怎么设计新款式上了。 之前的鱼尾裙因为即将过季了，只是收到了几声口头赞扬，并没有实际的订单。最近新鲜出炉的秋装新款--蝙蝠袖衬衫，因为刚好可以搭配时下正流行的紧身踩脚体操裤，很是红火了一阵。王丽萍和杨秀梅已经收到了六份订单，其中还有一单加急的。 王丽萍忙起来脚下呼呼生风，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得意劲儿。 俞佳觉得真正把王丽萍打扮起来了的，不是她设计出来的那些衣服，而是那些衣服给予她的那份儿自信。 第四，爱攀比。 这才是真让俞佳觉得头疼的一点。 王丽萍不跟人比吃，不跟人比穿，但凡是涉及到俞佳的事儿，不管好的坏的，她都非要带上个参照物不可。 “俞佳你们班作业怎么这么多啊，我听赵阳妈说，赵阳他们班可不这样。” （还不都是你害的！） “哎呀我们俞佳字儿写得可真好看，比刘蕾强多了！” （你看过人家刘蕾写字儿么，再说刘蕾才上学前班，有什么好比的！） “他爸你看俞佳是不是又长高了，俞佳他们班比他高的小男孩都少！” （先长有啥好的，我上一世不就是小学毕业了再没长过个儿么！） “看我们俞佳长得多白！还白里透红的。夏小迪也白，可她那个白不健康，不正常！” （夏小迪跑起来嗖嗖的，跟兔子似的，比我可快多了！哪不健康了！） ………… 俞佳当然不能当面反驳她，只有背后默默的吐槽加上火。 这才一年级，就这么有的没的乱比一通！往后还不得逼着我考双百，拿第一，当班干部，考名牌大学啊！那我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俞佳心里的草泥马又开始奔腾而过了。 王丽萍这股子不对劲儿的苗头，也被周末来串门的韩菱，给发现了。 韩菱一进门，看见小姑子笑容满面的迎过来也是挺乐。之前她多怕王丽萍家里就这么一直走了下坡路，作为大哥的王立国自然不能不管，说到底还不是她的累赘。 如今这不到一年，小姑子家里过得眼见着是越来越好，人也开朗了起来。韩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更没少在王立国面前夸她这个小姑子。王丽萍给王立国在媳妇面前争了脸，王立国这个哥哥自然也挺乐呵。 可这天听着王丽萍热情的跟王旭搭着话，内容可就让韩菱有点高兴不起来了。 第三十章 得罪人不偿命 一九九一之二十六 韩菱对王丽萍这个小姑子另眼相看，还有另一个原因。王旭小时候，是王丽萍给带大的。 当时王旭刚满一岁，王立国接到任务要去省城借调一年。 韩菱作为娘家最小的姑娘，娘家妈的岁数，带孩子是带不动了。哥哥姐姐又各忙各的，自己家里都顾不过来。 韩菱的老婆婆，王丽萍的亲妈，当时为了自己嫁到镇上的大闺女王丽雅家刚出生的外孙子，跑到乡下去伺候月子。 偏又赶上韩菱事业“上升期”，单位一天都离不开人。 眼看着韩菱就要放弃好好表现就能调到文化局的大好机会的时候，是小姑子王丽萍把去钢厂上班的机会让给了弟弟王立兴，带了两件换洗衣服就住到了她家里。 王旭有一次高烧到四十度，是王丽萍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两个晚上，一遍一遍的用酒精给王旭擦身才降得温。 这一照顾就是两年，也正是这两年在王立国韩菱两口子的工作当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眼看着就要升办公室主任的韩菱，这头衔里也有王丽萍的功劳。 所以王旭这孩子，从小就跟这个二姑特别亲。俞佳还记得上一世里，俞红宇下岗后的第一个春节，买断工龄的钱被俞红宇拿去“投资”被人骗的一分不剩，还借了不少债。王丽萍没办法，去大哥家借点钱好过年。被怒其不争的王立国赶了出来，还是王旭拿攒了多年的压岁钱出来，给王丽萍解了围。 而当后来，俞红宇再也没有振作起来好好过日子，王丽萍三天两头的去举债维持生活的时候，王旭便渐渐的跟二姑一家疏远了。 如今的王旭，还是个眼睛黑亮黑亮的小小少年。看着二姑忙活着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零食都拿出来堆到他面前的时候，眼睛就更亮了。却还是探寻的看了韩菱一眼，得到了韩菱的点头默许才开心的吃了起来。 王丽萍也是真心稀罕这个外甥，又有些急于想要“炫耀”自己家的新晋小学生的学校生活，话匣子一开可就停不住了。 “王旭，学校咋样啊？” 王旭就读的正是让朱老师心心念念的“好人家的孩子上的学校”— 第九小学。 王旭一边剥花生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挺好的。” “你们老师对你好不？” “好！”王旭他爸是公安局局长，他妈是文化局副主任，老师能对他不好就出鬼了。 问够了废话，王丽萍终于要切入正题了：“你在你们班排第几呀？” 王旭顿了一下，喝了口汽水：“上次考试没排名次。” 王丽萍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还是客套了一句：“俞佳要是能赶上她小哥哥，我就知足啦。” 连在旁边猛赶作业的俞佳都能听出来，王丽萍这话奉承的多牵强。果然不出意料的，韩菱脸色有些变了。 对于韩菱这种相貌平平的姑娘，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眼看着哥哥姐姐都一个比一个出息，小时候因为压力是很吃过一些苦的。 好在虽然成绩一般，韩菱因为情商极高，在出社会之后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尤其是嫁了个潜力股，又头胎就生了个男孩，这几年韩菱在娘家才渐渐抬得起头来。 王旭出生之后，韩菱也曾经一度一门心思的“望子成龙”过。无奈基因是个强大的东西，当年的差生王立国和中等生韩菱，是怎么也生不出个“学霸”来的。 韩菱也想过各种办法，最后把孩子和大人逼得都挺痛苦，也就放弃了。再后来看看自己家的“精英”哥哥姐姐先后在工作和婚姻中都出了那么一些虽说不大，却都挺闹心的问题。倒是最资质平平的自己过得最舒心顺当。韩菱也慢慢体会出了，平平安安的，家庭和睦才是福气，也就释然了。 释然归释然，学习成绩这个问题，就和王旭的身高一起，是韩菱心里，不能碰的两根刺儿。 王丽萍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出尽百宝的想让嫂子看看自己把孩子养的多好。 招呼低头拼命抄生字的俞佳：“丫丫，来，让舅妈看看你字写得咋样！” 俞佳只能配合的停下笔，把田字格本递过来了。 “舅妈看看，哎呀写得不错！比你哥强！你哥都五年级了，字写的还像狗扒拉的！”韩菱虽然心里不乐意，毕竟是场面上的人，还是热情的盛赞了俞佳一番。 听她这么一说，王丽萍心里更是乐得开出花来：“好啥呀，这不都是练出来的。她们老师啊，小年轻的。作业留得可多了，有一天写到大晚上九点来钟还没写完！我看我还得再去跟她说一声，这么写给孩子累坏了！这些字儿俞佳早就会写了，根本不用抄这么多……” 王丽萍还在滔滔不绝个没完，韩菱看看俞佳写字写得通红的手指头，再翻翻这一本快写完了的田字格，问了个关键的问题：“丫丫，你们老师是给谁都留这么多作业么？” 真是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俞佳只能低声回答：“不是。” 夸女儿夸的满脸放光的王丽萍一听这种回答，也愣住了：“啥意思？那给别人留得，比你多还是比你少啊？” “有多的，也有少的，啥样都有。” “这老师咋还看人下菜碟呢？给谁留得少啊？”王丽萍这才觉出来自己刚才明里暗里的，说的有些过了。也有点下不来台，难道俞佳不是好学生么！ “夏小迪和杨雪他们都少，有时候都没有作业。” “那你为啥作业这么多啊！”王丽萍有些急了。这么多天了，她竟然都没想到要问问，这么多作业是不是正常的。 “老师总说我，字写得小，看不清……”俞佳知道这是该示弱的时候，说话声越来越小，眼圈也有些红了。“但是我就是作业多，我不用罚站……” 有经验的韩菱听出了这里的猫腻，开口问道：“那你们老师是一开始就这样么？” “不是……我妈上回去学校之后……就这样了……” 韩菱再一想王丽萍刚才“叫嚣”着要再去跟老师“说说”，就知道这第一次王丽萍肯定是把老师给得罪了。 俞佳本来是想作业多就多，忍忍就过去了。家里目前这个情况，实在是不想再添加“给老师送礼”这份负担。 可是看样子王丽萍以为自己上次做的很对不说，万一真要再去找朱老师理论理论，俞佳说不定就得“去操场上跑一圈”，然后“站着上课”了。 索性就把话说开了：“老师上课还不提问我，说你妈不让我管你。” 王丽萍再傻也听出来，老师是给孩子穿小鞋呢，自己办了傻事儿了！一下子没了主意，麻爪了。 再也没了炫耀的意思，蔫头蔫脑的转向韩菱求助：“嫂子啊，这可咋整啊！” 第三十一章 我妈不要我 一九九一之二十七 在韩菱的教导下，王丽萍终于明白了：虽然有无私奉献，品德高尚的好老师，但是自家孩子没摊上。对于朱老师，你想让她对孩子好，你就得先对她示好！ 对于如何“示好”，王丽萍和俞红宇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俞红宇也很惊讶王丽萍还敢去明目张胆的跟朱老师叫嚣“你不用管她”！并且鉴于王丽萍说啥都不肯去低头服软，俞红宇只能很不情愿的替她善后。 于是三天之后，朱老师在早自习之前见到了俞佳的另外一位家长。 俞红宇带着托熟人从肉联厂买的三斤栆肠和小岑用内部价搞到的一条毛巾被，笑呵呵的不着痕迹的帮朱老师送到了办公室里。 对于之前王丽萍来过的那件事儿，俞红宇一个字都没提。只是很委婉的表示了孩子最近作业有点多，知道老师要求的严是对孩子好，他来代表俞佳表示感谢。一旦孩子因为作业写到太晚，睡眠不足上课睡着了的话，还希望朱老师照顾照顾，帮忙提醒一声。 俞红宇手里的两兜子东西已经让朱老师心情愉悦了，更不用提俞红宇干净清朗的笑容让朱翠觉得如沐春风。两人在朱翠的办公室里就俞佳的学习问题相谈甚欢，最后还是俞红宇借口上班要迟到了，结束了这次友好又亲切的会面。 临走时还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我就在东头的农机公司上班，朱老师你家要是有亲戚需要点化肥，良种啥的，你就说一声哈！“ 朱老师很震惊：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两口子，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俞红宇的这次“示好”，成效既快速又显著。 当天朱老师就批评了追着俞佳屁股后边叫外号的几个小男孩，在他们被罚站了一节课之后，“厕所妹”这个称呼几乎就在班级里绝迹了。 从那天起俞佳的家庭作业也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一个礼拜之后的班会上，朱老师宣布俞佳接替沈小燕上任第四组的小组长。负责收家庭作业和维持课堂秩序。 俞佳顿时觉得俞红宇这次示好的效果有些矫枉过正了。她实在不想跟这些小豆丁有任何课下的交集。不过俞红宇的“人格魅力”实在不容小觑。在朱老师连续两周对俞佳找到点小屁事儿就热情表扬一番的盛赞之下，夏小迪和杨雪这对班级里的“小红人儿”开始在课间找俞佳一起上厕所了。 与俞佳的“春风得意”不同，俞红宇最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了。 农机公司的对口单位，县土地局有个科室空了个位置出来，关厂长很希望能借此机会提拔提拔俞红宇。毕竟一个司机留在身边太长时间，虽说用着舒心，但也的确是个隐患。 可要办成这件事儿，需要走礼。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想要方方面面都打点明白，少说也得花个千八百的。但是一旦能够调到局里，这一辈子可就稳端铁饭碗，什么都不用愁了。 但现实是残酷的，俞佳的手术用掉了所有积蓄不说，目前家里的外债，还很沉重。想了一圈想破头也没有地方可以再借钱出来的俞红宇，十分不情愿的只能回家求救。 结局，当然是被一口拒绝了。 俞红宇震惊的发现，俞佳做手术的时候选择三缄其口捂紧了钱袋子的徐桂琴老两口，不知道哪来的积蓄，加上大闺女家里给补贴的，买了套商品房，就在很靠近市中心的地段，两室一厅。 而徐桂琴打发俞红宇的原话是：“咱家里哪有那个能耐啊！丽萍大哥家不是有钱么，你去找他给你办事儿呗！” 不止如此，徐桂琴还喜气洋洋的“通知”俞红宇，红兵媳妇下个月就要生了，找人看了肯定是个男孩，到时候让俞红宇开车帮着送医院。并且，孩子生下来了，就要把红兵三口人一起接到新楼里住。 就这样，红亮接了班，红兵住新房，而自己这个大儿子，就毛都没捞着一根儿！ 俞红宇的心，彻底凉了。 关厂长知道了也很惋惜，只有把机会让给了供销的小刘。琢磨着俞红宇再给他开个一年车，就调到采购去当个科长也是好的。 俞红宇不情愿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得知小刘调走的当天晚上，俞红宇喝多了。躺在沙发上不停的嚎，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没人要我，我妈不要我……没人要我……” 王丽萍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猜出了个大概。毕竟结婚这么多年了，俞红宇在他家里从来只有吃亏的份儿。 她破天荒的没有因为俞红宇发酒疯而生气。看着沙发上紧皱眉头，痛苦挣扎的俞红宇，只觉得心疼和可怜。 俞红宇凌晨四点从沙发上醒来，头痛欲裂。 不出意料的，在茶几上发现了一杯凉了的麦乳精和一杯浓茶水。这已经成为俞红宇喝醉后俞佳表现贴心的固定方式。 可这次俞红宇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觉得高兴。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俞佳是个男孩，那么徐桂琴是不是就会对自己这个小家好一点…… 如果俞佳没有生病，那自己是不是就能顺利去土地局上班…… 如果，如果压根就没有这个孩子…… 已过而立之年的俞红宇，第一次对“结婚生子”这件事，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觉得，他被这种世俗的舆论，给欺骗了。所谓的和睦家庭，幸福生活什么的，都是虚无的泡影，也许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无尽的束缚，转而麻木。 这次调转工作的事情，从头到尾，俞红宇都没有跟家里提起。王丽萍和俞佳对此事一无所知。而娘俩看在眼里的，是俞红宇迅速的消沉了下去。 一天三餐还是照样吃，可人却似乎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眼看天气转凉，日子还需要过下去。 俞佳的毛裤许春燕早已经打好了。这个周末王丽萍正开始准备给俞佳做冬天穿的厚棉裤时，“稀客”黄桂芝带着大板牙来串门了。 第三十二章 只有大神靠得住 一九九一之二十八 俞佳的二婶黄桂芝是个彻头彻尾的封建迷信活动爱好者。 找对象之前，要先去算一算。 哪天结婚，得算一算。 怀孩子的日子，找人算一算。 孩子生下来，叫啥名字得算一算。 ………… 一开始俞红亮看媳妇神神叨叨的，心里也烦，说过她两次。 无奈这个媳妇平时虽说不那么勤快，但也挑不出没别的大毛病。对公婆算孝顺，妯娌之间也和睦。偶尔犯了错，你说一句，她也低着头红着脸虚心接受。 唯独在封建迷信活动这种事儿上，可是说不得。何况黄桂芝心里有底气，俞红亮一说她，她就理直气壮的回嘴： “要不是我去算的，你能接了老头子的班啊！” “要不是我去算的，你能评上先进啊！” 这么一来俞红亮也就没话说了。 而且三个月前阀门厂分楼的时候，俞红亮这个党员加先进生产者，竟然“发扬精神”，把最后一个名额让给了工伤瘸了一条腿，又上有老下有小的老黄大哥。于是俞洪亮三口人到现在都没住上阀门厂的家属楼，还跟徐桂琴他们一起住在大院里。 黄桂芝没想到自己算来算去没算出来自己家男人是个缺心眼儿的。气了好久。具体表现就是孩子也不带了，饭也不做了。家里什么事儿都一甩手交给老婆婆，每天从一睁眼就是倚在沙发上看电视，任你怎么说怎么骂我都稳坐泰山，纹丝不动。 直到那天俞红宇回家求援，黄桂芝才无意中偷听到原来老两口买了商品房要搬出去住了，还要带着老三两口子。心里一合计家里那个缺心眼儿的肯定早知道了不告诉自己。黄桂芝一股火直冲头顶，顿时悟了！婆家靠不住！男人靠不住！只有大神靠得住！ 俞红亮看她不再成天就跟沙发亲，而是天一亮就出门天擦黑才回来。一问就说回娘家了，串亲戚了，你也说不出啥来。可心里总归是毛毛的。 又一想当初俞佳查出来生病的时候，自己还可怜过大哥，觉得肯定是王丽萍这个大嫂身体不好，生的孩子有问题，连累了大哥这一辈子算完了。自己家里是个男孩不说，还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觉得自己命挺好的。 没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大嫂把自己那个小家整理的井井有条，日子也算蒸蒸日上。再反观自己家里怎么莫名其妙就乌烟瘴气的，真是一年河东一年河西啊！ 再说黄桂芝，平时谨小慎微的人，多说一个字儿都要斟酌半天。可一旦碰上算命啊，请神之类的事儿，那可真是滔滔不绝，啥都敢说。 这天到了俞佳家里，凳子还没坐热呢，第一句话就是：“嫂子，我去算了，她奶家的新房，不是谁都能住的！” 一边俞红宇正因为这些破事儿心里难受上火呢，一听她开口这句话，连招呼都没打就躲出门，跑到一楼独居的王大爷家里下象棋躲清静去了。 王丽萍也不愿意让孩子们听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儿，何况这一句话里，信息量太大，什么新房？我怎么没听说过！于是打发俞佳带着俞航去小卖店买东西去了。 俞航倒是挺高兴，支着大板牙：“小丫，你家楼下小卖店都有啥好吃的？” 俞佳这边可是心急如焚的，这么精彩的八卦，怎么能轻易错过，于是拉着俞航走的飞快：“到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小卖店里俞航又上来了那股贪心劲儿，看什么都想买！王丽萍给的两块钱，明显不够用，于是默默唧唧的挑个没完！ 俞佳心急如焚的，只能一狠心一拍大腿，决定装把土豪大出血一次，拿出自己偷摸攒的五块钱：“买！买！都买！” 王丽萍没想到俩孩子回来的这么快，赶紧转移话题：“她二婶你看看，给俞佳做棉裤这块小花布好看不？” “哎呀你可真讲究，在里边穿的棉裤你还给用新布啊？小航的棉裤我都是用他爸衬裤给毁的！” 又不屈不挠的：“嫂子你还不知道呢啊，她奶家的新房，我都偷偷去看过了，就在汇林路上，新盖起来的，可好了！” 王丽萍无奈，只能一边絮棉花一边搭腔：“是嘛。” “可不么，老两口还是有钱！我问红亮了，红亮说是大姐给拿的钱，我咋那么不信呢！大姐夫就算有钱，那还不是人家大姐夫家里的，就不可能贴补老丈人家那么多！” 王丽萍一听也挺生气的，俞佳做手术的时候，就只有老俞头拿私房钱给贴补了点。徐桂琴可是一门心思哭穷的！ “还说要把老三两口子接过去一起住！你家俞佳生病的时候，咋没见这么大方！” 王丽萍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是也不想让黄桂芝在孩子面前直截了当的说这些事儿，虽说是小孩，可已经到了什么都能听懂点的年纪了。于是连忙打岔：“哎呀，不说这个了！” 黄桂芝一看王丽萍不配合，有点着急了：“大嫂，你别不信，我真去算了！人家大神说了，老三两口子命轻，住不了！咱家就我大哥命重！应该是我大哥去住新房！” 王丽萍再傻也听出来了，她二婶这是想拿自己当枪使，让自己去老婆婆家里闹去。 王丽萍这个人，本质上挺怂的。要不然也不能上一世被俞红宇欺负成那个样子还忍气吞声。只要不涉及到俞佳的问题，她都会选择息事宁人。让她去和老婆婆明面上撕破脸，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次新房的分配问题，王丽萍听了之后，虽然也有震惊，愤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认命般的感慨。同时她也理解了俞红宇这么多天来的消沉的原因。 对于婆家的偏心问题，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实在是“没处说理去”！老两口就算是明摆着偏心老三家里，又能怎么样呢。真的去闹了，怕是还要落下个“泼妇”“不孝”的名声。 王丽萍觉得，这事儿就是为了俞红宇，她也不能去争。更何况要是跟徐桂琴一起住，那新房还不如自己住的破房子呢。 心里有了主意嘴上就有了章程：“俺们家老大，也该让着小的。” 表明了态度就再也不开口了。 黄桂芝的计划，其实都是她心里一头热想当然的。她以为只要来大嫂家里一说，再扯上俞佳做手术老两口没拿钱的事儿，大嫂肯定会翻脸，要去老婆婆家争这新房的使用权。 到时候她再给老三家里送信，两家争吵起来，最好再给老头老太太气个好歹的，这样老太太一生气，就想起来自己家的好了，就能让“最省心”的自己家一起去住新楼了。 可这第一步，就没达成。黄桂芝不气馁，转而使用B计划。 拉着俞航马不停蹄的就去了张亚丽家里。 要说老两口想让老三家跟着一起住新房，其实也算是师出有名的。俞红兵现在还跟着媳妇住在媳妇家的西跨院里。 张亚丽的娘家妈正在伺候怀孕的闺女，看张亚丽婆家来人了，也是挺热情的，好吃好喝都端出来给俞航打牙祭。 可一听黄桂芝越说话越不着调，还说给张亚丽肚子里的那个也算了一卦，说和新房位置相冲。张亚丽的娘家妈可就不客气的往外赶人了。 老太太膀大腰圆的手劲儿特别大，一手推着黄桂芝一手拎着俞航就把娘俩送出了院门：“俺家亚丽这怀着呢，不能听这些鬼呀神呀的，等生完了你再来串门哈！” 俞航正美美的嚼弹性巧克力呢，就让老太太给送了出来。不乐意的抬脚就踢他妈：“我要吃巧克力我要吃巧克力！” “吃啥巧克力啊！想住新楼不！” “想！” “想住就听话，妈带你住新楼！” 第三十三章 谢谢你分享厕所 一九九一之二十九 俞佳觉得，夏小迪对自己，有些好的过了头。 夏小迪长得白，白炽灯一样的白，白得连太阳穴附近的青色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头发和眉毛的颜色都淡淡的，长头发梳成一个马尾辫。走起路来在脑后摇来摇去。 家里总是给她穿白色粉色淡蓝色的衣服，在一群每天穿校服将就着上学的灰涂涂的小豆丁当中，要多显眼就多显眼。 夏小迪的爸爸夏轸南长得一表人才不说，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财政局的办公室主任，假以时日必是前途不可限量。 夏小迪的外公是县高中的副校长，妈妈吴小云出身书香门第，长得更是盛开的花一样。结了婚之后就安心在家里做个贤妻良母支持丈夫的工作。 夏轸南宠媳妇宠孩子，可真是宠的没边儿，就因为吴小云说什么都要挨着娘家，放着财政局的新楼不去住，三口人现在还住在县高中的家属楼里。也正是因为这样，“好苗子”夏小迪才屈尊降贵的就读了都是工人子弟的第十小学。 “大小姐”夏小迪出生于这样的家庭里，自然少不了一些“娇骄”之气。 像所有“大小姐”一样，她要给自己找个丫鬟！ 既然是丫鬟，就不能比自己长得漂亮。这个不用担心，夏小迪环顾四周觉得班里就没人比她更漂亮了。再来呢，层次也不能太低了。综合评定下来，在班委成员公布了之后，班长夏小迪和文艺委员杨雪成为了好朋友。 可时间长了，夏小迪有些受不了了。 家里开了两个饭馆的杨雪，从小见惯了各式人等。性格肖似其母，外向，甚至有些泼辣。讲话声若铜铃，走路虎虎生风。让从小接受“闺秀”式教育的夏小迪，颇有些看不惯。 渐渐的时间长了之后，杨雪竟然没能体会夏大小姐的初衷，还真当两人是朋友了。有时候甚至还让夏小迪帮忙递个东西跑个腿啥的。 这些夏小迪也就忍了，毕竟再去费心选个可心的丫鬟也不容易。可有一天，班里的淘小子杨力在背后拉了杨雪的辫子，杨雪回头就是“你妈*”三个字脱口而出。夏大小姐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心里就跟吃了八百个苍蝇一样恶心还吐不出来。 正巧此时朱老师在俞红宇的“人格魅力”，以及俞红宇为了朱老师乡下的舅舅家备下的两大袋子化肥和一包玉米良种的感染下，让俞佳在班里的地位急速攀升。夏小迪眼前一亮，发现了这个打扮的干净漂亮，不爱说话不抢风头的“丫鬟”的好人选。 于是有事儿没事儿都拉着俞佳一起，并找了个机会把赏给杨雪的自动铅笔香味橡皮都要了回来，俩人短暂的友谊彻底决裂了。 俞佳还不懂，怎么渐渐的来找自己上厕所的，就剩夏小迪一个人了。 “杨雪呢？”俞佳问。 “她黑，不带她！咱俩白，咱俩一起走！” 俞佳哭笑不得，这算是啥理由啊！ 可矛盾总归还是有的。看一下俞佳每天的日程就知道了。 早自习俞佳从来都是踩着点来的，有时候王丽萍做早饭费点功夫的话可能还要迟到个三五分钟。 第一节下课时间俞佳作为小组长要负责收第四组的作业，然后交到学习委员相黎明的手里。 第二节下课后俞佳直冲操场上的厕所，解决了生理问题后去操场上上间操。 而第三节下课后俞佳还要再去一次厕所。 第四节课下课后俞佳就会直冲校门跟来接她的王丽萍回家。 中午美美的吃一顿后，下午还是踩点来。 然后每节课间还要去厕所…… 放学后就立马回家，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第十小学的厕所，位于操场的西南角，离东北角的教学楼隔了简直十万八千里。去一趟厕所回来，就只能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了。 问题出现了，她根本就没有和夏小迪一起玩的时间。经常是夏小迪从第一排刚站起来，想找俞佳来说说话，或是拉手去老师办公室反映些问题等等，回头一看俞佳已经从教室后门冲向厕所了。 所以夏小迪发现了，自从她和俞佳建立邦交之后，她每天的日程，似乎就变成了“陪俞佳上厕所”…… 夏小迪不高兴了，我一个堂堂大小姐竟然要跟丫鬟一起沦落成为“厕所妹”么！虽然这个外号已经没人叫了，可我一个女孩子一天往厕所跑八遍像什么样子！ 于是她斟酌一下，想好了针对俞佳的惩罚措施—不理她。 俞佳本就有些不胜其扰。夏小迪虽说软萌，可是凭什么去哪都让自己陪着啊。家里有个“少女心”的王丽萍，学校再来个“公主病”的夏小迪，还让不让人活了。 所以当夏小迪开始制裁她之后，她以为自己这么快就被解放了，还挺开心的。 可是苦了夏小迪。被“制裁”的俞佳，该吃吃该喝喝，下课就去厕所报道，活的潇洒自在。而身边没了丫鬟衬托的夏小迪活得形单影只，愈发觉得凄苦。再想转回头去找杨雪，伊人早已和刘晓李益飞何倩倩打得火热，四个人走到哪都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被“制裁”的三天后，俞佳就发现夏小迪又来乐颠颠的找她了。还大方的跟她分享了可以使用教学楼内教师用厕所的特权。 俞佳每次课间都要去厕所的习惯其实是由于之前被朱老师讽刺过造成的精神紧张，加上厕所实在是离教室太远，为了保证上课时间可以不用跑出去，才出此下策。 如今可以在教室对门不到十米的地方上厕所，精神放松下来，俞佳发现自己也跟正常小孩一样么，一天去个两三次厕所就可以了。于是心中也对夏小迪也涌出了一股淡淡的感激之情。 根本问题解决了，夏小迪和俞佳又快乐的恢复了邦交。只是交往中不知不觉的，夏小迪帮俞佳收几次作业啦，夏小迪帮俞佳擦黑板啦，做值日的时候夏小迪陪俞佳一起去打水扫地啦，这种貌似“体恤下属”的情况越来越多了起来。 夏小迪还做的甘之如饴。 俞佳心中做了个震惊的表情，难道我真的遗传了我爸的“人格魅力”？ 其实俞佳心里是暗暗佩服夏小迪的，虽然才七周岁的小孩子，绝对不会有这么多心眼在暗地里默默计划好。可她不知不觉中对付俞佳的这一套，绝对可以称为目标鲜明，驭人有术。 首先说夏小迪的目的，就是让俞佳给她当“丫鬟”。说白了就是走到哪都跟她在一起，多个衬托，又不会抢了她的风头。 而在执行过程中呢，她发现俞佳并不是好摆弄的，于是使出第一招，不哭不闹不挑明，一心对你冷暴力。 谁知道收效甚微，俞佳并没有扑上来抱大腿求复合。那就迅速放软身段，使用怀柔政策。不打大棒，只给甜枣。好啦，这下成功了。虽然说实质上是夏小迪帮着俞佳干了不少活跑了不少腿。可外人看来呢，俞佳这个相貌并不出众的安安静静的小组长，走到哪都不会比天之娇女，班长夏小迪更耀眼。夏小迪又得了个主动团结，帮助同学的好名声。 这一套，用在谈恋爱，收服男朋友上，同样适用！ 俞佳翻开心中的小笔记，默默的记下了。 第三十四章 袖手旁观也中枪 一九九一之三十 “迪佳”组合的迅速升温惹恼了一个人，俞佳的同桌小白脸顾宽。 俞佳自从当上这个小组长，才明白什么叫别拿村长不当干部。这么屁大点个官儿，要操的心正经不少呢！ 首先就是被替换下来的坐在第四排的沈小燕，怀恨在心，不但拒交作业，俞佳每次去找她都要享受好多个白眼。 等朱老师让各个组长报告谁没交作业的时候，沈小燕愤然起身告状：“老师俞佳下课不赶紧齐作业都要上课了还没齐到我这我就把作业交给相黎明了！” 沈小燕是个口齿伶俐的，一看就是告状专业户，说瞎话都不打草稿。俞佳心想明明是你下课就没影了上课才回来，我找你要你还瞪我……但是俞佳懒得分辨，就虚心的接受了朱老师的：“下次快点！”的教诲。 再就是坐在自己身后最后一排的“三不管学生”杨力和王刚。在老师不管，家长不管，同学也不管的情况下，这俩小男孩简直就是把差生俩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作业本早散架子了，字写得像鬼画符一样。杨力有一次还只交了一张纸上来。内容俞佳是没看懂，跟被扔到地上踩了一脚的效果差不多。 有了这俩拖后腿的，第四组的作业成绩永远末位。每次班会上朱老师都雷打不动的一句话：“希望第四组小组长帮助组员共同进步！” 对此俞佳心里表示我可没招儿，你是老师你来吧！ 但要说最让俞佳头疼的，还是自己这个同桌，小白脸顾宽。 这小子简直就是朱老师的心头肉。听说朱老师爱人的工作，以后的升迁，可都指望人家爸爸一句话呢。 小白脸呢，田字格交的挺积极的，字儿也写得不丑。可是一到收数学作业的时候，就间歇性的“忘了”，“丢了”，“找不着了”…… 俞佳还记得朱老师第一次得知没交作业的还有顾宽的时候，扯了下右嘴角嘶了一口气，摆出个牙疼的造型来。绞尽脑汁绞出来一句话：“他这次情况特殊，老师知道了！”说完还瞟了俞佳一眼。 内心三十多岁的俞佳一下就看懂了这个名为“你怎么那么不明白事儿”的眼神儿。 偏偏小四眼儿相黎明又特别的“铁面无私”，作业少了几份算得一清二楚，第二节下课雷打不动的要送到老师办公室去，想在他这儿走关系，根本是没门儿！ 左右为难的俞佳深感“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利用每天早自习的时间，开小灶单独检查顾宽的数学作业。赶上顾大爷没写的情况，就自己代笔迅速补齐。 几天之后顾宽就形成习惯了，早上来了先把算数本摆在俞佳桌子上。俞佳到教室后二话不说先抄一份数学作业。于是顾大爷就再也没有交不上作业的时候了。 这个变化让顾宽，相黎明和朱老师都表示非常满意。 然而，某天顾大爷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称王的自在小世界里，出现了一只叫夏小迪的捣蛋精！ 这就好比，你带着同桌出了城，吃着火锅还唱着歌，突然！没人帮你写数学作业了！ 自从有了教师专用厕所的使用权力，俞佳对夏小迪的感情迅速升温，有求必应，随叫随到。现在早自习的十分钟里，俞佳要帮夏小迪在黑板上写当天的课程表，再陪着夏小迪去老师办公室取第一节课用的教案教具。 说好了做彼此的天使呢！顾宽的算数作业本就孤单的沉寂在俞佳的课桌上，落得满满的都是心碎。 顾大爷没办法只能自己动手抄，不小心还写错了。拿橡皮一擦，黑乎乎一片。那糟心劲儿就别提了！ 第三节课下课，那只捣蛋精竟然还腆着脸乐呵呵的又过来了。 顾大爷从小跟着奶奶长大，被惯的无法无天。说话从来不考虑，说难听点就是挺少教的。惹了他心里不顺当，还想好？ 于是顾大爷对着夏小迪就吼：“你这个金！毛！狮！子！狗！别上我这来！” 全班瞬间静了一下，继而轰然大笑。 顾宽数学作业不会写，起外号可是挺形象。夏小迪淡色微卷的头发今天被扎成两个小辫子，垂在耳朵旁边可不正像狮子狗的耳朵么！ 然而俞佳可没有心思笑了，夏小迪哭出声的一刹那，朱老师走进来了。 三个人，都被叫进了老师办公室。 听着夏小迪抽噎着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我……下课了……去找……俞佳，顾宽……给我起外号……管……我叫……狮子狗！” 朱老师犯了难了，看着眼前的高富帅和白富美，可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俩祖宗哪个都得罪不起。 再看一眼跟着来的俞佳，心想怎么哪都有你！ 于是和颜悦色的对顾宽讲：“以后可不能再给同学起外号啦。” 又转过头川剧变脸一般的，严肃的冲着俞佳：“以后别让夏小迪过来找你！有事儿你不会去找她么！” 俞佳心里顿时脏话狂飙：这##……%……&amp;%%@的也是我的错！ 表面还是怯怯的回了一声：“知道了。”妥妥的演技派！ 当然高富帅和白富美也不是完全没良心。俩人也知道俞佳无辜被训了挺可怜的。第二天夏小迪就把一套十二色的彩色蜡笔贡献出来，让俞佳“随便用”。顾宽更是带了一书包的好吃的让俞佳“随便挑”。 俞佳不禁觉得，和土豪做朋友的日子，真爽！但她还是保持着“我吃了亏我不高兴”的表情三天之久，给这两个祸首脸色看看！ 于是夏小迪还是一如既往的帮着俞佳收作业，擦黑板，做值日，只是做得更主动更殷勤了。顾大爷也学乖了，会自己默不作声的把作业尽量抄完，实在赶不上了才会跟俞佳求助。而且在顾大爷一人一袋麦丽素的打赏之下，后排的杨力和王刚，也知道要把作业当回事儿了。虽说内容咋样不知道，起码交上来的作业本是个囫囵个儿的了。 俞佳真想跑到没人的地方大笑三声，学校生活还是蛮爽的嘛。 可是回到家里看见俞红宇那张没有精神的脸，俞佳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自从上次黄桂芝来家里神叨叨的演了一出戏后，王丽萍和俞佳也就都明白俞红宇为啥不高兴了。可咋劝呢，俩人又都没辙。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跟出身啊家庭啊相关的这种事儿啊，压根就没得劝。 王丽萍虽然也就是城市里普通百姓家庭出身，可许春燕和民办教师老王头俩人，别的优点没有，一碗水端平这件事儿上，可是让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从来不偏不倚，一是一二是二。所以王丽萍这个上有大哥大姐下有两个弟弟的二姑娘，在娘家的时候啊，可是一点气都没受过。甚至因为性格温和善良，做事儿稳妥，还挺受重视的。就连把接班的事儿让给王立兴，自己去大嫂家帮忙照顾孩子这件事儿，都是人家王丽萍自愿的！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儿还挺乐呵。 再说俞佳呢，虽说上辈子吃了不少苦，可是重生回来之后，不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也差不多了。而且就算有了指标，二胎也迟迟没有实现。家里就一个孩儿哪谈得上偏心呢。 如果是同样处境的人，感同身受的来跟俞红宇比一比谁更惨，也许俞红宇心里还能好受点。让王丽萍和俞佳俩人去跟俞红宇提这件事儿，那不是跟在人家面前显摆没啥区别么。俞红宇还不得被气个好歹的！ 其实这两日来啊，俞红宇也没有那么难受了。他逼着自己不想老两口家里的事儿，专注在自己的小三口之家上。 俞佳当上小组长啦，俞佳和夏小迪交朋友啦，俞佳作业越来越少啦，王丽萍给自己作了件厚棉裤啦，王丽萍给自己做了件衬衫穿啦……这种小家的温暖多多少少感染了他的。 只是心里那块冰，要捂化了，还得些日子呢。 第三十五章 黄大仙闹新房 一九九一之三十一 俞佳从大早上起来，左眼皮就砰砰砰狂跳。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想。 于是当王丽萍表示他们娘俩也该去新房露面了的时候，俞佳坚定的表示，要去学校先把教室里的花浇一遍。 “你这孩子，咋不早说呢！这眼瞅着都晚了！你奶又该在背后叨叨叨说我了！” “这周末轮到我浇花，我昨天放学时候忘了……” “那等从你奶家新房回来，再去！快穿衣服，把帽子戴上！” “不行，那花要死了咋办！” 王丽萍觉得小孩子又开始没事儿找事儿瞎闹了，也没管她，就接着把许春燕帮着绣好的两块装饰布装到包里，转身就要出门。 一看俞佳还站在那愣着没穿外套，把韩菱给的粉色毛线帽拿起来就要给俞佳往脑袋上戴。 俞佳左躲右躲没躲开，开始祭出杀手锏—放赖。 “我不戴这个破帽子，”俞佳把帽子往下一扯，就要往地上摔，权衡了一下还是甩到床上了。“卖菜的才戴这样帽子呢！” 王丽萍眼睛就立起来了，刚要发威，俞佳立马开始服软：“我要是不去……朱老师……下礼拜……又该找家长啦！” 王丽萍当然知道那花肯定死不了，可是看俞佳怕的那个样，也怪可怜的。再说真要是朱老师又找家长，自己家还得给朱老师上礼，又得大出血，叹了口气也就先带着俞佳去了趟学校。要说呀，一方面是惯着孩子，一方面呢，也实在是不想面对偏心的老两口，和他们那个新房！ 王丽萍坐在教室里，看着俞佳乐呵呵轻飘飘的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慢悠悠的把教室里窗台上摆的四盆君子兰都浇足了水，又等着水都渗出来后拿块抹布把窗台又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坐着干着急的王丽萍想起了赵阳妈说的一句话，觉得真是有道理：“这帮小崽子，爸妈的话从来不听，老师放个屁都得当圣旨！” 好容易忙活完了，俞佳乖乖的把“卖菜的”帽子戴到头上，坐上了王丽萍的自行车后座。 要说俞佳的预感也真是准，娘俩来的晚，还真是躲过了一场闹剧。 刚到新房楼底下，把自行车锁好，就看见俞红亮抱着满脸是血的俞航从楼梯口往外冲，后头跟着披头散发大呼小叫哭嚎着的黄桂芝。 王丽萍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去捂俞佳的眼。 俞佳从王丽萍的指缝里看见俞红宇和俞红兵也着急忙慌的跟着跑出来了。 俞红宇看见这娘俩来了，走过来，朝着王丽萍很不明显的笑了一下：“上楼吧，二楼二零一。” 上了二楼才看见，新房里站了不少人，老俞头的两个弟弟带着媳妇和儿子都来了，貌似上新楼的，老俞头在他们家老俞家里还是头一份儿。两个弟弟也都表示要过来长长眼。 怪异的是，屋里还有两个打扮的奇形怪状的人，和一个奇形怪状的神台。 王丽萍战战兢兢的领着俞佳进了门，先让俞佳跟二爷爷和三爷爷都礼貌的打了招呼，这才站到徐桂琴身边：“妈，这我妈给绣的两块布，你看搭在哪好？” 徐桂琴把两块装饰布拿到手里，虚脱一般的拉过王丽萍的手，倚在她身上：“好，好。” 然后，又长叹了一口气：“疯啦，都疯啦！” 要说黄桂芝，为了能住上新房，也真是出尽百宝。 自从在王丽萍和张亚丽家里都碰了软钉子，黄桂芝并没有气馁，继续虔诚的找大神求助。 徐桂琴特意找了个黄道吉日往新房里搬。说是搬家，其实家里的大件儿早都让俞红宇和俞红亮一点一点的先搬过去了。 所以当黄桂芝用偷偷从俞红亮那配的钥匙打开新房的门，放两个大仙儿进来了之后，看着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样子，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麻利的把神台搭好了，给大仙的“贡”也上完了，就等着人一来，就请神！ 春风街这边，俞红宇一大早就来帮俞红亮张罗，等着二叔三叔那边都来齐了，加上几个同来贺喜的老邻居，大家就一同出发了。 俞红亮也发现自己家媳妇带着孩子不见了，想着许是嫌人多，加上心理不舒坦躲回娘家去了。俞红亮想着，不过去就不过去吧，省得万一真跟我闹起来就不好看了。大不了晚上再去她娘家接！ 谁知道精彩的在后头呢，一大帮子人乌泱乌泱的开了新房的门，“埋伏”好的俩“大仙”伺机而动，拿着两把木剑就舞起来了！ 本来满面得意的徐桂琴一下傻了眼，下意识的就像关门不让后边的人进来。可她一个半大老太太哪敌得过想看热闹的热心群众，一个挤着一个，二十来口人不一会就全挤到了客厅里。 “大仙”拿着剑嘴里还念念有词，舞舞喳喳的一下往徐桂琴身上比划，一下又往俞红兵头顶比划！ 俞红亮再看看对面拉着俞航，虔诚的低着头不知道念叨什么的自己媳妇，还能不明白咋回事儿么！ 爆竹脾气的俞红亮大跨步上前分开俩大仙，一手揪过黄桂芝，一手推搡其中那个男“大仙”：“滚！都给我滚！” “哎呀妈呀你可不能碰大仙啊！大仙都说啦！这房子跟咱妈犯冲！小兵镇不住！得你来镇！”黄桂芝一边挣扎一边还不忘了大声嚎出演这么一出儿的目的！ 在场的人本来还画糊呢，听她这么一喊，都明白了是咋回事儿。黄桂芝的这点小算盘，招来了所有人的一致鄙夷。 邻居老胡家跟来的儿媳妇本来就跟黄桂芝有点不对付，一听她这话噗刺一声儿就笑出了声。 俞红亮又气又窘，觉得自己一辈子行得正坐的端，这点面子今天全让媳妇给丢尽了。扬起拳头就要打！ 一边呲着牙看热闹的俞航这才知道不好，扑过去抱住他爸大腿就要咬：“你敢打我妈，我打死你！” 俞红亮现在正是气头上，哪还管得上谁是谁！抬腿就把俞航给甩出去了。 这一甩，大板牙就被撞到了搭起来的神台上…… 然后，就是王丽萍和俞佳看到的那一幕。 俩“大仙”虽然收了黄桂芝的钱，还想趁乱讹一把，腆着脸问：“钱谁给结了啊？” 老俞头气得浑身直颤颤：“滚出去———————————————” 一声大喊，就捂着后脑勺堆了…… 第三十六章 竟然如愿以偿 一九九一之三十二 接下来的事儿，多半是俞佳从王丽萍两口子晚饭闲聊的时候，拼凑出来的了。 大板牙俞航没什么内伤，就是头上撞破了油皮，出血出得有点多。确定没有脑震荡之后，也就出院回家了。 老俞头就没那么幸运，高血压发作，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好在对于老俞头这种退休老技术骨干，因为还有返聘的可能性，厂里给的医疗补贴还是很高额的。住起院来也没什么压力。 而黄桂芝，还真的如愿以偿搬到新房了！ 说起俞红亮这个人，认识的无一不竖大拇指的。小伙长得一米八的个子，白白净净的，丹凤眼，特别帅气。好像全家的精华都集中在这一个人身上了。 又特别热心肠，谁家有个什么出力气的活，他绝对第一个撸胳膊挽袖子的自告奋勇去帮忙。接了老俞头的班之后，单位的人也都喜欢他。小伙子勤学苦干，年年都能评上先进生产者，给他介绍对象的，更是不计其数。 而俞红亮怎么就跟各方面都不出彩的黄桂芝结了婚，还要从俞红亮的初恋说起。 也不过就是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隔壁有个姑娘，叫小芳。这小芳呢，长得漂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只对着胡同里有名的帅哥俞红亮放电。这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能控制得了呢，俩人就自然而然的好上了。 眼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俩人都心意已定就等着领证办酒了，无奈有人棒打鸳鸯。 老李家自然不会让这金凤凰就白白跟了穷小子，托人在省城找关系，给小芳介绍了个二婚的有钱个体户。小芳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都没拗过家里势利的爸妈，最后也只能从了，在一个大雨天嫁到了省城。 那个雨天之后，俞红亮就很少笑了。 而有人来给说和的，一听说俞红亮是被退过亲的，姑娘家里也就多多少少都打了退堂鼓。最后到了老姑娘黄桂芝的家里，黄桂芝一眼就看中了照片里这个英俊青年。托媒人去提了一次之后，可就厚着脸皮找上门来，帮着准婆婆家洗衣服做饭收拾家了！ 而俞红亮看着黄桂芝那一双不那么灵动的大眼睛，似乎也找寻到了一点点小芳的影子。也就忽略了黄桂芝的龅牙和短腿，欣然接受了。 婚后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黄桂芝在婆家的地位总还不错。小两口很是过过一段甜蜜日子。 可现实是很残酷的，这么几年间，原来被服厂的小姐妹们，或靠着丈夫或靠着家里，陆陆续续都住上了楼房，自己和俞红亮还跟老婆婆家一起住在大院里，又想要面子又想要银子的黄桂芝，心里开始深深的不满。 俞航出院之后，回到家里的俞红亮，劈头盖脸的对着黄桂芝就是一巴掌！还想抬腿补一脚的时候，黄桂芝爆发了。 “俞红亮，你个王八蛋！你打我！你有什么脸打我！” 声音又利又尖，简直不像是人能发的出来的，俞红亮吓得一哆嗦，抬起的脚就放下了。 “我这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俞航么！”黄桂芝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诉。 “眼看着明年就要上学了，还在这个破院住，就只能去二小！二小啊！那都是什么人才去的地方啊！” 黄桂芝已然不顾形象，豪放的擤了鼻涕往地上一甩，“那都是外地人，二流子家庭的孩子啊，你儿子去了，不得让人欺负死啊！” 俞红亮沉默了，男人特有的粗心，让他忽略了这一点。 “俞佳今年都上学了！俞航就得等一年！十小也比二小强啊！”黄桂芝喘了一会儿，声音总算平静了。“大哥虽然没接上班，可是大姐夫给找的工作也挺好啊！还住家属楼呢！” 一提到家属楼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上次你们单位分房，你发扬**风格啊！要不咱们现在也住楼了，又暖和又干净！俞航气管不好，冬天一烧炕就有烟，有烟他就咳嗽，你都是死人啊你听不见啊！” 提起家属楼的事儿，俞红亮就更没话反驳了，伸出手把媳妇拉起来，扶到椅子上坐下了。 黄桂芝抬头恨恨的看着俞红亮的脸，恨不得给盯出两个窟窿来：“大嫂家里有她大哥帮着，张亚丽更是家里人个个都能耐！这不就是欺负我娘家没人么！” “那倒不是！”想想黄桂芝的爸妈都退休了，现在开了个收破烂的废品站。俞红亮的反驳也是挺无力的。 “怎么不是？张亚丽个小矮子，自己什么能耐没有，就能去人事局上班！每次来了我还得伺候她给她端茶倒水的！老太太看见她跟看见花儿了似的，有啥啊！不就是有个税务局的哥哥么！她们娘家都能耐，都有指望！” 想着想着悲从中来，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可像断了线一样的往下滴：“我们娘俩能指望谁啊，还不就能指望你一人儿么！” 俞红亮叹了口气，媳妇办下这些事儿，虽然手段被人不齿，可出发点全是为了自己这个小家。虽说是丢面子，可是真要成了，赚得可是实惠。 黄桂芝还在不依不饶的：“再说那张亚丽，生完孩子就搬新房，以后那新房还不都是他家的，是那个小崽子的！到头来咱们俞航能剩下啥！你个王八犊子，还打我！你打死我吧！我不活了！” 俞航坐在炕上看着他妈哭，也跟着嚎，冲着他爸没头没脑的大喊：“我要住新楼……我要住新楼……” 俞红亮彻底沉默了，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第一医院。 长这么大，俞红亮第一次服软，求人，求得还是自己亲爸亲妈。 他艰难的，分别从俞航的情况，自己小家的情况，张亚丽家里的情况三方面阐述了应该是自己家住新楼的原因。明明是理直气壮的事儿，在徐桂琴戏谑蔑视的眼神里，俞红亮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对于之前大哥俞红亮回家求助不成之后的绝望的冷脸，瞬间就理解了。 长长的静默后，还是老俞头开了口：“好！你们搬吧。我这天天头疼的，要是老三家新生的孩子天天哭，我也的确是受不了。”说完不顾徐桂琴的眼里的怒火，扭头就装睡了。 俞红亮顺着老爹给的台阶就下了，第二天带着欣喜若狂的黄桂芝和俞航，搬到了新房里。 第三十七章 因别人的祸得自己的福 一九九一之三十三 另一边得了消息的张亚丽，对这样的安排，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 徐桂琴说是稀罕她，偏向他们家，但是对这个老婆婆不地道的本质，张亚丽还是多少有了解的。真要是住到一块了，久而久之也够她喝一壶的。 但怎么可能不生气呢！自己还大着肚子，莫名其妙的就被搅到这场烂戏里，没吃到鱼还惹一身腥！老婆婆家反反复复的，让自己在娘家也多少有些没脸儿！于是就算是徐桂琴上门来赔礼道歉说了一筐好话，她还是借着自己要生了的借口，说啥都不去医院看老俞头。等徐桂琴一出门，就哭闹着要挟俞红兵也不许去。 俞红兵本来就气的不行，他一个大老爷们自然不愿意总跟媳妇家住一起。之前借给他们住的税务局家属楼还被张亚丽大嫂家里来的农村亲戚霸占了。眼看着张亚丽生下来了就还得在这西跨院里住，心里真是一万个不乐意！自然而然的应声了张亚丽：“医院那边！我肯定不去！” 闹到最后黄桂芝在家里照顾俞航，张亚丽放了话了不来医院。俞红梅一家三口出门公款旅游去了，搬家之前就走了，压根回不来。送饭的任务，就落到了王丽萍一个人头上。 对于伺候老公公吃病号饭这件事儿，王丽萍是没有怨言的。和徐桂琴不同，老俞头虽然平时懦弱了点，关键时候还真为她说过话！俞佳手术的时候还偷偷的补贴过他们家。所以这饭食上，就不厌其烦的往精了做，往补了做。还托小岑帮忙买了个价格不菲的保温饭盒，为了老俞头能吃上口热乎的。 一个礼拜下来，徐桂琴看王丽萍的眼神儿都变了。之前害王丽萍流产之后，她都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了。没想到这大儿媳妇不计前嫌，尽心尽力的伺候着给做好吃的。加上去年王立国升了局长，王丽萍家里也不再是一家白丁了。徐桂琴心里，开始觉得，大儿媳妇似乎也不错。 所以王丽萍来送饭的时候，也知道嘘寒问暖了。俞红宇晚上来替班陪床的时候，也能从他妈那里听到两句好话了。 而让俞佳最高兴的，是俞红宇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不再低头冷脸唉声叹气了，反倒比之前更开朗了起来。 俞红宇心里想着，虽然这围绕新房的一场闹剧，跟自己看似完全没关系。可他却觉着，自己才是最大的受益人！ 要不是闹出这一场，自己心里的结能解开么！ 要不是闹出这一场，自己能意识到媳妇是多么善解人意难能可贵么！ 要不是闹出这一场，老两口能对王丽萍有所改观么！ 要不是闹出这一场，街坊邻居医生护士能都从早到晚的称赞老俞家就老大最孝顺么！ ……………… 虽然表面上还一本正经的，可这白天上班晚上陪床的时候，大伙对他们两口子的交口称赞，背地里让俞红宇笑得嘴都咧大了！ 在家里更是天天唱小曲，吃白菜豆腐都觉得香。 俞佳甚至还听到吃饭的时候俞红宇小声的跟王丽萍说：“老两口就是活该！”一脸的幸灾乐祸！ 对此王丽萍的评价是：“说什么胡话，越活越回去了！” 王丽萍也有些因祸得福的喜悦。祸是别人的祸，福可是自己的福！前天徐桂琴还拿了三十块钱给王丽萍，说是这么多年老俞头吃的东西也不便宜，也不能都让王丽萍出。王丽萍装模作样的推脱了两下，欣然收下了。这可是结婚以来第二次从老太太手里拿出钱来啊！第一次还是自己流产时，血一样的代价得到的。 俞红宇还说徐桂琴因为不满黄桂芝，要把家里的缝纫机搬到王丽萍这来呢！“给谁用也不给那个疯子用！”俞红宇还学了徐桂琴的原话，学得惟妙惟肖的。 王丽萍嘴上说着：“咱不占那个便宜！”心里却还是生出了一丝丝的向往。 虽说这天眼见着冷了，是淡季，可是来年春节前，凭着自己这一年来拉到的老客，可是正经还能赚上一笔呢。 想归想，让王丽萍张嘴去要，她还是万万做不出的。只能等待着徐桂琴说话算话了。 这阵子王丽萍白天做饭送饭，俞红宇晚上下班了之后还得去医院陪床，俩人能见着的时间也就是吃晚饭这一段。可时间上的短暂并没有冲淡俩人的甜蜜之情。变得健谈的俞红宇，紧着赶着的讲这一天的见闻，王丽萍就托着饭碗专注的听，捧场的笑。还时不时的拉长音说：“真的啊，真逗！”肉麻得俞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最近是淡季，上门来做衣服的人少了，眼看也就要元旦了。王丽萍和杨秀梅就约好了休个“年假”。 可白天没事儿的时候，王丽萍也还是愿意往杨秀梅家跑，俩人聊一聊孩子们的学校生活呀，用攒下来的布头缝个小包袱小垫子啊，给家里老人孩子做棉裤啊，时间过得快又不无聊。 自从入秋了之后，俞佳就开始穿毛衣毛裤了。上一世小的时候不明白，重生回来的俞佳觉得，毛衣的领子，真扎人啊！尤其是王丽萍惯着闺女，都买含毛量最高的毛线。怕灌风领口还织得特别密实。在教室里人多再一热，俞佳难受得好像有一百只蚂蚁在脖子上爬。 每天回到家里王丽萍都能看见俞佳脖子上因为痒而抓红的印子。可高领的衬衣俞佳不爱穿不说，也买不到小孩的尺寸。还是俞佳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她想起来上一世自己轻生的那一年，网购似乎挺流行一种假衬衫领子。俞佳虽然没穿过，但是好歹看过照片。就照着记忆画了出来给王丽萍看。 王丽萍一看这种设计就是眼前一亮，这个假领子，不带袖子，只到胸前上半身。不但穿毛衣时候可以加在里头，穿棉袄的时候也可以。如果脏了就只洗领子，剩了拆洗棉袄的痛苦。 俞佳尺寸小，王丽萍搜罗了这一年干活剩下的余料，找出两幅面幅差不多的，迅速的做成了成品。还改良了俞佳的设计，在前后扇之间加了一根带子固定住，这样就算穿在里头也不会乱窜。 第二天俞佳就兴高采烈的穿上了去上学。由于爱美之心太强烈，下课时间悄悄的跟夏小迪炫耀了起来。夏小迪看着俞佳穿着蓝白相间的麻花辫样式的毛衣，露出一截白色泡泡棉的小领子，真是又洋气又时髦，羡慕之光夺眶而出！“你妈真好，会做衣服，我妈啥也不会……”夏小迪失望的说道。 俞佳想想夏小迪这两个月来对自己的殷勤谄媚，出钱出力的。自己文具盒里一大半自动铅笔，都是人家给的，可是价格不菲呢。于是回家装作不经意的提起，夏小迪对这个假领子有多羡慕，夏小迪羡慕王丽萍是个好妈妈，几句话下来王丽萍心里就活泛了。 夏小迪的妈妈人虽然傲了点，对于打扮的整洁时髦的王丽萍还是很愿意亲近的。也都知道两个孩子关系好，又在校门口接孩子的时候说过几次话，都知道对方的家庭情况。 王丽萍市侩的觉得对于这样的家庭，结交起来也有好处，也就接受了俞佳的话中有话，给夏小迪也做了一件。可怎么送给夏小迪，她还想好好斟酌一下。 这一年来遇见的人和事儿，让即将三十三岁的王丽萍在心智上有了飞速的成长。说她变势利了也好，她想在不影响到别人的前提下，让自己的付出都能换出相应的回报来。 王丽萍真没想到徐桂琴还能说话算话，找了一个周末让俞红宇借了辆三轮车去把缝纫机给抬回来了！ 王丽萍在楼下等待的时候，天上飘起了细雪。瑞雪兆丰年啊，一定是个好兆头！ 第三十八章 不知道好赖 一九九一之三十四 一九九一年末，大雪纷飞的一天里，张亚丽在市妇产医院诞下一名男婴。七斤六两，哭声洪亮，取名俞凯。 俞佳得知这一消息时，心里十分震惊。上一世里，老叔家里生的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个子矮了点，长得可是一等一的。没少抢俞佳的风头。 俞佳在上一世的最后一年里，听说俞乔嫁了个大款还生了个男孩。可在这一世里，漂亮娇纵的俞乔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挥拳头吃脚趾的强壮男婴俞凯。有一瞬间让俞佳有些不知所措。 提前一年上小学，让她不认识小学同学也就算了，现在自己家人都不认识了，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王丽萍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白白胖胖男孩，准备了自己家里力所能及的五十块钱和一篮红蛋，冒雪送到了俞红兵的手上。俞红兵自从上次的新房事件后对大嫂更是高看一眼，笑呵呵的点头道谢，并应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叫上大哥大嫂。 十二月连天飘雪，北方小城的地面上早已结冰。俞佳的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王丽萍不能骑自行车的情况下，俞佳想要回家吃午饭基本上无法实现。 于是勤劳朴实爱女儿的北方劳动妇女王丽萍想要在中午的时间给俞佳送饭到学校，在教室里等着她吃完饭，再带着饭盒独自一人回家。 这一决定遭到了俞佳举双手双脚的反对。就算她比别人小一岁，也不想这么搞特殊化。再说去得多了自然会碰见朱老师，俞佳不觉得王丽萍能在朱老师面前做到滴水不漏。真让朱老师知道了王丽萍是干什么的，还不得把她家老老小小一年四季的衣服全包了啊。 王丽萍看着叽叽歪歪说啥不让她去学校的俞佳，心里就一句话：这孩子真不知好赖！ 可再不知好赖也是自己亲生的不是么。不能去送饭，王丽萍就在菜色上下足了工夫。吃不上新鲜的，就得吃放久了也不会变色变形变味儿的东西。 又怕热过的饭盒烫手，自己家有了缝纫机的王丽萍，迅速给俞佳做了个几层布拼成的手闷子。就和现在的隔热手套差不多。想了一想又给夏小迪也做了一个，带在身上，准备放学的时候遇见夏小迪的妈妈就给她。 之前的假领子已经顺利送出去了。也是在放学接孩子的时候，王丽萍斟酌了一下，就直接往吴小云的手里一塞：“我们家俞佳说毛衣扎脖子，不得劲儿。我就给做了个假领子穿。我看俞佳穿着挺舒服的，穿棉袄里也行，就给夏小迪也做了一件。她俩好，让她俩穿一样的！” 吴小云有些傲气，往她们家送礼的人多了，这么不值钱的东西还是头一次。不过看一眼手里的针线活，手工真是没话说。而且这份儿想法多贴心，自己怎么想不到呢。 可她到底是有些不习惯，刚想往回推，就听王丽萍又说：“不是啥好东西，你也别嫌弃！我就是合计让孩子穿着舒服点！”这下吴小云没法推辞了，看着夏小迪期待的目光，也就收下了。 回到夏小迪就穿上了，的确合身，舒服，又好看。夏小迪稀罕的不得了，晚上回家就催吴小云赶紧给她洗干净，明天还要穿。 吴小云家里条件好，夏小迪又乖巧懂事，喜欢的东西，哪怕是天上星星，吴小云都会让夏轸南试着去给摘下来。何况是个假领子。 可这东西百货店里还真没卖的。如果干脆穿衬衫的话，冬天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衬衫不够柔软，袖子窝在毛衣、棉衣的下面，腋窝一定不舒服。可就算条件再好，也不能买件衬衫剪到只剩领子吧！物资匮乏的年代，这种糟蹋东西的事儿，可是谁都干不出来的。没办法，吴小云想找王丽萍买一件。 等再在校门口碰见，一辈子没求过人的吴小云正愁怎么开口的时候，善解人意的王丽萍竟然就拿着一个白底小兰花的假领子又往她手里一塞：“佳佳说小迪稀罕蓝色的，这个换着穿哈！” 吴小云这下可真有点感动了，不过到底也是官太太出身，就怕拿了人家的东西以后打麻烦：“俞佳妈，真谢谢你！多少钱？两件二十够不够？” 王丽萍接下来说的话让俞佳都挺佩服：“你看你！说得我像强买强卖似的！”佯装发怒的还附送了个白眼：“夏小迪学习好，又是班干部，能带带俞佳我就烧高香啦！我不巴结她巴结谁呀！” 意思就是：我又不是冲着你们两口子，我是看孩子！既打消了吴小云的疑虑，又夸赞了夏小迪。 谁家孩子被人夸了，当妈的都能乐得飞上天去。吴小云欢欢喜喜的接纳了这份馈赠，也接纳了王丽萍这个人。 当王丽萍再把“隔热手套”送给她的时候，吴小云可就对着王丽萍敞开心扉了：“王姐，你心可真细！我咋就想不到呢！” “你那叫命好！不操心！”王丽萍笑呵呵的回应她。 吴小云家里只有个哥哥，还在省城上班，结了婚后家也落在省城。吴小云基本上就像个独生女一样，都有了闺女还在娘家妈面前撒娇呢。而且住的近，一天三顿都在娘家吃，可正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没想到吴小云叹了口气：“哎，我老婆婆就看不上我这点，说我不会伺候人，说俺家轸南跟了我算是可怜了！” 王丽萍笑笑，心想原来谁都过不去婆媳关系这个坎儿！ 吴小云有点不好意思的又笑了：“王姐，你给小迪的假领子，上礼拜我带她去她奶奶家的时候，让她奶奶看见了！老太太头一回儿夸我！说我总算长点心了！我可高兴了！” 王丽萍一看她打开话匣子了，说话就开始显得没心没肺的了，想想也是，那种家庭养大的孩子，从小没受过苦，哪有啥心眼！ 回家的路上王丽萍还跟俞佳讲：“夏小迪她妈也挺有意思的，一看就没啥心眼儿。” 俞佳心想：能被你说“没心眼儿”的，那是得实惠到啥程度啊！ ……………………………………………… 雪下的愈发大了。清晨时俞佳从自己温暖的小床上醒来，睁开眼才发现日历已经撕到了最后一页。一九九一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流过，留给俞佳的是让家庭变得和睦的成就感，和对未知的新的一年的期待和隐隐不安。 王丽萍起床了，过来给俞佳掖掖被角，去厨房准备早饭。 俞红宇起床了，拿起牙缸去水槽边刷牙洗脸。 厨房里煎蛋的刺啦声，水槽边呼噜呼噜的漱口声，让这个寂静的清晨突然“活”了过来。 沐浴在人间烟火气息中的俞佳，突然有了大喊一声的冲动。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只是抿了抿嘴角，默默的说了两个字。 她说：真好。 第三十九章 不是双百就是倒数 一九九二之一 九二年的元旦，老俞家过得很冷清。 一方面住进新楼之后少了邻里间的你来我往，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少了很多烟火气息。 另一方面，由于住新房的人选问题，黄桂芝得罪了二老，二老又得罪了张亚丽两口子。 张亚丽师出有名的在家做月子，还硬是把俞红兵给留下了。 而黄桂芝由于办了不地道的事儿把人都得罪遍了，家里也再就没人给她好脸。前两天借了个引子跟俞红亮大吵一架带着俞航就回娘家了。俞红亮乐得清闲硬是过元旦了都没去接。 所以在新楼过元旦的，就只有老两口，俞佳一家三口，和大厨俞红亮。 俞佳倒是胃口很好，捡着自己爱吃的撑了个溜饱。 徐桂琴坐在上首位上，看着俞佳个丫头片子没心没肺的吃了那么多，皱起眉头长叹口气：“过节都看不见我的两个大孙子，我这是啥命啊！” 本来还算和谐的团圆饭让她这一句话就彻底破坏了。 俞红宇脸一沉就张罗回家，碗都没让王丽萍洗。 俞红亮送大哥大嫂出了门，老俞头看了一眼老伴儿摇摇头回屋里听半导体去了。 留下徐桂琴一个人对着满桌子的剩菜和热闹的电视，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孤单。 期末考之后就是快乐的寒假了，不过俞佳快乐不起来，因为期末考她考了第二十。听起来好像还不错是么？并列二十名的有十七个人，也就是说比俞佳考得还不好的，全班只有四个。俞佳考了个倒数第五！ 王丽萍肺子都要气炸了！ 俞佳本意是不想考个双百太出风头，数学故意写错了两道题，语文留出一道题当作忘了的样子。谁知道一年级的小孩，都是念过学前班，学过同样的内容的。就连顾宽这种不学无术的，也能跟她考出一样的成绩。她身后的那四个，其中还有俩人是压根儿就没来考试…… 还半个月就过春节了，王丽萍都顾不上办年货，带着俞佳天天往韩菱家跑。非让王旭帮着辅导辅导，看看他这个妹妹是不是缺了学习这根筋！王旭一个半大小子正是玩心盛的时候，谁乐意管一年级的小豆丁啊！不胜其扰的都要哭了的时候，王立国局里给弄了个公款旅游，带着媳妇孩子跑海南去打算玩一个礼拜再回来过年。 王丽萍这下抓了瞎，后悔自己光顾着赚钱还债把孩子的学习给耽误了！俞佳也着急啊，总不能说自己是故意的吧！那王丽萍可就得觉得这孩子不光成绩有问题，脑子还有问题！ 王丽萍连缝纫活都不收了，一门心思想怎么找人给俞佳补补课！朱老师她不屑去找，觉得那个小年轻的水平要是够的话，能把俞佳教成这样么！正当愁眉不展的时候，她灵机一动，想起了小岑的好朋友----季老师！ 俞佳坐在大龄单身女教师—季飞飏的客厅里四处打量，看着王丽萍把带来的两兜子水果往季老师手里使劲儿塞，差点把人推一趔邂，俞佳就挺想笑的。 上一世里青少年俞佳和中年王丽萍一起去菜市场的时候，还有人说王丽萍气质好，像老师。 可能在摆摊卖菜的人眼中，柔弱安静的王丽萍，还算的上是有气质，可眼前站在季飞飏身边的王丽萍，一下就被衬得市井气十足了。 季飞飏长条脸，大眼睛，脸色青白，眉毛也淡淡的，带了个金丝边的眼镜，明明就一米七多的身高，可总是显出一种文化人特有的弱不禁风来。许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吧，俞佳心里暗想。 “季老师啊，真不好意思，这欠你的钱还没凑上呢，又得来麻烦你。”王丽萍特意压低了声音，她不想因为金钱上的短缺造成俞佳的自卑。 季老师更是理解王丽萍的意思，连忙摆手：“甭提那个，这回怎么啦？”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这孩子期末考试，没考好！说是二十名，其实都是并列的，比她还不好的，就四个人，还有俩是没去考试的！”王丽萍越说越急，脸都红了：“我和他爸这一年多就顾着踅摸挣钱还债了，把孩子给耽误了…………季老师，你帮着看看吧，给她补补课呗，这孩子成绩太差了……” 季老师又一次摆手打断了她：“不会的，俞佳是聪明孩子，我能看出来！你别着急，我先问问。” 季老师拉着俞佳进了房间，在沙发上坐下，摊开这次期末考试的试卷：“佳佳啊，现在老师问你几个问题，你会多少，答多少，好么？” “好！” 季老师指着俞佳做错的两道数学题：“你能给老师解释一下，这道题是什么意思么？” …………………………………… …………………………………… 过了约莫半个钟头左右，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正碰上专心听墙根儿的王丽萍。王丽萍闹了个大红脸，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急忙问：“咋样？季老师，咋样啊！” “没问题，小孩儿第一次考试，紧张！刚才我引导了一下，她就都做对了！” “真的呀！太好了季老师！那，回家了咋整呢？我也不会教，要不我去买点辅导书？” 季老师连忙摆手阻止了她，笑着说：“才上一年级啊，你急啥！正常做寒假作业就够啦！你要不放心，就送我这来我给你看着……” 王丽萍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心想两兜子水果还算没白买！连连答应：“太好了季老师，哎呀你真是帮了大忙了！” 其实门一关上季老师装模作样的问了个问题给王丽萍听之后，就压低了声音跟俞佳说：“说实话！你是不是故意的！” 俞佳没想到被人戳穿了，下意识的反驳：“不是……” “你别害怕！老师明白！你看你后边这个比较难的题都做对了，怎么这个还写错了呢？老师小时候也故意不好好考试……是不是觉得特好玩儿？” 俞佳看着季飞飏眼角眉梢全是调皮的童趣，觉得挺逗的。清高的季老师也有这样的一面啊，于是俞佳也咧嘴笑了：“恩！” 于是每天下午王丽萍都把俞佳送到季飞飏家里来。等王丽萍一走，季飞飏就会给俞佳洗个水果，或是拿点零食备着，就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而俞佳则是乖乖的迅速搞定寒假作业，就徜徉在季飞飏的书柜里。 季飞飏藏书数量之多，内容之广泛，让重生回来的俞佳都大开眼界。俞佳并不顾忌季老师，抱着本山海经从头到尾的翻，有趣得让她流连忘返。 还用薄薄的演算纸描了个书中插画的精卫的形象。她觉得这个执着的小姑娘的故事，真是又美丽，又悲伤。 王丽萍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也可以跟赵阳妈珠联璧合的设计九二年春季新款来招揽生意了。 腊月二十六那天下午，季老师失约了。 王丽萍带着俞佳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声。 “人家回老家了！”王丽萍笃定的说。“这都年根底下了咱娘俩还天天往人家跑，真够没深沉的哈！”王丽萍自我解嘲的笑笑，因为知道季老师的为人，也就没往心里去。 而季老师的不告而别却在俞佳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疑问，明明头一天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给俞佳做“炸响铃”吃，怎么突然间不告而别了呢？ 第四十章 生不出钱来都白扯 一九九二之二 整个春节俞佳都过得抬不起头来。 自从俞佳上了小学，王丽萍就在所有人面前有意无意的提起俞佳是个“好学生”。 这下好了，打脸了！ 大年三十儿的早上，俞佳还觉得挺幸福的，因为刚睁开眼睛就被王丽萍往嘴里塞了个炸好了有一会儿的肉丸子。不太热，不太硬，小孩吃了刚刚好。 俞佳慢慢的，细细的咀嚼后咽到肚子里，还回味满嘴流油的肉香呢。 等到吃过了中午饭要出发去徐桂琴家的时候，王丽萍开始紧张了起来。 “丫丫，你把寒假作业装书包里，背书包去！今天你别看电视了，把寒假作业多写一点！” 俞佳当时就震惊了，王丽萍这是作的哪一出啊。接着反应过来了，应该就是“我闺女这次没考好但已经知道悔改了你看大过年的还写作业呢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之类的心理吧。 由于都是大人的心智了俞佳也不觉得委屈，乖乖背上作业准备出发。 在洗手间刮完胡子出来穿外套的俞红宇看见俞佳背个书包准备上学似的，也是一愣。不过直觉告诉他：莫猜，莫问。 果然到了徐桂琴家就听见刚出月子愈发白胖的张亚丽亲切的问：“丫丫来啦，考试考第几啊？” 张亚丽也是误会了，因为听过大嫂叨咕俞佳学习好，还特意先提出来给大嫂个炫耀的机会。哪承想变成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俞佳看了一眼王丽萍，果然脸色迅速就沉了。王丽萍心里想的是：糟了，也没教俞佳怎么说，事先写个发言稿就好了。 好在俞佳有备而来的：“老婶儿过年好！我今年马虎了，考得不好！我现在开始努力，我写作业去！” 遮遮掩掩的人家反倒背地里笑话，还不如直说了好。 俞佳给长辈们都挨个拜过了年，去老两口的房间里作寒假作业去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毕竟孩子学习是大事儿，外头干活做菜的，哄孩子的看电视的，乱成一团，只有俞佳还能在小屋里躲个清静。 连想来聊闲的大板牙也被徐桂琴给制止了。 等到初二去姥姥家，更是一圈人围上来问俞佳考得怎么样，俞佳也都照这个套路一一回答了。然后就背着小书包找个安静地方乖乖写作业去了。 许春燕老太太干活麻利，家里几个孩子她都嫌笨手笨脚的帮不上忙，都给撵出去了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俞红宇也说不上是想要表现，还是真的就跟老丈母娘对了脾气，钻进厨房厚着脸皮：“妈，你别累着！我帮你忙活忙活呗！你就别撵我啦！” 许春燕对于自己孩子说就说了，一看钻进来的是“重话说不得”的娇客，看他肯来帮忙都是心花怒放了，哪还能给撵出去呢！ 反观那个在镇里当镇主任的，只知道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喝茶水的大姑爷，和至今未娶，盯着电视节目不放的老儿子，再看俞红宇可就咋看咱顺眼咯。 另一边头一次在老王家过年的王丽晴，挽着王丽萍的胳膊就是一顿艳羡：“二姐，我要是能找个姐夫这样的就好了！又帅，又体贴”说完了白嫩的脸上又是羞个通红。 一旁常年不走动的大姐王丽香听了可不乐意了！闷声闷气的说：“好看有啥用！也不顶饭吃！要找就找当官的，别的都白扯！” 王丽晴听了尴尬，赶紧侧过脸看王丽萍。王丽萍和这个大姐王丽香，真是从小到大没有一句话能说到一块去的，早就习惯了。脸上自然是云淡风轻权当听不见。心里想的是：你家那个当官的，长成啥样就不说了，腿脚还不利索。可也倒是了，要是个全乎人儿也不能看上你！ 俞佳发现所有亲戚好像都对看似努力学习，却没考好的孩子有一种特殊的关怀，饭桌上都抢着往他饭碗里夹菜。除了他这个小豆丁，大家最关心的似乎就是新成员王丽晴了。 王丽晴在韩菱工作的文化局当了几天临时工，主要就负责分分报纸啥的。由于长得漂亮，嘴甜又有眼色儿，大家都喜欢。 可到底是上班时间还不长，加上农村户口还没解决，也就还没人给落实落实婚姻大事儿的问题。 既然是刚从乡下出来，总不能再回乡下去，王丽香那边的人脉啥的也就不考虑了。 许春燕主要的指望除了韩菱两口子，就在王丽萍身上了：“萍啊，上回你说那个老韩大夫那边，有信儿没有哇？”一边问一边把自己最拿手的糖醋大鲤鱼给夹了一大块到俞红宇碗里。 “问了，你还别说，还真有信儿。有个小刘大夫，听说各方面都挺好！等过完年了我仔细问问的！” “你给上点心啊！当个正事儿办！那啥，红宇啊，你也给看看啊，你们单位有合适小伙啥的！” 俞红宇许久没吃老丈母娘做的菜了，风卷残云一样扫荡，全桌就数他吃的多，听见老丈母娘问自己了，赶紧抬头一笑：“知道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还挺萌的。 俞佳偷眼看话题的中心，漂亮姑娘王丽晴。明明说的是她的终身大事儿，她咋一点没在意呢？好像，好像心里有数了一样！俞佳想。 …………………… 一个春节过完，一家三口都又胖了一圈。 初五那天照着家里的惯例，早上起来伸过懒腰之后，俞佳要靠着门框站直了量身高。 王丽萍拿着做缝纫活用的尺对着，沿着俞佳的头顶在门框上画了一道细线，在线旁写下小小的“1992”。俞佳小朋友，正式的，七周岁了！ 初五，又叫破五，表示之前的种种习俗，今天就可以破了。也可以随处走动了，除了晚上还得吃一顿饺子，就没别的什么特殊讲究了。 然而王丽萍没有急着出去串门，吃过晌午饭她拉着俞红宇俩人，开始做明年的“攒钱计划”。 列出来总共欠的钱，今年已经还完的，俩数一相减，王丽萍蔫了。咋还这么多呀！ “都说现在干个体挣钱，动不动就出个万元户！咱要是也有本事干个体就好了！” 俞红宇听着媳妇没头没脑的这一句，苦笑道：“那不得本钱啊，哪有钱啊！” 王丽萍想了想，又是眼睛一亮：“红宇，我记着你们公司不是和土地局对口单位么？按理说再调，也该轮到你了！你说，开春能不能有信儿？” 俞红宇听见她提这个事儿，头都大了。斟酌了一下决定说实话：“年前，关厂长就提了。唉，没戏！”说着点着一根儿烟，长叹了一口气。 “咋的呢？上次不都说好了，这回就提你么！红宇啊，你不是又惹啥事儿了吧！” 俞红宇不爱听了，一挑眉毛就要翻脸，想想还是忍住了。尽量控制着情绪，把之前去老两口那求助未果，自动放弃这个机会的事儿，一点一点的都说了。 王丽萍听过后犹如一个炸雷在头上响起，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原以为也就是新房没自己家的份儿，没想到老两口竟是连俞红宇的前程都不闻不问了。 她想埋怨俞红宇为啥不跟自己商量商量。可又一想商量又有啥用呢，自己又不是摇钱树聚宝盆。生不出钱来，说啥都是白扯。 久久的沉默后，王丽萍把单子叠一叠又收起来了。 第四十一章 大年初八的坏消息 一九九二之三 本报讯，1992年2月1日晚，本市男青年张某，于晚间八点左右发现其妻在家中与他人厮混，愤怒之下将其妻岑某殴打致死。截止今日张某已被缉拿归案。…… …………………………………… 俞红宇撂下报纸，把不小心喝到嘴里的茶叶梗往地上一吐，感慨了一句：“什么乌七八糟的！”就起身回家吃午饭去了。 大年初八头一天上班，人人脸上都透着一股肥腻又满足的光。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天能敞开了吃肉，那个时候的肉又特别香，谁能忍得住呢。 俞红宇进了门，就看见桌上俩菜一汤都摆好了。 热炒是白菜虾干炒木耳，凉菜是肉末粉丝拌豆芽，还有个酸辣汤。清淡还下饭，俞红宇表示很满意！ 风卷残云一般填饱了肚子，俞红宇往沙发上一摊打了个饱嗝儿：“那啥，我下班和老刘他们打两锅扑克再回来！你俩先吃，不用等我！”看王丽萍没吱声又心虚的接了一句：“放心吧，不玩钱的！” 王丽萍心里正合计下午该把年前收的活归拢归拢，裁好的有一部分还得给赵阳妈送过去。反应也就慢了点，听俞红宇这么一说，乐了：“你要真敢玩钱的，咱家就不用过了！” 而初五提出来的“攒钱计划”，由于被现实搁浅了，两口子都刻意避开，再也没提过。 王丽萍洗了碗，正要伺候俞佳穿出门的衣服的时候，门响了。 来的还真是稀客，王丽萍以前在供销社的同事，小周。 小周也不外道，进了门围脖都没解，拉着王丽萍的手就开嚎：“王姐，小岑！小岑没了！啊啊啊啊啊啊！！！！” 王丽萍当下也是两腿一软，差点就一屁股坐地上：“你说啥？谁没了！” “小岑！岑玉兰！” 俞佳已经熟悉了王丽萍给安排的，“只要有外人，就要装作写寒假作业的样子”的套路，刚要去翻书包找作业，听见这件事儿也大吃一惊。就那个活泼热情的小岑阿姨，没心没肺的还嫌弃俞佳长得丑的小岑阿姨，咋能说没就没了呢！ 王丽萍好容易安抚了自己的情绪又安抚了小周的情绪，扶着小周在床边面对面的坐下了，才听着悲痛欲绝又有些惊吓过度的小周讲起了来龙去脉。 …………………………………… 小岑的丈夫姓张，是个客车司机，在长途客运站工作。小张比小岑大两岁。俩人都是娃娃脸，活泼爱笑，认识的都说他们俩般配。结婚三四年了，也没要上孩子。在外人看起来，小两口感情甜得跟蜜一样。小张稀罕小岑长得漂亮，就跟宠闺女一样的宠。大半夜下楼把小卖店的门敲开就为了小岑夜里突然想吃冰棍儿。 本来小张是要一直当班到年根底下的，可2月1号，是小岑的生日。小张偷偷的跟人换了班，傍晚时分赶回家要给媳妇一个惊喜。没想到，等着他的，是改变了他后半生的一幕…… 小张发了狂，拳打脚踢还不够。他去厨房拿起了结婚时买来就没用过的剔骨刀，挣扎撕打中，深深的刺进了小岑的身体。 清醒过来，小张万念俱灰，穿着一身血衣，不顾路上行人异样的目光，走到离家最近的派出所，投案自首。 …………………………………… “不可能，瞎说！小岑哪是那样人啊！不可能！”王丽萍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也不信啊，一大早上，供销社刚开门，老张家人就来闹了！十来号人堵着门口，又吵又骂的，非让老田头给写证明，证明小岑是……是破鞋……，让俺们都签字儿，写什么求情的东西，让警察局把他们家张理光放出来。还要打人呢！老田头气的血压都高了，这不趁着他们轮班去吃饭的时候，我们才敢偷偷从后门跑出来！” “那你下午就不去上班啦？” “还咋去呀，你是没看见老张家人啊，都带着家伙呢，可吓人了！”小周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其实我也不信，就张理光那个斯斯文文的样儿，谁承想能干出来这样事儿啊！可隔壁买土杂的大杨子，不是和小岑是邻居么，看我中午偷偷跑出来，还把我拉过去问咋回事儿来着！她说小岑的确是年前就没了，警察都来过了，还说什么“他杀”“丈夫”“投案”“动机”啥的。我着急来找你，也没多跟他说，可看来，这事儿啊，是真事儿……“ ………………………… 被收押的张理光，对于作案行为供认不讳，给警察办案带来了很大的便利。但对于作案动机却是三缄其口，一个字儿都不提！ 他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晚他不想回忆的场景。 他提起拳头，本来是要打那个男人的。可谁知道，从被窝里出来的，除了衣衫不整脸色潮红的岑玉兰，竟然是那个总来找小岑的好朋友，知识分子季老师！哪有别的男人！ 看着季老师低着头从他身边经过走出门外，张理光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事儿！他一脚踢上房门，走进屋子里。坐在沙发上的他，头脑一片混乱。盯着坐在床上惊魂未定的小岑，他只有一个想法：“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 而此时坐在床上的小岑心里也只有一个想法：“他咋就提前回来了呢！” 张理光理不出个头绪来，一股邪火压不住，脱了衣服就朝着床上走去。小岑莫名其妙慌了手脚，回过神来却已经在拼死反抗。 张理光想起开门时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嬉笑声，再看对着自己又打又踢的小岑，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一下子断了。清醒过来时，已是铸成大错………… ………………………………………… 小周好歹恢复了平静：“王姐，咱俩哪天去小岑家看看吧。他家人口少，老两口……也怪可怜的。” “行，你有空的，你来找我，我这两天都在家！” 小周梦游一般的还絮叨呢：“警察还跟大杨子他们调查呢，问有谁看见那个……那个男的没！他们楼里邻居说，男的没看见，倒是看见个长条脸大高个的女的……” 王丽萍脑子里轰的一声，嘴张开老大又慢慢的闭上了。她再也没了心思听小周说什么。怔怔的消化着这对她来说太过刺激的事实。 几乎是同时，一旁装模作样写作业的俞佳，也从小周的描述中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她这才明白为什么每次看见季老师她都会有种淡淡的违和感。季老师看向小岑的眼神，明明就是浓烈又炙热的爱！ 王丽萍恍恍惚惚的送走了小周，恍恍惚惚的炒了个菜，自己没吃两口又恍恍惚惚的坐在床上掉眼泪。 她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觉得小岑活该，自作自受！可也不至于，就这么让人打死了！她觉得张理光可恶，可细细想想张理光也是这场悲剧的牺牲者。而始作俑者季老师，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她才是害死小岑的人罪魁祸首！可想起那天得知自己家里有困难就潇洒的慷慨相助的季老师，王丽萍怎么用力，都恨不起来………… 第四十二章 救场如救火 一九九二之四 王丽萍把年前年后做缝纫活的钱归拢归拢，还没收了俞佳的压岁钱，凑齐了一百块，二话不说就要给季老师送回去。 本来她是打算先还给老韩大夫的，现在改了注意了。 对于怎么还钱一事，王丽萍设想过很多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比如在幼儿园门口碰见，就要说：“你不配当老师！”然后把钱扔到她脸上。 如果是在季老师家楼下碰见，就要说：“你这个害人精！不要脸！”然后把钱扔到她脸上。 而如果是在街上偶遇，就要指名道姓的说：“季飞飏你害了人还有脸出门！你给小岑偿命！”然后把钱扔到她脸上。 …………………… 当然最后这些都没有实现，因为季老师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俞佳觉得就算真的遇上了，王丽萍这种老实人，是绝对不可能把钱扔人家脸上的，说不定还会跟人家说一句：谢谢。 这天已经是正月十四了，王丽萍还是没有找到季老师。 也许是这一年来绷紧的弦在过年这几天松懈了，也许是小岑的突然离世给王丽萍带来了一些说不清的情绪。也许是经期的临近荷尔蒙紊乱，这几天的王丽萍，用文艺点的话说，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俞佳眼看着餐桌上的饭菜，从过年时候的四菜一汤，到初八时候的两菜一汤，到现在的头天晚上的剩菜，夹生的大米饭…… 而俞红宇也从吃饱喝足了打着嗝心满意足的去上班，到草草吃个饭叹口气去上班，到现在下班了就在单位打扑克，根本不回来吃饭…… 俞佳觉得是时候亲自出马了，当然要采取迂回战术。 下午四点，王丽萍还像个游魂一样坐在缝纫机前一动不动。眼神都直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收好了寒假作业，俞佳从椅子上滑下来，拉了拉王丽萍的袖口：“妈，我饿了，做饭呗？” 王丽萍麻木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敷衍的回答：“好，妈做饭去。” “妈，你教我蒸鸡蛋糕呗？” “你学那个干啥？”王丽萍还是有气无力的。 “我爸好几天没回来吃饭了，我想做鸡蛋糕给我爸吃，我爸爱吃鸡蛋糕，做好了我就去单位找我爸去……” “你爸不回来吃，咱俩还省事儿。” 看王丽萍不为所动，俞佳有点着急了，不得不使出大杀器：“赵阳说他爸也不回家吃饭，完了他就没爸了，我爸也不回来吃饭，我是不是也要没爸了……”越说越委屈，还挤了两滴眼泪出来。其实小胖墩哪说过那些话，都是俞佳现编的。 要放在以前王丽萍早就高高兴兴的接过话茬，再夸俞佳两句，然后娘俩乐乐呵呵的去给俞红宇做饭了。 而今天王丽萍不知为何烦躁的不行，立起眼睛：“瞎说什么！大过年的还哭！你也不想好呗！就知道瞎说瞎说，考个倒数第五咋没见你哭呢！还有脸瞎说！！！” 说完这些话娘俩都震惊了。王丽萍是从没和俞佳说过重话的，今天也并不是真心想说俞佳，而是满腹的负能量总要找到个出口。 俞佳则是不知道王丽萍还有这么强的战斗力，装可怜起了反作用，俞佳不知道下一步该咋走，懵了！ 好在一个人总不会一夜之间就彻底转了性，王丽萍看着俞佳愣在那里，好像突然找回了心智，突然就觉得心疼了。 太肉麻的举动她做不出来。只能叹了口气：“妈这就去做鸡蛋糕，做好了咱俩找你爸去。” 俞佳也长出一口气，王丽萍要是再不回复正常，俞佳也就只能采取下策满地打滚儿了！ 做好了饭已经快六点，正月里白天短，都黑的透透的了。 王丽萍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拉着俞佳，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农机厂走。 她想理出个头绪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过去这一年来实在是太累了！ 俞红宇的收入是死的，上调又没了希望。自己是不怕苦不怕累，可做缝纫活那几个钱，能顶啥用啊。这前路，就跟这天一样，黑漆漆的，远方看不着一点亮。 进了厂门有路灯，娘俩就把手电筒关了，往办公室大楼走。只有一楼靠大门的办公室还亮着，想必俞红宇一定是在那了。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王丽萍听见了屋里吵闹的声音，许是因为都抽烟，打牌的几个老爷们把窗给开开了个缝儿，听得还挺清楚的。 就听人指名道姓的说：“小俞子，就你事儿多，说好了来钱的来钱的，咋到你这就不行了！啊？” “老姜，你少说两句吧！”不知道是谁劝了一句。 “本来的么，我他妈的这都赢了几把了！妈*的！先前那些就不算了！从现在开始，一把一清啊！咋地？不敢啊？不是兜里没钱吧！媳妇不让你玩啊？看给你管的那个怂样” “老姜你别瞎说，人家俞哥媳妇挺好地，还……” “好啥啊？这都几点了，家里还不来找！现在还在外头玩的，家里能有好老娘们啊！我就不信了，谁也不用说谁……” 王丽萍在窗根底下不远的地方，听得清清楚楚，她知道照俞红宇那个蔫巴狠儿的脾气，这一准儿是要打起来了！情急之下她做了个让自己都意外，但却十分正确的决定，她把裤兜留着买菜的二十多块钱都掏出来了，一把塞给俞佳：“快，给你爸送进去！” 俞佳已经急得不行了，王丽萍的举动又正合她意，接过钱就往楼里跑。为了“稳住军心”还先出声儿报信儿：“爸！爸！你在哪呢？” 一口气跑进了屋看见四个老爷们围一圈儿坐着，还有俩看眼儿的。 俞佳直觉觉得坐在俞红宇下手的，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黑脸老爷们就是那个讨厌的“老姜”，她没好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冲着俞红宇喊：“爸！我妈让我给你送钱来了！”边说边把手里的钱献宝似的往俞红宇眼前一送！ 靠墙站着的小年轻的看俞佳跑得通红的小脸蛋就稀罕：“哎呀俞哥，你家闺女啊？说话真利索！” 俞红宇可是懵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俞佳肚子里的心眼儿早就翻了几个个儿了，知道俞红宇单位的人里，说不定哪个就是自己家的债主。所以俞红宇的脸面得成全，同时话也得说明白了：“我妈说了，爸爸辛苦一年了，省吃……俭用的都为……了我！”又伸手在自己小棉袄的胸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十块的：“这是……我的压岁钱，我……本来要买汽水喝……也给你！你……多玩会儿！”说到后来还故意磕磕巴巴的说不明白，让人觉得孩子真是在学舌呢。 在场的人也都觉得挺新奇的，这么点个小崽子，天都黑了跑出来给他爸送钱来，还这么乖巧会说话！在场的都是粗心的老爷们，谁还能去细想这里的事儿究竟合不合逻辑呢。 俞红宇虽觉得俞佳胡闹，但也毕竟是缓和了气氛，让嘴贱的老姜没话儿可说。他把钱揣到兜里，给俞佳压了压帽子：“瞎跑啥呀？你妈呢！” “我妈在外边等我呢，我妈说了，你玩累了就回家，我妈教我蒸鸡蛋糕了，都给你留着呢！” 这话一落地，靠墙的小年轻又接口了：“你看我就说吧，我俞哥家嫂子挺好的，你们还不信！我能找着敌过嫂子一半地，我就知足！” 第四十三章 编瞎话的天赋 一九九二之五 “王丽萍，我又咋得罪你了？啊？你甩个脸子这一天的给谁看呢！” 正月十五这天，从徐桂琴家回来，借着酒劲儿俞红宇把鞋一甩冲着王丽萍就喊。 自从昨天晚上俞红宇从单位打完牌回家，王丽萍就再没正眼儿瞧过他！俞红宇本来就气儿不顺，在徐桂琴那喝了不少，借着酒劲儿就要发飙！ “你有啥不满？你说啊你赶紧说！你装啥啊，会做两件衣服了不起了呗！你现在牛逼了啊！你能养家了呗！”俞红宇坐在沙发上继续瞎嚷嚷，根本不在乎俞佳会不会被吓着。 王丽萍尽量装作没听见，帮俞佳脱了衣服，打算去厨房烧水。 “你回来，问你话呢！”俞红宇看她要走，光着脚咚咚咚的三步绕过茶几，一把拽住王丽萍的胳膊往后一拉，王丽萍措手不及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俞红宇站都站不稳，晃晃悠悠的，居高临下的指着王丽萍：“我该你的还是欠你的？我就出去玩两把扑克怎么了？你看你不乐意的样！……” “我该你的欠你的！”王丽萍坐在地上也不起来，终于哭出了声：“我欠你的！你不就觉得我没把俞佳生好么！俞佳得病了把你给耽误了么！要不然你不早就调到土地局去了么！要不是我非要给俞佳做手术，家里也不能欠债！你不就是怨我么！” 俞红宇听见王丽萍尖利的哭声也吓了一跳，而也许是心事被说中了，他恼羞成怒，双手握拳浑身颤抖，眼睛红的像要冒出血来。终于没忍住，一脚踹在王丽萍身上：“你放屁！” 等俞红宇敲开了楼下小卖部的门，买了一斤白酒，四瓶啤酒拎回家的时候，王丽萍已经带着俞佳回娘家了。 许春燕听见敲门声就知道准没好事儿。她披着衣服开了门，看见自己闺女大半夜的带着外孙女，眼睛红的跟桃似的站在门外，当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也没法说什么，她叹了口气，把俩人安置到了西厢房，王丽晴住的地方。 王丽晴刚要睡下，看见二姐和俞佳来了，倒是挺高兴的。麻利的去隔壁王立昌住的地方把不用的被子抱过来，给俞佳安排到最热乎的炕头住。 “你俩来了太好啦，我这一天天的都没个人说个话，闷死了！”王丽晴把一头秀发笼在脑后，笑容亮的在大晚上都发出光来。 这个未婚的姑娘虽然不会干农活，但对付小孩儿可明显很有一套。她温柔的给俞佳擦了脸，洗了脚，还跟俞佳玩了会儿挠痒痒的游戏。最后给俞佳细心的掖了掖被角，又在俞佳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就此王丽晴已经正式成为了俞佳第二喜欢的亲戚，第一当然是雷打不动的英明神武的大舅妈韩菱了。 王丽晴对王丽萍这种明显是经历了家庭风波的情形反倒不知道怎样对付。一脸尴尬的叫了声：“二姐。” 王丽萍也知道跟她没啥能唠的：“快睡吧。别耽误你明天上班。” “耽误啥！晚上要上厕所叫我啊，我给你打灯。” 虽说是三个人一起睡，但西厢房原来是王立兴三口人住的，火炕自然是很宽敞，一点都不挤。 王丽晴这个心里没事儿的，沾着枕头就着了。 俞佳虽说刚经历了一场“家庭战争”，但在前一世的大风大浪之后，这种小打小闹根本算不上事儿了。况且这两口子绷紧了一年的弦儿，总要找个机会松一松。有些时候话说出来了，总比闷在心里强。躺着热乎乎的火炕，听着王丽晴均匀的呼吸声，俞佳也很快就入睡了。 而原以为将会度过一个不眠之夜的王丽萍，刚刚在家的争吵似乎用去了全身的劲儿。如今回到了娘家这个避风港，所有的乱七八糟的事儿她都想暂时抛在一旁。“大不了带着俞佳单过！”怀着这个悲壮的梦想，王丽萍也睡着了。 许春燕本着“小两口打架不算事儿”的原则，第二天一早就要把王丽萍往家撵。可在看见王丽萍胸前被踹的一大块青紫之后，老太太改变了主意。 “你和俞佳就在这住两天吧，红宇来了我跟他说。” 王丽萍这下可轻松了，不用洗衣服收拾屋做饭，吃喝都是现成的。孩子也有人给看着，连去赵阳家拿缝纫活都不用带着俞佳。 许春燕做饭又好吃，娘俩就这么没心没肺的过了两天。 另一方面俞红宇可就惨了。一早上醒了头痛欲裂不说，没了王丽萍伺候他，连干净袜子在哪都没找着！ 就这么穿了一双鸳鸯袜子，好容易挺过了一天晚上回到家，翻遍了厨房也没找着能吃的。 想想徐桂琴那张脸，俞红宇打消了回老两口那吃一口的念头，在小卖店买了两袋方便面，回家自己煮了吃。还煮过了火，面糊糊的吃的直恶心。 等到第二天晚上俞红宇也忘了当初到底为啥要吵架了，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心理只有一个想法，再这么下去自己可就要变成那个嘴贱的老姜那惨样了！火急火燎的去老丈母娘家要把媳妇接回来。 总算吃了一顿热乎饭之后，俞红宇碰了个软钉子。 “红宇啊，吃好啦？”许春燕把火爆脾气的老王头和气还没顺的王丽萍都给推进了王立昌的屋，乐呵呵的给俞红宇端了一杯茶出来：“丽萍太不明白事儿了，我都说她了，哪能有点不乐意就耍小性子，还跑回家来不管自家老爷们！” 俞红宇一听这话还以为有门，心理暗叹老丈母娘真是向着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妈，都赖我……” 许春燕根本就不管俞红宇要说什么，按着自己计划的来：“但是丽萍这最近又得做缝纫活，又得带俞佳，洗衣服做饭啥的，给累坏了，加上许是之前做小月子时候落下病了，一个劲儿跟我吵吵腰疼。这不我让她爸这两天给她拔拔火罐儿试试，要能治好就不用去医院了。” 一听说要去医院，俞红宇有点慌神儿了，他怕是那天晚上动起手来的时候，自己把王丽萍拽倒了给摔坏了：“咋的啦，严重不啊？她也没跟我说啊！” 俞佳在里间听着就想乐，王丽萍最近是挺累，但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倒是昨天早上起来伸懒腰没伸好腰抻了一下。许春燕这可真是，瞎话张嘴就来，说的一板一眼的，让人叹为观止。 “应该不用吧，上医院还得花钱，在我这好好养两天估计就没事儿了！俞佳也在我这，我替你看着！你就好好上班吧，不用担心！” 俞红宇咋来的又咋回去了。人是没接着，但是好像也没落埋怨。他一方面觉得王丽萍还算给他留面子，没啥都跟娘家讲。一方面觉得许春燕这个丈母娘真是没得挑，不单没借机会训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还不怕累的帮自己伺候媳妇和闺女。 之前那些不满啊，火气啊，早就都烟消云散了。感叹自己真是找了个好人家！ 俞红宇厚着脸皮来蹭了快一个礼拜的饭。帮忙下厨抢着洗碗。又倒水又夹菜的，最后连老王头都没了脾气。 王丽萍气也消了，也歇够了。看着俞红宇天天穿那一件毛衣袖子都磨亮了，也觉得怪可怜的。打算明天早上起来就带俞佳收拾收拾回家去。哪知道就当天晚上，又出事儿了。 第四十四章 用生命勾搭姑娘 一九九二之六 “啊~~~~~~~~~~~~!谁！～～～～～～～～～～～～” 王丽萍觉得自己刚刚睡着，就被这一声连一声的撕心裂肺的惨叫给惊醒了。 她摸过放在枕头旁的橡皮筋，把头发拢在脑后帮了个辫子。这才依稀分辨出这是对门老曲家最近回来串门的大儿媳妇的公鸭嗓。 等到她穿好衣服，披上件用来压被子的老王头的军大衣，一溜小跑赶到院子里，才知道坏了。自己刚才在炕上没摸着王丽晴的人影就隐约觉得不好，这下心里那点儿侥幸也给无情的赶跑了。 站在人群中间被手电晃着那俩人影儿，那个衣冠不整的女的可不就正是自己家那个漂亮姑娘王丽晴么！ 再看旁边那位更惨，就来得及套上个秋裤就让逮出来了。上半身白花花的都露着肉呢，小伙子抱着膀子冻得直哆嗦，嘴唇都紫了。 原来老曲家大儿子家里让楼上发水给冲了，趁这两天还是晴天，找了师傅回来刷墙，连带着把家里窗门家具啥的也都上了层新漆，刷完了为了放味儿，三口人就暂时都挤到老人家里来了。 用惯了自家卫生间的大儿媳妇头两天晚上，也就勉勉强强别别扭扭的用尿盆解决了。可今天吃坏了肚子，半夜起来疼得忍不了，这可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在房里解决的了。 老曲家老大晚上喝多了酒睡得死猪一样，怎么推都推不动，公厕离着家里那么远，自己一个女的说啥也不敢大半夜的一个人儿去。实在忍不下去了，大儿媳妇拿了张报纸想到院子里找个僻静地方凑合解决了生理问题，大不了明儿一早早点起来给扔出去。 她摸黑找到了手电筒，出了屋往院子里一晃，盯上了平时堆杂物的仓房。还隐蔽，还暖和，正好！ 等推开了仓房门手电筒再一晃，万万没想到里头还有一对儿纠缠在一起白花花的人影！ 大儿媳妇头皮发麻，胆都吓破了，惨叫声直冲云霄。 这下不光老曲家老大给吓醒了，老两口也给吓出来了！都以为是遇见小偷了呢，等把俩人揪出来一看，呦！这不对门老王家那漂亮的老姑娘么！ 到底是岁数大的人经事儿多，眼看着对门的姑娘跟个谁都不认识的小伙子被从仓房里逮出来，老曲太太知道这关系姑娘名节的事儿，可大可小。这多少年的老邻居了，这事儿上弄不好以后可就反目成仇了。当时就喝止了还想扯开嗓子喊的大儿媳妇，打发儿子带她出去找公厕去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邻居可就都跑出来了。老王头和许春燕明白过来之后，浑身的血都跟一下流到脚底板儿了一样，脸煞白！ 王丽萍也懵了，这自家的还没说亲的黄花大姑娘，竟然跟个不三不四的小伙子半夜跑到邻居家仓房里鬼混去了！这不单是王丽晴，老王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以后都别想在这靠山胡同抬头做人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静得连小伙子冻的上下牙关打架的声音都听得见。可周围那些戏谑的，嘲讽的，不怀好意的目光，纷纷射向了被手电筒照射着的眼看就要声名不保的姑娘王丽晴。 许春燕咬了咬牙，虽说不是自己养大的总是隔一层什么，可眼下不得不大义灭亲了。她刚要上前狠狠的给王丽晴一巴掌，就听见身后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给了许春燕不啻于绝处逢生的一丝转机。 那是俞佳的声音，七岁女童的稚嫩的声音清晰的响在有些胶着的空气里，她说：“大勇哥哥！你来娶我小姨啦？”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收场得多了。许春燕有了俞佳的这句话垫底儿，忙不迭的借坡下驴，她特意抬高了嗓音以便所有人都能听到：“大勇！丽晴！瞎胡闹！看给你曲叔家吓得！还不把衣服穿上赶紧回来！” 老曲太太一听是这么个事儿，也赶紧顺着话茬：“哎呀，丽晴啥时候有对象了，这俺们都不知道，你看这事儿闹得，啥时候请俺们吃喜糖啊！” 一听到事关嫁娶，看热闹的人也就都散了。 上年纪的自然看不惯，也只能暗讽一句：“小年轻的！” 年轻人甚至还有些羡慕这俩人能这么大胆这么火热。 当初看热闹时候那种“野男人”“偷汉子”“搞破鞋”等等下流的，粗俗的猜想也就都烟消云散了。 只有老王家上上下下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除了俞佳，根本就没人知道这小伙子叫什么！ 就连俞佳也不知道他姓啥，她只是在傍晚帮着打酱油的时候，偶然在胡同口听见下班回来的王丽晴兴高采烈地摇着手对远方喊：“大勇再见啊！” 当时她也只是觉得，许春燕和王丽萍为了自己家这个姑娘苦心寻觅的适龄男青年们恐怕要失望了，万万没承想这俩人已经没羞没臊的暗渡陈仓到了这一步！ 情急之下俞佳只能编出“已有婚约”这个理由，毕竟都到了这一步，谈婚论嫁已是必然了。 可谁知道那小伙子自从穿上了衣服灰溜溜的从老王家跑了之后，竟再也没有上过门！ 一开始王丽晴还倔强的不肯张嘴，直到许春霞从乡下赶来对着“杨招弟”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娘仨又抱头好一顿痛哭之后。王丽晴终于梨花带雨的讲起了实情。 小伙子叫方大勇，是家里的老儿子。家里借着粮食局主任的大儿子方大智的关系，在文化局附近的街上开了个粮油店。是少数的“先富起来的”万元户之一。 小伙子仗着家里殷实，不学无术，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用生命在勾搭姑娘。王丽晴每天上班一走一过的艳光四射差点晃瞎了小伙子的眼。当即就甩了追了许久的县医院**，对王丽晴展开了强烈的攻势。 乡下长大的王丽晴哪见过这个，小伙子高大帅气，白净英俊。几天的甜言蜜语和糖衣炮弹下来，王丽晴沦陷了。 两个人多次趁着老两口睡着了在王丽晴的房间私会。也是该着了，王丽萍带着俞佳回娘家，搅了俩人的好事，方大勇正是兴头上哪能忍得了，这才打起了老曲家仓房的主意…… 可这眼看着一个礼拜过去了，小伙子并没有像大家想的那样，带着聘礼来提亲。邻里街坊之间，望向老王家的眼神，可又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成分。 而这天晚上王立昌一回家，又带回一个重磅炸弹：“方大勇个王八犊子！让我逮着在公园搂着个姑娘亲嘴儿呢！都别拦着！老子要去敲了他！” 第四十五章 又单纯又草率 一九九二之七 自从大哭了一场后，王丽晴一直都表现的十分冷静。 太冷静了，像个游魂。 听见了王立昌带回来的重磅炸弹后，王丽晴抬头迎向房间里射向她的目光，竟然还笑了一下，就起身去准备晚饭了。 看着这姑娘一夜之间就憔悴的脱了相，没有人再狠下心去怪她什么，相反的，许春霞和许春燕两位母亲都在心里默默的责怪自己。 许春霞怪自己不该把孩子在乡下养了这么久，才送回城里来。在自己家里再宠着，也抵不住外头大千世界的**。要送就早些送回来，现在搞成这样，还不如不送！在乡下找个顶好的人家不也是一辈子！如果这孩子就这么毁了，自己以后可怎么活！ 许春燕想着虽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可终究敌不过妹妹家养了这么大费的心血多。看着许春霞嘴角的大泡她就后悔自己没在腰上拴个绳，另外一头绑在姑娘脚上，自己走到哪就把姑娘带到哪，直到姑娘出嫁那天再解下来。她也知道这不可能，可自己的心疼加上对许春霞的愧疚，简直要把她腰板儿都压断了。 许春燕喝住了想杀人一样的王立昌。老姐俩商量了一下，小伙子人品啥样也顾不上了，为了姑娘的脸面，人家不来找咱，咱就去找人家吧。豁出去老脸也得把孩子的亲事儿说成了。 ……………… 新官上任三把火，王立国这工作上正事儿的火还一把都没烧起来，净管自己家的破烂事儿了。 先是韩菱娘家大嫂的弟弟打架斗殴被逮了进去，今天他刚去讲了一声给放出来。回到家看见自己亲妈和老姨坐在沙发上，下意识的就是一皱眉。知道今天这事儿啊，小不了。 越听，王立国的眉头皱的就越紧。心里埋怨怎么许春燕连个姑娘都看不住。自己鸿鹄之志还没展呢，难道要像个街道主任似的去给没羞没臊的大姑娘擦屁股！ 再说，说这种事儿说的时候也不知道背个人！还好韩菱是个懂轻重分远近的，平素也不爱学舌。不然家里出了这种不知羞耻的事儿，还不让亲家给笑话死！ 要说韩菱可真是个一等一的好儿媳妇，看着老婆婆双眼通红，一脸尴尬。心一下就软了：“妈，这事儿我试试吧，我要是不成，你和老姨再亲自出马，你看咋样？” 打娘胎里出来就一脸严肃的王立国，经过了军队的洗礼之后更是铁面无私说一不二，从来不吝于在自己家人面前发火骂人砸盘子……韩菱说的话无异于引爆了导火索：“你能帮，你能帮个屁！一天就瞎操心，我看你能耐是越来越大了！你能帮你帮，别指望我！” 说完就摔门进了卧室再也不出来了。 韩菱早都习惯了，看着一脸尴尬的许春霞，笑了两声：“呵！呵！别理他，狗脾气，也不知道随谁了！”说完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 许春燕倒是一点都不在意：“随他爸！” 方大勇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恨一个小崽子，确切的说，是个七岁的小姑娘。 明明就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的戏码，就算被逮到了也顶大天受点皮肉之苦，怎么小崽子的一句话，突然就上升到“娶不娶”的高度了！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说到底比王丽晴还小两个月的方大勇，还是个脑子里没玩意儿的孩子呢。都是你情我愿的谈恋爱么，都要长线发展的。什么男婚女嫁的，对于方大勇来说就有如香港回归北京申奥那么遥远，更别提什么聘礼提亲了，想都没想过！ 在家战战兢兢的躲了两天，他天真的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又想起了小*护*士的好来了。小*护*士也算是来者不拒，俩人又热情似火了起来。 那天在公园莫名其妙的被王立昌打了一顿，他心里还反倒踏实了。现在好了，打也打了，这下彻底没事儿了吧。 于是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小*护*士给他介绍了一个百货商店工作的小姐妹，仨人准备去溜冰场玩儿呢，就见门外来了四位不速之客。最后一个正是他当初心心念念的，也是现在最不想见的漂亮姑娘王丽晴。 走在头里的韩菱，虽没见过，还是一眼就准确的认出了，谁是欺负了自家人的那个**混蛋。再一看方大勇身边的两个不入流的年轻姑娘，心里就是一阵心疼，为王丽晴的单纯和草率而感到深深的不值。 心里的不满带到了脸上，说出话来更是一字一句带着不屑和一些愤怒：“方大勇，你爸妈呢！” 也许是韩菱的表情和语气，也许是王立国的气场和威严，也许是韩菱娘家大哥身上的貂皮大衣和手上的大金戒指，也许是韩菱大哥司机开来的那辆停在门口蹭亮的桑塔纳，方大勇被震慑住了。 唯唯诺诺的指了指楼上：“上头呢……” 来之前就已经分工明确，韩菱负责讲话办正事儿，王立国负责板着脸抽烟，韩志忠的作用是出辆车串个场炫个富。而王丽晴呢，韩菱知道这场谈判，方家是不会有什么温馨感人哪怕是上得了台面的表现的。她狠心把姑娘带来，就是要给姑娘提个醒。让她看看，以后要一起生活的，是怎样的一家人。 老方头是个白胖子，跟他家里卖的精粉一样白，坐在那远看就是一坨肉山。穿着件蓝色工作服抱着个茶缸子喝茶水。看见有人来了也没说站起来让一让，眼皮都没抬一下，纹丝不动。 老方太太则一看就是个人精，一眼扫过就知来人是贵客。核桃皮一样黑而干瘦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沟壑纵横的笑容，露出一嘴抽烟熏的大黄牙：“大勇啊，这谁呀？来，快坐下！” 转头对着老方头吼道：“老不死的快挪地方！来客了看不见啊！” 韩菱被如此市侩粗俗的老方太太震慑了一下，还是很有策略的开了口：“大姨，我是丽晴她大嫂啊！今天刚给丽晴办完户口，顺道过来看看。” 方老太太听出来韩菱话里有话，也隐约觉得来者不善，可毕竟是老油条了，竟然没慌。装着没有头绪的样子，不搭茬儿。支着个笑脸，示意韩菱接着说。 “丽晴总说大勇这好那好的，我这人好信儿憋不住，就想过来看看。这一看啊，果然是一表人才啊。”其实方大勇那种油头粉面的样，韩菱真是一百个看不上！可为了来这一趟的目的，违心的话也得说了！ “可不是么！”老方太太听出了来意，眼睛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心里有了主意。“你们文化人啊，看人就是有眼光！我们家大勇啊，前两天，让粮食局局长他老婆给看好啦，要招回家当女婿呢！” 第四十六章 第一张婚纱照 一九九二之八 老方太太一句话说的在场所有人，连方大勇都是一愣。心里想着：哎呀妈呀啥时候的事儿啊我咋不知道呢！ 韩菱也觉得死老太婆应该是虚张声势，可这话，就实在不好往下接了。 她尴尬笑了一笑说：“现在也都新社会了，不兴包办婚姻了。他们小年轻的不都自由恋爱么！还得呀，看孩子自己啥心思不是么！大勇可是说了心里只有我们丽晴一个人儿！过完年就要来提亲下聘礼，天一暖和了就办事儿的！我们丽晴心眼儿实惠啊，可是全信了！” 说完了胳膊肘一拐王立国，王立国接到信号之后清了清嗓儿，透过烟气狠狠的瞪了方大勇一眼。 王立国脸色冷，煞气重，最擅长板着脸把小孩儿吓哭。 今天穿了个黑色大皮衣，坐在沙发上锁着眉头一口接一口的抽烟，一旁站着的方大勇下意识就觉得肝儿颤，再被他这么一瞪，腿儿都软了。有心反驳也没敢张嘴，就由着韩菱这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当然，大勇是好孩子，不能说瞎话！要不然啊，这作风问题，现在不是也能给逮到你们公安局里去啊！王大局长！”韩菱心想死老太婆敢给我个下马威，咱就跟你硬碰硬吧，看谁怕谁！ 王立国皮衣下头穿的正是局里新发的冬装制服，他慢慢悠悠的又点了颗烟，配合韩菱的话特别不屑的哼了一声！ 其实王立国也只是个副局，但是吓唬老方太太和方大勇还是够用的！ 老方太太常年积累的市井智慧和无赖精神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大的施展。她心里老神在在的想着，既然家里有这么硬的亲戚背景（王立国）和这么有钱的财神爷（韩志忠），姑娘竟然还能自己找上门来，那不是有什么缺陷就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听这意思好像已经被大勇搞到手了！那可就更不值钱了！哼！作风问题？最怕作风问题的还不是没出嫁的大姑娘！ 眼前这姑娘自己挺漂亮的倒是不假，可再漂亮又不顶饭吃，再漂亮也比不上粮食局局长千金的**来得大。虽说那边也没松口，但是凭着方大勇的“一表人才”，搞定局长家那个长麻子还有点跛脚的老姑娘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老方太太看着对面这几个“有头有脸”的，啥时候不都是他们给别人脸色看！今天让自己占了上风，老方太太小人得志的心里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我们家大勇啊，就是太老实！我这个当妈的，就得跟着操心呗。他的亲事儿，我不管哪行啊！再让人给骗咯！” 看着对面坐着那几个脸色都一沉，老方太太心里别提多舒畅了，她不怕死的接着往下说：“人家粮食局局长那边，可是能给我们大勇落实工作的，铁饭碗呢！姑娘你在哪工作呢？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啊？家里在哪住呢，单位能给分房不啊？听这意思是今天刚办的城市户口啊？啥时候能下来呀？我都没听大勇提起过你，姑娘你不是自己想多了吧……” 听着老方太太挤眉弄眼儿一句接一句的，王立国已然到达了崩溃的边缘，他要掀桌子的前一秒，王丽晴弱弱的开了口：“大嫂！我有点难受，咱走吧……” 王丽晴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盯着方大勇。她期待着方大勇能为她挺身而出，说句话，哪怕说一句也好。然而自始至终，方大勇都没敢正眼儿看她一眼…… 韩菱转过头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王丽晴，觉得又可气又可怜。想着今天也是说不出个结果来了，只能愤愤不平的一行四人离开了粮油店。 走到了停在粮油店大门口的桑塔纳旁边，旁观了整个过程，一直没开口的韩志忠突然摆了个掏心掏肺的表情，对着王丽晴说：“妹子，你听哥一句，咱就是给有能耐的当小老婆，也比跟这样窝囊废人家过日子强！” 韩菱看着自己那个夫妻感情不合，仗着有两个破钱在外头养了两个小**儿的玩世不恭的自家大哥，满腔的邪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韩志忠！你个臭不要脸的！放你妈的臭屁！” 方大勇当天晚上做了个梦，梦里全都是王丽晴临走前回头看他那个失望又心碎的眼神。 第二天早上方大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了，就好像演员突然转了戏路一样，他突然觉得当够了留恋花丛的浪子，好像当个专情好男人也挺好玩的！ 他摆了个自觉悲壮的表情对着老方太太说：“妈！我想好了！我今生非丽晴不娶！” “娶你妈了个*啊！快上隔壁买豆腐脑去！多要点卤子！你个小*崽子！” …………………… 然而最后老方家还是来下聘礼了。在老王家决定把王丽晴送去省城打工的前一天晚上。 也许是方大勇的“转型”起了效果，也许是老方太太没想到那个长麻子的跛脚老姑娘竟然看他家这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带给她的打击。也许是老方家总算还有方大智这么一个明白人打听到了王立国的关系和老王家的为人。方家总算是不情不愿别别扭扭的和老王家定下了婚期。 老王家上上下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好好一颗大白菜就被这么只猪给拱了，心里都别提有多犯各应了。 可看在王丽晴的份上还是为了婚事大操大办了起来。 王丽萍因为这事儿也跟着上了不少火，听说总算是定下来了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还把自己结婚的时候，供销社同事送的一份儿大礼，自己压箱底儿的绣花缎子布拿出来了，要亲手给王丽晴赶制一件旗袍出来！ 要说什么叫天生丽质，看看王丽晴就知道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王丽晴身上那点婴儿肥算是彻底退了。一米六几的个子瘦到了只剩八十多斤，可因为正当青春，又骨骼匀称，肩、胸、腰、腿的比例还是堪称完美。 赵阳妈因为老韩给王丽晴介绍对象的事儿，最终泡了汤，还埋怨了王丽萍一次。听王丽萍一脸无奈的讲了这里的隐情，赵阳妈也哑然了，也就再没提。 好在老韩也不计较：“大丈夫何患无妻嘛！“他文邹邹的拽了一句这事儿也就算翻过去了。 赵阳妈还是热心的熬了好几夜帮王丽萍把那件旗袍赶了出来。 王丽晴在一个有阳光的午后，在市里唯一的一家照相馆里，拍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张婚纱照。 第四十七章 这个座位我给你承包了 一九九二之九 俞佳觉得，她这一个寒假没干别的，光写作业了。 所以她一点都不意外，她的寒假作业受到了朱老师的高度表扬。尤其是她写的日记，用朱老师的话说，有小学五年级的水平。俞佳顿时三条黑线。那可是凭自己的真实实力写的！看来当作家这条路算是断了。 朱老师还进行了一次&quot;大换血&quot;，把座位重新调了一下。 她把期末考试成绩好的，和家里背景过硬的，&quot;老师的小红人&quot;给集中搭配着换到了前排，俞佳这个成绩和背景都中等的，换到了靠窗的倒数第三排，当然同桌也从顾大少爷换成了脸上有一块小胎记的王家宁。 朱老师看着自己眼皮底下都是招自己稀罕的孩子，表示很满意。 王家宁就有点惨，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豆丁。本来按身高排位置的时候他是坐在第二排的，比俞佳矮半个头还多呢。接连两节课王家宁都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又不敢跟朱老师说，急得满头大汗，都快哭了。 俞佳看他怪可怜的，课间操结束回教室的功夫，她碰了碰王家宁的胳膊：＂你把不用的书坐在屁股底下吧，就能高点了。＂王家宁试了试果然效果很好，心里很感激。可是小学生男女生之间说话是要被嘲笑的，王家宁很想说声谢谢，最后还是没敢。 可王家宁的妈妈就不一样了，第二天晚上放学接孩子的时候，她一溜小跑拦住了俞佳和王丽萍，对俞佳热心帮助同学的行为表示了高度的赞扬！ 家宁妈是个健谈的人，从俞佳的品行夸到俞佳作文写的好，又从俞佳长的漂亮夸到王丽萍穿的时髦！并且表示自己娘家妈就住在学校隔壁的楼上，俞佳可以跟家宁一起，中午去家宁姥姥家吃饭！ ＂俩孩子要是能一直坐同桌就好啦！＂这位管户籍的英姿飒爽的女民警开朗的说到。并十分亲昵的捏了捏俞佳的脸，眼神就像相看了个好儿媳妇一样满意！ 然而事情并不像家宁妈设想的那样完美，开学不到一个礼拜，顾宽大少爷，发飙啦！ 顾大少爷的新同桌叫许隽，是个眉毛很粗的短发小姑娘。一看脾气就不好的样子，实际上也的确不好！ 顾宽给许隽起了个外号叫管家婆。顾宽上课不听课，她要管；顾宽上课说话，她要管；顾宽拽前桌夏小迪的辫子，她要管；顾宽胳膊过了三八线，她要管；就连顾宽上课抖腿，她都要管！不光是管，她还要打小报告，告老师！ 告的实在太勤了，朱老师也弄的没办法。许隽一板一眼的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顾宽影响她学习。朱老师只好在早会上说了顾宽一句。这下可触到了顾大少爷的逆鳞！ 顾宽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掀了许隽的饭盒！理由是：“你吃饭声儿太大了！像个猪！” 许隽脸上挂着一根豆芽，倔强的想忍住眼泪，失败了。声情并茂并轻车熟路的咧着嘴找朱老师告状去了。 第二天两家家长都来了。朱老师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最后没有办法把两个孩子给找来了。还是一贯的做法，各打五十大板互相友好的道了歉之后，许隽坚决的表示打死都不和顾宽坐同桌了！ 顾宽顿时夸张的摆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哈！太好了！”又抬起头趾高气扬的对着朱老师：“我还要跟俞佳一桌！”说完有点不好意思的冲着他妈补了一句：“她日记写的好，能教我！” 顾宽他妈专注打麻将二十年，被叫来学校一万个不乐意。那还管什么俞佳张佳李佳的，连声说：“好！好！好！朱老师你教的好，你给安排安排！哪天我再去串门哈！” 朱老师巴结都来不及，点头哈腰的把顾宽的话当圣旨一样接了。 俞佳抱着书包颠颠的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王家宁，又坐到了顾宽身边。顾大少爷又用他那种特有的居高临下的表情冲着俞佳点了点头，仿佛在说：这个座位，我给你承包了！ 同样高兴的还有坐在前排的夏小迪，回头对着俞佳甜甜的笑，也不忘了狠狠的瞪顾宽一眼。 小孩儿的世界就是这么爱憎分明啊，俞佳想。 ………………………… 后来放学接孩子的时候，王丽萍又碰到了王家宁的妈妈。家宁妈一脸惋惜的跟王丽萍感叹：“要说啊，小年轻的就是不行！这么两天又给孩子换座位！愁死人了！”说完又看了看坐在自行车后座的俞佳，就跟相亲没成功似的，弄得俞佳挺不好意思的扭过了头。 吃饭的时候王丽萍绘声绘色的跟俞红宇讲八卦：“你说俺家我大姐，多掉价！” 随着俞红宇跟王丽萍娘家的关系越来越好，王丽萍有什么事儿就都愿意跟他讲。俞红宇也学乖了，就是听着，不发表什么意见。 “丽晴这亲事，就算是废了点劲吧，可也算是定了啊。再说咱家丽晴配那个方大勇，还不是绰绰有余么！” 俞红宇夹一筷子红油拌猪耳朵，看着王丽萍义愤填膺的：“我大姐可倒好，就像是咱高攀人家了似的，昨天听我妈说啊，我大姐跑到老方家去给人家洗衣服做饭去了！都去了四五天了！你说她是不是有病！” 一边说一边给俞佳夹炒土豆丝，还不忘了把葱花挑出去。 “纯属有病，多掉价……” 俞佳的这个大姨，说话那是相当的不中听，永远都是事儿没少办，一句话就都白扯了！费力不讨好。 脑回路也跟正常人吧太一样。就像这回这事儿，她还觉得是帮了王丽晴天大的忙！而且还学雷锋做好事儿，谁都没跟谁说！ 要不是老方太太跟邻居显摆说亲家多么多么上杆子巴结自己家，把老姑娘许过来了还让大姑娘过来干活！邻居里头有认识老曲太太的，老曲太太又学给了许春燕听，许春燕他们还蒙在鼓里呢！ 许春燕对王丽香这个大女儿也是很头疼。当初王丽香嫁到乡里去，许春燕一点都没舍不得，反而长出了一口气。 这回王丽晴定亲的事儿，大伙一开始都心照不宣的瞒着王丽香。可年轻的王立昌毕竟缺少生活经验，也是实在看不上方大勇，有次说走嘴了被回娘家干活尽孝道的王丽香给听见了，就上演了这么一出老方太太嘴里，“买小送大”的闹剧。 毕竟都是自己亲生的，许春燕有苦说不出，只能跟“最省心”的王丽萍念叨念叨，心里还能好受点。 王丽萍当面解劝了自己妈好一通，回家就对着俞红宇舞舞喳喳的把这事儿给说了。 俞红宇心里想的是，反正都掉价了，也不差这一次了。你别去跟着乱，在家老老实实给我做饭就行啦！嘴上说着：“你那衣服做咋样啦？别到时候赶不上穿！” “早就做好啦，还用你说！” 俞红宇成功的转移了话题，低头接着吃饭了。 这周五是个黄道吉日，两家就把婚期订到了这一天。 礼拜四上午王丽萍送俞佳上学，顺便跟朱老师请了假，礼拜五带俞佳去参加婚礼。朱老师心情不错，乐呵呵的就答应了。 俞佳到了教室莫名其妙的就觉得这事儿该跟“霸道总裁”说一声，碰了碰顾宽的胳膊：“我明天请假，我要参加婚礼去！” 顾宽斜眼看她：“知道啦！”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俞佳照例检查顾宽的作业做完了没，还把错的帮他改了。顾宽鼓捣了会儿新买的文具盒，想起来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捆雪糕吃剩后的小木棍，问俞佳：“你的呢？” 俞佳一看，坏了！前两天老师给留的“课外作业”就是带一百个雪糕棍来贡献给学校！俞佳当时还想贡献那个干屁，转头就给忘了。原来就是今天交啊，看来又要挨训了。 “我没带。”俞佳小声对顾宽说。 这时候朱老师进了教室，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果然朱老师第一个就问起这件事儿，小豆丁们都献宝一样从书包里往外掏雪糕棒。一时间教室里跟废品站似的…… 朱老师拿了个大口袋，让夏小迪和男班长冯舒一人拿一头，一个人一个人的收，没带的就站起来。 眼看就收到俞佳这了，顾宽做出了个让俞佳特别不能理解的举动，他把自己的一捆雪糕棍，塞给了后桌的李驰。然后心满意足的，和俞佳俩人，并排站了起来…… “这个没良心的！怎么不给我啊！”俞佳心里白眼儿都要翻上天了。“这孩子不是有病吧……” 第四十八章 舒克和贝塔 一九九二之十 阳光很好，好得有些刺眼。 喜庆的爆竹声中，二十五岁的王丽晴挽着新郎方大勇的手，迈出了娘家的门。她有些意外门外竟是如此灿烂的阳光，刺的她没来由的心一慌，便想落泪。 可现实并不容她感怀身世，两家的小孩子站在门外，扬起剪得碎碎的花纸，兜头盖脸的朝她撒了下来。 有人扣动快门，用一张照片将时间永远停在了这一刻。 抓拍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他能反映出，本人都没有想到的，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内心世界。 多年后俞佳翻出这张相片，还能看到王丽晴微蹙的眉头，方大勇空洞的表情，老方太太戏谑的斜眼，和王丽萍有些不合时宜的红眼圈。 王丽萍直到这一天，才真正放下了肩上扛着的一副隐形的担子。如果拖得再久，王丽晴的肚子，也许就瞒不住了。 她还记得王丽晴跟她说这件事儿的时候，那苍白又麻木的表情。然后她不知道哪来的一股邪门的想法，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王丽晴：“谁都别跟谁说！” 还好终于是定下亲，结了婚。 直到八个月后王丽晴“早产”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婴。姐俩把这段不太光彩的小插曲，结结实实的烂到了肚子里。 吃酒席的时候杨秀梅把老韩大夫带来了。老韩大夫因为医院还有事儿，匆匆忙忙的赶了礼就先走了。 王丽萍找准了机会在杨秀梅身边坐下了，压低了声音问：“这回快了吧？” 杨秀梅看她忙的脚不沾地的还有心思八卦呢，觉得好气又好笑，给她夹了俩饺子到小碟里，一边递一边大大方方的说：“恩，想好了，简简单单的就凑一块过吧。”说出来了有点不好意思，但却带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到时候请客你可得来啊，你算是媒人！” 王丽萍也是真高兴，当下就跟杨秀梅碰了杯啤酒，脸唰的就红了。不远的俞红宇看见了，心里合计：这老娘们能耐见长了！还敢一口闷了！ ………………………… 俞佳因为没“贡献”一百个雪糕棒，被罚用其他方式给班级做贡献。一起的还有同桌顾大少爷。 被惩罚的同学留下来大扫除，俞佳和顾宽因为个子高，负责擦玻璃。 一年级的教室就在一楼，外头还有铁栏杆围着，就算是钻出去擦外侧玻璃，也没什么危险。 而且前段时间玻璃刚擦过，最近又没下雨，还是挺干净的。 顾宽和俞佳就在窗台上站着，磨洋工。 俞佳还在想王丽晴婚礼那天，那个郁郁寡欢的样，突然听见顾宽问她：“你长大了想干啥？” “你想干啥？”俞佳不想搭理他，所以反问了回去。 “我想开飞机！舒克就开飞机！” “开飞机干啥？”俞佳继续敷衍他。 “神气呗！到时候谁不服我，我就扫射他！” 俞佳心想你以为战斗机呢啊？就你那一身臭毛病，空军能要你么。 内心吐槽了之后，也没开口，继续替王丽晴明显不会太好过的婚后生活伤春悲秋。 “你呢？你想干啥啊？你还没说呢！”顾宽显然不会看眼色，看俞佳没声了，不依不饶的接着问。 “我想当个家庭主妇。就买菜做饭管孩子，剩下啥都不用管！所以我觉得啊，学习好啥的，都是没用的。还是得找个好对象。比啥都强！但是好对象哪是那么好找的啊？轮也轮不到我啊。唉，不知道，长大了再说呗……”俞佳脱口而出之后自己也傻了，怎么就跟个小豆丁把自己真实的想法都说出来了！ 再看顾宽，显然是一时间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死机了…… 不一会重启成功，顾大少爷继续开启居高临下模式：“你长大了开坦克！咱俩一起打坏人！” 然后嘴里叨叨叨的唱:“舒克舒克……开飞机地舒克……贝塔贝塔……” 俞佳哭笑不得，原来你想听这个啊…… 不过关于自己“好对象最重要”的言论，俞佳真的把自己吓了一跳。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明明是下了决心要好好读书，考重点高中，读个好大学，远离人渣，走上辉煌明天的。怎么不经意间，志向都变了呢？ 到底哪个才是自己本心呢…… 想来想去想不出，俞佳也就放下了，毕竟才七岁，找对象最快也得等十年之后呢，急啥！ ……………… 要说从王丽晴的方大勇的婚姻中受益的，王丽萍真得算头一个。 王丽晴穿着旗袍照的结婚照，被照相馆单洗出来一张大的，陈列在了橱窗里。不为别的，王丽晴和方大勇别管背地里做了啥没羞没臊的事儿，穿上件儿像样点的衣裳可是十足十的金童玉女！ 婚后的第一个周末，王丽萍陪着王丽晴来取照片，照相馆的经理客客气气的给接待了，少收了王丽晴洗像的钱不说，还承诺王丽晴以后来拍照，都便宜！ 姐俩也挺高兴的，谁知道好事儿还在后头。 姐俩刚要走，迎面进来一对新人也来拍照。那姑娘看见王丽晴就是一愣。随即就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那个，外头那个，是你吧？” 王丽晴吓一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你那衣服，在哪买的？” “那旗袍，是我二姐给做的。”王丽晴抽出手，指了指身边的王丽萍。 那姑娘眼睛刷的就亮了，对着王丽萍说：“你是裁缝？我买布，你也给我做一件呗？手工多少钱？” 王丽萍一瞬间商人本性流露：“旗袍最难做了，一般都不乐意接，你要不着急，我慢慢做，你就给我二十吧！” “别介啊，你快点呗？我多加钱还不行么！”那姑娘眼看是上了钩。 旁边站着没吭声的小伙显然是不乐意了：“干啥啊就二十，做一件西服也就十五块钱呗！” 王丽萍一笑，也没辩解，拉着王丽晴就要走。 那姑娘不干了，冲着小伙就喊：“我就要穿旗袍结婚！不用你花钱还不行么！” 又转头对着王丽萍：“大姐你别走，你说多钱就多钱，我买好了布上哪找你去呢？” 王丽萍这才仔仔细细的跟她说了杨秀梅家的地址，车站附近么，也好找。 又动了个心眼儿，把地址抄了一份儿给了照相馆的经理：“大姐啊，有人要再来问这个旗袍的事儿，麻烦你给告诉一声儿呗，就是这儿做出来的！” 照相馆的经理本来就是个热心肠，加上还想让王丽晴再来做模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第四十九章 画里的人走出来了 一九九二之十一 俞红宇觉得，自己家里的平衡，被微妙的打破了。 王丽萍最近，有些太过春风得意了。 自从做给王丽晴穿的旗袍在照相馆的橱窗中一炮打响之后，找上门来的生意真的可以算是络绎不绝。 从现在开始往后的七八个月都是嫁娶的好时节，小姑娘们早就厌倦了结婚时候只能穿一套千篇一律的涤纶的大红套装，都想来个别出心裁的属于自己的记忆。王丽萍的独家定制刚好可以满足人们的需求。 更不用说还有些稍微上了年纪的，已经结了婚的，想趁着身材还没走形留住青春的尾巴，都纷纷拿着素色的，或是花色的各式布料找上了门。 一时间整个小城里，刮起了一阵“旗袍风”。 王丽萍和杨秀梅忙的脚打后脑勺，俩人看着前景一片大好，甚至想要不要找个帮手。 这天下午，俩人正在商量着托人去印刷厂给印个横幅啥的挂到胡同外头去，这样就不只是回头客和别人介绍来的，车站附近来来往往的人也能看见了，说不定都是潜在客户呢。 俩人越聊越兴奋，觉得总是这种家庭作坊肯定不行，按这个势头下去，要把生意做大！都已经开始展望着去哪个商场租个摊位的事儿了。也就没听见门外有节制的敲门声。 到底是要打开门做生意，杨秀梅没锁大门，房门也是虚掩着。 客人见没人应答，也就自己开门进屋了。 王丽萍和杨秀梅到底都是小城里土生土长的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下只觉得是画中人走出来了一样。 进门的是个老太太。应该有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也没染，吹出很好看的大波浪形状。左边耳侧别了个红宝石颜色的发卡。双眼晶亮，嘴角带笑，让人看起来如沐春风。一旁扶着她的应该是她儿媳吧，因为两人虽然一样气质凛然，但五官并不相像。 老太太进门扫视了一圈，并不着急说话，而是上前看了看王丽萍手里正在盘的扣袢。又提起一件银灰色的成品看了看腰身。 点点头说：“果然挺好！” 又冲着杨秀梅和王丽萍：“你俩谁给我量尺啊？” 杨秀梅还没从“老太太也要做旗袍！”的冲击中缓过来，还是王丽萍反应快：“大姨，你先坐啊，先说说你想要啥样的！”还怕老太太嫌脏乱，特意腾出一把椅子，麻利的擦了一下。 老太太也不嫌弃，穿着上好的呢子大衣就坐在了杨秀梅家吃饭的椅子上。 “小琳啊，你把我那两匹布拿出来，让师傅看看，做个啥样的好！” 年轻女人从拎的包里，拿出了两匹淡雅的花布，递给王丽萍看。 王丽萍接到手里，可是犯了难。 就听老太太应该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话匣子打开了：“姑娘啊，你知道我咋找来的不？人啊，一上岁数了，就挑三拣四的啊，事儿多。我也不好个别的，就乐意穿好看的。以前条件不允许啊，现在日子好了，我就把这爱好又捡起来了。可这满城的百货商店啊，就连省城的，都买不着我可心的东西。” 杨秀梅这会儿功夫也反应过来了，找了个干净的玻璃杯给老太太倒了杯开水：“大姨，你喝水啊！” “唉，谢谢你啊，姑娘！”老太太拍了拍杨秀梅的手，“我啊，有天在路上啊，看见有个小媳妇啊，穿了件玫红色的夹袄，斜襟盘扣的！我眼睛毒啊！一眼我就看出来了，布料虽不咋样，手工可真是好手工。我就让他们停了车啊，叫住了那个小媳妇。一打听啊，就把你家打听出来了！一点没耽误工夫啊，我火急火燎的就过来了。姑娘，你看，给我设计个啥样的？” 王丽萍听她讲完，一脸为难的说“大姨，你这是真丝的啊！我怕，我做不好啊！” “你这孩子还挺实惠，我明白，知道这个不好做。我是稀罕这两块布料不假，可布料也不能披在身上直接出门，你就做吧，做不好不用你赔！说说，啥样式好？” 王丽萍也看出来老太太并非一般人，估摸着不能蛮不讲理，也就心一横，把这活接下了。 浅灰色底稍薄一点的，打算做成中开叉的宽松改良旗袍，墨绿色底暗纹稍厚一点的，就做成老太太在街上看见的那款收腰的斜襟罩衫。 老太太看了样式图觉得很满意，带着儿媳妇走了。 直到晚上回家，王丽萍的惊奇劲儿还没过呢，冲着俞红宇显摆：“你是没看见啊，我都不知道咱城里还有这么像样的人！那个气度！绝了！我和杨秀梅给送到门口么，你看人家坐那个车，黑的，锃亮！比你开的那个好多了！一看就不一般……” 俞红宇看着王丽萍意气风发的样子，莫名其妙的就很烦。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上不去，下下不来。草草吃了两口饭，就借口抽烟，出门去遛弯了。 王丽萍因为忙，也匆匆的吃完了饭，桌子一收又踩起缝纫机来。 俞佳看着王丽萍才知道，原来人在得意的时候，真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因为季老师再也没出现过，王丽萍把准备好的一百块钱还给了老韩大夫。这段时间做旗袍的钱和杨秀梅分了之后，又可以还上不少之前的债务。王丽萍只觉得前景一片大好。却没注意到俞红宇有些受伤了的自尊。 果不其然俞红宇再回到家里，已经是醉醺醺的了。斜眼看了一眼王丽萍，重重的哼了一声。鞋也没脱就往床上一倒。轰的一声，把娘俩都吓了一跳。 王丽萍胆战心惊的停下了踩缝纫机的脚步。想了想，起身去倒了点热水，洗了洗毛巾，轻轻坐在床边上，擦俞红宇的额头。 “你这是咋啦？咱妈家又找你了？”王丽萍先入为主的以为，又是徐桂琴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俞红宇不耐烦的推开她的手，背过身去。 “那你是嫌我在家干活声大啦？这两天实在太忙了，要不然我也不能拿回家来，过两天，找着帮手了，就好了！” 王丽萍好言好语，又换来一声重重的“哼”。 “那我不干了，咱都睡觉吧。” 王丽萍去烧了热水准备给俞佳洗脸洗脚。却听见俞红宇在床上闷声说：“你是不是嫌我没能耐，挣不着钱！” 王丽萍愣住了，隐隐的觉得俞红宇心里难过，难道会是因为最近自己的生意不错？可是自己又有什么错呢？她想不到该怎么回答。于是默不作声的装作没听见。 许久，俞红宇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第二天再到了赵阳家的时候，王丽萍还是心里闷闷的。她强打着精神把给老太太设计的罩衫的图样画好了，让赵阳妈扶着布，这就要下剪子。 这时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铛铛铛的脚步声从门外冲进来一个人，冲着杨秀梅就跪下了！ 王丽萍大惊之下一看，竟然是“赵科长”！ 第五十章 出门挣钱去 一九九二之十二 赵常胜再度踏上家乡的土地后，感慨万千，泪流满面。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婊*子靠不住，还得是媳妇！” 想想那时候自己找不到赚钱的机会，小*寡*妇果断跟人跑了。自己躺在小旅馆的床上发高烧，连口水都没有！眼看就要客死异乡没人埋，最想念的竟然是杨秀梅做的有些夹生的鸡蛋汤面。 还好后来烧也退了，病也好了，还遇到了贵人，赚了笔好钱，衣锦还乡。 赵常胜其实一星期前就回来了，他谁都没告诉，在城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旅馆落了脚。他先在市中心买了两套楼上楼下的商品房，买了家具，收拾好了把自己在乡下的爸妈给接了过来。 又去了杨秀梅家里，痛哭流涕扇自己巴掌，诉说自己之前有多么不是人，求老杨头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老杨头看着一身锃新的赵常胜和摆在桌上的五千块钱，心下早就同意了。嘴上还要矜持一下：“这事儿你还得问秀梅啊！”边说边迅速把钱拢起来给收到了自己小屋里。 最后一站也是他最打怵的杨秀梅这里。没想到他准备好的自残的招式，苦情的台词，统统没用上。 在王丽萍见了鬼一样的注视下，杨秀梅就说了两句话。 “回来啦？” “嗯。” “还走么？” “不了！” 后来杨秀梅私底下一脸无奈的跟王丽萍说：“为了赵阳，再恶心我也得跟他过！孩子还得跟亲爸。” 都已经商量哪天摆酒了的老韩大夫，终究是没能登堂入室，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推出了历史舞台。 而杨秀梅的二婚酒，终究还是摆起来了，新郎还是旧人。 赵常胜这一招浪子回头，有钱了没有去找更年轻漂亮的，反倒回到了糟糠妻的身边，竟然赢得了广大人民群众的一致赞扬。 有好久筒子楼里的妇女们都流行一句话，叫：“你看看人家赵常胜！” 俞佳不禁感叹，社会对于渣男，真的是太宽容了。 不过赵常胜回来后，对杨秀梅的好，可真是有目共睹的。 一家三口搬到了商品房自不必说，为了报答王丽萍一家对赵阳母子的照顾，赵常胜出资给杨秀梅和王丽萍把小饭店隔壁的门市房盘下来了，房证上赫然写的是杨秀梅的名字。 “秀梅裁剪”店，就这样正式成立了。缝纫机，码边机，连高温熨烫定型的设备都从省城买了一套。 开业的那天，鞭炮声中，杨秀梅看着崭新的门脸上挂着的“港式洋服”，“旗袍定做”的匾额，有点心酸，有点复杂，终究还是笑了。 王丽萍比杨秀梅还高兴！ 倒不是因为什么梦想成真啊，什么天降好运啊，单单就是因为这回能多赚钱了！能快点还债了！ 还得意洋洋的跟俞佳说：“妈说的对吧，好人就是有好报！” 谁知道赵常胜这次回来带给王丽萍的，也不单单是好运这么简单。 这天晚饭时分，俞红宇一脸严肃的说：“丽萍啊，我得跟你商量个事儿！” 王丽萍心情大好，胃口也大好，正盯着菠菜豆腐汤猛劲儿吃呢，也没注意到俞红宇的表情，心不在焉的问：“咋啦？” “我想停薪留职，和老赵出去挣钱去！” 咣当一声，王丽萍手里的汤勺就掉到汤碗里了，溅了俞佳一脸的菜汤。 “你说啥？” “老赵说他们正缺个会开车的，带我出去一起挣钱呗！” “那厂里咋办啊？” “办停薪留职，实在不行就买断工龄！” “你可别瞎扯啦！你就消消停停的让我多挣两天钱，换完债了咱攒点钱就托关系把你弄到土地局去上班！到时候你有铁饭碗，我做个小买卖，这不是挺好的么！你这一走，厂里的工作十有八九就得黄了啊！”王丽萍一着急，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了。 “唉，你不用担心啥的，我都想好了，这次我肯定得出去了。家里不能总过这样日子。有机会总得试一试！”平时很少说心里话的俞红宇，这次算是跟王丽萍掏心窝子了。“丽萍，我也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就信我一次吧！” 这顿饭终究三口人是再没胃口吃了。 王丽萍对于俞红宇的打算，虽没有大张旗鼓的反对，可总归是不满意的，连带着杨秀梅都得不着好脸。 杨秀梅倒觉得俞红宇出去挣钱，对于王丽萍是件好事儿，要不然凭她一个女人家的，起早贪晚这么费劲干活，早晚累坏了不说，也不利于家庭和谐。于是轻飘飘的装作不经意的开了口：“那老爷们就得出去闯，老爷们要是在家里还没有媳妇挣得多，都没脸吃饭。” 王丽萍心想要没有你家那个老爷们，能出这么多幺蛾子么！愤愤的回嘴：“我也没挑理，有啥吃不下去饭的！” 杨秀梅看她那样就想笑：“你还想挑理啊？给你能耐的！现在不就这样么，你挣钱挣多了，老爷们肯定觉得没面子！你啊，肯定光顾着自己忙活自己乐呵了，你家红宇啊，说不定老早之前就吃不下饭了！” 王丽萍让她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开了窍，反应过来前段时间可不真像杨秀梅说的那样么。可还是想不通：“好好的班不上，非要出去挣钱，这要是挣不着钱，回来班也没法上了，可咋整！” “啥破班啊，就那俩破钱，都不是我说，咱俩两个老娘们干点小买卖，都比上班挣得多，你就是反不过来这个弯儿，我看啊，以后说不定，上班的都得羡慕个体户呢！” 王丽萍心想，最好像你说的那样，反正人都让你家老爷们拐跑了！ 不满归不满，王丽萍还是为了俞红宇的出行积极准备着。 赵常胜把家里的事情办好了，也接到了南方那边的消息，哥俩就踏上了南下的旅程。 俞红宇走的那天，壮志满胸的对家里的媳妇孩子大手一挥：“等我回来，咱家也搬新楼！” 王丽萍心里则祈祷着：钱不钱的再说吧，只要人能平安就行。 第五十一章 四年之后 一九九五之一 王丽萍看着坐在真皮沙发上吃着香蕉的徐桂琴，老太太两眼贼溜溜的一边踅摸着一会儿还有什么可带走的东西，一边炫耀自己两个大孙子有多出息。 王丽萍不禁感叹，一晃四年都过去了，这人怎么能一丁点都不变，还这么招人烦呢。 徐桂琴吃饱喝足炫耀够了，拎了两大袋子时令水果和五百块钱，心满意足的让儿媳妇送到楼下，打了辆出租车回家了。 尽管两家间隔也没多远，从前走走也就是半小时的事儿，但是老太太要的就是这个范儿，王丽萍还得把车钱先给付了呢。 王丽萍知道老两口子退休金不少，徐桂琴绝对不差这几个钱。也知道这钱和水果最后也都是给两个孙子俞航和俞凯吃了花了。可也只能解劝自己，孝敬老人是应该的，谁让现在自己家里条件好了呢。 俞红宇外头有应酬，晚上不能回来吃饭。王丽萍今天有些头疼，下午也就没去店里。在家歇着。就碰上了老婆婆前来“讨债”。心里还庆幸着得亏红宇不在家，不然又是惹一肚子闷气。 四点半准时，俞佳到家了。刚上五年级的俞佳个子已经拔到了一米六，扎个长马尾，细眉毛丹凤眼，皮肤白皙，是个颇有韵味的古典美人坯子。 “妈你在家啊？” 俞佳看见王丽萍，还挺吃惊的，毕竟现在王丽萍也是开着一间裁缝铺和两家服装店的事业女性。虽然都不用自己动手了，可是迎来送往的，还都靠这个老板娘呢。 “恩，头疼先回来了，店里头你杨姨在呢。” 王丽萍和杨秀梅还是挺合财的，开的店都越来越旺。裁缝店已经开到了市中心，名头也改成了高级成衣定制。 还有两家服装店都开在新兴的最繁华的步行街上，一间童装店，一间针对大胆新潮的年轻人。由于定位找得好，都挺赚钱的。 王丽萍现在算是享福了。 自从俞红宇第一次出门跟赵常胜去赚钱，俞佳看王丽萍忙得不可开交，就开始自己琢磨做饭吃。一开始也就是焖个米饭蒸个鸡蛋糕之类的。可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后来俞红宇完成了原始积累，就不再跟着赵常胜去南方跑那些个极危险又飘忽不定的买卖，安心在家里发展些小生意。 买了辆面包车给市里的各个小卖店送些酒水饮料，后来发展到零食一类的，谁知道越做越大，成了市里最大的小食品批发商。连货仓都租了一间。 家里的条件自不必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原来留在厂里的那些人，都先后下岗了，最后连厂子都倒闭了，王丽萍更是心里庆幸着，当初俞红宇的选择是正确的。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先富起来的一些人的捧场，王丽萍和杨秀梅的生意也是一天比一天忙碌起来。 这两口子忙着赚钱，都无暇顾及家里的孩子。徐桂琴自是指望不上。许春燕家又太远。俩人都觉得苦了俞佳，就在零花钱上补偿。今天王丽萍给五十，明天俞红宇塞一百。 而有着三十多岁灵魂的俞佳可是彻底解放了，乐得清静，过上了一个人的自由生活。 每天自己上学，放学。回家了就自己做饭吃，作业当然难不倒她，每次考试都双百。别的家长眼中视如洪水猛兽的电视节目电子游戏她都没什么兴趣。用零花钱倒是买了不少书看，俞红宇打的大书柜都要装满了。画画也算是自学成才，没事儿就回忆一下上一世的流行趋势啥的，给王丽萍画个衣服样子，款式都能大卖。 有天两口子碰巧都回家回的早，发现俞佳自己炖了个鸡汤拌了个凉菜还煎了个带鱼，冲着两口子嘿嘿一笑：“真巧，今天我生日！” 两口子顿时就差抱头痛哭了，这是几世的福分啊！修来这么好的孩子！ 再一尝俞佳做的菜，还真不错！都快赶上俞红亮的手艺了。 从此两口子出门逮谁跟谁炫耀，俞佳迅速的成为了大家口中“人家的孩子”。 ………………………………………… 俞佳与夏小迪的友情在夏小迪的悉心呵护和俞佳的无所谓的状态下，还依旧持续着。夏小迪照样还是俞佳的“好闺蜜”。 这四年夏小迪的个子都没怎么长，眼睛倒是越来越大。像日本漫画少女一般，愈发楚楚动人了起来。 好闺蜜最近有了心事，总是蹙着眉头叹着气，就差“西子捧心”了。 俞佳火眼金睛一扫就知道，少女，怀*春*了。 随着夏小迪叹气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俞佳知道再不问问就不人道了。于是在最后一节自习课上，传了个纸条：“你咋啦？” 夏小迪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有文化有内涵的少女，连写纸条都坚持只写普通话：“我想知道，在顾宽心里，谁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别人我都问过了，就差他一个人了。）”还在末尾粘了个小星星贴纸。 俞佳打开一看就呵呵呵了，别人都问过了，我咋不知道呢？我看你是就想问他一个吧！ 半是帮忙半是看好戏的心态下，俞佳拐了下顾宽的胳膊，把他作业本拽过来，写了几个大字：“咱班谁最好看？” 顾宽想都没想：“孙OO”顾大少爷懒得写字，但是五年四班都知道，这仨字代表的是孙媛媛。 俞佳没想到，顾大少爷还挺有眼光的。 孙媛媛绝对是校花级的小美女。之所以一年级的时候大家都说夏小迪漂亮，是因为孙媛媛不知道从哪染上了虱子，连续两年都被她后妈给剃成小平头。 等到四年级的时候头发留长了，虽然还是参差不齐的没个形儿，可照集体照的时候，就已经一眼能从茫茫人海中把孙媛媛给挑出来，活脱脱的一个鹤立鸡群的美人儿了。 翘鼻子尖下巴加上一双杏核一样的圆眼睛，睫毛长的像两把小扇子。和孙媛媛比起来夏小迪简直就像珍珠旁的鱼眼睛，黯然失色了。 俞佳心里的坏种子作祟，丝毫不加掩饰的把顾大少爷的作业本那一页撕下来，团成一团回传给了夏小迪。 原来的小年轻朱老师回家生孩子去了。五年四班换了个老师，姓夏，是个挺和蔼的中年妇女。对孩子们还是很一视同仁的。 大高个儿顾宽和俞佳被调回了倒数第二排，没长个儿的夏小迪还坚守第二排的阵地。 俞佳亲眼看着纸条沿着一条直线传回了夏小迪的手中，夏小迪打开看了看，趴在桌上，哭了。 第五十二章 隐私都被看光光 一九九五之二 孙媛媛最近很倒霉。 光是她的语文作业本，就丢了三次了。 好在夏老师慈祥，也没训她，只是留她中午把作业补上。 孙媛媛同父异母的弟弟七岁了，刚上小学一年级。 孙媛媛的后妈每天来接孩子吃饭的时候，就正好一次接俩。 其实孙媛媛已经够大了，完全可以自己走回去，可是后妈怕人家说自己厚此薄彼，所以必须俩人都接，自行车上一个坐前杠一个坐后座，摇摇晃晃的带着俩孩子往家骑。 到底不是亲生的，隔着点啥，又必须做个母慈女孝的样子出来，俩人都挺累。 这回好了，想一次接俩也不行了。再怎么说不能耽误了弟弟回家吃饭，孙媛媛只好默默补完了作业，拿着后妈给的两块钱在学校小卖店买个面包吃。 想着后妈袁艺想说她两句又拼命忍住的表情，孙媛媛心里就是一酸。倒不如当面说自己两句，俩人都痛快。 而且自己明明就把作业交上去了，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还好班上的俞佳给自己出了个主意。再交作业的时候，就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空白本子交上去，果不其然送到了老师办公室的时候，自己的作业本就又不见了。 等到下午夏老师来问的时候，再装做忘了交的样子，把写好的藏在书包里没交的那一本拿出来。 这招还挺好用的，两天之后自己的作业本就不会再上演“长出翅膀飞走了”的把戏。反倒是夏老师还莫名其妙的问她怎么交了个空白的本子上来。 俞佳可真是聪明啊，自己要是有她一半就好了。或者，她要是自己的朋友就好了！孙媛媛两手托腮默默的想。 孙媛媛这一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就出了大事儿了。这回不是作业本，她把班里活动经费给弄丢了！ 孙媛媛作为班上的生活委员，班费向来都是她保管的。她本来就不是个能担住事儿的人，幼年丧母的家庭环境使得这个孩子更加的胆小怯弱。刚刚开始保管班费的时候，孙媛媛精神紧张得断断续续的拉了半个月肚子。 后来好歹是适应了，可还是神经质的每天上午，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她都要摸一摸被她收在书包背面暗格里的钱。已经养成习惯了。 其实钱数到不多，一次每人交五角钱，用完了再续。所以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不到二十块。每天都被硬塞零花钱的小富婆俞佳根本都不会把这二十块钱放在眼里。可对于没有零花钱的孙媛媛来看，这就是一笔巨款。 这天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孙媛媛照例下意识的把手伸到书包里，摸了一下，没摸到，再仔细摸一摸……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孙媛媛是一路哭到办公室的。 夏老师也慌了手脚，这位慈祥的中年妇女是少数可以担得起“为人师表”四个字的好教师。她觉得在自己的班级里发生了丢钱这么大的事儿，而孙媛媛又一再强调，绝对不是自己弄丢了，早上来学校的时候哦，钱还在包里的！那就说明，班上有某个，或是某几个学生的品德，坏掉了！是要趁着还小，把他们摆正过来的。 于是二话不说，跟下一节的美术老师串了课，关起门来，要彻查这件事儿。 眼下刚入秋，小豆丁们还都穿的不多。据孙媛媛说，前两天刚刚收的班费，买了一支拖把后，还剩十七块五。都是五毛钱组成的十七块五也要蛮厚一摞的。小豆丁的身上藏不住，真的有人拿了钱，也应该是塞在书包里慢慢留着慢慢花。 中年妇女福尔摩斯夏明丽做过如上分析后，站在讲台上扫视一番，开了口：“最近学校要重点抓精神文明，不许带无关学习的东西来学校。所以我们今天，要查一查同学们的书包，有没有什么违反校规的东西。班干部和每组的小组长留下，其他同学，先出去活动吧。” 说完又仔细注意了班上的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同学，目送着他们都一副“哇塞突然可以出去玩爽翻了”的表情，脱缰的野马一样就奔出了教室，没发现谁搞什么小动作。夏老师一迟疑，难道自己想错了？ 其实孙媛媛一哭，加上夏老师又这么一讲，留下的这群小“人精”们大部分都敏感的反应了过来自己要找什么。个个心里磨拳擦掌的，觉得要真让自己找到了，也得是大功一件，都挺激动的。 俞佳作为小组长留了下来，她看着前排的夏小迪，干着急使不上劲儿，觉得这下要坏了。 从纸条事件夏小迪哭了一场之后，下课后就很少来找俞佳玩了。再后来孙媛媛的笔记本开始不翼而飞，俞佳就觉得夏小迪一定脱不了干系。不过少女没有得到心上人的青睐，对假象情敌实施一下打击报复，顺便迁怒一下传话的人，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女孩的心思你别猜么！俞佳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是暗地里帮孙媛媛想了个偷梁换柱的办法，让她不用再每天可怜兮兮的留下来补作业。 可如今涉及到钱了，可就是大事儿了。 夏老师又雷厉风行的要翻书包，眼看这要是人赃并获了，小小一个女孩子，被盖上偷窃的戳，可就抬不起头了。而且流言一旦传开，说不定这个戳，印上个三五年的，都不带褪色的。 可留下的人这么多，加上夏老师的眼睛都看着，俞佳也没法耍什么花样来保护自己的闺蜜，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留下的人里，一个小组长配两个班干部，仨人一起查自己组的人的书包。 俞佳很配合的先把自己的书包翻出来，把书啊，文具啊，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摊在桌子上给另外俩人看，还把每一个拉锁都拉开了。然后仨人又如法炮制，从最后一排开始，翻大家的东西。 俞佳心里默默吐槽，果然自己小时候，民风就是淳朴啊。一点人*权都没有，有点隐私也被看光光了。 翻查工作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不一会儿就到了第二排的夏小迪座位上。夏小迪因为是班长不用亲自动手，就站在一边看着俞佳把她的书包给拎到了桌面上。 俞佳看着夏小迪，希望能从她眼神上读出点什么来。比如使劲往左边看，就代表不要翻我左边的小口袋啊，之类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夏小迪神色平静如水，脸不红气不喘的，一点表示都没有。 俞佳真不知道是该说她心大，还是说她演技好。 心里一横，翻！ 第五十三章 什么仇什么怨 一九九五之三 夏小迪虽然长得没有孙媛媛漂亮，但她是学习好，是班长，又有官二代的光环。综合评分绝对是一等一的女神级。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翻查，伸长了脖子，往夏小迪的书包里看。想要窥探女神的隐私。 果然是规规矩矩的软妹子，夏小迪的每一本书都用黄色底带粉色小心心的书皮仔细的包了，右下角写了自己的名字。文具盒也是美少女战士图案的双层磁铁吸盖的，还有淡淡的葡萄橡皮的香味。 淡蓝色的小书包是极简设计的，除了一个大拉链和两侧的两个小口袋，也就没别的地方可看了。 夏小迪一贯的冤家对头，当体育委员的顾宽，还弯下腰煞有介事的把夏小迪的书桌格里也仔细的看了一看，结果空空如也，啥都没有。 俞佳这才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原来不是心大，也不是演技好，人家压根儿就没拿嘛！ 夏老师的全班大搜查，以什么都没查出来而告终。丢失的班费，也由夏老师自掏腰包补上了。 只是失窃的班费没找到去向，孙媛媛难辞其咎，这个生活委员，她是无论如何也当不下去了。夏老师在班会上轻描淡写的说为了孙媛媛能专心学习，请胡晓莹接替孙媛媛的生活委员的工作。 大家已经都不是一二年级的小孩子，就算夏老师说的再含蓄，同学们都明白，孙媛媛这是被撤职了！ 再加上没有找出偷钱的犯人，那么最大的嫌疑还是孙媛媛给弄丢了。而她又是害得大家被翻书包的罪魁祸首。孙媛媛从那以后倒是没有再丢东西，她彻底被孤立了。 而几天之后，学校里又有流言传的沸沸扬扬，说是五年四班的孙媛媛和两个初中生“交朋友”了，周末还手拉手一起去滑旱冰呢！ 在俞佳小的时候，旱冰场是只有小混混和不正经的小姑娘才会去的地方，而且基本上都是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们在那里聚集啊，约会啊，打个架什么的。 孙媛媛一个小学生，如果真的去了那种地方，就算是再漂亮，也只会让人觉得，这是哪来的小孩儿啊，而不会真的有初中生乐意带她玩的。 可就是这种一听就是假话的毫无逻辑可言的谣言，竟然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学校，甚至传到了同校区里的五中去。 于是开始有不三不四的初中生在放学的时候堵在校门口，逮着个人就问：“五年四班孙媛媛是哪个？” 有次还被来接孩子的袁艺给听到了，再看这个自己家继女的眼神，就空前的复杂了起来。 学校里的人，看孙媛媛的眼神，也变了。女生们都从原来的嫉妒与羡慕，变成了眼角扫过带着的讥笑与嘲讽。而男生们则痛快的体现在了行动上。孙媛媛走在路上，总会有人找机会拍她的头，揪她的耳朵，扯她的红领巾，还有人装作站不住一样故意往她身上撞。 这天上间操的时候，顾宽的狗腿子一号，班上的倒数第一王刚，远远的看着孙媛媛低着头朝这边走，就绕了个大圈跑到了孙媛媛身后，伸出手把人猛的往顾宽的方向推了过去。想让顾宽“占个便宜”。 顾大少爷哪屑于这种把戏，下意识的躲了开，回手就给了王刚一拳。 王刚觉得老大是不好意思了，挨了一拳也不疼，嘻嘻哈哈的勾着顾宽的肩就走开了。 留下摔倒在地上的孙媛媛一个人，看着锵破皮了的手，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 第二天孙媛媛就请了病假，连续一个礼拜都没上学。 一周后袁艺来找夏老师商量，要不要给孙媛媛休学一年。 夏老师当然也听到了学校里的传言，他被这些看似天真的孩子们毫不遮掩的*赤*裸*裸*的恶意给震惊了。而流言又是一种无法强制镇压的东西，这里扑灭了，还会从不知道哪里再钻出来。 可她也明白，这种毫无根据的东西，绝对是来得快也去的快。小孩子之间哪能有什么仇什么怨！只要不再出什么幺蛾子，这一页很快就会揭过去的。 于是她和颜悦色的对袁艺说：“耽误一年时间实在太可惜了。让媛媛再休息一个礼拜就来上学吧。要开运动会了，班里需要她。就说我说的，等到她回来就肯定没事儿了。” 袁艺这个当后妈的本来就做不了继女的主，听夏老师说得这么有底气，就回家把老师的话学给孙媛媛听：“你们老师保证了，让你回去上学，没人敢欺负你！” 孙媛媛本来就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是没有地位的，一听袁艺这么说，彻底绝望了。 夏明丽说起来，和夏小迪还有些七拐八拐的亲戚。论起来夏轸南要叫夏明丽一声七姑，当然，是远房的。 可夏明丽对这个侄孙女，倒是不怎么待见。 夏小迪总给她一种，明明什么都懂，却要斟酌着装作不懂，卖巧装乖的感觉。就不像班上的俞佳，那孩子成熟，也不装，就是一副大辣辣的我什么都懂的样子。让人没法反感。 夏老师看着夏小迪站在她的办公桌前，拽着衣服前襟儿绞手指头，眼睛转了好几个圈，软软的开了口：“夏老师，我想，找几个同学，一起去看看孙媛媛。” 夏老师本来是想自己去家访一次的，但是这事儿又不是孙媛媛犯了什么错误，自己去和她父母见面也没什么好讲的，倒不如像夏小迪提议的这样，小豆丁之间在学校外交流交流，对于孙媛媛的内向啊心病啊都有好处。 于是很赞许的笑了笑：“挺好。关心同学挺好。那你组织一下，看有哪些同学自愿去的，五六个就行，别太多啊。再找胡晓莹拿十块钱班费买点东西，就交给你办了。” 夏小迪领了旨，亲亲热热的帮夏老师把教案和备课本抱到了班里。 又蹦蹦跳跳的找到俞佳，用标准的普通话慢条斯理的说：“佳佳，你放学等我一会儿，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第五十四章 蓝颜也是祸水 一九九五之四 王丽萍一大早跑到省城去给服装店上新货去了，俞佳自己走着去上学。 走到半路发现身后跟了个小尾巴，是班上的乖宝宝王家宁。 俞佳停下等他一起走，脸上带着一块胎记的王家宁也停下了，踌躇着不敢上前，俞佳知道他是害羞了，笑笑转过头接着走。 路过王丽萍投资给王丽晴开的包子铺，俞佳进去刷脸得到一个豆沙包，用油纸包着打算一边走一边吃。出了门发现王家宁等在门口，俞佳又回头跟雇来卖早点的南方阿姨要了个肉包。 王家宁拿着肉包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儿，举在手里诚惶诚恐的咬了一口，满嘴的肉香给了他勇气，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俞佳，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俞佳心说什么秘密我可不想知道，可是乖宝宝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气都不喘的竹筒倒豆子：“我知道孙媛媛的作业本是谁拿的我那天拉肚子夏老师让我用老师的厕所我出来的时候看见许隽把孙媛媛的作业本扔到二班后门边上的垃圾桶里了！” 许隽！竟然是许隽！ 这个学期刚上任的新科学习委员许隽！她的确是可以利用给老师送作业的职务之便，轻松的扔掉孙媛媛的作业本。 动机呢，当然是顾宽了！上了四年级，班上的同学就都知道许隽喜欢顾宽了。 铅笔橡皮小贴纸什么的，许隽可没少悄悄送到顾宽的桌格里，（基本上都被顾宽扔给了俞佳）。体育课上跑圈的时候，顾宽的外套许隽也一定似乎抢着去拿。 好像全然忘记了当年被顾宽骂吃饭的声音像头猪那件事。 许隽的哥哥许岩就在二班，听说还有个姐姐是五中的一名小太妹。由于在一次体育课攀双杠的时候扭了脚又有不用上间操的权利。也就不奇怪她能偷偷把班费给偷走再利用职务之便在翻书包的时候躲过搜查。和在学校与五中之间散播谣言。 可怜孙媛媛和顾宽一点关系都没有，连句话都没说过，竟然遭受了这种无妄之灾！ 俞佳上一世也受到过班上一个女生莫名其妙的排挤和欺负，也就对这种看似没什么大影响，其实却可以给一个孩子身上打下永久烙印的校园暴力十分的反感。她禁不住怒火中烧，下意识的对着王家宁说：“别告诉别人！” 王家宁看着俞佳瞬间复仇女神上身一般的煞气外露，打了个寒战，一个劲儿的点头。跟在俞佳身后溜溜地走，想着：孙媛媛算什么，俞佳才是我们学校最漂亮的！ 周日早上九点，探望孙媛媛小分队成员——班长夏小迪，第四组小组长俞佳，男生班长小四眼相黎明，文艺委员杨雪，还有拿班费的孙媛媛的后任胡晓莹准时在校门口集合了，出人意料的是体育委员顾大少爷竟然也露面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带了一套珍藏的七龙珠漫画书。原本夏小迪还叫上了学习委员许隽，但是不出俞佳预料的，对方以周末要去学钢琴，没有时间的理由拒绝了。 六个人拿着十块钱班费在学校附近的水果摊上买了一堆香蕉苹果大鸭梨什么的，都挑的最好的最贵的，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路上俞佳因为之前错怪了夏小迪，心理多少有些愧疚。快走了两步主动去拉夏小迪的手，没想到大小姐竟然僵了一下，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 毕竟是礼多人不怪，在家楼下等候小崽子们的本有些不耐烦的后妈袁艺，热情的接过了小崽子们手里的水果，带着大伙上了楼。 本来就没得什么病只是被流言困扰不敢上学的孙媛媛，正在继母的指使下，在厨房里给弟弟孙浩热牛奶。 袁艺挺不好意思的把孙媛媛叫了进来：“你同学来了，去客厅里你们看电视去吧。” 孙媛媛想了想还是把几个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 孙媛媛她爸在水利局工作，技术工人赚钱不少，又在新老丈人的资助下买了个大三室，孙媛媛的物质生活上，还是不受屈的，起码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虽然是家里最小的一间。 可精神上呢？ 人人都爱美的花季年华里，俞佳看着孙媛媛又被剪成了板寸的头发，把自己特意去精品店里挑的粉红色发卡，悄悄的收进了口袋里。 ………………………… 虽说不是在学校，大家还是都有些局促，像规定的一样，等着班长发话。 夏小迪拉起孙媛媛的手，用她一贯的软软的娃娃音和标准的普通话：“媛媛，等你休息好了，就回来上学吧。马上就要运动会啦，班级里还指望着你拿第一呢！” “对呀，学校里谁要敢再说你，我就带咱班同学去削他！”杨雪不改彪悍气质，拍着胸脯承诺道。 “最近老师讲的东西，我把笔记本带来了。你抄一下。学习别落下了！”相黎明就跟他长得一样一本正经，典型的学霸。 “你这个发型可真帅啊！就跟香港明星似的！你妈真好，还给你剪这么时髦的头发，我妈都不让！”经历过前一世的俞佳记忆里，王菲就剪过这种短发，可那是哪年的事儿俞佳还真是记不住了，反正就信口胡诹吧，小豆丁们又不会去查证。主要是想让孙媛媛心理好过一点，这种情况下，重塑自信最重要了。 果然听了俞佳的话孙媛媛眼睛亮了一下，也不像大家刚进门的时候，好像没处躲没处藏似的了。 “这是我小舅给我从上海带回来的钢笔，送给你！等你回来，咱俩一起跑接力！”性格憨厚的胡晓莹接替了孙媛媛当生活委员后，一直特别过意不去，总像是抢了别人东西似的，这回把她最宝贝的英雄牌钢笔带来了，使劲儿往孙媛媛手里塞。 大家挨个都表了态，就差自告奋勇跟来的顾宽了。 顾大少爷看着六双眼睛都注视着自己，平时再嚣张跋扈说到底也还是个小男生，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张不开嘴似的：“上回你摔倒了，我没扶你。对不起！漫画书给你看，你看完了就来上学吧！” 末了又加了一句：“别忘了还我！” ……………… 临走的时候好似心有灵通一样，孙媛媛小声叫住了故意走在最后的俞佳。 “俞佳。” “啊？” “我想……以后跟你一起走！” 美人儿谁不爱呢？俞佳看着那一双充满了渴求的大眼睛，努力晒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嗯！” 第五十五章 职业优势太明显 一九九五之五 “运动场上彩旗飘，运动健儿逞英豪……” 第十小学一九九五年度秋季运动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五年四班里最出风头的，却不是任何一个英姿飒爽的运动员，而是坐在看台方阵后头，被夏老师任命管后勤的小富婆俞佳。 五年四班的学生家长里，有钱的有，有权的也有，可是职业优势像俞红宇这么明显的，可就再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俞红宇一大早就带着个搬运工送来了两箱实际上类似于油炸热狗而名字叫做“汉堡包”的主食，加上两箱汽水，一箱水果和却一大箱的小食品。 还贴心的送上一顶宽沿儿的遮阳帽给夏老师：“俞佳她妈让我给你送来的，怕您晒着。” 又带着小工把桌子椅子搭好，彩旗重新绑紧，都安置妥了才走。 夏老师心说怪不得俞佳这孩子这么懂事儿呢，家里人都这么彬彬有礼的，家教能不好么！ 俞佳因为做过手术的原因被王丽萍禁止参加任何体育活动，夏老师看她细皮嫩肉的也怕再给孩子晒中暑了，就安排她坐在方队后边背阴的地方“掌管后勤”，其实就是看着点要上场的运动员的衣服鞋子，和班级财产啥的。 再加上分发俞红宇送来的间食。 这个工种轻巧省力有自由，对比上一世里每次开运动会俞佳都要在方阵中坐的笔直，接受领导审查的目光和风吹日晒的洗礼，俞佳不得不承认重生之后，她的确是开挂了。 运动会在运动员绕场一周和领导讲话后，正式拉开了帷幕。上午一开始的比赛就是低年级小豆丁的百米短跑和四乘一百米接力。 速度与激情总是*水*乳*交*融，全场的情绪都在一次次的冲刺过程中被调动到了最高点。 接下来是田赛项目。男女跳高比赛，五年四班出场的是身高腿长的女生刘晓和以华丽的背跃式技巧取胜的王刚。 刘晓得了女子组第三名，而平时的倒第一王刚，在田径场上大展风采，一举夺下了男子组的第一！ 五年四班的开门红好成绩让班上同学都很兴奋，肩负着精神文明评比重任的坐在方阵里的同学们，脸上笑容满溢，坐的更直了！集体荣誉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存在于每个人的血液里的。 平时面对面眼神有接触都会脸红的男孩女孩，经过了运动场上的比拼之后，仿佛就抛却了羞涩。刘晓和王刚在方阵后头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爽快的聊天。 “你刚才那一跳可真厉害，三班薛家齐都看傻眼了！”刘晓一笑，右侧脸上有个酒窝，让这个有些木讷的高个子小眼睛女生一下子灵动了起来。 倒第一王刚显然还不适应别人这么直接的表扬，黝黑的皮肤上竟也升起两朵红晕：“你也厉害啊，你平时也没练过，还能得第三！体育乔老师还想让你也去校队训练呢！” 顾宽平时对这个自己身边只会溜须拍马吃白食的跟屁虫其实是没多大好感的，唯独每年的运动会上，他对王刚都会高看一眼！ 于是偷偷找到俞佳：“唉，给我哥们弄点好贺！” 俞佳一乐，撕开装“汉堡包”的箱子就给顾宽拿了四个出来，捧出三个橘子两根香蕉，还把其中一个汽水箱子给他一指：“这箱归你了，乐意给谁喝给谁喝！” 想了想又说：“少喝点啊，一会儿还得比赛呢！” 这暗地里进行的小动作被坐在第一排侧面负责收稿子，组织同学给运动员加油和合唱的文艺委员杨雪给发现了。 小虎妞柳眉倒竖：“哎呀怎么有他的没我们的啊？俞佳你可不能重男轻女啊！” 俞佳一看她小松鼠一样的精灵大眼睛和更显眼的大板牙就想笑：“急啥啊，看给你馋的！都有！” 又乖乖溜到夏老师身边：“老师，发间食行么？” 夏老师戴着遮阳帽喝着茉莉花茶感受着身边意气风发的小豆丁们洋溢的稚嫩的能量，心里别提多惬意了。再看俞佳办事儿有板有眼有分寸的，真是越看越喜欢，索性放了权：“好，你说了算！下午也你组织吧，你看着办！” 俞佳得了令，手脚麻利的给方阵上的四排同学都分好了间食，每人一个“汉堡包”，一个橘子，一瓶汽水加上一袋子零食，亲亲乖乖还是大蟹酥旺旺仙贝都由同学们自选。 完了了从书包里拿出昨天晚上在王丽晴的小卖店里顺来的一叠大塑料袋，一排发了两个：“大家吃完了，包装纸都扔到垃圾袋里，给我就行！” 又偷偷的给刚比完赛回来坐到了方阵里的刘晓开小灶，塞了一袋麦粒素，悄声说：“别告诉别人哈！” 这些平时没有零用钱买零食或者家长根本不允许吃零食的小豆丁们借了俞佳的光可算是开了祭，吃的喷喷香！ 隔壁三班和五班的小崽子们，看四班吃的热血沸腾的，再看看自己班里只能吃干面包喝自己带来的水，只能使劲儿咽着口水干瞪眼儿。 俞佳一举成为了四班的大英雄，风头一时无两。 ……………………………… 六年级的大孩子们已经到了最后一个学期，对于集体活动并不是很重视。 大队辅导员陈肖萧也想趁这次运动会的机会选拔一些好苗子作为大队干部的储备军。 于是这次的秋季运动会其实都是五年级各个班的“骨干”们在组织。 夏小迪由于声音甜美软糯，又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也就成为了大会司仪的不二人选。 俞佳忙完了班级方阵里的事儿，拿了个塑料袋要给远在主席台的好闺蜜夏小迪送好吃的去。 她给夏小迪准备的这份“求和”礼包是相当的用心。两个黄澄澄的外皮没有一丝瑕疵的大香蕉，一包浪味仙，一罐健力宝，两个旺旺雪饼和一只“汉堡包”。 俞佳正在琢磨着怎么摆放能好看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就把健力宝给挑走了：“哎呀我要喝这个！” 抬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果然是许隽！ 第五十六章 太出风头不能留 一九九五之六 俞佳算计好了给夏小迪把好吃的送过去，回来刚好可以收拾大家吃完了之后的果皮纸屑，也算是不辜负夏老师的信任与嘱托。 这时候要参加女子铅球比赛的许隽大摇大摆的从第二排跳了下来，一眼看中了那罐荔枝味的健力宝，直接上手就抢。 放在平时也就给她了，俞佳绝对会选择息事宁人。 可是现在夏小迪这么莫名其妙的冷落自己，自己头一次低三下四的从家里背了夏小迪最爱的饮料来，不就是为了服个软求个和么。 哪想到半路跑出个粗眉毛小姑娘就要横插一杠子，这个小姑娘又是校园暴力事件的罪魁祸首！俞佳怒向胆边生，一把也拽住了这罐健力宝，死不撒手：“这是我自己从家带来的，你去喝汽水去吧！” “你又不是运动员，你喝这个干什么！快给我，我要去检录了。”说着就是一使劲儿。掷铅球运动员许隽的手臂力量可想而知，弱鸡一样的俞佳如何可以抵挡，自然是被抢走了！ 眼看着许隽带着胜利的笑容就要拉开拉环，负责带运动员去检录的体育委员顾大少爷从天而降，用余光扫了一眼许隽的手就一把把饮料罐子给薅了过来！往俞佳怀里一扔。目视远方对着空气冷冷的说：“该检录了，快走别墨迹！” 许隽在心上人面前丢了脸，刷的一声脸都白了，显得嘴唇上淡淡的小胡子更明显。 她狠狠的剜了俞佳一眼，一跺脚跟上了顾宽的步伐。 却听到印象中老实巴交的俞佳在她身后慢悠悠的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抢也没用！” 俞佳撂了狠话之后也有些哭笑不得。一是不明白怎么就跟小豆丁较起真儿来了，再就是顾大少爷你耍帅可以，这易拉罐被你这么一抛，还怎么喝啊！ ……………… 主席台上的夏小迪看着俞佳拎了一袋子东西过来，在大队辅导员和其他班级骨干面前扬起一个“公式化”的微笑：“谢谢你！俞佳！你快回去吧，班上需要你。” “嗯我这就走啦，那个，饮料你等会儿再喝啊，刚才晃悠了，你现在打开该喷了！” 都走出去老远了又回头嘱咐了一句：“等会儿再喝啊！” 旁边负责审稿子的五班男班长韩童是个开朗爱搭茬儿的小男生，他忙里偷闲的乐颠颠的用胳膊肘碰了夏小迪一下：“这谁啊？挺好玩儿的。” 却见夏小迪川剧变脸一般的嘴角往下使劲儿一撇：“谁也不是！” 韩童被夏小迪突如其来的怨气吓了一跳，愣住了。夏小迪也自知失礼，又赶紧换回微笑：“这些都给你吃吧，我不饿！” 小吃货韩童一听还有这好事儿，麻利的就把一塑料袋子好吃的塞在了自己凳子底下。心里隐隐的觉得，女生真吓人还是跟男生玩安全！ …………………… 当天下午俞佳又小小的出了次风头，王丽晴带着方洁来看热闹，给俞佳带来了两箱奶油雪糕！ 帮着搬雪糕的包子铺里雇的王阿姨赶着回去看店，方洁又吵着嫌吵嫌晃眼，王丽晴露了个面，爱怜的摸了摸俞佳的头。就拉着方洁的手又往校门的方向走。 比起奶油雪糕的*诱*惑，倒似乎是王丽晴的美貌更让小豆丁们震撼！连平时总是一副“见惯了市面”的样子的小松鼠杨雪，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俞佳！你老姨也太好看了！比苏妲己和白素贞还好看！” 封神榜里的傅艺伟和新白娘子传奇里的赵雅芝的确是当时的美貌风向标，王丽晴倒不敢说真的比人家还漂亮。关键是就在身边的活生生的人，总是要比影视剧里的形象给人的冲击感更大些。 俞佳目送着王丽晴袅袅婷婷的往校门口飘，没走两步就被体育老师乔仲良给拦住了。俞佳就知道，大家喜闻乐见的戏码要上演，又有人要吃瘪了。 果然眼看着俩人三句两句过后，王丽晴爽朗的甩头发一笑，留下乔仲良目瞪口呆跟见了鬼一样。 不用想也知道，王丽晴又祭出了对付路边搭讪的杀手锏，那就是拉过方洁说：“我闺女都四岁啦！” 奶油雪糕分不完，剩了不少。夏老师怕放化了糟蹋东西，让俞佳带着杨雪给各班老师送过去。 杨雪嘴特别甜，见谁都说：“**老师辛苦啦，我们夏老师请你吃雪糕。”一圈下来还剩了五个，路过三班的时候俞佳塞给了赵阳一支。 小胖墩拔了个子，瘦了下来。家里又成了响当当的富户，和当年那个邋遢的形象彻底告别了。 俞佳路过的时候赵阳正在做上场前的准备活动，拉伸得像是一只风中挺拔的小白杨。 要上场了自然不能吃雪糕，赵阳很顺手的就把雪糕塞给了旁边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帮他拿衣服的小媳妇一般的黄玲。 黄玲脸色愈发的黑黄了，俞佳每次见到她都想，这孩子身体这么差，家里怎么也不带着好好去看看！ 剩下的四支，俞佳都送到了主席台的夏小迪那里，至于夏小迪怎么分，给谁不给谁的，就让夏小迪去操心吧。 俞佳这一趟忙活的都出汗了，走的时候听见学芭蕾的二班文委柳婷婷羡慕的说：“夏小迪，你们班俞佳对你可真好。” 俞佳笑了笑，既然别人都说好了，夏小迪总不会再继续生气闹别扭了吧。 此时刚好五年级的女子四乘一百米发令枪响，霎时间鼓声大作，呐喊助威声直冲云霄。 俞佳也就自然不会听到夏小迪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又刚好保证会被大队辅导员陈肖潇听见的音量回应了柳婷婷刚刚的感叹：“我觉得她是想当大队干部才来表现的。她之前就让我跟陈老师说，可我觉得她能力不行……” 柳婷婷小大人儿一样的撇了撇嘴同时点了点头，一副“我懂了”的表情。不客气的剥开雪糕包装纸啃了起来。 夏小迪垂下眼愈发的烦躁。想起了夏轸南躲在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自己断断续续偷听到的两句话：“……太出风头……，……不能留！……” 头一次，她觉得，爸爸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第五十七章 现世报来得快 一九九五之七 上一世里俞佳对运动会向来没有好印象。 爆土扬灰的操场，干巴巴的间食，吵闹的小豆丁和暴躁的班主任。 上一世的俞佳小时候老实又懦弱，老师多看她一眼都能吓得腿打颤。每次都被安排在看台方阵的最上方一排当作班级的“看板”。被要求坐得溜直，不能随便乱动。 俞佳真的就听话得坐得一动不动，不敢去厕所也不敢喝水。一天下来被晒得小脸通红，嘴唇也通红。 有次王丽萍实在是心疼的不行，运动会的第二天给俞佳请了假。结果运动会结束之后，俞佳被当时的班主任以“没有集体荣誉感”为由，指桑骂槐的批评了一个多礼拜！ 孩子虽然胆子小，但是已经什么都懂了。羞愧得每天低着头走路。一直到上了初中二年级才改掉了驼背的毛病。 而重生后自觉主角光环加身的俞佳，只觉得快活的都要飘起来。不用坐在方阵里接受风吹日晒，没了讨厌的灰味和汗味，清清爽爽的。俞佳连给小豆丁们发间食的时候，心里都是满满的感恩：谢谢你们替我受苦了！ …………………………………………………… 平时在学校总被拘束的孩子们，有足足两天的时间可以尽情的挥洒汗水，释放天性。 运动场上，没有人会在乎你的成绩，家境和外表，所有小豆丁都是凭着自己的实力去拼搏。 众生平等，一视同仁。俞佳突然觉得她似乎领悟到了奥林匹克的真正奥义。 此时她看着四乘一百米赛场上恣意驰骋的孙媛媛，像一只小鹿一样灵动矫健。平时连体育课都不怎么参加的俞佳心里由衷的羡慕：“我不用做健将，我以后能跑能跳就行！” 俞佳想着回去了刚好可以迎接自己的新朋友孙媛媛的凯旋，怎料紧赶慢赶还是满了一步，等她回到五年四班的方阵的时候，“战火”已经爆发了。 ……………………………………………………………… 孙媛媛中午跟俞佳一起，吃了王丽萍用保温饭盒装的，好料十足美味可口的爱心便当。觉得能量满满，全身上下都是劲儿。 跑接力的时候她还在想，要是王阿姨也能来看我跑第一就好了！ 谁知道孙媛媛给第三棒许隽递棒的时候，许隽手竟然收了一下，差点没拿住。就是这么几秒钟的时间，被劲敌二班迎头赶上，五年四班最有望夺冠的女子四乘一百米，结果就这么遗憾的屈居亚军。 孙媛媛在杨雪的陪同下回到班级方阵后场的时候，难过极了。觉得中午这顿饭，给我吃的真是糟蹋了。又有些生气，接棒的动作事前大家都练过，许隽怎么会在关键时刻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自从上次小豆丁去她家看她后，她在俞佳的鼓励下正在渐渐的找回自信，心里想着：我要当着大家的面问问许隽，为什么故意不接棒！ 可下一秒钟披着衣服刚从场地回来的许隽，怒气冲冲的跑到孙媛媛面前，竟然开始恶人先告状！ “孙媛媛，你为什么故意不给我递棒！”许隽浓眉倒竖，张牙舞爪，像是只看到了猎物的狮子。 孙媛媛被对方的气势吓了一跳，随即就是反驳：“我没有！是你……” “你怎么没有！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上次丢了钱所以记恨我们班同学！你故意害我们输给二班的！” 俞佳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许隽说了这一句，心里想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啊！ 等在交接点的杨雪出来打抱不平：“许隽你别瞎说！我明明看见是你伸手伸慢了！” “你看见个屁了，你瞎啊！”许隽索性都撕破脸了，疯狗一样乱咬人！还伸手推了杨雪一把。 自己被冤枉加上替自己说话的杨雪被欺负，孙媛媛只觉得小宇宙都要爆发了，她冲到许隽面前：“你凭什么打杨雪！你凭什么欺负人！你……” 许隽看着自己面前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就算头发被剪成了短寸都不足以减少她的美貌。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家里看的电视剧，里头那个女的是怎么做的来着？哦，对了！ 许隽抬起手对着孙媛媛的脸，狠狠的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过于清脆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傻了眼，一直竖着耳朵听热闹的方阵里的小豆丁们都齐刷刷的回了头。 一片寂静中许隽的声音被远处操场上隐约的嘈杂声衬得无比的清晰，她恶狠狠的说：“打死你，贱*货！” ………………………………………………………… 俞佳眼看着孙媛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自信在这一巴掌和恶毒言语的刺激下迅速的蔫了，本来想让孙媛媛鼓起勇气勇敢面对校园暴力，这下她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许隽，你为什么欺负孙媛媛，你是看她老实啊，还是因为她比你漂亮！”俞佳一语中的。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她害我们班不能得第一我说她还不行么！”到底是常年散发御姐气场的俞佳，许隽这个小豆丁在她面前也有点露怯，也没那么张牙舞爪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偷她作业本，还偷班费！”俞佳斩钉截铁的使出了大招！ 许隽一下慌乱了：“你凭啥说是我拿的！我没拿！有能耐你给我告老师啊！” “用不着，咱班同学心里都有数！小组长收作业的时候都收上去了，你给送到老师办公室就没了，就是你拿的！”俞佳有理有据不依不饶。 “就是，我都看见了，就是你拿的！”看台上的王家宁也跳出来帮腔。 许隽显然是被抓住了马脚后的歇斯底里，跳着脚喊：“你放屁，你们都放屁，我没拿班费，我没拿！” “哎呀！”看台上的杨力突然大叫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听他阴阳怪气一字一顿的说：“许隽的屁股出血啦！” ………………………………………………………………… 五年级的小姑娘许隽就在全班的注视下和男生们充满恶意的笑声中迎来了自己的初潮。 俞佳这个年代的小孩子们，对于这种正常的生理现象更多的还是觉得不洁与羞耻。更不用提在哄笑声中被像展品一样参观了。 许隽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白色的运动短裤染上了成片的殷红，顿时手脚都僵了。饶是再彪悍的女生也忍受不了这种羞辱，她咧开嘴大哭起来。 第五十八章 谁都有秘密 一九九五之八 夏老师心满意足的在操场的背阴地方和五班老师唠闲话。 “你还别说啊，真有那样孩子，天生就懂事儿！我才发现我们班俞佳啊，心里可有数了。” “咋啦？”五班初老师心想，这又是给你上好贺了吧。 “都说众口难调，刚才发间食的时候，那孩子一个人，管班上所有孩子。小零食自选那块，我听着都头疼，这个要这个那个要那个的。那孩子竟然就能记得住。弄得又快又好。还自己在家带塑料袋子来装垃圾！你说这班上要是都像这样，我可就省老了心了！” 又甩了甩手中的大帽子：“她妈给我带的帽子，真是有啥样妈就有啥样孩子！” 那帽子是王丽萍年初去广东服装批发市场参观学习的时候，带回来的样品。做工精细又时髦，一圈**扎得密密实实的，别说自己家这个小城，省城可能都没有卖的。王丽萍自己都没舍得带，这也是在夏老师身上下了血本了。 初老师一时间羡慕嫉妒恨，自己班里也有懂事的家长，可送来送去也不过就是烟酒肉蛋奶，都便宜自己家老头和儿子了。自己啥也捞不着。哪收到过这么贴心的礼物啊！ 初老师正在表达艳羡的时候，看夏老师班上的杨雪跑过来了。 杨雪可能是青春期前期发福，成了个小黑胖，跑过来的时候脸蛋上的肉一颤一颤的。但是眼睛大五官甜，还有可爱的兔牙，胖点也不耽误她依旧能吸引班内班外的一群追求者。听说六年级有名的第十小学的“老大”贺鸣也是杨雪的追求者之一呢。 而新上任的夏老师，前两天自己亲妈的八十大寿就是在杨雪家的日月明大酒店办的。所以对这个活泼外向的孩子还是印象不错的。 杨雪咚咚咚的跑到夏老师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始告状：“夏……老师！许隽……欺负人，她打……孙媛媛，还骂人！骂孙媛媛，贱……货！她还要打……俞佳……” 夏老师一阵头疼，别人班上都是混小子难管，怎么到了自己班上就都是小姑娘出事儿！ 夏老师跟着杨雪回到方阵后边，正好赶上了许隽放声大哭的一幕。夏老师眼神一扫，心中了然。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再批评她了，就叫来了班上已经有了初潮经验的高个子胡晓莹，让她带许隽去处理一下。 俞佳自告奋勇的：“夏老师，我也去帮忙！” 夏老师心里对俞佳喜欢都来不及，也就没意识到她这不是多管闲事儿必有蹊跷么，也就点点头让她去了。 ……………………………………………………………… 胡晓莹在帮助同学的高尚精神指引下，硬着头皮去学校小卖店买生理用品。 俞佳帮着许隽把上衣脱下来系到腰上，挡住了短裤，跟在许隽身后往班级里走。 许隽不再大哭，只是小声的抽泣。 俞佳看着她一耸一耸的肩膀，心里也暗叹，这还只是个五年级的小豆丁啊，今天过后，许隽在班里可就再也没脸儿呆了。 何必那么嚣张跋扈呢，飞起的越高摔下来就越疼！ ……………………………………………………………… 快走到班级门口，许隽慢慢停住了脚，也不回头，瓮声瓮气的说：“钱不是我拿的！” “啊？”俞佳不是没听清，只是下意识的回应。 “钱不是我拿的！”许隽又重复了一遍，在“钱”字上加重了语气。“你去告诉夏老师，我没拿班费！” 作业本的事儿她不反驳，只强调钱不是自己拿的。俞佳开始有点相信她了。毕竟许隽也就是四肢发达，脑子里应该没那么多弯弯绕。 于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俞佳决定还是问个究竟：“你怎么知道顾宽喜欢孙媛媛的？” 许隽推开了门的同时愣了一下，脖子一梗又恢复了恶狠狠的语气：“我就是知道！” 门里头回来拿稿子的夏小迪站在窗旁，五官隐在阳光里。头上的光晕让她看起来像个纯洁的天使。 ……………………………………………………………………………… 许隽被家长接走了，第二天的运动会也没参加。 夏小迪被临时抓了壮丁顶上了许隽的八百米跑和四乘二百米接力。成绩都不错。 而且俞佳敏感的发现，夏小迪对她又恢复了从前的热情。还摇着她的手说“俞佳你真好，昨天你给我的好吃的，我都吃了！真好吃！” 五年四班最后拿了年级第二，到底还是没有拼过劲敌二班。 但是精神文明奖评了第一名！杨雪去领奖回来激动的小脸都红了。 赵阳所在的三班不管是成绩还是精神文明都是倒数第一，他们班老师也不在乎。 等到运动员退场的时候，三班才第一次得到了全校的瞩目。三班的队伍里一个女生毫无征兆的晕倒了。砸出了好大的声音。 体育老师乔仲良抱着黄玲就往校门口冲，俞佳看见跟在他身边跑过的赵阳表情狰狞，眼圈红了。 ……………………………………………… 一周后黄玲因为尿毒症不治在县医院里去世了。赵阳作为班级代表参加了黄玲的葬礼。 第二天放学，俞佳被赵阳截住了。“我不想回家，你陪我去公园呗。”少年低着头请求。俞佳想了想答应了。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她。”赵阳闷了半天，没头没脑的开了口。“她们家俩孩子，她还有个弟弟，她们家对她不好……” “一开始她总跟着我，我可烦了，还骂她跟屁虫。班上同学也都欺负她……” “后来，有一天我晚上打完游戏回家，看见她在楼梯口坐着哭，她告诉我，她要死了，她让我……让我跟她好……”少年终于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就不欺负她了，但是我真的不喜欢她啊，她还老跟着我……” “后来我，我不想跟她好，我就跟她说我要和别人好了，让她别找我了！谁知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她是真的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俞佳看着赵阳尽情的哭了一通，最后拿出个小贴纸：“她给过我挺多东西，我都扔了。昨天我在家找到这个，是她给我的，咱俩把它埋了吧！” 秋风瑟瑟，在文艺公园门口的大柳树下，俞佳陪着赵阳，埋葬了他短暂又苦涩的初恋。 第五十九章 一个礼拜几次 一九九五之九 俞佳刚到家门口，正拿钥匙要开门呢。隔着门都能听见客厅里舞舞喳喳的王丽萍的声音：“这个小兔崽子，跑哪去了，这么晚都不回家，这是心野了啊。” 俞佳心里就笑，她太了解她妈了。颠倒是非啥的倒是不至于，但是有一个说成十个的夸张劲儿，那可是她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俞佳一边换鞋一边冲着王丽萍就乐：“这是你看见了，你没看见的时候更野！” 今天难得俞红宇和王丽萍回来的都早。 王丽萍张罗了一桌子菜，俞红宇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听着娘俩拌嘴，又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饭桌上王丽萍给俞佳夹了一大筷子蒜苔炒肉丝：“跟妈说说，你放学上哪去了？” “赵阳他们班，跟他挺好那个小姑娘，前两天不是得病死了么。他有点难受，找我陪他去公园了。”俞佳自觉没什么，也就实话实说了。 “啊听说了，得尿毒症那个！他家人可真挺缺德的，有钱就是不给姑娘治病，说是都是给儿子攒的！我听他们说啊，这个儿子就是因为姑娘查出了有病，两口子才又要的！这哪是人干的事儿……”王丽萍越说越激动，被俞红宇一个眼神制止了。 倒是俞红宇给俞佳夹了一条油炸小黄花，冷静的说：“你以后别总跟赵阳一起玩了。都大了，注意点影响。” 俞佳嘴上答应了。看着俞红宇穿个真丝睡袍带个金边眼镜装成功商人那一套，俞佳还挺想笑的。 “就一个二道贩子，说话越来越像当官的，还打官腔！”俞佳趁着洗碗的时候对着王丽萍埋汰她爸。 王丽萍也跟着姑娘一唱一和：“可不是么？还以为自己领导讲话呢，净跟新闻联播那套学！真逗儿！” 晚上洗漱完了，王丽萍挤到俞佳的小床上，跟闺女说体己话：“丫丫呀，跟妈讲讲学校的事儿呗。” “夏老师挺喜欢你给的帽子！”俞佳搂着个小熊玩偶，有一搭没一搭的配合着王丽萍说话。 “是呀，那挺好。” “我今天穿的这条格子裤子还有么？明天给夏小迪也拿一条呗？” “行啊，正好还有个黑底红格的，明天晚上我给你带回来。” “运动会那天，许隽来事儿了。” “真的呀，那她可够早的，你们班女生有一半都来了吧。” “哪有啊！就几个！” “妈，” “嗯？” “我想锻炼身体，你让我每天跟孙媛媛跑步去呗！” “你能行么？再累坏了！” “那也不能一直这么孬啊，连个桌子都搬不动！”俞佳还在为运动会那天搬桌椅的时候，被顾宽嫌弃“一点劲儿没有！”的事儿耿耿于怀。 “等开春的吧，现在天都冷了！”王丽萍一杆子支到一九九六去了。 俞佳就料到王丽萍不能同意，也没再求。她打算明天上学路上，买根跳绳，偷偷的让孙媛媛陪她锻炼去！ 王丽萍看着俞佳有点困了，也不太乐意搭理她了，就悻悻的回了大卧室。俞红宇有点累了正准备睡觉呢，看着王丽萍两眼放光明显还没唠够的样儿就知道又得把耳朵贡献出来了！ “唉，你知道今天谁上我店里去了么？” 也不用俞红宇接茬，王丽萍自问自答的就继续讲：“夏小迪他妈！你猜她问我啥？” 俞红宇心想你又不是真心让我猜你就接着说呗还非得卖关子，爱搭不理的说了一个字：“嗯？” “她问我，你跟你们家老俞，一个礼拜几回！” 这下俞红宇可挂不住了：“这老娘们这不是臭不要脸么！问这个干啥！你跟她说啦？” “哎呀你小声点！再让俞佳听见了！”完了又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我就跟她实话实说呗！结果你猜他怎么说的？” “我上哪猜去！” “她说她和夏小迪他爸，都一年多没有了！之前我看她那个脸色，那个精神头，我就知道不对劲儿！你看！果然有问题！” 俞红宇心说还用你看啊，我都在省城碰着他夏轸南两回了，两回都是从酒店门口出来，看见我还打招呼呢！根本不背人！就是没看见跟谁去的…… 王丽萍看着俞红宇脸色有变，赶着问：“咋啦？你是不是知道啥？你要是知道啥你可得告诉我啊！吴小云也可怜吧啦的，真有啥事儿我可得给她提个醒！” 俞红宇本来还想告诉她，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决定把话烂到肚子里：“我能知道啥！你个老娘们怎么那么多闲话！让俞佳听见多不好！下回别啥都跟人说！睡觉！”说完一翻身，转头睡了。 王丽萍不乐意了，重重的往床上一躺：“装啥啊！*样！” 过了一会儿，王丽萍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声说道：“咱俩这辈子就养俞佳这一个了，你看行不？” 过了许久，久得她几乎都要睡着了，她隐约听见俞红宇嘟囔了一句，听起来好像是：“我看行……” ………………………………………………………… 王丽萍看着坐在她跟前嘻皮笑脸的王丽晴就是一阵恨，恨铁不成钢的恨！ “那个方大勇带着个女的，大摇大摆的在这街上招摇过市的，光我就看见两回了！你还有脸笑！” “刚结婚时候他就这样，现在我都习惯了。”王丽晴也是个奇葩，脸上真就一点难过都看不出来，依旧乐呵呵的。 要说当年结婚之后，方大勇也还是收敛了几个月的。 等王丽晴肚子真的大起来了，地球人就都无法阻止方大勇**的脚步了。先是那个卫校的小*护*士，小*护*士又给介绍了个商场卖货的，之后又认识了个幼儿园老师，反正一直就没断过，有时候都是两三个同时进行。 方洁自打下生那天起，见着她爸的日子都有数。 好在方大勇还做了两件好事儿，一是坚决带着王丽晴分家单过，其实是为了出门乱玩的时候没人管。二是从他妈那里寻死觅活的要了点钱给王丽晴盘了个门市房开了个小卖店。 由于地脚好离学校近，还挺挣钱的。这不是去年王丽萍给凑了点钱让王丽晴把隔壁的门市也给盘了下来，雇人开了个包子铺。 王丽晴好歹也是拥有两套房产的小地主婆，经纪上还是不用操心的。作风上除了出嫁前跟方大勇那一回丢脸的事儿，再就没出过问题。王丽萍最看不惯的，是她跟孩子不亲。 方洁因为酷似她爸，虽然是个女孩，老方太太也是稀罕的不行。断了奶之后就被抱回去养，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 孩子被抱走了王丽晴也不上火，一副乐得清闲的样，天天出去溜达串门看光景，半年不到身材就恢复的比生孩子之前还好。 直到最近老方太太身体不太好，总腰疼。才把方洁送回给王丽晴带。 王丽晴守着小卖店看孩子，不到俩月就给方洁吃成了个小肉球。 王丽萍去看的时候，正赶上小肉球一手掐一个包子吃的满嘴是油的在那指名道姓的训她妈：“王丽晴快给我拿水！我要噎死啦！王丽晴你聋啦！” 王丽萍气得火冒三丈，一手一个把包子抢过来扔地上，一把就掐上了方洁肉乎乎的大腿根。用力一拧，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方洁顿时就哭岔声了。王丽萍指着她鼻子骂：“你奶教你的吧？以后你要再敢指名道姓的跟你妈说话，我给你嘴打掉！” 从此方洁见着王丽萍都绕道走…… 赶上今天王丽晴来店里给方洁选衣服，王丽萍抓住机会苦口婆心的劝：“方大勇你是不用指望了！实在过不下去你要是离婚也没人怪你。可是孩子你得管啊，你现在不教以后就板不回来了！孩子要是不和你亲，等你老了那天你可咋整！” 王丽晴依旧笑呵呵的：“二姐我都知道！我回去就管，回去就管。”说完拎着衣服就走了。 王丽萍就知道，得了，又白说了！ 童装店雇的小店员小邢，才二十二，从郊区过来打工的，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 看着王丽晴出了门，她一脸艳羡的跟另外那个老板娘杨秀梅讲：“秀梅姐，你说我丽萍姐家的人，咋都这么好看呢！我要是有人家一半，我睡觉都能乐醒！” 杨秀梅知道她说的是昨天来的吴小云和今天来的王丽晴。没忍住就是一声冷笑，用一种看穿世事的眼神瞅着小邢：“不用羡慕，没有用。太漂亮了，命都不好！” 第六十章 艺体能全面发展 一九九五之十 “这首歌谁能来唱一下？”音乐课下课前十分钟，留着一头酷帅短发的前卫女青年，音乐老师丛一凡冲着五年四班的小豆丁们问道。 丛一凡刚从师范学校毕业，自己还一脸稚气透着一股不耐烦的劲儿。对小豆丁没一点好感都没有，语气更是不屑：“快点，谁会唱，别浪费时间！” 音乐教室在四楼的拐角处，占地面积比较大，桌椅摆放也很随意。小豆丁们不必像教室里那样死板，自由组合的找位置就行。 所以音乐课的时候，俞佳一向都是和夏小迪坐在一起。顾宽和杨力则是远远的坐在最后一排。 许隽通常都是要挨着顾宽坐的，但是自从运动会之后，许隽就死活不来上学，撒泼打滚的非让她爸给转学。她家没办法也就答应了。托了关系给转到了稍远一点的十一小去。顾大少爷的身边的座位也就空着。 丛一凡看下头的小豆丁都要把头低到书桌里了，就是一个白眼儿。“都怎么学的啊？白教了啊！不能学下节课就别来！”刚想摔琴盖，就听最后一排传来一个不太清晰的捏着嗓子发出来的声音：“俞佳会唱！” “俞佳？谁是俞佳？” 俞佳用膝盖也能想到又是顾宽在搞鬼。 顾大少爷爱欺负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这可不是“喜欢她就欺负她”的那种。顾宽就是单纯的调皮，不捉弄人难受。加上俞佳又真的不会跟他一般见识。顾宽捉弄俞佳的传统才得以这么一直延续下来。 俞佳心里叫苦，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她五音不全在班里都是出了名的，这会儿只能勉强的点头打着牌子，磕磕巴巴的张口唱：“海鸥海鸥我们的朋友……” 唱到第二个鸥就破音了。俞佳清楚的听到身边的夏小迪一声嗤笑。 紧接着丛一凡就把手里的琴停下了，眉头扭成一股：“难听死了！坐下吧！” 又指着最后一排：“那个梳中分的男生，刚才不就你说的话么！你来唱！” 哈！俞佳心里暗喜！叫你坏，这回活该了吧！ 只见顾大少爷愣了一下，不情愿的站起来，跟着琴声唱：“海鸥海鸥我们的朋友，你是我们的好朋友……“ 丛一凡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尽情的弹琴合着小男孩的歌声。 小男孩还没到变声期，声音清脆悦耳。歌唱时又有一些不谙世事的纯真感情。丛一凡这种只会弹弹琴，并没什么音乐细胞的“入门级”都知道小男孩是棵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顾宽的歌声也结束了。 顾大少爷闹了个大红脸，用愤怒的表情掩盖不好意思的事实。 夏小迪却带着小豆丁们，稀稀拉拉的鼓起掌来。 自习课上顾宽用胳膊肘拐拐俞佳：“贝塔贝塔，贝塔贝塔！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啊！”俞佳实话实说。 “你唱歌太难听了！” “我乐意！关你屁事！”俞佳对着顾宽一点不客气，平时说不出口的脏话也能流利的脱口而出。 顾大少爷并不在意，而是换了个神秘兮兮的笑脸：“你说，夏小迪是不是喜欢我！” 俞佳心想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我不知道，我觉得不是！” 顾宽讨了个没趣不吱声了。 俞佳心里的坏种子又开始发芽：“那你呢？你喜欢她么？” “你猜？” “我猜个屁！”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夏小迪，我也不喜欢孙媛媛！” “那你喜欢谁？” “我谁都不喜欢！” 俞佳心想这对话真够没营养的，班长小学究相黎明显然是听到了他俩说话的声，回头就是一记眼风。俞佳吐了吐舌头表示知道了不说了！ 哪知道顾大少爷又幽幽的开了口：“我觉得，我们学校长得最好看的，是陈肖潇！” 俞佳顿时就惊呆了…… 陈肖潇是他们学校的大队辅导员，长得的确是漂亮！ 学芭蕾出身的姑娘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具体就体现在了修长的脖颈和挺拔的身姿上。陈肖潇又知道自己的优势，从来都是穿一字领和大摆裙。在第十小学里的确当得上风华绝代。 可是陈肖潇都三十一了！孩子都要上小学了！上次去王丽萍的店里裁衣服的时候，俞佳发现近看的时候她眼角皱纹都一堆了！ 她盯着顾大少爷思*春的脸，心想：少年，你口味真重…… 要说有时候啊，还真是想啥来啥。顾大少爷对着俞佳吐露春*情的第二天，间操过后顾宽就被叫到大队部去了。 等回来的时候，俞佳看他走路都飘了。心里觉得挺好玩的，也就装作关心的问了一句：“啥事儿啊？” 顾宽两眼溜直，说了句：“真香！” 俞佳知道，完了，这少年彻底没救了。 等到下午自习课的时候，体育老师乔仲良来找顾宽，这回还带上了俞佳。 原来第十小学要推广新的一套广播体操，体育老师先去市里学了，回来教给学生们。 陈肖潇也就合计着趁这个机会把现在的已经上了六年级的领操员给换了。毕竟六年级的期末会考也要算成教育水平的一部分，六年级的班主任早就跟她通过气了。 于是陈肖潇就把五年级的骨干们召集起来开了个会。新的领操员就毫无悬念的选定了大队文委的候选二班的柳婷婷，跟她搭配的是一班的大队体委候选陈彦。 鉴于芭蕾艺校在读的柳婷婷演出机会比较多，而且又被省里的艺体队选为了可发展人才，她在十小的出勤率并不是很高。 而陈彦又是体校的三级跳运动员预备役，也有挺多时候不能来上学的。 陈肖潇就决定再选一对儿出来有备无患。 夏小迪就极力推荐了自己班上的顾宽。 顾宽他爸已经华丽丽的晋升为阀门厂的一把手了。阀门厂又是市里效益最好的企业之一。顾宽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大少爷。 陈肖潇找他说了两句话，觉得这孩子还挺逗的。一点也不像是当官的家里养出来的，低着头盯着鞋尖怎么都不抬头，害羞的一塌糊涂。 陈肖潇看他个子高长得帅。身材修长挺拔的，比那个五大三粗的陈彦好看多了。当即拍板就用他了。 临了她还问了一句：“你想让谁跟你搭档啊？你推荐个人啊？” 顾宽听这话终于抬了头：“俞佳俞佳！我们班俞佳！” 陈肖潇被这小孩俩眼放光的激动劲儿给逗乐了：“好，那就你俩了。下午让乔老师教你们去。” 心里想：原来他们俩是一对儿啊，别说！还挺配！ 陈肖潇在俞佳他们家做过两套衣服呢，王丽萍都没跟她要钱。给俞佳安排个领操员也是应该的。 而俞佳心里则是连连叫苦。心想有这么不经本人同意就瞎安排的么！ 在全校一千多人的面前领操，要是错了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偏偏一男一女搭配的领操员，男生就是正常的背对着大家，而女生必须面对大家还跟大家做一样的动作。所以俞佳和顾宽的左右，是反的。 本来就有点左右不分的俞佳，这回算是彻底倒了大霉了。 第十次错了之后，乔仲良都让她给活生生的气乐了。 无奈的把录音带给了她一份：“你回家多练练吧！记住了，你是先右后左！” 回到班上值日生都走光了，只剩下孙媛媛还在等她。 看见俞佳回来了，开心的一笑！ 俞佳心想这孩子再长大点可就不得了了，谁看见她这笑谁能不心动！ 孙媛媛亲热的挽着俞佳的手：“书包我都给你收好啦！” 又三八兮兮的说：“你们走了之后，夏小迪又哭了！” 第六十一章 来一个人扒层皮 一九九五之十一 “昨天晚上孙浩脑袋疼，还吐了。我妈今天带她去医院了，让我早点回家做饭。”孙媛媛轻声细语的：“我今天不能等你了，你自己练行么？” 俞佳家里作为“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家用电器还是很高大上的。录像机，影碟机，卡拉OK一体机啥的，就是没有能放磁带的录音机。找来找去找了个俞佳上一年级时候，俞红梅家淘汰下来的。插上电一看，按了播放都不转。 俞佳拿着乔仲良给他的磁带，决定借班上的录音机，晚上在教室里练一会儿。 夏小迪正式当上了大队宣传委员，这几天的工作是画板报和做横幅。据说几天后省教育局要来视察的。夏老师给了她特权，大队部有事儿她可以随时走。 俞佳成天见不着夏小迪的人影，反倒觉得无比的轻松。 每天和孙媛媛一起上学，路上一起在王丽晴的店里吃包子。 晚上等值日生走了之后，孙媛媛就一边做作业，一边看着俞佳左右颠倒的练习新一套的广播体操。 练个半小时俞佳就满身是汗了，她意外的发现这种锻炼方法竟然也不错！ 这天孙媛媛要赶回家去做饭，俞佳自己一个人也没了心思，打算练习两遍也回家。估摸着家里那俩人肯定又在外头忙呢，就在学校边上的小店里买了一份酱油炒面回家吃。 店主认识王丽晴，还特意给俞佳多放了大头菜。炒面就跟日本乌冬面差不多粗，酱油上了色之后油光闪亮的，很是诱人。 俞佳拎着面打算回家写完作业早点睡觉呢，谁承想家里来客了。 一进门就看家家里真皮沙发上一头坐着王丽萍，一头坐着一对父子，中间只隔了一个人的位置却像隔了好几个时代。 王丽萍穿了件奶白色的薄羊毛衫，黑色的脚蹬裤。头发烫成了大波浪在后脑勺松松的挽了个揪。 这几年的服装生意做下来，王丽萍的穿着品味蹭蹭的长。脸上没抹粉，白天上的口红现在也只剩了浅浅的印子。但是一张脸在灯光下显得那么的温和高雅。 再看旁边的那对父子，男人还带着个八十年代流行过的前进帽，进了屋也没摘，露出一点一看就知道好久没洗的头发。全身上下灰突突的，让俞佳想起了一个词：风尘仆仆。 再看那个男孩，倒是还算精神，头发剃的挺短，浓眉大眼的。就是嘴唇有些厚，显得有点木讷。 爷俩可能是有些拘束，也没穿拖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俞佳敏感的捕捉到了不算淡的脚臭味。 看见俞佳进来了，倒是那个男人先有了反应，满脸堆笑的：“哎呀这是丫丫吧！都长这么大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还记得不？” 俞佳一听这不就是远房亲戚打招呼三板斧么！ 王丽萍赶紧给介绍：“俞佳，这是你二大爷！还有你狗剩哥！” ………………………………………………………… 原来这男人，是老俞头弟弟家的二儿子，叫俞红利。小男孩是他儿子，俞国胜。俞国胜比俞佳大三岁。今年念初一了。 他们家那一支都在镇里，没进城。俞国胜的初中也是在镇上念的。据说学习还不错。小时候是门门考第一的。 这回突然就找来了，给王丽萍也吓了一跳。本来是回家来找一匹布的样板，这回也没法走了。 俞红利拉着王丽萍唠家常，车轱辘话说了好几遍。 王丽萍想去买菜还拦着不让，说坐坐就走，不用留饭。这一坐，可就坐了将近俩小时。 王丽萍自饿的前胸贴后背，合计着老犊子和小犊子要是再不回来，自己就带这俩祖宗出去下饭店去！ 好不容易把俞佳盼回来了，王丽萍可算是找到了救星。 “俞佳你在家陪你二大爷说话哈！妈去买菜去！”说完不等任何人表态，就嗖嗖的跑走了。 俞佳合计着这都谁跟谁呀！ 又想了想俞红宇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王丽萍做好菜起码还得一个点。他决定把炒面拨出来，先垫巴垫巴。 “二大爷，你们饿不？我是有点饿了！我这有炒面，咱仨先垫巴点啊！等我妈做好菜，估计还得一会儿呢。我可是等不了了。” 男人有点三角眼，眼珠转的飞快：“哎呀我不爱吃你们小孩那东西，你和你哥分着吃吧。” 跟俞佳料想的一样。就去厨房里找了两个盘子把炒面分成两份，端到饭桌上，招呼俞国胜来吃。 俞国胜还有点拘谨，看着他爸不动地方。俞红利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去吃，怕啥的！以后你俩就是亲哥俩，有啥不好意思的！” 俞佳这两天许是练课间操练的，胃口特别好。 自己那半盘炒面吸溜吸溜的几口就吃没了。再看俞国胜，端端正正的坐着，端端正正的拿着筷子，一口一口的悄无声息的夹着吃。 俞佳立时就判断出来，这孩子肯定是随他妈！ 俞红利点了根烟，溜达到厨房来跟俞佳说话：“丫头，你家可挺大啊，多少平啊？” “我不知道。”俞佳实话实说。 “你学习好么？能考上大学么！” “还行吧，我也不知道。”俞佳再次实话实说。 “你爸挣钱给你花么？你知道你爸都能挣多钱不？” 俞佳心想我爸挣钱不给我花难道给你花啊，对俞红利的反感有些强烈了：“我爸没钱！” “你可别扯了！没钱能住这么大房子啊，听说你爸还有台面包车呢！你奶都说啦……”俞红利好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就住了口。但是在小孩面前他也没觉得有啥，依旧嘚嘚瑟瑟的：“我告诉你！你爸啊！可有钱了！” 俞佳觉得这样人实在没有搭理他的必要了，反正自己还小呢，管什么礼节不礼节的。就站起来刷盘子去了。 俞红利还没完没了的：“你等会儿啊，等你哥吃完了你给一起洗了呀！” …………………………………………………… 俞红宇这一天一大早就去了省城，跟某零食品牌订好了下个季度的价格和订货量什么的。完了又紧赶慢赶的去家电商场给俞佳找了个轻巧时尚的白色录音机。 忙活了一整天就想回家吃顿热乎饭倒头就睡。谁承想一开门给自己都吓一跳。 家里烟雾缭绕的，王丽萍脸都垮了。俞红利举着个啤酒瓶子还在那：“弟妹来，再来一瓶啊！” 王丽萍一看俞红宇回来了，脚底抹油就溜了。 进了屋躺床上就听见俞红利一改吱哇乱叫的大嗓门，跟俞红宇小声的不知道叨叨叨些啥。她也懒得去管，简直是瞬间进入了梦乡。 这爷俩啥时候走的，王丽萍都没印象。 第二天早上起来看俞红宇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她就是一顿幸灾乐祸：“你们家人，来干啥来啦！” “就是要钱儿呗。我了他五百。国胜也怪可怜的，他爸不着调，他也跟着受罪！我看那孩子都困的磕头了，他爸还在那，再来一瓶，再和一会！” “又给五百！你妈没事儿来一趟，就是五百，现在你二叔家的也来扒层皮啊！你有多少钱让人扒啊！烧包！”王丽萍不乐意了，还附送了一记眼风。 俞红宇心想，要钱你就不乐意了！更糟心的你还不知道呢！ 第六十二章 英雄救美可以有 一九九五之十二 早上五点半，俞佳准时醒了。 这可能也是老天爷给她的重生金手指之一吧，生物钟特别准，早睡早起身体棒！ 看着身上盖着的粉红色底棕色泰迪熊图案的清新小被面，俞佳再次确认了现在是一九九五年没错，自己并没有悲催的再活回去上一世里。 俞佳很满意，呲着小牙嘿嘿一笑，早晨，从正能量开始。 俞红宇和王丽萍还在熟睡中，看来今天两人都不必早起。 俞佳蹑手蹑脚的蹭到厨房里烧了壶水。准备洗头发！ 因为两天就要洗一次头这件事儿，俞红宇对俞佳很有意见。先是说怕俞佳冻着，又说俞佳糟蹋水，然后说俞佳得瑟，最后发现说啥都没用…… 俞佳还是早早起来烧好了水在卫生间里偷偷的把头发洗了，再用个四五条干毛巾把头发擦干。然后挂到阳台上晒着，再把卫生间里的水拖干净。这一套熟练的业务下来，俞红宇起得晚的时候一般也就发现不了小崽子都干了什么。 但偶尔让他碰上了，还是会叨叨两句。倒不是心疼那点洗头膏，就是单纯的看不惯！ 王丽萍倒是无所谓。赵阳一个礼拜洗一回头发还得杨秀梅逼着他才肯。而且还得杨秀梅给洗！ 王丽萍觉得俞佳这么自立，自己上辈子肯定是个大善人做了无数好事儿修来的！没事儿就跟杨秀梅炫耀。弄得杨秀梅极其后悔生了个秃小子！还三番五次的和赵常胜说，要是能娶俞佳当儿媳妇该有多好。 赵常胜想都没想说：“拉倒吧，你那有那好命！那孩子那人才，你儿子可配不上！” 杨秀梅不乐意归不乐意，仔细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再看见赵阳就愈发没好气儿！动不动就是：“你看看人家俞佳……” 说多了赵阳也开始想，这俞佳到底是啥材料做的呢！咋就跟别的小孩这么不一样呢！ 跟别人不一样的俞佳，正在卫生间里梳头发。她突然意识到，再过不了多久，洗头膏这种东西，就要被来势迅猛的飘*，潘*这种时髦的新鲜玩意给取代了！得找个机会给俞红宇提个醒，要是能做上这种产品的分销商，起码五六年之内都不用愁了！ 俞佳的头发黑黑亮亮又柔顺。垂下来的时候剪得齐齐的刚过肩膀。扎起来就是个发梢尖尖的俏皮马尾。 俞佳看着镜子里那孩子，清秀的眉眼和挺翘的小鼻子，还是挺好看的。突然就想起了过世了的小岑阿姨。她要是还活着，该不会再嫌弃自己丑了吧。 这个早晨突然就感伤了起来。 俞佳找到两只黑色的鬓夹，学着记忆中小岑阿姨的样子，把头发三七分开夹到耳后。甩了甩。也没再把头发扎起来，就这么披散着出了门。 ………………………………………………………………………… 王家宁背着小书包在楼门口的大树下等着。看见俞佳出来了开朗的喊了声：“俞佳！” 看见乖宝宝王家宁嘴都要咧到耳朵上的喜庆样子，俞佳一扫心中的阴霾，也精神饱满的回道：“王家宁！” 又说：“下次你来早了，上我家等我呗！我家五零四，你敲门我给你开！” 乖宝宝更乐了，脸都红了，使劲儿点头：“嗯！嗯！” 王家宁也是个挺奇葩的存在。 这个年纪的小学男女生基本上不怎么说话的。小男孩之间都觉得跟女生说话是掉价！会被别的男生看不起！ 唯独王家宁特别遵从自己的内心，想干啥就干啥，乐颠颠的当了俞佳的跟屁虫。班上男生损他嘲笑他，通通当作没听见！ 俞佳回想一下四年级之前王家宁是班上有名的爱哭宝宝，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抽泣两声。现在又天天跟着自己和孙媛媛，有了个不太好的设想：这孩子性格这么像小姑娘，莫非…………呃！不敢想了！反正他又不讨厌，愿意跟着就让他跟着吧！ 乖宝宝跟在俞佳身后颠颠儿的走，突然咦了一声：“俞佳，你今天头发怎么放下了，我觉得你还是扎辫子好看！” 俞佳心想，看来自己设想错了，马尾控啊，肯定是直男…… ………………………………………………………………………………… 等到俞佳又去刷脸吃包子，王家宁才想起来，有个大事儿忘了跟俞佳说了！ “昨天放学的时候，孙媛媛，被许隽和她姐带走了！” 俞佳一惊，差点噎着：“啥？在哪啊？” “就在学校门口。”王家宁瘪瘪嘴：“还有两个男的，都是大孩子，我没敢上去管……” 俞佳心想你想去管也没用，三口两口吃了包子就往学校跑，祈祷着孙媛媛可千万别出事！ ……………………………… 她一把拉过正在擦黑板的孙媛媛，仔细瞅了瞅，除了脸上有点粉笔灰之外，还是全须全尾好好的。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原来昨天许隽带着她姐，和她姐的两个“哥哥”，摆明了就是来找麻烦了。 四个人把孙媛媛带到了学校附近的小胡同里。 许隽的姐姐许愿是个典型的不良少女，仗着身高优势揪着孙媛媛的头发就是一顿骂，开始还是些什么“贱货”啊，“臭不要脸”啊之类的，到后来演变成了“￥……￥#&amp;amp;%……&amp;amp;！@……#”。相当的不堪入耳。 许愿骂了一通，吐了口口水，冲着许隽说：“来，打她，打她脸！我看她敢还手的！” 两个“哥哥”里，矮个子的那个，其实就是许愿的“男朋友”，五中有名的小混混孟令飞。他就稀罕许愿比他高，还泼辣，这会儿看着许愿瞪着眼睛骂人还一脸欣赏。 高个子的那个其实是被临时拉来的。乔立跟孟令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都在五中可不在一个班级里。对于许愿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乔立就已经非常的反感。看他们竟然还要动手打人，乔立作为一个正义感十足的青少年觉得不可以再袖手旁观。他冲着孟令飞一皱眉：“差不多得了啊！” 处于某种原因，孟令飞对乔立的话，甚是言听计从。于是阻止了正在行头上的许愿：“行啦，走吧，哥带你吃麻辣烫去！” 许愿显然不乐意：“走个屁啊，还没教训她呢！” “行啦！说啥你就听着！再顶嘴削你啊！”孟令飞觉得被自己的女人回了嘴没面子，吼了一声上去把许愿拽走了。许隽也战战兢兢的跟着她姐走了。 乔立看着站在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呦，还挺漂亮的。 鬼使神差的走上去说：“你家住哪啊？我送你回去吧！” 第六十三章 大家一起风中凌乱 一九九五之十三 “哎呀俞佳，你头发弄得，挺好看的呀。”陈肖潇这种年轻女老师，又不管教学的，心态都跟小孩差不多。一进门就看见俞佳发型的变化，用夸张的，孩子化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赞赏之情。 而在屋里其他人看来，俞佳俨然就是陈老师眼中的新任小红人了！ 大队部把他们叫来，就是要验收一下学新广播操的成果。 俞佳果然“不负众望”的错了两个动作，闹了个大红脸。 顾宽平时吊儿郎当的，正经事上还真不差，一点问题都没有，还被乔仲良夸道姿势到位，动作优美。相比之下就更显得俞佳有点“不上讲了”。俞佳也不在乎，吐了吐舌头，笑笑就过去了。 好在陈彦比她更惨。 动作倒是没做错，就是这孩子锻炼的太壮了。不太灵活却又特别的卖力，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手舞足蹈的大猩猩。 乔仲良崩溃了，跟陈肖潇说：“教委来那天，就让柳婷婷搭配顾宽吧！” 陈肖潇倒是觉得无所谓：“柳婷婷说不定得去演出呢，你们都回家再练练！” 临走的时候还说：“对了俞佳，教委来那天，你还梳这个头发啊！让她们看看我们十小的形象！” 十一岁的俞佳，往好了说是长相清秀，通俗了说就是小鼻子小眼儿。喜欢大眼睛双眼皮儿的小豆丁们当然不觉得她好看啦。也只有陈肖潇这种时髦女性觉得这孩子长得洋气，高端，上档次！再有就是王家宁这种各花入各眼的情形了。 所以陈肖潇那句“十小形象”一传出去，搞得每天都有乌泱乌泱的高年级同年级和低年级的小豆丁们来“看看”俞佳。 大部分都是败兴而归，觉得自己班上那谁谁谁都比俞佳漂亮多了。可也有一部分把老师的话当圣旨直接被洗脑了的，开始传“十小的校花叫俞佳”这种谣言…… 这下俞佳可真觉得受之有愧了，每天恨不得藏起头来做人，祈祷着这阵谣言赶紧散。 也在不敢出什么幺蛾子做什么新发型了，每天规规矩矩的绑个马尾去学校。对此王家宁表示万分的高兴：俞佳这是听我的话了么！我真开心！ ………………………………………………………… 俞佳没想到这阵以讹传讹竟然愈演愈烈。这个周末王丽萍和徐桂琴就分别从韩菱家的王旭和俞虹梅家的李海枫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俩人都表示，俞佳是十小校花这消息都传到我们五中/三中去啦！ 对此从来说不到一块去的婆媳俩，态度竟然出奇的一致：“就她？狗尾巴花吧！” 当然王丽萍带着深深的自豪，而徐桂琴则是深深的不屑！ 徐桂琴同时还对自家闺女表达了：“一个臭丫头片子再能耐有啥用！还能传宗接代啊！” 俞红梅倒是难得说了公道话：“妈，你别总那样！人家以后真能耐了，咱不也借力么！” “用她啊！我看不上！” 连俞红梅都觉得，她妈这种恨人有笑人无的劲儿，真是没治了！ …………………………………………………… 自从孙媛媛羞涩的表达了，以后每天放学，乔立都会送自己回家这个甜蜜的事实后，俞佳就只能每天放学，按时跟着王家宁一起往家走了。 好在俞红宇给她买好了录音机，回了家也能练。 有时候王家宁还会跟家里说好了，在俞佳家里做完作业再回去。于是有很多俞佳的语文作业，都是乖宝宝学着俞佳的字迹，代为完成的。 乖宝宝在客厅的桌子上做作业，看着俞佳跟着音乐又蹦又跳的。心里别提有多满足了！ 俞佳也没觉得有啥错，反正自己都会做，他乐意写就让他写吧。 小男孩多单纯啊！再看看小姑娘们，夏小迪啊，许隽啊，孙媛媛啊，一个又一个的怀*春少女们，让俞佳不得不接受了“小姑娘比小男孩思想成熟的早”这个大人总是挂在嘴边的事实。 她是不知道身后的“纯洁”的小男孩此刻心里在想什么，要不然她非一口气背过去！ 王家宁：我得让我妈给我攒钱娶媳妇了！晚了俞佳就让人抢走了！ ……………………………………………………… 省教委检查团来的那一天，大风呼呼的刮。 柳婷婷倒没去演出，而是三天前排练时候扭了脚，压根没来上学。 俞佳硬着头皮上了领操台，抱着豁出去了的心情，随着音乐声一板一眼的表演第九套广播体操。 小豆丁们都在体育课上接受过了集训，动作还算比较准确划一的。 俞佳也算是点子高，战战兢兢的竟然没做错！ 就是得到了陈肖潇首肯的发型实在是太坑人了！在大风的吹拂下啪啪打脸，还差点杵到眼睛里。形象别提多风中凌乱了！ 检查团站在二楼主席台上，接受更强烈的狂风夹黄沙的洗礼。基本上睁不开眼。广播体操的音乐结束后，检查团成员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哪个没眼色的让我们跑这上头遭罪来的！ 高校长点头哈腰的跟在检查团长身边陪笑脸，回头就给了乔仲良一个大白眼！ 乔仲良心想，不是你们说要加强素质教育，包括身体素质的么！现在赖到我这来了，我比窦娥还冤啊！ …………………………………………………………… 有了风中凌乱的广播操表演垫底，接下来的检查项目都还算是一帆风顺。 其中“十小之星”四年三班吴老师的公开课，和大队宣传委员夏小迪负责的黑板报，受到了检查团同志们的高度赞扬。 几天之后“素质教育先进学校”的匾额挂在了教学楼大门口。高校长的脸笑成了一朵迎风招展的大菊花。大手一挥表示：“所有这次活动中对学校有贡献的同学们，大大的赏！” 夏小迪等一干大队干部风风光光的上台领了奖。 俞佳和顾宽虽然没上台，也在班会上得到了夏明丽转交的奖励，一人一个新书包。 俞佳狗腿的第二天就背着上学了。 并把自己刚用没两天的，二舅王立兴从日本寄回来的“高档”书包慷慨的送给了孙媛媛。 顾宽撇着嘴不屑的表示：“啥破玩意啊，你也往出背！”第二天也别别扭扭的背着一模一样的书包上学来了。 ……………………………………………… 王丽萍知道挺高兴：“我闺女行啊！不是光出不进啊，还能挣个书包回来！”典型的买卖人的算计一展无余。 后来知道了“高档”书包的去处转而暴怒：“你这孩子缺心眼吧！那个多贵啊！那可是真皮的！明天就给我要回来！你不好意思我上她家要去！” 俞佳细长的眼睛一瞥就是一个主意：“哎呀妈！孙媛媛书包都磨破了她妈也不给她买！就知道对孙浩好！孙媛媛多可怜啊！是女孩有啥错啊！” 她就知道重男轻女是王丽萍的死穴，何况这女孩还有个后妈！果然王丽萍不说话了。 她又趁热打铁道：“那个书包那么沉！背着都不长个了！再说了，你看我二舅妈那样儿！好像没有我二舅，我一辈子都见不着那么好的东西似的！他家的东西，我不爱要！” 王丽萍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别那么说，你二舅还是挺想着你的……”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提过“把书包要回来”的事儿了。 ……………………………………………………………… 夏小迪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典型省城批发市场出来的格子裤子，再看看孙媛媛后背那个独树一帜价格不菲的真皮书包。 孰轻孰重真是一目了然。 这些天持续困扰着自己的那一丝丝的愧疚和后悔突然就消失无踪了。 夏小迪一身轻松的甩了甩辫子：“俞佳，这期的板报，你来帮我画呀！” 第六十四章 一老如一宝 一九九五之十四 老荆太太荆虹影今年七十二岁了。算是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 家里的老大杨正昌竟然糊里糊涂的不知什么时候就混成了这个城市的“一哥”。对此老太太表示教子不严，甚是心痛！ 然而儿大不由娘，管是管不了了，老太太决定躲起来颐养天年。 老太太早上起来空腹打了一套太极拳，然后喝了碗杂粮粥。给花浇完了水，儿媳妇邓琳进来通知她，王丽萍来了。 ………………………………………………………… 王丽萍自从开始做旗袍的时候认识了老太太。老太太就一直很赏识她。 什么衣服都找她做，还时不时的去裁缝铺里找她唠家常。 王丽萍折服于老太太的画中人一般的气质，很是尊重。老太太看她谦逊有礼也越来越喜欢。 俞红宇南下跑生意那些年，也都是老太太劝慰王丽萍放宽了心，别总哭哭啼啼的。 都是一样的话，从老太太嘴里说出来，王丽萍就特别的信服。 就连那次俞红宇两个月没联系，都是老太太金口玉言：“你不用担心，你是个福相，你家人肯定平安回来！”才劝住了王丽萍要南下寻夫的心。果然之后不到一个礼拜，俞红宇不但平安回来了，还带回来了那个时代人人艳羡的第一桶金。 等到后来王丽萍知道了老太太的身世背景，更是有些诚惶诚恐。 到现在老太太的衣服都是由她亲自给做好，亲自给送来。 ……………………………………………………………… “丽萍啊，来啦？” “大姨，我来了。这给你做的练功服，冬天穿的我做成夹棉的了，你试试看舒服不？胳膊底下不舒服我再给你改！” “用不着！都这么多年了，你的手艺我信得过。” 又冲着旁边的儿媳妇说：“小琳啊，帮我把东西拿来！” 王丽萍知道老太太这是又要给自己东西了。因为自己坚持不要钱，老太太就必须给东西。当然也不是每次都给，不过偶尔给一次可都是平时见不着的好东西。 王丽萍试过推辞被老太太摆了脸色。吓得之后再也不敢了。 “这是我家老二从云南带回来的茶叶，叫普洱。说是对身体好。黑乎乎的，还那么苦，我肚子里本来就没油水，也喝不惯。你带回去，给你家里人喝吧！他做生意的应酬多！喝这个正好！” 王丽萍乐呵呵的收下了。 老太太又说：“你家孩子怎么样啊？” 一提起俞佳王丽萍可就刹不住闸了，完全没了刚才的规矩样：“哎呀俞佳可出息了！又长高了！现在是学校领操员！前两天还得奖了呢！”王丽萍隐去了所谓的奖品就是个破书包这一段。 老太太点点头：“挺好，你看你乐得！俞佳是个好孩子，我喜欢。孩子不用太拔尖！乐呵呵的知足就行啦！” “哎呀大姨我知道！我不逼着她学习！哪天我给她带来啊！就怕你嫌闹腾！” 老太太呵呵笑了两声：“我这老太太，有啥好看的！小孩么，有功夫就让她们自己玩去吧！” 娘俩又聊了两句现在流行什么布料什么花样啊，这盘扣正着打好看还是反着打呀之类的“流行”话题。 王丽萍也就要告辞了。 老太太这才一脸正色的：“你说跟你家人一起做买卖那个，姓赵的，叫啥来着？” “赵常胜。” 老太太瞅了邓琳一眼，邓琳过来在老太太耳边说了两句。 老太太又转过头对着王丽萍：“以后别跟他走太近吧。自己干自己的，不犯毛病！” “哎！知道啦！”王丽萍心想自己家本来就不和赵常胜做买卖了，自己那两家店，也是跟杨秀梅和开的，没赵常胜什么事儿，也就没当回事儿。只是点头答应了。 ……………………………………………………………… 回到店里王丽萍和杨秀梅开始一天中最开心的时段：八卦time！ “老荆太太她大儿媳妇啊，也没多大岁数啊！听说都分居了快十年了。就跟老太太在一起住。平时连句话都不说，也不知道日子咋过的。”王丽萍结合上午的所见所闻，抛出了今天的八卦主题。 “听说是个孤儿，还不能生孩子。要不是老太太留她，她都没地方住！” “老太太心真好啊！” “可不是么！正直！大昌子外头那人，都给生儿子了！老太太也没给名分！” “大孙子都不看啊！真不是一般人！” “说的就是么，当初赵阳他爸找那个骚*货，他老赵家老两口连个屁都没放！啐！恨得我现在我也没好脸！” “哎呀那可不行，你冲着赵阳呗，也不能太过份。他们不都说么，你咋做你孩子也跟你学。这要是长大了不孝敬你可咋整！” “不能！我家赵阳就不像他们老赵家人，一个个狼心狗肺的……” 站在门口迎客的小邢姑娘支着个耳朵听得一句不落。心里还着急：人家想听大昌子家的传奇你们怎么聊上你们自己了！真是的！不敬业！差评！ …………………………………………………………………………… 俞佳在晚饭的时候听她妈说起要带她去老荆太太家被老荆太太婉拒了的事儿。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她觉得那老太太眼睛太毒！自己就像贴了画皮的小妖*精，保不齐哪天就被揭穿了。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王丽萍有说起俞佳过生日的事儿：“都问你好几次了，到底想要啥啊！你说，妈都给你买！” “要啥啊，我啥都不缺。要不你给我做四喜丸子吧！我是真馋了！” “那还不好办么！到时候妈给你露一手啊！” 晚上睡前王丽萍又钻到俞佳屋里说：“要不你生日那天咱请客吧！你把你班同学都叫上！咱下饭店吃！吃完了还能唱卡拉OK！多好！妈再给你订个大蛋糕！你看咋样！” 俞佳一听脑袋都大了！真是不怕事儿大！ 也想不出啥好理由拒绝，只能说：“都要考试了我还得学习呢！我不去！” 王丽萍连续被拒绝两次顿时翻脸不认人：“你这孩子真不知道好赖！别人家孩子想要还没有呢！” 俞佳于是补刀：“请请请！请什么请！那得花多钱啊！都是大风刮来的啊！” 王丽萍一听俞佳这么说，觉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了。 ……………………………………………………………………………… 而俞佳避之不及的事儿，有人乐意做。 第二天一大早，杨雪过来找到俞佳，神神秘秘的说：“我过生日请客你来不！这个礼拜天，我让我爸去接你！” 俞佳刚想拒绝又听杨雪说：“不来不行啊！你不来我不跟你好了！” 俞佳想问问都谁去，这时候夏老师进来了，也就没问上，糊里糊涂的点了头。 给自己找了个**烦！ 第六十五章 选谁当对象 一九九五之十五 礼拜五的早上，俞佳和王家宁照例一起走着去上学。 天冷了。俞佳穿了件乳白色的小夹克。灰蓝色的格子裤，和一双刚刚时兴起来的旅游鞋。 小孩子身材瘦长，穿好多层也不觉得臃肿。 王家宁正在长个子，这才几天就好像又长高了一厘米。没心没肺的性格让这孩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喜庆劲儿。 俩人商量着，等会儿到了包子铺，俞佳要吃个猪肉芹菜馅儿的，而乖宝宝要吃个红糖包。 “要是没有红糖包可怎么办？”俞佳故意逗他。 “那……”王家宁果然纠结了。下了好大决心似的：“那就吃个豆沙包！反正，今天，我想吃个甜的！” 做了决定后心情无比轻松：“对了俞佳，我妈说你天天请我吃包子，让我谢谢你，还让我给你买汽水喝！” “我不爱喝汽水，”大孩子俞佳口味已经变了：“你给我买小贴纸吧！” “嗯，行！” 还没到包子铺俞佳就看到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 “老姨！”俞佳三步两步跑过去，亲热的招呼着。 “丫丫！上学啊！” “老姨我今天想吃猪肉芹菜馅儿的，我同学想吃豆沙包！” “老姨今天没有包子给你啦，你和同学去小卖店买面包吧……”王丽晴一脸为难的看着俞佳，堵在门口不让俞佳看到里头的情景。 俞佳扫了一眼心中了然，店被砸了！还有人受伤了！地上还有血呢！ 不过王丽晴没事儿就好！ 俞佳懂事儿的拒绝了王丽晴给的十块钱，拽着王家宁的胳膊快速的走开了。 “俞佳，你老姨家怎么了？” “嘘！别问！”俞佳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王家宁只觉得：生气了都这么可爱！ 当天晚上王丽晴就搬到俞佳家来住了。 用王丽萍的话说：“你肯定是得罪人了！老胡两口子能有啥仇人，还不就是你！又得瑟了吧！要不就是方大勇！一个一个造孽的！” 王丽萍气得不行，给王立国打了个电话报了警，帮着王丽晴收拾了残局。 “你咋整！晚上你说啥也不能在楼上住了！你回老方家啊？” “我不乐意去他家！”王丽晴想起来老方太太就是一脸厌恶。 “那你把孩子送过去，晚上上我家住吧！早点过来！大晚上不安全！你姐夫明天就走了，你多住一段没事儿！” 王丽晴总算是听了回话，答应了王丽萍，拿了钱去医院看被打伤的老胡去了。 那时候民风真是淳朴。老胡被划伤了胳膊。也不深。简单包扎一下就行。 王丽晴付了医药费，心里过意不去，要给老胡一千块钱。老胡说啥都不要，最后只收了五百。还保证过两天就能再去干活。 王丽晴让他好好休息一段，店暂时不能开了，但是他工资还是照样给！ 老胡还挺感激！倒是老胡媳妇，一直拉长个脸！瞅着王丽晴的背影使劲儿的剜了一眼，对着自家老爷们恶声恶气的说：“还回去！回去个屁！再去魂都让人勾没了！那都跟啥样人在一起啊，也是你能攀得上的？臭不要脸的！啐” 老胡许是自知理亏，动了动嘴到底是没再说话。 …………………………………………………… 当天晚上王丽晴和俞佳挤在一个床上睡。 俞佳记得上次跟老姨一起睡，还是多年前，撞破她好事的那一晚…… 时间真快，转眼间方洁都四岁了。 可眼前的王丽晴呢，还像个小姑娘一样，一点儿不显老。 有些人就是得天独厚。 王丽晴和俞佳洗漱完毕又亲热的给对方擦了香香之后，脸对脸躺在床上小声说话。 王丽晴一脸憋坏的问：“天天跟你一起走那个小小儿，叫啥？” “王家宁。” “王家宁啊，他是不是喜欢你？”说完了还挤着眼睛一笑。 俞佳心想看你那三八的样！大方的承认：“可能是吧！咋啦？” “哎呀！我大外甥女还挺有人缘的呢！” “那你看了！”俞佳也豁出去了。一脸自豪的样。 “你班还有谁喜欢你啊？跟老姨说说！” “可多了！”俞佳故意卖关子，不说话了。 王丽晴觉得跟这小孩说话真有意思，禁不住小声求她：“快点，告诉老姨，老姨明天带你吃冰糕！” “那你保证不告诉我妈！我妈太麻烦！” “不告诉她！就咱俩知道！” “我觉得吧，王家宁喜欢我，顾宽也有点喜欢我。还有杨力，相黎明，还有三班的薛家齐！” “哎呀妈呀这么多呀！你可真厉害！”王丽晴煞有介事的：“那你觉得哪个最好？” “哪个最好？嗯。都挺好！首先他们喜欢的是我，不是别人，就说明他们眼光都不错！” 王丽晴一下没忍住，噗刺笑出了声！ 俞佳打开了话匣子，一翻身坐起来了，数着手指头： “王家宁喜欢我，是因为他太老实，喜欢有人管着他，能帮他！ 顾宽喜欢我，是因为我帮他做作业，伺候他。他像大少爷那么跟我说话，我也不生气。 杨力呢，是因为我虽然学习好，但是没有瞧不起他，还跟他说话，他才喜欢我的。 相黎明是因为有一次他奥数题解错了，班上只有我做对了，他觉得我有智慧，所以才喜欢我！ 而三班的薛家齐，他都不认识我，就是前两天他们都传我是我们学校校花，他觉得他就应该喜欢校花，所以才喜欢我！” 王丽晴这回不笑了，看着俞佳讲的头头是道的，终于证实了多年以来心中的猜测：这孩子绝对不简单。 她愣了一下又问：“那让你选一个当对象，你选谁？” “薛家齐呗！” 这下王丽晴愣了，听起来哪个候选人的理由都比薛家齐充分，怎么就选了他了呢？ 俞佳也没用问，接着发表长篇宏论：“王家宁需要的是一个妈，顾宽需要的是个丫鬟。杨力需要的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大小姐，相黎明需要的是那种跟他差不多的，嗯，好战友！我不是妈，不是丫鬟，不是大小姐，也不是革命战友！但我的的确确是十小校花啊！所以我选薛家齐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丽萍这时候推门进来，看见俞佳咧着大嘴哈哈笑，而王丽晴像见了鬼一样不错眼珠的看着俞佳。 “你俩作啥妖呢？大晚上的，笑啥啊！” 俞佳收敛了大笑，王丽晴也错开了眼珠。俩人异口同声的：“不告诉你！”说完都钻被窝里不看王丽萍了。 王丽萍帮她们关了灯，转身出去了：“切，谁希得听啊！肯定没好事儿！” 王丽晴瞅着俞佳的后脑勺想：这小崽子！本来是想逗逗她的，怎么反倒让她给逗了！ 第六十六章 晚上的念想 一九九五之十六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呢，俞红宇就准备出发了。 他是听了俞佳编的瞎话：“爸，你知道不！我听顾宽说，他在省城的二姑给他带过来的洗头的东西，叫飘*柔的！可好用了！可高档了！可贵了！爸你给我买点呗！要不，爸你去卖这个呗！肯定老挣钱了！到时候我能随便用，头发洗得干净，就不用总洗头了！行不爸！行不？” 俞红宇一开始只觉得小孩崽子说胡话呢吧。谁知道那天和原来的朋友通了个电话聊了聊商机，发现还真有这么回事儿。而且东北这边，也只有两三个大城市才有，别地方还都是空白呢！ 俞红宇当下觉得俞佳真是个摇钱树聚宝盆托生的！买了火车票打算南下找找门路去。 走之前特意关照了王丽萍：“我不在家你看好孩子和你那个妹妹！天黑了别出门。早点回家！实在不行就找你哥去！” 王丽萍心说找我哥还不如让我出危险呢，他那张脸就像小品里说的，跟长白山似的，谁乐意看啊！嘴上答应着：“哎呀知道啦，你放心走吧，我有数，不能有事儿！” 俞红宇心里想着你有数，架不住你家妹妹不着调啊。可是当姐夫的总不能编排小姨子，摇摇头没说话，走了。 一九九五年五月一日开始实行的“双休日”政策，对于俞佳这种现役小学生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俞佳每个周六醒了之后赖在床上不起来的时候，都想高唱一首“爱我中华”来表达心中源源不绝的喜悦。 许是身边有个香喷喷的大活人一起睡很有安全感，俞佳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八点多才睁眼。 王丽晴吃东西上是个重口味的，一大早起来就煎炒烹炸样样都来，俞佳喝着煮的黏糊糊的大米粥，吃着煎饺丸子炸小鱼油烹大虾觉得这生活好的太罪恶了！ 王丽萍知道自己妹妹可没那么勤快，这一大早上自己找活干，不就是为了逃避对话么。不乐意说拉倒吧，我也懒得问！ 杨秀梅看着俞佳他们娘仨一起来看店可乐得不行：“哎呀妈呀太好啦，还是丽晴心疼我，知道她杨姐想去打麻将，来帮她杨姐看店哈！来，这屋里看好啥了，随便拿哈，别和你杨姐客气！” 临走时候还特意关照看着童装店的小邢：“老实呆着，今天别过那屋去！” 小邢点头表示明白了谢谢杨姐提醒！ ………………………… 俞佳看着王丽萍和王丽晴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俞佳搜肠刮肚的找了个话题：“妈！明天杨雪过生日，我给她点啥啊？” “你杨姨昨天进的货还在那堆着呢，你去挑一件你同学能穿的，小棉袄啥的，就给拿去就得了！” 俞佳被支走了之后，王丽萍脸一沉，就开始审问。 “说吧，咋回事儿，到底得罪谁了！” 王丽晴脸上有点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旋即恢复了镇定。 “我能得罪谁啊，就是可能生意好了遭人眼气了呗！” 王丽萍一想也是：“唉，这年头真是，这人都咋了！跟土匪似的！” 姐俩正说话呢，大门一开闯进来个黑影，指着王丽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吼：“能不能过了啊！还能不能过了！那个方大勇，到现在也没露个头吧！也不知道在外边干了啥臭不要脸的事儿了，这都让人欺负到家了！你给我好好管管，能管就管，不行就离！别这么一天天的混日子！再不听下回没人管你！一天天的净是破事儿！” 然后又旋风一般的消失了。 姐俩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迷之男子就是自家大哥王立国，心里都合计就这样的怎么还没让人把官儿给撸了！ 过了一会儿，专业给王立国打扫战场三十年的韩菱出现了：“那啥，你大哥刚才来了吧，呵呵呵，他说话不好听你别当回事儿啊！那啥，你大哥让人去你店里和家里都看了，附近的也都关照过了。不能有人再去找碴了，你放心吧。这两天在你二姐家住也行，回去住也行。别上火哈！” 听了这话王丽晴当场就要收拾东西回自己家，让王丽萍好说歹说给留下了。同意在王丽萍家多住个几天，住到俞红宇回来再走。 俞佳挑了一件大红色的亮面小棉袄，让小邢找个盒给装起来。 刚回到时装店这边就听见王丽萍在那说：“你着急回啥家啊，家里连个人都没有，还不如陪我住两天呢。” 俞佳看着王丽晴眼含春水，满面桃花的样，突然就对“家里连个人都没有”这句话产生了一丝怀疑。 ……………………………… 方大勇一直觉得在王丽晴面前抬不起头来，各方面都是。 他也搞不懂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个老娘们。 炕也上了，也娶回家了。可自从娶回了家，自己就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了。 怎么说呢，就是饭照吃，日子照过，但是看着王丽晴美得跟画皮一样，也假的跟画皮一样的脸，方大勇这心就从来没舒坦过。 一开始的时候倒还好，起码到了晚上还能有点好念想。 可有一天，方大勇正在兴头上时低头瞄了一眼王丽晴的脸。王丽晴双目圆睁，一点激情都不带，反倒是眼底泛出来无所谓的麻木和浓烈的嘲讽。 从那之后，晚上的念想也没了。 方大勇想起了前两天喝酒喝的懵了，当天带出去的农村姑娘不讲究，大半夜的把他扔到大道上就不管了。 他晕晕乎乎的好歹找回了家，摸黑摸到了床上，借着酒劲儿就想办点正事儿！ 自己合法的妻子拼死反抗不说，还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剪子。 方大勇在结婚后第一次见到了王丽晴人前公式化的笑，和人后毫不掩饰的麻木之外的第三种情感：愤怒！ 方大勇一刹那酒醒了。又摸黑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卧室，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宿，天不亮就走了。 回想到昨夜那个眼神，方大勇浑身战抖：这老娘们，是真要捅了我！ 第六十七章 哈皮波斯地 一九九五之十七 杨雪是十月末的生日，于是悲催的，沦为了需要“等一年再上学”的那一批。所以杨雪比班上的孩子普遍大一岁。比俞佳这种早上学一年的，要大上两岁。 如果说大两岁有没有区别，俞佳会猛劲儿点头，告诉你：“绝对有！” 首先可能是因为家里伙食太好，杨雪相对成熟的也比较快，四年级升五年级的那个暑假，杨雪就早早的迎来了自己的初潮。身体也开始蓬勃的发育起来。她开始一点点的长胖，到现在开学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杨雪已经需要穿少女款的小背心了。 再有就是比同年级的孩子胆子大！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杨雪就以“什么都敢说”而闻名。连班上最调皮的男孩子，看到杨雪都要绕着走。被杨雪骂上一句，最厚脸皮的男孩子都会觉得汗颜。 然后呢，她还要比同年级的孩子事故那么一点点。所有的老师都喜欢杨雪，不止是因为她家里条件好，她自己长得可爱，还因为杨雪特别会说话，一张小嘴抹了蜜一样，哪个老师都被她夸得心花怒放过。 最后，也是最令俞佳震惊的，是杨雪对待男生的态度。简直就是完美的诠释了那句话：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更有甚者，这孩子趁着自己过生日，在家里硬是搭了台，唱了一出“非诚勿扰”！ ………………………………………………………… 俞佳挑的小棉袄杨雪很喜欢，当下就穿上了。到底是有些小了，拉链拉不上。杨雪也没在乎，就敞着衣襟儿也不想脱下来。 俞佳看着把四个女孩子叫进门说悄悄话的杨雪，再想想外间坐在餐桌上等着吃好吃的那五个男孩，反映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杨雪在说什么：“……他们都喜欢我，可是我只能选一个，剩下的，你们喜欢哪个，就拿哪个！……”说得跟市场上挑大白菜似的。 后来俞佳才知道，杨雪每年过生日都要搞个“选秀大会”。选出来的那个男生，才是接下来的一年里，可以明面上“追求”杨雪的，也就是说，只有这个人，才可以被广泛流传为“喜欢杨雪”的那个人。 而其他的那四个小男生，和除了杨雪以外的四个女生，就都是被叫来做陪衬的…… 既然是陪衬，就绝对不可以比杨雪漂亮。 怪不得她从来都不找夏小迪孙媛媛之类的小美女，也没请过许隽那样不好摆弄的刺头。 可是并不是每个姑娘都喜欢沦为陪衬呀，所以今年何倩倩表示这天要去姥姥家吃饭，说啥都不来了！ 杨雪这才只好临时抱佛脚的，叫上了她觉得既拿得出手，威胁值又还算低的俞佳。 而每年的生日宴会的**部分，就是杨学满和刘玉环把蛋糕捧到杨雪面前，关了灯让杨雪在烛光中许愿吹蜡烛。 然后杨雪会把亲手切好的第一块蛋糕，赏给今年的内定“追求者”。 俞佳觉得老杨家两口子竟然能把这种三观不正的活动办了一年又一年，还甘之如饴的！让俞佳这颗纯洁的小心灵，多少遭受了点打击…… …………………………………… 坐在俞佳身边的这个小胖子，还真的是拉来凑数的。 上了五年级的小男生们，已经不是那么听话的了。就算有美食的**，也没几个人愿意来女同学家里参加女同学的生日宴会，特别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杨雪今年的“追求者”，肯定还是六年级的贺鸣。毕竟他是全校有名的“打架王”，谁敢跟他争。 所以杨雪只好叫上了自己上初中的表哥，刘小健来凑足这最后一个名额。 刘小健是个书呆子，呃，学习并不太好的书呆子。也就是说，这孩子除了学习没别的能耐，而学习，也没有太大能耐。 俞佳看着这孩子的脸，就能联想到多年以后，二十大几的刘小健胖乎乎的脸上戴着副黑框眼镜儿，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的打游戏，而他家长则为了这孩子找不着对象而操碎了心的景象…… 然而当下的未来宅男刘小健，对于“找对象”这件事儿还是很热衷的。身边坐的这个白白瘦瘦的小美女，看上去乖巧极了，极度引起了他的兴趣。 刘小健紧张起来，想要好好表现。这孩子一紧张，叨叨叨的嘴可就停不下来了：“你好，你叫俞佳呀！我叫刘小健，文刀刘，大小的小，健康的健。我是杨雪他哥，呃，她不让我说我是他哥，可是我的确是她哥。我爸是她大舅。我今年初一，我在四中上学。我会说英语！我能背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我还能说可多单词了！呃，teacher！呃，学生是什么来着，pupil！呃，bird！……” 杨学满和刘玉环俩人盛装打扮，合力捧着个大奶油蛋糕，像参加春节晚会那么喜庆，把蛋糕放到了饭桌正中间。 小豆丁们表示感叹：哇！ 县文工团舞蹈演员出身的刘玉环身姿优美的拿过十二根蜡烛，仔细的插到蛋糕上，杨学满拿个打火机，一一把蜡烛点燃了。 “……呃，还有niceto hankyou，andyou？……”这边刘小健秀完了单词，开始秀句子。 杨学满做个了手势，守在门口的服务员得了命令，把屋里灯给关了。在座的小豆丁整齐的发出了一声港台腔的：喔！ 蜡烛的映衬下，杨雪闭着眼睛许愿的小脸显得纯洁又神圣。 “我还会用英语说生日快乐呢！哈皮……哈皮……哈皮啥来着……” 杨雪许过了愿，睁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眨了两下，吸足了一口气，呼的把蜡烛吹灭了！ “哈皮……”刘小健依旧不停的在魔音穿脑。 俞佳上一世加这一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在他耳边叨叨叨！看着眼前这个唐僧一般的小胖子，俞佳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大声冲着刘小健喊道：“Happybirthday！” 屋里灯光亮了起来，俞佳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 刘小健率先反应过来：“俞佳你也会说英语啊！你英语说的真好啊！你比我们英语老师说的都好听。” 的确，上一世里俞佳学的最好的科目，就是英语了。加上爱看点美剧，发音还是不错的。这一世里，这个技能也没消失，起码日常对话什么的，她还是没忘的。 杨学满一副不明觉历的样子：“啥？这孩子说的是啥？” 刘玉环看不上杨学满一副草包四六不懂的样儿，无奈自己也胸无点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白了杨学满一眼：“你咋啥都不懂！” 还是刘小健救了这无知夫妇俩：“俞佳说英语呢！哈皮波斯地！就是生日快乐的意思！杨雪！哈皮波斯地！” 杨雪满和刘玉环这才恍然大悟也跟着：“哈皮波斯地……哈皮波斯地杨雪！” 在场的其他小豆丁们虽然还没学过英语，但是电视里最近港剧正流行，这句话和“爱老虎油”一样，也多多少少都听过。也纷纷“哈皮波斯地”了起来。 杨雪觉得自己的生日宴会瞬间变得更上档次了，不但没有生气俞佳抢了自己的风头，还很赞许的朝着俞佳点了点头：“你也哈皮波斯地！” …………………… 晚上王丽萍来接俞佳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被杨学满拉着手就不放：“哎呀！你看你们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啊！孩子教育的真好！这都会说，都会说英语啦！真厉害！以后咱多走动啊！多走动！你是在哪给找的老师啊？让俺们家杨雪也一起学呗！钱啥的都好说！好说！” 王丽萍堆着一脸假笑被杨学满说的都蒙灯了：我怎么就成了文化人了？这胖子说啥呢！ ***求收藏求推荐啊！你们这些土豪们！^_______^*** 第六十八章 书包引发的血案 一九九五之十八 爱德华·洛仑兹说：“一只海鸥扇动翅膀足以永远改变天气变化。” 俞佳说：“一只书包能引出意想不到的展开。” ………………………… 在统计局管后勤的袁艺，每天工作可以说是很轻松。三点左右就可以下班，骑着自行车去十小附近的菜市场买菜。 今天的蒜苗不错，嫩嫩的，买点回去炒鸡蛋吃，贵点无所谓，谁让孙浩喜欢呢！牛肉也来一斤，青椒炒牛肉，孙浩也爱吃。这孩子最近两天上厕所不太顺畅，香蕉来一斤，要最好的！橘子就不给吃了，怕上火。这山楂新下来的，回去煮成山楂罐头，开胃！比孙浩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零食强！ 一天的采买结束了，袁艺心满意足的去学校接了孙浩，骑着车子慢慢悠悠的往家走。身边都是些顺路的接孩子的家长，认识的还能说上两句话。 过了这个十字路口，马上就到家了，袁艺等红灯的时候，单脚点地四处望了望风景。 “怎么还有小男孩手拉手走道的！”袁艺看着马路对面两个剃着寸头的小男孩，看样子得上五六年级了，或者要更大些。一个比另外一个起码要高上一头，手拉手肩并肩的，看上去还挺亲热。 袁艺过了马路，发现那俩小男孩，在自己家小区门口停住了，高个的松开了手转身走了，矮个儿那个进了小区的门。 哎呀，这孩子也是这个小区的呀……不对！这哪是小男孩啊，这不是剪了寸头的孙媛媛么！ ……………… 当年适婚女青年袁艺，眼光颇高。一门心思的想要进城。找对象的时候，只挑能给落户口的。 虽然袁艺大高个儿，长得也不差，但是很少有拿得出手的城里小伙愿意结一门乡下的亲家。挑来捡去的眼看就要往大龄的路上走了，孙英显带着华丽的光环来到了袁艺的生命里。 孙英显长得一表人才，又是水利局的骨干职工，并且承诺结婚之后包户口包工作。袁艺也就没把孙英显中年丧偶并且有一拖油瓶女儿的事儿放在心上，迫不及待的点了头，风风光光的嫁进了城。 拖油瓶孙媛媛长得可爱，性格安静内向。孙英显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吃穿用度上从不苛刻，也没什么不良嗜好。一开始这后组合的三口之家，过得也挺温馨甜蜜，跟原装的没什么区别。 两年后袁艺生下了孙浩，欢喜的不得了！生活的全部重心都扑到了这个儿子身上。中年得子的孙英显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嘴里“大儿子”长“大儿子”短的，人都好像年轻了十岁。 俩人都丝毫没有意识到，这表面和睦的家庭下，带给幼年丧母的孙媛媛的，是什么样的影响。 孙英显是个男人，本就不管养育孩子。而袁艺呢，说白了，她当亲妈都是现学现卖，更别提怎么给人当后妈了。 …………………… 袁艺慢悠悠的锁了车，算准了时间上了楼。 看见刚回来的孙媛媛在厨房里给孙浩热牛奶，穿的就是自己在楼下看见的那套衣服没错。 袁艺又蹑手蹑脚的推开了孙媛媛的房门，这才发现了自己刚才没有一眼看出孙媛媛的原因。这孩子背的书包，自己没见过！ 哪来的呢？袁艺迅速脑补：肯定是那个男生给买的！ …………………… “今天和你一起走的那个男生是谁？啊！这书包是哪来的！” 孙英显听了袁艺讲述放学时的那一幕，火冒三丈。 这小学还没毕业的家里的宝贝女儿，看起来那么乖的一个孩子，竟然敢在大马路上，跟男生手拉手一起回家！这是家教问题啊！这是多么给自己丢脸的事儿啊！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吼了出来。 ………………………… 自从乔立从许隽姐妹手里救下了孙媛媛，他就遵守了他的约定，每天都来等孙媛媛放学，在放学的路上确保她的安全。 孙媛媛自打懂事儿开始，就没体会过这种体贴，关怀和保护，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名高年级的，英俊阳光干净的优质男孩子。 孙媛媛还不懂什么叫安全感，什么是谈恋爱。她只觉得太好了！阳光更暖了，糖也更甜了。 所以放学的路上，乔立牵起她的手，她没有害怕，没有逃避，而是把他的手拉得更紧了。 掉进了蜜罐子里的孙媛媛，没想到当天晚上就要接受暴风雨的洗礼。 她当然知道“早恋”是一个多么让人蒙羞，多么令人不齿的词。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知道乔立的事！ 所以当袁艺插嘴说：“那个书包肯定是那个男生买的，咱得给人退回去！”的时候，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媛媛终于开了口：“书包……俞佳……给的……” …………………………… 夏明丽还是第一次见到孙英显，她看着这个严重充满了红血丝，看起来极度愤怒但还算礼貌的男人，尽量放慢了声音说：“你问我们班俞佳的情况啊，挺好的呀。成绩也不错，是个懂事儿的孩子。最近跟你们家孙媛媛关系挺好的。我看孙媛媛也挺爱和她玩的……” “夏老师！”孙英显有些激动的打断了她：“我有些很重要的事儿，必须要跟俞佳家长当面说清楚！您能不能给安排一下！就在学校谈！这件事，你们校方也有责任！” 夏老师糊涂了，听他说的还挺严重的样，也不敢忽视：“那请你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你把她家长叫来，叫来了我再说！”这句可就有些命令的语气了。 夏明丽的性格，本来就吃软不吃硬，孙英显又一直含糊其辞，夏明丽不高兴了：“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们没办法把家长叫来，人家俞佳好好的又没犯错误，俞佳家长也都有工作要做，大白天的总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把人叫到学校来吧！” 世界上很多事情的发生，不外乎都是一个“巧”字作祟。 俩人正在这唇枪舌战的时候，有人敲门：“夏老师在么？” 进来了一个打扮端庄入时的中年女子，这不正是俞佳的妈妈，王丽萍么！ ********求收藏求推荐^__________^********** 第六十九章 孩子不是这么养的 一九九五之十九 今天是许春燕生日。 本来老两口想着在家做几个菜，叫孩子们晚上过来吃顿饭就行了。 可二儿媳妇李福菊起高调，说是刚从日本回来的王立兴赚了大钱了，要带老两口子下饭店去吃。也不管别人乐不乐意，自说自话的把开席时间定在了中午十二点。 俞红宇出门还没回来，王丽萍决定任性点，去学校给俞佳请半天假，自己带俞佳吃席去。 进了门王丽萍就挺热情的跟夏明丽打了个招呼，开门见山的说：“夏老师啊，今天俞佳她姥姥过生日，我想给孩子请半天假……” 说道一半就看夏明丽给她使眼色，这才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个男的，正瞅着自己，听她说话“哼”了一声：“你就是俞佳家长啊，你家孩子给了我家孩子一个书包是吧！” 王丽萍心想这人谁呀？挺自来熟的呢！就用眼神咨询了一下夏明丽。夏明丽赶紧介绍：“这是孙媛媛的爸爸。” 再看看男人身边放在沙发上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的确是俞佳前段时间背的那个皮书包。 “啊，媛媛她爸啊，对对对，俞佳给了媛媛一个书包。”王丽萍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天真的以为这人是来表示感谢的，乐呵呵的说：“那书包是我娘家二弟弟给送日本捎回来的，还是皮的呢，可好啦！媛媛稀罕不。唉，也没啥，就是个书包么，俞佳和媛媛关系挺好的，你也不用客气……” “你们家东西，我们可不敢要！”孙英显生硬的打断了王丽萍的热络：“你还是拿回去吧！” 王丽萍这才觉得来者不善，愣了一下问：“啥意思？” “我已经教训孙媛媛了，你也告诉你家孩子，别让再找媛媛玩了。我们家孩子挺本分的，跟你们玩不起！”又转头跟夏老师说：“你也管一管！出了事儿谁也付不起这个责任！” 王丽萍彻底懵了，看夏明丽也是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表情，王丽萍就有点怒，声音也高了起来：“你说啥呢？你给我说明白了！我家孩子怎么你了，你在这胡说八道！认识我们俞佳的，哪有说不好的！真有什么事儿也是你们孙媛媛的错！” “我们的错？我们媛媛之前多好的孩子啊，那么老实！自从跟俞佳一起玩，开始臭美了不说，还跟男生手拉手回家！我们媛媛就不是那样孩子，就是你家孩子给教的！都是跟你家孩子学的！听说你是干个体的是吧！就知道挣钱不知道管孩子吧！回去好好看看吧，那孩子不一定背着你有啥事儿呢！” “放你妈的屁！”王丽萍哪能听人这么编排自己家孩子！手抖的筛糠一样：“啊！我干个体的，我没文化！你带个眼镜像个人似的，就你有文化！你有文化你就重男轻女啊！你有文化你就只管小媳妇生的儿子不管原来的闺女啊！” “你怎么血口喷人呢！我怎么……” “你怎么？ 你家上小学五年级的姑娘就得给你儿子热牛奶伺候你儿子吃饭！ 你家十多岁的姑娘说给剃个板寸就给剃个板寸！ 你姑娘那书包，底都磨烂了，你知道么！ 你姑娘那衣服穿了几年了也不给换批新的，小孩长得多块啊，衣服袖子短了一截手腕都在外头露着你知道么！ 你家姑娘鞋都顶脚了走道一拐一拐的你知道么！ 你家姑娘在学校让人欺负了不敢告老师还得俞佳给她出主意你知道么！ 你家姑娘前两天来例假了还是我教她怎么用卫生巾的你都知道么！ 咱就说个最基本的，你家姑娘现在最爱吃的菜是啥你知道么！“ 孙英显被王丽萍这一通狂轰滥炸给彻底问懵了，他五雷轰顶一般发现，王丽萍说的这些，他通通不知道…… “是西红柿炒鸡蛋！那孩子那天在我家吃了一顿，吃的眼泪吧搽的！说是她小弟不爱吃西红柿她妈从来都不做……” 王丽萍越说越替孙媛媛觉得可怜，看孙英显也就越发可气：“你以为你不打不骂，给口吃的，就是养孩子了？今天我这个个体户教育教育你这个文化人，孩子不是这么养的！” 说完一扭头，开门走了。 夏明丽看着一脸震惊的孙英显，心想王丽萍这堂“课”上得真好！自己这个市先进教师，都只能自愧不如！ ………………………… 这天下午，五年四班有两名同学缺席了。 一名是跟着妈妈去吃席的俞佳。 另外一名是被爸爸接走了的孙媛媛。 ………………………… 袁艺接了孩子回家，发现家里有人。 “呦，亲自下厨啊？今天什么好日子啊？我还买了这么多菜呢，也不知道放到明天能不能坏。” 等袁艺给孙浩洗了手，走到饭桌前坐下了，看着一脸严肃的孙英显和旁边有点战战兢兢的孙媛媛：“媛媛啊，你小弟的牛奶呢？怎么还没热呢？” 王丽萍说的话得到了证实，孙英显的脸愈发沉了。 “算了先吃饭吧。哎呀，你怎么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啊，不是告诉你了么你儿子不爱吃这个！还有这鱼，刺多多啊！这孙浩都吃不了，媛媛啊，你去给你小弟做个鸡蛋糕吧，放点虾米啊！” 孙媛媛闻声站起来了，却听孙英显阴沉的一声：“媛媛你坐下！”又抬头冲着袁艺一字一顿的说：“能吃就吃，不吃就滚！以后再让媛媛伺候孙浩，让我发现了，立马离婚！” “你说啥呢，啥伺候不伺候的，媛媛都这么大了，干点活不正常么？”袁艺也有点急了：“我那么大的时候，早都做一家人的饭了！我那两个弟弟，哪个不是我带大的！” 孙英显听完一声冷笑，索性放下筷子：“我告诉你袁艺，之前我也不懂，也不跟你计较。咱俩从认识那天，你就知道我有个闺女。你也是同意了，咱俩才结的婚。给你安排那个工作，也就是个闲职。你伺候两个孩子，也不是不能伺候。！” 说完了拿筷子一点孙浩：“儿子是亲儿子，闺女也是亲闺女。以后你给我掂量掂量，别再让我听见有人说我重男轻女，我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埋头扒了两口饭：“媛媛你吃！多吃点！以后爸保证每天都有你爱吃的菜！” 袁艺憋了一肚子气，却也不敢发火，一来孙英显说的，都是真的。自己不知不觉中，还真的让孙媛媛干了不少活。 再来，也是最主要的，现在孙英显好歹也是个官儿，自己二弟弟一家的城市户口和弟妹的工作，还得孙英显帮着落实呢！ ………………………… 孙英显站在闺女的床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爸，其实我给小弟热牛奶都是我自愿的。我挺喜欢小弟的。” 听孙媛媛这么一说，孙英显心里更难受了：“以后不用你了！你妈再让你干活，你就告诉我……你爱吃啥，跟爸说，爸都给你买。就是不能再跟男生一起走了！行不？” 孙媛媛脸红的埋到了被子里：“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好了，睡觉吧！” 孙英显帮闺女关了灯，关上门走了。 孙媛媛借着月亮透过窗帘的微光，看着书桌上，孙英显今天下午给她买的粉红色新书包，满足的笑了。 *****让收藏和推荐来的更猛烈些吧！^_________^****** 第七十章 教育专家帮您忙 一九九五之二十 王丽萍早上醒来，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身边躺着还没醒的俞红宇，虽说呼噜声震天响，平时也不会说些好听的话。可是赚钱能力一等一不说，又不爱出去花天酒地。加上人到中年也没发福，戴着副金丝边的平镜也能撑出几分知识分子的样子。可谓是带的出去带的回来，好丈夫的最高境界。 女儿俞佳呢，想想刚生下来时候，那么脆弱的一个小肉*球，小小年纪又做了一次大手术，可怜吧啦的孩子如今竟也没病没灾健健康康的过完了十二岁的生日。越长越出息，学习又好，听话懂事简直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这么一想，自己的裁缝铺勉强维持，两个服装店进账也不算多，腰间又长了些赘肉眼角又添了些皱纹这种让人头疼的事儿也就成了微不足道的“小瑕疵”。 ……………………………… “这次家长会要说的事儿，主要有两点：一，是学校最近加强素质教育，在教委的提倡下，办了几个课外兴趣班。也多谢杨雪的家长帮助联系的场地。那么兴趣班的项目，具体时间，和收费标准呢，刚才都已经发给大家了，大家可以看一下，自愿报名。希望大家都能够支持学校的工作。” 夏明丽对这种变相收费也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学习班，并没有什么好感，加上她已经年纪一大把，什么先进都评过了，职称也到顶了，也就不像其他班级的老师，疯了一样的要求学生报班，轻描淡写的就把这事儿给带过了。 王丽萍看着同桌的顾宽他妈，在屋里还带着个大墨镜，就知道这肯定是刚纹的眼线还没消肿呢。最近这股“美容风潮”刚刚兴起，王丽萍和王丽晴姐妹也有些动心，可是看着杨秀梅做完了两眼红肿不堪的样，都有些望而却步。 这顾宽妈，可真够臭美的！王丽萍心想。 “第二件事儿呢，就是学习成绩问题。最近班上两极分化的情况特别严重。我打算呢，调一下座位。这样同桌的两个人，或者是座位相邻的几个人，可以自动结成学习小组，互相帮助。如果有什么特殊要求的，可以等下单独跟我提出来。” 王家宁他妈听夏老师这么一说，顿时回头找王丽萍。 王丽萍刚要点头，觉得自己袖子被拽住了。从进了门就没正眼看过王丽萍的顾宽他妈，死死的拽住王丽萍的一只手：“俺家顾宽还和你家俞佳一桌！我不管啊！我预订了！” 王丽萍只好遗憾的对王家宁他妈摇了摇头。同时心里美滋滋的，我闺女成绩就是好！ 夏老师知道这种当不当正不正的时期开的家长会，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就是传达一下学校的新制度。家长们不爱听，自己也不爱多说。讲完了正题就要散会。 “那个……大家等一下哈！我有个事儿，想提一嘴啊！”教室正中间站起一个胖子，正是杨雪他爸，杨学满。 “那个……大家看哈，咱们孩子呢，能分到一个班儿，也是缘分！”杨学满脑袋大脖子粗正统的伙夫出身，文化水平几乎没有，纯靠着奋斗和运气发家致富的草根阶层。说起话来带着一股江湖味，但是不至于让人讨厌。加上开了好几家酒店的杨学满多少也算个社会成功人士，大家也就都给他几分面子，没动地方，安静的等着看这胖子能说点啥出来。 “但是有位朋友呢，我想批评批评你！你这有好事儿咋能不跟大家伙说呢，还藏着掖着地！是不是啊，俞佳她妈！” 班上家长加上夏老师四十来双眼睛一时间全都刷刷王丽萍，给王丽萍当时就造了个大红脸，心想这胖子自己起高调，怎么把我也带上了！ “上回俺们家杨雪过生日，你家俞佳也去了么，你忘啦！你家俞佳，用英语祝杨雪生日快乐！那家伙那孩子，英语说的呱呱的，我都听见啦！” 班上家长顿时交头接耳起来。初中英语课也就是从前两年才开的。小学生学英语，在当时还是十分新鲜的事儿。 可能都是高干子弟的九小学生家长，会有这个意识让孩子提前学习，位于老工业区的十小的家长们，大多数都是想都没想过。 “你说，你是不偷偷给孩子找老师了！所以说我得批评你么！有这好事儿，你必须得想着大家！我家地方啥的，都现成的！我相信，咱班也不可能就我家杨雪自己想学，肯定别人还有！” 好多家长心里都活泛了，自己找老师，肯定是找不起，也找不着。这要是王丽萍能找到老师，杨学满能提供地方，多几个孩子平摊一下学费，也不是不能负担的么！于是纷纷表示：“对啊！”“俺们也想学！”…… “只要你把老师给我到位了！其他事儿都好说！是不是啊，大伙！”杨学满看着自己这一番讲话引起了很大回响，心里很是高兴：“俞佳她妈啊，一看你就是个有水平的人！以后啊，这孩子的教育上，俺们都得跟你学，有啥事儿你都得带着俺们啊！” “对呀！”“带着俺们！”…… 王丽萍被杨学满这连轰带炸的整的晕乎乎的。顾宽他妈又在旁边猛劲儿扯她手：“带我们一个啊！学英语带我们一个！” ……………………………………………… 每次家长会散场，夏老师身边都得围一群家长，通个气啊溜个须之类的。 今天开完家长会，也是聚了一群人，全围到王丽萍身边了。 王丽萍被这帮人一口一个“有水平！”一口一个“会教育！”捧得都找不着北了。稀里糊涂的就收了好几个名片，记了好几个电话和人名。顾宽他妈临走的时候还挽着王丽萍的胳膊：“以后有啥事儿都带我们一个啊！钱儿啥的都不是问题！别忘了啊！” 王丽萍被捧得踩在云上一般飘飘忽忽的往出走，刚走到楼门口就让人给叫住了。 “俞佳她妈，是我，孙媛媛他爸！” 王丽萍回头一看是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你还敢跟我胡说八道我就敢上手挠你！ “那啥，我今天啊，跟你倒个歉！我上回，没整明白就胡说，是我的错！那啥！对不起！” 王丽萍一愣，下意识的就说：“啊？没……事儿……” “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啊，我都不知道我家里，是个啥情况。这回啊我知道了，我就不能让媛媛再像以前那么过了！” 王丽萍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原来可能真是被蒙在鼓里，并不是那种昧着良心重男轻女的人，态度也就缓和了：“哎呀，谁家还没有点难事儿，过去了就好了……”看孙英显听得一脸诚恳的样，又多说了两句：“你一个老爷们，不会照顾闺女也是正常的。你就晚上下班了，多跟她说两句话，也比光给钱光管饭强。孩子嘛，别看小，你对她咋样她心里都明镜的！只要你有心管她，她都能知道！” 这几句话正说到了孙英显的心里，仿佛给他在黑暗中开了一扇天窗。他有些激动：“太谢谢你了！你这话说的太对了！”说着就要过来握王丽萍的手。 王丽萍对于这种场面人的举动不太习惯，躲开了。 孙英显一下子也有些尴尬，舔了舔上嘴唇：“要不，你给我个电话呗，有啥事儿我要是不知道咋办的，我请教请教你，行不？” 刚刚荣升为“教育专家”的王丽萍好为人师和爱管闲事的本性发作，爽快的就答应了。并承诺以后还让俞佳带着孙媛媛玩，学英语的事儿也一定叫上孙媛媛。 孙英显这才千恩万谢的走了。 回到家王丽萍才反应过来，问俞佳：“你在哪学的英语！” 俞佳从杨雪的生日宴会上祸从口出之后，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早就想好了回答：“还是以前季老师教的呢！就教过我这一句。我随口瞎说的……” 王丽萍这下彻底抓了瞎。季老师早就是失踪人口了。我上哪去给他们生个英语老师出来啊！ ******我的收藏和推荐呢！^_______^******** 第七十一章 老师找着了 一九九五之二十一 俞红宇在家吃了顿晚饭，端着个紫砂壶惬意的倚在沙发上，呷了一口老荆太太赏的普洱，眯着眼看王丽萍跟人编瞎话。 王丽萍手绕着电话线，一圈一圈的，手指头都勒红了，一脸无奈的还得装出胸有成竹的声音：“老杨啊，场地定好了啊……你可真够快的。……嗯，嗯，我明白。这不是期末了么，老师也忙，我合计等放寒假的呗，这东西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你说是不……嗯，对！你说的对！……好了先挂了啊，改天再说！” 王丽萍好容易把杨学满对付过去，出了一脑袋汗。 然后又开始满地转圈：“这可咋整，这不掉链子了么？我电话本呢？这可咋整……俞佳个小崽子，净给我找麻烦……我电话本呢……” 俞红宇戏也看够了，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那谁，李海枫他姑，李小青，不就是在二高教英语的么……” 王丽萍闻声站定，像被雷劈了一样，长达一分钟一动没动。好容易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咬牙切齿的挤出个笑：“你……怎么不……早说呢！” 俞红宇心想早说我上哪看戏去。给你能耐的，还敢在外头拉帮结伙扯大旗了。不让你先上点火，下次不一定给我整出啥事儿来呢。 其实也不怪王丽萍没想起来。 当年俞红宇南下淘金，王丽萍带着俞佳娘俩孤苦伶仃的过日子。断断续续的两年里，俞红梅家一点表示都没有，连王丽萍的家门都没进过。 王丽萍从那时候起，就压根没把这家人当亲戚，直接从脑子里剔除去了。 她这心态也挺好的，你家不是能耐么，你自己能耐去，我也不求你。等我家能耐了，你也别来求我来！ 果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的是对的。现在看来，一个从说一不二的一把手，变成的没什么实权的厂长；另一个则从普通工人，变成了“成功商人”。要真论起来，掐在手里的钱，还不一定谁多呢！ 不过到底是吃公粮的，过得很潇洒。老李家三口人公款旅游的次数可不要太频繁哦。听徐桂琴上次来显摆，说是明年老李还要去加拿大考察呢！ 对此王丽萍还真是一点都不羡慕。就李海枫那个性格，那个成绩，三岁看到老，一看就是没出息的样，现在得瑟吧，以后有他们糟心的时候。 不过对于俞红梅的那个小姑子，王丽萍还真是挺喜欢的。 接触也不多，就是觉得这个文化人，和别的文化人不太一样。说话直来直去的，跟谁都不留脸。王丽萍的印象里，这人挺“憨”的。 而且俞虹梅的老婆婆，也就是李小青他妈，是个特别好的老太太。当年王丽萍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带着俞佳去给人送做好的衣服，正好赶到老太太楼下。老太太看她们娘俩大雪天不敢骑车，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看不过眼啊，说啥给叫到家里炖了一锅酸菜看着娘俩吃完才放人。 老太太做饭不算好吃，但是那锅酸菜的味儿现在王丽萍都还记着。那是雪中送炭的暖心的味道。 ……………………………………………… 李小青看着门外这娘俩，不认识啊！愣头愣脑的问：“你谁啊？” “小青！我是海枫他二舅妈！这我家孩子，叫俞佳。” “啊！有点印象了。”其实李小青还是没想起来，当初自己去过大哥的老丈人家也就那么两三回，这个“二舅妈”想必是不起眼吧，根本没印象。 看着王丽萍左手拎了堆水果，右手拎了堆日用品的，礼多人不怪么。李小青也就把这娘俩给让到屋里来了。 “你有啥事儿啊？”李小青还和记忆中一样，直来直去的，一点客气话都没有。 “啊，我们家俞佳，今年念五年级了。她们班上同学啊，几个人想一起补课学英语。这不是犯愁找不着老师么，就想问问你，看看你能不能给上几堂课，地方都订好了……” “给钱么？给钱就行！”李小青不等王丽萍说完，就表了态。 王丽萍就是喜欢她这种不装假的态度。俩人敞开天窗说亮话，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就把在哪，啥时候，几个人，给多少钱的事儿，大体上都定下来了。 完了之后，李小青长出了一口气，抬头又盯盯的看着王丽萍。 王丽萍这回明白了，这姑娘这眼神就叫“你咋还不走呢！” 于是识相的站起来：“那我走了啊，等我跟家长们订好了之后我给你办公室打电话好吧！” 李小青也不抬头：“啊你走吧，门给我推上就行。”接茬看她手里那本书去了。 回家路上王丽萍跟俞佳说：“你老姑挺有意思哈。” “嗯。” “英语好好学啊，你老姑挺有水平的。” “知道啦。” “别的可别学！” “为啥啊！” “像她那样，找不着对象……” ………………………………………………………… 王丽萍回到店里，发现吴小云又过来串门了。 可能是等她等的久了，正在跟杨秀梅聊天。 王丽萍还觉得挺奇怪的，这俩人本来不是互相看不上么！ 吴小云嫌杨秀梅太泼辣俗气，说出的话没法听。 杨秀梅嫌吴小云太端着，这都啥年代了还真当自己是大家闺秀呢！ 王丽萍看俩人聊得热火朝天的也没打断，倚在衣服架上笑呵呵的听。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这杨秀梅不是下道呢么！ “这都啥年代了，你看你这身打扮，还跟红卫兵似的！你这是要去跟谁串*联去啊！” 杨秀梅舞舞喳喳的连说带比划，吴小云坐在凳子上满脸认真的听。 “你看你这脸，也不知道擦个粉抹个红的！你再漂亮，你还能漂亮过那二十来岁小姑娘么！” 吴小云依旧一脸受教的仰视着听。 “你看你眉毛也淡，嘴唇色也淡，这离远一看，白乎乎的一片，都看不出来是谁！” 杨秀梅眉毛眼线唇线一样没落下，都刚刚纹了，特别的楞！离远倒是能一眼看出来是谁，就是不能近看，跟吃小孩了似的，慎人…… “你得打扮打扮啊，你家人，当那么大个官，外边啥样人见不着。你再不打扮，就这么跟家里堆着，他能爱回家就怪了！你先好好拾掇拾掇，买两身好看衣服！再学学画个妆！这些要是再不好使，他要再不回家，姐再给你出狠招！” 吴小云求好心切，急着问：“啥狠招啊？” “有录像机没？” “没有啊……” “买一个去！姐给弄拿盘“动物世界”来！”…… 第七十二章 百合到野花的转变 一九九五之二十二 吴小云和夏轸南“分居”，满打满算也有三年了。 三年前，吴小云的父亲去世后，夏轸南一片好心的张罗着把家搬到财政局新分的楼里去。吴小云舍不得妈，就带着老丈母娘一起去，老人换个环境，也好转换心情，不那么难过。 可不知怎么这也触了吴家娘俩的逆鳞。 吴小云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糊的满脸都是。全没了当年清秀佳人的样子。披头散发的冲着夏轸南吼着：“夏轸南你没良心，我妈说了，我爸才刚死你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你就想要我家这两套房子！我不走，我这辈子就跟我妈过了！我不走！” 夏轸南第一次有了一种可怕的想法：这女的是不是有神经病啊？ 既然撕破了脸，夏轸南也就干脆利落的自己搬到了财政局家属楼大院。 搬出来的他一身轻松，觉得生活忽然就无比美好了起来。 再也不用一大早上起来去老丈母娘家吃早饭，还得看老丈人的脸色听老丈人的说教。 再也不用大晚上的着急回家，只要过了饭点儿就一口吃的都没有，偶尔应酬到半夜还要轻手轻脚的，不能吵醒了熟睡的孩子和楼下觉轻的老人。 最重要的是，再也听不见吴小云嘴里讨厌的：“我妈说了……我妈说了……” 她妈说了啥她都要当成圣旨一样听着。搞到最后小两口哪天“办事儿”，都要听老丈母娘的…… 当年生完孩子，吴小云听了自己妈的话，一年都没在夏轸南面前脱过衣服……夏轸南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硬挺过来的。 总之一句话，夏轸南觉得自己不是娶了个媳妇，他是娶了整个亲家…… …………………… 可夏轸南收到夏小迪的电话，还是挺高兴的。 闺女跟自己像，也跟自己亲。跟着她妈过也没见这孩子变成她妈那样。 而且对于分居一事，夏轸南对夏小迪多少有些愧疚。所以听说夏小迪要他周末回家吃饭，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 夏轸南刚一进门，就隐隐的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好像是个圈套！ 转了一圈，果然，夏小迪并不在家。 菜摆了一大桌子，吴小云不会做菜，这一看就是丈母娘的手艺。 老人喜欢吃点软烂的，青菜都炒得发黄了……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吴小云端着盘热好的红烧排骨出来，一抬头刚好和夏轸南对上脸。 夏轸南就是一惊，吴小云本来淡淡的弯眉毛画的跟烧火棍一样又粗又直，嘴唇涂的血红血红的，再配上不知道擦了多少粉的惨白的一张脸…… 老丈母娘的习惯就是不到黑的看不见了屋里不点灯，这昏黄的光线下看见这么一张脸夏轸南一瞬间腿都软了。 吴小云看见他的反应，本来有些羞涩有些欣喜的脸一下子黯淡了：“她们都说刚学化妆的肯定不习惯……我还不太会画，我……去洗了去！” ……………… 洗完脸的吴小云看起来顺眼多了。还给夏轸南倒了一杯当初老吴校长珍藏的花雕酒。 夏轸南又有些不高兴，自己从来就不喜欢喝南方的酒，当初也只有陪着老丈人硬着头皮喝过，结婚这么多年了，吴小云连自己喜欢吃啥都不知道…… 菜也还是那种淡淡的，水煮出来一样的味道。 夏轸南勉强吃了两口，把筷子放下了，看着吴小云闷头吃饭。 刚洗完脸的吴小云头发上还缀着几滴水珠，又有了一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夏轸南多少也有些心疼，要是刚结婚的时候自己就强硬点，带着吴小云出去单过，离老丈人家远点，也不是不行的。说不定现在俩人还好好的在一起过呢…… 老丈人去世后如果不是她突然变得那么不可理喻，自己也不会那么绝情的说搬就搬了，到底是孩子都生了……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也就柔和了起来。 吴小云偷眼看着他，鼓足勇气说了一句：“今晚上你别走了，在这睡吧。” 夏轸南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 夏轸南有些累，吃过饭也就躺下眯一会。 不知道睡了多久，夏轸南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坐了起来，他发现吴小云把电视给搬到卧室里来了。 奇怪的声响就是电视里发出的声音。 他甩了甩头清醒了一下再一看，这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 电视里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在干那种没羞没臊的事儿，还……热火朝天的…… 身边的吴小云脱得只剩下了内*衣，羞答答的上来搂他的胳膊，还颤抖着叫了一声：“轸南……” 夏轸南一下子觉得无比的恶心和无比的愤怒！好好的一朵空谷百合，怎么变成了这种低俗的野花！ 夏轸南对吴小云最后一丝好感，霎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用力甩开胳膊，拿起外套头也不回的走了…… …………………………………………………… 杨秀梅看着眼前的“泪人”，直渗得慌。 吴小云低着头，也不出声，眼泪就跟断了线似的哗哗往下淌。 “我说老妹啊，你好歹说句话啊，你就这么哭，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出啥事儿了啊！” 又冲着王丽萍问：“你说我出的主意不好么？我都算计好了，保证没问题呀！你说这是哪步出错了呢？” 王丽萍心想：就没有哪步是对的……你那主意，对付你家老赵之流还差不多。夏轸南那种自命清高不可一世的知识分子，哼，心里指不定怎么各应呢…… “要不这么地吧，姐带你去把头发烫了，烫个大波浪，完了你这两天有时间的，咱俩再去把你眉毛给纹了。唉，咱俩现在就去隔壁那店里，我给你挑几件衣服你试试……” 王丽萍都听不下去了，隔壁那店里头，卖的都是给发廊小妹穿的衣服，这杨秀梅是要闹哪样啊！刚要出面阻止，就听吴小云悠悠的开了口。 “没用……姐……你别管了……！他……肯定是……外头有……人了！” 第七十三章 元旦也要讲八卦 一九九六之一 元旦一大清早，吃过早饭，俞红宇出发去送礼，留下娘俩赖在沙发上吃零嘴看录像带。 王丽萍的心中偶像，永远的只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就是饰演了上海滩一哥“许文强”的周润发。 而且不从那之后不管他演什么，王丽萍都管他叫许文强。 为了忙碌了一年的王丽萍能够欢度元旦，俞红宇之前特意托楼下租录像带的小刘给稍了两本“许文强”的带子。 王丽萍乐得跟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似的，看俞红宇前脚出了门，就赶紧吩咐俞佳：“快，给妈把带子放上！” 俞佳上一世家里压根没有条件买录像机，连放碟片的那种都是很久很久以后买了个次等品。 所以对于录像机这东西，她这一世也是才开始摆弄，好在小孩悟性强，看两眼就会弄。就苦了王丽萍了，这高科技的，都一年多了也没摆弄明白。 王丽萍看电影，俞佳就在旁边看王丽萍。王丽萍实在是，太入戏了！ “许文强”一开始耍帅的时候，王丽萍花痴得不错眼珠的盯着看。 “许文强”被坏人陷害的时候，王丽萍捂着胸口愤愤的看。 “许文强”被刘德华救了之后白痴兮兮的时候，王丽萍慈爱的看。 “许文强”差点被抛弃的时候，王丽萍眼泪吧搽的看…… 俞佳心想，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学过川剧变脸啊！ 一个半小时的片子看完了，王丽萍意犹未尽的，扭过头看着自己闺女戏谑的看着自己笑，也有点不好意思：“哎，那里头那个姑娘，跟你长得挺像啊！” 俞佳当时就乐了：“妈呀你可拉倒吧，那可是王祖贤啊！我能有一点像她的地方我都当明星去了！” 看着时间还早，王丽萍又让俞佳给放另外一部片子。可惜录像厅的小刘也没有审核内容，这部片子虽然片名极其相似，与上一部却没有连贯性。且是周星驰主演的，王丽萍心仪的许文强并未出现。 看了一大半之后王丽萍意兴阑珊，掀开盖在脚上的毯子去准备晚饭用的东西了。 俞佳盖着毯子窝在沙发上，巧克力吃的多了她觉得自己有些嗨。 想起自己身处的这个年代，正是香港电影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而九六年上映随后传入小城的古惑仔系列，更是影响了俞佳这一代人。 上一世的俞佳苦于家庭条件的限制，直到上了大学离家之后，才能在网络上一睹那些香港电影人们当年的绝世风采。 如今有了机会，她打算把当初没体验过的，通通补回来。 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 俞红宇忙活了一大天，晚上才到家。因为每年这一天都要走很多礼，加上跟徐桂琴那边也不对付，这两年的元旦，俞佳家里都是一家三口在家吃饭的。 俞红宇看着桌上的珍馐佳肴，喝着俞佳给沏好的暖茶，一天的劳累也就一扫而光了。 他坐在上首，准备发表一通年终总结。 “我说两句哈……“ 王丽萍飞快的夹了个炸丸子塞到他嘴里：“说啥说啊，菜都凉了，快吃！吃完再说！这新炸的一会儿就不酥了！” 俞红宇彻底无语了，在这个家里想装个有层次的文化人，太难了！ 瞬间被打回原形的俞红宇一边拨着糖醋鲤鱼一边含糊的说：“夏老师那份礼我送完了哈！老荆太太家我也去了！她让你这两天再去一趟。” “谁呀，老荆太太呀？” “对！” “啥事儿啊？” “净问废话，我哪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俞佳家里的节假日餐桌上，上演的总是这重复的一幕。没有举杯共祝愿啊，没有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啊。只有闲话家常的温馨和说了上句对方就能接出下句的默契。 这正是俞佳最最想要的，看得见摸得着听得到的，踏踏实实的幸福。 ……………………… 夏轸南作为财政局的办公室主任，负责一切大小事务的采买，在俞红宇眼里，是个满身金光的小财神。 元旦走礼这一波，断断少不了这尊金身。 俞红宇给夏轸南备下的，是吉林老山里带出来的灵芝，和沿海城市捎来的海产。 让他意外的是，夏轸南今年看到了他，格外的热情。 “哎呀俞哥！干啥这么客气！下回别这样了啊，咱哥俩这关系，真是用不着！用不着” 临走还特意问了句：“给嫂子带好啊！” 再看夏轸南对着杨学满，就恢复了那个不苟言笑的主任脸：“老杨，你这是干什么，让我很难办啊！”语气都是往下压着的。 这差距还真是有点大！ 俞红宇心里画了个问号，也没藏着掖着，问王丽萍：“唉，夏主任让我给你带好呢？” “什么玩意夏主任？我哪认识什么主任！” “啧，就是夏小迪他爸！” “啊，他才是个主任啊？我以为他都一把手了呢！” 俞红宇心想跟你说点正经事儿真是费老大劲了！ “咱不知道，反正给你带好了！” “啥？真的假的？人家认识我是谁呀！” “可不就那么说的么！我还能瞎编啊！” “也没啥事儿啊”王丽萍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的想：“我也就是给夏小迪拿过几套衣服呗，也没几个钱的东西，也不值得特意提一嘴啊！” 两口子也没整明白这夏主任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倒是王丽萍想起前两天吴小云掉眼泪的那一出，等到晚上铺床的时候，神秘兮兮的跟俞红宇说：“你知道不？那个夏主任啊，肯定不是啥好东西！” “咋啦，你又听说啥啦？”俞红宇也挺好奇的，但极力掩饰着不表示出来。 “嘿嘿，这不是吴小云说他总不回家么，杨秀梅就给出了个馊主意，给弄了盘“那样”的带子……结果，嘿嘿嘿，人家一甩手就走了！都没在家睡！你说，这还不是出事儿了啊！” 俞红宇更加证实了他在省城看见夏轸南后心中的猜想，也更加觉得这事儿千万不能让王丽萍这个大喇叭知道…… “行了啊，别管别人家事儿了！杨秀梅也是的，以前也不这样啊……” “可不是么，以前真不这样，我就觉得她啊，没跟老韩大夫可惜了！她要是跟老韩大夫过日子，不能过成现在这样，又胖回去了不说，那眼线眉毛纹的，贼啦啦的……” “行了行了没完没了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 这边俞佳蒙在被窝里，拿个了小本儿，做每年元旦的例行公事。打分！ 俞红宇：挣钱多，顾家，没有外心，形象保持的也不错，十足十的好老爸打十分！ 王丽萍：夸张，矫情，爱传话，没心眼，但是对孩子是百分百的付出，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也打十分！ 俞佳：吃的多睡得好长得高成绩棒！必须十分！ 成绩单上一片红，俞佳满足了，明年这个时候，我还要看到三个十分！ 第七十四章 浅尝权力的滋味 一九九六之二 杨学满今年整四十。一张脸白白胖胖的一点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但是早年油烟的浸染还是很明显的，离老远就能看见鼻尖上的颤巍巍的油光。 此人虽然脑袋大脖子粗，典型的伙夫长相也纯粹的伙夫出身，但是头脑十分精明。于是他在改革大潮中抓住了机会，承包了国营饭店，娶了文工团的女演员，走上了人生巅峰。 而且此人重教育，他经常对着自己长得漂亮却脑袋空空的媳妇说：“咱俩这辈子吃亏就吃在没文化了，咱家大雪可得让她好好学习啊！” 刘玉环每当这个时候都觉得杨学满在讽刺她，通常都是报以一记白眼。有时候也会回嘴说：“没文化咋啦，你比那些大学教授挣得可多多了！没文化咋啦，我照样嫁给你了穿金戴银的！让她们有文化的眼气去吧！” 可是自从上次俞佳在杨雪的生日宴会上撂了句英文后，刘玉环突然就想通了：看那孩子那份气质，那份派头，小英语说的，贼溜！这小城里，留不住这样孩子，这以后是要走向世界的呀！ 再看看自己家杨雪，长得比那孩子漂亮多了，可是那个站没站相，满嘴冒胡话的劲儿，还真是……有点拿不出手。就漂亮能有啥用呢，难道还像自己一样找个岁数大的个体户么！不行！得让杨雪多跟那孩子学学，给那气质练好了，说不定能给我找个省长家的儿子回来！那一步登天还不指日可待么！刘玉环成天想，做梦都笑醒好几次！ 于是这枕头风成天的吹着，“让杨雪学英语！”“让杨雪跟俞佳学！”吹得杨学满都快偏头痛了！ 幸好不辱使命，俞佳妈妈还真把老师给找着了！ 刘玉环这下满意了：“老杨，你真行！” 于是老杨晚上也“真行”了一次，第二天走路都是飘着的。 得了甜头的杨学满本着回馈社会的精神，信誓旦旦的跟王丽萍说：“你家俞佳的学费，我给出了！” 王丽萍心想有便宜还能不占么，小嘴一抿笑着同意了。 …………………………………………………… 一个人只有登上权力的宝座后，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那就是……真TM爽死了！ 王丽萍手拿电话，按照跟自己的亲疏远近，先打给了吴小云：“小吴啊，我！英语班的事儿定了哈……啊，对呀，第一个告诉你的……恩，那都好说，夏小迪来哈？……哎呀你看你这话说的，什么谢不谢的！行了我还得告诉别人呢！挂了哈！” 排第二的是不打不成交的孙英显：“媛媛爸呀，我是俞佳妈！英语班的事儿，你可得让媛媛来学啊！……对对对，你要没工夫就给送我家来，让她俩一起去！……哎呀别客气！媛媛这孩子我稀罕……恩恩……啥？孙浩来学？不好吧，太小了……老师不能乐意带……恩对对，那好了啊，有事儿再给我打电话！” 第三个呢，王丽萍想了想打给了顾宽他妈：“唉您好，我是俞佳的妈妈，请问顾宽家长在么？啊，顾宽妈啊！你好你好，英语班的事儿……恩恩，对，钱的事儿还没定，老师会自己跟孩子们说……呵呵对呀……打麻将？我不会麻将啊……呵呵，那好，那下次的……好好，再见。” 俞佳看着她妈斜倚在沙发上，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表情丰富，眼睛蹭亮，两片嘴唇上下纷飞……再不是前两天找不着老师急得满地乱转的样了。她剥了个橘子塞到王丽萍嘴里：“歇歇吧，等会再打！” “那哪行啊，同志们信任我，我得把工作做好啊！” …………………… 当初给王丽萍留电话的有约莫二十来个人，王丽萍一一联络过后，有些因为寒假有别的安排的，有些可能当时就是凑热闹没有真想让孩子去的，再加上赵阳，最后敲定了十五个人。 杨学满给联系的能装二十人的小教室，刚刚好。 王丽萍觉得自己这件事儿办的漂亮，第二天为了犒赏自己就去给自己定制了一件淡紫色的羊毛衫。想着快过年了，给许春燕也定了一件。娘俩都有了，不能厚此薄彼，也给王丽晴定了一件。俞佳又长个子了，得给再做一件大点的，也定了一件。 羊毛衫定做的老板一看王丽萍如此大手笔，乐得讲话都带颤音儿。看着岁数也不小了，管王丽萍一口一个姐的叫着：“姐，你看看这个线！”“姐，你看这个花样！”“姐，小孩做开襟的好看！”…… 最后俩人订好了样子讲好了价，老板把王丽萍送出老远。还挺着腰板瞪了一眼旁边那家抢生意的：哼，你们开张早有屁用，老娘开一次张顶你半个月！ ………………………… 王丽萍回家的时候，又从童装店的新货里，给俞佳带了一件小棉袄回来。鹅黄色的趟绒面，背后贴了个大大的小熊图案，真是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好在俞佳还没到需要和其他姑娘比美的阶段，也就欣然接受了。 王丽萍还特意告诉俞佳：“这是给你寒假上英语班穿的！他那屋里要是不暖和啊，你告诉妈，妈再给你加件毛衣！” 俞佳记得上一世里，自己的新衣服只有“过年穿的”和“今年夏天穿的”，有的时候还俩都没有呢！这一世里竟然连“上英语班穿的”都有了，自己家真是深深的腐败了。 …………………………………… 俞佳期末考试又不出意外的考了个双百。 五年级的课程已经可以看出差距，俞佳和相黎明这两名并列第一，已经把第二名远远的甩出去六分之多了。 和考试成绩，排名顺序一起被带回家的，还有“三好学生”和“先进少先队员”两张奖状。 王丽萍照样找地方给镶在相框里，堆在客厅的装饰台上。要在徐桂琴面前好好的显摆一下。无奈徐桂琴每次见着这些东西，就活生生的变了个睁眼瞎子，只管夸着“我大孙子学习好”“我老孙子又长高了”。 俞佳觉得王丽萍纯粹是给她自己添堵呢，不过也没劝，奖状又不丢脸，堆着堆着吧，只是不太矜持罢了。 由于有个英语班来掺和，原本快乐和轻松的寒假，就变得不那么快乐也不那么轻松了…… 俞佳发誓自己再也不要没事儿瞎露锋芒了！ 防火防盗防磨叽的刘！小！健！ 第七十五章 迟来的真相 一九九六之三 （并不那么）愉快的寒假生活开始了。 李小青老师的教学方式很独特。她把大小写的字母分别做成了大字板，一个孩子发一个。 然后让孩子们随心所欲的站起来，其他同学来抢答。能抢答出这个孩子举的大字板上的字母念什么的，发一个小星星。集齐十个小星星，就可以不用写家庭作业。 看不出这个木讷死板的“老姑”，教起小豆丁来，还真是很有一套！ 一开始俞佳还怕李小青对她特殊照顾，那样她会不好意思的。结果她发现她完全想多了。 李小青也就第一天来认教室门的时候，和王丽萍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其他时间就再没多看过俞佳一眼。俞佳开始觉得，这位老姑，可能是压根就没记住，也不想记住她长啥样…… 杨学满还代表学生家长跟李小青表达了一下大家的期盼和感谢之情。被李小青不讲情面的强硬的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你说完了没啊？别耽误上课！” 杨学满也不恼，转头跟王丽萍说：“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啊！有这个，这个……有气节！” ………………………………………… 上了四五天课后，本来就都是一个班的小豆丁们，更加熟络了。 杨雪心里谨记着刘玉环的隐隐叮咛：“多跟俞佳在一块学学。”提出了要去俞佳家里一起写寒假作业。 俞佳想着家里也是没人，自己回去了不过就是看录像带。楼下小刘没提供新带子，那不如就做个好人让杨雪来玩呗。 当然也叫上了夏小迪和孙媛媛。 顾宽和相黎明还有赵阳这英语班里仅有的三个男生，出了小教室的门，就拐到路边游戏厅里了。 俞佳对于小四眼相黎明也打游戏机这件事儿还很是震惊了一会儿。 看来游戏机的魅力，是每个男孩子都难以抗拒的。 …………………… 这几日都是晴天，温度虽低，好在没有风。 英语班的教室离俞佳的家里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四朵小花手拉着手往俞佳的家里出发了。 俞佳穿着黄色趟绒面的小袄，背着被孙英显还回来的惹出过祸端的真皮书包，搭配一条格子裤和一双红色的雪地靴。长头发结成一个马尾，用黑色的皮筋拢在脑后，额头上一圈柔嫩的胎毛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转头去看走在右边的杨雪，穿着一套五彩斑斓的滑雪服，和黑色的雪地靴。小书包是鲜红鲜红的。杨雪赶时髦的剪了个时下最流行的“郭富城”头，中分的前发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杨雪轻快的前行，嘴里还哼着一首走调了的香港流行歌。 而挽着自己胳膊的夏小迪，微黄的有些自然卷的头发剪成了个娃娃头。刘海盖住了眉毛，露出一双瞳孔很淡微微发蓝的大眼睛。小嘴抿得很紧，奶白色的羽绒服和奶白色的小皮鞋相得益彰。一阵微风吹过还能隐约看到她不知为何蹙起的眉头。 跟在旁边的孙媛媛，剪了板寸的头发还没有完全流长，出于保暖的考虑带了个粉色的毛线帽。背着孙英显给买的“爱心牌”粉色小书包。墨绿色的羽绒服和深灰色的裤子都不太合身。可是挡不住女孩那种鲜嫩欲滴的气质。 直到多年以后，俞佳看到“美好”这个词，还会想起那天路上，四个人并排前行的那段时光。 ………………………… 女孩子的聚会总是安安静静的。俞佳最先写完了作业，坐在孙媛媛旁边帮他改正错误。 夏小迪正在刻苦的默写英文字母，来自夏轸南的好强基因让她不想输给任何人。 杨雪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一会儿的工夫就把俞佳的家里摸了个遍。用夸张的动作和尽量控制的气音纷纷表示羡慕：“俞佳你衣服真多啊，你都有自己的衣柜呀！” “俞佳你都能随便看电视啊，我爸妈都把遥控器藏起来！” “俞佳你有这么多书啊？漫画书我也想看！” “俞佳你这个芭比娃娃还能脱鞋啊？借我玩会儿呗！” 最终俞佳用一个雪糕一袋巧克力堵住了她的嘴。杨雪也总算听话的坐下来默写生词了。 而另一边男孩子的聚会就吵闹得多了。 “别打别打，右边右边，哎呀右边！你是不是傻呀！”这是暴躁的顾大少爷。 “别吵，我会玩儿！”这是严肃的相黎明 “哎呀你俩打得太臭了，快死了得了！换我换我！”这是轮空了在一旁看热闹的赵阳。 仨人把兜里的钱都玩得差不多了，拉拉扯扯的离开了游戏厅。 顾大少勾着相黎明的肩，吊儿郎当的问赵阳：“唉，你不是三班的么，怎么也来了？” “俞佳他妈叫我一起来的。” “你认识俞佳啊？” “啊，从小就认识，小时候我俩总在一起吃饭。” “她小时候就长这么傻么？”顾宽讲着讲着开始下道。 “恩，反正不精。”赵阳也一脸坏笑的附和。 相黎明心想你俩说啥呢？俞佳最聪明了，你俩才傻呢…… ………………………… 这边则是杨雪起了头：“唉，你们说，咱们学校男生，谁最好看？” 女生们都很矜持的不搭话。 “有啥害臊的，我先说！我就觉得贺鸣最好看！”小松鼠一脸认真的表白了之后，发现还是没人说话，急了，去捅咕身边的孙媛媛：“说啊！你觉得谁好看？你不是喜欢顾宽吧！” “谁说的！”孙媛媛连忙反驳：“我们学校没有好看的……” “她是喜欢五中的乔立！”俞佳跳出来拿孙媛媛打趣。被孙媛媛打了一巴掌：“哎呀你别瞎说！我爸说了，不能跟男生一起走，所以我不喜欢他了！” “真的假的？”俞佳煞有介事的：“你不喜欢他了，那我可要去喜欢他了！反正他每天都在校门口等你，等开学的我就去喜欢他！” “哎呀不行！”孙媛媛急得喊出了声，才发现俞佳一脸坏笑的，是在拿她开玩笑呢。羞红了脸的孙媛媛扑过来挠俞佳的痒痒肉，俩人扭在一起，笑做一团。 夏小迪看着发出铜铃般清脆笑声的两人，思绪飞回了那个同样阳光明媚的上午。 她颤抖的手坚定而迅速的摸到了孙媛媛书包的那个小兜里，掏出了里边所有的钱。 抬起头看看，并没有人发现。 她又走到了俞佳的座位上，单手拉开了俞佳的书包拉链。而后，她犹豫了。 然而并没有犹豫多久，她又把拉链拉上了。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出了五年四班的教室。在教师专用的卫生间里，把那一摞钱，慢慢的都冲到了马桶里。 她到现在还能记得那种脸上发烧腿发软的兴奋感。和后来一直纠缠着她的浓浓的后悔之情。 如果当时，果断一点，把钱塞到俞佳的书包里…… 就不会有眼前这刺眼的一幕了…… 第七十七章 登堂入室不要脸 一九九六之四 俞红宇给自己放了个假，他要在家休息上个四五天，然后南下去谈一个代理。如果这次谈成了，不但能过个肥年，接下来的两三年都能坐等收钱了。 如果说之前借俞佳的吉言引进的那批洗发水是个摇钱树的话，那这次的代理可就真是能源源不断印钱出来的聚宝盆了。 俞红宇为了能调整出好的精神状态，每天闭门不出，除了吃就是睡，醒了就看看报纸喝喝茶。力求找到退休老干部颐养天年的感觉来。 ………………………… 四朵小花每天组成学习小组后，刘玉环算是第一受益人。 不止是杨雪可以跟在俞佳身边熏染一些文化气质，能成为日后钓个金龟婿的利器；没了看孩子这一束缚，刘玉环去打牌就更加名正言顺了起来。 都说时运到了赶都赶不走，刘玉环从一大早上了牌桌，就顺风顺水。想什么有什么要什么来什么。简直是大杀三方势不可挡。 一晃到了下午三点多，对家坐的原来文工团的小姐妹不干了。说是自己家老头子最近管得严，得回去做饭了。刘玉环也借坡下驴，揣着满兜赢来的钱，去接杨雪了。 俞佳家她来过两次，也算是轻车熟路。一边按着门铃一边喊：“大雪啊，妈来接你啦！饿了没啊……” 啊字还没出口就戛然而止，来开门的是在家休养的俞红宇。 刘玉环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过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男人。他一定要高大挺拔，眉目含情嘴角含笑。头发浓密身材匀称……总之这些条件杨学满连半点都不符合，刘玉环为了真金白银，吃香喝辣的，也就憋憋屈屈的过了这么些年。 而如今打开的门里，那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再次燃起了刘玉环的满腔春*情。 刘玉环只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和她，她拿出当年文工团台柱子的架势，斜四十五度伸出了自己白嫩嫩的小手：“您是俞佳的爸爸吧？我是杨雪的妈妈。” 俞红宇刚睡醒，正想找份报纸看，就被门铃声和门外一个老娘们喊人声的二重奏给吓了一跳。 打开门就见个女的一张画着浓妆的脸，瞌睡就彻底醒了。 俞红宇下意识的跟她握了握手：“啊，你好你好。快进来吧。” 刘玉环本意是想再多留一会儿，奈何杨雪看她妈来了就开始吱哇的叫唤：“妈，你来啦？”“妈，咱晚上吃啥呀？”“妈，让黄师傅给我做溜肉段……” 刘玉环觉得怪丢人的，尴尬的朝俞红宇笑了一下，婉拒了对方要给她沏茶的打算，带着杨雪赶紧走了。 路上刘玉环问：“俞佳她爸每天都在家么？” “嗯，总睡觉，还打呼噜，有时候我们写作业都能听见，声儿可大了！” “那俞佳她妈呢？” “她妈不在，她妈人家开店呢，不像你，就知道打麻将！” “我打麻将咋啦，打麻将赢钱还不都是给你攒嫁妆！” “我不要嫁妆我要漫画书，俞佳都有漫画书！” “俞佳也有啊？那行啊那让你爸给你买，俞佳买啥你也买啥啊！别瞎买，听见没！” “知道啦，你真烦！” ………………………………………… 俞红宇觉得最近很倒霉。本来计划好好的修整，就被一个大浓妆细高挑的女的给破坏了。 每天下午三点来钟就来按门铃，进了屋一时半会儿还不走。竟问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祖宗八代都被她打听遍了。 王丽萍这败家老娘们也不在家，自己也不能把客人晾在那。愁都愁死了。 这天更夸张，一大早上就来了。 俞红宇开门一看又是这个女的，顿时叫苦不迭。家里暖气给的好，他穿个大裤衩披个睡袍出来的。 刚说了一句：“孩子还没回来呢……”那女的就挤进了门。 “老俞大哥，我是来找你的！“然后往沙发上一坐，态度特别自然，弄得倒好像是俞红宇小气了一样。 俞红宇睡的蒙登的也没反应过来这女的到底要干啥，只知道自己得赶紧去换件能见人的衣服。 谁知道这女的又跟了过来，站在卧室门口冲他喊：“都说你们家俞佳教育的好，我来取取经！” 王丽萍到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一个女的站在房门口不知道说啥呢，俞红宇躲在里头……呃……换衣服。 刘玉环看见王丽萍回来了，一点没慌，还落落大方的来了个自我介绍：“大姐回来啦，我是杨雪的妈妈，我来找我俞哥学习学习教育孩子的经验。” 王丽萍心想谁是你大姐啊，开口语气也就不对劲：“他哪会教育！” 刘玉环看王丽萍脸色不善，也有点尴尬：“那你们有事儿，那我先走了。下午我再接杨雪来！”最后一句是冲着卧室里头喊的，明显是喊给俞红宇听的。 王丽萍心想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杨学满看着挺踏实的一个人怎么找了这么个妖精一样的主儿！ 奈何老荆太太等着她给送东西呢，也没多问。拿了布料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屋里俞红宇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衣服也不穿了。脱溜光接着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客厅里有小孩的吵杂声，知道是小崽子们又来学习了，俞佳向来不用操心。外头除了那个大眼睛有点黑的那个胖姑娘，其他人都挺老实的，他也就没起身去看。 又睡了不知道多久，门铃又响了…… 俞红宇心里就是一声国骂。蒙起头来不打算管。 客厅里杨雪知道肯定又是她妈来了，还挺高兴的。觉得她妈这两天对她怎么这么上心，每次都来接她，回去道上一准儿有好吃的。 乐得像个小燕子一样飞过去开了门。 刘玉环进了门，换了拖鞋。找准了俞佳问：“你爸呢？” “里头睡觉呢。” 刘玉环又对着杨雪说：“去跟俞佳学习去，认真学啊别出来！我跟俞佳她爸说点正事儿。” 俞佳当时的心情就是眼看着妖怪要去吃她爸了，她还在那憋着坏的幸灾乐祸呢。 刘玉环扭着腰，飘飘摇摇的冲着俞佳他们家管着门的大卧室就过去了。也不敲门，直接就是一句：“俞哥呀，我进来了啊！” 俞红宇早都醒了，猫在卧室里不出去，妄想能躲过去。没想到这老娘们脸皮这么厚，真的直接就进来了！ 俞红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猫在被窝里：“呃，来了啊，我这，你让一下啊，我这，得穿件衣服。” “啊，没事儿啊，俞哥，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我就是想问问啊，你说怎么才能让杨雪也像俞佳那么老实呢？那孩子一天像个猴子似的，就没个消停时候……” “我真不知道啊，我不懂，孩子的事儿，都是她妈管，她妈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跟他妈说吧，好不？”俞红宇自从多年前被疯狗咬过一次之后，还没玩儿过这么刺激的呢。挺大一个老娘们杵在房门口，说啥不走啊。俞红宇都要哭出来了。 他哪知道更刺激的还在后头呢，王丽萍提前回来了。 第七十八章 互相损两句生活更甜蜜 一九九六之五 俞红宇再有两天就得出发了，王丽萍想今天晚上做顿好的，明天就开始给他吃清淡的。省得万一积食了路上遭罪。 加上早上刘玉环那一句“我下午还来”总让王丽萍心里有点毛毛的。也就早早给自己下了班，让小邢一个人在店里顶着，买完了菜就往家里赶。 果不其然，看了场好戏。 刘玉环穿了件灰白色的貂，进了屋也没脱。一米七的大高个子，大长腿站了个丁字步，正对着俞红宇滋滋放电。 活脱脱一只刚化成人形的野狐狸。 早上都见过一面了王丽萍也就不客气了。扬起嗓门就喊：“杨雪啊，你妈来接你啦！” 杨雪本来就不爱学习，着急回家看动画片，无奈她妈不走她也没办法。 王丽萍这一喊，给她喊出胆子来了，从俞佳房间里冲出来一把薅住刘玉环的手：“妈，快走吧，我都饿死了。再不走赶不上看小神龙俱乐部了。” 刘玉环没想到两次都被王丽萍给撞见了，就算她三观再不正也多少有点理亏。撩了撩头发：“啊走！”又冲着王丽萍说：“老杨总说你们家孩子教育的好，这不我来取经来了嘛！” 完了就扭着腰带着杨雪谢幕离开了。 王丽萍一直忍到吴小云接走了夏小迪，孙英显把孙媛媛也接走了，才开始憋着坏的七分假三分真的调侃起俞红宇来了。 “那人谁呀，咋认识的？” “不认识不认识！” “不认识你一天找你两遍啊？还挺漂亮的，大高个儿！” “来好几天了。”俞佳像嫌事儿不够大一样在旁边卖爸爸。 “啊，你看，还来好几天了，你都教会她点啥啦？”王丽萍不依不饶的追屁股后边问，脸都要贴上了，“你倒是说说呀。” 可把俞红宇烦的够呛，睡了一天还没吃饭呢，刚才又让吓出一身冷汗来，一下没控制住情绪，虎了脸：“别特么哔哔了！没完没了的！赶紧做饭！” 完了一摔门躲进书房不出来了。 王丽萍的出发点本来是开个玩笑乐呵乐呵，没想到俞红宇这么不禁逗，竟然还掉脸子了。她一时间有点下不来台，看了眼俞佳，讪讪的扭头进厨房做饭去了。 不一会儿香味就飘出来了。 王丽萍作这顿饭是花了心思的。糖醋鲤鱼，红烧鸡翅，木须肉加上个小白菜汆丸子汤。 俞红宇本来也就是低血糖引发的心里不顺当，一看满桌好吃的也就缓和了，嘻皮笑脸的冲着王丽萍逗闷子说：“你看你这饭盛的，里一半外一半的，干啥都不利索！” 这本来就是两口子开玩笑的固定模式，取笑对方。通常就是互相损两句，生活更甜蜜的节奏。 谁知道今天节奏没对上，王丽萍气儿没消！这句话可算是撞枪口上了。 顿时王丽萍就翻脸了：“我就这样！谁盛的好找谁去！”完了就把筷子甩桌子上了。 “唉你这人啊，不能好好说话啊！” “谁不好好说话啦，一天净挑刺儿，就知道找不痛快！” “你能不能别没完没了的……” “本来就是么，还取经……也不知道要取个什么“经”！“王丽萍这句话可就有点过份了。 俞红宇这个人，没有别的，就是心高。 用今天的话说，那就是有点感情洁癖。 这么多年来，也是有钱了，长得在这个年龄段也算顶呱呱的，为人处世也挑不出毛病，外界的**，说实话，不是没有。 但是俞红宇行得正坐得端，一点歪心思都没有过。其实也是对方段数不够，用王丽萍后来的话说，要是中央电视台女主持人那样的，主动来追求俞红宇，俞红宇说不定也就从了。 当初年轻的时候，厂里主动追求他的那个护士小刘，长得那叫一个清纯高洁。就是因为她谁饭盒里的饭都吃，俞红宇心里嫌她脏，愣是一点好脸都不给。 而刘玉环这种花枝招展牛鬼蛇神似的主动送上门的，俞红宇真是看都不想看。 所以不出俞佳意料的，这回轮到俞红宇翻脸了。 “当着孩子的面你啥都说，你要不要点脸！” “你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啊！” “我做啥了！我做啥了我！”俞红宇满脸通红，双手拄在两腿上在那倒腾气儿。 “我告诉你王丽萍，你别以为我啥都不知道，我今天我也不给你留脸了！你说吧，你跟那个姓孙的，咋回事儿！” “什么姓孙的？”王丽萍一下没反应过来，我这不批斗他呢么他怎么反过来说我了，这展开不对啊！ “就刚才来接孩子那个姓孙的！带个眼镜那个！像个特么汉奸似的。你以为你俩天天打电话我听不见啊，我不聋！” “打电话咋啦，人家跟我讨论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怎么啦！” “啊，就你能耐，孩子用得着你教育啊，那夏老师是摆设啊，为啥非给你天天打电话，我跟你说你要是说不明白了咱俩没完！” “你思想肮脏你就以为谁都肮脏啊！人家文化人，跟你可不一样！” “啊对呀！你不就一直嫌我没文化么，你不就一直喜欢文化人么，当初那个老韩大夫，你就心心念念的，人家看不上你！这回好啦，让你逮着了……” “你放屁，你编排我啥呢……” “谁编排你了，前天晚上你俩在楼下唠了能有半个点你当我没看见啊！我就在窗户旁边瞅着呢！这在外边约会还不行，还到家楼下来唠嗑来了！” “谁特么约会了，他来接孩子我俩在楼下碰着了，就说两句！他妈在妇联的幼儿园当院长，要给我联系一批幼儿园小孩用的罩衫！有买卖我还能不做么！” “不认不识的人家凭啥帮你！你长得好看啊，你脸上有花啊！” “我有你MLGB！”王丽萍终于恼羞成怒：“这日子没法过了，我给你腾地方，你爱找谁找谁去！” 说完披了件大衣蹬蹬蹬的就走了。 俞红宇也没了胃口，筷子一撂又回卧室去了。 留下俞佳一个人一口鱼一口菜的吃的那叫一个欢。 经历过上一世的那种狂风骤雨，现在这一出也只能算得上是几滴小水滴好么！ 与其说是吵架，倒不如说是俩人变着法的要证明对方多有魅力……变相秀恩爱么…… 不过中年人吃起醋来，还真是，呃有点接受不了…… 俞佳耸耸肩，把吃剩的菜归拢归拢放冰箱里，轻轻松松看录像带去了。 后天俞红宇就要出发了，明儿王丽萍一准儿回来。 王丽萍敲门的时候王丽晴正在戴耳环呢。 王丽萍看着妹妹穿戴整齐的样：“你才回来啊？” “我要出趟门。” “这都几点了干啥去啊？”看着床上放着的大包，王丽萍就是一皱眉头。 “我去省城上点文具去。”包子铺被砸了之后，老胡两口子也跑别人家打工去了，王丽晴权衡过后，打算改开个文具店。 “天都黑了你上哪上货啊？” “我晚上在小星那住一宿，明早上起来去。”小星是老王家一个挺远挺远的亲戚，在省城妇产医院当大夫，还得管王丽萍叫二姨呢。 “你可拉倒吧，别折腾了，明天早上起来我陪你去！我还能给你指地方。”说完三下五除二的把王丽晴行李包给拆了。 王丽晴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你呆着啊，我下去一趟。” “去干啥去啊？” “哎呀有事儿！”说完匆匆走了。 王丽萍这才觉出饿来，去厨房找吃的，还后知后觉的想：“刚才谁家车啊，一直按喇叭！真招人烦！” 第七十九章 爸爸的呼噜声 一九九六之六 俞红宇是腊月二十九进的家门。 抖落一身的雪，看着窗明几净的屋子，一桌丰盛的饭菜，穿戴一新的俞佳，和在厨房和餐桌间忙碌穿梭的王丽萍，俞红宇觉得这几日来的劳累和风雨兼程赶路的艰辛，一切都值了。 感动这种高大上的情绪在这个家里注定不会持续太久，王丽萍一手端着个鱼盘一手甩着抹布,冲着俞红宇就喊：“唉呀你快出去抖，刚擦的地板又弄湿了！” 俞红宇还带回了礼物。俞佳的是一管名牌钢笔，王丽萍的是一条珍珠项链。 王丽萍饭都不做了，在洗手间里仔仔细细的洗掉了手上的菜油，精心的带上了。 俞佳觉得王丽萍的五官，在珍珠的衬托下，更加柔和了起来。笑容都好像被蜜渍过一样的甜：“那我谢谢你呗！”说完害羞了，又钻到厨房里忙去了。 其实一条珍珠项链，远远大于珍珠本身的意义。 俞佳家里经济刚刚好转的时候，俞红宇提出过要给王丽萍买金首饰。并且豪情的承诺：“你去挑，都要最沉的。” 王丽萍抿着嘴笑他土：“谁要金的啊，多屯啊，农村人才戴金的呢，我啊，要带就带珍珠的。” 当时一说一笑，过了也就过了。 两口子虽然赚了不少钱，必要的吃穿之外还是很节省的。毕竟是苦日子里过过来的，懂得向人低头借贷时的难。 于是金的还是珍珠的，几年来也都没见着影儿。 而这次，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就不只是一串珍珠，而是一串珍珠加上一份来自心底的记挂与情义。 ……………… 吃永远是中国人过节最永恒的主题。 年三十是一定要去徐桂琴家里过的，不管有多不情愿。 王丽萍做主把自己家里的年三十儿，改到了腊月二十九，过一个属于三口人的小家节。 红烧大鲤鱼，扣肉，四喜丸子，拔丝地瓜……王丽萍能想到的年菜都端上了桌。 当然还少不了一杯祛风寒暖心的姜茶。 “谈得怎么样啊？”王丽萍察言观色后，觉得应该是好结果，这才轻飘飘的抛出了问题。 果然俞红宇嘴角翘的：“成了！” “真成了？哎呀妈呀太好了，那咱能换大房子了不？” “多大都有，随便挑！” “爸，你真厉害！”溜须小能手俞佳也赶紧参与到对话当中：“那能给我买个索尼随身听不！” “买买买都买！”俞红宇俨然土豪上身，壕气十足！ 土豪携妻女吃了一顿家宴后心满意足的坐在沙发上剔牙。 电话响了王丽萍去接，俞红宇想起了走之前的那一出，贱兮兮的问：“又是姓孙的啊？” 王丽萍瞪了他一眼：“喂？……啊？你在哪呢？你别动啊！阿姨这就去接你！” 俞红宇看一瞬间表情就僵了，嘴唇还微微颤动：“咋了你，一惊一乍的！” “孙媛媛他爸……没了！” …………………………………………………………………… 其实孙英显早就没了。腊月二十六那天，晚上让车撞了，当天就没了。 今天出了殡之后，悲痛欲绝的袁艺就带着孙浩回娘家搬救兵去了。临走还不忘把房子锁换了，怕老孙家有人来抢。 老孙家人都去孙英显他妈家里商量怎么对付这个二婚的儿媳妇，用孙家老三的话说：“房产和钱，总得要过来一样！” 孙媛媛早就没了妈，现在又没了爹。彻底成了没人管的孩子。 出殡回来人家给她送到她家楼下，她上楼开门，钥匙不管用了。 她顶着大雪走到她奶奶家里，她三婶开了门，都没让她进屋，就让她回自己家房子门口守着去：“别让你后妈带来的人把房子占上了！” 孙媛媛叫了两声“奶！”屋里没人答应，只能听话的又顶着雪走回了自己家。 楼道里透风，阴冷阴冷的。 六楼住的那个老头儿一会儿的工夫在她面前上上下下的晃了三回，第三回终于满口酒气的问她要不要上自己家串门去。 孙媛媛心底的恐惧无以复加，低着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下了楼，拨通了俞佳家里的电话号码。 “姨！……我是……孙媛媛！我爸……死了……没人……要我了……” …………………… 孙媛媛在俞红宇的面包车上，眼神都是直的。 王丽萍给孙媛媛热了两个菜，又炒了个西红柿炒鸡蛋。米饭还是温的。 俞佳就在饭桌上陪着孙媛媛。 家里气氛一下子从热热闹闹变成了有些尴尬的安静。 俞红宇本就累了，这会儿进卧室睡了。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呼噜声。 王丽萍给孙媛媛不停的夹菜，逼着孩子机械的吃了大半碗，又给灌了杯热牛奶。 孙媛媛去洗澡的时候，王丽萍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看见孙媛媛不合身的外套里头，穿的是跳线了的毛衣和短了一截的棉裤。贴身的线衣线裤都磨出洞了……她想起来孙英显过世前一天还在电话里说，等过完年要带着孙媛媛去北方山里玩一圈，现在看来已经成为了遗愿。而这孩子以后的日子，怕是要更加可怜了。 她二话不说找出了给俞佳准备的过年穿的**线衣，孙媛媛洗完澡出来就给孩子换上了。孙媛媛还处于一种生魂离体的状态，无意识的就穿上了。 王丽萍又把俞佳没怎么穿过的毛衣外套找了几件，并合计着过了年就给这孩子做一条合身的棉裤！ …………………… 俞佳看着背对着自己躺在床内侧的孙媛媛，又瘦又小的女孩像婴儿一样蜷缩成一个小团，手臂抱着膝头。发出淡淡的香皂的香味。厚厚的被子下，显得格外的柔弱。 俞佳心里叹了口气，伸出手搭在孙媛媛的胳膊上，头顶着孙媛媛的后背。希望能通过身体的热量，给对方一点温暖。 “你爸打呼噜声儿真大。”孙媛媛突然小声的说。 俞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孙媛媛的声音里，似乎还有一丝笑意。 孙媛媛转过了身，眼圈红红的，嘴角却是翘起来的：“我爸打呼噜声儿也可大了，尤其是喝了酒之后。我晚上起夜上厕所，特别怕有妖怪，又不敢开灯。一听我爸的呼噜声，我就不怕了。有时候我都故意把门开个缝儿，就觉得我爸陪我睡呢……俞佳，咱俩今天能开门睡么？” “嗯行！”俞佳猛点头，一个鹞子翻身就窜出去把门给打开了。 俞红宇的呼噜声，果然清晰的传了过来。 俞佳看到裹在被子里的孙媛媛，咬着枕巾，压抑的哭了出来。 第八十章 请你对我笑一下 一九九六之七 大年三十的早上，王丽萍看着俞佳房里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就知道肯定是出自孙媛媛之手。 俞佳也懂事，也知道帮忙干家务。可是有些细节上，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出独生女和当姐姐的，尤其还是后妈手底下长大的姑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 就像今天抻得没有褶皱的床单，和叠的规规整整的被子。 就像昨天晚上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的小姑娘，在进门脱了鞋子之后，还知道回过身把自己的小鞋子规规矩矩的靠边摆好。 就像早饭的餐桌上，小姑娘最后一个入座，吃东西静得根本不发出声音，特意为她做的西红柿炒鸡蛋也是挪到了她面前她才夹。 这一切无一不让王丽萍想起那句著名的歌词“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送孙媛媛回她奶奶家的路上，王丽萍往孩子的手里塞了二百块钱：“你藏好了，别让别人拿走了。” “阿姨，我不要……” 王丽萍盯着孙媛媛水汪汪的大眼睛，语气就像是跟一个同龄的成年人对话一样郑重：“阿姨不是跟你客气，阿姨没法留你，阿姨给你点钱是怕……唉，你是大孩子了，反正要是……你就给阿姨打电话！” 孙媛媛手里拿着二百块钱，崭新的线裤的小兜里还有今天早上俞佳硬是塞给她的五百块。孙媛媛的心里，多少有了那么一点点归属的感觉：原来，我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孙媛媛的奶奶，妇联幼儿园的老园长房老师，一脸愧疚加赧然的接待了俞红宇两口子：“昨天这孩子来的时候，我在屋里睡死了，没听见……哎，让你们见笑了……” 又看了眼孙媛媛：“媛媛啊，你先进屋歇着去吧，一会儿奶给你做饭吃啊！” “您怎么称呼啊？”老太太一头灰白的头发都用黑色的发卡拢住了。瘦削的身板挺得溜直。精气神还是很足的。有一种老知识分子的威严在。 “大姨，我们家孩子和媛媛是同学，叫俞佳。我姓王，王丽萍。”王丽萍在这种威严范儿的老太太面前，总觉得自己像个被老师审问的小学生似的，一丝不苟的做出了回答。 “小王啊，真是谢谢你和你爱人了！这孩子命苦啊……”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放心吧，我老太太还没死呢，我自己孙女我自己管！” “大姨，有啥能帮上忙的，你可千万给我打电话啊！”王丽萍又留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就跟俞红宇告辞了。 从孙媛媛奶奶家出来俞红宇安慰王丽萍说：“老太太看着挺好的，你就放心吧。” 可王丽萍想着昨天晚上孙媛媛蹲在楼下，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一样的神情，她的心怎么都放不下来。 ……………………………… 经过了孙媛媛的这个小插曲，俞佳家三口人的春节过得无比的正能量。 徐桂琴又在无缘无故的表扬她的两个孙子，顺带贬低俞佳了？无所谓！ 俞红兵又在明里暗里的表示要在俞红宇的生意里插一脚了？听不见！ 俞航又在欠手欠脚的扯俞佳头发踩俞佳的新鞋了？随便你！ 李福菊又在叨叨叨女孩没必要投资那么多赶紧生个男孩是正经的了？关你屁事！ 三口人憋足了劲儿的整天鼓着个喜气洋洋的劲头给别人看！一家三口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在一起，还有啥事儿能比这个更重要。 所有说闲话的，都是羡慕嫉妒恨，就过的比你们好！气死你们！ …………………… 出了正月小小英语班就又开始上课了。 看着孙媛媛除了瘦了点，手上烫了个大水泡之外，还是全须全尾的来了，俞佳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下了课四朵小花还是照样一起去俞佳家里学习。 狐狸转世的刘玉环也许是新鲜劲儿过了，也许是又有了别的事儿在忙，再也没出现过。都是杨雪的爷爷奶奶来接的孩子。这让俞红宇很是松了一口气。 王丽萍几次想留孙媛媛在家吃饭，都被拒绝了。孙媛媛总是真诚的看着王丽萍说：“谢谢阿姨，我得回家给奶奶做饭去！” 房老师作为返聘的园长，工作并不是很忙，可也要准时坐班。孙媛媛从小尝惯了寄人篱下的滋味，让她不主动帮忙做事反而很难。 房老师起初看她淘米洗菜的还想阻止，可一阻止孙媛媛就用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仿佛在说：奶奶你也不要我了么？ 房老师被看的没了辙，只能由着这个还没到一米五的小豆丁伺候自己。 孙英显生前帮着联系的幼儿园用的罩衫，幼儿园给王丽萍结了款。王丽萍给房老师送去了一笔钱作为回扣。 房老师知道这都是为了孙媛媛能过得好点，没推辞收下了。 并心里感慨道同样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被自己后妈容不下的媛媛，还是有别人在关心着的。 英语班上的小豆丁们知道了孙媛媛家里发生的事。他们还并不懂失去至亲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只是看着孙媛媛日渐消瘦的小脸和总是失魂落魄的表情，都纷纷脑补着孙媛媛一定是痛苦极了。 小豆丁们也都在尽自己的能力来表达自己的关怀。 有时候是一块糖，一包饼干。有时候是一块橡皮，一张贴纸。 而杨雪的计划，要更宏大一些，她想逗孙媛媛笑。 这个任务真的是太艰难了。 孙媛媛本来就不是爱笑的小孩，不管杨雪讲笑话，扮鬼脸，呵痒痒，还是说班上男生的坏话，跑到孙媛媛背后出怪声，孙媛媛都只是轻轻的翘一下嘴角就算了。 杨雪还没有学过“敷衍”这个词，但她知道孙媛媛并不是在笑。 俞佳的寒假作业都早早写完了，杨雪借来抄。语文寒假作业的第二十九页上，印着一个倒立的小男孩，杨雪有了主意。 “孙媛媛孙媛媛，你快看我，我会倒立！” 俞佳闻言刚想阻止，行动力一流的杨雪已经双手撑着地面，双脚抬了起来。 杨雪也许真的会倒立，可那一定是在她发胖之前。 如今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是两条腿徒劳的轮流往空中蹬，达不到双脚举高的目的。更滑稽的是，杨雪的毛衣和衬衣都在她努力倒立的过程中滑了下来，露出了圆鼓鼓的小肚皮…… 杨雪放弃了，她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满脸通红：“哎呀哎呀，你们这些色*狼，看了我的身体，可要对我负责哦！”不知从哪部电视剧里学来的蹩脚台词被杨雪用夸张的港台腔说了出来。 不知道是杨雪滑稽的表演，还是夸张的台词，“呵”的一声，孙媛媛终于破功了，大笑出声来。 俞佳和夏小迪早在看到圆肚皮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了，也跟着笑了出来。 最开心的要数伟大的喜剧演员小杨雪了。圆圆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第八十一章 大火烧联营 一九九六之八 家里刚安上电话的时候，王丽萍对待它的态度，就像对待个定时炸弹。 每次电话一响，王丽萍都心惊肉跳的。要条件反射的去顺一顺胸口。 时间长了才觉出这东西的好来，方不方便什么都是次要的，关键是有什么八卦新鲜事儿都能随时随地随心情分享，等王丽晴和许春燕家里也都安上了电话之后，王丽萍觉得自己的生活水平，一下就提高了！ 王丽萍有段时间一直觉得电话才是十九世纪最伟大的发明。有没有光都无所谓，我摸黑能打电话就行。还真的有一次停电了之后，王丽萍发现停电竟然不影响打电话，于是打了十来个电话跟朋友们“分享”这一伟大的发现…… 可这大半夜的电话铃声，可就真的是来者不善了。 …………………… 王丽萍和杨秀梅看着烧得乌漆麻黑的门脸，和屋里被高压灭火器冲的七零八落的“破烂”，真正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早知道有这么一出，何必昨天一大早急三火四的上了那么一大批货啊！ 杨秀梅悔得把大腿都拍青了。 在王立国的授意下，公安局来了人调查。 步行街打更的老井头，不管怎么问，就是一句：“啥也没看着！” 调查取证进行的都不顺利，老井头这也问不出啥线索，就给人给放了。 老井头迅速的卷包袱卷就走了，临走算是有良心，跟王丽萍说了一句：“小心点吧，都不容易。多了我也没法说……” 这下是人都淡定不了了。 联系起年前的王丽晴的铺子被砸的事儿，杨秀梅看王丽萍的眼神可就不对劲儿了。店里的事儿也不管了，带着赵阳就跑省城躲着去了。 由于火势还波及到了隔壁的两家商铺，王丽萍忙着找人帮忙界定损失啊，给人赔不是啊，忙了个焦头烂额。 俞红宇又是省城又是北边的忙着代理的事儿，杨秀梅甩手不管了，王丽晴又是个没脑子的，好佳在还有个王立昌多少能充当个保镖的角色。 王丽萍着急上火加上跑东跑西的，没两天的功夫就瘦的脱了像。常年累积的小肚子都瘦了一圈。 加上老井头那句话，王丽萍经常是站在大街上就觉得后背有阴风。都快魔障了。 俞佳更是被关在屋里，哪都不让去。英语班去不了，学习小组也就暂时解散了。 好容易着急的事儿都算是解决的差不多，王丽萍也病倒了。 眼看俞佳就要开学了，王丽萍抓着俞红宇的手：“要不咱给孩子转学吧，咱搬家吧，咱……”咱不下去了，哭了起来。 俞红宇代理的事儿也是正联系到节骨眼儿上，实在是没有精力去调查这次的事儿。在他看来，人没事儿就行，店烧了就烧了吧，损失也不是承担不起。 而且王丽萍这样胆战心惊的，他觉得没这个必要。两口子这么多年就没得罪过谁，他固执的觉得这是个巧合，并不是王丽萍口中的什么阴谋。 可说了王丽萍也不听，还发疯一样的说俞红宇把她们娘俩的命不当一回事儿。 俞红宇也是愁得够呛，试探着说：“要不我送你去老荆太太家坐会儿吧，你总在家窝着你这病也好不了。” 其实哪有啥病啊，就是看啥都心慌，头疼。说白了就是吓得。 王丽萍看着给老太太做的真丝的睡衣裤，也真得跑一趟了，在俞红宇的搀扶下出发了。 老荆太太一看王丽萍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这孩子初八来拜年的时候还白白胖胖挺富态的，一转眼瘦成了个骷髅头！眼神都散了。就跟撞邪了是一样一样的。 老荆太太就是一阵心疼：“姑娘啊，你这是咋的啦？” 王丽萍喝了口水，四下撒么撒么，做贼一样轻声细气的给老太太讲了经过，最后都带哭腔了，嘟囔着：“大姨啊，我那店也不挣钱，我这么多年，我也没害过人，咋就有人要来对付我呢！大姨啊，你说我咋办啊，我有啥事儿也就算了，俞佳还小啊……” 老荆太太听完了一皱眉，拍拍王丽萍的肩膀：“你等着，大姨给你想办法！” 说完转身进了里间给大昌子打电话去了。 杨正昌正在新找的小*情*儿床上躺着抽烟呢，一看是他家老佛爷的电话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用一种近乎于接圣旨的方式，跪在床上接通了电话。 老太太多一个字儿都不想跟这个逆子讲，交代了事情经过后就是一句：“你尽快给我查清楚。”就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留下杨正昌这边对着空气拍着胸脯赌咒发誓的：“妈你放心吧，你……挂了啊……” 旁边风情万种的小*情*儿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了老太太在这个家里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娇滴滴羞答答的开了口：“昌哥，你说，我要是给你生个大儿子，老太太是不得可高兴了！” 杨正昌看她一脸不知死活的样心想：想法还挺多！再生个儿子，我妈连我都得一起劈死！ ……………………………… 俞佳这么多天闷在家里不能出去，都要抑郁了。要知道，王丽萍可是连楼下租录像带的小刘那里都不准她去！ 好在还有小喇叭杨雪每天都会给俞佳打个电话讲闲话。 基本上都是些“今天家里做的哪个菜好吃啦”“今天来办婚礼的新娘子太胖啦”“李老师今天教了什么啦”“我妈打麻将输了跟我爸找茬吵架啦”之类的没什么营养的话题，总算也是聊胜于无。 可今天晚上俞佳接通了电话就发现杨雪和往常不一样，语气特别的兴奋：“俞佳，你知道吗！今天出大事儿了！” 俞佳也敏锐的嗅出了八卦的气息：“快说快说，说的好赏你好吃的！” “恩纳我还要吃你妈炸的黄花鱼，比我们家大师傅做的还好吃！” “快说啊，再不说连鱼刺都不给你！” “今天英语班上，顾宽和赵阳因为夏小迪打起来啦！” 第八十二章 恶婆婆初见端倪 一九九六之九 涉及到聊八卦的事儿，俞佳知道，杨雪就跟王丽萍差不多，都是有一个敢说十个的夸张派。 好奇心被勾起来的俞佳拿出一个专业小“娱记”应有的素质，循循善诱的：“慢慢说！啥时候的事儿？” “哎呀英语课上课之前！” “谁先动手的？” “咱班顾宽！” “因为啥啊？” “因为一个小兔子！” “啊？活的兔子？” “你傻呀俞佳，是钥匙扣的小兔子！” 原来赵阳今天也是头一天来上课，之前被杨秀梅火急火燎的带到省城躲冤家去了。正赶上俞佳被关禁闭了也没来上课，俩人一起消失了。顾宽就有点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然后，华丽丽的不高兴了！ 成天跟个喘粗气的大火龙一样，逮谁喷谁！ 赶上今天赵阳来上课，乐呵呵的还给大家分礼物。顾宽也不知道咋的了就呼的一下火冒三丈。 等看到分到自己手里的是个灰色的小毛绒兔子，哎呀还挺可爱的，气也就消了。本来就是小孩，还能生气多久！ 冷静下来这孩子就又开启了欺男霸女的模式，往前排一看，夏小迪分到的是个白色的毛绒兔子，二话不说踢人家凳子：“狮子狗，咱俩换，我要那个白的！” 夏小迪内心复杂，对他是又爱又恨。可少女的矜持使得她对于这种爱慕无法表达，回头狠狠的瞪了顾宽一眼。 顾宽没达到目的，使劲儿踢夏小迪的凳子。这坏小子留了私心，要把那个白的小兔子给俞佳！ “不换也行，你的也给我！我俩都要了！” 说完又是猛劲儿踢夏小迪的凳子。 夏小迪被晃的狠了一下撞在了桌子上，刚开始发育的胸部撞得生疼，哎呦的叫出了声。 自从黄玲死后，赵阳就特别痛恨欺负小姑娘的男生。加上打游戏机的时候总打不过顾宽，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你干啥呢，你咋欺负女生呢！” 顾宽一看还有人管闲事，邪恶起来：“关你啥事儿啊，你俩啥关系啊？” 赵阳被问了个哑口无言，小脸通红，于是开展无差别脏话攻击模式：“你个傻*!” 顾宽哪受得了这个，尤其是这个讨厌的家伙还跟俞佳一起消失了那么长时间！火就又燃起来了…… 于是就是经典的“你说谁呢！”“说你咋地！”的桥段。 然后俩人就打起来了…… 也就是搂在一起，扭了两下，就被相黎明给拉开了。 “下课了之后，他俩都没去打游戏！”杨雪最后做了结案陈词：“我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俞佳听得津津有味的。当然只是表面现象，内心戏她们谁都不知道。 于是，这就的确成了，顾宽和赵阳，因为夏小迪，打起来了！ ………………………… 有了老荆太太的保证，加上听说赵阳也去上课了，王丽萍也把俞佳放出去，英语课总算是有始有终。 让俞佳最高兴的是，夏小迪竟然对她又真正的热络了起来。 还约她下了课之后去书店一起挑英语辅导书。 俞佳被王丽萍关了太久，加上书店也不过就是不到半小时的路程，俞佳决定任性一次，反正腿在自己身上，钱在自己兜里。 孙媛媛因为没有零花钱，杨雪因为之前乱买东西吃坏了肚子被暂时剥夺了零花钱，只有夏小迪和俞佳俩人，一起往书店出发了。 城里私营书店还没有大批量兴起，大家还是习惯于去最大的原本的国营书店买书。 俞佳上一世没有好好学习过，也没有条件看什么课外书。 这一世到了书店总是莫名的激动。生出一种憧憬之情来。 夏小迪是真的想买一本英语的辅导书。 俞佳陪着夏小迪上了专卖工具书的四楼，适合初学者看的书本来就不多，当时市场上也没有引进什么外文读物之类的。俞佳很快就帮夏小迪选好了一本字比较少的。 以俞佳的经验来看，字比较少的，总是比较吸引读者。看得快也比较有成就感。还可以在空白的地方做注解，连笔记本都省了，称得上是一举多得。 任务完成了，俩人一身轻松的往楼下逛。三楼卖课外辅导书和些其他的课外读物。 俞佳和夏小迪一前一后的信手走过，遇到有兴趣的就停下来翻几页。最后俞佳选了一本新概念的获奖作文大全。要上初中了，记忆中好像要写议论文了。 俞佳作文向来写的不好，本着天下文章一大抄的原则，俞佳想先做好准备，多读一些范文，头脑信息库里存的多了，不怕到时候不能信手拈来。 等俩人要去结帐的时候，俞佳发现了三毛小说的专区。这下她可真的走不出来了！ 上一世里俞佳的青葱岁月中，最向往的就是那种说走就走的勇气和沙漠中生活的异域风情。可学费都不知道从哪弄到，更别提有闲钱能买书看了。俞佳只在当时的高中同学家里读过半个小时的三毛，就深深陷入不可自拔了。 还记得当时看的那本书叫《撒哈拉的故事》。之前只读了一半，现在能有机会重新拥有，让俞佳怎能不激动！何况现在兜里银子充裕，二话没说俞佳就去结了帐。 夏小迪看俞佳买了本家长口中的“闲书”，不由得表示出了一些疑议：“你怎么买这本书啊，好看么？你妈不管你么？” “好看，对学习有用的，我哥推荐我看的！”瞎话张口就来也是俞佳重生之后最有用的金手指之一。 “真的呀，那我也想看！” “没问题，等我看完了借给你！” 书店的二楼是俞佳最喜欢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卖进口文具。自从四年级拥有了第一支日本三菱的自动铅笔，俞佳就再也没办法自豪的支持国货了。 每次王丽萍带着俞佳来买书，俞佳都要在二楼的文具柜台前流连忘返一通。铅笔钢笔圆珠笔买了一大堆，用王丽萍的话说：“够你用完这一辈子的了！” 买心头好哪有够的时候呢，俞佳自动忽略了夏小迪“该回家了”的提醒，双脚不听使唤的移动了过去。 后来俞佳后悔了，要是当时听了夏小迪的劝，也就没有接下来的糟心事儿了。 俞佳在文具柜台前，两眼冒红心的瞄着是否有新货到，却听见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叫她：“俞佳？” “乔立！” 一旁背着个书包的小少年，正是孙媛媛的守护神，初中生乔立。 “你来干啥？你家长呢？”乔立在俞佳面前，尽力装出一个大哥哥的样子，让俞佳觉得反而有点可笑。 “我和我同学来买书，我妈知道。”尽管如此俞佳还是配合了一下。 “孙媛媛没来么，她咋样，最近没人欺负她吧。”乔立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孙媛媛他爸死了，她现在住她奶奶家。”俞佳直接捡最重要的说了。 “啊？”乔立一惊，沉默了一下又问：“那她奶奶家住哪啊？” 俞佳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的时候，一个面相严肃的戴眼镜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乔立，你同学啊？”边说着边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起俞佳来。 一开始笑容还算和蔼，但是看到俞佳手里拿的那本书的时候，俞佳发觉她的眼睛背后闪过了一丝不屑的光。 “这是谁啊？”中年女人问乔立。 “妈，这是我们班同学的妹妹，叫俞佳。”乔立很有礼貌的回答了，甚至还微微低了低头。看得出家教不是一般的严格。 “俞佳，你是哪班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乔立的妈妈是五中的化学老师，她以为眼前这姑娘也是她们学校的学生。也不怪她误会，俞佳长得本就不是可爱型的，身高又窜到了一米六，说是初中生也不会有人不相信的。 “阿姨，我上五年级，在第十小学上学。我今天陪同学来买英语参考书的。我作文写的不好，就买两本辅导书看看。”俞佳心想摆明了你是要查户口，那不如我就都说了咱俩都省事儿！ 那女人没想到这个小毛孩竟然不卑不亢对答如流的给了她个隐形的下马威，脸色更加沉了下来：“你家住哪呀？你爸妈是干什么的呀。” 俞佳心想关你屁事啊，却还是本着尊重长辈的原则一一回答了：“我家住阳光小区，我妈是卖衣服的。” “哦。”那女人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转头带着乔立下楼了。 俞佳听着她一点不掩饰的大声训斥着自己的儿子：“不要什么样的人都来往。小女生自己瞎跑出来，买一些不三不四的书看，你是要被她们带坏的！个体户，哼，没文化！” 俞佳不怒反笑，你这样转过身去就对人说三道四的难道就有文化啦！可怜乔立有个这样的妈，以后找媳妇，肯定受夹板气。 俞佳为了自己这个想法还暗暗笑了一下，想得有点远。 却又担心了起来，万一孙媛媛摊上个这样老婆婆，可咋办！ 第八十三章 脑洞无限大 一九九六之十 俞佳不出意料的挨了顿训！ 比英语班下课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家，王丽萍差点没报警！ 还是在俞红宇的提醒下给吴小云打了个电话，才判断出来大概是和夏小迪一起去买书了。 王丽萍大发雷霆，一边训一边哭，到最后歇斯底里的喊：“你走吧……你走……吧……我不要你啦……我没法……养你啊……你要吓……死我……呀……啊啊啊啊啊……” 跟唱京剧似的还拉长音儿，俞佳把大腿都捏青了才忍着没笑出来。 就连平时不跟着掺或的俞红宇，这次都坚决的站在了王丽萍的立场上，来训俞佳。 俞佳也都欣然接受了，并写了悔过书加保证书。谁让咱风口浪尖上还犯了错呢。 不过情绪经过疏导之后的王丽萍，冷静多了，不再每天一有风吹草动就神经兮兮的，也敢上街买菜和人唠嗑了。 俞佳觉得自己也算是首功一件！ 英语班在开学两天前落下了帷幕。 最后一天的成绩发表会上，夏小迪和赵阳双双得了第一，光荣的站到前头领奖。 李小青没料到会有并列，只准备了一份奖品，是一盘经典英文歌曲的磁带。 赵阳很大方，让给了夏小迪：“你听吧，我让我妈给我买！” 夏小迪脸红了：“那我先听，听完了给你听。” 李小青丁是丁卯是卯的个性，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失误：“那夏小迪先拿着，等老师再准备一份奖品，再让俞佳带给赵阳！” 寒假生活接近了尾声，出了补习班教师的小豆丁们迅速做鸟兽散。 顾宽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赵阳说：“我还有几个游戏币呢……” “走啊！”赵阳倒是很大方。俩人又勾肩搭背的一起进了游戏厅。 最高兴的是相黎明，这俩人最近不玩了，自己玩的都没意思。 挎上书包在后边喊着：“带我一个！”也跟过去了。 四朵小花还是一起走，俞佳跟孙媛媛悄声说：“我那天在书店碰见袁立了。” 孙媛媛抬头看了俞佳一眼，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又把头低下了。 “我告诉他你们家的事儿了，我说你现在住你奶家。” 俞佳看孙媛媛还没反应，就接着说：“他问我你奶家住哪，我没说……” “我爸说了，不让我跟他一起走了！”孙媛媛依旧低着头，很坚定的说了这么一句，就再也不吭声了。…………………… 俞佳想在最后这两天来个电影马拉松，在楼下小刘那里多逗留了一会儿，挑了几部录像带，还跟小刘交换了经验。小刘是个电影发烧友，经常觉得曲高和寡找不到知音。谁知道倒是个小学生总是能一句话说到她心里去。于是有什么珍藏的也愿意跟俞佳分享。 小刘二十七了，和俞佳算是能平等对话的年纪。俞佳还挺喜欢这个表面上的“忘年之交”。 上楼梯的时候俞佳还在想，是先看《天若有情》好呢，还是先看《咖喱辣椒》好呢。俞佳也是这才注意到咖喱辣椒的导演竟然是柯受良，以前她一直都以为小黑就是个特技演员呢，果然人不可貌相…… 回到家却发现俞红宇和王丽萍都坐在客厅里很严肃的等着她。俞佳飞速的过了一遍脑子发现最近也没做什么错事儿，于是镇定下来：“咋啦？开会呀！” “俞佳你坐下，妈有话跟你说。” 这么郑重的语气，俞佳更糊涂了。 “俞佳啊，这不是你们班孙媛媛他爸，出了事儿之后，我和你爸觉得，你也不小了，有些事儿，也该跟你说说了。” 俞佳飞快脑补，哇靠，不是吧，莫非到这个时候才说我不是亲生的？还是你们俩要离婚了？或者你俩也是重生的？还真是脑洞无限大。 王丽萍打断了俞佳的想象的翅膀：“要是万一呀，我和你爸，真的都……嗯……咳咳……出啥事儿了的话……” “妈你瞎说啥呀！你咋啦！我爸咋啦！”俞佳一下就慌了，莫非这俩人生病了？ “哎呀没事儿！我是说以后，万一！”王丽萍被俞佳一打断，也就没了最初的紧张感，一口气全说了：“我和你爸，这么多年，给你存的钱，都放你大舅那了！真有啥事儿了你就跟你大舅家过！你大舅能管你！够你花的，你不用害怕，知道不！你大舅肯定能管你！” 俞佳这才放下心来。琢磨着王丽萍这事儿办的不错，两边亲戚里，的确是王立国最靠谱了。 又想着王丽萍和俞红宇连这都准备好了，莫名其妙就红了眼眶，继而哭了出来。 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回想起了前世的辛酸，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爸，妈，你们肯定没事儿！你们肯定长寿！咱们一直在一块，啥时候都不分开……” 平时想一想都觉得矫情的话，借着大哭的勇气，竟然也流利的说出了口。 王丽萍就看不得别人哭，谁哭她都能跟着掉两个眼泪，何况是自己亲闺女，搂着俞佳也要开嚎。 俞红宇本来也难受了一下，但还是保有理智的，赶紧阻止王丽萍：“行了行了，别整景！哭啥啊，好好的！赶紧做饭去！” ……………… 让俞佳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王丽萍偷偷过来找俞佳：“妈再跟你说个事儿啊。” 俞佳心就是一揪：“又咋啦！” “哎呀别害怕，妈就是怕啊，万一，以后你爸，要是给你找个后妈……唉，我啊，自己偷偷给你攒了点钱，藏在咱家厨房最顶上那个橱柜，白糖罐子里头了。上边是白糖，下边有个塑料袋里头装的钱。你自己也想着点啊！要是真有事儿了，赶紧去拿！” “哎呀妈，你都瞎合计啥呀！我爸不能啊！”俞佳觉得好笑。“你赶紧睡觉去吧，在我这时间长了，我爸再对你的私人小金库起疑心了可完了！” “小兔崽子又笑话你妈！” 王丽萍在俞佳额头上点了一下，笑着走了。 更惊人的事儿第二天早上发生了。 王丽萍起早走了之后，俞红宇神神秘秘的把俞佳拉到厨房。 “我跟你说一遍啊，你记住咯！” 俞佳心想这又是哪一出啊！ “你看好了，这不是米么，这不是面么！这面袋子后头，有个窟窿眼。” 俞佳顺着俞红宇的手看，橱柜和墙之间的确是有个小洞。 “这里头有钱，爸给你留的！要是爸出事儿了，你妈要给你找后爸的话！你就拿这个钱，找你二叔去！知道不！” 俞佳这回彻底哭笑不得，她真想问一句：你们俩钱藏的这么近，你们知道么！ 王丽萍的心情倒是还可以理解，毕竟看着赵常胜买卖赚得越来越大，遍布全省各地的小*情*儿层出不穷。按下去一个又起来一个，就跟打地鼠似的。别说后妈了，就连后弟弟，可能都不知道有几个了！所以对俞红宇的以后有所防范，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俞红宇这是合计啥呢！ 王丽萍岁数都这么大了，还带个孩子，还找后爸！哪那么容易。 不过他有这个危机意识总是好的。俞佳想，这说明，至少在俞红宇眼里，王丽萍还是很有魅力的么！ 第八十四章 凡事皆有前因 一九九六之十一 荣文玉也风光过，幸福过，甜蜜过。 直到有一天，她男人失踪了。 警察找，她也找。 警察找不到，不找了。 她还在找。 后来她也不找了，不是不想找了，没钱了…… 她用剩的一点积蓄回了小城，找娘家要了点本钱，租了个房子，开了个小卖店。 她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难受过了，就得打起精神接着过日子。 本性总是改不了。 于是慢慢的，她发现，他们当面叫她老板娘。背后，都叫她小*寡*妇。 她并不得意赵常胜，实际上，她很瞧不起他。 不掂掂自己斤两就敢来占便宜，什么东西！ 可他说的一句话，让她却微微动了心。他说：等日子好了，咱俩养个孩子！ 冲着这句话，她也就不顾脸面的登堂入室，赶走了原配当上了小三。俩人还为了“日子好了养个孩子”这个目标，决定南下去“奋斗”！ 可就在走之前，她发现，那个口口声声说要跟她一起养孩子的男人，把自己那点私房钱，全都托人转交给黄脸婆和小崽子了！ 原来养孩子就是说说的！人家已经有孩子了啊！ 荣文玉明白了，自己这是让人给涮了！ 于是到了目的地后，趁着赵常胜生了病窝在小旅馆里的日子，荣文玉凭着点原始的本钱，果断找了下家，跟人跑了！ 荣文玉找的这老板，姓丛。典型的南方男人，就稀罕荣文玉一双大长腿，和那种大鸣大放的浪*劲儿。 最让丛老板喜欢的一点，荣文玉带财。自从俩人勾搭到一起之后，丛老板一路顺风顺水，赚足了钱，对荣文玉就越发言听计从起来。 五年时间过去了，荣文玉算得上是要啥有啥想啥来啥。 只一点，丛老板也不跟她养孩子。 人家家里也早就有孩子了，俩，都是男孩。 软磨硬泡，十八般武艺都施展了一遍。荣文玉从最初的枕头风小粉拳，到了最后的狗急跳墙撂了狠话：“不生不是么！我特么找人生去！” 收拾了点细软，连夜出发，就回了小城。 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赵常胜，还活不活着。 ……………… 赵常胜不但活着，还活得相当不错。 都不用去找，想看不见这人，太难了。 赵常胜表面上开了个木器加工厂，做一些高档家具啥的。 其实做的是边贸生意。 去大兴安岭那边倒腾木材往各地运。 电视上啊，大街上啊，哪都能看见常胜集团的广告。赵常胜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俨然成了企业的活招牌。 荣文玉回来的这两天，正赶上赵常胜跑到俄罗斯去了。 久别重逢啊，旧情复燃那些戏码，也就没法上演了。 荣文玉失去了目标，只好在街上闲逛。 然后她就在路对面的橱窗里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烫了个微卷的波浪发，吹得很蓬松。一侧用个带水钻的小卡子拢在耳朵后边。穿了件铁灰色的羊毛衫。肩膀上搭了个酒红色的丝巾。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正在听对面站着的小姑娘讲话。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乐得前仰后合的。 要是俞佳看到这一幕，一定又会当面痛斥她妈没形象没素质。 可在荣文玉的眼里，这眼前的一幕，竟然就成了她心里无法企及的一幅画。 那么一瞬间，荣文玉终于明白了。她恨的不是杨秀梅。一个手下败将，不值一提。 从头到尾，让她羡慕嫉妒恨的，让她憋着一口气一直都没喘过来的，一直都是眼前这一位！ 多年前王丽萍做裁缝，还是荣文玉给她开的第一张。 荣文玉那时候就记住了王丽萍看她的那个眼神。那个“你不自爱你可怜你活该”的眼神。 当时荣文玉心想，你看你穷嗖嗖的样，还敢可怜我！等老娘赚了大钱，回来气死你。 这下她真的有了钱，可对方也已经脱胎换骨了。 那天不知道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碰巧俞红宇带着俞佳来接王丽萍回家。 还带了一束花。 王丽萍乐得搂过俞佳就亲了一口，又对着俞红宇说了两句什么，继而娇嗔的跺了一下脚。 乖巧可爱的俞佳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哦一根稻草。 荣文玉彻底眼红了。 ……………………………… 荣文岭觉得自己也算“混”出点小名堂，手底下也带了几个小弟。 他一收到他姐的命令，让他“收拾”一个人，荣文岭顿时热血沸腾，心想一定要“收拾”出个样子来，不辜负他姐这么多年搭到他身上的那么多钱！ 于是房产注册在王丽萍名下的，第十小学附近的包子铺，便成了第一波遭受打击的对象。 可怜无辜的王丽晴，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白白挨了王立国一顿臭骂，其实都是吃了她二姐的挂落！ 荣文岭首战告捷，领着一群小弟去她姐下榻的宾馆领赏去。 却看见一个矮胖子，单膝跪地，正在……求婚！ 荣文玉走的这两天，有个大客户，也不知道是让她灌过了什么迷汤，还是特意找借口故意刁难，告诉丛老板说，想要现在这个价钱可以，要荣小姐出席我们才肯签约。 丛老板眼看到嘴的肥鸭子，哪能让它飞了。 千里迢迢的就追过来了。 荣文岭看着荣文玉端详着自己手上那颗精光闪烁的大石头，嘴角都要飞上天了，还愣头愣脑的问了一句：“姐，还接着收拾么？” 荣文玉那还有功夫管这些破事儿，眼看就是丛太太了，也就大度的，放她一马：“不用了！算她命好！” …………………… 可世上哪有那么些美事儿呢！ 荣文玉被哄回去的当天，合同签了之后，丛老板就又翻脸不认人了！ 口口声声的：“小*婊*子，敢拆我的台！”俩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最后荣文玉卷了一笔钱跑了出来。躲过了风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小城。 荣文岭帮着他姐安顿好了落脚的地方，荣文玉就双眼冒火的说：“不让她破点财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便有了前段时间的，大火烧连营。 王丽萍若知道当年她一个眼神就会惹出如此祸事，是否会后悔呢。 第八十五章 姐不跟你们玩了 一九九六之十二 果然有了杨正昌的拍胸脯保证，见效就是快。 一周后王丽萍接到了老荆太太的电话，告诉她事情解决了，过两天会有人来给她包赔损失。让王丽萍说了个数儿。 王丽萍这才一颗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着手给俞佳准备开学用的东西。 虽说现在是啥都能买得到了，王丽萍时不时的还是想自己做点东西给俞佳。这是她们娘俩特有的，表达亲密的方式。 赶上被烧毁的两家店面都在重新修整。王丽萍这两天一直常驻裁缝铺。 这天王丽萍去踅摸了一块蓝色格子布，去裁缝铺里打算给俞佳做一个可以绑在凳子上的座垫和两个小套袖。 一露面，店里雇的固定员工，负责裁剪的廖姐跟王丽萍说：“刚才有个女的来找你，你不在，她说过会儿再来。” “找我干啥啊，不是要做衣服啊？” “我特意问她了，不是，就找你！而且那女的那样，不像是能上咱这做衣服的，嘿嘿。” 王丽萍也没去分析廖姐这个嘿嘿背后有什么深意，把布摊到案板上开始干活。 廖姐过来没话找话：“小王啊，你家孩子上回给画的那个衣服样子，挺多人问呢。我合计啊，下回她再画啥样子出来吧，咱就做一套挂门口，肯定揽生意。” “行啊，以前俺们就这么干过。” “你家孩子挺厉害啊，没想过让她学画画啊？” “问她了，她说不学。再说那玩意，哪能当正经事儿学！” “可也是，你家孩子学习那么好，以后肯定能考好大学！哎呀你命好啊……” 王丽萍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廖姐，老早年就开始守寡了，如今四十多了还是自己一个人过，没孩子。也就不好意思再炫耀自己家的，一时间有点尴尬，不说话了。 更尴尬的还在后头，杨秀梅来了。 火烧连营之后，由于打更的老井头的一句话，杨秀梅心里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王丽萍身上，还很没义气的撇下个烂摊子，带着孩子躲出去了。 虽说是挺不够意思的，但是杨秀梅有自己的道理，那就是：她们家有老爷们在呢，怕啥！赵常胜一年四季的不着家，自己带个孩子，还是小心点好。 王丽萍也明白这些，但是心结一旦种下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所以人说共患难容易，共富贵难。 俩人一照面，都挺假的笑了一下。 杨秀梅坐下了，王丽萍接着干活，谁都没说话。 后来杨秀梅决定打破僵局：“听说，那边给你来电话啦，知道咋回事儿了不？到底谁干的！” “不知道，没说，就说这两天能给送钱来。”王丽萍应了一句，又低头干活。 一边廖姐都觉得尴尬的不行，趁这俩人都在的功夫，出去找地方吃午饭去了。 王丽萍麻利的给套袖上完了松紧带，想着反正都这样了，我也就直说了吧。 她坐直了身体，瞅着杨秀梅：“杨姐，”自从赵常胜走了之后，王丽萍就把称呼从“嫂子”，改成了“杨姐”。赵常胜回来了，这个称呼也没变回去。王丽萍就是觉得一声“杨姐”，包含了太多她们一起苦过来的日子，蕴含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感情。 而如今这一声“杨姐”，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嗓子里划过，又生涩又拗口，分生得不能再分生。一同奋斗的日子终究是回不去了。 王丽萍反倒放松了，翘起二郎腿：“杨姐，我合计着，要不，咱俩拆伙吧。” 杨秀梅下意识的就反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杨姐，你听我说完，我想挺长时间了。”王丽萍拢了拢头发，“你看咱俩这三个店，也就裁缝铺还算是挣点钱，那俩个都不怎么挣钱。你家呢，也不缺那俩钱。我知道你是为了凑合我。有时候你打麻将都去不了。我也能看出来，你也不太乐意在那看店。我赵哥现在挣那么些钱，你也该享福了。我就合计我把你那份的钱，咱俩算算账，我一次性都给你，完了那店，我还干！你看行不行……” 一口气说完了，王丽萍也就轻松了，平静的坐在那里等着杨秀梅的回答。 杨秀梅心里在飞快的算计。 当初开店的时候，自己拿的是大头，的确也是为了照顾王丽萍赚钱才一起开的店。 而这么长时间以来，王丽萍在店里付出的精力，是自己的三倍都不止。自己也的确是觉得开个店太绑身子，什么都干不了。早就萌生了退意。 可是现在店里刚受了损失，都是王丽萍先垫的钱，自己甩手不管已经挺不够意思的了。这分家的钱，要是要多了，过意不去，要少了，又不合算。这话，得咋说好呢…… 正当杨秀梅纠结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王丽萍还合计廖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抬头一看，是一男一女。穿戴都挺讲究的。 来者是客，王丽萍赶紧起身招呼：“来啦，想做点啥？” 那女的两步走到地中间，站在光亮处，做了个亮相的造型：“老长时间没见了，不认识我啦！” 穿着打扮都和以前大不相同，可声音是不会变的。 杨秀梅顿时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抬头一看，可不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小*寡*妇！ 杨秀梅这时节已经胖了回来，看着还是那么小腰挺细弱不禁风的小*寡*妇，杨秀梅起身就要打。被小*寡*妇身后的男人眼疾手快的给拦住了。 男人长得挺凶，一瞪眼杨秀梅也有些害怕。老老实实的坐回了凳子上：“来就来呗，还带保镖！怕我把你打死啊！呸！臭不要脸！” 王丽萍也挺意外：“你咋来了？” “我啊，是来给你送钱的！” 王丽萍这才一下反映了过来：“你干的？” “可不就是我么！” “啥玩意她干的？她干啥了！”杨秀梅还在状况外，一头雾水。 “你们那店！我让我弟去烧的！”小*寡*妇还挺自豪的挺了挺胸。 杨秀梅这下撕了她的心都有，碍于那个煞星一样的男人，没敢动地方，但是嘴可就不老实了。什么脏骂什么，都不带重样的。 小*寡*妇也不希得搭理她，冲着王丽萍把钱一摔：“还挺能耐的，能找到大昌子的关系！钱给你了，那边你说一声，咱就算两清了！” “你说清就清啊！你等着的，看我不找人弄死你！”杨秀梅还在一边叫嚣。 小*寡*妇转头看了她一眼，挺妩媚的笑了一下：“以后你就找不着我了！我不跟你们这些乡下人玩儿了！” 第八十六章 怎么又着了 一九九六之十三 幕后黑手是小*寡*妇，加上也没有人回去探究其中隐情。大家都默认小*寡*妇一定是针对赵常胜才演的这么一出，搞得一段时间之内杨秀梅的脸色就跟吞了只苍蝇一样难看。 再也没了讨价还价的心思，顺顺当当的和王丽萍分了家。并承诺裁缝铺的租金十年之内都不会涨。 俩人再见面还依旧亲亲热热的打招呼，但是心里都知道，和以前在也不一样了。 之后王丽萍忙了一个礼拜。 先是去把十小附近的那个现在卖文具的门市房彻底划到了王丽晴的名下。 又拿着王丽晴还的钱和俞红宇资助的钱，把步行街的两个商铺也盘了下来。 然后联系了装修公司，把两个商铺中间打通，改成卖年轻人休闲装的服饰店，俞佳给取了个店名，叫做小宇宙。 由于原来的库存都烧毁了，还省了不少清货的麻烦。 俞佳对于她妈的这个决定举双手双脚赞成。自己终于不用再穿一些奇奇怪怪的幼稚童装了！ 还吵着要让王丽萍带她一起去广州上货，结局当然是被无情的拒绝了。 王丽萍这次打定了主意要和杨秀梅分家，其实是因为想起了之前老荆太太说过的：“不要和赵常胜一起做生意！”的话。 想着自己不听老人言，果然就吃了大亏。 从那之后更是把老荆太太当成了活佛一样供在了心里。 小宇宙在一个阳光明媚的黄道吉日正式开张。从此小城里有了第一个独立门脸的，真正卖“广州货”的高档服装店。 王丽萍忙到了晚上八点多，回到家俞佳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俞红宇还跟她一起喝了一点酒。俩人微醺之后，看对方都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亲亲热热的搂着上了床。 忙了很久都没有行过夫妻之事的两口子，借着酒劲儿都想痛快一次，恼人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了。 俞红宇本不想接，奈何电话响个不停。 王丽萍看着俞红宇接起来电话一个字都没说，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就知道大事不好，酒也醒了一半。 “咋啦？”等到俞红宇挂了电话，王丽萍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货场着火了！” ………… 说是着火了，其实并不大。 打更的老头姓秦，好喝两口酒。但是因为酒量不错，喝点也就喝点，平时也没耽误过事儿，这么多年了，俞红宇一直用他。 可喝多了酒，就想上厕所。 老秦憋到忍不住了，出去找了个旮旯舒舒服服的解决了。 然后鬼使神差的，抽了只烟。又不知道哪来的兴致，对着空旷的大草地，唱起了荒腔走板的小黄歌…… 前后不过也就是十五分钟的时间，再回到库里的时候，堆着旺旺仙贝的那一边儿，已经烧着了。 地上还有一堆没划着的火柴…… 虽然“火势”非常小，老秦扑打扑打，一茶缸子水就给浇灭了。 但是这眼看着就是蓄意放火的架势，老秦有点害怕，想来想去，还是找到了货场大门口的收发室，给俞红宇打了个电话。 俞红宇一直到了“案发现场”，铁青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跟来的王丽萍这下倒是不害怕了，简直是愤怒至极。一直叫嚣着，这人要是让她逮着了，她肯定“弄死他”！ 第二天一点货，整个库里，丢了三包旺旺雪饼，两包仙贝，三袋果冻和一只洗发水。 其实都不用点，实在太明显了，都是最方便动手的那一边的纸盒箱被打开了之后，拿走了最顺手的东西。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寻仇的，倒像是……小孩闹着玩…… 俞红宇还是报了警，询问了货场大门口的收发室。 收发室里的小刘倒是提供了一条挺有趣的线索，他说昨天有个老太太带个小孩来过，从大铁门的栏杆中间钻过去的。 小刘这人胆子小，觉得天都黑了哪能有这种组合跑货场来，以为是在香港电影里见得多了的那种“好朋友”。吓得毛毛的，根本没敢管。 警察一听也觉得小刘是看错了，反正也没丢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啥大损失，人家也不乐意真管，问完了一乐呵，也就走了。 …………………… 开学快一个月了，孙媛媛看起来，已经不再像冬天时候那么忧伤。 加上现在她的衣服都是王丽萍和俞佳友情提供的，比原来合身得多，颜色也鲜艳了起来。 孙媛媛的奶奶房老师带着她去剪了个时髦的偏分的头发，这下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又是个让人惊艳的小美人了。 只是她还是不爱说话不爱笑。上课被老师提问到了也是木木的。有次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低头哭了起来。 而孙媛媛的爸爸去世了，孙媛媛成了孤儿这件事，英语班的小伙伴们却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有说。成了孩子们心里一个共同的秘密。 乔立还是每天晚上等在校门口，在街的对面默默的守护着孙媛媛一路走回家。 两人有时会对望一眼，可是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有过马路，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孙媛媛奶奶家的楼下，乔立会一直等着孙媛媛上到二楼，听到隐约的开门声他才会走。 俞佳知道后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感叹，长情的人都痛苦。 ……………………………… 服装店的生意很好，王丽萍留着小邢看家，带着新雇的小姑娘薛小娇去广东补货。 薛小娇长得很端正，也很时髦。年纪不知道多大，反正是不上学了。人机灵得很，王丽萍有心培养培养她。 王丽萍出门的这几天，俞佳负责做晚饭。 俞红宇知道俞佳的手艺也挺好，但是不知道这么好。 这孩子有些炒菜做的，要比王丽萍还好吃那么一点点。 这天吃过了晚饭，俞红宇在阳台上给那盆心爱的君子兰松土。客厅里电话又响了。 他不情不愿的拖着脚步过去接，心里预感准没好事儿。 那头老秦扯着嗓子喊：“老板啊，我老秦！” “啊，能听见啊，你小点儿声！” “老板啊，那个，小偷……放火的……逮着了！你快来，快来看一眼！” “逮着了你快报警啊！” “老板……我没报警，我先跟你说……” “说啥啊？” “那个，她说……她是你妈！” 第八十七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一九九六之十四 徐桂琴振振有词的：“我来拿点东西给我大孙子吃怎么了！” 又斜眼瞪了老秦一记：“就他打更有用么！连我都看不住！还不如你爹呢！” 俞红宇一个头两个大！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接了老秦电话俞红宇就知道大事儿不好，这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的节奏。 果不其然，货场的收发室里头，小刘和老秦跟门神一样在两边站着，中间坐在人家小刘床上放赖的那个，可不就是自己亲妈么！旁边还跟着老三家的俞凯，兴高采烈的吃着零食看热闹呢！ 当年他辛辛苦苦的踩点，送货，回访，搞人际关系，头发都白了不知道多少根。 这一摊刚刚初见规模，徐桂琴就开始叨叨着让他带着俞红兵一起干。 俞红宇就不明白了，家俞红兵还在李兴民的厂里当采购经理呢，怎么可能来跟他做这个小买卖！ 徐桂琴叨叨了几次后俞红宇听懂了，李兴民厂里效益不好，俞红兵怕是以后再干不了几年了，为了留个后路呢，俞红宇得先给他留出一摊来。 说白了也就是活都是你俞红宇干，挣了钱得分老三一半！ 这不是活生生的欺负人么！ 俞红宇差点没背过气去！当场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理由就是：“我那还不挣钱呢，债倒是有一堆，你让老三跟我一起背吧！” 徐桂琴又是破口大骂：“挣那么多钱给谁留着啊！你家里那个丫头片子最后还不是跟别人姓！你挣再多还不是给我大孙子的，你个不孝的东西啊！我没法活啦！” 俞红宇心想我才没法活了呢，生个姑娘碍你们什么事儿了！还要给我治个罪么！我的钱就给我姑娘花！气死你们！从她家出来，俞红宇好久都再没登过门。 回家在床上也硬是躺了两天才顺过来这口气。 这才有了后来徐桂琴每个月都得定点儿的来王丽萍这儿领“生活费”这一出。 谁知道老太太前两天又开始出妖蛾子。都一起睡了一辈子了，突然就开始嫌老俞头呼噜声大，非要俞红宇给安排个地方，让老俞头来给打更来！ 俞红宇心中苦笑连连，就老俞头那个体格，去年才因为高血压住的院。先不说他能不能看住东西，就说他大晚上的自己一个人，真出了啥事儿，都得第二天早上才有人发现。到时候在抢救还能来得及么？自己那责任可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俞红宇觉得她妈估计是岁数大了脑子彻底坏了，搭理都没搭理，扭头就走了。 这下给徐桂琴气得！心想你个臭小子我养你那么多年，你挣那么些钱不是不给我么，我都给你败坏了！ 当然怎么败坏，还得从长计议。 赶巧了这两天张亚丽评职称要考试，晚上看书管不了孩子。徐桂琴稀罕大孙子啊，信誓旦旦的就给接到家里来了。晚上俞凯吵着嚷着非要吃零食，提醒了徐桂琴：“零食？有啊！一大堆呢！奶带你去吃去啊！” 货场离徐桂琴家楼，也就是十五分钟的路。以前俞红宇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带着全家人都来看过。 徐桂琴凭着精准的记忆力带着俞凯找到了俞红宇租的那个库位，正赶上老秦不在，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伸手就掏。 俞凯的零食满足了，败坏的目的还没达到。 正好一伸手，兜里有做菜点煤气用的火柴，徐桂琴哆哆嗦嗦的点了好几根儿，终于点着了，拉着俞凯就跑了。 也算她点子正，没被当场抓住，这也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这天天还没黑透呢，又过来了。 自己亲妈把自己家库给点了，俞红宇想一想都觉得没法再在货场露面了，一连好几天，点货时候都是让手底下小黄来看着的。 这边更是叫齐了家里所有人，撂了狠话。 “以后赡养费，你们出多少我出多少，一分钱都不少你的！有事儿我还多掏！但是这个家，我是肯定再也不来了！” 除了俞红梅还蛮不讲理的要和俞红宇吵两句被李兴民给制止了，别人都没有什么异议。 毕竟徐桂琴这类壮举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俞红宇现在才翻脸都算是晚的。 老三媳妇张亚丽也是气得火冒三丈，这俞凯才给他奶看不到一个月，就给看成个小偷了！当天就把俞凯领回去了。说是再也不让老婆婆看孩子了！ 并跟俞红兵说：“你大哥摊上这么个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俞红兵心里倒是骂着活该：谁让你有钱赚不带我！ 等王丽萍从广东回来知道了来龙去脉后，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同时也知道，俞红宇这回，可是只剩下他们娘俩了。 …………………… 王丽萍从广州回来的第三天晚上，家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俞佳认得出来，那是当年在筒子楼里的老邻居，俞红宇厂里的老同事，葛华带着她的女儿常丽丽。 葛华和常兴波都是农机厂的职工。年纪比俞红宇要小一些。 俞佳做手术那一年，葛华刚刚怀孕。 王丽萍看到老邻居，惊讶之余还是很高兴的，不遗余力的表现自己的好客。 “俞佳快给丽丽拿好吃的！” “俞佳上次你爸给带回来那个，高级的那个雪糕呢！” “俞佳你把你那小画书拿几本出来给丽丽看啊！” 一边给葛华沏茶倒水一边把俞佳指使的团团转。 俞红宇坐在对面沙发上跟小葛拉家常：“咋样啊现在，都挺好的呗？” “嗯，跟你们是比不了啊，嘿嘿，也就是凑合过呗！” “小常咋没一起来呢？” 葛华明显顿了一下，这时候王丽萍切好了一盘水果，端到常丽丽面前：“吃呀，丽丽，爱吃啥？跟姨说啊！” 王丽萍这人啊，上来那股劲儿了，就不把自己当外人：“小葛，丽丽咋啦？是不是感冒了？我咋看着脸色不太好呢？” 葛华这回忍不住了，直接哽咽了起来。 “俞哥，嫂子，丽丽检查出……心脏病……和你家丫丫当年……一样……呜呜呜呜……你说……我可咋整啊……” 第八十八章 老邻居纷纷登场 一九九六之十五 其实俩人一进门，俞佳就看出来了一些端倪。常丽丽皮肤黑黄，嘴唇发紫，瘦的就剩一把骨头，比俞佳当年，病要重得多。 小葛他们两口子，都没什么技术，厂子倒闭了之后，俩人就找了个关系从城郊批发点菜过来卖。 由于肯吃苦肯出力，这么些年下来也有个不小的摊位了。也攒下不少钱。 可是就在年前小常父亲查出了胃癌，治疗维持花了一大笔钱，还是不治而去了。 这开学后不长时间常丽丽又开始高烧不退。两口子忙着摊上的事儿一开始还没发现。后来刚上一年级的丽丽在学校晕倒了。这才送了医院。 一检查，可不就是先天性的心脏病么！ 小葛只觉得一瞬间天都塌了。 一打听要去省城做手术的花费，再看看自己手里余赋的那点钱……只能硬着头皮出去借了。 小常回了邻省的老家，去找亲戚筹钱。 小葛在家里哭了不知道多少通，想来想去，带着常丽丽来找俞红宇。 王丽萍两口子听完了小葛断断续续的哭诉，心里也都怪难受的。 丽丽这孩子，大家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乖乖巧巧的一个小姑娘。如今也要遭那个罪，任哪个大人看了，都是于心不忍。 王丽萍和俞红宇帮着联系了省城的一些关系，又特意找了小星帮忙，让到时候帮着在医院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给留个床位啥的。 还耐心的跟小葛讲了一些俞佳当时手术住院需要注意的，尤其是千万别忘了给孩子带衬衣衬裤穿：“我这个傻妈妈，也不知道孩子手术完了要送无菌病房，也没给提前准备，俺家俞佳俞佳手术后被推到无菌病房里呆的前两天，都是光着屁股的！” 都是大姑娘了的俞佳听着王丽萍在那将自己的糗事，羞了个大红脸。 葛华和常丽丽母女脸上总算有了笑容。 加上看到俞佳活蹦乱跳的，个子长了那么高，葛华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底气。 临走俞红宇给拿了一千块钱：“小葛啊，你俞哥最近是混的不错，可是咱都做买卖的你也知道，钱都压在货上了，现钱儿真没有多少。这些你就先拿去用吧，以后有啥用得上的地方，你张嘴啊！” 小葛本就不是来借钱的，一看俞红宇这种表示也是非常的不好意思，拼命的推辞。 后来还是王丽萍红着眼眶说：“都是为了孩子，你就拿着吧。” 小葛这才收下了。 小葛在楼梯口给常丽丽整了整脖子上的围巾，又仔细的给孩子戴上了口罩。 常丽丽抬起头，隔着口罩不甚清楚的说：“妈妈，等我病好了，是不是就也能像俞佳姐姐那样，长的白，也长得高！” “恩，等你好了，你比俞佳姐姐长得还高！” “妈妈我也想要小画书，俞佳姐姐有那么多小画书。” “恩，等你好了，要多少小画书，妈都给你买……” …………………… 俞佳每天的学校时光是这样做结尾的。 她会先跟夏小迪交换一个友好的笑容，讨论一下明天的计划，比如“俞佳你说好了借我看的书别忘了带”，或者“我妈又做了一对套袖给你明天我给你带来”之类的。 然后提醒一下顾大少爷：“明天有思想品德课，你要是再不带书我可不借你看了！” 这时候慢吞吞的王家宁应该已经收拾好书包了，俩人就会一前一后的踏上回家的路。 走到校门口刚好可以赶上孙媛媛和乔立隔着马路“俩俩相忘”的纯情戏。 回家的路上王家宁会一直对着俞佳滔滔不绝，今天体育课上杨力又推了我一下啦，夏老师在语文课上念错了一个字啦，胡晓莹好像又长高啦，哎呀你看这里的小草都绿啦…… 也就给了俞佳更多，觉得他“性向越来越模糊”的理由。 走到阳光小区的大门口，俞佳会和王家宁摆摆手说再见，然后去楼下的小卖店补充一些家里必备的东西。大多是淀粉酱油陈醋什么的。 这天俞佳拎了一袋子龙口粉丝，想着晚上炖大白菜冻豆腐的时候放点。王丽萍最近喜欢上了这种细细的粉丝，尽管俞佳觉得这东西口感跟钓鱼线没什么分别。 离老远她就看见那边花坛的边上坐着个小姑娘，抱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正在哭。 俞佳也有点好信儿，走近了一看，认识啊，这不刘蕾么！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去年在王丽萍的店里买的呢，俞佳也有一件，树皮绿色的小夹克。 刘蕾看俞佳走过来了抬起头，长头发糊了一脸，有点不好意思的拿手背蹭了一下。 “你怎么跑这儿哭来啦！”俞佳问她。 “被我妈看见了该打我了……”刘蕾显然误会了俞佳问话的重点，俞佳想问她“为什么”哭，而她则回答了为什么“在这儿”哭。 说起刘蕾他爸妈干的那些缺德事儿，俞佳都不好意思提。 原来在筒子楼里住隔壁的俩家，关系还是不错的，直到刘庆两口子，为了要二胎，趁着上小学学前检查的契机，找人给刘蕾定了个轻微智力低下…… 王丽萍就再也不想搭理他们了。 没想到第二胎还是个女孩，没办法，就当男孩养吧。取了个男孩名字叫刘志强，从小给梳短头发玩手枪。 刘蕾在学校得装“傻子”，回家还得伺候这个“弟弟”。 一开始刘蕾也不乐意，小姑娘家家的谁愿意让人当“傻子”啊。 可毕竟还是小，她发现“傻子”不用好好学习，不用写作业，考试倒第一也没人管，上课还可以随便发呆走神儿。她竟然也开始甘之如饴起来。 等到后来风头过了，不用再装了的时候，刘蕾已经彻底啥也不会了。 年年都是倒第一，成绩顶多是个十多分，连上二十的时候都没有。 可给班主任小徐老师愁坏了。 刘蕾并不是智障，她的成绩也是要参加考核的。年年拉后腿，评不上先进班级。全年级就她一个小年轻的老师，这个烫手的山芋推也推不出去。 找家长呢，刘庆是个蛮不讲理的：“我送来学校了，你们教不好，还有脸找我啊！我家姑娘又不是真傻！” 这时候他想起“不是真傻”来了！ 回家之后刘蕾也没少挨打，也没有用啊，从小这孩子就没怎么学习过，根本就不会学！老师讲课都跟天书一样，根本不往脑子里进了。 小徐老师自然对着刘蕾就没有好脸色。班上同学也没一个跟她玩的。 今天体育课上老师让自由活动的时候，女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踢毽子。刘蕾也想玩，往哪个堆里挤，都被推出来：“你个大傻子，离远点！” 还被推了个大跟头。 刘蕾越想越伤心，又不敢在自己家楼下哭，跑到隔了两栋的楼下花坛上，没想到正好碰到了俞佳。 刘蕾喃喃的跟俞佳说：“丫丫姐，我不相当大傻子！” 第八十九章 救苦救难的仙女 一九九六之十六 刘庆原来是厂里的货车司机，下岗了之后也找了个门路依旧跑长途。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跟俞佳家里住一个小区，隔着两栋楼。 刘庆出远门的时间多，刘庆媳妇王春枝就在家带两个孩子。 一般来说都是她指使着大的带小的。 现在刘志强也上幼儿园了，王春枝就轻松了，每天只管一顿晚饭，白天都去打麻将。 现在她倒开始庆幸家里俩孩子都是姑娘，不用给儿子攒老婆本。逢人就说自己是“熬出头了”。 刘蕾一声“丫丫姐”把俞佳叫得就是一阵心酸。只有多年的老邻居才知道她这个小名儿。也没多想就把刘蕾带回了家。让她洗了洗脸。这才问她：“刘蕾，你们班今天作业给我看看行么？” 刘蕾其实就比俞佳小不到一个月，但是正常上学，所以比俞佳晚一年，今年四年级。 小徐老师留得作业不多，都在合理范围之内。 俞佳挑着几个简单的数学题把答案写出来，让刘蕾细心的慢慢抄到作业本上。 又在练习册里头的口算题里找了五十道，不计时间，让刘蕾慢慢算。 一检查发现刘蕾还对了十九道题，也不算太差。就是时间长了点。 俞佳心里有数了，告诉刘蕾：“数学作业就像我刚才教你那么写，语文作业你回家之后慢慢写，能写多少写多少，挑会的写。你回家跟你妈说一声明天还来找我写作业，我带你！” “啊！还有，你们老师要是问起来了，就说你问的你姐！” ………… 小徐老师第一个发现了刘蕾的变化。 之前一直都不交作业的刘蕾，连续三天，不单交上了整洁的作业本，而且内容都能对一半以上。 她觉得不管是不是抄的，这孩子肯做作业了，就是个很大的进步。 小徐老师仿佛看到了“后进班集体”这朵乌云在她头上越飘越远，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 她在周三的班会上大肆表扬了刘蕾，对她进行鼓励：“只要你肯学，一定会进步的！老师最喜欢努力的孩子了！” 并且批评了班上同学说：“以后谁也不许管刘蕾叫外号！” 第二个发现的，是刘庆。 刘庆心里本来也是挺稀罕这个姑娘的，但谁能想到让她装傻子，她就真变傻子了啊！让刘庆每次去开家长会的时候，都特别没面子。 看刘蕾也就越来越不顺眼。 这次跑长途回来，都大晚上九点多了。 王春枝带着刘志强都已经睡觉了。刘蕾在客厅里点着台灯，写作业呢！ 刘庆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轻手轻脚的走上去，朝刘蕾的笔记本上看。 当天的数学单元小测验，刘蕾照着俞佳教的方法：别着急，慢慢写，挑会的写。 赶巧这次测验题量不多，又偏简单，班上一大半都得了一百分，刘蕾最后成绩得了个五十七分。 如果夏小迪，相黎明之流的得了这个成绩，那真是可以去死一死了。 可一个月前还被人叫“大傻子”的刘蕾得了五十七分，那简直要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 连小徐老师的评语都透着那么欣喜：“有进步！再接再厉！加油！”连着用了三个感叹号。 刘庆一个巴掌拍在刘蕾后背上：“行啊姑娘！考得好啊！” 给刘蕾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 第二天晚上刘庆就提着一兜子水果过来了。前言不搭后语的表达了对王丽萍的感激之情。 王丽萍笑呵呵的说：“哎呀你可别谢我，都是我闺女教的，我可没那个水平！” 刘庆又表达了让俞佳继续带着刘蕾写作业的愿望，俞佳也痛快的答应了。 把个刘庆感激的啊，一米八多的老爷们，愣是在临走前给俞佳鞠了个躬。弄得俞佳怪不好意思的，手脚都没地方放。 回家还跟王春枝讲呢：“哪有这样好事儿啊，也不要钱，这才一个月，刘蕾就考了五十七！五十七啊！那孩子真挺能耐！” 王春枝是不在乎别的，反正不花钱就行。刘蕾不在家写作业她还少看一个孩子。最重要的是，刘蕾只要混个平均成绩，不再被人叫“大傻子”，以后就不用愁因为这事儿找不着对象了！ 两口子都挺高兴，可最高兴的还数刘蕾本人。由于有了小徐老师的点名表扬加鼓励，体育课上已经有人主动找她玩儿了！ 音乐课上她也敢举手唱歌了！她最喜欢唱歌了，音乐老师还表扬她唱的好听呢！ 王丽萍一开始是不同意俞佳带刘蕾的：“你自己能忙的过来么，你还要教别人，看给你能耐的！你眼看就要升初中了，你自己可得有点数！” “哎呀妈，温故而知新嘛！我教她的时候，我自己也能学着不少新东西呢！” “什么一套一套的，反正我是说不过你，你成绩要是下降了可不行啊！” 后来看俞佳给刘蕾讲题时候那个认真劲儿，刘蕾凭自己的能力做出一道题时候俞佳的欣喜，王丽萍也就默许了，想着俞佳说得对，也许真能学着点啥呢。 俞佳本人也挺开心的。 可能是本身好为人师的性格，俞佳摆弄刘蕾学习的感觉，就跟别的小姑娘摆弄芭比娃娃穿衣服差不多，都是一种不可取代的满足感。 刘蕾并不难教。她虽然理解能力差了点，可是死记硬背的能力算是一流。于是俞佳给她编了不少口诀。什么“没点是直线，一点是射线，两点是线段”啦，什么“周角三百六，平角一百八，直角九十”啦，不用你懂，先记住再说。 再有什么列式计算的题目，不会算不要紧，算式先写出来，37的150倍，倍就是乘法啊！就是37x150呗！ 诸如此类的。 俞佳还自掏腰包给刘蕾买了崭新的量角器，三角尺和圆规。一套装到了以前她四年级的时候王丽萍给做的专门装格尺的小布袋子里。 刘蕾跟得了谕旨一样，俞佳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每天回家抄写生字，背课文，演算乘除法，都要学到晚上九点多才睡。 刘蕾甚至在家里听到刘庆对刘志强说：“看见了么，以后就得用你姐这个劲头学习！” 刘蕾觉得俞佳就是电视里救苦救难的那个仙女，用她水瓶里的小绿枝一点，自己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九十章 我羡慕她没有爸爸 一九九六之十七 吴小云生病了。 自从知道了年底夏轸南就要上调到省城去，吴小云三天不吃不睡，病倒了。 吴小云她妈看吴小云倒了，老太太自己也眼前一黑，差点没过去。 夏轸南一个人管不过来，联系了吴小云的二姨家的表姐帮着来陪床，把夏小迪送到俞佳家里住一宿。 夏小迪到俞佳家里的时候，俞佳正在给刘蕾讲题呢：“你看这个盼望，就是说的都是我们平常身边的事儿，比如我们盼望六一儿童节快来呀。而这个祈盼，就是说的离我们比较远的，身边不会发生的事儿，比如说我们祈盼让战火中的孩子都能上学。祈盼的感觉，比盼望，严重多了！你明白不？” 夏小迪明显哭过，眼睛是红的，脸上还有一道道的泪水划过的痕迹。 进了门，她轻车熟路的走到桌子前坐下和俞佳一起写作业。 夏轸南和王丽萍好一顿客气：“哎呀总听小云提起您，说您没少照顾她。一直都想感谢您来着。” “哎呀你看你客气的！”一口一个“您”，说得王丽萍怪不好意思的。 “不是客气，是事实啊！我这个人平时比较忙，就去过那么一次家长会，想专门谢谢您来着，不想不巧，您没去那次。这回好了，当面谢谢您！我这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下次的，下次一定补上。夏小迪今天就麻烦您给照顾一下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王丽萍让他这一套官腔打下来，都没话可接了。心想着俞红宇个王八犊子偏巧今天不在家！我哪会接待这种场面人啊！ 夏轸南客气了两句也就走了，临走跟夏小迪嘱咐了两句：“小迪好好呆着哈，别给你王姨添麻烦！” 夏小迪头都没回，嘴里用气音喷出三个字儿：“不要脸！” 自从听到吴小云跟她姥姥说：“姓夏的外头肯定是有人了！”夏小迪对他爸就再也没了从前的感情。心思纤细敏感的小女孩对这种事情特别的在意，夏轸南在夏小迪心中的形象，变得无比猥琐起来。 王丽萍给夏小迪换睡衣的时候，听见夏小迪清晰的说：“王姨，我恨我爸！” 王丽萍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装作没听见。 孙媛媛隔三差五的会过来住一天，王丽萍给她准备了一套浅绿色的小睡衣。今天就给夏小迪穿上了。 俞佳看着夏小迪，穿着孙媛媛两天前才穿过的那一套睡衣，两个女孩子，同样的娇嫩，同样的脆弱。 女孩子想要生活的好一些，总是要付出多一点的努力。可是在女孩子的人生中施加阻力的，往往是另外一个女孩子。 就好像告诉许隽“顾宽喜欢孙媛媛”这个虚假命题的人，俞佳没有说，顾宽不会说，剩下的当事人，就只有一个，夏小迪。 睡前王丽萍送来两杯热牛奶，夏小迪礼貌的拒绝了：“王姨我不爱喝牛奶。”末了又加了一句：“谢谢王姨。” 王丽萍想起孙媛媛每次都是抱着杯子咕嘟咕嘟的喝下去，突然就觉得，夏小迪这个孩子，比较……呃……难对付。 俩人刷完了牙齐刷刷的往床上一躺，讲出话来都带着一股薄荷的清香。 “我真羡慕孙媛媛。”夏小迪先开了口。“要是我爸也死了就好了。”她语气倔强的说着这个恶毒的愿望，“我就不用这么丢人了！” 俞佳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沉默。 “你知道么，俞佳，我前两天还觉得孙媛媛可怜来着。现在我宁肯跟她换！我妈说我爸在外边有人了。你知道外边有人是啥意思么？就是我爸不要我和我妈了，要和不要脸的女人走了！” 俞佳对于吴小云连这种事情都让孩子知道的做法实在是无法苟同，可夏小迪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是事实。 俞佳也只能违心的说：“你别瞎说，你爸对你多好啊，还开车来接你放学呢！我爸都从来不接我！” “要是我爸我妈离婚了，我肯定跟我妈，我以后都再也不理我爸了！” 俞佳起夜的时候看见熟睡的夏小迪眉头都是紧紧皱着的。 可怜么？也许吧。 俞佳回想起上一世里，半夜被俞红宇发酒疯吓得从小平房里跑出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不知道该往哪去的时候，无论孙媛媛还是夏小迪现在的处境，对她来说，都是天堂。 …………………… 王丽萍洗漱过了往脸上擦着面霜，一边对着俞红宇放软了声音说：“唉，我这礼拜天，想带丫丫去省城玩一天。” 看俞红宇依旧专心致志的看报纸，头也没抬，王丽萍接着说：“咱俩最近都忙的不像样，这孩子在家又洗衣服又做饭的，跟个小大人似的！这才多大点的孩子啊！你看我哥家的王旭，到现在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的！你姐家那个更不用说，李海枫估计连油瓶子长啥样都不知道！” 王丽萍自己擦完了面霜又往俞红宇脸上抹，俞红宇三躲两躲没躲开，也就由她去了。 “你看我这店里也上了正轨了，这天也好了，我就合计礼拜天我就带丫丫去溜达一天，也给丫丫买两件好衣服，再买两本书啥的，丫丫总说咱这书店书不全。我这擦脸油也要没了，咱这也没卖的，正好上省城去买……” 俞红宇被擦脸油的香味呛得一皱鼻子，心想都这么多年两口子了，我还不知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最后一句是主要的！翻译过来就是：老娘要去买买买，快给老娘拿钱！ 俞红宇上来那个调皮劲儿，也挺够呛的：“好啊！”他不紧不慢的接了话：“正好咱也挺长时间没跟大姑家走动了，我这过年送礼的山货还剩了不少呢，都在库里堆着呢，我挑点好的你带着，顺道给大姑送过去！” 王丽萍当下就想发作，一天都不一定够我溜达呢，你还给我派任务！转念一想：“也行，那我就礼拜六走，先给大姑家送东西去，完了在小星家住一宿，礼拜天起早带丫丫玩去！还能多玩儿会！” 俞红宇这下没辙了，他实在是低估了一个女人为了逛街会动用多少的人力，物力，脑细胞! 无奈的一笑：“钱够用么，抽屉里还有哈！” “知道啊，我不多拿！” 第九十一章 生活造就神童 一九九六之十八 这位大姑，并不是俞红宇的大姑，事实上她和俞佳一家三口都没有血缘关系。 她是俞红宇的大姐夫，李兴民的远房表姑妈。俞佳做手术的时候，就是这位热心的老太太帮着托人联系了床位，收留了没地方落脚的俞红宇两口子，连俞佳麻药醒了之后吃的第一顿饭，都是老太太亲自下厨给做的鸡汤小馄炖。俞佳的亲奶奶也没这么上心啊！ 这是多大的恩惠啊。 俞佳家里最困难的那几年，逢年过节的也不忘了给大姑稍点东西拜个年。如今日子好了，俞红宇更是隔三差五的就去孝敬孝敬。 王丽萍本着“东西送的出去，还不能让人留饭”的原则，中午在家吃过了午饭，收拾收拾，磨蹭到下午一点才出发。 到省城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路，大姑家里离火车站近，又熟门熟路的，娘俩很容易就找了去。 大姑三年前老伴去世了，本来是一个人住。这年前刚得了个大孙子，乐得不行，把二儿媳妇和孙子都接到了家里来，帮忙照顾。 看俞佳和王丽萍来了，虽然挺高兴，但是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招待。娘俩把东西放下，喝了杯水就走了。 …………………… 王丽萍之前，杨秀梅没时间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来省城进货的时候，不想半夜赶火车，就都是提前一个晚上来，在小星家里住一宿，第二天起个早去批发市场看货。 小星虽然年纪跟王丽萍差不了多少，可是辈份上得管王丽萍叫二姨。这位妇产科大夫今天值夜班，给娘俩开门的是小星的独生女儿左琳。 左琳今年9岁，上小学二年级。个子长得特别高，都快赶上俞佳了。她恭敬的对着王丽萍叫了声：“二姨姥。” 看了看第一次见面的俞佳，思索了一下，准确的喊出了：“丫丫小姨。” 王丽萍摸了摸她的头：“你妈走啦？你又自己吃饭哪？”一边说一边雷厉风行的就往厨房里进，看着饭桌上摆的一碗煮的烂糊糊的都泡成了一坨的面条，抬手就给倒垃圾筒里了。 “进屋等着去吧，二姨姥给你做排骨吃！” 俞佳这才明白她妈为什么到了楼下不上楼，先去菜市场买了一堆新鲜蔬菜水果才上来。 王丽萍把二斤新鲜小排放到清水里泡了一会儿，又用清水反复冲了好几遍，觉得血水滤的差不多了，下锅用清水开小火炖煮。调料放了八角，桂皮，香叶，草果，葱，姜，和一点点花椒。撇了一遍浮沫后，王丽萍一边调蒜汁儿，一边回想起第一次来小星家住的时候，小星两口子刚离婚。那天晚上小星也是值夜班。左琳这孩子晚上饿了，就在厨房啃个干馒头就凉水。当时看得王丽萍心都直揪揪。 想给孩子煎个馒头片吃，发现这家里连鸡蛋都没有。最后也没裹蛋液，直接撒了点盐，煎的脆脆的馒头片，又烧了壶热水，左琳吃的喷喷香。 后来来的多了，知道这孩子爱吃个蒜泥排骨，特意从家里把调料都备齐了，带来了一套。 亲戚里都说小星一个女人工作那么忙，还要自己带个孩子不容易。可却都选择性的忘记了，跟着个生活自理能力低下的女强人母亲，左琳这孩子，过得更不容易。 俞佳跟着左琳进了房间，有点无所事事的坐在椅子上，观察这个小外甥女。她觉得，这孩子好像是夏小迪和相黎明的综合体，既一本正经又心事重重。 随即她又惊奇的发现，刚上二年级的左琳，在做六年级的练习册！ “这是六年级的呀！你不是才上二年级么？”俞佳小声惊呼。 左琳没讲话，还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怎么啦？ “你都会做么？”俞佳问完了就觉得后悔，果然左琳投来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弄得俞佳觉得自己特别没见识。 俞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逗这小姑娘讲话，又接下去：“这么多书，都是你看的呀？” 左琳在“心疼时间”和“尊重长辈”两种情绪中来回的拉扯，最后还是传统美德占了上风，细心的插上了个书签，抬起头对着俞佳，一副认命的表情，好像在说：有什么问题都问吧，快点！ 俞佳觉得左琳就像在召开记者招待会一样，自己就是那个踊跃提问的小记者：“你看得完么？”俞佳接着上个问题又问。 “能。”左琳惜字如金。 “那你都看书，不想玩么？” “看书多有意思啊。看书不就是玩么。”左琳轻描淡写的回答震撼了俞佳的世界观，这孩子说不定以后要当伟人的啊！以后小学教室的墙上，都会挂一张左琳戴着眼镜的照片。下边题字“看书就是玩——左琳” “你在你们班都考第一么？”俞佳不想错过这个头脑风暴的机会，继续提问。 “恩，年年第一。”左琳的脸上显现出一丝骄傲。其实也不过才两年而已。 “年年第一，多累啊！”这倒是俞佳的心声。 “我不怕累，我不能给我妈丢脸！我要是考不过贾则凯，我妈会伤心的！”左琳皱了皱眉，总算是露出了一个二年级小孩应该有的情绪，“贾则凯他妈跟我妈是同事。”怕俞佳听不懂，左琳又特意补充了一句。 排骨煮了一个小时，出锅前加了一点点点盐和味精，煮的的很烂，左琳果然很捧场，一大盘排骨沾着蒜酱，她吃了一大半。 俞佳和王丽萍因为出门在外都没什么胃口，就着王丽萍炒得青菜吃了小半碗米饭。 吃了饭王丽萍去洗碗，左琳就又坐到书桌旁边看书去了。 “左琳你跟我一起看会儿电视吧。”俞佳盛情邀请道。 “我不看了小姨，我得把这套题做完。” 明明也是年年拿第一的三好学生俞佳被左琳比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后进生一样。 俞佳合计着，也不知道这孩子是随了谁了。 晚上俞佳和王丽萍挤在小星的小双人床上唠家常。讲着讲着就讲到了左琳这孩子身上。 原来谁都不随，生活造就的。 小星和她丈夫结婚不到两年，刚有了孩子，感情就破裂了。 一来是因为小星工作太忙，总得值班，二来是性格太过强势，不够温柔，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小星挣得多，丈夫挣得少，对比太强烈。而小星又有一种我就是高你一头的想法，久而久之就带到脸上来了。 女强男弱，女人又不会调节，这种家庭注定不能长久的。 两口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对付了六年。左琳五岁那年，她爸在外头有了别人。小星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后悔也后悔了。都没用。最后只能同意离婚。 左琳那时候还啥都不懂呢，抱着她爸大腿不让走。她爸一手拎着一箱行李，心一横就把左琳给甩开了。左琳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嗓子都哭的茬声了。 左琳本来性格就像她妈，争强好胜的。从那天起就更严重了，凡事儿都要争个第一。 “小星也不管，唉！”王丽萍叹了口气，“我总怕这孩子憋出啥病来。要不明天咱俩带着她一起玩儿吧！” 俞佳倒是没什么异议，就是觉得左琳不会答应。 第九十二章 话不可以乱说 一九九六之十九 左琳果然不乐意出门。 王丽萍认床，第二天早上挺早的就起来了。在厨房忙活做早饭。 俞佳醒了发现她妈正在厨房擀面条呢。 “你不累啊，一大早上起来做这个。一会儿还得溜达呢……”俞佳挺惊讶的。 “要不咋整，这家里挂面就那么两根了，也就还剩点面粉能用。左琳这孩子总也吃不着点好的，能做一顿是一顿呗。” 俞佳一想也是，就站在厨房里帮她妈打下手。 过了一会儿值班的瞿红星也下班回来了。 用昨天的骨头汤煮的面，加了点小白菜叶，瞿红星和左琳一人吃了一大碗。 吃过早饭了，王丽萍和俞佳就要出发了，王丽萍热情的邀请左琳跟她们一块去玩。左琳脑袋扭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说啥不去！ 瞿红星也劝：“去玩一天不耽误学习啊！” 左琳也不听，后来急得小脸通红，都要哭出来了。 王丽萍只好放弃了。同时第一次有了“孩子太爱学习也不是啥好事儿”的想法。 出了门王丽萍假惺惺的问俞佳：“姑娘啊，你想玩点啥啊！” “我就想溜达！”俞佳实话实说。 王丽萍乐死了，带着俞佳直奔批发市场就去了，心里想着“这才是我姑娘”！ 小宇宙里，卖的都是些十几岁二十几岁的人穿的，时髦的衣服。而王丽萍给自己的定位有点类似于今天的熟龄知性风。所以她的衣服，得另买。 好在以前在批发市场上货的时候，打下了良好的群众基础。说是批发市场，其实正经有几家卖的是高端货。王丽萍都是老熟人了，往店里一扎就试起来了。 上衣半裙什么的搭配着试了好几套，最后给自己买了一条裤子，一条A字裙，和两件花衬衫。 王丽萍买衣服下手快狠准，又颇有斩获，俞佳看着也不觉得无聊。 王丽萍过够了瘾想起了回馈女儿，又想拉着俞佳往童装区去逛，被俞佳给制止了。 要说这回去小星家里有什么收获，除了发现左琳不是一般儿童之外，就是感染了小星的好品味。 昨晚上俞佳好奇的参观了小星家里的衣柜，发现小星给左琳准备的衣服一点都不像一个9岁的小女孩，什么嫩黄浅粉翠绿艳红之流的颜色，一个都找不到，通通只有白与蓝。素雅的水手服的颜色。 俞佳小心灵又一次被震撼到了。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王丽萍的好品味只能算是俗世花，小星的选择才是超凡脱俗呢。 俞佳拉着王丽萍慢慢的逛，终于找到了一家叫鼎盛的店，买了一条水手服款式的连衣裙和一件圆领的白衬衫。 母女两人从批发市场出来了又赶往图书城，俞佳终于买到了《送你一匹马》《雨季不再来》和《闹学记》。至此三毛的作品，她就收集全了。 最后又一头扎到商场里，买了两罐擦脸的面霜。王丽萍觉得自己圆满了。 俞红宇在火车站接到母女俩人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左右，想着回家还得做饭怪麻烦的，就一家三口人去许春燕家蹭饭吃。 可巧老丈母娘家今天做的是俞红宇最爱的白菜猪肉馅的大包子，俞红宇就着玉米碴子粥饱餐了一顿还往家里顺了四个，留着明早当早餐吃。 许春燕对于这种连吃带拿的行为很是鼓励。并且假装训斥姑爷道：“她出去疯了两天，你还去接她，她咋那么有功啊！”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 走了一整天又拎了好些东西的俞佳觉得自己都累散架子了。但是躺在床上读三毛还是很享受的。王丽萍来念叨了两句“少看一会儿，别把眼睛看坏了！”俞佳都很乖的应声答了。 另一边俞红宇两口子则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议题有两个，一是王丽萍提出的：“啥时候去上海，把丫丫身上的疤给做掉啊。” 以前俞佳的衣服，不是王丽萍给做的，就是自己家店里带回来的。都不用在外头试。 今天在省城买衣服的时候，虽然有个贴身的小背心，可俞佳做手术时留下的长长的刀疤还是露了个头。 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还热心的问：“这孩子这是啥手术啊？”俞佳倒是无所谓，大大方方的答了，搞得王丽萍却是一阵心疼。 “要我说啊，越早越好，俞佳再大了，想得多了，该上火了。” “当初该照的光也照了，这不是也控制住了么。孩子就是这么个体质，去做掉哪那么容易啊，多遭罪啊！”俞红宇有不同的看法。 “那不做哪行！咱俞佳现在就是个正常孩子了，不能因为带着个疤，就让人觉得咱有啥缺陷啊！以后找对象，也是个事儿啊！”王丽萍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俞红宇知道她又自责了，只能开解她说：“你说做就做，但是也得俞佳自己愿意，哪天你问问她吧！你看你，别又难受了啊！多大点事儿！” 王丽萍点点头答应了，眼泪总算是控制住了，没掉出来。 第二件事则是俞红宇提议的：“要不咱搬到省城去得了，你买东西也方便，俞佳也要上初中了，省城的学校啥的也都好！” 没想到遭到了王丽萍的强烈反对：“不去不去不去！” “咋的啦？人家想搬还搬不了呢，咱现在不是有条件么……” “有啥条件啊，咱这俩钱，也就在咱这儿算回事儿，到了省城，算啥啊！再说了，先别说你那摊咋样，我这店才刚开起来，我可舍不得收！” 还有一些以王丽萍的文化水平说不出来的东西，她就是直觉上不愿意离开这片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土地。大概就是乡情吧。 俞红宇本来也就是个想法，看她这么反对，也就没再坚持。反正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也就不用劳师动众的换个码头一切重新开始。 临睡之前王丽萍还想起来：“小葛她家丽丽做手术的事儿，我跟小星说了，小星说到时候她给她同学打电话，看看能不能关照关照。” “嗯，咱尽力了就行。”俞红宇说完了好一会儿，看王丽萍还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以为她是心里又难受了：“哎呀行啦，也不是啥大事儿，现在科技都发达了，那手术比咱俞佳那时候都好做！你别担心了哈！” 他不知道的是，王丽萍之所以说完话就愣住了，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久远的事儿。 她记得那时候俞佳刚刚出院，筒子楼里的热心肠们都来串个门，看看俞佳，陪她唠唠嗑啥的。 小葛能来王丽萍还是挺意外的，毕竟人家怀着孩子呢。 当时还有刘庆媳妇在，小葛就跟刘庆媳妇有一句没一句的拉家常。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怀孕应该吃什么这个话题上。 头天晚上没睡好，精神有些恍惚的王丽萍，听着小葛突然就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她要定了定神才听得清小葛到底在说什么，她说：“嫂子你怀孕时候是不是不爱吃水果啊！不爱吃水果可不行！我现在每天都吃俩苹果，我家孩子以后肯定不能得这个病……” 第九十三章 没有社交网络的日子 一九九六之二十 六一儿童节这天，第十小学有文艺汇演。 今年天气热得晚，六月份的风还是冷飕飕的。 俞佳在校服裙底下加了一条白色的厚版长筒袜，又让王丽萍给编了两个辫子。照照镜子，颇有些韩剧里头小恩熙的味道么！当然脸照人家是差远了。 典礼举行的地方就在里俞佳家不到二百米的工人电影院，但是学校要求先去学校集合，再统一出发。 俞佳只能舍近求远的背着一大兜子零食和王家宁一起往学校出发了。 “俞佳，我给你带好吃的了！”王家宁迫不及待的献宝，“你不是爱吃鸡爪子么，我让我妈把鸡爪子中间那块肉都挖出来，卤过的，还加辣油拌了，你肯定爱吃！” 俞佳一听口水都要出来了，心想这小子要是天天这么有心多好！ “那一会儿咱俩可得坐一起啊！”王家宁看着俞佳雀跃的脸适时的加了一句条件。俞佳果然二话没说答应了。 小豆丁们手拉手的以班级为单位从学校出发了。 当然文娱骨干们早就先到礼堂里准备去了。 俞佳一看孙媛媛的书包就知道这孩子肯定没带零食。其实房老师的工资不少，孙媛媛也分到了一笔赡养费，但是到底是从小寄人篱下的孩子，节省惯了。房老师给的零花钱也不花，都攒着呢。房老师工作也不算清闲，关键是也早过了能伺候孩子的年纪。今天幼儿园都放假，房老师好容易能睡个懒觉。孙媛媛压根都没叫醒她奶，轻手轻脚的就出来了，连早饭都没吃。 俞佳拉着孙媛媛的手说：“我妈又给我带煮鸡蛋了！我一点都不爱吃煮鸡蛋，非让我吃煮鸡蛋！”越说越气愤，然后装作偶然发现一样：“哎呀对了，你帮我吃了吧，要不然剩下了回家我妈又说我！” 孙媛媛也是头脑挺简单的一个孩子：“没问题啊！我能吃煮鸡蛋！”…………………… 夏小迪作为大队宣传委员里所应当的担任主持工作，搭档是文艺骨干韩童。 韩童从小学美声，会唱我的太阳，意大利原文版的。 但是平翘舌一律分不清。 俞佳特别调皮的一边往嘴里塞鸡爪子肉，一边跟左边的孙媛媛和右边的王家宁一起取笑韩童同学：“今天是个欢乐的日纸！日纸！哈哈”“我和我的煮国！煮国啊！哈哈哈！”………… 那时候好丽友派还是个稀罕物，大部分人还都不知道派是什么意思。 俞佳大方的给王家宁和孙媛媛一人分了俩，自己则是拿出王丽萍给拌的红油猪耳朵接着吃。 说到吃零食这方面，俞佳的口味也挺怪的。街上卖的那些小食品啥的，她一律都不爱，净喜欢吃些卤鸡爪啊，拌猪耳朵啊，熏豆腐干啊，茶叶蛋啊之类的中年男子下酒小菜…… 台上演得热火朝天，台下吃得更是欢乐。其实也是摊上夏老师人好，知道小孩就这么一天过节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隔壁三班老师为了面子上好看，硬是让小豆丁们都坐的溜直，等演完节目了统一吃零食。 挨着俞佳他们这排坐的三班男生，闻着好丽友派的甜香和红油猪耳朵的肉香，口水都要流成瀑布了，心里都在骂他们班班主任：大四眼真坏，明天头发就都掉光。 三班老师是个戴大眼镜地中海发型的年轻男子。真的是年纪轻轻的，才刚过三十，就秃的不像样子。要是知道他们班小豆丁怎么诅咒他的，一准儿得气吐血。 ……………… 第三个节目有杨雪的参与。一群舞蹈队的小姑娘们穿着喜气的烟粉色民族服装，一人拿俩扇子，随着二胡的伴奏声在台上摆造型，一会儿大伙一起排成个圆形，一会俩俩一组合成个扇形。 杨雪最好认了，一群苗条挺拔的小姑娘里，一眼就能认出那个小黑胖。愣是比其他人都大上一圈。排舞的周老师实在没法把她跟别人搭在一起，只好让她领舞。 最后一个造型是杨雪跪在中间，其他小孩子们把扇子一个一个的往她身上盖，可能要表达的是祖国的花朵吧，杨雪就是那个花心。但是俞佳觉得周老师就是单纯的想把杨雪给盖上…… 中途俞佳和孙媛媛去结伴上了个厕所，回来就是俞佳最期待的节目了。 大合唱长江之歌。 歌没啥特别的，领唱就太值得一看了，是他们班顾宽。 陈肖潇听音乐丛老师讲过顾宽的音乐天赋后，就亲手把他招到了校合唱团里。要是别人的话，顾大少爷一定坚持不参加，可是心上人陈肖潇亲自出马，还是颇有几分薄面的。 但是谁能想到，文艺汇演上，他还要作为领唱出席呢。这个时候再打退堂鼓已经太晚了。顾大少爷只能豁出脸面丢人现眼了。 顾宽穿了一身白，系了个红领巾，按理说白配红应该挺帅气的，偏偏不知道哪个老师统一给安排的服装，可能为了男女都能穿，下半身都是紧身的体操裤…… 再加上离老远都能看见的画得通红的小红脸蛋，和梳的油光锃亮的小分头，俞佳觉得隔着五六米都能感觉到顾大少爷窘迫的气场，于是心情无比的嗨。 顾宽真应该感谢这个年代还没有社交网络，不然绝对能一战成名。 好在歌声还是真正悦耳的，到后来分二声部的时候，俞佳听得甚至有些感动了起来。 毕竟咱虽然唱的不好，还是会欣赏的么。 顾大少爷谢了幕下台之后赶忙去换衣服，离老远就看见俞佳看着他乐得见牙不见眼的，气得啊，走过去就对着俞佳脑袋拍了一把。 其实一点没使劲儿，但俞佳还是很配合的，动作夸张的倒了一下，继而又再笑做一团。 最后一个节目便是陈肖潇领着柳婷婷和金燕，一大两小三位芭蕾美女表演的压轴节目，芭蕾舞天鹅湖。 还是天鹅之死那一段。 很会欣赏的俞佳又跟着熏陶了一把，也挺后悔当初没学学跳舞啥的。 其他小豆丁却显然不太喜欢这个节目，都等着节目赶紧结束了好放电影呢！ 学校给小豆丁们放的是《勇敢者的游戏》。是个美国拍的科幻题材的挺轻松的一部剧。俞佳上一世里没看过，所以还看得挺认真的。 美中不足的是，这片子是配音的，要是原声的就更好了，俞佳想。 但是显然这个题材对于有些小豆丁可能有点难以接受，大鳄鱼从水中冒出来的时候，俞佳明显感觉到孙媛媛是真的吓了一跳。后来干脆捂着耳朵，不看了。 ……………… 由于是六一儿童节，俞红宇下午要带着俞佳去公园拍照留念，就算计着时间早早等在电影院门口。 俞佳上了面包车发现他爸正直勾勾的往外瞅，看了一会儿回头问她：“跟夏小迪说话那个女的，是谁啊？” 俞佳透过车窗一看：“那时我们大队辅导员陈老师。怎么啦？” “没事儿！” 俞佳心里合计着，果然不管是十多岁还是三十多岁，都稀罕年轻漂亮的姑娘啊！ 而俞红宇则在仔细回忆着：我是在哪见过这人呢？ 第九十四章 骗子偶尔也说实话 一九九六之二十一 在做自我总结的时候，上一世的俞佳用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马虎。 这个字少了个点，马虎了。 这道题小数点点错了，马虎了。 今天作业少写了一页，马虎了。 …… 当时王丽萍可是一听这俩字儿，脑仁儿都疼。 俞佳也没想到，这一世里，还能用上这俩字。 “你说啥？才考了个第二！咋能呢！是不是老师判错了！”王丽萍一脸的惊讶。 “老师没判错，是我马虎了……”俞佳一脸羞愧。 这次期末考试，她以一分之差，败给相黎明，得了个全班第二。 其实全年级排名她也是第二，夏老师班里男有相黎明，女有俞佳，这俩孩子坐镇，每年考试都是稳稳的总成绩年级第一。 过了三四天王丽萍都一直都是个不敢置信的状态，谁一问起来就换上一副日子没法过了的脸：“我家俞佳，才考了个第二！我真是，脸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给隔壁音像店的老板娘气得啊：我儿子考了个第八我都乐得不像样了，你家考个第二你摆那个死样子是要气死谁啊！ 不过俞佳也有开心的事儿，那就是她的好徒弟刘蕾考了个倒数第五！ 要知道一直以来刘蕾不只是他们班的倒第一，还是他们年纪的倒第一，稳稳的，谁都争不过。 这次虽然也只是倒第五，但是分数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甚至！数学考了六十一分，及格了！ 小徐老师心里的鞭炮足足放了个一千响，总成绩年级倒第一的帽子终于摘掉了！ 刘庆两口子为了谁去给刘蕾开家长会还打了一架，最后王春枝胜出。 小徐老师在家长会上特意表扬了王春枝：“感谢刘蕾家长的积极配合，刘蕾的成绩以后还会有更大的进步，我也会一起努力的！” 小徐老师刚师范毕业，对于人生还有太多的期待，说起话来也就充满了正能量，给王春枝说的都是眼眶一热，心里也觉得一定还会进步的。 刘蕾考了个倒数第五，被她甩在身后的四个孩子，可算是压力山大。 倒数第三的贾丁他爸是个火爆脾气，出了教室不管不顾的就给了贾丁一个大嘴巴，嘴里还不干净的：“你个小兔崽子！你都考不过大傻子！你还活着干什么玩意，打死你得了！” 这些话被走在前头的王春枝听了个一字不落，把手里的包一扔，回手照着贾丁他爸脸上狠狠的就是一下子，当时就是三条血印子：“你MLGB的你说谁傻呢，你才傻呢你全家都是大傻子！”说完了还要上手，贾丁他爸让挠的狠了，气得眼睛里红血丝都出来了，抬脚就要踢，被一旁的家长给拦住了。 大伙也都觉得你挺大个老爷们当着人家面说人家孩子，实在太不讲究了，就有点拉偏架。 所以被隔开了之后王春枝倒是没啥事儿，贾丁他爸脸上可就有点纵横交错…… 刘蕾做梦都想不到这辈子还能有她妈替她出头的一天，心里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好好学习那可就谁都对不起了！ 晚上王春枝跟刘庆说了这事儿，刘庆也气得不行：“MLGB的哪天让我看见那小子我非给他腿打折！”又和媳妇畅想了一下未来：“你说咱刘蕾要是一直好好学的话，说不定以后咱俩还得指望她呢！” “可不是么，我就后悔啊，当时为啥非给孩子定了那么个病……唉……” “行啦别说啦，还不是我妈要不行了，非要看孙子么，要不也不至于啊……” “以后孩子别恨咱俩就行……” 刘庆想让刘蕾暑假还跟着俞佳好好学，俞佳也挺想再接再厉再攀高峰的，但是俞红宇安排了一家三口出去玩几天，所以只能暂时先拒绝了刘庆的提议，并承诺说：“等我回来了，刘蕾再过来跟我一起写作业！” 避暑胜地北戴河，乌泱乌泱的都是人。 俞佳由于不会游泳，只能套着个救生圈原地漂浮。 时间长了脸被太阳光线，和水面反射的紫外线反复荼毒，导致和身上都不一个色。 俞佳为了看起来均匀点只能拿了块毛巾盖住脸，躺在沙滩上晒身子。并恨恨的想，怎么就忘了没有防晒霜这事儿了，我这要是晒出斑来了以后可糟心死了！ 王丽萍还不忘带着俞佳去走访了在秦皇岛上大学的杨向西。 杨向西高考失利复读了一年，今年才刚刚读完大学一年级。但是人家飞速的就交到了个女朋友，并且暑假也不回家了，带着女朋友留在当地玩。 女朋友长得也不是不好看，实在是比例太奇怪。头太大，身上又太瘦，带个大眼镜，不像是一般人。 果然爱好也不一般，杨向西给介绍了，这姑娘就乐意给别人看相，还是看骨相。 王丽萍虽然不是封建迷信爱好者，但是觉得挺新鲜的，就说啥都要让姑娘给俞佳看看。 姑娘推辞不过，答应了。 伸出手来摸俞佳的头。 俞佳其实挺排斥的，但是陌生人面前总，要给王丽萍留面子的。只能硬着头皮让人摸。 那姑娘的手指头特别细，大热天里头，皮肤也是凉凉的。 手法很温柔的摸了一会儿，姑娘开了口：“这孩子不一般啊！”俞佳心里就是一笑，这不是道边摆摊骗钱的算命先生的典型开场白么。 可接下来的那句话一出口，俞佳笑不出来了。 不但笑不出来了，还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姑娘说：“这孩子活了两辈子呢！” 俞佳当天晚上一宿没睡着。 后来过了好一段，她还时不时的背后发凉，怕杨向西突然跳出来跟家里人说，说俞佳是个妖怪…… 后来终于听到了杨向西和这姑娘分手的消息，俞佳才算出了一口气。 据说分手的理由是，这姑娘是个骗子，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骗了杨向西不少钱之后，就把杨向西给甩了…… 俞佳哭笑不得，这绝对是老天爷派下来玩我的…… 北戴河之行总算是有件好事儿，因为俞佳不会游泳，一直嚷着玩的不够尽兴。 王丽萍总算是放弃了一辈子不让俞佳做运动的政策，御准俞佳回家之后可以去学游泳。 第九十五章 瞪谁谁怀孕 一九九六之二十二 要说俞佳马虎了，也挺冤枉的。 除了作文都要象征性的被扣一分之外，语文考试的第二题，节约的反义词，浪费，俞佳写的快了一点，三点水其中一点下笔比较轻，看起来像两点。 就这么点小毛病，被扣了一分。相黎明得了九十九分，俞佳就只有九十八分。 要说都是相由心生呢，俞佳倒霉，摊上三班的大秃头判的卷子。大秃头练就的火眼金睛，把卷子拿回家了一个字一个字的挑毛病。你说他要是把那个功夫拿出来睡觉，说不定还不能那么早就秃了…… 王丽萍一开始是把俞佳没考好这个事儿完全赖在了刘蕾身上。 “还给人辅导呢，这回你自己都倒了！还辅导！你看看，自从你上了二年级，啥时候下过第一名！以后别再管那孩子了，她来了就让她自己写作业！你就管好你自己得了！” 俞佳对于她妈惯有的胡搅蛮缠采取无所谓的听之任之的态度。 反正三年级开始考写作文，语文没得一百分的时候，王丽萍也是这么胡搅蛮缠的觉得俞佳不好好学习了，直到四年级王丽萍才接受了写作文都要被象征性的扣一分，这个事实。 这回也是，反正她又没明令规定刘蕾不许来，来了之后想干啥还不都是俞佳说了算！王丽萍就算不去看店，也没那个耐心在俞佳房里盯着。 从北戴河回来俞佳就很遵守约定的给刘蕾家打电话，刘庆接的。 俞佳特被有礼貌的，一板一眼的用标准的普通话对刘庆说：“刘叔叔，我回家了，明天早上让刘蕾来找我写暑假作业吧！” 刘庆一听乐的不行：“唉，好嘞，我告诉她哈。唉对了，你爱吃牛肉干不？我特意从内蒙带回来的，可好吃了，明天让刘蕾给你带过去啊！” 末了也不知道是被俞佳的彬彬有礼感染了还是怎么着，糙汉子刘庆竟然还说了句：“谢谢你啊俞佳！” 一边王春枝听了都怀疑他家老爷们是不是吃错药了。 俞佳挺高兴，听刘庆的语气，人家没把她当小豆丁看，而是很尊重的把她当成了个小老师。被人尊重的感觉总是不错。 而且俞佳觉得，刘庆不像是重男轻女的人。见过两次面，每次刘庆对俞佳的态度都是挺欣赏挺稀罕的。重男轻女的人做不出来这种样子。就好象她老叔俞红兵。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和俞航堵在门口玩儿，俞红兵要出门，看了他俩一眼，想都没想就把俞佳给踢开了。说踢有点严重，就是用脚把俞佳像推小狗一样推到了一边。 俞红兵也不是坏，他下意识里觉得男孩就是比女孩金贵。而且说良心话，俞红宇要不是因为自己生了个姑娘，绝对比俞红兵更严重。他们家哥仨，就俞红亮这方面做得挺好，始终一碗水端平，有时候还能偏向俞佳一点。 俞佳挺委屈的，虽然谁都没跟谁说，但是一直记得。而且她觉得她肯定会记一辈子。 刘蕾第二天一早就乐颠颠的来了。 王丽萍现在店里挺稳定的，她一般都是十点多从家里走，晚上七点左右回家。偶尔遇上生意太好或是盘货可能就再晚点。 刘蕾看见王丽萍，亲亲热热的叫了声：“王姨！”换完了拖鞋还加了一句：“王姨你穿这个绿色真好看！像那个唱歌的！” 像哪个唱歌的咱是不知道，王丽萍心里可是挺舒坦。再一看她发现刘蕾这孩子彻底不一样了。 先不说以前进了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战战兢兢样彻底没了，就说那双眼睛，总算也敢正常看人了。哪像以前那样低着头，眼皮都不敢抬。 身板站的也直了，说话嘎嘣脆。虽然还是有点走道外八字的大大咧咧的样，现在也是个开朗活泼的正常小姑娘。 王丽萍也就没那么烦她了。 刘蕾手上拿了那么大一包牛肉干，献宝似的递给王丽萍：“王姨，我爸从内蒙带回来的，可好吃了！你们尝尝！吃没了还有啊！” 王丽萍就彻底被收买了：“好孩子！谢谢你爸啊！快去进屋找俞佳去吧！好好写作业啊！” …… 俞佳的教育方针，路子比较野。她也不给刘蕾补习以前落下的东西，直接开始教五年级的新课程。 她觉得刘蕾这孩子，又不是真傻，被人叫了那么多年傻子，心理得有多大的阴影啊！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得让这孩子建立自信。 再没有什么比“别人还都没听过，你已经学完了”更能给一个孩子自信了。 而且小学期间学的东西，无非就是加减乘除比大小，先后顺序颠倒一下没什么大问题。 既然小数点这个概念，刘蕾比较难接受，那么就还来死记硬背这一套。 而且俞佳实行铁腕政策，绝对不许刘蕾有疑议。我说什么，你就听！不听？不听我瞪你！ “你做这种小数乘法的时候，先把小数点去掉，把乘法给我做出来！” “那小数点……” 俞佳一瞪：“听我说完！做完了之后你就去数小数点后边有多少位数……” “啊？” 俞佳又一瞪：“啊什么啊！别插嘴！后边，知道啥叫后边么，左边就是前边，右边就是后边！知道啦？” 刘蕾心想你不是不让我说话么，我是答还是不答啊！看俞佳不吱声了，弱弱的说了个：“啊……” “好，你看这是几位？” “啊？” “就是几个数！” “四个！” “那你就把算出来的数，从后往前数四位，然后把小数点点在他前边！” “啊？” “就是左脚底下！” “哦……” 这一套讲下来，俞佳眼眶瞪的生疼。心想幸亏我不是男孩，要不然这么瞪下去，说不定真的“瞪谁谁怀孕”…… 还给总结出了个一二三四。 一，不看小数点，做多位数乘法。（以前讲过的！） 二，数一下相乘的两个数，小数点之后一共几位。 三，把乘得出的数，从后往前数出相应的数位。 四，把小数点点在前边。 这样多位数乘法也复习了，做乘法进位的时候又联系了十以内的加法，可以算得上是融会贯通，过去与未来相结合…… 铁腕的另一个表现，就是题量大。 俞佳找了一本以题量大而闻名的练习册，给了刘蕾一个挺厚的练习本。 “你就在这上算。看见了么，这五十道题，今天都得算完。慢点没事儿，写大点省得看不清！做完十个过来让我检查一次！” 王丽萍端着一盘子西瓜进来看到的就是刘蕾咬着笔杆苦苦思索的表情，连她进来了都没抬头。 而俞佳在一边看六年级的语文书呢。 王丽萍挺满意，关上门走了。 检查的时候，刘蕾不解：“为啥你能用计算器啊！” 俞佳又是一瞪，刘蕾便乖乖的不说话了…… 俞佳心想，我可是重生回来享福来了，谁要废那个脑子算乘法呀！ 第九十六章 你好！小小少年 一九九六之二十三 体育老师纪恒春，用那个年代的话说，是个特别“死性”的人。 翻译成现在的话，就是**座加强迫症。很恐怖有没有！人间杀器…… 这人闲不住，逢寒暑假都会在少年宫的游泳班当兼职教练，带下午两点的这个班。 今天中午一到办公室，纪恒春就跟人吵了一架。 “我这班都开班第六天了，进度都走了三分之一了，你又给我塞个人进来，让我怎么教啊！怎么教！” 少年宫的人心想，我管你怎么教呢，有钱我还能不赚啊！一边对着纪恒春陪笑脸安抚着。 纪恒春不乐意，脸一拉往办公室的椅子上一坐：“不行！你给我调走！调走！” “往哪调啊，别的班都超额了，就纪老师你这班目前人最少，再说时间上人家家长也满意……” “我不满意！不满意！” “那你给我说说，你为啥不满意！”少年宫的负责人也有点不乐意了，语气就有点不好。 纪恒春心想，不满意的地方多了去了。 我现在班里十个人，十，多好听一个数！多整装！ 再说了十条泳道十个人，可以整除的耶！想想就开心！ 你给我加一个人，十一，听着就别扭！十条泳道，十一个人，你让我往哪塞啊！往哪塞！ 而且最糟心的，进度掐不齐了好么！好么！ 可是所有这些，纪恒春都没法往出说。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他怕别人笑话他唧唧歪歪的像娘们…… 于是气鼓鼓的走了。 ……………… “你身体放松，放松！” “腿伸直，屁股别翘起来！” “头低下去……哎你站起来干什么！” “你放松！放松！唉你别抓着我，你这么使劲儿不对！”纪恒春一声比一声高，终于耗尽了耐性。再一看这孩子黑乎乎的还大小眼，彻底绝望了。又丑又笨，没治了！纪恒春心里想。 在海边晒成了小黑碳，头天晚上牛肉干吃多了齁得长了个针眼的“又丑又笨”的俞佳，被纪老师放弃了治疗，自己一个人扶着泳池壁练漂浮…… 俞佳委屈的都快哭了。 既然都重生一次了，老天爷为啥不给我换一套好点的运动神经啊！ 俞佳看着别的小豆丁在泳池那一头，听到纪老师一声哨响就扑通扑通的往水里跳，别管姿势好不好看都游的嗖嗖的。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看着使劲扒着泳池壁的两手都泡皱了，俞佳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来了！ ………… “怎么样啊，学游泳学的？”俞红宇看着俞佳从少年宫回来就一个劲儿洗头发，就是一皱眉。 “肯定不好呗。俞佳可笨了。”王丽萍丝毫不放弃能拿俞佳开玩笑的机会。“你没看她小时候么，人家跑她也跟着跑，人家一拐弯，她啪叽就摔了！” “还有啊，前两天丽晴跟我讲的，看见俞佳她们上体育课来着，练那个什么，前滚翻。人家都顺顺当当过去了，到她那，费劲吧啦的，一翻，你猜咋的？翻到垫子外头去啦！” 王丽萍哈哈哈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俞红宇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呵呵呵跟着笑。 俞佳怒目圆睁，心想就看你俩这样，我也得把游泳学会咯！ ………… 第二天起来俞佳就让王丽萍给她紧紧的编了两个辫子，自己拿小黑卡子盘成了两个小发髻。干净利落！编发明志！ 俞佳也学精了，带了两盒软中华，递给纪恒春。 纪恒春更不高兴了，这是干啥呢，真是丑人多作怪。把头一扭：“我不抽烟。” 俞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臊了个大红脸，上课的时候就跟是畏首畏脚胆战心惊的了。 “会漂了么，漂一个我看看！”纪恒春插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水池里头使劲儿扒着墙壁的小黑碳。 俞佳心理建设了大半天，手就是不敢放开，总是想着下一秒，下一秒我就有勇气了。没想到下一秒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浓浓的嫌弃劲儿。 纪恒春前脚一走，后脚俞佳眼泪就掉下来了。要是有导演在拍的话肯定会高度赞扬俞佳这哭戏太到位了！时机真好！一条过！ 可惜这不是拍戏呀，是现实。俞佳看着自己眼泪滴到泳池里，瞬间就不见了。连个涟漪都打不起来，就觉得自己哭的挺没劲的。但是的确很委屈呀！ 俞佳哭了一会，心想老子重生回来不是为了遭罪的！家里那两个为老不尊的要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吧！ 她慢慢的往梯子边上蹭，想回家了。 西照的太阳透过窗子打到水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俞佳先是感觉到眼前黑了一片，抬头看到一个小小少年，蹲在泳池旁边，冲着她说：“我教你！” 背光的少年满脸都是小白牙，笑得特别灿烂。 “他是我爸。”小少年指了指泳池边上的严肃男子，“我也会教，我教你！” ………… 小纪的教学方法比老纪要轻松灵活得多。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小游泳圈，让俞佳扶着一边，自己拽着另一边，好歹是把俞佳带到了泳池稍微中间的地方。 “没事儿，我学的时候一开始也可害怕了，你放心，我不笑话你！” 他说“我不笑话你！”！！ 老天知道俞佳等的就是这一句。好像有了底气窜到四肢百骸。俞佳瞬间就放松了。 小纪又让俞佳虚扶着他的手：“你全身放松，别害怕，也别睁眼，你就放松，就浮起来了！等你没有气儿了，你按一下我的手，你就站起来了！” 小纪好像正在变声期，嗓子有些哑。让俞佳想起了上一世吃过的石榴味的冰沙。有一点点的酸酸甜甜，沙沙的无比舒服。 俞佳听了他的话，最大限度的放松自己，试了两次之后，果然能漂起来了！ 而且一次比一次时间更长。 小纪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这下你明天能应付我爸了！现在我带你玩会儿！” 小纪又让她扶着游泳圈，自己拽着另一边，带着俞佳慢悠悠的贴着泳池壁绕了一圈。 俞佳看着他面对着自己，轻轻松松的倒退着划着水，好生羡慕。不过运动神经这个东西，天生的也羡慕不来。 此刻的俞佳，心里只有一句台词，就是台湾偶像剧里最常用的那句话：“我好开心啊！” 第九十七章 乱马二分之一 一九九六之二十四 俞佳要到三天之后才发现，小纪，其实是个姑娘。 俞佳头一天被老纪逼着练习斜下四十五度角蹬水，严格控制四十五度，不是四十五度的重来一次。今天早上一起来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俞佳换完了泳衣在泳池边一边捏大腿一边等着上课，就见小纪从更衣室里出来了。 穿了一件深蓝色竞技型连身泳装…… 俞佳当时五雷轰顶！ 第一反应是，要不要找一壶热水从她头上淋下去？ 第二反应是，转过头满场找，老纪不会变成熊猫了吧…… 小纪看俞佳特卡通的把嘴张成一个O型，笑了一会儿，又有点不好意思：“我奶说我要再光着膀子就不让我出来玩儿了……”说完揪了一下泳衣的肩带，“穿泳衣真难受……” …… 对于俞佳这种手脚极度不协调的人，被老纪和小纪两个人同时辅导，其实是“事倍功半”。 课程都快到尾声了，俞佳也只能扶着游泳圈游个五六米。 王丽萍天天等着看笑话，这天终于憋不住了：“你到底学会了没啊？要是学不会就别去了，再累个好歹的。” “扶着游泳圈能游五米啦！”俞佳把“扶着游泳圈”五个字儿说的声音特别的小。听在王丽萍耳朵里，就剩下“能游五米了！” 王丽萍根本不信，心想我哪天就给你搞个突然袭击去，想骗我可没门！ 还特意跟俞红宇学了怎么用照相机，这坏心眼儿的妈，想把闺女的丢脸样给拍下来，留着以后逗她玩儿！ ………… 少年宫的游泳馆，其实是不让家长进的。主要是怕有那心存歹意的人冒充家长进来了，丢了孩子，责任可谁都负不起。 但是王丽萍连说带比划的：“哎呀我这着急出门，我得给孩子送钥匙啊！”不管不顾的就进去了。 也是赶巧当天值班的是个小青年，一门心思光顾着看王丽萍身后的王丽晴了。 人都走没了小青年还在那使劲儿闻王丽晴走过留下的一阵香风呢。 要说是母子连心，王丽萍在水池里自用活动的那么多小豆丁中，一下就找到了自己的俞佳，正在努力的“游”。 俞佳一直都是纪恒春心里的那颗“老鼠屎”，到现在也没学会换气。 王丽萍看着自己家姑娘一心一意的，把头埋进水里，手脚同时扑拉扑拉，没气了就一抬头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再埋头扑拉扑拉…… 其实这画面让谁来看都挺好笑的，俞佳手脚不协调，使劲儿扑拉扑拉的时候特别像是只大蛤蟆。 可是把俞佳从小看到大的王丽萍心里，这就是一个奇迹！ 王丽萍忙不迭的把相机拿出来，抓拍了俞佳探头呼吸的一个画面，有点虚了，绝对算不上佳作。照片洗出来之后王丽萍还是让俞红宇在背面提了字，珍重的收藏到相册里。 背后写了四个字：出水芙蓉。 晚上王丽萍给俞佳送睡前牛奶的时候，看见俞佳把自己歪歪扭扭的拧成一个特别奇怪的形状，脱口而出：“你干啥呢？” 怕长出肌肉块儿来，正在拉伸大腿的俞佳也脱口而出：“瑜伽。” 说完俩人都是一愣。 然后俞佳冷汗就冒出来了：这年头还没人知道瑜伽是啥呢！我难道要露馅了么！ 王丽萍倒是没追问，转身就走了，心里合计：这孩子怎么自言自语的叫自己名儿呢，不是学游泳学魔怔了吧！ …… 游泳班结业那天，少年宫还像模像样的给每个人都发了个证书，上头写着：证明×××同学在一九九六年的八月二十号学会了游泳。 纪老师压根不想把这证书给俞佳好么！在纪老师的心中俞佳根本就没学会！ 但是扣着个证书像什么样子！ 给别的小豆丁发证书的时候，纪恒春还会表示一句：“再接再厉啊！”“要勤练习啊！”“以后注意手臂的角度啊！”之类的，到俞佳这儿不但一句话没有，连眼睛都不看她，直接把证书往她手里一塞了事。转头心里默念：我没有这个学生没有这个学生！我们班一共十个人十个人！ 俞佳翻开一看，上头都没写她名！顿时挺挫败的，重生回来还没人对她这样过呢。其他人针对她，好歹还有个由头，纪恒春针对她，就是单纯的针对她啊！一点招都没有…… …… 为了报答小纪教她这么多天，俞佳热情的邀请小纪一起吃冰激凌。 小纪要了三个球，两个奶油的一个巧克力的，然后搅和在一起吃，看起来有点像……屎…… 俞佳一下没了胃口，看着她嗖嗖的吃完了，吃成个大花脸，拿餐巾纸替她擦，小纪躲了一下，脸红了。再抬头就有些不自然，于是没话找话说：“我爸就那样，跟谁都没好脸！” 又嫌解释的不够似的：“放暑假了他心情就不好，前两天因为郝叔叔和我奶吵架了，这两天又因为我奶和郝叔叔吵架！郝叔叔都不过来吃饭了！所以我爸才像吃了枪药了似的！” 俞佳顿时崩溃了，她还以为没什么比“小纪是女孩”这件事儿更让她崩溃了呢！现在她知道她错了！俞佳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心想我这是不小心知道了些什么！ 过会儿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小心翼翼的问：“你妈呢？” 小纪也不在乎：“早跟人跑了，我奶说在国外呢！” 得！这下坐实了！ 可惜游泳班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俞佳也没机会再见到小纪。俞佳也就没缘再知道，老纪和郝叔叔接下来怎么样了……可差点没把她憋死…… ……………… 王丽萍发现最近李海枫往店里来的有点频，都不太好意思宰他了。 王丽萍以前的店是只买女装的，小宇宙因为打通了两个店面，面积够大，在俞佳的提议下也兼卖男装。 一开始也只有一两款休闲裤和迷彩裤，后来发现销路还挺好，又进了几款休闲款的衬衫和夹克。 一开始王丽萍就一样挑一件分别给王旭和李海枫送过去了。 王旭很喜欢，当下就把迷彩裤子换上了。还非要给钱，最后让韩菱给拦住了：“你二姑给你点衣服你还要给钱，不嫌外道啊！” 过了几天周末的时候，又带了三个同学来买。王丽萍看那几个孩子条件应该都和王旭差不多，嘴上说着都给进货价，其实就是意思意思打了个九折…… 而李海枫则不同，小小年纪的不知道跟谁学的就乐意穿小白衬衫小西裤，喷的满头的摩斯，打远一看就四个字，油头粉面。 人家看了王丽萍送来的衣服还一撇嘴，明摆着就是“大爷我没看上”。李兴民挺客气的给王丽萍拿了一瓶不知道是谁上贡的葡萄酒，王丽萍收了。 转头想着，还怪我烦这孩子么！跟王旭差老远了！ 可谁知道这两天怎么就总往店里跑呢。要知道高中可是已经开学了呀！ 王丽萍一是不好说啥，二也是不希的管他，他来就由他在这呆着，反正走时候肯定得买点啥东西走。 小肩章啊，皮带啊，帆布钱包啊之类的…… 王丽萍都加价百分之二十再卖给他，反正怎么看他都是有钱烧的。 弄得小邢直嘀咕，这到底是不是亲戚啊！ 第九十八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九九六之二十五 再开学，俞佳他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孩子了。 教室搬到了六楼后，小豆丁们在学校里活动的时候，都生出了一种可以横行霸道的自豪感…… 夏小迪挺高兴的。夏轸南在暑假期间带着她们娘俩去了一趟附近城市有名的水洞，风景挺好的，一路上三口人也挺开心的。夏小迪就觉得，她妈绝对是小题大做了，爸爸还是那个好爸爸么！假期过得开心，开学之后的笑容也特别甜。 孙媛媛也挺高兴的。房老师带着孙媛媛去爬山来着，也算是了了孙英显的遗愿。虽然一路上孙媛媛照顾房老师的时间比游玩的时间要多得多。而且小美女变开朗了一些，胆子也大了，她偷偷的想，如果开学了再见到乔立，那她一定要去跟他讲讲这一路的行程，和看到的美丽风景。就讲一讲，也许可以一起回家，只要不拉手就行了，爸爸不会生气的…… 俞佳更是高兴。去了趟北戴河，回来又学了游泳。还没耽误给刘蕾辅导功课，假期过得比平时上课还充实呢。尤其是认识了小纪，还似乎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八卦…… 王家宁不高兴了，本来像个粉嫩糯米团一样的俞佳，怎么两个月不见变成洒着豆面的驴打滚了…… 顾宽更不高兴，早上一来吓了一跳，这黑不溜秋的是什么玩意！ 然后俞佳就感觉到了来自右侧的，强烈的嫌弃。 “胳膊拿走！黑不溜秋的！” “别碰我的书！黑不溜秋的！” “还好意思举手发言呢！黑不溜秋的！” ………… 等到下午自习课的时候，俞佳收到夏小迪的纸条，冲着前头笑了一下，顾大少又说：“哎呀你可别笑，吓死人了，黑不溜秋的！” 俞佳不乐意了！心想这小男生怎么这么肤浅！ 一边轻声细语的说：“那你就让老师给咱俩调开呗！” 一边不惯毛病的把书啪啪的扔了满桌子，胳膊肘拐老远，冲着顾宽咧大嘴一笑，开始不管不顾的写作业！ 顾宽没电了，直到放学都没敢再说一句话…… ……………… 开学第三天，孙媛媛彻底高兴不起来了。 放假期间想象了无数次和乔立重逢的画面，下定了决心不再隔着马路俩俩相忘，一定要过马路去跟他说话…… 这些都没有得以实施，乔立根本就没露面！ 下了体育课后孙媛媛哭丧着脸找到俞佳：“佳佳，放学之后你陪我去趟五中行么？我想……我想去看看……” 我想去看看乔立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事了！怎么不来送我回家了！这些话孙媛媛憋了个大红脸，还是没说出口。 俞佳当然知道她想看什么。 可是刚刚体育课上，又是跑圈，又是跳鞍马。俞佳自从假期“学会”了游泳，就开始想尝试其他的活动。别人跑两圈，她好歹是慢悠悠的跑了一圈。跳鞍马还是挺积极的，就是不但没跳过去，还把大腿磕着了，立马就泛青了。晚上回家王丽萍看见了又得大惊小怪的。 而且出了不少汗，和着操场上的土，身上的味道还挺恼人的。俞佳实在是很想放学马上回家冲个澡，但又一看孙媛媛火急火燎的样子怪可怜的，俞佳就答应了陪她去“看看”。 五中不算近，走走也得二十分钟，放了学俞佳就拉着孙媛媛急忙往外走。好在今天晚上俞红宇和王丽萍都不回家吃饭，也就少了很多不必要的解释。 在校门口还看见已经念初一的贺铭骑着崭新的山地车过来接杨雪放学。杨雪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脸明媚，冲着俞佳和孙媛媛摆了摆手，就亲热的搂住贺铭的腰，俩人一溜烟似的走了。 孙媛媛见了一阵羡慕，然后心里又是一阵酸，也不知道乔立到底咋样了…… 俩人几乎是一溜小跑的赶到了五中，都出了满头的汗，俞佳辫子都有点散了，乱发沾了一脸。 好佳在运气还不错，还真碰见乔立推着自行车往门外走呢。 放学时间已经过了，乔立当天要做值日，所以才晚了一会儿。 看到孙媛媛，乔立顿时两眼发出玫瑰色的光，仿入无人之境一般，径直走了过来：“你怎么来啦？” 孙媛媛跑得脑子有点缺氧，加上也的确不好意思说心里话，就僵在那也不吱声。 俞佳急得啊，一边喘粗气一边说：“这两天你都不过来接她，她担心了呗！以为你出事儿了！” 乔立这才反应过来，一脸心疼的对着孙媛媛说：“你看你跑的！” 又冲着俞佳解释道：“我开始补课了，放学就得过去。在阀门厂那边呢，挺远的。我也不敢给她打电话……” 孙媛媛看着乔立没事儿，不来找她的原因又是正当理由，再加上看到乔立一脸焦急的样儿，心里就又开始甜蜜起来。 俩人又开始俩俩相望不说话了…… 俞佳心想你俩倒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以后咋整啊！她可不想再陪着孙媛媛放了学往五中跑了，还得过两次马路呢，怪危险的！ “你可以往我家打电话！有事儿我告诉她！”俞佳决定好人做到底。 乔立一听，乐了，开始翻书包找笔和纸。 这时候乔立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乔立，你怎么还没走！补课班迟到了怎么办！” 俞佳一抬头，心里就是一声骂：妈的，姐现在可没有精力对付这个母夜叉…… 对面走过来的，正是乔立那个当化学老师的妈妈。 乔立当时就有点呆住了，动作也迟缓了下来。 那女人走近了，也认出了俞佳，顿时露出了一个“小不正经的又来**我儿子！”的表情来…… 俞佳脑子转的飞快，想着怎么撒这个谎才能圆，眼角突然扫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俞佳当机立断拉着孙媛媛就往左边跑过去：“哥！你咋才出来啊！快走，我妈等你吃饭呢！” 对方正是在杨雪生日宴会上见过的，大脸表哥刘小健！ 刘小健一时间没认出来俞佳，都蒙了。 俞佳为了不穿帮使劲儿拽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还扯着嗓子喊：“哥，我家电话号码换了，你知道不，现在是*******！记住没？*******！” 孙媛媛被俞佳拉着往前跑，还不忘了回头看一眼乔立，乔立低头迅速的在手上写下了号码，抬起头冲着孙媛媛挤眼睛一笑，真是……太帅了！ 走出去四五十米刘小健反应过来了：“你俩要干啥啊！”又回头指了指身后哭丧着脸说：“我家在那边！” 第九十九章 传信的小白鸽 一九九六之二十六 王丽萍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通，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李海枫看上薛小娇了！ 一开始李海枫来的时候，先是挺客气的叫一声：“大舅妈！” 然后再开心的叫一声：“小娇姐！” 然后就搬个凳子在收银台旁边坐着，呆到关店也就走了。 后来李海枫再来的时候，就会越过王丽萍，直接招呼一声：“小娇！” 然后自来熟的帮着薛小娇理理货啥的。 到现在来了，看都不看王丽萍一眼，直接窜到薛小娇旁边，把带来的零食啥的，上贡一样给人家吃，然后人家走到哪就跟到哪…… 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小邢一眼…… 薛小娇也从一开始的挺拘谨，然后碍于他是老板娘的亲戚不得不搭理他，到现在天天还挺盼着他来的…… 王丽萍心里一阵泛硌应，方方面面都硌应。 李海枫今年十七，虽说也不小了，可人家别的孩子都脑袋上削个尖的拼命学习，想往好大学里钻，他可到好，天天四五点钟的准时过来吊膀子泡小姑娘，丢不丢死个人！ 再加上他那个妈！李兴民虽说现在没了实权，原来好歹也是管个一千来人的一把手，可就是俞红梅这个官太太，撒泼放赖的功力，比起那些乡野泼妇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早些年俞红宇去劝架回来曾经跟王丽萍学过：“给李兴民挠的脸上跟蜘蛛网似的，还在那舞擂嚎风的在地上打滚呢！真特么吓人啊！” 这要是让俞红梅知道李海枫跟她店里的服务员好上了，不一定说出点啥来呢。 她也想过要不要干脆把薛小娇开了，以绝后患，可也就是想想罢了，实在是舍不得。 薛小娇这孩子，绝对是人精里的人精。 俩人去广州，联系过的档口，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回到酒店就能给你画个地图出来。有需要补货的，不用王丽萍说，提前就能把电话打好了安排的妥妥贴贴。有人来买衣服，薛小娇能舌灿莲花的说上半个小时不重样，想买一件的都能提着两三件走。平时又绝对不多说话，八卦闲话啥的，一个字儿都不讲。 步行街上流行一句话，好对象不如好店员！说的就是薛小娇这样的。 那绝对是王丽萍的金字招牌小财神。 而且往远了点说，薛小娇绝对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别看除了漂亮之外，家世背景，文化程度都上不了台面，又比李海枫大三岁。可配李海枫那种扶不起来的纨绔子弟绝对是绰绰有余！ 换句话说，他们家要真能找到薛小娇这样的儿媳妇，是他们家的福气！ 王丽萍想到这里，底气也就有了。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了起来。 小邢想起杨秀梅一年前对她说过的话，气鼓鼓的想：杨姐都是骗人的。说什么漂亮的命不好！我看哪个都比我强！ ……………… 俞佳每天去了学校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孙媛媛写“情书”。 自从把电话号码给了乔立之后，这孩子就每天晚上补习课七点下课后准时给俞佳打电话。都是用的补习班附近的公用电话，一接起电话来就能听见大马路上的嘈杂声。 可能因为身边有人，一开始乔立还挺不好意思的：“你就跟她说，我今天也来补课了，学的几何，准时下课了，马上就回家吃饭。” 俞佳一本正经的拿着笔记本往下记，一边恩啊的答应着。 第二天早上再把记下来的东西誊好了，做成小纸条传给孙媛媛。 后来乔立就放得开了：“你告诉她，我今天看了一个笑话，就想起她来了。笑话是这么讲的……” “你告诉她，今天天气特别好，风也暖和，以后再有这样的天，我就带她去爬山去……” 一边是乔立一脸温柔的说，一边是俞佳面无表情的记。 俞红宇发现自己家姑娘的电话有点多，还那么规律。就有点犯嘀咕：“这俞佳不是交了笔友了吧！” 王丽萍当时就把他这念头给否定了：“肯定是跟同学对作业呢！没看还在那记笔记呢么！” 孙媛媛把俞佳给的小纸条都精心的夹到书里，回家了再贴到一个大笔记本上。 快攒满半本的时候，终于迎来了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纸条上写着：“我明天晚上不用补课，放学了去接你！” …………………… 晚上难得俞红宇王丽萍都在家吃饭。 两口子照样一人倒了一杯啤酒，饭吃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吃菜喝酒。 “李海枫最近总往我那去。”王丽萍想了又想还是说了，先跟俞红宇通个气，省得真有俞红梅发飙那天俞红宇还不知道咋回事儿。 “他去干啥？” “这不薛小娇长得挺好看的么……”王丽萍吃了口凉拌豆芽含糊不清地说，“可能看上了吧。” 俞红宇愣了一下，停了筷子抬头瞅了瞅王丽萍，能有半分钟时间没动地方，完了把手撂下了又接着吃菜，就像啥也没听见似的。 王丽萍心说反正我是跟你讲了。你装啥啊肯定听见了…… 接着就补了一句：“你说这孩子一天天的都想啥呢……” 可能是俞佳太省心了，两口子说啥都不背着她，俞佳听见了心里也是挺惊讶的。 因为上一世里李海枫娶了个邻市的姑娘，家里是开矿的，特别的有钱，生了个姑娘之后，过了几年离婚了。可结婚也是李海枫快三十的时候了，怎么这一世这么早就动了春*心了呢。 又听到王丽萍那一句感慨，心道你想不到的事儿可多了去了。李海枫好歹都十七八了，放在古代孩子都一堆了。这现在十二三岁的孩子干的事儿，都能吓死你！ 她想起来昨天，顾大少爷被陈肖潇拉去进了鼓号队，负责打大鼓。下午第四节课他训练回来，火急火燎的就要跟俞佳换地方。 他俩这个礼拜坐靠窗的那一排，俞佳早上刚跟他说好了自己坐窗户那边，通风好。顾宽也答应了，这怎么又要换！ 俞佳看着顾宽扒着窗户往外盯盯的看了能有二十分钟。回过头还特兴奋的跟她说：“薛家齐告诉我，对面楼里小两口刚结婚的……”说完了才发现不对！这事儿不能给女生讲！又把后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好歹是上一世活了三十多年的人了，俞佳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顾宽要说啥了！再一想这孩子刚才都看了些什么！登时就控制不住的脸红耳热！ 又恨恨的想：薛家齐这个不着调的！把我们班孩子都带坏了！ 平时装得惯了，有时候也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十来岁。可毕竟是活过一世的人，顾宽在她心里，就跟个大外甥似的。 这么早就开了这个窍，让俞佳觉得别提多别扭了！ 第二天愣是一天都没敢往顾宽那边看！ 第一百章 纸包不住火 一九九六之二十七 又是一个静谧的午后。 王丽萍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后背倚着一个蓝紫色的蓬松的靠垫，凭着从针织教程上记下来的图样，给俞凯打一件套头的，企鹅图案的毛衣。 在俞佳自己做主挑自己的衣服之后，王丽萍只好把一腔爱意用到打扮别的孩子身上。老三家的俞凯也五岁了。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很招人喜欢，加上张亚丽一直和王丽萍维持着正常的妯娌之间的友好邦交，一起说说老婆婆的坏话什么的。所以俞凯这些年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王丽萍赞助的。现在不卖童装了，王丽萍决定亲手给孩子织一件以表心意。 俞红宇坐在单人沙发上，带着平光镜，装模作样的看一本曾国藩的传记。从他翻书的频率来看，他并没有集中于书中的内容，而是借着读书的样子，在想些别的事情。 而体积最小的俞佳，却横躺在最大的沙发上，翻来覆去的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在那里集中精神看电视里正在播出的一部不知名的纪录片。 在轻柔的翻书声，和纪录片低沉的背景声中，三口人享受着这一场丰富的平静。 许久过后，纪录片播完了。换成了热闹的一支接一支的广告。俞佳有些意兴阑珊。关了电视。坐直了身体。才想起来有件事要说：“妈，”她打破了宁静：“学校下周末组织去省城玩。自愿报名。夏小迪想让我也去……” 俞佳一直到多年以后都觉得十小组织的这次活动，挺虎的。 也不知道又是要响应教委的什么号召，第十小学组织了这一次的省城一日游。日程据说是要先去参观一下烈士陵园，然后就是小孩子们喜欢的游乐场活动。带队的是陈肖潇和乔仲良。 两个老师带三十来个孩子，学校也真不怕出事…… 说是自愿报名，其实甄选是小范围内的。原则是大队干部全部参加，每班再选出两到三名先进个人。因为有陈肖潇这面金字招牌，顾宽当仁不让的报了名。 夏小迪自然就提名了俞佳。 俞佳并不太想舟车劳顿的跟着一群小豆丁去疯玩儿一天，她心理早过了游乐场的适龄年纪。 可夏小迪当着陈肖潇的面邀约了她，她得有正当理由才能拒绝。 于是她想到了王丽萍。 王丽萍最讨厌她们学校的所谓自愿实则强制的活动。 果不其然王丽萍问：“谁带你们去啊？” “陈老师。” “哪个陈老师啊？” “大队辅导员陈老师呗。” “你们班都谁去啊？” “夏小迪，相黎明和顾宽。” 王丽萍思索了一下：“那你也去呗。反正有老师带着。多少钱啊？” “九十八。” “还挺便宜的！让你爸给你拿钱啊！” 俞佳彻底傻了眼，这回不去都不行了…… 她哪知道头天晚上这两口子还在被窝里检讨，就知道忙生意，忽略了闺女。这么多年都没好好带孩子出去玩过一次。 今天听到俞佳这么说，王丽萍身上的内疚感顿时一扫而光，心里合计着：学校有时候也能办点人事儿！ 九月末天气已经有些转凉了，俞佳的水手裙已经被束之高阁。她只能用一条有些幼稚的红色格子裤配上长袖的白衬衫。衬衫是上一世后来很是流行过一段时间的彼得潘领子。俏皮的很。 俞佳的头发好久都没有剪，直接绑个辫子已经有些过长，她这段时间都把头发编起来。今天也是中分编了两个辫子。编的位置较高，也就不适合再带帽子。俞佳穿了件乳白色无领的夹克外套。背上装了少许零食和一些药品的小小红色双肩包，精神飒爽的出发了。 到了学校才发现，小豆丁们不论男女，不论样式竟然都戴了帽子。陈肖潇和乔仲良更是帽子加墨镜捂的严严实实的。 所以没有戴帽子的俞佳和顾宽就显得特别的显眼。 与俞佳的出于方便与舒适的角度考虑不同，顾大少爷一头茂密的中分短发，是花了大价钱特意照着郭富城的发型剪出来的。完全是为了臭美。 于是就有不长眼色的韩童同学，平翘舌不分的打趣两人：“你俩还怎（真）四（是）心有灵犀呀！” 俞佳看着夏小迪随着韩童的话音一落立马变了脸，赶紧及时补救：“我帽子呢？我明明带出来了啊！肯定是出来让风刮跑了！完了，这可咋整啊，我才刚白回来一点，又该晒黑了！这可咋整啊！” 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冲着夏小迪说：“小迪，你帽子接我带一会儿吧，好不，我上车就给你！” 夏小迪当然“乐于帮助我最好的朋友”，大方的把小遮阳帽带到了俞佳的头上。表情又阳光了起来。 女孩的心思真的是千变万化，上次寒假的时候，俞佳还以为夏小迪把一颗真心转移到了赵阳身上，可自从上了六年级之后，夏小迪又突然格外看重起顾宽来了。 大概是因为顾宽的个子已经长到了一米七，最近又格外受到陈肖潇的看重。那时候虽然还没有校草这一说，但是学校里好像已经默认了“顾宽是十小最帅的”这一说法了。 一路上乏陈可善，有几个晕车的女生，也被陈肖潇带来的晕车药及时的治愈了。 小豆丁们参观了烈士陵园，又在门口举着大旗找了张集体留念。就被拉到了省城新建的游乐场。 陈肖潇和乔仲良商量着带着小孩子们玩了些安全系数较高，比较温和的游戏。 有不满足的小豆丁，吵着嚷着要去尝试一下游乐场的重头戏，过山车。 乔仲良一开始不同意，陈肖潇却觉得没什么，游乐场的工作人员也保证这个保护措施是做的很好的，已经有很多小孩子来玩过了。 乔仲良经不住小豆丁们的吵嚷，最后决定谁敢玩谁就玩吧。 俞佳目测了一下，发现这过山车真的很一般，最陡峭的那个起伏也是很和缓的。于是童心大发答应了夏小迪也去尝试一下。 由于决定的慢了些，车上还剩两个座位。 俞佳二话没说坐到了韩童身边，看着夏小迪一脸害羞的坐到了顾宽左侧的座位上。 车一启动韩童便开始尖叫。俞佳腹诽，不愧是学美声的，尖叫都是从丹田发出的，特别的震耳欲聋。很快的俞佳就在韩童的美声中，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一次不太过瘾的冒险。 下了车韩童就堆了。顾宽也好不到哪去，小脸煞白。俞佳注意到了下车前夏小迪和顾宽才松开了原本牵在一起的手。 …… 回程的路上陈肖潇遭遇了麻烦。她已经预料到的麻烦。有个女生吐了。 但她没预料的是，这女生吐了自己一身不说，呕吐物的味道刺激了其他小豆丁的嗅觉，有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相继都吐了出来。 一时间车上可就没法呆了。 陈肖潇当机立断的做主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不远处的粮运宾馆。 陈肖潇的丈夫大她六岁，是个很成功的商人，每每到省城谈事情的时候通常都会住在粮运。 放假的时候陈肖潇也会跟来，顺便再省城买买东西什么的，对这个宾馆也算是轻车熟路。 粮运宾馆以其一楼大堂的粮运饭店闻名，俞红宇也愿意在这里请请贵客疏通关系。他在这里见过陈肖潇两次，所以之前六一汇演的时候才会觉得陈肖潇很眼熟。 陈肖潇带着三个女生，乔仲良带着吐了的小男生，和被波及到的倒霉的相黎明，去宾馆大堂的卫生间清理一下，其他的小豆丁们就被归拢到了大堂的等候区。 夏小迪亲热的挽着俞佳的胳膊：“我也想上厕所，你陪我去呗！” 也许是夏小迪看穿了俞佳为了“撮合”她和顾宽所作的一切，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感激来。 洗手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俞佳说：“佳佳，咱们以后一直这么好吧！好不！” 俞佳心情也不错，点点头答应了。 玩了一天的俞佳有些累了，头脑的运作也缓慢了起来。但是情绪却始终很嗨。 所以当她从厕所里出来，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并没有多加思索，而是三步两步跑上前去，高兴的叫了一声：“老姨！” 紧接着她就听到右后方一个熟悉的声音颤抖着喊出了一声：“爸！” 第一零一章 对她有所亏欠 一九九六之二十八 从夏轸南和王丽晴拉着的手，和夏轸南另外一只手中提着的，很明显属于王丽晴的女士小背包上，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夏轸南还来不及反应，夏小迪便哭着跑向了刚回到大厅的陈肖潇。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陈肖潇再回过头看俞佳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 吴小云自杀了。 这次不同上一次的不吃不喝，她干脆利落的割了手腕。 夏小迪守在他妈的病床前，看着点滴一滴一滴的流进吴小云凸起的血管里，突然开始憎恨起整个世界来。 夏轸南刚进病房，便被冲过来的夏小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的抽了一个巴掌。 继而夏小迪开始大声哭喊：“我恨你！你去死！去死！去死！” 夏轸南呆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转身推开门又走了。 三天后吴小云出院，夏轸南关上门来跟她进行了一次长达一个半小时的会谈。 夏轸南可能是天生的谈判专家，门打开后，吴小云便冷静的接受了“离婚”这一事实。 甚至还阻止了从省城赶回来看她的大哥“要去把夏轸南名声搞臭”的打击报复计划。 她躺在床上厌厌地说：“夏小迪还得指望他，我这都是为了孩子。” …… 夏小迪请了三天假，第四天被舅舅送来学校的时候，正赶上学校统一做课间操的时间。 她疯了一样的冲上领操台，抬起手给了正在领操的俞佳一巴掌。 俞佳正在聚精会神的做反方向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了个措手不及。 她尖叫一声转过头，听到夏小迪嘶哑的嗓音：“你不要脸！你们一家都不要脸！” 当天下午陈肖潇找到俞佳，通知她不用领操了。 第二天就换了三班的张妍上台。 小豆丁们本来就看到了领操台上的精彩一幕。 而打人的没有得到制裁，被打的却被换下了场。小豆丁们纷纷开始脑补。偏偏又有些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内情的家长，在家里讨论这事儿的时候被孩子给听见了。 传来传去了就变成：“俞佳偷了夏小迪家的东西，害得夏小迪的妈妈自杀了！”…… 对于小豆丁来说，这可是件天大的事儿。 于是学校里，俞佳似乎成了妖魔鬼怪一般的存在。 小豆丁们看见她都要躲着走。 除了孙媛媛和顾宽，班上已经没有人和俞佳说话了，而且并不是嫌弃，小豆丁们更多的是害怕。 俞佳连续三天没有在楼下看到王家宁，自嘲了一下，乐得轻松的自己走。 她其实是有些生气的。因为“偷东西”这件说起来轻飘飘的荒唐事儿，却是一个听起来很真实的揭不掉的标签。 她都能想象得到若干年后还会有十小的学生提起俞佳这个名字来，就自然的想到，哦，她曾经偷过东西。嘴巴一张一合，便足以给一个人下了定论。 可她又没办法去怪夏小迪，毕竟让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亲眼目睹了父亲和别人**的场景，无论如何都太过残忍。 ………… 王丽晴和夏轸南的私会，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如今却闹得满城风雨。 许春燕和许春霞两姐妹纷纷表示没有这个女儿，要把她逐出家门。而仗着平时跟王丽晴最亲，二姐王丽萍把人提到家里来，进行了一场狂风暴雨般的训斥。 “你咋想的，你到底是咋想的！跟方大勇那事儿，就够丢人的了！咱妈，咱老姨，为你操的心还少么！是！方大勇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你也不能这样啊！你是女的！女的到哪都是吃亏！你说你咋想的啊！咋就到了这一步啊……” 王丽晴一开始还是那副无所谓的笑脸，慢慢的低下了头。 再抬起头已是满眼的泪水：“二姐，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命好啊。” 王丽萍听着这一句颇为凄厉的“控诉”。一时语塞，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大勇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出乎意料的轻松洒脱。 他瞒着家里人和王丽晴进行了财产分割，房子铺子都归王丽晴，孩子归自己。俩人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方大勇特别潇洒的一笑：“这些年欠你的我都还给你了！咱俩两清了！” 老方太太知道之后鼻子都气歪了，带着大儿媳妇跑到王丽晴的店里好一顿闹。连拉带扯的还把王丽晴的脸上给挠了一道子。 王丽晴也没反抗，很平静的都接受了。 回到家之后俩人分别遭到了方大勇和方大智哥俩的责骂。 尤其是方大智深知夏轸南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还给了媳妇两巴掌，明令禁止她再不许和老太太出去丢人现眼去！ ………… 王丽晴在夏轸南的授意下，把房子和铺子都盘了出去，搬到了夏轸南省城的房子里。 两个月后两人便迫不及待的举行了婚礼。因为王丽晴肚子里那个小的，再等下去就要显形了。 婚礼当天男方亲友悉数到场，热闹非凡。女方就冷清的多，生她的王家和养她的杨家均无一人出席。…… 俞佳尝到了久违的，被排挤的滋味。 早上来学校发现书桌里被塞满了废纸，凳子也被换成了七扭八歪坐不稳的。体育课上被孤立更是家常便饭。 甚至曾经视她为教科书一般的杨雪，竟然也纠结起一众小姐妹，在背后喊起她“小贼偷”来。 顾宽有心帮她出头，却总是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底气不足。 于是便默默的帮他清理书桌，换了凳子，在别人喊她外号的时候狠狠的瞪那些人。 俞佳还是按部就班的过自己的日子。 每天早上替乔立传话给孙媛媛。 因为没有人帮她传纸条，所以她都会在下课时间亲手送到孙媛媛那里。 偶尔有人伸出腿来拌她，她一个趔趄也只能当作没事。 课间要抓紧时间去操场上上厕所，因为夏小迪已经明确表示过，教师的厕所已经不能再随便给学生用，抓到是要扣班级的分数的。 晚上放了学自己一个人快步走回家，因为王家宁会故意慢慢的出门躲开自己。路上有人朝她扔小石子她也只能当作没感觉。 只有晚上辅导刘蕾功课的时候，还和从前一样的让她充满了满足感与自信。 有天刘蕾很小心翼翼的问她：“丫丫姐，我听他们说，你是小偷……” 俞佳嘿嘿一笑：“我没偷东西！” “我就说嘛，我就说俞佳姐姐啥都有，咋可能偷东西！他们还不相信我……” “但是我的确是做错事儿了！你同学再说啥，你就别理他们了！” 刘蕾听不懂：“做错啥事儿啦？” “唉，秘密！别问了！”俞佳一瞪眼，刘蕾就乖乖的接着写作业了。 俞佳也觉得奇怪，从头到尾，她并没做错什么就遭受了这一次的无妄之灾。按道理说她是个受害者！可她却总是觉得，对夏小迪亏欠了什么…… 第一零二章 相逢总是在雨天 一九九六之二十九 俞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但是她觉得，抓住了男人的胃，起码你就抓住了他的胃。 那天淋了雨的夏轸南，享受了一碗热呼呼的美味汤面之后，突然变得有些忧郁又有些脆弱。他低着头喃喃的说：“就算咱俩以后都见不着了，这碗面也够我记个十年八年的。” 然后心里就有些愤愤不平起来，我差在哪啊，我怎么就不能每天回家有口热乎的好吃的！ 这不平之情一旦冒了头，就有些像一锅沸水中的泡泡，源源不绝的鼓了出来 ……………………………… 夏轸南与王丽晴的相识，是在俞佳的家长会上。 王丽萍当天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前一天理货的时候闪了腰，躺在床上赖着不愿意起来。就叫王丽晴去充这个数。 夏轸南也是临时兴起，要偶尔充当一次慈父。因为有些公事来的晚了些。进门时候刚好听见夏老师叫俞佳的家长上前去拿奥数比赛的报名表。 他也曾好多次听吴小云提起俞佳的妈妈对自家孩子的“关照”，夏轸南作为场面上的人觉得既然见了面，就一定要有所表示的。 散会之后，夏轸南凭着记忆拦住了俞佳的这位家长，俩人一照面夏轸南心里就是一动：哎呦！怎么这么漂亮啊！ 夏轸南说惯了场面话，不用打草稿张嘴就来：“总听我们家小迪他妈提，说您总是挺照顾我们家孩子的，我这个人平时忙了点，也没时间来学校看看，这回正好碰上了，就当面表达个感谢，以后多来往哈！” 王丽晴听他说完了，也不回应，只是一笑。 王丽晴文化水平很有限，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一张嘴就要露怯，好在也不是多话的人，于是管住了嘴，索性不说。 这一笑看得夏轸南心里又是一动，就觉得有些可惜。 刚巧这时候王家宁的妈妈过来打招呼：“呀，她老姨来的呀！俞佳她妈呢？” 王丽晴跟王家宁的妈妈也算是熟人，热情的答了：“我二姐腰闪了，在家躺着呢。” 说完冲着夏轸南又一笑，跟王家宁她妈结伴走了。 夏轸南这下只觉得不止是心动，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活泛了。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一个大雨天。 方洁那段时间常驻在老方太太那里，王丽晴就回了趟乡下的娘家。 许春霞见了这个不争气的姑娘免不了又是一顿口若悬河的训斥。内容大多是王丽萍告给许春燕的状，让许春燕又转述到了许春霞这里。不外乎就是： “也不知道带着孩子来！” “孩子以后跟你不亲怎么办！” “方大勇那样的偶尔也得管一管！让他知道还有个家！” “别总把孩子往老婆婆身边送，能学出什么好样子来！” 许春霞单手叉腰声若洪钟，训累了喝口水，便下厨做了一堆好吃的。真是把“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诠释的淋漓尽致。 临走又给拿了一堆自家地里长出来的新鲜瓜果蔬菜，和晒干了的各式蘑菇。王丽晴虽然嫌麻烦，可完全不敢忤了许春霞的意。只好拎了慢慢的两手踏上了归家的路。 从返程的小巴车上下来，两手提满了“土特产”的王丽晴还不等腾出手来撑开伞，就瞬间被浇透了。 五月的雨还很凉，王丽晴知道这回可真是要感冒了。 她环顾了四周，准备去车站对面的宾馆门口躲躲雨，就在此时遇上了自己开车刚从省城回来的夏轸南。 夏轸南忙不迭的把王丽晴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把人让上了车，才好整以暇的正式自我介绍了一遍：“我是夏小迪的爸爸。我叫夏轸南。” ……………… 其实吴小云猜得一点没错，在那个时候，夏轸南就已经“外头有人”了。 对方是省城地方台的天气预报播音员，也算是全省皆知的小明星一枚。 女方也有家庭，却是动了真感情的，不然没道理电视台的台柱子要跟你一个县级市的小小公务员搅在一起。 两人好了快一年，对方不止一次的要求夏轸南快跟家里做个决断，两人好在省城双宿双飞。 夏轸南却是个喜欢按部就班的人，计划里是先要把工作搞定了，再来谈感情的事。 而对方作为一个小明星，是颇有些娇纵任性的，等不到答复就要上演苦情戏码。 这天夏轸南又腾出时间去安慰她，却在吃饭的时候彻底倒了胃口。 要上镜的人总是特别注重身材，小明星更是深知自己只有这一张脸可爱，从来吃什么都是只吃三口，就立马撂筷。 夏轸南费了好大力气，好话说了一堆，好容易把小明星哄好了一起出去吃个饭。小明星又是装模作样的吃了三口，慢慢嚼过了，就把筷子放下了，眼含秋水的望着夏轸南吃。 夏轸南看她苦情戏过后，又恢复了楚楚可人的样子，有意逗弄一下，夹了一筷子西芹，就要喂到对方嘴里去。小明星躲无可躲，也只好接了过来，勉强嚼了两下，心里经过了反复的挣扎，还是拿过餐巾，吐在了里头。 夏轸南顿时就反胃了。不明白这女人到底矫情个什么劲儿！ 家里有个不会做饭的，现在又要面对个不会吃饭的！ 这些女人都是怎么了！ 他甩了脸子，也忘记了哄人的初衷。叫了埋单后，饭也不吃了。人都没送，自己开车就回来了。 所以当他帮王丽晴把东西送到楼上之后，正在思索着找个什么借口多呆一会儿，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好大的一声！ 王丽晴本来对于夏轸南这种，西装革履又架付眼镜的斯文人颇有些敬畏，可夏轸南肚子叫的这一声，又悠扬又滑稽。和他一本正经的外表反差实在是太大，王丽晴一个没忍住，噗刺一声就笑了出来。 夏轸南也只好赧然的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了便没法再忽视这个问题，王丽晴拿过毛巾擦了擦头发，柔声道：“我给你做点吃的去！。” 第一零三章 你想要啥我给你 一九九六之三十 入了十二月份后，天真是虎着脸冷了下来。 得知了王丽晴的婚事，俞佳觉着，老姨的这两次婚姻，都是火急火燎的，显得那么仓促。 而自己因为这个颇为“不着调”的老姨，而在学校受到的排挤，至此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已经没有人再叫她“小贼偷”了。可惯性使然，班上还是没有谁愿意和她说话。 从十一月末起，打着锻炼身体，提高免疫力的旗号，第十小学取消了课间操，取而代之的是以班级为单位在操场上跑圈。 于是到了课间操的时间，就会有不少高年级的小姑娘借着“不能跑”的由头，在操场上有阳光的地方聚堆晒太阳聊天。 俞佳还没有步入“不能跑”的行列，但她因为做过手术，所以有免死金牌。又实在是讨厌那个爆土扬灰的操场，所以也只能找个地方原地活动活动。 六年四班以杨雪为首的小姑娘们，自然是不会跟“小贼偷”讲话的。俞佳就总是一个人站着，愈发显得孤零零的，冷清。 这天第二节课下课俞佳着急上厕所，又要赶着回队伍清点人数。就忘了拿手套。偏巧身上这件新款的深蓝色羽绒服，是没有口袋的。想抄起袖子又不够长。俞佳就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一边跺脚，一边把双手拢到嘴边哈气取暖。 两圈下来顾宽跑得浑身是汗，头顶都起了白烟，就越加嫌身上的外套厚重压人。他想也没想就脱离了队伍直奔俞佳过来了。把外套脱下来往俞佳身上一披：“给我看着啊！” 就又跑走了。 俞佳也感觉到了周围射过来的目光，倒也觉得无所谓。反正我都是“小贼偷”了，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顾宽手长脚长的，已经开始穿大人尺码的衣服了。袖子把俞佳的双手盖了个严严实实的。当下就暖和了。俞佳也就不再嫌弃顾宽的汗味儿，把手伸出来插到了两侧的口袋里。 右侧兜里有东西，那触感，俞佳往外掏了一点探头去看，果然，一摞大票。 第一反应是：这小子不会是偷家里钱了吧！ 第二反应：不能，肯定是家里太惯着了。 她想起来上一世王丽萍有次，忘了因为什么去俞红梅家里借钱，回来跟俞红宇感慨：“李海枫兜里的钱比咱家存款都多！” 当然当时她们家是没有存款的，但是李海枫兜里的钱，数额也的确挺吓人的。 所以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别看小小年纪的，兜里揣点大票，应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回到教室俞佳就有一说一的问顾宽：“你胆儿可真大，兜里这么多钱，不怕我偷啊！” 意思就是我都名声在外了，你还敢让我给你拿衣服。 顾宽一脸理所当然的：“你想要啥我就给你呗！还用得着偷啊！” 俞佳后来分析当时顾大少爷的这句话，就跟古装戏里皇上对大臣说：“爱卿，你想要什么朕都赏赐给你！”是一个意思。 可当时还是不可避免的红了脸。 ……………… 吴小云觉得讽刺的是，当初在一块的时候，挣死扒命的不往那头搬。如今离了婚，为了夏小迪上初中考虑，还不是上带着老娘下带着闺女，一家三口全搬到财政局的家属楼去了。 吴小云刚过门的时候，老婆婆曾经这么说过：“你命真好，能找到我们家轸南！以后你就好好伺候他吧！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要啥有啥！” 其实老太太说的句句都在理，可是娇生惯养的吴小云却觉得，我前半辈子不认识他的时候我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啊！我们家也把我养的要啥有啥啊！ 心里这个劲儿拧上了，夏轸南再要对她好，甜言蜜语她都领了，有点实质的东西，她心里就别扭着不舒服。 她们家没什么姐妹，上头只有个哥哥是从来不会跟她唠点知心磕的。 吴小云只能把心里的话跟老太太一说，竟然得到了老太太的高度赞成：“咱自己家有！咱不用靠着他低头过日子！” 吴小云在这事儿上本来脑子就不清楚，再碰上个糊涂的妈，日子还能不走下坡路么！ 这离了之后她倒是反应过来了。 住他房子怎么了！孩子都生了，住他房子不是天经地义么！人家当时让你搬的时候又没说别的，何必死守着自己家那两套老房子不撒手呢！ 如今这房子大，日照好。就连老太太起来做早饭的时候，沐浴在晨光下都好像年轻了十来岁。 夏轸南因为搬过来了就跟单身汉没啥区别，屋里也没收拾。就刮了个大白，有些简单家具。 吴小云量入为出的又张罗着给“新家”添置东西。 以前一门心思的在家里相夫教子，现在没人可依靠了，也让她大哥托了人，插到房产局后勤部里当了个小科员。 每天上班也不忙，又有一群年轻人在身边嘻嘻哈哈的，下了班之后还要买菜做饭，周末还去了趟农贸市场搬了两盆花回来。 最重要的是，既然已经离了婚，就压根不用管夏轸南晚上在哪睡了！ 吴小云竟然也生出了一种“离了婚原来是这么轻松啊！”的感慨。 等年前杨秀梅在街上再碰见吴小云的时候，一副惊呆的表情。 吴小云气色好多了不说，眼角眉梢都带着点喜庆劲儿了！五官还是那一套五官，可是看着就像是变了个人儿一样！ 吴小云这是出来采买过节的福利来了。身边带着个小丫头，正跟老板讲价呢。 回头跟小丫头说了句：“没听王科说要打毛衣么！咱这今天就把毛线给她带回去了，她肯定高兴！” 完了俩人扭过头笑成了一团。 杨秀梅过去拍拍她：“大忙人！还认得我不！” 吴小云回过头，一见是她，表情尴尬起来。随即又释然了，笑一笑：“杨姐啊！老长时间没见了，你都忙啥呢啊！” “我还能干啥，天天打麻将呗！等你有功夫地，姐带你也去玩儿啊！” 之前还一起开店的时候，王丽萍还劝过杨秀梅，让她也带吴小云出去玩。杨秀梅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那个面相，带她玩儿，还不输死啊！” 这回人家面相好了，杨秀梅倒是把原来说过的话都忘了，一门心思的联系起牌搭子来。 第一零四章 满腔怒火没处发 一九九七之一 夏小迪不高兴。 她觉得满腔的怒火都没有地方发。 虽然放了寒假，夏小迪还是早早就起来了。 吴小云托了以前父亲的旧识，给夏小迪找了个初中一年级的寒假补课班，是五中最有名的一位物理老师组织的。 上初中虽然还属于九年义务教育，但是由于涉及到中考，择校时候就颇有些竞争了。 小城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富家子弟上三中，官家子弟上五中。 吴小云如今搬到财政局的家属楼里，就是为了上五中的时候方便。刚好在学区划分内，都不用再走关系了。毕竟已经离了婚，就算是孩子的事儿，吴小云也不想再联系夏轸南太多。 离婚之前就算是夏轸南天天不回家，吴小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底气的。毕竟俩人孩子都有了，他对她再不好，孩子他是不会不管的。 如今离了婚，虽然也知道夏轸南对孩子还是有良心的，吴小云还是生出了一丝丝的惶恐。 她知道夏小迪随她爸，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但还是希望再借把力，能让孩子更拔尖一些，自己脸面上也好看。娘俩的以后，也似乎更有保障。 于是还是六年级的寒假，她就早早的打发夏小迪去跟着听一听初中的课程了。 出乎意料的，夏小迪并没有被初中的课程吓到，夏轸南的优秀基因决定了夏家的孩子，在功课上得天独厚的优越感。 上了两次课后夏小迪发现，就算是跟着初中生们一起复习，预习，就连最吃紧的物理和化学，也没有难到哪里去。 功课上的轻松造成了夏小迪的更加空虚，空虚之余，想得越多，就越愤怒。 俞佳在学校的被排挤，持续了很久。到了放假之前，还是几乎没人跟她讲话，除了孙媛媛和顾宽。 虽说这事儿压根就赖不到俞佳身上，但是看到她被排挤的时候，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直到她看到课间操跑圈的时候，顾宽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顾忌的把外套披到了俞佳身上…… 她想起了小时候舅舅家里那个讨人厌的表姐，一定要抢她那套从日本带回来的过家家的玩具套装。 人前她乖巧大方的答应了，晚上却可以拱到爸爸的怀里哭诉自己的委屈。 如今心爱的东西被抢走了，却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了。 …… 吴小云一大早上起来了，看天气还不错，心情也就没有那么低落了。 下楼去买了油条豆腐脑，和两块油炸糕。 油炸糕这东西，糯米做的，不太好消化。平时她是不敢给夏小迪吃的，这孩子随她爸，胃不太好。 可是这两天看这孩子，脸色就没好过。倒不是身体不好，一看就是有心病的样。 昨天办公室里的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听到的，说是吃点甜的，人能高兴点。吴小云记住了，就想破个例，给夏小迪买了这个又甜又香的东西当早餐。 夏小迪洗过了脸，坐到饭桌前头，看到油炸糕，果然眼前一亮。 吴小云以为自己办对了事儿，挺高兴的：“快吃吧，油炸糕特意给你买的，吃完了妈送你去补课，完了妈再去上班就赶趟。” 夏小迪是听到她妈的出门声醒来的，隐约中似乎还听到吴小云在哼着歌。 她气又是不打一处来！ 吴小云明明连自杀的勇气都有了，为什么又轻飘飘的答应离婚了呢！ 杨雪明明都说过，如果有一个人不同意离婚，那么这个婚是离不成的！杨雪说得一定是对的，毕竟她连男的和女的怎么生小孩都知道了！ 想到这里，夏小迪似乎恍然大悟！妈妈竟然就是自己没了爸爸的最直接的罪魁祸首！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有心思哼歌！ 吴小云看着夏小迪闷着头，就着一碗豆腐脑，迅速的消灭了一根油条。然后起身就进了自己的屋。 两块油炸糕是一口都没碰。 吴小云端着盘子追过去，看见夏小迪正在收拾书包。 “吃一口吧，妈特意给你买的。可甜了，好吃！”说着夹起一块就往夏小迪的嘴边送。 夏小迪左躲右躲的没躲开，抬手一架，油炸糕就掉到了床上：“我不吃！你别管我！我自己走！” 直到夏小迪摔上了门，吴小云还在床前呆愣愣的站着。 床单上已经浸出了一大块油渍。 吴小云突然就有点心灰意冷，心想：好，那我就不管你了吧！ 晚上夏小迪回到家，看到床单上的一大块油渍，没忍住，哭了。 ………… 放假之前，杨学满就给王丽萍打过电话，说是还要请王丽萍组织个英语补习班。 俞佳说什么都不答应，心想着才不伺候你们这群白眼狼！ 王丽萍一开始没管撒泼打滚胡搅蛮缠的俞佳，给李小青打了个电话。 谁料到李小青出息了，要去本省的一个沿海城市跟朋友一起做边贸生意去。两句话就给王丽萍拒绝了：“不教了，太累！” 王丽萍没办法，回绝了杨学满的请求。 于是这个寒假俞佳过得无比的舒服。 每天睡醒了吃个早饭，看个港片之后就去睡回笼觉。下午训一训刘蕾，自己写一写寒假作业。晚上吃完饭了接着睡。 眼见着就胖了一圈，脸都圆了。皮肤更是百的吹弹可破起来。 这天晚上吃着饭，王丽萍开始问俞红宇新房装修的事儿。 “地板都铺完了？” “嗯。” “厨房里瓷砖你用的哪个？” “浅的土黄色那个，就是你稀罕那个，旧了吧唧的色。” “人家那叫米色，你个老土。” 又转头问俞佳：“丫丫，妈妈给你打个大床哈！你说你想要啥样色的漆，粉的？还是蓝的？我看他们加工厂有做小公主床的，都是白色的，床头雕花的，可漂亮了！就是有点贵，你想要不？想要妈就给你做那个！” “不用，妈，我就要普通的，就要木头色就行，不用刷油。” “原色的啊？就刷一层清漆就行啊？那能好看么！不用怕贵，妈给你买！” “我就要原色的。”俞佳觉得还是简单点的好看。 俞红宇插嘴：“还是你闺女明白，原色的才上档次呢！你个老土！” 王丽萍被俞红宇报复了，瞪了他一眼，想起来了点正事儿：“那咱家现在这个房子，咋整呢？” “让你妈你爸搬过来住呗。”俞红宇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俞佳看着王丽萍脸上紧张兮兮的表情一下就不见了，发自肺腑的笑成了一朵花。 第一零五章 得了便宜又卖乖 一九九七之二 王丽萍近些天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分外的轻松，刷碗的时候还哼起了歌儿。 …… 俞佳看最近的影视作品总结出来一句话：每家都有个不争气的弟弟。 在老王家，这个不争气的，就是俞佳的老舅，王立昌。 这孩子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一门心思想要练武术，还差点就不声不响的跑到少林寺去出家当和尚。 老大王立国对他都算是少有的耐心，给他先后办了三个工作，都因为这孩子打架斗殴，无故旷工，最后黄了。从那之后王立国算是正眼都不看他一眼了！ 直到现在三十多岁了，还是铁路系统的一个管闸口的临时工。 好容易娶了个媳妇，因为买不起房子只能和老两口住在一起。 四口人挤个六十多平的两室一厅，老两口没少看新媳妇的眼色。 王丽萍有心想给老两口另租个房子，老两口死活都不同意。如今这买了新房了，现在这个房子的去向，王丽萍可就惦记上了。 她虽然知道这事儿是十拿九稳，可怎么也得颇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打好的草稿全浪费了，俞红宇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她回想起刚才在饭桌上，自己还虚头八脑的客气：“唉，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我爸妈现在还和小昌他们住，挺不方便的。让他们在咱家住两年，等小昌两口子攒够钱买房子了，老头老太太再搬回去。我那天跟我妈提过一次，我妈问我房租交多少合适，你说呢？” 俞红宇当时就要翻脸：“你可给我拉倒吧！还房租，你来恶心我来啦！” 王丽萍更乐了，得了便宜还卖乖：“那行，那我告诉我妈，你女婿让你白住！多给你女婿做点好吃的！哈哈哈！” 在俞红宇心里，王丽萍演这一出都是多余的。这所房子的归宿，他早就想好了。等俞佳小学毕业，三口人搬新房，就把老两口直接给接过来。 他心里也有一笔账。 当初刚做买卖的时候，有一次周转不灵，俞红宇本来都要去求赵常胜了，是王丽萍回了趟娘家，从老两口手里拿出一万块钱来给填上的窟窿。 那一万块钱估计是老两口全部资产了。硬是二话没说连个借条都没用打，就都给拿出来了。 当然俞红宇不出俩月，一有钱就马上还上了。 可这种雪中送炭的事儿，足够让俞红宇这种有良心的老爷们记上一辈子。 而且他也有他自己的小九九。这房子早晚是要留给俞佳的，所以千万不能落到自己妈手里。老丈母娘过去住，能给看房子不说，等老两口百年的那一天，房子照样还是俞佳的。 而且就算徐桂琴知道了过去闹，许春燕也能对付得了她！ 最后他想的是，以后住的近了，天天蹭饭都不是事儿！老丈母娘做饭，可是真好吃啊！ ………… 俞红宇和王丽萍的工作性质，都是越到年根底下越事儿多。 可能借着小*寡*妇给烧的那把火的光，小宇宙的生意，简直要火到天上去。薛小娇抖着机灵年前一个月就给广州批发商那边打电话补货，到了年根底下，还是有不少款式都脱销了。 王丽萍就亲眼看见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姑娘，带着她妈来找那款最流行的牛仔外套，被薛小娇告知没货了之后，当时就哭了。 随即跟她妈发脾气：“让你早点来！早点来！你不听！这回好了，没有了！你高兴啦！不用花钱了，你高兴啦！” 她妈还只能陪着笑脸：“咱再去别的地方转转！说不定就有了呢！” “哪都没有！就他家有！烦死你了！你就看不得我好！” 俩人拉拉扯扯的出去了。 王丽萍看不上那小姑娘跟她妈说话的态度，但是小姑娘说的话倒是对的，的确“哪家都没有，就他家有”！ 王丽萍又雇了个店员，王静，是小邢的老乡。矮墩墩的一脸喜庆。 来买东西的，年轻小姑娘乐意找薛小娇。赶上带孩子来的家长呢，稀罕这个新来的小王。稳重的小邢就负责坐柜台收款。 三人配合的倒也算是天衣无缝。 忙到过了小年，人就渐渐的少了。 王丽萍想起了头两天，许春燕装作“不经意”的提了一句：“也不知道那个没正调的咋样了。” 王丽萍知道，老太太嘴上不服软，心里还是惦记着王丽晴呢。 这天俞红宇一大早上开车要去省城办点事儿，王丽萍借着顺风车要去看看新婚的王丽晴过得怎么样了。回来了在老太太面前一说，也算了了老太太一桩心事。 俞佳吃过早饭一觉睡到中午，她妈来电话了：“丫丫啊，我在你老姨家呢，你老姨这日子过得不像样了，我得给她收拾收拾，那啥，妈可能明天再回去，行不？” 俞红宇早上走的时候就说当天回不来，现在王丽萍也得明天才回，就说明今天得俞佳自己一个人住。 “行啊，”俞佳自己一个人住也不是第一回了，反正自己也会做饭吃。“我没事儿。” 王丽萍还是有点不放心：“要不我让你姥过来陪你啊？” “大冷天的，不用啊！我自己也不出去，晚上吃完饭就睡觉，你怕啥的！” “那行，你记下你老姨家电话，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啊！” …… 王丽萍见到王丽晴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儿。 王丽晴下楼来接她时候还乐呵呵的，肚子显怀了但也不大。胳膊腿可是细的吓人。脸也又小了一圈。 再一上楼，资深主妇王丽萍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这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夏轸南的调任，推迟到了开春之后，大概四月份左右。 现在还两地通勤呢。平时有个应酬啥的，基本上一个礼拜能回家个两三天。 夏轸南的妈，眼看着走了一个清高木讷的吴小云，又来了个虽然满脸堆笑却不知道心里合计啥的王丽晴，两个儿媳妇，哪个她都不稀罕！ 所以自然也指望不上老婆婆能来伺候。 本来是雇了个小保姆的，这赶上过年人家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小年一过就回老家了。 留下王丽晴自己一个人，孕期反应特别大，早上起来到中午了，喝口水都能吐出去。就更别提洗衣服收拾屋了。 王丽萍看在眼里，心一下就软了。 本来一肚子的长篇大论的训斥也就都留给自己了。 给家里打完了电话，袖子一挽就开始收拾屋子准备饭菜。 王丽晴自从怀孕了，心情就跟胃口一样，就一直没好过。 如今见着了娘家人，仿佛有了点底气。 二姐在厨房里熬一锅菜叶粥。 王丽晴闻着米香味，和葱花的香气，突然就觉得一颗心踏实了。继而胃口大开，她低头摸摸肚子，眼眶就红了。 第一零六章 奇葩朵朵开 一九九七之三 中午饭俞佳就简单的用尖椒炒了个鸡蛋。 家里年货都备下了不少，晚上不用去买菜也有吃的。 吃过了午饭俞佳就安心的在家看电视剧，电视台又开始放新白娘子传奇了。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 反正也没事儿干，俞佳就听着声在沙发上横着，王丽萍称她这个姿势是在“养肥膘”。 看到白娘子误食了雄黄酒现了原形把许仙吓死了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俞佳下意识的就觉得不是啥好事儿。 接起来一听，是小宇宙新来的店员，王静。 那头一听是俞佳接的电话，顿了一下，试探着问：“王姐呢？” “我妈去省城了，今天得挺晚才回来，有啥事儿么？”俞佳没说王丽萍今天不回来，她估计着王静也就是想请个假啥的。反正眼看过年了，逛街的人也少了，她要是真要请假的话，自己也能做得了这个主。 对方就又是一顿，估计是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说了：“那啥，店里出了点事儿，刚才来了个女的，找小娇姐的。完了说话挺难听的，完了小娇姐哭了，完了就走了。” 王静说话没别的毛病，就是承上启下的总要加个“完了”。 俞佳听了也觉得没啥，犯不上给王丽萍打电话：“那小邢姐在不啊？” “小邢在！我俩都在，完了卖货没问题。” “那就行，那就麻烦你俩啦！我妈回来了我告诉她！” “哎呀妈呀看你客气的！那好啦，完了我就是合计告诉王姐一声。”挂了电话王静还合计呢，听说王姐家孩子才六年级啊，咋起话来听着像大人似的！ …… 等到李海枫上了门，俞佳才品过味儿来，这事儿不对劲。 俞佳本来也犹豫要不要开门，透过猫眼看李海枫身后的确是没别的人，加上看那孩子跑的一脑袋汗，一看就急得不行。俞佳心一软，就把他给放进来了。 李海枫进了门倒是冷静下来了：“你爸你妈呢？” “晚上回来。”俞佳上一世就跟这个哥没啥交集，现在面对面比陌生人还尴尬呢。 李海枫自来熟的找进了厨房，片刻又出来了：“你家没有喝的啊？” “有凉开水。” “我想喝雪碧，你去给我买呗。要听的，不要瓶的。” 俞佳心里就是一翻白眼，跑到我家来使唤我来了，真够厚脸皮的。 拿着钥匙不情不愿的出门了。还听见李海枫在身后喊：“再要一听可乐吧！” 楼下的小卖店，只剩雪碧，没有可乐了。 俞佳又往前多走了两步，在道边上一个稍大一点的超市里，买到了一罐可乐，又自作主张的加了一罐芬达。 今天风还挺大的，俞佳也没带个围巾，只能一手揪着脖领子，一手拎着塑料袋往回走。离老远就看见一身骚包红的李海枫从他们家楼梯口风风火火的跑出来了。 俞佳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顾形象了，扯着嗓子喊：“你走啦？” “我马上回来！” 俞佳心想你不回来才好呢！ 到了楼上把三罐饮料收到了冰箱里，合计着他哥要是不回来，这玩意都没人喝。只能等刘蕾来了招待刘蕾了。“垃圾食品！”俞佳嘟囔了一句。也不合计合计要是没有垃圾食品他爸怎么发的家。 跟她料想的一样，俞红梅知道了李海枫和薛小娇的事儿，果然找到店里去了。 进门插着腰：“谁是薛小娇啊。” 来者是客，薛小娇满脸堆笑的：“我就是！大姐，你想看点啥？” “谁是你大姐！凑什么近乎！李海枫呢？” 机灵如薛小娇，从母子俩相似的五官上，推测出了真相：“阿姨，李海枫今天没过来。” 俞红梅也在打量薛小娇，一看这姑娘明眸善睐唇红齿白青春正盛的，当下断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再一想小小年纪的不上学，当个服装店店员。这说明了一来成绩不好，也就是脑子不好，二来家庭又不好！不就是想靠着个脸蛋攀高枝儿么！ 俞红梅本来就是个不知道顾忌的，指着薛小娇的鼻子尖儿就开骂，中心思想就是一个不要脸。 最后还撂狠话：“我告诉你啊，别给脸不要脸啊！就你这*样的，整死你都不知道咋死的！” 当时正是上午客最多的时候，本来还有俩人在挑衣服，这下也不挑了，都在那抱着胳膊看好戏。 薛小娇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哪受得了这个。开始还争辩两句：“阿姨你怎么说话呢！”“阿姨我跟他没事儿！都是他来找我的！”后来就只有低着头掉眼泪的份了。 俞红梅前脚刚走，薛小娇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了。 小邢和王静一下乱了手脚。还是王静心里有数，才给王丽萍家里打了电话。 ………… 俞佳被李海枫一气，电视也看不下去了。收拾收拾书架就开始准备给刘蕾补课的东西。 又想起来该给王丽萍打个电话，说说薛小娇和李海枫的事儿。 电话刚拿起来，门又响了。 “来来回回的折腾人！”俞佳以为李海枫回来了，抱怨了一句就去开门。 门打开了俞佳就愣了。 门外那爷俩也不外道，直接就进了门换拖鞋。 直到闻到那久违的臭脚丫子味儿，俞佳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二大爷”和“狗剩哥”么！ 关上门的俞佳心里响起了赵忠祥老师浑厚深沉的男中音：雨季过后，又到了奇葩纷纷出动的季节…… 二大爷一张嘴，也是一样的开场白：“你爸你妈呢？” “出门了，挺晚才回来呢，你要找我爸明天再来吧！”俞佳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啊，那就等会儿！反正俺们也没事儿！” 俞佳头都大了，要等就等吧，就不信你真能等到大晚上去！ 奈何二大爷实在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没完没了的使唤起俞佳来。 “丫头啊！你给倒杯水啊！” “丫头啊！你把电视打开！” “丫头啊！你给你哥做点吃的呗，你哥饿啦！” “丫头啊！你给开一下热水呗，让你哥洗个澡！” 第一零七章 不咬人恶心人 一九九七之四 俞佳看这架势，生怕给刘蕾吓着，于是打了个电话告诉刘蕾今天别来了。 然后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任二大爷怎么叫唤，就是不出来。 这一躲，躲到了晚上四点多，天就擦黑了。 二大爷把门一开，腆着脸冲着俞佳说：“丫头啊！你去把厕所里收拾收拾啊！” 俞佳出门一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客厅和厨房已经大变样了…… 二大爷显然是在沙发上絮窝来着，沙发上的垫子都被弄掉地上了。 对面茶几上摆着王丽萍刚卤好的牛肉和鸡爪子，鸡爪子的骨头吐了一桌子，牛肉更是惨不忍睹，人家也不切一切，直接啃的…… 厕所里更是一片狼藉。“狗剩哥”还真洗了个澡，喷出来的水溅的满墙满地都是。连带着厕所门口都是一大串湿脚印子。 厨房里还好点，“狗剩哥”刚洗完澡，顶着俩红扑扑的小脸蛋，正低头做作业呢，当然饭桌上都是二大爷翻出来的小零食，给李海枫买的那三罐饮料也已经开了两罐。可乐可能是人家不爱喝，还完整的放在那。 俞佳突然背后发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出来：自己爸妈今天晚上是都不回来的，保不齐这爷俩真能在这等一宿！ 此时二大爷又发话了：“哎呀这都到饭点儿了，丫头你会做饭不啊？要不你下去给买点吃的呗！你哥都饿了！” 俞佳本来的坚强，在这种二流子作风面前一下子溃不成军。心说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跑到我家里各应我。 自己刚才没说实话，但是俞红宇和汪丽萍的确是晚上不回来了。 自己是万万不能跟这爷俩在家呆一宿的！ 她也没管家里这一团乱，实在是没法呆下去了，穿戴整齐就出了门。 二大爷还在后边指挥呢：“多点俩肉菜！要个锅包肉啊！你哥爱吃！” 楼下的冷风一吹，俞佳有了主意，她得去找她二叔。 既然是老俞家的人，就得由老俞家的人来对付。纵观她奶家，只有她二叔能愿意管，也管得了这件事儿。 俞佳这回知道把围巾系上了，顶着风往她奶家走。 有心打个车，还有点害怕这大过年的再让人给拉跑了。 到了晚上风倒是小了不少，可刮到脸上还是刺刺的疼。 要是一直这么走下去，保不齐就得吹感冒了。 正在俞佳纠结的时候，后头上来一辆自行车，一拐弯儿停到她前面了。车上的人喊了她的名字：“俞佳？” “顾宽！”俞佳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儿，心情总是好不到哪去。但是看到车上的人是顾宽，俞佳还是挺高兴的，“你咋跑这儿来啦？” “我新买的车，出来溜两圈！” 果然顾大少爷骑着一辆崭新的变速车，兴致还挺高的：“你要上哪去啊？我带你去吧！” “我要去我二叔家，在繁荣街上呢，有点远……” “哎呀没事儿啊！快上来吧！我知道咋走！”顾大少爷心里想的是：我还不会带人呢，正好拿你练练手！ 除了俞佳刚跳上后座的时候，晃了一下。顾宽的“车技”还不错。骑的嗖嗖快，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俞佳跳下车，看见顾宽冻得通红的小脸：“谢谢你啊！你快回家吧！” “嗯！”顾宽答应了，又回头看了一眼：“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哈！” ………… 俞红亮正在家里喂鱼，看见俞佳来了，特别意外。 “你自己来的啊？你爸妈呢？” 俞佳这一下午的委曲在看见俞红亮的那一霎那彻底决堤了。红着眼眶把俞红利爷俩来了就不走，还霍霍东西的事儿都说了。 “……二叔，我爸我妈今天都不回来，我都不敢回家住，你说咋整啊！” 这时候徐桂琴从楼下上来了，看了俞佳一眼，笑得一脸深意。 俞红亮太知道他妈那点小心眼了，心里一合计就知道咋回事儿了。 二叔家的俞红利，有名的好吃懒做，一到年节了，就各个兄弟家里讨救济。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每次一到徐桂琴家，徐桂琴就憋着坏的给他指到俞红宇家去：“俺家就你大弟弟有钱，家里还是个丫头！给兄弟花点钱都是应该的，你去找他去吧！” 俞红亮是个爆竹脾气，也实在是看不惯他妈这么不厚道，冲着徐桂琴就开火：“妈！你咋又干这事儿！又把红利哥整到我大哥家去了！我大哥大嫂总不在家你也不是不知道！俞佳一个小姑娘的，再让那爷俩给吓着！” “咋啦！”徐桂琴嗓门拔了个尖，说出话来特别刺耳：“那他挣那么些钱，还不给接济接济自家人啊！一个小丫头片子钱都给她留着有啥用啊！还不都是便宜了别人！” “妈你说话咋那么难听呢！人家我大哥家的钱，人咋用管你啥事儿！” “本来的么！那小丫头片子都起外心！我在楼下都看见了，一个小小子送她来的！她还搂人家腰呢！这么大点也不知道害臊！她家那钱，最后不都便宜那小小了！” 俞佳一听，鼻子差点没气歪，又不好发作，只能默默忍着。 俞红亮看着俞佳冻得脸通红，委曲的眼睛通红，心里挺心疼，赶紧进屋穿衣服：“走吧，二叔送你回家，把他俩撵走！” 徐桂琴也不管俞佳就在门口站着，一边收拾晾在阳台的衣服，一边嘴里还叨叨呢：“都便宜别人了！赔钱货……” 俞佳这回是真忍不了了，冲着阳台就开了口：“刚才送我来那个我同学，他爸是阀门厂的厂长，就我家那两个小钱，人家还看不上呢！” 徐桂琴一听三步并两步跑出来：“哎呀给你厉害的！小嘴挺能说啊！都是你妈教的吧！”自从俞红宇跟她撕破了脸皮，徐桂琴简直是一天比一天更不讲理。 还是黄桂芝从屋里出来把徐桂琴给拦住了：“妈，你少说两句吧！” 又朝着俞佳，赔了个大笑脸：“哎呀丫丫，以后要是找个有钱对象，可别忘了你二婶儿！” 第一零八章 不把他当回事儿 一九九七之五 王丽萍在妹妹家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遇到了之前只见过一次面的新任妹夫夏轸南。 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丽晴吃完早饭又睡了。”王丽萍头也不抬，“那个，锅里还有点粥……”她想说你要没吃就凑合吃点，又觉得不妥，于是归拢归拢头发，“那啥，我这就走了，你那个，歇着去吧。” 夏轸南一开门就闻到了家里的饭菜香气。 再环顾四周，不用很细心也能发现房间整洁多了。 从他进门时王丽萍单手捶腰的动作来看，这位“二姐”，可是累坏了。 夏轸南心生感动，一时语塞。竟连最精通的官腔也忘了。 “二姐，你看这，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王丽萍也感受到了他那份真诚，但还是实在对他喜欢不起来。 依旧尴尬的，冷冷的点了点头。 只是在要出门前，好奇心终归是占了上风。 她压低了声音，望向王丽晴正在睡回笼觉的卧室：“你说你到底看上她哪点了呢？” 夏轸南没想到“二姐”能问出这句话来，一边拿起车钥匙，一边示意王丽萍，出了门再说。 在去车站的路上，夏轸南一边开车，一边讲出他想好了的说辞：“哪都挺好的啊！又漂亮，又会做饭，又不娇气，脾气还好。嘿嘿。”说完连自己都知道这些话说的太官方了。 果然王丽萍一脸摆明了就是“你糊弄我”的表情，下了车，往火车站里头走了。 王丽萍觉得，人家吴小云好歹也是书香门第，跟夏轸南称得上门当户对。人又挺端庄大方的，算是个合适的官太太人选。 自己的妹妹呢，自家人心里最清楚。不说是胸无点墨，也差不多。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孩子，要文化没文化，要头脑没头脑。比她漂亮的有，比她年轻的更是多得是！ 她之前也曾怀疑过王丽晴是不是背着家里人把下家都找好了。可那个“下家”在王丽萍心目中的形象，起码也应该是个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五十来岁的半大老头，如果还没秃顶就是万幸。或者是个条件一般的离婚中年男子，能踏踏实实过日子那种。 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王丽晴竟然不声不响的搭上了全市都有名的青年才俊，还带着肚子，迅速的结成了婚！ 夏轸南这人看上去心眼就一筐一筐的，王丽萍生怕自己妹妹吃了闷亏，可冷静下来想一想，人家能图你个带孩子的二婚女人点啥呢。 这回听了夏轸南的回答，王丽萍还依旧是摸不着头脑。但也只能这样了，起码王丽晴过得并不坏。 昨天还听王丽晴说，夏轸南张罗着等她出了月子，就踅摸个好地脚开个美容院啥的，让她在省城也能有个营生。 王丽萍长呼出一口气，开始在脑袋里构思着，怎么回去跟许春燕讲讲王丽晴的现状。当然，报喜不报忧，那是一定的。 夏轸南送走了“二姐”，觉得自己这个新媳妇的娘家人，还是不太好对付的。 他当然不能对这位头脑也很简单的“二姐”说，“我看好她，就是因为她没把我当回事儿。” 王丽萍一定会认为他脑子进水了。 敏感如夏轸南，从老早就感觉到了，王丽晴并不在乎他。 一开始这的确是激起了他极大的征服欲。 他偷偷的，掩人耳目的，对王丽晴展开了“强烈的攻势”。 可王丽晴依旧是那样，成天笑呵呵的。 甜言蜜语就照单全收，礼物好处也来者不拒。 可除了那天，发现了王丽晴怀上了，夏轸南一激动做出承诺的时候，夏轸南在王丽晴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意外，其他时候王丽晴基本没有过第二个表情。 永远都是那张好脾气的笑脸。 渐渐的夏轸南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这种轻松的相处方式。 应酬晚了？完全不用解释。被吵醒的王丽晴只会笑一笑问他：“吃饱了没，下午蒸的包子还有呢，吃一个不？我给你调蒜酱！” 吴小云打来电话商量择校的事？没有必要尴尬。王丽晴也是笑一笑岔开话题：“我想去买两盆花放阳台上，买点啥好呢？我都不认识，啥时候你陪我去呗？” 在老婆婆家遭了白眼？也用不着安慰。一转眼就变没事儿人的王丽晴笑呵呵的自我解嘲：“看这样他奶是不能帮咱带孩子啦……没事儿，我自己就行！也不是第一次了，呵呵！” 就连有次在街上偶遇了“小明星”，受了上下扫视冷嘲热讽的王丽晴，竟然大开眼界一般的赞叹：“哎呀这不是那谁么？可真够瘦的啊！你别说啊！这能上电视的都不是一般人啊！真好看！比电视上还好看！” 经过了不解风情的吴小云和无理取闹的小明星，王丽晴身上这种近乎没心没肺的娇憨天真，变得十足的难能可贵。 夏轸南停好了车上了楼，正赶上王丽晴睡眼惺忪的在厨房盛了一碗剩下的香菇瘦肉粥。 看见夏轸南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呵呵，粥不顶饱，又饿了，呵呵。” 夏轸南看着她脸上的口水印子，也笑了。 不当回事儿有不当回事儿的好处，起码不会因爱生妒，也就更不会因爱生恨。 天天回家都能看到一张笑脸，正是全力冲事业的夏轸南现在所最需要的。 ……………… 王丽萍在火车上还在想怎么跟许春燕描述王丽晴的现状，也得多说两句夏轸南的好话好让她妈放心。 她没想到的是话还没编好呢，就先见到了她妈。 头天晚上俞红亮骑着自行车把俞佳送回了家，又拉下脸，连拉带扯的把俞红利和俞国胜“赶”了出去。 还好俞红利也真是有点怕从小就不苟言笑，动不动就要动拳头武力解决的俞红亮，总算是带着儿子离开了。 走之前还冲着俞佳说：“告诉你爸，我过两天再来找他商量事儿哈！” 看着一屋的狼藉，俞红亮也傻了眼。无奈之下只有让俞佳给许春燕打了电话。 有了姥姥坐镇的俞佳很快放松下来。抗过了漫长的一天，吃了一大碗加了香肠，土豆条和小白菜的疙瘩汤，俞佳很快就睡死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俞佳是被许春燕教训俞红宇和王丽萍的声音给惊醒的。 第一零九章 一生一世在一块 一九九七之六 “……知道你俩忙，那也不能不管孩子啊！就知道挣钱了啊？就敢把个小姑娘自己放家里！这要真出了啥事儿，后悔你都来不及！这赶上俞佳是机灵，知道去找他二叔去！要不这要是让人欺负了！咋整！啊？你说！咋整！这我昨天来的时候，这屋都没法下脚！这一顿收拾的，我腰现在还疼呢！……” 王丽萍还敢顶嘴，被老太太一个眼神给整没电了。 俞红宇厚着脸皮陪笑脸：“妈，俺们再也不敢了啊！你消消气！消消气！来喝点水啊！” 许春燕实在是气得不行，也顾不上什么合适不合适：“红宇啊，你别怪妈说话直，你说哪有这样的人啊！还赖上了，就不走了！还让俞佳伺候他儿子！我大外孙女长这么大容易么！你说容易么！这再吓个好歹的。” “哎呀妈！你少说两句！”毕竟是亲家的亲戚，王丽萍心里还是有所顾忌。 俞红宇一听也变了脸，严肃了起来：“妈，你放心，我二哥那边，我保证他再也不敢了！这点你放心吧，我有数！” 看着姑爷态度实在是诚恳，自己也不再方便多说什么，许春燕脸色多少有些和缓了。拎起包来就要走。 俞红宇着急了：“妈！这就走啊！在这吃点饭啊！” “都给你做好了！搁厨房里了，热热就能吃！”许春燕把俞红宇那点想蹭点好吃的的小心眼看得透透的，假装不乐意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俞红宇一听有现成的好吃的，乐了：“嘿嘿，走，妈，我送你回去！” “别送啦，太远了，你赶紧吃饭吧！” “那哪行，不远啊，就一脚油的事儿！” 临出门许春燕想起来了：“丽萍啊，昨天晚上你大姑姐打电话了，问他家孩子在不在这！还挺着急的！他家孩子不挺大了么！这大过年的，咋还找不着了呢？红宇啊？一会你去看看吧！” “妈，咱不管他们那些破事儿啊！咱走咱的！”俞红宇搀着老太太出了门。 俞佳也彻底精神了，坐在沙发上跟她妈原原本本的把昨天那些烂事儿说了一遍。 王丽萍听完了也是气得不行，不过她更在意的是，薛小娇和李海枫那些事儿，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她赶紧给店里打了个电话，薛小娇接的，王丽萍顿时放心下来。问了问卖的怎麽样，就挂了电话。 她害怕薛小娇因为被俞红梅当众羞辱了就不来上班，那不仅是店里的损失，也等于默认了跟李海枫真有点啥。 如今看来，人精就是人精，薛小娇真是个好样的！ 至于李海枫哪去了，王丽萍才懒得管。 然后难得精明一次的王丽萍突然起身进了卧室，不出所料，抽屉里的五百块钱，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谁拿的，出走的李海枫，还是赖上了的“二大爷”。 …… 俞红宇就知道这顿饭吃不消停，不幸的是，他想对了。 刚吃到第二个包子，王丽萍就忍不住开了口：“你二叔家那个二哥到底是啥毛病！怎么还赖上了！” “又缺钱了呗！” “那哪有咱都不在家，他还在这等的！” “谁知道了，他家人都那样，没有数！” “他还说过两天再来呢！”俞佳跟着插刀。 “还来！”王丽萍声音拔了个高，“我梳妆台抽屉里的五百块钱，没了！也不知道是你那个二哥，还是你那出息的大外甥拿的！你说自从咱俩开始挣了点钱，啥时候消停过！” “哎呀行了啊！你妈不都说我一通了么！” “那还说错了么？”王丽萍依不饶的。 这回俞红宇彻底生气了：“我这刚忙了一大天加上一宿，三点多才睡觉！一大早上就往回开，还不就是担心孩子想早点回家！你看这一回家这一通！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说完把包子往桌上一摔，进卧室睡觉去了。 当天晚上王丽萍挤在俞佳床上，跟俞佳说俞红宇的坏话：“还以为他岁数大了，能好点呢！还是那个驴脾气！你说我咋就找了个这样的！丫丫啊，妈跟你说啊，要不是为了你啊！妈早就跟他离了，还用忍到现在！” 俞佳心里翻白眼，晚饭的时候我爸都好好的没话找话了，还不是你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不搭理人家！ 王丽萍还要喋喋不休，被俞佳一个大哈欠堵回去了：“妈，快点睡吧啊，明天你不是还得去点货呢么！” …… 王丽萍起了个大早去了小宇宙，到中午就清点完了所有的库存。 之后，王丽萍带着三个小姑娘，去城里最有名的满族饭店，去吃火锅。至此为小宇宙这一年的经营，划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三个小姑娘都收到了一份不小的红包，薛小娇的尤其大一些。 …… 两天后，就在俞红梅嚷着要报警的时候，李海枫回到了家。 这几天他都一直呆在临市的他一个走读的同学的家里。谎称自己父母知道自己出来玩。 再有两天就是除夕了，人家家长没道理留个外人在家过年，好说歹说把他给赶了回来。 李海枫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竟然纡尊降贵的闹出走，无非是让他所谓的“爱情”，给蒙住了脑子。 李兴民清楚的知道，就算借着人情交着赞助费让李海枫念了重点高中，以这孩子的水平，是不可能考上任何一所大学的。 他想趁着自己父亲的老战友还在位，把李海枫送去一所省内还算有名的学校里去，从专科念起，好歹混个文凭。 李海枫一听说还有半年就要被送走，顿时心如刀割，无论如何都舍不下心尖上的薛小娇。 和家里摊了牌，自然是遭到了一致反对。 俞红梅甚至还破口大骂说李海枫看上了个什么“烂货”！ 这孩子才一气之下，愤然出走。 然而这次出走，还算是颇有成效。 俞红梅吓得胆都破了几次，再不敢对李海枫的任何所作所为有任何的疑议。 只能安抚他说，可以找找关系把薛小娇一起送到大学里去。 李海枫这才心满意足的，扯了个笑脸准备过年。 …… 自从俞红宇在饭桌上发了次脾气，小心眼儿的王丽萍就记下了这个仇，一直别别扭扭的，不肯好。 人前还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三口，落到只有两口子的时候，就板起脸来，压根不搭理人。 直到年都过完了，俞红宇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手上捧了一束红玫瑰。 王丽萍才知道，原来这天不只是大年初八，还是西洋的**节。 “人家卖花的说了，十一枝，就是一生一世的意思！”俞红宇怪不好意思的，逼着自己开了口。“你说咱俩都是要过一辈子的，就别没事儿给自己找别扭了啊！行不？” 出来找水喝的俞佳亲眼看着被红玫瑰衬得满面红光的王丽萍，迅速的在俞红宇脸上亲了一口，不由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老夫老妻还玩这套，真肉麻！ 第一一零章 小崽子们都早熟 一九九七之七 “丫丫姐，我跟你说个事儿啊！” 刘蕾做了两道题之后，开始开小差。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在俞佳的超前的教育方针和铁血的执行力度下，刘蕾的学习成绩，直线上升。 开学一个礼拜的小测验，刘蕾同学的数学成绩，达到了八十五分的前所未有的惊人水平。 可随着好成绩而来的，就是补习时间里，刘蕾的“闲话”时间，越来越多。 俞佳都已经懒得瞪她了。 反正初衷也不过就是摆脱“大傻子”的称号。如今这孩子稳稳的中下游成绩水平，让俞佳已经很是欣慰了。 她决定把五年级下学期的课本内容都讲完之后，就把这孩子撵回家去自学！ 于是心不在焉的问：“又咋的啦！” “俺们班上宋晓磊，给我传了个纸条！你看！” 俞佳接过已经被团的皱皱的一张田字格上撕下来的纸，上边丑丑的六个大字：“你今天挺好看”。字是真的丑，歪歪扭扭的，也是真的大，一张纸就写了这六个字。俞佳一方面觉得写字这孩子，肯定没啥心眼。另一方面又感叹，五年级的孩子都这么开放了么？我们班上可没有男生敢给女生传纸条！ 再一看刘蕾，傻呵呵的咧着个嘴笑，露出了一颗小虎牙。 成绩好了之后，王春枝也开始给大女儿打扮了。刘蕾今天扎了个高马尾，两鬓各别了个米奇头的小发卡。身上穿的是小红毛衣和牛仔背带裤。 笑眼搭配小虎牙，刘蕾今天的确是“挺好看”！ 俞佳挺高兴，如今刘蕾非但不是大傻子了，还有追求者了！人生轨迹总算是摆正了么！俞佳其实已经暗暗的把自己当成了刘蕾的人生导师，心里甚感欣慰。 俞佳看着刘蕾把纸条小心的又折好，夹进了数学练习册里，坏坏的问：“那宋晓磊是不是喜欢你啊？” 没想到刘蕾一本正经，斩钉截铁的说：“明天早上，我就给他告老师！” 得了！俞佳心想，光学习成绩进步了有啥用！脑子还是缺根筋！ …… 第二天早上上学的时候，俞佳竟然在楼下发现了久违的王家宁。 俞佳没想搭理他，扭头就往前走。 王家宁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离学校越近人就越多，王家宁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俞佳！” 俞佳回头看他，表情不怒而威。 王家宁也知道自己之前挺没“义气”的，说话就特别的没有底气：“俞佳……”他讪讪的：“你是不是和顾宽……好上了？” 俞佳想说谁跟他好了！又想说关你屁事！但是忍住了。依旧是没有表情的看着他。 “你……你能不能……别和他好！”王家宁满脸通红，连胎记都往外冒红光。 俞佳心想自己上一世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些小崽子们还都挺早熟的。 “你以后别跟我说话了！”俞佳一点没给王家宁留脸，冷冷的扔下一句话，回头大踏步的走了。 ……………… 课间操时间俞佳按照昨天晚上约定好的，找到了刘蕾他们班。 刘蕾指了指，俞佳便看到了“纸条”的作者，宋晓磊。 呃，有点像猴。 黑黑瘦瘦的宋晓磊竟然一脸痞相，冲着俞佳还吹了个口哨。 俞佳就当作没听见，一本正经的对宋晓磊说：“你以后不要给刘蕾传纸条了，不然她就给你告老师！” “你谁啊！你管不着！”宋晓磊歪着肩膀一副嘚嘚瑟瑟的样子。 俞佳不想搭理他了，心里叫苦不迭。 本意是怕刘蕾就这么冒失的把纸条交给老师，再刺激到一个纯洁小男生的心灵…… 早知道是这种小**……俞佳非亲手帮着刘蕾把这孩子押到老师办公室去不可。 她瞪了宋晓磊一眼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跟刘蕾说：“你一会下课就去告老师……” 一句话还没等说完，俞佳只觉得后背被人狠狠推了一下，她一下子站不稳就跪到了地上！ “哎呀！”刘蕾一声尖叫。也不知道把俞佳扶起来，“宋晓磊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老师！”说完就往教学楼跑。 俞佳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只觉得丢脸死了，竟然被五年级的小豆丁给欺负了！ 等上完了课间操回到教室才反应过来疼，手掌在地上戗破了，伤口里还进了土。 顾宽一个劲儿问她咋的了，俞佳嘴闭得紧紧的，死活不说。生怕说出来了，还不得被顾大少爷取笑半年。 好容易等到下课，俞佳去水房里好好的洗了遍手，一狠心把戗破的那块皮给撕下来了。 给俞佳疼的，心都一揪！ 回到座位上正听着狗腿子王刚跟顾宽打小报告呢：“恩，就是五年级那个，对对对，就那个小崽子。我都看见了，从背后推俞佳来着。完了俞佳就跪地上了！” 俞佳顿时就崩溃了：真有嘴欠的！ ……………… 第二天晚上，刘蕾再来补习的时候，书包都没撂下就欢欣鼓舞的说：“丫丫姐！俺们班宋晓磊让人给打啦！鼻子都出血啦！” “啊？谁打的？” “不认识啊！高年级的！” 俞佳心想活该！就那个欠嗖嗖的样，不挨打才怪呢。 等隔天再上学，俞佳就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她觉得顾宽总用一种居高临下的“你欠了我老大一份人情”的眼神看她。 而且指使她干点啥，也比以前硬气多了！ “去给我买瓶汽水！” “我笔掉了，给我捡起来！” “明天数学作业我不交了啊！” “我趴一会儿，老师来了叫我啊！” 俞佳都给气乐了，也没跟他一般见识。 等到放学的时候，狗腿子王刚提着书包晃晃悠悠的过来找她来了。 “嫂子！” 俞佳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呢。 “你管我叫啥？”俞佳都懵了。 “嫂子啊！俺们老大昨天可帅了！你都没看见，都给那小子鼻子打出血了！” “你说啥？”俞佳已经明白过来是咋回事儿了，但是一时间还无法消化这么大的“惊喜”。 “就五年级那小崽子！老大给你报仇了！”王刚像说自己的事儿似的，一脸自豪。 俞佳彻底无语了，低着头往前走。 走了一会反应过来了：“你咋往这边走啊？你家不是该拐弯了么！” 王刚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老大让我保护你啊！我得给你送到家啊！” 俞佳莫名其妙就觉得丢脸，脚下生风嗖嗖的走，想把王刚甩开。 王刚身高腿长步子大，走起来一点不吃力，始终和俞佳保持同行的状态，嘴上还不消停。 “嫂子，你帮俺们老大写作业啊？” “嫂子那你明天借我抄一份呗。” “嫂子你家住哪个小区啊？” “嫂子你爸干啥的啊？” “嫂子你知道我们老大他爸是干啥的不？” …… 俞佳忍无可忍的：“你能不能别管我叫嫂子！” “那哪行啊！” 总算是到了家楼下，俞佳三步并两步的往前跑，正好碰见了出来打酱油的王丽萍。 就听见王刚还在后边喊呢：“嫂子，拜拜啊！” 王丽萍吓一跳：“这不你们班同学么？他管你叫啥？” “叫傻子！” “哎呀这孩子咋还骂人呢！我明天找你们老师去！”王丽萍立马愤愤不平。 俞佳脑袋都大了：“你可消停点吧！” 第一一一章 小狮子踩球 一九九七之八 转眼到了莺飞草长的五月，俞佳在第十小学度过的时光已经进入了尾声。 班上的女孩子们，都赶时髦的每人买了一本“同学录”，在同学之间传阅，用来收集大家对自己的祝福。 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俞佳对此并没有兴趣，可不妨碍大家都来找她签名留言，甚至很多人都把第一页留给了俞佳，原因无外乎她写字漂亮，又会画好看的小漫画。 于是每天的自习课上，俞佳就像古代皇上批折子一样，从书桌里掏出一本，写写画画，直到满意了之后，再把那本同学录传回给相应的主人。 夏老师对于自习课上同学录满天飞这种事，已经视若无睹。又是一年毕业季，虽然小豆丁们还不晓得什么叫忧伤，什么叫离愁，但他日回忆起来，这是永远都回不去了的自在的无忧时光。 这天交到她手上的，是杨雪的同学录。 烫金的大本子，比谁的都厚重，封面是浅紫色，印着一大束百合花。显得雅致又郑重。 俞佳想了又想，在第一页写上了几个大字：祝你一直漂亮！ 又在右下角画上了一只卡通版的小松鼠，没心没肺的支着大板牙在啃榛子。 顾宽在旁边盯盯的瞅着，他还从来不知道寥寥几笔就可以将事物画的如此惟妙惟肖。 他低下头一顿翻找，在语文书里找到了一张当作书签用的明信片。 是他在德国的小叔叔寄回来的，他一直很珍惜。 他把明信片翻了个面，指着空白的地方对俞佳说：“唉，你给我也画点啥！” 俞佳对于他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很是反感，但是看看自己这么多天写写画画，用的都是人家的彩笔，也只能低头把明信片接过来了。 画个啥呢？俞佳犯了难。 有心使坏，给他画个小王八！又怕真把顾宽惹生气了。 想了又想，她提起笔来。 几分钟过后，顾宽看到明信片的背面，出现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小狮子，脚下还踩了个球。 “你把你名写上！”顾宽又命令道。 俞佳换上圆珠笔，颇有风范的签上了个草体的名字，把明信片递给顾宽：“好好收着吧！等我出名了，能卖钱！” “哎，为啥画个狮子啊？” “自己猜！” 其实，顾宽生在七月份的尾巴，他是狮子座。 ……………… 五月底，俞佳一家三口，就搬到了新房子里去。 随即许春梅老两口也搬到了俞佳原来的家里。 由于家具，电器什么的，俞红宇都是买的新的。 原来房子里的东西，几乎都没怎么动，可以说是一应俱全。 过来帮忙收拾东西的俞佳的老舅妈，没完没了的感叹道：“真好！哎呀！太好了！” 许春梅心说要不是因为你，用得着这么狗撵着似的，急三火四的就搬了么！还有脸乐！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怪人家，谁让咱自己儿子没能耐呢！ 俞佳的老舅妈，金善花，看名字就知道，是一位朝鲜族姑娘。 在小城最大的综合贸易市场里，摆了个摊子卖杂货的。 长得个子高挑身段好，虽然脸有些大眼睛有些小，也不妨碍她轻松拿下“贸易市场一枝花”的称号。 这姑娘本来是结过婚的，证都领了。 结果还没等到办喜事入洞房呢，领证当天下午，小伙子高兴，出去跟哥们喝多了酒，大晚上骑着车晃晃悠悠的不知怎么就掉到了水库里，等三天之后捞上来，人早就死透透的了。 坚强的朝鲜族姑娘金善花，在家哭天抹地的过了一个礼拜，就强打精神找亲家去要死亡证明，打算把离婚给办了。 这下可好，老婆婆指着她的鼻子跳脚用朝鲜语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大概意思就是：“你个丧门星，克死我儿子，还有脸要离婚！你个不要脸的，你就给我儿子守着去吧！” 当然事情是没有这个道理的，金善花又不是娘家没人，离婚最后还是办下来了。 那以后她的“前”老婆婆，就魔症了。 隔三差五的就要跑到贸易市场里，找准金善花的摊位就是一顿臭骂。来买东西的顾客都被她骂走多少拨。 金善花苦不堪言，摊位费刚交了一年的，也不能说换地方就换地方啊。一开始就忍着，后来忍不住了就跟那老太太对着骂。 贸易市场里朝鲜族的人还真不多，也没人能听懂她俩说啥。就觉得抑扬顿挫跟唱歌似的。时间长了，也算是贸易世界里头一景。 那天老太太又来了，一开始骂得还毫无新意，无非就是丧门星，不要脸之类的老套路。 突然老太太不知怎么着就开窍了，她开始骂金善花，克夫的命没人敢要。找不着对象，死了都没人埋。 金善花家里本来是给又介绍了一个朝鲜族小伙子的，小伙子也挺看好她本人的，可是对方的家庭一听说之前的那些事儿，死活不干，到底是没成。 这一下老太太说到了她的痛处，金善花被刺激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同样用朝鲜语冲着老太太喊道：“谁说我没人要，我现在就给你找一个！” 然后四处踅摸，正好看到了旁边卖散装白酒的摊位上，有个小伙看着岁数不大，也有点面生，直勾勾的就冲着人家过去了：“你！咱俩结婚！” 看着小伙一愣，金善花才反应过来人家听不懂。把自己调成汉语频道的又说了一遍：“我跟你结婚，你要不！” …… 王立昌这是闲着没事儿，来他哥们的摊上，准备给老头子打十斤白酒回去放着。 之前他也来过，多多少少听他哥们讲过这朝鲜族姑娘的故事。还依稀记得哥们说过：“外向泼辣，是个做买卖的好手！”以及“都没洞房呢，丈夫就没了！” 再一看插着腰指着自己的这姑娘，个子可真高啊！皮肤还那么白净！ 王立昌还真是心动了，正愁打光棍呢，天上掉下个大姑娘啊！ 于是他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竟然，答应了！ 第一一二章 骗来的媳妇 一九九七之九 两人的相识虽荒唐，可也是冲着结婚的目的一路狂奔过去了。 经历了吃饭，溜公园，拉小手之后，就见了双方家长，定下了日子。 金善花娘家出乎意料的反倒很喜欢这个汉族的女婿。 金善花幼年丧父，是她妈妈一个人拉扯大的。她妈妈是个很有生活经验的老太太，她觉得自己家姑娘性格太强硬，不是很会伺候人，嘴巴也不讨喜。嫁到朝鲜族家庭里恐怕是要被老婆婆和小姑子欺压教训的。 而汉族的家庭似乎并不讲究这些，自己姑娘会赚钱，这个在汉族家庭里是可以争取到一些地位的。 再看小伙子本人，个子虽然矮了点，但是瘦瘦的挺精神，最重要的是相处起来似乎对金善花还算百依百顺。 金善花的妈妈一片慈母之心，觉得姑娘不受委屈就行。至于小伙子工作不太好的事儿，也就忍了，毕竟户口本上，姑娘也是“二婚”的人了。 于是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只有一点，在和短命的丈夫相处的那几年里，她可是吃够了老婆婆给的苦头。于是她希望，结婚之后，小两口可以单过。 老太太汉语说的不太好，又不想在未来女婿面前露怯。于是把这个要求，交给姑娘去转达。 金善花一脸严肃的告诉王立昌：“我妈说，不能和你妈你爸一起住啊！结婚之后！” 王立昌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竟然就一口咬定：“那当然了！咱俩结婚之后，我妈我爸就搬走，现在他们住那个房子，以后就是咱俩的！” 看他言之凿凿，姑娘也不疑有他，就这样欢欢喜喜的成了亲。 等到俩人从北京玩了一通回来，金善花一进门看见老两口，第一句说的就是：“唉？你俩咋还没走啊？” 上了年纪的人最忌讳听到“走”啊“没”啊这些字眼儿，可知道她汉语不好，老两口也不跟她一般见识，许春燕还和和气气的问她“往哪走啊？” 金善花也一副理所当然的：“这不是给我们俩住么？这不是立昌的房子么？” 拎了一堆纪念品随后进门的王立昌一听这句话就知道坏了，这下要出事儿。 果然，知道了真相，人家姑娘不干了。嘴角往下一撇，甩手就回娘家了。 现阶段房子是无论如何也买不起的，许春燕只能厚着脸皮又去求了韩菱。婆媳俩去了金善花娘家，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是把金善花给接回来了。 其实去的早了一天，再晚点啊，金善花说不定就自己回来了。家里娘家妈都说了：“你就是这样命啦！不回去咋办！你洞房都入了！” ………… 回来是回来了，金善花打定了主意，不能让王立昌这个大骗子好过！ 成天摔摔打打，没有好脸，长吁短叹都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还用朝鲜语自己一个人嘟囔。 老两口看在眼里，心里都够别扭的。可也没辙，谁让咱是“骗”回来的媳妇呢！ 不过凭良心讲金善花这姑娘，人不坏。还挺单纯的。要不然也不能听王立昌一句话，就顺顺当当的过了门。 每每收了摊也累了一天了，回家看到许春燕站着摘菜，也立马就过去搭把手。 吃完饭了也自动自觉的就抢着洗碗。 她心里还是挺不情愿的，无奈朝鲜族女孩子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要伺候公婆，伺候丈夫。这种意识一时半会儿的也改不了啊！ 于是活也没少干，越想越憋屈，终于有一天爆发了，把王立昌给踢下了床。 王立昌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住，就是快一年。 总算等到了好消息，二姐家买了新房，答应说俞佳小学一毕业，人家三口人搬新房，老两口就搬走。 王立昌有了点底气，邀功似的跟金善花把这事儿给讲了。 谁知道金善花一脸淡然的：“是么……” “你不高兴么？这房子就是咱俩的了！没人跟咱抢！” “我那个高中同学，现在在韩国打工，挣钱可多了。我也想去试试呢……” 从金善花怪腔怪调的汉语里，王立昌渐渐明白过来了，他媳妇，这是不想跟他过了…… 偏巧许春燕那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又提起了抱孙子的事儿，王立昌一甩脸：“媳妇都要没了！还孙子呢！” 随即又学着电视里的文艺腔，歇斯底里的冲着老两口喊：“我想要个家，就这么难么！” …… 许春燕躲在被窝里，抹了一晚上的眼泪，第二天早上一起来，顶着俩肿眼泡，就来找王丽萍。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小昌那孩子你也知道，指着他出息是没影的事儿。这个媳妇要是没了，他这辈子也就是打光棍的命了。就卡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妈就来求你这一回，我就先搬过来跟你们住俩月，你爸呢，我就让他上你大哥那对付对付。俺们这就尽快把房子给他们腾出来吧，你看行不……” 王丽萍看她妈眼睛肿成那样，就是一阵揪心。登时就拍着胸脯答应了。娘俩定好了明天就让王立昌帮着把老太太东西先搬过来。 当天晚上王丽萍一脸为难的，把这事儿就跟俞红宇转达了：“让我妈跟丫丫住俩月，还能给咱做饭，倒是挺好的。可我就是觉得吧，我爸住我大哥家，我大嫂可是怪不方便的。我大嫂这人啊，嫁到我家来，咋就没过过几天消停日子呢……” 俞红宇瞅瞅她，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咱那边房子都收拾好了，能住人了，这两天挑个好日子，咱就搬呗。这不就都解决了么！你看你个脑袋不转个的！还让老太太着急上火的……” “那，那不太急了么？那俞佳上学……” “都收拾好啦，你不都看见了么。都放了一个月了，也不用非得等到她放暑假呀！”说完了俞红宇又一阵坏笑：“俞佳上学你就天天送她呗！反正我是不管啊！” 说完了转过身一掀睡衣：“给我挠挠后背！右边右边点，哎呀你手怎么冰凉！” 第一一三章 婆媳攻守同盟 一九九七之十 许春燕家里，唯一算得上“值钱”的家当，就是那台黑胶唱机。 老太太喜欢听黄梅戏，家里黑胶唱片摞起来也快有一个小孩那么高。受老太太的影响，家里最大的孩子王立国，小时候还会没事儿唱两句，彩衣娱亲。 当然事到如今，成长为了暴躁中年大叔的王立国的这项技能，就只存在于老太太深深的脑海里了。 俞红宇也算是行动力超强。从他张罗搬家的那天起，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俞红宇家，许春燕家和王立昌家就各归其位，纷纷展开了新生活。 金善花乐得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给王丽萍送了一大盆自己娘家妈亲手做的辣白菜！ 王丽萍一家三口都还不太能接受辣白菜的口味。只能用塑料袋装了，邻居朋友的逮着个人就往外送。搞得新房的楼下那家，一直以为王丽萍是朝鲜族的。 新家里还残余的一点家具的味道也被辣白菜味儿给成功的盖过了。 连俞佳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吃，都是辣白菜风味的红富士…… 美中不足的是，王丽萍随了许春燕的性格，本身爱热闹。有个屁大点的事儿都想找机会庆祝一番。可是第一次搬家的时候，因为创业艰难，实在是没有那个余赋钱，也就是一家三口在楼下的小饭店吃了个溜肉段了事。 这次搬新房，经济上办个流水席都没问题，可俞红宇又想要瞒着徐桂琴那边，不想好好的事儿让她妈过来添堵，说啥都不同意请客。 最后看王丽萍拉长个脸，三天没有笑模样，只能折中的同意了，找个晚饭时间，三家人去杨雪他们家饭店摆一桌，大伙吃一顿乐呵乐呵。 除了老两口和王立昌他们一家，王丽萍想了想，又叫上了韩菱。 …… 金善花自从有了自己的小窝，这一年多来的积郁可算是一扫而光。那真是脚下生风眼角带笑，离老远都能感受到她那份春风得意的劲儿。 金善花的娘家妈也是高兴的不行。本来看着许春燕这个老婆婆，对自己家姑娘还挺好的，她都默认了金善花就是伺候老婆婆的命了。 谁想到峰回路转，如今就剩下小两口住，女婿还脚前脚后的伺候着姑娘。她总算又开始相信了小时候给金善花找的看相的那老头说的：“你家丫头是有婆家福气的！”这句话了。 于是私底下没少跟自己姑娘说：“你婆家真是一家好人，你得加倍的对人家好才行！” 到了请客吃饭的这天下午，许春燕口中那个老没良心的自家老头，在老儿子的陪伴下跑到水库钓鱼去了。于是金善花自告奋勇要陪老婆婆一起去饭店。 金善花早早就收了摊，哼着小曲儿往外走， 隔壁卖白酒摊子的小冯，也算是金善花和王立昌的半个媒人，也就不拿自己当外人，朝着金善花打趣道：“噶哈去啊！钱都不挣啦？指着你家那谁，喝西北风去啊？” 金善花知道小冯就一张嘴讨厌，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人还是不错的。没事儿就乐意拿王立昌工作不好来说事儿，当面也说，说的更损。王立昌跟他也是好几年的哥们了，随他说，倒是金善花牙尖嘴利的总要回刺他两句。 不过金善花最近心情实在是太好，不想和他一般见识。 回过头冲着小冯一笑：“喝西北风我也乐意！” 看着金善花婀娜的背影小冯心里暗自后悔，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咋就让王立昌那小子给劫了胡呢！ ………… 金善花到了许春燕家里，老太太正听着戏擦柜子呢。 金善花二话没说把抹布抢到手里一边抹柜子一边跟着唱片的声儿哼小曲。 要说朝鲜族姑娘就是能歌善舞的，才听两句就能跟着哼个八九不离十。 许春燕知道她脾气也不跟她客气，看着她仔仔细细的把客厅里高低的柜子都打扫了一遍，洗了洗抹布还要去收拾厨房。许春燕看时间差不多了，也不想让儿媳妇干太多活，于是有心阻止。刚想开口，门铃响了。 许春燕搬过来了之后，也学会了用猫眼，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扒着门往外一看，还真是，怕啥来啥，门外正是自己那个不招人待见的亲家，徐桂琴。 许春燕登时就想装不在。这时候金善花在厨房里问上了：“妈！谁呀！” 怪腔怪调的汉语加上大嗓门，许春燕当时就觉得外头自己亲家跟人说了一声：“有人！” 这下躲不过了，只能开门了。 门外站了一老一小，两口人。 徐桂琴每次讨孝敬，基本上都是自己过来。 这两天张亚丽家里实在是有事儿没时间，只能咬着牙让她再带两天俞凯。老太太就把俞凯也给带上了。 小孩不乐意走道，徐桂琴一路上哄着：“到你大爷家就好啦，他家好吃的可多啦！随便你吃！你姐那玩具，都装一柜子！你随便挑！看好哪个你就拿哪个！” “那有变形金刚么？” “啥都有！没有你就跟你大爷要钱！要来钱了奶去给你买！” 俞凯这才乐颠颠的，一路跟着老太太走了过来。 许春燕开了门之后只觉得叫苦不迭，搬家的事儿本来就是秘密进行的，姑爷都嘱咐过了，这段时间邻居要是问起来了，就说是姑娘女婿出门了，来给看家的。 可家里摆设都变了，就凭这话总是瞒不了亲家，这要是让徐桂琴进了门，反应过来了，少不了就是一场混乱。 于是横下一条心，把门给拦住了。 徐桂琴一看是许春燕开的门，也是一愣。但她横行霸道惯了，下意识的就往门里挤。 许春燕连忙拦着：“哎呀老姐姐来啦！这红宇和丽萍都不在家，我也赶着要出去，要不你改天再来吧。”一边说一边拿手把徐桂琴往外推。 徐桂琴还真有点怕这个嘴上不饶人的亲家：“那也得让孩子喝口水啊，我这大老远走过来的。”还用膝盖顶着俞凯的后背示意他钻进去。 俞凯还是有些认生，楞在那不肯走，后背被他奶顶的生疼。 徐桂琴就有点不乐意了，脸就沉下来了：“老亲家，你这是干啥啊！我儿子家我还不能进啦？咋的啊还怕我偷东西啊！” 许春燕也知道去年她放火那一遭事儿，心想你偷东西也不是第一回儿了！但是嘴上没法说，还是陪着笑：“不是啊老姐姐，我这是真要出门，你没看衣服都穿好了么！” “我就要进去坐会儿，怎么啦！”徐桂琴又来了撒泼那一套，伸手就往许春燕身上推。 金善花在厨房里头就听着老婆婆在外边跟人叨叨什么，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她把抹布一摔就赶过来看，正看见一个老太太站在门口要进来，还伸手推自己老婆婆，怎么看都是来找碴来了。 许春燕眼看就要被徐桂琴推开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一阵风声，然后自己就被金善花给拉到身后了，就听见：“呀！￥#￥%#&amp;amp;…………%&amp;amp;￥……×……&amp;amp;×……%” 除了一个“呀”，其他的朝鲜话她就啥都听不懂了。但是气势上，可是挺能震慑人的…… 金善花底气十足的喊着不知道什么内容，手上也三下两下的把徐桂琴给推了出去，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回头才想起来问：“谁呀？什么事儿？” “你二姐的老婆婆，没事。咱走吧。” 娘俩等了一会儿，从猫眼看见外边没人了，就收拾收拾出了门。 路上许春燕还问呢：“你刚才说的那一通，都是啥啊？挺厉害的啊。” 金善花不好意思了：“妈，我不会吵架……我就把今天市场上菜价报了一遍……反正她也听不懂！” 第一一四章 择校的烦恼 一九九七之十一 许春燕到底是上了年纪，腿脚比较慢。还不愿意坐车，怕头晕。 金善花扶着许春燕，娘俩溜溜达达的走到饭店的时候，其他人都到齐了。 老王头靠着二姑爷的关系，不用再天天看三儿媳妇的脸色，这两天跟着老伴在大房子里住得，别提多舒坦了。 加上下午钓鱼颇有斩获，就有点喜上眉梢的意思。 平时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人，也忍不住在人前要跟老伴调个皮：“你看你个老太太，一天在家啥事儿没有，不知道早点出门啊！让孩子们都等你！你有功啊！” 王丽萍和王立昌姐弟俩一对视，都笑了出来。俩人知道，按照家里惯例，老爹这是“找骂”呢。 从小就是这样，老爹有了什么得意的事儿，心里藏不住。想要表现出来呢，又不好意思。就会从老太太身上挑刺儿。一句接一句的，非逼到许春燕跳脚骂他，他就舒坦啦。哈哈一笑，饭都能多吃两碗。 着今天老爹是兴致挺高的，又赶巧了许春燕心里有事儿，回头冲着他就是一阵狂风暴雨：“你个死老头子别又没完没了了啊！孩子都在这呢我给你留脸啊！别给脸不要！” 老王头得偿所愿果然哈哈大笑，冲着姑爷说：“你看你这老丈母娘，这个厉害啊！你说我这日子，还能有好？一会儿咱爷俩多喝点！要不然咋过！” 俞红宇看着这一家乐意说“反话”的老两口，心想有点意思。 让徐桂琴的事儿一闹，许春燕多少有点心神不宁的。 想跟姑娘先通个气，不会看眼色的姑娘愣是没读懂她的表情，跟旁边的自家大儿媳妇唠的这叫一个欢！ 韩菱比老太太到的早，自己一个人来的。 王丽萍就是一愣：“礼拜天我哥还上班啊？” “你哥，呵呵。”韩菱干笑了两声：“他有点事儿，有点事……” “那王旭呢？” “王旭跟同学出去玩去了，不用管他！” 王丽萍一想也是，王旭十八了，正是青春好时候，哪有半大小子愿意和家里人出来的。 话锋一转就进入了正题：“嫂子啊，你看俺家新搬这个地方，当不当正不正的，也不知道丫丫能给分到几中去。” 韩菱就知道王丽萍也该找她说这事儿了，要是换了别人，韩菱也就不跟她废话了。如今韩菱好歹也在教育局当个主任，又是自家亲戚，韩菱帮着走动走动，“想上几中上几中”这种话，韩菱还是敢给拍胸脯打保证的。 但是以韩菱对王丽萍的了解，这位小姑子是真想听意见，不是变相的要走后门。 小城里一共六所初中。除了六中是镇上的，也就是“狗剩哥”就读的那一所。 剩下的一中到五中，都坐落在城区里。因为还属于九年义务教育的范畴，学生是要服从“按学区分配”的。也就是说，你户口落在哪个区划里，就去念哪所中学。 如果还在原来的房子住，那俞佳就要被分到二中去。二中的平均成绩是五所初中里最低的一个，师资力量也不行，所以不在考虑范围。这也是俞红宇忙着换房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剩下的四所中学，又各有利弊。 抛开别的不讲，如今让王丽萍苦恼的是，新家的位置，就在三中和四中区划的分界线上。俞佳改了户口之后，分到哪里，都有可能。 根据外头普遍听到的风声，三中因为落户在较新的城区，居民楼都是改革开放之后盖起来的。所以聚集了一批有钱人家的孩子。所谓的富家子弟上三中。这样一来，可想而知的，老师们就比较有礼可收，几年的人事调动下来，也就聚集了一批能力不错的好老师。 而四中位于老工业区域，属于原来的子弟学校。也算是个老牌名校。这几年工业产业没落了，四中师资便有些外流，加上下岗大潮的打击，生源也有些良莠不齐。可说也奇怪，许是穷人的孩子心思都格外剔透些，每年的中考状元，竞赛小能手啥的，又都是四中出来的。 也不怪王丽萍苦恼，这两所学校，真的是各有千秋。 韩菱不管这一块，加上最近家里又有些别的事儿分心，也就忘了这个外甥女要上初中了，没特意去给打听。一时间回答不了王丽萍的询问，沉吟了一下，反问道：“那你想让丫丫上哪念？” 自从跟杨秀梅的关系冷淡了之后，王丽萍就没有个适龄的家长可以聊这些，听到韩菱这么问，话匣子可就打开了。 “这不是家里条件好了么，就想给丫丫往三中送。但是那天从三中校门口一过啊，那放学时候，好几辆小轿车都在那等着接孩子。咱跟人一比，就差老了。万一给老师上贡赶不上别人了，怕孩子再受气。” 王丽萍喝了口水，接着说：“要是往四中里送呢，咱条件就不算差了。丫丫这孩子学习也挺上心的，老师也能稀罕他。可是四中啥样孩子都有，有的都跟小**似的，再给孩子带坏了……” 韩菱听完了就笑：“丽萍啊，你咋净想些没影的事儿啊！” 看王丽萍一脸不解的，韩菱就细细给她分析：“比咱有钱的呢，有的是。坏孩子呢，也有的是。那是初中，又不是托儿所。好不好的，还得看孩子自己。咱家丫丫是啥样孩子你还不知道啊？到哪她都能好好学，到哪她也不能受欺负就对了！这不还有我这个大舅妈给撑腰呢么！” 最后韩菱总结了：“照你这么拿不定主意的，还不如就分到哪算哪。等接到通知了，我给你挑个好老师的班，不就得了！” 王丽萍有了主心骨，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哎呀嫂子！你说要没有你，俺家丫丫可咋整！” 完了才想起来她妈，扭过头对许春燕问：“妈你刚才要跟我说啥？” 许春燕一脸无奈的压低了声音：“我来之前啊，你老婆婆找上门了！” 这话还没说完呢，就听见包间的门砰一声的就开了。 王丽萍还合计哪个服务员这么不懂礼貌啊，抬头一看站在门外的，可不就是自己老婆婆—徐桂琴么！ 第一一五章 大闹请客现场 一九九七之十二 俞凯今年虚岁七岁了。 养的白白胖胖的，特别招人稀罕。 按理说这么大的孩子，也不用有人天天跟在屁股后边伺候了，明年就该上学的年纪了。 但是这孩子吧，往好了说是太憨厚，往直白了说，就是有点少根筋。 张亚丽就亲眼见过邻居家的小姑娘们跳皮筋儿，让俞凯帮着抻绳。嫌俞凯不够高还让把手举到头上。 俞凯就这么实在的举着胳膊举了能有快十分钟。 张亚丽气得下楼就把俞凯给领回家了，警告他以后再也别跟那群小姑娘玩儿。 “但是她们叫我了呀！” “叫你你就过去啊！你就不能装听不见啊！” 俞凯糊涂了。听见了就是听见了，没听见就是没听见，咋能听见了还“装”听不见呢！ 张亚丽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这孩子又转不过弯儿了，不由得为这孩子的将来一阵着急。 这回张亚丽他们单位组织去省城学习，俞红兵跟着李兴民去上海学什么先进技术去了。其实都是扯淡，但是都不能不去。娘家那边，张亚丽他爸俩月前脑出血，抢救回来了但是现在还得人伺候。不得已才把孩子又送到了老婆婆家。 老婆婆做事儿是让人不放心，可是对俞凯是真心实意的好。张亚丽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 徐桂琴吃了个闭门羹，心下气得不行。 俞凯跟着他奶走了一大段路，临了屋都没进，到嘴边的零食没有了，连口水都没喝着。再老实的孩子也有脾气，他一屁股蹲在道边上，不肯走了。 徐桂琴只好铁公鸡拔毛，自掏腰包的给孩子在道边的小超市买了瓶汽水，俞凯就坐在店门口的小板凳上，呲溜呲溜的慢慢喝。 徐桂琴不甘心，弯下腰捶了捶小腿，心里想着要不然就在楼下等会儿，说不定王丽萍就回来了，这么一抬头的功夫，看见自己亲家和刚才推她那个姑娘，远远的往东边走了。 她歪心眼一动，有了主意，决定跟上去。 把俞凯手里还没喝完的那瓶汽水抢下来，把瓶子退给小超市退了五毛钱，就拉上俞凯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俞凯心里一万个不乐意，瘪瘪嘴想哭，看他奶也不低头看他，觉得哭也没用，只能闷着头跟着走。 许春燕走的慢，徐桂琴和俞凯一直尾随的挺顺利了，远远的看着许春燕进了酒楼的门，徐桂琴觉得自己这一趟应该是不白来。 到了门口要往里进，让服务员拦下来问：“你找谁啊？” 徐桂琴拿手一指：“刚才进去那俩人，我跟他们一块的！给我指个道。” 这个点儿店里吃饭的人还不多，而且就一个包间被定了。服务员一听就知道咋回事儿，给她带到俞红宇定的那个包间去了。 徐桂琴到了门口，也不进去。趴在门缝上听。俞凯拽了拽他奶的袖子：“奶，我要尿尿！” “啊！好！去吧！自己找去！”徐桂琴一挥手把俞凯给打发了。 接着竖起耳朵听。 正赶上里头俞红宇问老王头：“爸，你跟我妈现在是睡大屋呢吧？其实俺家那个大屋采光不太好。你们老两口还不如睡小屋舒服！赶明儿我把床给你挪过去吧！” 老王头耳朵稍微有点背，俞红宇跟他说话都是特意扯了大嗓门。 老王头自己倔，生了仨儿子都随了他，许春燕总说家里养了四头倔驴。哪怕说句好话，都没好声儿。 儿子们虽说也都孝敬，但总觉得缺了点啥。 谁想到临了临了，女婿上来补了这个缺，啥事儿都帮着想好了！听了俞红宇的话，老王头就跟大热天喝了一口深井水似的，从头到脚都舒服。 他乐呵呵的也扯着嗓门：“哎呀不用啦！住哪都行！我要不是借你的光！哪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啊！什么大屋小屋地！我有个地方呆就挺美啦！” 门外徐桂琴听了瞬间就明白了是咋回事儿，二话不说就把门给甩开了！ “俞红宇你个王八犊子！你胳膊肘往外拐！你不是人！”徐桂琴眼睛都红了，骂人骂的声都劈了叉。 俞红宇被她吓得一激灵，强稳住心神：“妈，你咋来啦？” “我咋来了？我跟过来的！我要不来，还不知道你干了啥不是人的事儿呢！”说着上来就要掀桌。 离门最近的王立昌，下意识站起来了想档，被徐桂琴一巴掌扇到脖子上：“你谁啊！你还敢跟我动手啊？来啊，你来打我试试！” 俞红宇脸上烧的火辣辣的，绕过来就要把她妈往出拽。 这时候端坐在上首的许春燕发了话。 “老姐姐，先别喊，有啥事儿坐下说！”又指使着王丽萍：“丽萍！给你老婆婆倒口水喝！” “呸！谁希得喝你的水！你们老王家人合起伙来欺负人吧！你们给他灌了什么迷汤！”徐桂琴跳着脚一指俞红宇，“俺们老俞家的房子，凭什么给你们老王家人住！你们要不要脸！” 俞红宇气得浑身发抖，拳头都攥得紧紧的：“妈，你少说两句吧！我的房子！我乐意让谁住就让谁住！” “你是不是傻啊！”徐桂琴又指着王丽萍的鼻子，冲着俞红宇喊：“她就给你生了个丫头片子，还有功了啊？你挣那俩糟钱，都要便宜他们老王家啊？我告诉你！没门！我还没死呢！” “妈！你管不着！丽萍她妈买的我那房子，钱都给我了！明天就去过户去！” 许春燕让亲家跳着脚指着鼻子骂，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哪还有吃饭的心思，只想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搬走，就算流落街头也不能让人戳后脊梁！ 没成想俞红宇竟然编瞎话来维护她们，许春燕心里一热，觉得对这女婿再好都是值得的。 徐桂琴也听出来俞红宇这是在拿话挡她，彻底发了疯，歇斯底里的：“你少拿话唬我！你当我傻啊！还过户！我让你过户！”说着使劲一拽桌上的桌布，才上来的两个菜就都被她拽到了地上。 锅包肉还好，那一碗油乎乎的烩碗汤，悉数撒到了倒霉的韩菱身上。烫得韩菱嗷一声就站起来了。手上当时就红了。 俞红宇再也没法忍了，过来拽着她妈就往外拉。“走！我给你送回去！” “我不走，我要去你那个房子住！你给我送那去！” 俞红宇也不理她喊的是什么，低着头使劲儿拽她。 门外看热闹的小服务员早都聚了一堆，有会看眼色的过来了两个帮俞红宇架着老太太往外走。 这头王丽萍低头认错似的帮韩菱擦手扑了衣服。韩菱还得反过来安慰她：“没事，不能起泡，一会儿就好了。” 老王头长吁短叹的，王立昌更是挂不住脸，心里愤愤然的跟金善花撂狠话：“要不是你！成天掉脸子，至于么！” 金善花也吓着了，没来得及有反应。 众人就听见外头撕心裂肺的一声嚎：“孩子呢！俞凯——————————！” 第一一六章 分出去点吧 一九九七之十三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世界瞩目，举国欢庆。 小城里，俞红宇带着俞佳去买新的自行车。 自从俞佳重生回来，就没有过跟俞红宇父女两个单独出来的印象。这是头一回。 “你想要啥样的？你妈说你稀罕粉的。”胡子拉碴的俞红宇，脸颊已经瘦的凹陷了下去。嗓子也有些哑了，他说完话后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却连喝口水的胃口都没有。 俞佳看在眼里，挤出了个笑容，故作轻快的说：“我妈净瞎说，我啥时候喜欢过粉的！我看那个黑的就挺好。 俞佳看好的是一辆二四的黑色斜梁小昆车。车把手是弯弯的拱起的，前头还有个精致的小车筐。虽然比不上山地车，变速车，但一看也是价格不菲的样子。 不过一辆自行车而已，俞红宇还负担得起。 “这个呀？”俞红宇看了看：“这车座是不是有点高啊？你能学会么？”俞红宇是担心俞佳的运动细胞，骑不好了容易摔着。 其实俞佳上一世上初中之前，就学过骑自行车了。而这项技能又是一旦学会了终身受益的哪一种，重生回来了，她也没忘。何况上一世她还是骑的当时俞红梅一辆淘汰了的二六的中型自行车，这款二四的小车对她是不造成威胁的。 可对着俞红宇，又不能直说“我会骑车”这种话。正当俞佳不知道该咋开口的时候，服务员见缝插针的过来了：“大哥，这个车座能调的，你要看好了，我给你找辆新的，质量好的，组装时候我给你车座放到最低！你看行不？” 男人买东西都爽快，俞红宇听了之后表示很满意，又讲了讲价格，就拍了板。 组装的时候小伙子还说呢：“大哥，你眼光可挺好啊，咱城里就俺家有这款车，一共也没几辆！就是好看！”一边紧螺丝一边还教俞红宇：“你要回家了骑着不舒服啊，就把这个螺丝松松，完了调高调低的都行，调不好的话你就过来，我免费给你弄啊！” 俞红宇挺高兴的，交了钱，小伙子帮忙把车给抬到小面包上头：“大哥，你这是给姑娘买车哈，我跟你说，你买了这辆车啊，还有个好处呢！你像我姨家妹妹，就在四中念书，我姨贪便宜啊，就给买的那辆。”小伙往那头一指，一看就是大路货。“那放学的时候，乌泱乌泱的人，跟她骑一样车的人，可老多了！她每天上车棚里找车都得找半天，回家都得比别人晚十来分钟。你再看你买这辆，离老远都能看见！省得费劲找！”他又转头看俞佳，“我再送你个备用的车铃，你要稀罕的话一边挂一个，老威风了！” 俞佳被他说的也乐了。 爷俩脸上的阴霾总算是少了点。 俞红宇开着车，没回家，直接去了货场。 他把自行车往下一搬：“来吧，姑娘，爸教你骑车。” 俞佳装模作样的扭歪了两下，叫唤了两声，之后就骑的很好了。 俞红宇松开了扶着后车座的手，慢慢跟在姑娘身边走。 “爸，”俞佳轻轻的开了口：“其实，我挺厉害的。我觉得，等我长大了，我能养活你和我妈！”重生回来的俞佳，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有着很明确的认识。而且都活过一辈子了，说出这句话，她还算是有自信的。 俞红宇挺惊讶，转过头看着自己闺女。 俞佳目视前方，接着说：“爸，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姑娘，怕我受欺负。所以啥都想给我攒着。但是我觉得，我能吃多少穿多少啊，够用就行啦！你成天都那么忙，多累啊！我和我妈都指望你呢，你可不能累坏了呀！所以啊，我觉得，要不，你就分出去点吧！不那么忙了，也能多陪陪我和我妈！” 俞红宇几乎是同一时间就知道了俞佳是在想什么。 这两个月这么多的糟心事儿他都挺过来了，这一刻，他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 第二天他就忍痛割爱，把手中的一个代理权转让给了出价最高的老冯。 五天以后，他带着一兜子现金，去了俞红兵的家里。 俞红兵正倚在床上直勾勾的发楞，看见他来了，摸着床边的拐杖就要下床，被俞红宇给拦住了。 俞红宇把兜子放在地上，坐在了床边。 哥俩一人点了一颗烟，相对无言。 许久俞红兵开了口：“哥，你还记得那年春节不？” 俞红宇知道他想说啥，嘴角就有了笑意。 俞红兵低着头，接着喃喃道：“一早上，我把你那个鸡蛋偷吃了，你发现了，上来就踹了我一脚。我就哭啊，就去告状。咱妈当时就打你来着。咱妈打你，你就用眼睛瞪我。给我吓得，我就躲出去玩。”俞红兵深深的提了一口烟，咳了两声：“当时二哥就跟隔壁老刘家哥仨玩呢，我也想跟他们一起玩，他们嫌我小，不乐意带我。我就过去捣乱。他们哥仨就把我给打了，二哥不管我，还偷着乐。”俞红兵越说声儿越小：“我又哭着回家，你看见了，你就冲出去替我把老刘家哥仨都收拾了！后脑勺都让人砸破了……” 又是许久的沉默。 俞红宇抽完了一根烟，站起来，颇有些郑重的：“小兵啊，咱妈一直想让我带着你干。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能爱干这个。而且说实话，咱哥俩脾气不对付，真在一块啊，也得打仗，干不到一块去。所以我合计合计啊，卖了个代理。钱我给你拿来了。你想干点啥，就干点啥。不够哇，再说。” “大哥你这是……”俞红兵要推辞，被俞红宇摆了摆手拦住了。 “俺家人都知道，没事儿！你啊，好好养着，腿都好利索了再下地。着急上火的，也不顶事儿。你要是再垮了，可就真完了。你还有你媳妇呢啊……她还得指望你呢啊……”最后两句，说的几乎轻不可闻。 门外的张亚丽还是听见了。 泪流满面的她，冲着俞红宇离去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 第一一七章 渐渐康复中 一九九七之十四 许春燕陪了一晚上的床，疲态尽显。 看着躺在床上挂水的王丽萍，嘴唇煞白，脸不正常的浮肿着。这当妈的心理，别提多难受了。 自从上次俞红宇请客的那天，出了那么档子事儿，许春燕回了家就做噩梦，一直寝食难安。非要从女婿的家里搬出去。 正收拾东西呢，被来给老王头送糕点的女儿给看见了。 王丽萍当下发火：“妈！你这是要干啥啊！着外头都急死了，你就让我消停消停吧！行不？” 一边说一边就把许春燕收到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出拿。 许春燕上来那股劲儿，心里想的是，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也不占这个便宜！冷着脸一意孤行的把王丽萍拿出来的东西又往里头塞。 娘俩争执不下，抻着一根裁衣服的弧形尺谁都不肯撒手。 正在僵持中，王丽萍突然一声怪叫，嗷的就蹲了下去。 她这一松手许春燕由于惯性差一点坐到地上。正要张嘴骂，看见蹲在地上的姑娘脸色痛苦万分，眼瞅着额头上就浮出了一层汗。 “丽萍，丽萍你咋啦！丽萍你别吓唬我！丽萍--！” 还好有老邻居帮忙，下楼又碰到了刘庆。 刘庆开着新买的桑塔纳一阵风一样把王丽萍给送到了县医院，大夫检查之后确诊是胆囊息肉，长在了胆管里，要马上手术。 得了消息的韩菱赶紧找关系给在市医院腾了个床位，三天之后送到手术室开了刀。 老太太从那之后，再也不敢提“搬走”这俩字儿了。 手术之后不能吃高蛋白的东西，王丽萍一天也就喝点寡淡的汤水，几天下来就瘦了个皮包骨头。 伤口痒痒的，让人心烦意乱。再加上一抬头就看见许春燕愁眉苦脸心疼万分的样子，王丽萍心想还让不让病人心情愉快早日康复了！ 许春燕没忍住，叹了口气，看着闺女的脸色要变，赶紧给自己找补：“也不知道丽晴哪天能生。” 王丽萍被成功的分散了注意力：“不说就是这两天么，大热天的，也够遭罪的！” “好在不是第一次了，你老姨也过去帮着照顾去了！听说老婆婆都没怎么露面。” “老婆婆不去才好呢，去了能干啥啊，还惹气。” “是啊，听说给雇了两个保姆呢！你老姨说，都管丽晴叫太太！嘿嘿，她也成了太太了！” “对呀，那谁还是对他挺好的，你就不用替她操心啦！你要真想看，明天让红宇送你过去一趟呗！” “不啦，等生完的吧。生完我去给坐月子去！” “那行，到时候再说。” 娘俩不讲话了，王丽萍莫名其妙又是一阵心烦，说话就又没好气了：“妈，你走吧，别在这陪着啦！赶紧回去睡一觉！我爸吃啥呢啊？” “你爸我让他上你大哥家吃的！” “哎呀你可真行，又让我大嫂挨累！你赶紧走吧！回家该干啥干啥！今天别来了，我都好了！再过两天拆线了就出院了！” 许春燕不乐意，但是也拗不过闺女，何况熬的真有些累了，也就三步两回头的走了。 过了没到半个小时，王丽萍拔了吊瓶去上了个厕所。 回来时候就看走廊那边来了个蹦蹦哒哒的小姑娘，冲着她就喊：“妈，我来看你啦！” 王丽萍也就看见俞佳时候能高兴点。这孩子除了她做手术那天哭了一通，之后一直都挺冷静的。这两天她好得差不多了，也快出院了，俞佳就一天比一天更喜气洋洋起来。 走近了一看，王丽萍乐了：“你这头发咋绑的，咋还歪了！” 俞佳出门的时候匆忙，头发扎歪了也没管，如今拿这事儿来逗她妈：“我啊！故意地！现在流行这样！好看！” “净出怪样！”王丽萍戳了一下她的头，被俞佳搀扶着走到床上坐下了。 “你爸呢？咋还没上来？” “我爸没送我，我自己骑车来的！” “学会了啊！行啊！”王丽萍挺高兴，随后反应过来了：“小崽子你胆儿真大！这么远你自己骑过来的啊？” “啊！我骑的可好了！嗖嗖的！”说完俞佳就知道错了：“但是我会看道！我都看没有车了才走的！” 果然王丽萍一颗心就悬起来了：“你就作吧！你爸也不管你！” 俞佳心说我一会儿还得去书店呢，真是啥都不能跟你说。 “你爸咋样啦？” “还行，这两天好多了。”俞佳想了想：“妈，那么些钱，你不心疼啊。” 那次货场里俞佳和俞红宇的谈话，其实也是王丽萍授意的。 “心疼啊，能不心疼么。都以为你爸来钱来的挺容易的，谁苦谁知道啊。再说了那都是给你攒下的啊！妈能不心疼么。”王丽萍随即话锋一转：“但是不这么干，你爸心里难受啊！”又帮俞佳顺了顺头顶的碎发。“你别上火，钱没了妈还能挣！妈给你攒多多的啊！” 俞佳心想这我上什么火，我就愁你现在啥也不能吃。 正合计着呢，就闻着了一股肉香味儿。 抬头一看，认识啊，这不薛小娇么。 自从李海枫“出走”明志，赢得了带薛小娇一起上大专的机会，俞红梅求人找关系，先把薛小娇送到县高去旁听。 三月份开学开始，薛小娇就没再去小宇宙上班了。 她还是会时不时的过去看看大家，跟王丽萍说说话。 王丽萍也觉得这孩子要是真能跟李海枫好好处，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也跟她聊了不少俞红梅和李兴民的性格，品性什么的。 眼看着再过俩月薛小娇就要跟着李海枫一起去临市念书了，要准备的东西多了。再加上老俞家最近出了那么多事儿，她跟李海枫也没法天天黏在一起，也一直没去店里。 还是头天晚上在李海枫家里吃饭，听俞红梅提了一句，才知道王丽萍住院开刀了。等了许久再也没了下文，也没听俞红梅说要来医院看看啥的。薛小娇当时决定，你们不去，我得去。 于是找自己妈给用砂锅煲了一锅乌鸡汤，装了一桶带来看王丽萍了。 俞佳挺亲热的叫了声“小娇姐”，就躲到一旁凳子上剥一个橘子吃。 薛小娇没说话，眼圈先红了。 “哎呀，别这样的！又不是啥大事儿，还挺想跟你说说话的，你哭啥！” “王姐，我跟李海枫要黄了！” 第一一八章 善恶终有报 一九九七之十五 薛小娇话音一落，王丽萍和俞佳都是惊讶的长大了嘴。 “不能吧，你瞎想呢吧！”王丽萍下意识的否认。 “王姐，我都看见了，他跟别的小姑娘去吃饭……可亲了……” “那你问他了么？” “没……” 王丽萍思索了一下：“别问啦！” 薛小娇没想到是这么一句忠告，她不解的看着王丽萍。 王丽萍心中一叹，再精明的姑娘，谈起恋爱来也变成了个傻子。她仔细分析道：“小娇啊，你听王姐一句。李海枫这孩子啊，从小到大，过得太好了，没受过苦。他啊，就知道怎么乐呵怎么来，不知道考虑别人。你俩呢，要是能走到最后，王姐挺高兴。但是要是走不到最后呢，王姐也不意外……” 王丽萍突然就很想跟薛小娇掏心掏肺一次，她是真的挺喜欢这个精明又善良的姑娘，就算看到她脸色越来越青，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说：“你说你条件差啥啊？你啥都比他强！”话在嘴里翻了两三遍，也没找到啥温和一点的说法，王丽萍索性就直说了。 “但是他为啥就敢随随便便跟小姑娘去吃饭呢？这道理你也该都懂。人家男的，又比你小，加上他家那个条件，他有仗势呗！” 王丽萍顿了一顿，看着薛小娇头越来越低，心里也怪难受的：“所以啊，现在有啥事儿，王姐也劝你忍了吧。好歹两个月之后，你是借他的光要去念大学的啊！这是件好事儿啊！你真把这个大学念下来了，那到时候，有仗势的啊，就不一定是谁了！到时候跟他好，还是不跟他好，说不定可就是你说了算了！” 继而换上了个笑脸：“不过你要是就不想跟他好了，我可是挺开心，我那都换了好几个人了，个个都不如你！我那店啊，没了你都开不下去了！哈哈哈！” 薛小娇这才有了点笑模样，王丽萍说的话，他也是都听见去了。 …… 王丽萍等着薛小娇走远了，才长吐了一口气。 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俞佳长大了可不能遭这个罪！起码要是真碰上难受的事儿了，她得是俞佳最强大的靠山。不能像薛小娇那样，没头苍蝇似的，还要找她这个外人来诉苦。 想到这她又燃起了斗志。打发俞佳去医院附近的小饭店买了两个芝麻饼，把薛小娇带来那一罐鸡汤呲溜呲溜的都喝了。 隔壁床住的是个挺娇俏的小媳妇，动手术割阑尾。 这两天混熟了，没人的时候也跟王丽萍搭两句话。 俞佳出去卖烧饼的空档，她探头探脑的冲着王丽萍：“王姐，你姑娘可真好看啊！又长高了啊！” “嘿嘿，小孩窜得快。” “刚才来那个，以前没见过啊，是你啥亲戚啊？” “没啥亲戚，原来跟我店里干活的，现在跟我家男人的外甥处对象呢。” “长得挺好看啊！”小媳妇一边感叹一边想，合着她不是你亲戚啊，怎么听这话说的，还挺向着小姑娘的呢。是不是亲外甥啊！ 王丽萍嫌她有点话多，不想搭理他。 小媳妇不依不饶，有点炫耀的问：“王姐，我看这两天来的都是你娘家人哈？你老婆婆呢？咋不来看看呢？” 小媳妇住院这几天，都是老婆婆来陪床的，问这话的时候，颇有点居心叵测。 没想到王丽萍并没像她预测的那样跟她大倒苦水说老婆婆坏话，反而苦笑了一下：“她啊……她现在身体不太好……来不了……” …… 俞红宇远远的停了车，手抬起来又放下，好几次，终究没提起来力气开车门。就这么摊在椅子上向外看。 楼门口的石墩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蓬乱的老太太，佝偻着背，手里拎着个塑料袋，低着头喃喃不知道在叨叨什么。 过了能有二十分钟，从对面楼里出来了五六个小男孩，前呼后拥的往外走。 老太太听见声音，猛地抬起了头。俞红宇隔老远都能看见她眼里放出来的精光。 老太太迅速的起身，后背却依旧佝偻着，她从塑料袋里颤颤巍巍的抓了一把东西出来，应该是些包装的花花绿绿的糖果。 她用一种近乎祈求的姿态伸出了手，定在那里。 男孩中有个年纪小的，到底抵挡不住糖果的**走了过来，探过头看了一眼，便伸手要去挑一颗自己喜欢的。而另外一个高个子，发现小男孩掉了队，三步并两步跑了回来，使劲儿拽开了小男孩的手。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小男孩便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撒腿就跑。 老太太无力的垂下手，糖果就稀里哗啦的撒了一地…… …… 徐桂琴疯了。 在俞凯走失的第三天，一大早起来，她就疯了。 家里都忙着找人，一直到大半夜才发现，老太太也不见了。 俞红亮以平时对她妈的了解，推测徐桂琴是为了逃避责任，躲出去了。也没心思去找。 第二天中午才在附近的小区里发现了蓬头垢面，拿着一把糖，拉着个刚刚下了补习班的小男孩，硬要往人家怀里塞的老太太。 小男孩对她连踢带打，她也死活不松手。 俞红亮赶忙上前把小男孩解救走了，架着老太太回家的路上，才听清了她妈嘴里一直在说：“吃糖吧，大孙子吃糖吧。” 俞红亮一辈子都没在他妈口中听到如此温柔的语调，当下就惊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徐桂琴这么多年一直不招人待见，临了成了疯子，倒是不讨厌。 家里人怕她走丢把她锁在屋里一个月，也没见她恼。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他时候都是盯着地上喃喃自语。 后来看她稳定了，也就不再锁着她。她便每天一大早起来，乐滋滋的去买一把糖，坐在楼门口的石墩上，看见有小孩路过，就抓一把塞给人家。 无奈她如今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精神飒爽的居委会主任，而成了一个形销骨立神色诡异的老疯子。 一开始还有不明白事儿的小孩来找她要糖吃，后来有一天，老太太下楼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跌了一跤，卡掉了一颗门牙。 她就那么无知无觉的坐在那，看到有个小媳妇领着个大胖小子走过来，她就麻利的迎上去给人家塞糖吃，小媳妇一抬头迎面看见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冲她一笑，满嘴是血还缺了一颗牙，差点吓得尿出来！嗷嗷尖叫着抱起孩子撒腿就跑。 从此这个疯老太太在小区里算是出了名，再也没人敢靠近她。 徐桂琴疯了以后，同住的二儿媳妇黄桂枝除了每日的家务活，还要伺候这位神志不清的老婆婆。 自然是没什么好气的。 早上俞红亮出去上班，老俞头也躲出去爬山钓鱼散心。家里只剩婆媳俩。黄桂枝中午带着儿子吃香的喝辣的，从来不叫着徐桂琴。 有时候晚上那顿饭，她都不叫老婆婆出来吃。 徐桂琴饿得狠了，会自己翻冰箱找些能吃的东西往嘴里塞，几天下来，也不知是胃疼还是怎么着，就开始佝偻着，腰再也没直起来过。 全家人看在眼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 俞红宇在车上坐了一个小时，心下想着，老太太怕是没几天了。 第一一九章 有如高手过招 一九九七之十六 俞佳站在四中的操场上，一刹间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上一世里俞佳的小学生活可以说是波澜不惊，而初中生活就让她有些不忍回顾了。 她还记得当时由于自卑，三年下来她竟然没有交到一个朋友，总是在怕被人瞧不起的郁郁寡欢中度过。 还曾经被学校里的不良少女欺负，勒索了她长达一年半之久…… 此时的俞佳抠着手指头，听前排的两个小姑娘在激烈的讨论着昨晚的港剧和今天中午去谁家吃饭的事儿，从背影的肢体语言上，就可以判断出，这是一对儿很要好的朋友，又很幸运的分到了一个班级里。俞佳不由得心生羡慕。 自己的朋友呢？ 夏小迪毫无悬念的去了五中，而就算分到了同一所中学，夏小迪也不会想再和自己做朋友了。 顾宽和王家宁都分到了三中，孙媛媛倒是和自己一样在四中，只是分到了另外的班级。 俞佳从韩菱那里听说，自己的班主任，六班的老师姓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在全市的教育系统里也很有一号。她丈夫姓贾，也同样在四中教数学，两人合称雌雄双煞，以铁腕的管理风格著称。带出来的班级升学率都是响当当的。 姜老师年轻的时候曾经任职于第十二小学，如今也都倾向于接受十二小学的学生。所以像俞佳这种其他学校的毕业生，大部分都是托了关系才进来的。 俞佳环顾四周，队伍里她唯一认识的，就是原来同班的何倩倩。跟杨雪要好的何倩倩曾经因为叫俞佳为“小贼偷”而被王刚狠狠的恐吓过，所以俞佳并不奢望何倩倩会在开学第一天客串她的朋友。 站在俞佳左侧的，戴眼镜的酒糟鼻小男生，一个劲儿的重复着：“大家好，我叫王思哲。大家好！我叫王思哲！大家……好！我叫……王思哲！” 俞佳一开始还以为是跟自己打招呼呢，还冲人家笑笑，然后才明白过来人家在练习自我介绍呢，顿时尴尬的不行，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脑勺。 这出师不利的情况让俞佳紧张得甚至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她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不小心搞得声音有点大。前排的女生应声回头。 “呀！是你！” 随着惊讶的一声招呼，俞佳定了定神，才发现对着自己露出了一排小白牙的，正是好久不见了的游泳小教练，小纪。 小纪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两边脸蛋上各挤出了一道可爱的笑纹儿。她说：“哎呀，原来你这么白啊！” 纪孝延的笑容，再一次拯救了俞佳于水火之中。 霎时间她觉得，花也红了，树也绿了，温暖的阳光又照耀大地了！ …… 俞佳第二天就领教了姜老师的威力。 上几何课的时候，坐在第二排的一个男生，始终低头不看黑板，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东西。 姜老师一边讲课，“经过两点……” 一边缓缓的走到小男生的旁边。“有且只有……” 说时迟那时快！姜老师一伸手，薅住了小男生的脖领子，一路拖行到班级最后。“一条直线！” 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丝毫停顿。 且脸不红气不喘，声音都没有起伏。 一看……就是练家子！ 叫洪博的小男生，过了许久才大梦初醒般，站在最后听完了一节课。眼睛都不敢眨一眨。 下课之后，家里和姜老师是旧识的班长候选人秦蕾。跟周围的女生八卦说：“你别看姜老师现在胖了，年轻时候曾经得过全国武术大赛，女子长拳业余组的冠军……” 秦蕾的同桌，又胖又壮的高大男生周佟装模作样的擦了擦汗，心有余悸的说：“分到这班，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俞佳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那天在韩菱家里，王旭幸灾乐祸的对着自己笑：“你运气挺好！” 妈蛋！韩菱怎么不把自己儿子交到这种老师手里啊！这是要出人命的啊！ 俞佳后脊梁发凉，愈发遵纪守法起来。 开学一个礼拜，少男少女们为了能给老师留下好印象，上课举手发言，下课拍马屁倒热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无所不用其极，俞佳硬是连正眼儿都没敢看姜老师一眼…… 回了家王丽萍还乐得花枝招展的和俞佳他们爷俩邀功：“哎呀他们班姜老师啊，我一看就觉得好！厉害！有水平！能压住事儿！我嫂子给找的！我嫂子办事儿啊！真是有谱！” 俞佳一边扒拉高粱米稀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妈，我们班老师打人你知道么！” 王丽萍被拆了台，不高兴了，换上一副严肃脸：“打人！打人就对了！没错她能随便打么？她也不是神经病！棍棒底下……出高分！” 俞佳不得不承认王丽萍的见风使舵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技能，更加精进了…… ………… 开学不到半个月，姜老师就举行了一场模拟考试。 少男少女们有些萌动有些跳跃的心，顿时都收到了肚子里。空气都瞬间空前紧张起来。 出成绩那一天，有两个原来十二小有名的尖子生，因为考的不甚理想，还掉了金豆。 其中一个就是长着白皮肤大眼睛的秦蕾。 她一边哭一边对着身旁的周佟说：“我给我妈丢脸了，我给姜老师丢脸了……” 周佟一脸满不在乎，用一种看不惯的语气嘲讽秦蕾：“得了吧！我要能考九十六，我都烧高香啦！” 由于英语成绩只是为了摸底，不参与排名，俞佳数学语文的两科总成绩排名第三，第一和第二的桂冠分别被十二小的葛旭和七小的林雨桐摘走。 俞佳心里暗生敬佩。数学的最后一道题是奥数水平的拔高题，俞佳虽然知道结果，可解题过程并没写清楚，所以扣了两分。 林雨桐则是少了一个步骤，扣掉了一分。 而葛旭，用姜老师的话说：“解题方法，思路清晰，逻辑分明，堪称完美！” 而随后的班会上，堪称完美的葛旭只得了个数学科代表当当。学习委员之一，是考了第二名的林雨桐。而班长则不出意料的落在原十二小学大队长秦蕾，和原十二小学大队宣传委员刘大千的头上。 俞佳由于英语成绩遥遥领先，被英语隋老师钦点为英语科代表。 俞佳喜欢长相软软，声音也软软的隋老师。隋老师抱着书本朝着她笑，她也回一个笑，心心相印的感觉，就像喝了蜜一样甜…… 第一二零章 来了个二百五 一九九七之十七 模拟考试之后不到一个星期，姜老师在办公室里喝着胖大海泡的水，跟同办公室的初老师讨论今年的学苗问题。 二班的班主任初老师今年五十出头，是要退休的年纪了。 这一辈子怎么说呢，无功无过吧。反正她带的班级里，每年都能出一两个好苗子，能打进全校前十的那种，可是整体水平却永远倒数。拉后腿的太多。 初老师这人不争不抢，说话慢条斯理，面容和善。 也只有这样，才能和爆竹脾气的姜老师共用一个办公室这么长时间。 不过姜老师眼看是要高升了的。等她升了年级组长之后，就可以享用单人办公室了。 她在呢，初老师无所谓，她走了，初老师也不能想她。 俩人的交流方式，也基本上都是姜老师讲，初老师听。 好在姜老师也不是话痨，句句都在重点上，时而抖个包袱什么的，初老师也挺乐意听的。 “要说葛旭啊，真是好样的！说考满分，就考满分！真给他爸争气！”姜老师照例打开了话头。 “就是一高那个物理老师他家的姑娘？” “恩哪！葛建华人品咱们不评论，教出来的孩子还不错哈？” “看着可是挺倔！” “那咱就不管啦！能给我拿个第一就行！而且你看那孩子长得，一脸正气的，一看就是一门心思学习的样哈！”小姑娘葛旭五官分明立体，就是脸有点方，加上眉毛特别浓重，又总是皱着，就像一个永远不高兴的小男孩。 初老师心想你嘴也是够损的，还一脸正气。面上也附和着：“嗯，呵呵。” “你们班咋样？”姜老师自己说够了也想起来问问别人。 “没咋样，看不出来。”谁像你啊，刚开学就模拟考试，不给人留活路……初老师腹诽道，又想到了一件事儿：“那谁，房老师她孙女在我们班！” “哪个孙女？” “就是去年她爸没了那个！” “啊，大儿子家的啊？咋样啊？房老师找你了？” “来开家长会时候看见了，房老师老多了……”初老师沉吟了一会儿：“不过那孩子长得可是真好看啊！” “好看有啥用啊，这么多年咱还不知道么？多少小姑娘考不上重点就是栽在好看上了……” 那时候还不是看脸的年代，多数家长还是希望孩子能努力考上个好大学的。 初中生的年纪，特别不好管，姜老师说的也对，多少个漂亮小姑娘都是因为心思活泛了，脑子就不够用了，最后只能念个普通高中，也许一辈子就窝在小城里了。 所以班上有那么几个长得挺出类拔萃的姑娘，还挺让这些老师们头疼的。 俩人说到这儿，也就彻底没话说了。 初老师拿出件半成品的毛裤，两手上下翻飞的开始打毛活。 姜老师一向是不屑于做那种“女人活计”，垂下眼睛接着喝水。 外头上课铃声响了，姜老师正要出去巡视一番的时候，从开着的门外闯进来一个人。 带着一阵香风就立到了姜老师面前：“哎呀姜老师，总算又看见你了！我是你们班俞佳的家长，那个，我姓王，你就叫我小王吧！” 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把手里提的两条烟，一瓶洋酒，和一大盒高档羊绒线就都给堆到桌子上了。 王丽萍还以为这是给小学老师送礼那一套呢，进门就撂下，说两句好话，就齐活。 她那个脑子啊，就想不到，像姜老师这种全市教育系统里都有一号的名教师，那是真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抵得上一个社会活动家。 大场面见的多了，什么关系不认识啊！ 换句话说人家那有头有脸的，你就这么闯进来了，腆着脸往人桌上放东西，这不是给人难堪呢么！ 果然姜老师脸色就沉下来了，心里想：这哪来这么个二百五！ 初老师憋着笑，悄悄把办公室门关上了。回来一边打毛活一边竖着耳朵听这位“二百五”能发表些啥演说。 王丽萍一看姜老师面沉似水，也不答话。觉得真有威严！心生无限崇拜！转到姜老师对面的椅子上，就一屁股坐下了。 “姜老师！这回模拟考试的成绩，我看了！俺们家俞佳，考得太差了！” 姜老师心想，俞佳是谁啊？倒数几个里没有这个名儿啊！ “……才考第三！我都愁死了！姜老师你不知道啊，俺们家俞佳，原来都没出过第二名啊！哎呀妈呀把我上火的呀……” 姜老师心中翻白眼，说她是二百五吧，果然没说错！ “……完了我看这孩子啊，考了第三，就像没事儿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我都不知道该咋说她好！昨天晚上也是，八点多就睡了，也不知道多学一会儿！” 姜老师继续翻白眼…… 王丽萍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不瞒您说啊，俺们两口子，都没啥文化，小学的课程啊，俺们就都……没辅导过……都是孩子自己学的！如今这上初中了，俺俩就更是两眼一抹黑了！你说这孩子要是就学不好了，我可咋整啊！我和他爸都指望这个孩子呢啊！” 说到动情处她还上来抓姜老师的手腕，说俩字儿，抖一抖，再说俩字儿，再抖一抖！ “姜老师，你说俺们当家长的，应该干点啥呢？你说！我和他爸肯定听话！” 姜老师一看她那个穿着打扮，再看她拿的“厚礼”，就知道这家里肯定不像她说的“就指望这个孩子”，不过这人虽然二了点，倒是不招人烦。起码还是挺纯粹的关心孩子的成绩。 没像秦蕾她妈一样，仗着有两年共事的经验，拎了几条带鱼找到家里来，暗示她说，先给孩子安排个班干部锻炼锻炼，等到初三了该冲刺的时候再给换下去，让孩子能专心学习。 姜老师碍于旧识的面子上，答应了，心里可是挺各应。带鱼也没吃，搁到后来就都扔了。 再说了，“礼多人不怪”么！ 姜老师被王丽萍抓着手，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放慢了语速耐心的跟她解释：“俞佳的家长啊，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你家孩子这次考得，挺好的啦。我们班啊，你也应该听说过，学苗都挺好的，你不说别人吧，我们班班长，还排在俞佳后头呢。竞争激烈点也是好事儿，你说是不是！” 其实姜老师说这番话也没走心，王丽萍也没听明白姜老师到底要表达啥，但她隐约觉得这应该是一种肯定的语气，于是心里顿时有底了，腰板也挺直了：“哎呀姜老师，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我们孩子交给你了，肯定没差！我真是挺……挺……荣幸地！” 王丽萍挺……了两遍，才想出一个高端点的词儿，说完还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姜老师，你忙着，我先走了啊！有啥情况还麻烦您多跟我们联系啊！我也多来找您！” 姜老师一听她说还要来，心里也是一乐。倒是没了之前的那些反感，觉得她偶尔来一次，自己看个热闹，还挺开心！ 等她出了门，初老师扑哧一声，开了口：“这人，挺有意思哈！” 姜老师也乐着点了点头：“可不是么！” 一般当妈的人了，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像这位这么“天真浪漫”的，那必须得是家里条件和夫妻感情都相当不错！ 而家里的孩子呢，要么就非常稳重懂事，要么就跟这位一样是个“二百五”。 姜老师眯起眼睛，心里对俞佳的兴趣呼呼的涨，想看看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 第一二一章 男神脸逗B心 一九九七之十八 俞佳盯着语文李老师出的作文题目，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脑子里瞬间就把顾宽给想起来了。 皆因为开学还不到一个月，她几乎给班上能叫得出名字的同学，挨个都起了个外号…… 纪孝延叫大白牙， 文静叫实话姐， 马晓旭叫小皮筋， 秦蕾叫大眼灯， 刘大千叫马主任， 何倩倩叫没头脑， 葛旭叫不高兴…… 这不用想，肯定是让顾宽给影响的。至于是赤是黑，俞佳只能持保留态度。 俞佳中午在家吃了饭回来，下午第一节又不是英语课，她也不用去老师办公室准备。于是她就坐在座位上养着。 不知道是把作文起个头好，还是干脆趴在桌子上午睡一会儿。 内心斗争了几秒，睡意占了上风，俞佳双瞳都开始涣散了，后背被人猛的拍了一巴掌。 马晓旭长得虽软萌，手劲儿却大得很。差点把俞佳的魂儿给拍出去一缕。 “快！快！”马晓旭一边说，一边拉起俞佳就往外跑，俞佳被她拉了个趔趄，心想快啥呀，你倒是说呀。 “金玉致和咱班许岩打起来啦！”马晓旭一边瞅着她八卦兮兮的笑，一边拉着她嗖嗖走。言下之意就是“俩男生为了你决斗呢，你快去看！” 俞佳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 ……………… 纪孝延，文静，和马晓旭是同在十二小学的好朋友。又一同被分在了同一个初中的同一个班级。于是理所当然的继续当好朋友。 而由于纪孝延的关系，这个三人组又吸收了俞佳做成员。正式组成了四人姐妹花。 纪孝延负责帅气加炒热气氛，文静负责美艳加毒舌打击人，马晓旭负责可爱加软萌撒娇，而俞佳呢，尽职尽责的努力做个小透明，四人分工明确，相处和谐，走出去也是道亮丽的风景。 马晓旭家住学校旁边，走一走就是五分钟的事儿。 剩下的俩人就都跟俞佳顺路。尤其是文静，就住在俞佳家隔壁的小区。 三人从开学第二天，中午和晚上就都一起走。 尤其是午饭时间，可以慢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轻轻松松的讲一讲昨天吃了什么好吃的，晚上的电视剧进展到哪里了，男女主角之后会怎样怎样，哪位明星又唱了哪些歌儿之类的。 大部分都是纪孝延讲，文静下结论，俞佳含笑旁听。 可不知是从哪一天起，三人行的队伍，多了个小尾巴，许岩总是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也不说话，偶尔笑两声。 又过了两天，俞佳刚到了约定好的文静家小区门口，就看见纪孝延贼兮兮的朝着她笑：“你先走吧，我和文静有点事儿说。” 俞佳顿时多疑的想：难道文静不高兴？因为我跟她分享了小纪的友谊？ 再一看文静那张扑克牌脸，又觉得几天相处下来文静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要是马晓旭，肯定会嘻皮笑脸的凑过去，软软的撒个娇“你们说什么呀，我也要听！告诉我呗！……”之类的。 可俞佳实在是使不出来这份儿做派，只能怀着一肚子疑虑，独自一人上路了。 才骑了不出五十米，后头赶上来一个人，正是自己的同桌，当了两天小尾巴的许岩。 许岩算是旧识了。小学同学许隽他哥。 俞佳当时就明白了纪孝延那个贼兮兮的笑是什么意思，摆明了就是“嘻嘻嘻，有男生喜欢你，嘻嘻嘻”。 俞佳就有点不高兴，也没问我乐不乐意，就把我自己抛出来了，没义气！ 而对于许岩，因为许隽欺负过孙媛媛，老师安排俞佳跟许岩一桌的时候，俞佳还挺不乐意的。总觉得，冤家路窄。 跟许岩基本上就没说过话。 也不知道这个小男生是怎么就“看上”了自己。 他长得又不！好！看！ 俞佳也不搭理许岩，一路上目不斜视。 许岩也不说话，就在后头默默跟着。 但是如果路上有个人，往这边看一眼，就知道这俩孩子肯定认识。 因为许岩那眼神，都快要把俞佳后背烧出俩窟窿了。 俞佳下午找到小纪，痛斥她“不够意思”！ 小纪依旧笑嘻嘻的：“嘿嘿，”她一指文静：“他给我们俩买巧克力来着，来，你也尝一块！” 文静轻飘飘的补刀：“他就是要跟你一起走，又不是要把你怎么地了！” 文静长得极其漂亮，是带着成熟感的漂亮。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有二十多岁少女的丰韵。但是和她冷艳气质完全不符的是，熟人面前啥话都敢说。 和杨雪还不一样。杨雪是单纯的“虎”。文静是那种“我知道说了不好，哎，就是因为不好我才说！偏说！”的那种仗着自己漂亮，特立独行的劲儿。 俞佳被她那句“把你怎么地”臊了个大红脸，不说话了。 回到座位上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找个借口能让姜老师把她跟许岩调开。 好在模拟考试之后，姜老师本着一帮一的原则，把座位按照考试成绩给重新调了一下，俞佳跟班上的倒数第四分到了一起。 小男生叫何云海，除了头有点大比例稍微有些不好之外，长得也不比那些偶像明星差多少。而且一身养尊处优的贵气。家里也是花了大价钱赶了礼，让姜老师给找个好学苗给带一带的。 姜老师自从见过了王丽萍之后，对俞佳的兴趣大增，几天观察下来发现这孩子就跟自己预料的一样，跟她妈是两个极端。特别的懂事儿听话有正经心思。 所以她才敢把“花容月貌”的何云海给安排到俞佳身边来，她敢保证俞佳对一个“绣花枕头”，绝对是死活看不上。 这头俞佳想着小学时候同样是“花容月貌”的同桌顾宽给她带来的那些麻烦，对何云海就有点敬而远之。 然而这何云海也真是个奇葩，调座位当天下午，就拿着两根自动铅笔查到鼻孔里，对着俞佳“装大象”……还一边对眼儿。 俞佳从小到大就对“对眼儿”没有免疫力，心里嫌他脏兮兮的也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想着这孩子也是“男神的脸，逗B的心”。 换完座位第二天，许岩就在上间操的时候狠狠的撞了何云海一下，何云海也不知道是老实，还是大度，没搭理他。 俞佳知道了就觉得许岩跟他妹妹许隽真是一家人，都是情商低，一根筋，易怒，办事儿不过脑子。挺恐怖的。 何云海也算是受了点不明不白的波及，俞佳可怜他，就时不时的给他两个好脸色看看。何云海逗人的鬼脸就愈发层出不穷起来。 风水轮流转。过了没两天，许岩就让金玉致给找上门来了。 第一二二章 你是我的小苹果 一九九七之十九 俞佳跟传说中的“校园小恶霸”金玉致同学的初次相逢，还是颇有些浪漫意味的。 那是一个九月的午后，早上下了一场雨，空气里还有些潮湿的青草的芳香。 俞佳趁下课的时间，去学校的文具店里，买一只修正笔。 凉风吹起了头发，发丝划过后脖颈，有一种柔软的快感。俞佳重生后第一次觉得，原来年轻，是这么轻松，恣意的一种感受。 就在学校那从丁香花树旁，有个人对着她迎面走了过来。动作潇洒的一抛。 向来运动神经反应迟缓的俞佳，竟然下意识的准确的接住了那个又圆又亮的红苹果。 她诧异的看了对面的少年一眼。短发大眼睛的少年，冲着她一笑，抬了抬下巴，转身就走了。动作又自然又潇洒。 俞佳想追过去把苹果还给他，奈何上课铃声偏巧在此时响起。她在周围人群的起哄声里，红着脸赶回教室上课。 小小的苹果揣在校服的衣兜里，像是揣了个滚烫的秘密。 这一节英语课上的精神恍惚，隋老师叫了她两遍她才回过神，在何云海玩味的眼神里，低着头分发英语作业本。 ……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放学，俞佳在学校车棚里，被人叫住的时候。 俞佳的自行车，就像买车的小伙子曾经说过的那样，的确是学校里的独一份。 绝对好找。 俞佳好找，别人，也好找。 俞佳去取车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车后座上，坐了个有点痞气的女生。留了长长的额发，手缩在校服袖子里，看起来有些脏。 她一开口，嗓音很沙哑，像是……抽烟抽坏了的。 “唉，蚊子姐叫你去说话！” 俞佳心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取了车赶过来，找俞佳一起走的纪孝延和文静，看到这一幕也都有些愣住，俞佳想着“不能连累别人”，不等那两人问，就主动大声的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儿。 纪孝延还想上前，被文静拉着手臂带走了。 俞佳喘了口气，问那女生：“去哪？” …… 这个套路俞佳并不陌生。上一世里，她就经历过。很清楚自己是被学校的不良少女们盯上了。 看看自己崭新的高档自行车，日本带回来的书包，脚上的名牌运动鞋，在老工业区一带实在是太过显眼，身上简直贴满了“肥羊”的标签。 转念又一想，她们也不过就是想要点钱花花，自己书包里还有压兜的二十块，不如就主动交出去，过了今天再说。 只要她们不动手，就一切好办。 于是被那女生带到了学校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俞佳站定了二话没说，就从书包里往外掏钱。 “我今天就带这么多，先给你。我得回家了，晚了我妈就出来找我了！”俞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弱无害。想尽快结束这场被勒索的闹剧。 她没想到的是，对方明显也愣了一下，继而发出尖利的，粗俗的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妈呀！你挺有意思啊！” 笑声太有感染力，搞得俞佳都想跟着笑一笑。她心情没那么紧张了，便也定睛打量起眼前这个人来。 “蚊子姐”看起来有些成熟，瘦瘦的，染了满头的黄发。画了很浓的眉毛和眼线，皮肤显得有些粗糙。穿着高一届的红色校服，衣服敞着，露出了一件紧身的银亮的小背心。 人如其声，尖利，粗俗。 “你就是小苹果儿呀！”蚊子姐笑够了，也不接钱，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俞佳不解。 “你知道我和小金是啥关系不！”蚊子姐不怀好意的又问。 俞佳更加不解，开始怀疑她们找错了人。 旁边的小混混们跟着起哄：“还能啥关系啊，你不是他对象嘛！” “对呀，他对象！” 蚊子姐不乐意了，瞪着眼睛，画得苍蝇脚一样的睫毛，显得眼神分外的凶：“别特么瞎BB！” 又转回来装出一副慈祥的表情对着俞佳说：“我是他干妈！” 紧接着又是一阵放肆的笑声，小混混们也跟着哄笑起来。 说完又换上一副凶狠的表情：“好好处啊！听见没有！你要敢对不起小金，我弄死你！” 说完一打口哨，带着小混混们从小胡同里鱼贯而出。 留下一个彻底呆住的俞佳。 我在哪里？ 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都哪跟哪啊！ …… 心里觉得躲过一劫的俞佳在楼下一口气买了三根巧克力雪糕，回到楼上一口气儿全吃了。 吃过了才想起书包里还有个小苹果。 也拿到厨房洗了洗，嘎嘣咬了一口，还挺甜！ …… 到了第二天放学的时候，俞佳总算是把人物和事件给搞清楚了。 先是一大早纪孝延又贼兮兮的冲着俞佳边笑边说：“原来你就是十小校花啊！原来金玉致看上你了啊！” 俞佳摆出“你好无聊”“无可奉告”的表情，并敏感的捕捉到了身旁的文静脸上迅速闪过的一丝不屑。 然后中午吃过饭回来，昨天那个抛苹果的少年带着几名“小弟”，在校门口拦住了俞佳：“小苹果！你来啦！昨天“老蚊子”找你了啊？你是不是害怕啦？你不用担心，我跟他说了，她不能再找你了！唉你家住哪啊？放学我送你回家啊！唉，你慢点走啊……唉你跑什么……唉，给你苹果啊！” 俞佳跑了两步，也不顾校园里不让骑车的校规，迅速跨上了单车扬长而去，留给金玉致一个愤怒的背影。 下午第二节的自由活动课上，纪孝延和文静在单杠前压腿，“小皮筋”马晓旭像没有骨头一样，倚在俞佳的身上，对着她的左耳喋喋不休的讲八卦：“金玉致是我们学校老大，我们学校挺多小姑娘都喜欢他呢！不过我可不喜欢他，你看他那样就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过他跑得可快了，听说能特招上省重点呢！原来他还追过文静呢，不过文静一直没搭理他！昨天就听说金玉致和十小校花好上了，蚊子姐要给那小姑娘立规矩，我们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就是你呀！” 说到这儿马晓旭停顿了一下，似乎还在消化“凭俞佳的样子就可以当校花”这个让人不太容易接受的事实。 继而又：“你不用搭理他，当初他追文静也就一个礼拜，你要是不搭理他，估计三天就没声儿了！” 俞佳心想：姑娘你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呀！ 看起来像是在劝我，怎么越听越生气呢！ 第一二三章 请叫我影后 一九九七之二十 如果你有幸到过一九九七年的小城，那么你会见到这样一群独特的群体。 少男少女们身形萎靡，但精神却异常的亢奋。 他们染发，吸烟，成群结队的打闹，嬉笑，骂脏话，招摇过市。 女孩子们穿着暴露，惹眼。画着劣质艳俗的妆。 男孩子们则努力把自己打扮成港片古惑仔里的样子。 油头，皮鞋，西装裤可是说是标准配备。 不用怀疑，这些人不是小混混，就是在成为小混混的路上。 …… 庆幸的是，作为一名颇有头脸的小混混，金玉致的打扮，可算得上是众多混混里的一股清流。 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被围追堵截”，俞佳发现这名男生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个爱运动的好孩子，总是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运动外套，球鞋也总是刷的雪白。 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笑起来还挺阳光的。 金玉致是短跑运动员，原来在十二小学的时候，就是小纪他爸负责带他训练。还曾经带他回家吃过饭。 据小纪说金玉致在他们家里可乖了，抬头就笑，低头吃饭，吃的一个饭粒都不剩，还抢着要洗碗，给小纪奶奶稀罕的啊，直说要认这个大孙子。 马晓旭八卦说金玉致的妈妈开了个挺大的副食商店，门口就是水果摊子。 每天他都顺一个苹果来带给俞佳吃。俞佳能看出来，苹果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又红又圆又没瑕疵。 俞佳虽然不想跟他“处对象”，但是每天一个苹果吃下来，对金玉致还是颇有好感的。 相反，看起来就阴暗，计较的许岩，才是俞佳迫切想甩开的那一个。 不过孰是孰非孰好孰坏，俞佳都不想管这些破事儿。打起来就打起来呗。 目前除了“刻苦学习考重点”和“发财致富奔小康”这两点，俞佳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不作他想。 奈何俞佳他们班离教学楼的大门实在太近，马晓旭的手劲儿又实在太大。俞佳还想尽力保持着稳重文静的形象，也不好跟她撕扯，只能被她半拖半拽的拉到了花坛跟前。 马晓旭一边跑一边还报信一样：“俞佳来了俞佳来了！” 她不喊还好，金玉致只是伸出食指对着许岩指指点点，一听说“俞佳来了”，金玉致顿时改变了战术，伸出右手薅住许岩的脖领子，抬手就要打…… 俞佳心想，不出大招不行了！ 于是她特别夸张的叫了一声：“哎呀！” 本来等着看打仗的众人，眼光都被她吸引过来了。 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柔弱的，缓慢的，用一个特别安全的姿势，跪了下去…… 双手杵在地上抬起头，摆出一个“我摔倒了我疼死了！”的表情。 目睹了这一过程的金玉致脸色都变了，松开了手就要过来。 俞佳看见许岩像只老鼠一样灰溜溜的逃掉了，知道达到了目的。 还不等金玉致走过来，就麻利的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溜小跑的回了教学楼里。 留下金玉致“哈？”的呆在原地。 …… 没多久马晓旭也回来了，带回了两大包创可贴，往俞佳的桌子上一放，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讲道：“小金看你摔倒了，心疼死啦！给你买的创可贴，还说要晚上送你回家！” 俞佳被她这么一闹，窘的不行。 又觉得马晓旭这人，脑子里头，要不就是弯弯绕太多，要不就是真的缺好几根筋。 当初马晓旭拉着她非要跟她讲金玉致的八卦的时候，俞佳就觉得这姑娘和她嘴上说的不一样，绝对是暗恋了金玉致不知道多少年了。 现在却这么不遗余力的撮合小金和自己，这大脑构造得有多奇怪啊。 转头又看见何云海眯着眼睛用一种戏谑的眼光看自己，俞佳刚好那他撒气。施展“瞪人大法”，把何云海瞪的一激灵！ 何云海心想我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被区区一个眼神吓倒，不知死活的开了口：“其实小金……” 他本来想说“其实小金挺好的，可孝顺了！”无奈被俞佳又挑眉毛又咬牙的挑衅姿态给彻底打败了，只能默默的转开眼神，嘴里用“上海滩”的曲调唱起了“金！金！金！！！！金！金！金！！！！” 唱的还挺好听的。俞佳有点羡慕的想…… ………… 俞佳这一摔，把许岩弄得更加“牛皮糖”起来。 其实许岩才是脑回路奇怪的那一个。 在他的心里，并不是他看上了俞佳，而是俞佳暗恋他，不好意思说破，还需要他的保护…… 事情的起因是开学第二天，姜老师一脸不好意思的跟大家说：“今天得交十块钱班费啊！昨天忘了通知了，有没带的同学就跟周围人借一下。” 许岩就没带，作为同桌，俞佳慷慨的帮许岩交了钱。 实际上她还帮前排的何倩倩和身后的于淼交了钱，被许岩选择性无视了。 许岩的脑内小剧场里，俞佳对他心存好感，趁着交班费的机会，对自己表白了心意。 于是还钱时候偶然碰到的手指，被他理解为“俞佳主动拉了他的手”。 上课时善意的提醒“老实说翻到第四页，不是第十页……”，成了“俞佳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就连偶然发现中午等在文静家小区门口的俞佳，都被定义成了“每天中午苦苦等在风中，为了跟在他身后，看他帅气的背影……” 当发现金玉致对俞佳的围追堵截，穷追猛打之后，原本青春浪漫的少男少女偶像剧在他眼中则是“面对校园恶霸的欺凌，俞佳需要他挺身而出！” 当然他是万万没有那个胆子挺身而出的，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把金玉致打了个遍体鳞伤哭喊求饶。 …… 金玉致自从被手底下的“小弟们”告知，总有个跟屁虫，中午跟“大嫂”一起来上学后，就不停的找许岩的麻烦。 本来对于他这种校园小恶霸来说，有人敢打自己的妞的主意，两个字，开打！ 许岩先是被连续拔了三天的气门芯，走在路上也总是有人找碴撞他绊他。 到这天被金玉致堵在了花坛旁边，言语恐吓。 许岩吓得腿都直突突，感觉马上就要管不住自己的膀胱了…… 俞佳从天而降，为了他勇敢的对抗校园恶势力，一个“假摔”，挽救他于水火之中。 …… 俞佳还不知道，在许岩的心里，她已经爱许岩爱到无法自拔了…… 第一二四章 听完了也挺爽 一九九七之二十一 秦蕾以班长的身份召开了第一次全体班干部会议。 由于占用了自由活动课的时间，副班长刘大千和体育委员付明亮都有点不乐意。 这俩身高腿长的男生是班上的球队主力。 看着别的男生一窝蜂的出去踢球了，心痒痒的不行。 就盼着这个“破会”赶紧开完，还能下去跟兄弟们再玩一会儿。 无奈秦蕾扭扭捏捏的，在讲台上摆了三分钟造型。先是双手托腮，觉得弓着腰有点累；再换成两手叉腰，觉得好像又不太雅；最后双手杵在讲台上，一甩头发，才开口。 秦蕾长得挺好看的，白白净净的，大眼睛。也许是明白自己的优点，所以眨眼睛的速度特！别！慢！ 可能有人觉得那是含情脉脉的一种体现，有些人就觉得她有点矫情，比如俞佳。 大眼灯用她独有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同学们，……你们不觉得……姜老师的……讲课速度，太……快了么？” 下面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到底要表达个啥意思，也就没说话。 “为了……全班同学的……学习考虑，我们……要不要代表……班上同学，去给老师……提个意见呢？” …… 教代数和几何的班主任姜老师，加上跟她搭配的英语隋老师，和语文周老师，这个四中鼎鼎有名的“铁三角”组合，除了教学质量高之外，也以他们丧心病狂的题海战术而闻名。 俗称“每天一套卷儿”。 没办法，谁让隋老师她老公就是开印刷厂的呢！后勤有保障嘛！ 每天一到下午第二节课下课，保底儿三张卷子就雪片一般的发下来了。 其他两个老师倒还好，顶多就是留作家庭作业，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让课代表领着对对答案，在课上重点讲解一下错的多的题。 姜老师是完完全全的利用了下午两节的自习时间。 第三节课做卷子，第四节课讲答案。 也就是说，当天讲的内容，当天考。 姜老师还会看心情指派某个同学给大家讲解解题思路。 俞佳倒是觉得这样一来融会贯通，记忆深刻，挺好的。也是因为她只被叫起来过一次，而且战战兢兢的勉强答对了。 葛旭倒是每天必被点名，也每次都能给出完美的答案，让姜老师俯首一笑，心情舒爽。 而作为班长的秦蕾，战绩就不太能看得过眼。共计答对一次，答错三次，因为犹豫不决被姜老师用余光上下扫射后大声训斥“坐下”两次，课后哭过一次…… …… 听了秦蕾的建议，同学们依旧面面相觑。 不管她说得有没有道理，作为一个初中新生，赶去挑战一个久经沙场的经验丰富老教师的教学方法，本身就是一件挺大胆也挺无礼的事儿。换句话说，没人想跟她一起去冒这个险。 但也没人想站出来反驳她。 毕竟班长也是带了“长”的，得罪了她也是可能会有小鞋穿的哦。 倒是葛旭，可能学习太好的人，某方面都有些缺根筋？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天生不会看眼色，还是不屑于看眼色，竟然直言不讳的说道：“我觉得挺好的啊！挺轻松！” 其实葛旭的本意是这样回家就不用复习了，所有任务都在学校完成了，挺轻松的。 听在秦蕾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她被噎的半晌没出声，憋出一句话：“这次会议主要是班干部讨论课代表就旁听就行！” 俞佳心想：原来你说话不也挺快的么！ 这下不止是三名课代表，班干部们也没人敢吱声，全成旁听的了。 秦蕾又叨叨了两句她觉得挺有道理的什么“要顾全大局”啊，“要考虑一般同学的水平”啊，这类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屁话。就自作主张的决定了第二天一大早，与会的全体成员，一齐去给姜老师提意见…… 第二天一早俞佳还想“装死”躲过这一劫，秦蕾却早早的就摇头晃脑的招呼他们仨人：“三个课代表，来呀来呀！” 还亲热的挽住葛旭的胳膊：“我觉得啊，因为你是……数学课代表……么，所以，这个事儿啊……你说……比较好。”大眼睛还忽闪忽闪的眨巴。 葛旭倒是不虞有他，痛快的就答应了：“行！” 俞佳这边，下巴都要砸到脚面上了。开会的时候，我们就是旁听，提意见的时候，我们又必须参加。还把葛旭推到前线上当炮灰。秦蕾这孩子，已经不是“精”不“精”可以形容的了，分明就是“坏”！ 好在葛旭也够不按常理出牌的，进了办公室，连句寒暄都没有，张嘴就是：“姜老师啊秦蕾嫌你讲课快，让我跟你说一声！” 姜老师刚喝了一口水，让她这一嗓子吓得一激灵，差点呛着。 俞佳躲在大高个儿的付明亮身后，心里描绘着秦蕾被姜老师一套长拳打飞在天际的美丽图画。 姜老师把刚才那口水缕顺了，抬头看了看满脸通红的秦蕾：“你觉得我讲的快啊？” 秦蕾又是那套上气不接下气的讲法：“也……不光是我，我……觉得……大家普遍，都……觉得……有点快……。题量，也……有点大……有时候……做不完……” 姜老师点了点头，没说话。 又抬起头问刘大千：“你觉得呢？” 副班长刘大千刚正不阿的说：“题量是有点大，但是能做完。” 姜老师一笑：“看来存在分歧啊。那再问个人吧。问个谁呢？” 俞佳躲在付明亮身后还沾沾自喜的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就问问俞佳吧！” （哇靠透视眼么！这都行……）俞佳满头黑线从付明亮身后闪了出来：“呃，我都行……” “什么叫你都行？问你觉得快不快！” 姜老师一张胖脸，如金刚怒目，自带威严属性。 俞佳觉得自己就跟如来佛面前的孙猴子一样，压力如泰山压顶，让她越变越小越变越小，脑里有根弦儿“嘎嘣”断了，说出了一句让自己后悔莫及的“混话”。 “快是有点快，听完了也挺爽。”…… 第一二五章 被他喜欢是种耻辱 一九九七之二十二 俞佳在姜老师办公室大放阙词之后，那句话就被付明亮绘声绘色的讲给了班上的男生们听。俞佳有了个新外号：爽姐。 许岩觉得自己“女朋友”竟然说出了如此“不正经”的话，心里很是反感。要找机会“教训”一下俞佳。 又觉得这些男生这么“轻浮”的讨论自己“女朋友”的事儿，仿佛是侵犯了他的尊严。谁只要提到了俞佳的名字，就会遭到他强烈的白眼。 几天下来倒把自己气得个脸红脖子粗，别人都不希得搭理他。 …… 何云海不知死活的每节课下课，都会贱兮兮的问俞佳：“听得爽吗？” 俞佳不搭理他。 后来发展到上课的时候，也会偶尔碰一碰俞佳的胳膊肘，小声问一句：“爽吗？” 俞佳在何云海的书和笔记本上，画满了小王八。 后来发展到俞佳英语课上分发卷子的时候，何云海纠结了前桌的洪博，俩人一起回头，用夸张的嘴型问俞佳：爽吗？ 俞佳决定不忍了。下课铃一响就把何云海连人带凳子都推倒在地上。把桌上的书啊笔啊文具啊都往他身上砸。 何云海脸色都没变，站起来模仿着小王八的四肢运动慢慢滑走了。 俞佳哑然：真是块滚刀肉…… …… 下午自由活动课，姜老师让小崽子们打扫班级卫生。 俞佳和何云海负责擦第一扇窗户。 基本上就是何云海干活，俞佳监工。 俞佳恍惚间想起几年前和顾宽一起擦窗户的时候，那时候活都是她干了，顾宽就出个嘴皮子，还管她叫“贝塔”来着。 如今风水轮流转啊，看来女生地位的确是提高啦！俞佳表示很欣慰。 消停没到十分钟，何云海又贱兮兮的：“唉，我问你个问题啊？” 俞佳心想他要再敢问我爽不爽我就大耳刮子扇他的！ “你家是不是可有钱了！” 俞佳一愣：“净扯淡！别瞎说！” “谁扯淡了，现在咱班男生都知道了，你家可有钱了！” 俞佳脑子一转：“你听谁说的？何倩倩？”班上就这么一个小学同学啊。可何倩倩典型的没有主心骨，一锥子扎不出血那种的，不可能没事儿传闲话呀。 “嘿嘿嘿，不告诉你！”何云海真是贱到一定程度了，吐着舌头讨人嫌。 俞佳拿起抹布就要往何云海身上甩，何云海突然变了严肃脸：“姜老师！” 俞佳一回头，果然怒目女金刚背着手，正用余光扫他俩呢。 许久“哼”了一声，背着手一步三颤的走了。 何云海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哎呀妈呀吓死我了，上回我和文静闹的时候，姜老师单手差点把我甩操场外头去……” 过了会儿又说：“唉，姜老师对你挺好啊，上回她都把文静差点说哭了。”何云海模仿着姜老师中气十足的女高音：“不自重啊！” 俞佳也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也不监工了，俩人男女搭配，迅速擦完了窗户，回到座位上装好人去了。 …… 何云海好日子没过多久，放学就被他口中的“大圣与妖精四人组”给堵在车棚子里了。 何云海嘴也不是一般的损，纪孝延因为有些干瘦，又喜欢驼背，在十二小学的时候，还是练三级跳的，他就给人家起了个外号叫齐天大圣…… 借了纪孝延的光，文静成了蜘蛛精，马晓旭是琵琶精，俞佳是白骨精…… 何云海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脖领子：“你们这些妖精，要对贫僧做什么！”又对着纪孝延：“你这泼猴，还不快来救为师！” 纪孝延笑着给了他一拳：“别闹了！你爽姐有事儿问你！” 俞佳一脸正经的：“下午你说什么咱班男生都知道了？是不是你造的谣！” “不敢不敢！”何云海俩手晃得跟打摆子似的。“真不是我！”又一指俞佳：“是你对象说的！” 俞佳都让他给气乐了：“滚蛋！说谁呢！” “许岩啊！许岩说，你家可有钱了，你爸搞批发的，家里有可大个货场了。许岩还说，你为了让他跟你好，把你家钱都给他花！你爸你妈不在家的时候，还让他去你家……”何云海不敢往下说了，因为俞佳已经双手握拳气得直颤颤了！ 想了想又赶紧往回找补：“当然了，我是不信！你又不瞎！要找也得找我啊！我这么帅！”还努力的甩了一下头，妄图找到一种飘逸的感觉。 俞佳已经啥都听不进去了，没想到初中生的年纪就有这么颠倒是非的不要脸的“脑补帝”…… 不过她相信，对付许岩，不用她自己出手。要不然叫马晓旭来干什么！ …… 第二天中午上学的时候，许岩像个牛皮糖一样又粘上来了。 紧赶慢赶的蹬着自行车，喘着粗气义正言辞的跟俞佳说：“唉！你得注意点！” 俞佳用余光瞟见许岩那个通红的酒糟鼻，就是一阵恶心。头一次理解了什么叫“被他喜欢是种耻辱”。 “说你呢！什么爽不爽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多给我丢脸！”许岩特别愤怒，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 俞佳快蹬了两步，无奈车太小，速度有限，并没能摆脱许岩。 许岩看俞佳没有乖乖认错，发出一种歇斯底里的声音：“你听见了么！怎么不吱声！我妈都说了，女的就得听话！你再这样，我可要不客气了！” 俞佳多么希望自己这一刻可以杨雪俯身，骂他个狗血淋头。 好在俩人争着抢着往前骑，眼看就到了学校大门口了。 远远的就看见金玉致带着一群人堵在校门旁边，看来马晓旭这个金玉致的御用小密探，还是当的挺称职的！ 早就把许岩造的谣，一个字不落的转达给了校园小霸王。还添油加醋的描绘了俞佳有多生气多无助。 金玉致正愁日子过得太消停，一听有人编排自己“媳妇”，顿时热血沸腾，煞气外露。召集身后的“小弟”们：“走啊，给你嫂子出气去！” 许岩被金玉致手底下一个叫小飞的“小弟”扯着膀子从车上给拽了下来，一脚把许岩的车圈踹瓢了。 金玉致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搂住许岩的脖子：“来来来，哥找你谈谈！” …… 许岩当天胖头肿脸的上了一下午的课，晚上推着个半残的自行车往家走。 俞佳不是圣母，没觉得他有多可怜，只觉得真是活该！ 第一二六章 得寸进尺讨人嫌 一九九七之二十三 一连两天，俞佳的目光里，都没有再出现许岩的影子。 俞佳以为许岩老实了。 她不知道这孩子正在别的地方起妖蛾子。 姜老师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对面这个被早熟的荷尔蒙憋出一脸包的小崽子，觉得挺新鲜。 教了这么多届了，还头一次遇见有小崽子敢跑到自己面前打官腔的。 许岩看着姜老师嘴角闪过一丝戏谑的笑，还以为是对自己的鼓励。讲的愈发起劲儿。 “……我以后呢，是肯定要当一个出色的外交官的。所以我想从现在开始，就专攻外语。我希望老师们都可以配合我。语文作业呢，我就不做了！你跟周老师说一声。数理化还是相对重要的，所以我会自己掂量着办。我想要让隋老师给我单独补习。你帮我安排一下。还有……”许岩顿了一下，说出了此次来的目的：“我希望可以调回和俞佳一桌。她的英语水平还不错，还算能跟我交流，不扯我后腿。” 许岩对自己的一番高谈阔论很是满意，直勾勾的瞅着姜老师，等姜老师反应。 姜老师还真是半晌没反应过来。心里都要乐翻翻过去了。 许久，还是压制住了想劈头盖脸损他一顿的冲动，尽量客气的：“你这个想法挺好，但是现在就决定专攻什么还是太早了。中国话都说不明白是不能当外交官的。你现在别偏科，等你能考上大学，再说要专攻的事儿吧啊！” 抿了一口茶水，姜老师又说道：“至于调座位的事儿，老师都有自己的考虑，以后再说吧。” 许岩一听不乐意了，马上红着脸梗起脖子，还想辩解。 姜老师早就不耐烦了，站起身薅住许岩的后脖领子像拎小鸡崽儿一样把他给拎出去了。 回头对着初老师说：“就这样的还想当外交官，哼哼！” 后半句她压在嗓子眼里没说出来：那中国还不完犊子了。 …… 许岩晚上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妈殷切的一张脸：“怎么样？和老师说了么？” 许岩把书包往她妈手里一甩，给他妈甩了个趔趄。也不回话，径直往客厅里走。 “说了没啊？老师同意了么？” “没同意！”许岩怒气冲冲的。 “哎呀你们老师怎么这样啊！真不明白事儿！就是个破教书的，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啊！现在这人，心眼都坏了，就是特么的想要礼么……” “哎呀你别磨叽了，烦死了。” “好好好，妈不说了。没事儿，你放心，下次妈给她上点礼去，她一准就答应了！” 许岩洗了手，上桌吃饭。 许家的菜，又油又腻，就像许岩的那张脸。 “多吃点啊，大宝！来吃快红烧肉。别不吃肥的，吃肥的聪明。”许岩她妈猛劲儿的往许岩的碗里夹菜，“那换同桌的事儿，说了么？” 许岩抬头斜眼瞪了他妈一眼。 “怎么样啊，你们老师也不同意？”许岩妈使劲儿把筷子一摔，“MLGBD！你们老师真特么难伺候，啥事儿都不给办，就这素质的也能当老师！不行！我真得找她去！不对！我得去找教委，反映反映……” “你别说了！”许岩又是一句脸红脖子粗的许式怒吼。“还让不让人吃饭啦！”还喷出了不少饭粒。 “啊好好好，妈不说了，你吃啊，吃！”许岩她妈立马低眉顺眼的：“你吃啊，多吃点！妈妈啊，说啥也得给你创造个最好的环境！英语补习班，妈都给你找好了！你们英语老师要是不开班，咱也有地方去！你呢，给妈争气，别像你爸似的，这么多年也没混个科长当当，还得上大夜班，没出息……” “说啥呢？我才不像他呢！”许岩不乐意了。“我啥都比他强！” “那可不是么，我儿子啥都强！长得也好，学习也好！将来再找个有钱媳妇！妈就享福啦！……”许岩妈一脸陶醉，显然是已经提前做上了美梦。 …… 英语隋老师是三位老师中最年轻的一个。 白白净净的小圆脸，戴一副银丝边儿的小圆眼睛儿。说不上漂亮，就是怎么看怎么舒服。 隋老师老家不是本地的，说话也有些缠缠绕绕的口音。在大家讲话都直来直去的北方，就显得那么的文静，高雅，有涵养。 这也直接导致了，她根本就不会拒绝别人。 这天下午第二节是英语课，隋老师布置完了今天的作业后，铃声就响了。不坐班的隋老师这就可以下班去幼儿园接孩子了。今天是隋老师老婆婆的生日，接完了孩子还得去取蛋糕，去晚了怕点心店的人就下班了。 偏巧班上那个特别爱问问题的许岩，听到下课铃一响，搜的一下就蹭过来了。 拿着一张不知道哪来的初二的期中考试试卷：“隋老师，我呢，自己试着坐了一下初二的卷子，有几个问题不懂，你来给我解答一下。” 说完了就叨叨叨开始发表自己狗屁不通的解题思路。 “我觉得这句话这里头就应该用进行时……” “许岩啊，这些老师还没讲过啊，你现在作这个有点早啊！”小隋老师颇为不解。 “老师，我跟他们不一样的，我是对自己严要求的，我以后要当外交官的，希望你配合一下！”许岩还有点不乐意了，一脸严肃的接着叨叨叨…… 小隋老师苦着脸给他讲了两道题，眼看着下节课的上课铃声都要响了……情急之下她看到了去办公室领了卷子回来的俞佳：“哎，俞佳，你给他讲讲吧！” 又对着许岩：“你跟俞佳探讨探讨，不会的明天再来问我，好吧？” 许岩还挺勉强：“那好吧！” …… 自习课上就光明正大的来撵何云海：“哎，咱俩换地方！” “为啥啊？”何云海小声问。 “隋老师说的，让我和俞佳讨论讨论。”许岩一扬手里的卷子。 何云海胆子小，一听是老师说的，就乖乖的把座位让出来了。 许岩大摇大摆的坐在何云海的位置上，还把一只手放在了俞佳的椅背上，做出一个隔空搂住俞佳的动作。 就听见后座的男生们整齐划一的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哦～～～～～～～” 许岩更得意了，把卷子一铺，满脸红光的：“课代表，咱俩来探讨一下吧！” 第一二七章 这姑娘带劲儿 一九九七之二十四 姜老师一进门就看见大高个儿何云海缩手缩脚的坐在第三排，妄图把自己隐藏起来。 顿时双眼精光一射：“你怎么跑这儿来啦？” 何云海声儿都颤了：“嗯……嗯……”嗯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能回头示意。 姜老师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只见原本何云海的座位上，许岩摆出一个咄咄逼人的姿势，半扬着那张卷子，用一支笔在卷子上指指点点。 本就靠墙坐着的俞佳，为了躲开许岩的“攻击”，简直要把身体挤到墙里去。离着老远姜老师都可以感觉到这个满脸通红的小女孩周身散发出的窘迫的氛围。 屋子里很静，每个人都能清楚的听到许岩有些自负有些炫耀的声音：“我觉得这道题就该选B，应该是答案给错了，你觉得呢？” “许！岩！”姜老师一字一顿的：“回你自己座位上去！” 许岩太专注于和俞佳“交流”，被叫到的时候还是稍微吓了一跳，随后又很平静的对着姜老师：“是隋老师让我和课代表探讨……” “探讨什么？这是自习，不是自由活动！回去！”姜老师声调拔高了一个八度。颇有些狮子吼的味道。 许岩也被震慑住了，不情不愿的挪了回去。 俞佳清楚看见了他低头的那一霎那，眼神里恶狠狠的光和嘴里嘟囔的一句脏话。 第二天一早，何云海神秘兮兮的跟俞佳说：“你最近小心点。” “怎么啦？” “许岩昨天放学的时候，跟洪博说你不识抬举，让他丢了面子，说要收拾你！” 俞佳彻底郁闷了，明明是好好的花季故事，怎么刚开个头就让个神经病给搅的昏天暗地的。 从那天起她只要下课就出门跟金玉致他们混在一起。 据她观察，许岩应该是欺软怕硬那种的，上次被打了也是默不吭声，有金玉致在，他总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对此金玉致真是喜出望外。 说是混在一起，其实也就是俞佳带着马晓旭这个挡箭牌，站在离金玉致他们一群人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而对于金玉致的示好，礼物，邀约，她还是一概拒绝。 金玉致的小弟们，从这位准“嫂子”口中，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不要。”“不吃。”“不去。” 俞佳这样做，惹恼的不只是许岩。还有金玉致他们班一位挺有名的“大姐”级人物，周靓。 周靓长得并不靓，挺高的，有点胖，又剪了个男孩子的发型，用现在的话说，挺纯粹的一个女汉子。能打，讲义气，是不良少女里的佼佼者。 可女汉子也有怀*春的权利。周靓从小学三年级就喜欢和她一道回家的金玉致，悲催的是，金玉致一直对她挺好，哥们的那种好。 她还记得刚开学，她正在欣喜跟小金分到同班的时候，小金跟她勾肩搭背的，站在学校的大柳树下头，对着蚊子姐，意气风发的指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瘦弱小姑娘说：“看见了么，那个就是十小校花，哥们要把她追到手！” 她还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靠，你就这眼光啊？这比咱学校的文静不差多了啊？” “你懂个屁！”金玉致春风满面的笑：“哥们就觉得她带劲儿！” 周靓和蚊子姐就眼看着从来都是新鲜劲儿不超过一个礼拜的小金，追这个姑娘一追就是一个来月，热情持续高涨。都有点瞠目结舌。 还亲眼看着小金为了这个姑娘，打了一架不说。就连下午训练的时候，都会因为在操场上看到姑娘的身影，而跑的特别快…… 周靓意识到，小金这是动了真心了。 更让她生气的是，蚊子姐竟然也被那个“小贱货”，给收买了…… 蚊子姐三天两头跟她炫耀说：“你看你看，小金对象孝敬我的，张信哲的磁带，正版的呢！” “你看你看，小金对象给我的手链，听说她妈就开服装店的，小宇宙，知道吧？就是挺火的那家！提她有优惠，哪天咱俩去买衣服啊！” “你看你看，小金对象给的棒棒糖，来，含一个！” …… 周靓心里把白眼都翻上天去了，怎么特么就“小金对象”了，我特么还没答应呢！ 但是不好得罪蚊子姐，只能呵呵呵的陪笑脸。 如今这“小贱货”竟然拿小金当幌子使唤，小金脑子单纯看不出来，当小金的朋友都是傻子么！ 周靓愤愤不平，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发泄。毕竟自己只是小金的朋友，应该大度的接受小金喜欢的女孩子，而不是把心里深深的不满而表现出来。 只能在回家的路上旁敲侧击的跟马晓旭抱怨。 “你们班俞佳，长得还行啊？” “挺好看的呀，越看越好看。”马晓旭一贯的娃娃音中透着一股子没心没肺。 “学习咋样？” “可好了，考第三！英语说的也好！听说上学之前就学过！”马晓旭在“唠嗑”这件事儿上，资质实在是不高，永远不知道对方想要听些什么。 周靓心里憋屈找不到地方发泄。 第二天悄悄的，径直去找俞佳的麻烦。 俞佳刚刚锁好车，发现周靓正在不远处的灯柱下倚着，俞佳直觉，这位小金的好朋友，正在等她。 干脆就大方的上前，很自然又不失亲热的说：“你剪头发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周靓准备好的挑衅的台词都没法说出口。只能尴尬一笑：“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你是小金最好的朋友。马晓旭告诉我的。” 这句话很受用，周靓发自内心的舒展了一下嘴角。又迅速收起来了：“你要是不喜欢小金，就别吊着他。你这么耍他玩儿，我可不答应。” 俞佳一笑，也不答话，低头在书包里翻了翻，拿出一盘磁带：“beyond的，蚊子姐说你喜欢他们。”俞佳在书包里装很久了，包装上的塑料皮都磨破了一些。 周靓很吃惊，下意识的想伸手接过来，又因为刚刚说了狠话有些不好意思。 手停在半空中形成了个尴尬的姿势。 俞佳干脆的把磁带塞到了周靓单肩包的侧边口袋里。 “反正我也五音不全，呵呵，送给你。” 俞佳回头一笑，甩着马尾走了。 周靓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不想承认，小金说的没错，这姑娘，是挺带劲儿的！ 第一二八章 斗米养仇 一九九七之二十五 王丽萍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老三俞红兵和老三媳妇张亚丽，一时竟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许久才客气了一句：“看你俩精神头挺好的啊。” 天知道这一句背后藏了多少苦涩。 …… 距离俞凯在俞红宇家的家宴时走丢，也快五个月了。 虽说直接责任人是徐桂琴，可王丽萍当时心里想的是，这下坏了，孩子要是找不着，以后自家人和老三恐怕是做不成兄弟了。 何况俞凯那孩子，正是虎头虎脑最讨人稀罕的年纪，王丽萍不能不尽全力的去找。 先是悬赏，出高价。 人贩子卖一个孩子，也不过就是那个价了。 可除了几条不甚确定的线索，再没有别的音讯。这下一家人心里都清楚，孩子恐怕是早就不在小城里了。 张亚丽得了消息就从省城往回赶，下了火车一看见来接人的大伯哥一脸胡子茬，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就知道不好，再看那欲言又止的样，没等俞红宇说出那句切实的话，就白眼一翻，晕了。 俞红兵当时还从上海往回赶，俞红宇做了主先不告诉张亚丽娘家人，张亚丽这一晕，王丽萍就没日没夜的跟在后头照顾着。 王丽萍还清楚的记得有天晚上自己起夜，去厨房里找水喝。怕惊动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张亚丽，就没开灯。 等喝完了水，眼睛也适应了黑暗，才猛地发现张亚丽弓着腰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俞凯的一双袜子，双眼锃亮的正在嘿嘿嘿的笑。 可把王丽萍吓得魂都飞了老远。 强作镇定后她问：“亚丽啊，你醒啦？” 张亚丽不说话，还是嘿嘿笑。 王丽萍进退不得，只能杵在原地盯着她。 良久，张亚丽止了笑声，拿起俞凯的袜子闻了闻，沙哑的嗓音透着一种金属感的刺耳：“大嫂，你可得把你家俞佳看好了啊……” 王丽萍被她说的汗毛倒竖，本来的睡意也一下烟消云散。看着张亚丽梦游一样飘回了房间，王丽萍怔怔的，坐在沙发上，一坐到了天亮。 醒来的张亚丽还是如常的焦急，仿佛昨夜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王丽萍心下明白，老三媳妇这是在怨，为什么是自己家孩子走丢了，为什么不是别人…… 可就算这种非常时刻，作为一名母亲，王丽萍无法原谅对方的哪怕那么一丝丝的恶毒心思。 …… 再之后就是俞红兵从上海赶了回来，张亚丽的娘家也得了消息。两家闹成一锅粥，张亚丽的妈还惦着小脚把徐桂琴骂了个狗血喷头。 两口子没日没夜的分头找，俞红宇更是顶着八百分的精神，发动了自己全国各地的能找到的关系网。 最后仍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到了六月末，俞红兵的小家已是满目疮痍。孩子没了，家也就散了。 …… 因为夜里出门找儿子掉到沟里摔断了腿，又因为姐夫在厂里没了实权，被人抓住把柄踢出了厂的俞红兵；和信了“大仙”的话，南下去寻儿子而错过了见脑溢血过世的老父亲最后一面的张亚丽，这天正在“平静”的商量离婚的事儿。 俞红兵为了养腿伤，整天卧床，脸上身上严重的浮肿，透着一种触目惊心的青白。 真被逼到了绝路，他反倒笑了：“都给你，我净身出户。你容我把腿养好我就搬走。” 其实家里早不剩下什么了。 张亚丽也早不是那个一团和气的小妇人，丧子之痛把她变成了一个尖酸恶毒，一脸寡像的女人，她撇嘴一笑：“本来的么，在你家丢的！”她甚至想让他现在就搬走，话在舌头上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口。 “等我养好了，我再出去找，你等着吧，我这辈子不干别的了，也把儿子给你找回来。”俞红兵此时的表情，就像是个罪人。 “哼，你说的轻快，你拿啥找啊？你腿也折了，工作也没了。指望你，我们娘俩恐怕这辈子……都……”早已做过最坏打算的张亚丽，此时也忍不住再次哽咽起来。 俞红兵无言以对，两口子都陷入了沉默的状态。 事实就是如此，丢了工作的俞红兵，吃饭都是困难，何况是大江南北的去找儿子！ 俞红宇就是在这个时候，拎着一袋子钱，敲响了老三家的门。 …… 之后再发生了什么，并没有人清楚。 如今看着两口子一起来串门，虽然都有如大病初愈的样，精神状态起码是正常的。 王丽萍长出了一口气。 当初舍出些家当去救济老三，她也是犹豫不决了很久才痛下的决心。毕竟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知恩图报，恩将仇报的也大有人在。 孩子丢了和自己家没有太大关系，可沾上了边就有了隔阂，哥俩的感情破裂也是早晚的事儿，她这么做也无非是想要自己问心无愧罢了。 听着老三絮絮的说起自己是怎么养好了腿，怎么托了张亚丽娘家的人找了关系，在文化局挂了个职，年底就能去上班。又颇有些自欺欺人的说，找高人算过了，说孩子在南方给了个好人家，没受苦，有缘还能再见…… 又看张亚丽仿佛嫌钱咬手一样把放在桌上的包袱向王丽萍的方向推了推：“给他找工作走关系的钱，俺们花了些，暂时……也还不上。剩下的这些……我大哥挣钱也不容易，就先给你们拿回来了。你看……” 王丽萍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并没推辞，收下了。 俞红宇自从卖了一个代理之后，其他的生意也多少受了些影响，进账大不如前。加上快消市场的不断扩大，竞争非常激烈，这条路，已然已开始下坡。 俞红宇最近正在积极的寻求别的出路，两鬓都冒出了不少白发。 正是需要现金周转的时候，王丽萍也不去管俞红宇会不会因此而发火，自己做主，把钱收下了。 她心里，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看着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生疏的老三两口子，走之前还对她点头哈腰的表示感谢，王丽萍心里明镜的，这亲戚，是没法做了。 那钱能收回来，也是好的。 第一二九章 妹妹和妹妹 一九九七之二十六 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一些英雄情结。 从好莱坞的超级英雄系列电影有多么卖座就可以看出一二。 而幼年丧母，继而丧父的美丽孤女孙媛媛，对俞佳十分倚靠十分崇拜的孙媛媛，竟然在校门口无助的哭了，这怎能不让俞佳怒火中烧想要报复社会！ …… 周靓一出校门口，心里就是一惊：“我靠靠靠，小斜眼儿咋来了！” “小斜眼儿”是周靓的堂妹，比周靓小一岁却比周靓高一届的周曼。 周靓和周曼的恩怨，要追溯到上一代的身上去。 在电缆厂当会计的周家老二，和人家给介绍的小学老师佘丽丽一见钟情，如胶似漆，眼看就要赶在周家老大头里定亲结婚了。 很有些封建思想的周老太太觉得这“不合规矩”，便急三火四的给周家老大划拉了一个“不太挑”的闺女订了亲。 肉联厂女工罗晓霞在定亲宴上被灌了两杯酒，让周家老太**排到小屋里头躺一会儿。无意中从开着的窗口听见房山处一个女人跟另一个女人讲闲话：“这就是那个老太太拉来凑数的啊！” “可不是么！” “怎么长的腻呼呼的啊！” “哎呀，肉联厂的么……” 罗晓霞从此便记恨上了那个嘴损得“杀千刀”的妯娌，并且恶毒的揪住了佘丽丽最致命的一个缺点，背地里只叫她“那个斜楞眼儿”！ 所以不论佘丽丽冷嘲热讽的说罗晓霞她们两口子家里穷，说周家老大愣呼呼的不会说话没能耐，还是说罗晓霞没能生下个“带把儿的”。罗晓霞都故意很无辜的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哎呀，你跟我说话哪？我都没看出来，你那眼睛，不是往那边瞅呢么！” 妯娌之间的“战争”，终于在佘丽丽隔年也生了个“赔钱货”之后，暂时的偃旗息鼓。 等到两个孩子都到了能跑能跳能说能唱的年纪，新一轮的战争又开始了。 佘丽丽仗着自己闺女漂亮嘴儿甜，凡有家庭聚会必要拉出来显摆一番。得到大家交口称赞后，便会用她那双“可视范围较宽”的眼睛，向罗晓霞发射炫耀的光。 而周靓这个被散养大的孩子，一开始看着周曼总被她妈跟猴一样拎出来耍，还觉得她挺可怜的。 直到有一天，周曼手欠打破了个水杯，刚巧有人经过。周靓就听见周曼用平时唱“小螺号”的甜美的嗓音，做戏一般夸张的说：“姐姐你别动，我帮你收拾！没事儿，你别怕，只要你主动承认错误，大家不会说你的！” 又抬起头故作可怜的对着老周太太说：“奶奶，你别说姐姐，姐姐不是故意打破杯子的！” 周靓的世界观受到了她下生以来的第一次强大的冲击，整个人都不好了。 被罗晓霞大声呵斥并在屁股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两下之后，周靓在心里默默的骂起了周曼：“小斜眼儿，没有好心眼儿！” 其实周曼没随他妈，眼睛并不斜，算得上是眉清目秀。 但在周靓的心里，这姑娘就跟西游记里的“金角大王”颜值差不多，都是大怪物！ 周靓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周家老大卖炒瓜子花生勤奋致富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媳妇送到乡下去，冒着被抓的危险，生了个儿子出来。 家里有了“带把儿的”，罗晓霞在弟妹面前彻底硬气了，腰板也挺起来了。 倒是苦了小小年纪花生吃多了有些发福的周靓，由于成绩也不太好，总会被那些“傻×亲戚们”拿来和模样俊俏成绩又突出的周曼比较。 罗晓霞多少次告诉周靓：“就当他们在放屁！”也没能弥补周靓心理，并不太大的那点阴影。 如今周曼已经初二了，在五中也算是成绩靠前的，据说考重点，是“手拿把掐”，完全没问题。 周靓前两天才听说，小斜眼儿，谈恋爱了！ …… 孙媛媛和俞佳约好了，今天要去俞佳家里住。 房老师上礼拜二上班的时候，扭到了脚，行动有些不方便。 被二儿子强行带回了自己家里“伺候着”。 而已经上了初中，被亲戚们普遍认定为“自理能力较强”的孙媛媛，就被她亲二叔选择性的给遗忘了。 房老师也觉得如果非要留在家里让孙媛媛照顾自己反倒麻烦，便厚着脸皮给王丽萍打了个电话，让帮着“管管”。 王丽萍当然没有二话的答应了。 于是两个好朋友约好了在校门口第一棵大柳树下等。 先到的孙媛媛，却不想等来了她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人。 穿着五中的绿色校服的周曼，在蓝色的人群中，格外的显眼。 尤其是她还骑了一辆崭新的山地车。 长腿点地，朝着孙媛媛笑得那叫一个开朗大方。 孙媛媛霎时间就全身紧绷，马上就要炸毛了。 周围有些人都停住了脚步。 有几个为孙媛媛的美貌“折服”，颇为动心的男生，还围了过来。想着孙媛媛如果吃亏了，还可以来个“英雄救美”。 周曼倒是没什么攻击性，表现的很有亲和力：“乔立都跟我解释了，他说你就是她一个很好的妹妹。”在妹妹这两个字上，周曼微妙的加了重音。又用鼻音轻轻的一笑：“我没误会，你放心吧。我和乔立挺好的，怕你心里过意不去，特意来跟你说一声儿！以后我们俩找你玩儿，你可得出来呀！” 说了这些让旁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周曼就调了车头，准备要走。 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做作的拍了下脑袋：“哎呀，差点把最重要的事儿忘了！”她伸手往孙媛媛身上一指：“这件儿运动服，乔立一直想要，没好意思跟你说，要不你就给我吧，我给他带回去！省得你还得跑一趟！” 然后就那么伸着手，笑吟吟的等着。 孙媛媛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她迅速的把书包一甩，拉开拉链，把身上那件白色的运动衫脱了下来，扔到周曼手里。 周曼依旧是那么友好的一笑，把运动衫围在腰间打了个结，蹬起车子离开了。 带起的风吹过了孙媛媛的耳畔，也吹走了她最后一点坚持。 肩膀垮下来的瞬间，眼泪滴到了白色的球鞋上。 …… 那件白色的运动衫，是乔立和孙媛媛第一次正式约会-----去冰岛吃冷饮的时候，乔立温柔的披在孙媛媛身上的。 从那之后孙媛媛就把它当作定情信物一样带在身上。 每天上学和放学的路上，孙媛媛都会在校服外头罩上那件大大的运动衫，少女的小心思让她觉得，这样乔立就好像每天都可以陪在她身旁。…… 为了整理英文试卷而晚了几分钟出门的俞佳，看到孙媛媛身上没了那件衣服，就暗叫不好。 她叫住了一个看热闹的同学，想了解下情况。那女生也只是看到了后半段，便说一个五中的女的，管孙媛媛要了衣服，就骑车往那边走了。 俞佳正在摸不着头脑，孙媛媛也只顾着哭的时候，身后有人拍了拍俞佳的肩膀。 周靓冲着周曼离去的方向很是潇洒的抬了抬下巴：“弄（neng）她么？算我一个！” 第一三零章 吃干饭还是喝稀粥 一九九七之二十七 俞佳带着周靓和孙媛媛回家“开会”的时候，王丽萍和俞红宇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吵。 “你凭啥？啊？凭啥？就把这钱给收下了！当时不是说好了，就给老三他们用么！你不都同意了么！” 俞红宇急着出门去应酬，刚把一条腿塞进西裤里，另一条腿瞄准了好几次，因为激动，没蹬进去。索性就由着裤子在地上拖着，脸红脖子粗的对着王丽萍质问。 王丽萍本来还算冷静，一听他说凭啥，也炸了毛了：“凭啥？你说凭啥！”一甩头蹬蹬蹬的就进了卧室。 俞红宇心下叫道“不好”。着急忙慌的把裤子好歹是穿上了，小脚趾撞到了茶几腿上，疼得他直跳。 果然，如他所料想的一样，王丽萍又把那本病志和当时医院拍的片子找出来了往地上一摔：“就凭我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还得去送缝纫活，都烧成那样了也舍不得买药！我肺炎住了两天院差点死过去！” 一句话说完，眼泪也恰到好处的往下淌。 俞红宇顿时哭笑不得。 就得肺炎这点事儿，这么些年王丽萍只要有不顺心的时候就拿出来说一通，台词一字不差，他都能背下来。 当然，王丽萍一把这事儿提出来，通常，俞红宇就彻底没声儿了。 毕竟王丽萍现在有时候感染了风寒，还会歇斯底里的咳上个一两天，算是那时候坐下的病。这也是她偶尔可以蛮不讲理的资本。 不过这次不同，俞红宇心里有团火发不出来，他没忍住。 “那你也不该就这么收下了……以后，老三他们……怎么看我……” （竟然没管用！）王丽萍心中暗想。于是调整战略，开始讲理。 “俞红宇，你给我听好。”她调整了一下呼吸频率，放低了声音，尽量平静的说：“自从孩子从咱这走丢的那天起，老三他们，就没法正常看你了！” 虽然心里早就明镜儿的，被戳中了痛处的俞红宇还是浑身一颤。 “咱有啥错啊？咱啥也没干啊。咱又没让老太太带着孩子到处乱走……” “行了！”提到了徐桂琴，俞红宇脸上挂不住了，厉声呵斥道。 “别介，既然都说了，就掰开了摘细了说明白吧！”王丽萍脸色严肃：“咱们该出的力出了，该花的钱花了，反正我是问心无愧了！你们兄弟之间，你该做的也都做了。咱家钱并不是大风刮来的，可该舍的，我也舍了。” 王丽萍拍着胸口：“这钱不是我去找他要的，是他们两口子趁你不在家的时候，给送回来的！你是没看见当时那样，人家俩人，压根，就没把我当一家人！那表情，感恩戴德的，就像承受不起似的！就差没给我跪下磕个头了！” 俞红宇看着王丽萍的嘴，一张一和的，慢慢把他最不想听到的，都一字一句的抛出来。 “你们兄弟俩，就那样了……” 俞红宇还想辩解，到底是没找到合适的话。 王丽萍看他一副“不服”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嗓门就大了：“你要是觉得你兄弟比这个家重要，你要是想跟你兄弟过，你就找他去吧！我带着孩子，一分不要你的，我娘俩就算有一天上街要饭去，我也不指望你！” …… 随着外头大门的声响，王丽萍迅速收了声，开门出去正好看见俞佳他们进了屋。 她背过头去迅速擦了下眼睛，转过来的时候，让自己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 “哎呀，媛媛来啦！” 又看着周靓说：“哎呀，新同学呀！” 周靓被王丽萍夸张的热情吓了一跳，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阿姨好！” “这我同学，叫周靓，过来一起写作业！”俞佳顺嘴编瞎话。 “好啊！同学好！你们一班的呀？快进屋，我给你洗水果去哈！晚上炖牛肉吃，行不？” 周靓有点懵：“阿姨我不在这……” “来都来了，哪能不吃饭！要不你也在这住吧，家里床大，能住下！”王丽萍往俞佳房间的方向一指。 周靓彻底吓着了：“阿姨我不用，我一会儿就走，我得回家……” “吃完饭再走哈，吃完饭再走！你给家里打个电话，你要怕你妈不同意的话我给她打！俞佳，快让你同学进屋！坐着啊，阿姨给你洗水果去！” 俞佳把愣住了的周靓拽进了屋：“我妈就那样，嘿嘿，别怕！你往家打个电话吧，吃完饭再走，我和媛媛送你回去！” “我怎么听着，咱进来的时候，你妈好像跟谁吵架呢？这态度也变得太快了吧！”周靓被王丽萍的热情搞得惊魂未定的。 “对呀，是不是你爸你妈吵架了呀？要不我回家住吧？”孙媛媛小声的附和。 “用不着啊，他俩总这样，一会儿就好了！” …… 外头俞红宇穿戴好了准备走，王丽萍一副贤惠的表情给送到了门口，满脸堆笑的压低声音说：“反正我们娘俩以后是吃干饭还是喝稀粥，都看你了，你是这个家的老爷们！自己合计去吧！” 俞红宇听着王丽萍和表情严重不附的恶狠狠的语气，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也真的开始思考起，以后是吃干饭，还是喝稀粥的问题了。 …… 孙媛媛被王丽萍他们夫妻吵架的事儿打了个岔，表情还能好点，如今恢复了平静之后，又想起了伤心的经历，眼看要哭。 俞佳一翻白眼儿：“你别哭啊，你得先告诉我们，咋回事儿啊！” “还能咋回事儿，”周靓一提起来小斜眼，不满就有如绵绵江水滔滔不绝：“肯定是小斜眼儿，抢她对象了呗！那贱货别的不会，卖*骚*可一个顶俩。不过你对象要是真跟她好上了，估计也不是啥好货，你就把他甩了，姐再给你找个好的！” 俞佳听周靓用这么恶毒的语言攻击她自己的亲妹妹，有点诧异，随即发现孙媛媛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倒床上就开哭。 俞佳赶紧把房门锁上了，低声问：“不会吧？” 她蹲下去看着孙媛媛迅速红了的眼睛：“乔立背着你，和周曼好上了？” 第一三一章 是不是误会 一九九七之二十八 周靓和俞佳俩人就着王丽萍给切好的一盘大白梨，听着孙媛媛抽抽搭搭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那天，我奶不是腿摔了么，我就下午请假，去骨科医院陪床来着。后来我三婶儿来替我，本来我想在待会儿，但是我三婶儿又说让我去找我姥姥的事儿……我不想让我奶跟我三婶儿吵架，我就提前走了。我出门看见有公交车，正好是往五中去的，我就想去……去看一眼……” 俞佳和周靓交换了一个“哦我们都了解，你去会情郎不用不好意思”的表情，鼓励孙媛媛接着说。 “你们别那么看我……哎呀！反正我到了的时候，他们学校正好放学，然后，我就看见，他，和一个女生一起出来了……” “是小斜眼儿吧？”周靓忍不住插嘴，被俞佳按住了。示意孙媛媛接着讲。 “他看见我了，挺高兴的，我就站在那，等他过来……”孙媛媛低了低头，显然是到了最让她难过的部分，“他才刚走两步，那个女生就叫住了他，跟他说了句话，他再看了我一眼，就转头跟那个女的骑车走了……” 周靓坐在俞佳的书桌旁边，这会儿简直就要拍案而起了：“靠！这个贱货！跟她妈一个*样！你听我的，我给你找几个人，你出面，打她一顿她就老实了！” 俞佳一看她比孙媛媛还气愤的样儿，就想笑，估计从小到大她没少被她这个妹妹欺负。肯定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只是现在孙媛媛的事儿比较重要，要不她都想好好听周靓讲讲她是怎么被周曼折磨的，一定很搞笑！ 于是她开口：“大姐！你让她把话说完呀。” 又对着孙媛媛说：“那今天是怎么回事儿啊？” 孙媛媛就缓缓的，把放学时候，发生的事儿，一字一句的学完了。 “……乔立……肯定是……跟她好上了……” 之后就抱着杯水，一口一口的抿，再也不抬头。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水杯里头掉…… 周靓就在一边“靠靠靠”的骂。 俞佳眼都不眨一下直接抛出一句：“乔立承认了么？” 孙媛媛猛地抬头，周靓也不“靠”了。俩人直勾勾的盯着俞佳，又慢慢的对视了一眼。 只见孙媛媛脸上微微的扬起了个笑容：“我……没问他……” 笑容又慢慢扩大，她一抬腿跳下床：“我现在就去问他！” “哎哎哎回来！”俞佳一副操碎了心的表情：“你问啥啊？” “我问他那女生是谁！” “是谁，还能是谁，同学呗！”俞佳都能预料到乔立肯定是这个回答。 “可那女生说她是他……” “她说啥了？照你刚才描述的，她可是一个字儿都没提过她是乔立的谁呀！” 周曼来找孙媛媛，什么“我和乔立挺好的”“我们俩找你玩”话里话外都暗示了她就是乔立的女朋友，孙媛媛这种脑子没数的都能听出来。 可偏偏“女朋友”这三个字儿，她可是提都没提过。如果孙媛媛按照周曼的原话去质问乔立，乔立这种年纪的小男生，是听不出周曼背后的意思的。还会觉得“周曼说的没错呀”“周曼挺善解人意的呀”进而觉得“孙媛媛是不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孙媛媛又总不能对着乔立编瞎话吧。 而那句“你就是他很好的妹妹”就更是高竿！ 像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们，除了贺鸣那样的“大哥”和金玉致这种“下一代大哥”，是没有人好意思明目张胆的跟外人讲“我有对象了”“这是我媳妇”的。 通常都是用“哥哥”“妹妹”代替的嘛。 可“妹妹”和“妹妹”又有很大的不同，被乔立自己说出来，是甜蜜的承诺。被一个自诩为“正牌女友”的人，称为妹妹，就有点“不自量力的小丫头别肖像我男朋友”的意思了！ 周曼这一番话，既暗示了自己的地位，又压制了对方的身份，不知不觉圈地盘，宣示主权于无形，简直是高手中的高手！俞佳觉得，如果自己不是重生回来的，那么她们仨人加一块，都不是这个小姑娘的个儿！ 也愈发同情起被欺负了十多年的周靓来。 “那咋办啊？就由着咱姐儿们白白让她恶心一顿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周靓已然和她的“姐儿们”孙媛媛结下了战火中的友谊。撸胳膊挽袖子的恨不得当时就去扇周曼几巴掌。 俞佳对这个吃了枪药的战*争*贩*子一点招儿都没有：“你别激动啊！先吃饭再说。” 又对着孙媛媛：“她不是把你衣服拿走了么？等会儿咱问问他衣服的事儿！” …… 周靓化悲愤为食欲，就着萝卜炖牛腩吃了两碗米饭。给王丽萍稀罕得不得了。 临走还在门口拉着周靓的手：“下回再来啊！想吃啥提前跟阿姨说！阿姨给你做！阿姨就爱看你吃饭的样儿！” 周靓被弄得个大红脸，开始正视自己是不是吃得，呃，太多了…… 俞佳和孙媛媛借口送周靓到楼下，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乔立拨电话。 不巧，乔立她妈接的。 “杨老师你好！我是乔立的同学，我找他商量一下下次班会的事儿！”俞佳已经从刘小健那得知了乔立家里的一些基本信息。人称铁面观音的杨老师虽然是教他们那届的，但是不是乔立的班主任，所以她才敢撒这个谎。还琢磨着，如果杨老师问她是谁，她就说她是周曼！ 还好杨老师没问，只是语气很不好的警告她说：“有事儿学校说，以后别晚上打电话！” 过了会儿，乔立接起来了：“喂？” 被铁面观音无缘无故的训了一句的俞佳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就有点不好。音调偏高的问了一句：“你给媛媛的衣服，你收到了？” 俞佳问这句话，是经过考虑的。 她觉得是周曼来要衣服的事儿，乔立应该不知道。 因为以乔立的性格，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不要孙媛媛而跟周曼好上了，那么他也不可能有这个脸真来要这个衣服。他对于这件事儿，应该提都不会提！ 而且就是刚刚放学发生的事儿，俞佳也不相信周曼能这么快的把衣服送到了乔立手上。 他们俩没接上头的话，她就说不定可以巧妙的给周曼安上一个“来找孙媛媛找碴”的帽子。 然后再换上孙媛媛，柔弱的委屈两句，这事儿就算完美了结了。 至于要不要找个机会真让周靓出几个人“收拾”周曼一顿，那就是后话了。 至于乔立的反应，确是让俞佳万万没想到的。 电话那头没有一丝犹豫，清清楚楚的传来“哼”的一声。 沉默了些许，乔立说：“我都知道了！你以后别再打电话了！” 公共电话的声音很大，孙媛媛在“嘀嘀嘀”的忙音声中，脸色一片惨白。 俞佳比孙媛媛还震惊呢，她算来算去没想到是这个结局，这特么是发生了什么！ 第一三二章 多事之秋 一九九一之二十九 老翟头今年六十八，爱好听京剧，和喝两口。 前年老伴儿过世之后，就搬到了二儿子家里。白天帮忙看看孙子，摆弄些花草。晚上怕自己老头子一个讨人嫌，就打着打更的名义，在楼下的五金店里睡。 秋风一扫，天就有些凉了。这天他自己特意温上了一壶小酒儿，就着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唱念声儿，自斟自饮的一喝就到了后半夜。 五金店里没有卫生间，老翟头出门右拐，找了个旮旯方便方便。 再往回走的时候，就发现马路对面那个小区里头，走出来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边走还边带着当当当的响儿。 老翟没反应过来，以为是个什么新鲜物。 揉揉眼睛定睛一瞧，那白乎乎的东西，好像是个没穿衣服的人！ 手里还拎着个搪瓷的洗脸盆似的东西，一边姿势怪异的蹦跳着往前跑，一边猛劲儿敲。 夜深人静的，特别慎得慌。 看得真切的老翟头头皮发麻，再不敢逗留，麻利的进了屋锁了门。 还有些不甘心使得回头望了一眼。最后一瞥似乎扫到了，那白乎乎的人，一头栽到了路边的花坛里。就再没了声儿。 老翟头把自己塞到了被窝里，刚被风扫了一下有点昏沉沉的，他搓了搓脸，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酒劲儿慢慢又反了上来，也就一头睡死过去了。 等他再被尿憋醒，天已经蒙蒙亮了。 老翟头又出门到了旮旯解手，就想起来昨晚的事儿。 眼看着天也亮了，魑魅魍魉也都该散了。好奇心引着他壮着胆子过了马路，往花坛里头瞅。 这不看还好，一看可真是，要不是刚刚放过水，非尿了裤子不可。 花坛里头，躺着个一*丝*不*挂*的干瘦老太太，两眼儿望天，都已经硬了…… 徐桂琴就这样，用一种荒诞离奇的死亡方式，给老俞家的在生者们，添了最后一回堵。 …… 完全愣住了的孙媛媛，被俞佳几乎是牵回了家。 她想起了妈妈去世的时候，孙英显默默的流眼泪，重重的抚摸着她的头，嗓音沙哑的说：“唉……你这孩子以后可怜啦……” 她想起了孙英显去世后，房老师坐在她的床前，昏暗的台灯灯光中，房老师一脸戚戚的感慨：“我还能管你几年呢……以后你可咋整啊……” 她想起终于敞开心扉对着乔立感怀身世后，背对着金黄色夕阳的少年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你还有我呀！” 而如今这少年，却告诉她“别再打电话了！” 孙媛媛觉得，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俞佳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两点多，一回身发现孙媛媛瞪着一双烂桃似的眼睛默默的流泪。枕巾湿了一大片。 “你还没睡呀？”俞佳压低声音问道。 “嗯。”孙媛媛除了抽噎，也说不出别的。 “别哭了，明天中午我告诉我妈咱俩在学校吃，不回家。然后咱俩去五中找他问问吧！”俞佳总是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觉得一定要当面讲清楚才行。 就算是乔立真的“移情别恋”了，也要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明白！ “到时候你躲起来，我去替你问！” 孙媛媛长得像个娃娃，性格也特别容易摆弄。 听俞佳这么一说，似乎又有了章程。 “那他要是真的和别人好了呢？”终于提起精神问了这么一句。 “那我就打他一顿，替你出气！” …… 然而两个女生的计划，没有得以实施。 第二节课下课，俞佳就被王丽萍给接走了。 徐桂琴没了。 王丽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得知这消息时，还是吓了一跳。 俞红宇去了省城还没回来，王丽萍下意识的觉得，要带上俞佳，给自己在老俞家壮壮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这个闺女当成一个大人在用了。 娘俩赶到俞红亮的家里时，俞红亮去医院办死亡证明，俞红兵和俞红梅正张罗着搭灵棚请白事班子的事儿。 老俞头关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见人。 一家人都很默契的，想赶紧把这一页给揭过去。 唯有二儿媳妇黄桂芝，虽然也跟着忙里忙外的，看见俞佳母女打招呼的时候，还是不经意间透露出了一丝解脱，与嘲讽。 对着王丽萍的客气一笑，似乎又别有深意。 …… 孙媛媛在课堂上，已然坐不住了。 她心里只有一个年头不停的闪过。 我要去找他。 我要马上见到他。 我要好好的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了。 我要立刻出发…… 好容易挨到了中午放学的时候。 孙媛媛头也不回的冲到了学校门口，然后犯了难。 她不会骑自行车。也没有自行车。 她攒下的零花钱倒是够打一辆小蹦蹦的，可是经常被房老师灌输安全教育知识的后果，导致孙媛媛不敢那么做。 如果走过去，是肯定赶不回来上下午的课的。 就在她发愁的时候，一辆自行车停到了她面前，向她发出了邀请：“你要去哪？我送你呀！” 声音的主人是学校长跑队的吴霑。染了一头银发的他，在校园里特别的抢眼。 事实上自从孙媛媛出现在学校门口，就有一群男生想要围上来。 学校里的八卦总是传得很快，尤其是针对孙媛媛这种准校花级的人物。 开学不出一个星期，大家就知道她拒绝了好多人的“关照”，是因为她在五中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而周曼事件过后的第二天，大家又知道了她在五中的“朋友”似乎有了别人。 广大少男们那一颗颗炙热的心，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过当少男们看到一头银发飘过的一刹那，就知道轮不到自己了。 毕竟吴霑是这个学校的元老级混混，贺鸣都要叫他一声大哥。 孙媛媛当然不知道吴霑的背景，她只是认得出，这是学校高年级的学生。 要是在平时，吴霑那一头银发，身上的烟味，和不太正派的气质，哪一样都够让孙媛媛望而却步的了。 可如今心急如焚的她就只说了一句：“你能带我去五中么？” 第一三三章 追风少年历险记 一九九一之三十 十六岁的追风少年吴沾，有两件特别自豪的事。 一是他跑得特别快。 他代表四中跑了全区第一名的奖杯，现在还在韩校长的橱窗里占据着中心位置。 二是有个漂亮妞儿，死心塌地的跟他好。 可如果这两件事里，选出一件最让他自豪的，那必须是第二件。 毕竟这个漂亮妞，并不是普通人。 官二代，白富美，成绩优秀，这几个词还不足以概括戴萌萌其人，她还是整个四中不良少女的最高领袖。 对于吴沾，美中不足的是，这位死心塌地跟他好的妞，醋劲儿大了一些…… 作为一名颜值高，脾气大，名声响的少年英雄式人物，有些无知少女前仆后继的报以崇拜，敬仰的目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可在戴萌萌钦点了吴沾的“驸马”地位之后，那些不知死活的莺莺燕燕，便都被戴萌萌的“小妹”们，掐死在了萌芽中。 渐渐的，吴沾的名头，竟然有要从“大哥”变成“姐夫”的趋势…… 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天上午间操时间，同样是校运动会组委会会长的戴萌萌和初二的某个不知名的体育委员多聊了两句，吴沾不高兴了。 他怒火中烧的想：我都不能和小姑娘多说一个字儿，你就可以为了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讲的一句话笑的花枝乱颤前仰后合。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可是面对戴萌萌那张漂亮又凛然的脸，吴沾却连维护自己基本权益的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午休打算去学校附近的台球室打两杆泄愤的吴沾，在校门口遇见手足无措的孙媛媛的时候，狡猾的少年找到了“报复”女朋友的最好的手段。 从开学时孙媛媛踏进校门的那一霎那，戴萌萌就感受到了她美貌的威胁。 这一个月的时间，吴沾说了不下十次“当然是你好看”“你比那小姑娘漂亮多了”之类的安慰之语。 他还曾经觉得，总是一脸高高在上的戴萌萌，偶尔流露出不自信的时候真是太可爱了。 那么这个下午，当他带着孙媛媛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不知道戴萌萌会以什么样的表情迎接他呢？吴沾想一想都觉得这种无伤大雅的报复，就像饭后一支烟一样，爽的很。 可是当他在五中的校门口，看到刚刚那个魂不守舍一脸无害的小姑娘，竟然冲进五中放学的人群里，冲着那个高个子就是一巴掌的时候，吴沾还是被吓着了：“靠，竟然是个这么疯的妞儿！” 追风少年头脑飞速运转：所有人都看见我俩一起来的。那么一会儿一旦动起手来，恐怕要吃亏。真是惹谁不好，惹到个脑子不好用的。 吴沾这下后悔了。 不过高个子少年除了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外，暂时并没有别的动作。 反倒是孙媛媛，打了人之后就蹲在地上，哭得简直就站不起身了。 吴沾看不下去，过去扶了一把，拽着孙媛媛的胳膊离开了混乱现场。 还仿佛听到身后有个女声：“这回你相信我说的了吧！” …… 孙媛媛坐在吴沾的车后座上，回忆起刚刚乔立跟周曼还有说有笑，转头看到自己时那个震惊，失望又有些嫌弃的眼神，不解之外，更多是愤怒。 一颗少女心就这样被无情的践踏了。 …… 戴萌萌等在学校门口，身旁是她最好的两个朋友，还有被叫来认人的周靓。 周靓远远的看着吴沾车后座那个哭得快抽搐的熟悉身影，就知道不好。 这孩子不但私自跑去了五中找乔立，还招惹上了吴沾，真是嫌命不够长。 反正自己跟她除了都讨厌周曼之外，也没什么交情，也就不用冒死替她说好话啦，周靓轻松的点点头：“萌萌姐，是孙媛媛。我替你收拾她啊？” 吴沾根本没了报复的那些小快感，惊魂未定的，也不顾旁边还有人看着，冲着戴萌萌就是一句：“刚才可吓死我了。” 戴萌萌看着吴沾脸色都青了，小姑娘也是哭得快背过气去，跟背着她出去“**”神马的，一点边都挨不上。准备好的台词也派不上用场，一愣之下问孙媛媛：“你咋啦？他怎么你啦？” 吴沾一下炸了毛，连拉带扯的把戴萌萌拽到个没人的地方：“我能把她咋啦！我给她拉到五中门口，问她要干啥，她也不吱声。就直勾勾的往人校门口瞅。瞅了十多分钟，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我就觉得她脑子不对劲儿。完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人家嗖一杆子就窜出去了，照五中那小子脸上就是一巴掌。啪叽一声！给我吓一跳。” “啊？”戴萌萌也懵了。 “当时我就傻了，五中门口那么老些人，那小子也是跟着一群人一起出来的。我这造型还这么显眼。去年我还把他们学校孟令飞打了一顿呢！这回要真打起来了，我还得护着她，那就不一定咋回事儿了。我要在五中让人给打了，我这脸可就没地方放了！” 戴萌萌赶紧从上到下的把吴沾给扫描了一遍，是没事儿的样，也放了心，继续听吴沾舞舞喳喳的讲。 “还好那小子就是瞪了我一眼，没敢跟我**,我好歹是把这祖宗给驮回来了。一道上我还得时不时往身后划拉划拉，就怕她一口气上不来了，再背过去！你说她都把人给打了，她还有啥可哭的！我真倒了大霉了我！” 吴沾平时在人前也总是一副“大哥”做派，高贵冷艳的。只有在戴萌萌面前，才会不顾形象的啥都讲。 戴萌萌被他失魂落魄的表情逗得就是一笑，吴沾赶紧打蛇随棍上：“媳妇儿，别生气了啊，我下回再也不敢了。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就是看你早上和那小子说话时候笑成那样，我有点不乐意……以后就这种脑子不好用的，我可再不敢搭理她了！” 戴萌萌一瞪眼：“谁稀罕跟你生气！不过那小姑娘，倒是挺有意思的！看她长得跟豆腐似的，还敢打人呢！” 第一三四章 专拣一家捏 一九九一之三十一 徐桂琴出殡的这天。是个阴天。 大清早四五点钟，太阳没出来呢，就开始阴云密布。到了七八点钟开始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等到仪式结束入土为安的时候，风止了。终于下了好大一场雨。 俞佳坐在回程的车上，看着外头大雨成片的砸下来，心里也就跟这阴天一样，没了亮光。 俞红宇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后半夜四点的时候，连夜赶回了家。 披麻戴孝，真心实意的哭过一场，又上下打点，陪客吃过了一场白事席后，就有些寒气上涌，力不从心。回到俞红亮家里，已经是站都站不住了。一头扎进老俞头的房里，倒头就睡，叫都叫不醒。 王丽萍见状，带着俞佳躲进了厨房。想着装装样子搭把手收拾收拾，娘俩就先回家，躲开这是非之地。 俞红宇好歹是个姓俞的，一个人留在这儿，总不至于被生吞活剥了。 可事情往往都是往坏了走的，王丽萍一回身，就遇上了妯娌黄桂枝。 王丽萍看她拿了个茶缸子以为是来给老爷子倒水喝的，还侧身让出了地方。谁料到黄桂枝把茶缸放在了料理台上，伸手来拉她：“我大哥也叫不醒，大嫂你先进来吧，老爷子有话说。” 王丽萍心里就是一翻，拉着俞佳的手就紧了两分。 俞佳也感染了王丽萍的紧张。从厨房到卧室短短几步的路，却像是走向狼窝似的。 老俞头披着件蓝料子的中山装外套，盘腿倚在大床上。脸上看不出什么悲戚之色，满满的都是疲惫。 沙发上坐着俞红梅和俞红兵姐俩。 俞红兵半张着嘴，眼神木然。刚刚应该是哭得鼻子塞住了，整个房间里都是他粗重的喘气声。 俞红梅单手抚额，刚刚在灵前哭晕过去被掐醒的她，人中上还有个深深的红印子。只是眼神却不似刚刚经历丧母之痛的人，多了一分说不出的算计。 张亚丽斜倚在旁边的小凳子上。自从俞凯走丢，她的脸色就大不如前，像是失了元气再也没补回来。原本饱满水润的脸如今更是深陷了下去，眼下一片没睡好的乌青。 俞红亮刚刚哭的最惨，现在眼睛还是通红的。脸上嘴上都肿了。低着头一身颓废。 见王丽萍母女进来了，往里让了让，在俞航的小床上，给娘俩让出了个位置坐。 然后就又低下头，自顾自的接着抹眼泪了。 俞佳眼睛一扫，这房间里，人人都满腹心事，各有算计。只有俞红亮对他妈还算是有几分真心。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仿佛都在合计什么时候该开口，怕是算错了时机就占了下风。 果然，最沉不住气的那个，最先跳出来了。 黄桂枝养胖了些，一口龅牙也没那么明显了。 但是不富足的家境磨砺得她的本质愈发的小市民，眼角唇边都是斤斤计较的痕迹。 “我大哥也是累得，让他多睡一会儿，那我就先把我这边，不重要的事儿说了吧。那啥，我大嫂也能做得了主。” 说完飞快的瞄了王丽萍一眼，做贼心虚似的耸了耸肩，把凳子拖到张亚丽旁边，坐下了。 俞红亮抬头似要阻止，也被黄桂枝一记凌厉的眼风扫过去，把头又低下了。 这一切，都没躲过俞佳的眼睛。 黄桂枝用手磕了磕椅子扶手，像是在组织语言。末了单刀直入的：“那个，赡养老人的事儿，咱们商量商量呗。” 王丽萍低着头，不言语。 “当初咱妈……还在的时候，俺们两口子住的是咱爸妈的房子，也觉得伺候老人是应该应分的。咱妈最后不太好的时候，俺们两口子也都整宿整宿的不睡陪着……”好像说道了伤心事儿，黄桂枝还哽咽了一下。 俞佳听到有人扑哧的笑出了声，听方向应该是三婶张亚丽。 黄桂枝这瞎话编的。要是他们两口子真能整宿整宿的陪着，徐桂琴哪能光溜溜的跑出去，还顺带拎了个盆！ 张亚丽自从自己家孩子走丢了之后，就像得了免死金牌一样，这个家里，她谁也不看在眼里，没当面揭穿她看笑话都算是很给黄桂枝面子了。 黄桂枝脸上一赧，还是按照设计好的台词儿接着往下说：“以前的事儿，咱就不提了。伺候咱爸咱妈我也是尽孝心，给俞航积德。按理说现在这情况，就该咱几家轮班了。但是咱爸呢，在俺们这都住惯了，楼上楼下邻里邻居的都熟。我也不上班，伺候老人的事儿，我也都熟练……” 黄桂枝顿了一下，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王丽萍的方向，把最关键的说了出来：“赡养费啥的，咱爸的花销也不多。挺知道给俺们两口子省得。但是你看，咱家里人，除了俺们家之外，条件也都不错。我也不想让外人都说咱们不孝敬老人。平时吃点用点，再加上点头疼脑热的，以后都想给咱爸用最好的，咱爸身体好，咱就能多孝敬咱爸几年！大姐呢，是姑娘，虽然说条件好，但是毕竟李海枫姓李不姓俞。老三家刚出了那么些事儿，最近也是不宽裕。一家一个月给俺们拿五百就行。大哥家里条件就不用我说了，大家都知道，俞佳又是个小姑娘，以后也不用买房子出彩礼。就多担待点，一个月给两千吧！” 俞红梅和张亚丽本来不知道黄桂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都提着一口气。这一通话听完，听见黄桂枝给自己家里都摘出去了，五百块钱赡养老人也是应该应分的。也就都冷着脸没说话。 所有人的眼光，就都集中在了王丽萍身上。 王丽萍还是那样，不动如山，没抬头。 黄桂枝等了一会儿没回音儿，多少有点心虚：“我听他们别人讲了，我大哥那边，一个月都一两万的挣，两千也不多了呀！要不……一千五也行。” 王丽萍还是不抬头，不吱声。 屋子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的见。 别人当王丽萍是大将之风，稳重有算计，不轻易开口。只有俞佳知道，王丽萍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自己被王丽萍攥着的手，都红了。她清楚的感觉得到身边传来的一阵阵颤抖。王丽萍知道黄桂枝爱占小便宜，可没想到她竟然看人下菜碟到这种程度。还专拣自己一家捏，连个能帮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一气之下竟然觉得心口生疼。 俞佳深吸一口气，用力回握住王丽萍的手，冲着黄桂枝一笑，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第一三五章 过关打怪 一九九七之三十二 俞佳其实也做不到完全平静，只是脑子转的快了些，想出了对策。 冲着黄桂枝勉强一笑：“二婶儿。你说的都对。” 黄桂枝眼看着就能不劳而获，大把的人民币按月入账，心里就要乐开了花。又觉得俞佳一个小孩儿，说话能不能算还是一回事儿，又冲着王丽萍问了句：“嫂子你看……” “我妈早就跟我说过了，二婶伺候爷爷奶奶，功劳最高。上回我妈去广州进货的时候，还给二婶买了件羊毛衫呢，一直没得空拿过来。” 其实哪有的事儿啊，都是俞佳瞎编的。反正王丽萍有点恋物癖，就乐意收集羊毛衫。买来好几年没穿的都有的是，以后要是还能想起来，随便拿一件给黄桂枝都行。 黄桂枝得了甜枣，脸上表情更柔和了，从头到脚都放松了下来。 接下来俞佳说的话，也就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俞佳说：“二婶你刚才说的事儿，我妈都想过了。这么多年一直让你伺候爷爷奶奶，我妈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我爸是老大，爷爷奶奶本来就该我们家赡养。如今正好你提出来了。那就麻烦你给爷爷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把我爷接到我家去吧！我家地方大，采光好。邻居人也都挺好，晚上还有扭秧歌的呢！我妈现在店里也不忙，就是偶尔去进货的时候，我也能给我爷做饭！我做饭可好吃了！” 王丽萍听了俞佳的话，也是一惊，随着手上传来的力度，她也很快明白过来俞佳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黄桂枝现在跑出来哭穷，其实是挺没立场的。 老两口子的退休金都不低，医药费又都能报销。黄桂芝做着两家的饭，秉持着能省则省的原则，没少克扣。徐桂琴又总私下里给俞航塞点钱啥的，也都被黄桂芝划拉过去了。这么多年被黄桂枝攥在手里的，应该就不是个小数目。 更何况老两口的房子，黄桂枝一家可是白住了那么多年。 让她把这尊金佛舍出去，她才不干呢！黄桂枝可不傻！ 于是王丽萍继续不开口，看样子就是默认了。 俞佳看着黄桂枝明显变了脸，心里得意加上不屑，“表演”得更卖力了：“至于二婶提出来的赡养费的事儿，当初我奶一个月总得上我家去那么两三趟，每次我妈都最少孝敬五百块钱，一个月往少了说也有一千。这些事儿我相信我爷和我二叔不会一点都不知道。最后这钱都进了谁的兜谁也应该心里清楚。“ 当然都说我家条件好，我爸起早贪晚的头发都白了挣来的钱，孝敬老人也是应该的。过去的就不算了！至于以后的份儿，我觉得二婶算得就挺好。大姑和老叔家，五百就够了。那二婶家里也给五百呗，总得一视同仁啊。不过爷爷的房子给二婶住，二婶是不是得交房租啊！我听我同学说，这么大的房子，一个月怎么也得四百块钱一个月吧。那二婶家一个月交九百就行了，是吧！” 黄桂枝机关算尽，反被将了一军。顿时慌乱起来，开始口不择言：“什么房租不房租的，那大姐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老三家……还没信儿呢。全家就我们俞航一个大孙子，老爷子的房子以后不都归俞航么！我住我自己儿子的房子，交什么房租！” 这下“泼出去的水”，和“没信儿的”都让她给得罪了。 张亚丽直接站起身，摔上门就走了。 俞红梅脸上挂不住，开口斥责黄桂枝：“他二舅妈，你少说两句！” 又对着俞佳发泄不满：“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小嘴叭叭叭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随了谁了！” 俞佳心想你不说句公道话就算了，现在还来针对我，也没好气：“反正没随我妈我爸！要像他俩那么老实，还不让人欺负死了！” 一句话打了屋里众人的脸，她老叔俞红兵也立起眉毛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谁欺负你了！” 俞佳知道在这些白眼狼面前示弱哭泣是没有用的，也立起眉毛，紧闭着嘴，恶狠狠地瞪回去。 王丽萍叹了口气，拉起俞佳想出门。 老俞头这时出了声。他清了清嗓：“咳咳，都别瞎吵吵了。什么归谁不归谁的！我还没死呢！我就在我自己房里住！我自己的退休金我自己够花！乐意伺候的我就交伙食费，不乐意伺候的就给我搬走！” 老俞头平时不言语，冷下脸还是有几分威严的。 屋里这下没人说话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黄桂枝，面子里子全都挂不住，站起来一跺脚，冲着俞红亮撒泼道：“你是死人啊！不知道说句话啊！你下岗了成天没个正经工作，我们娘俩指望你都去喝西北风啊！全家就你没出息！还非得装清高！这日子我是特么的过够了！” 俞红亮也许是找了这么个媳妇丢脸丢习惯了，一脸麻木的说：“能过就过，过不了就滚！反正我是啥也没有！散了还清净！” 黄桂枝干嚎了两声，发现根本没人搭理她。 转身收拾两件衣服，也一摔门走了。 临走前还回头甩了一句：“没特么一个好人！” 留下的王丽萍没想到老俞头还能站出来说句人话，也没了一开始的孤立无助。元气总算是回到了身体里。 又觉得自己闺女被大姑姐抢白了，挺心疼的。想一想还是站起来要走，被老俞头给拦下了。 “那谁呀，你先等会儿，我今天的确是有正事儿要说。” 又冲着俞红亮说：“你去给你大哥灌点醋，赶紧让他往出倒一倒，吐出来就好了。他精神了让他赶紧过来。这事儿还得他做主呢！” 俞红亮木然的应声去了厨房。 老俞头也站起身活动活动肩膀，趿拉着鞋，冲着俞红梅和俞红兵说：“你俩搁这等着啊，我下趟楼。” 说完点着一根烟，出了门。 留下王丽萍对着大姑姐和小叔子，干瞪眼。 俞佳不好的预感从后脊梁渐渐升了上来。 原来黄桂芝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Boss这才现了原形。 自己娘俩，怎么像是被人给扣下了…… 第一三六章 重磅炸弹 一九九七之三十三 俞红宇为了提神，猛吸了两根烟。 跟坐在小床上的媳妇和闺女全程无交流。 脸色不好，面无表情的他，在大姐俞红梅看来，有点阴森恐怖。 从小他们家所有人，就都怕她这个大弟弟。 说好听点，是固执。说难听了，那就是一头倔驴，十八个人都拉不动。更别提一翻脸就六亲不认的事儿了。 也就老俞头还多少能压着这孩子点。 长大了之后老俞头也渐渐不好使了。尤其是现在做生意赚了点钱，简直就根本没把全家上下放在眼里过。 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略有所知的俞红梅，心里竟然隐隐有了些山雨欲来的激动。横竖跟自己没啥关系。看看热闹也挺好。 她斜眼瞥着保养的极好只是脸上有些许憔悴的王丽萍，和牙尖嘴利却出落得大大方方的俞佳，心里不酸是不可能的！ 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最显眼的那个。嫁了个好丈夫，几个弟弟家里都要靠她接济。当然不会说话又不讨人喜欢的俞红宇是没得过什么好处的。 俞红梅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用眼角看人，却不料这个倔驴一样的大弟弟竟然突然闯出了名堂，抖起来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那个从来闷呼呼毫无存在感的大弟媳妇，也摇身一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成功女性”。 本来就少来往的两家子，如今更是鲜少走动。而境遇又不知不觉的掉了个个儿！ 李海枫去念那个所谓的大学，还带着薛小娇那个陪读的。把本来就挥霍的差不多的家底儿，掏了个底儿掉！李兴民在厂里没了实权，家里可是照样摆谱，还敢越来越看不上她这个全职家庭主妇。 上周竟然还明目张胆的嫌弃：“你看看人家丽萍，知书达理的。能撑半边天！你再看看你，家长里短的，小市民！成天得瑟不知道挣钱！” 俞红梅哪能吃这个亏，上手就给李兴民后脖梗子挠出三道血凛子。 还骂骂咧咧的：“她知书达理个屁，就是个初中毕业的！我特么好歹还念到高中呢！你就是看人家年轻！动了特么混蛋心思了！你个老不要脸的……” 李兴民听她越说越离谱，捂着脖子就走了，当晚就没回家住。 留下俞红梅坐地上嚎了一阵儿，心里就把王丽萍给记恨上了。 现在想一想老俞头一会儿要扔的“重磅炸弹”，俞红梅心里邪恶的一笑：炸你个鸡飞狗跳！ 果然，老俞头领着俞红利和俞国胜进门的那一霎那，俞红宇惊慌了。 表情霎时间变得非常不自然，一挑眉毛：“爸你要干啥呀！我这脑袋嗡嗡的，不能以后再说么！” 老俞头根本不搭理他，照样披着衣服脱了鞋，往大床上盘腿一坐。招呼俞红利爷俩：“坐下吧，都一家人！” 和焦躁的俞红宇相比，俞红利老神在在的拉着儿子，在俞红梅给让出来的沙发上，坐下了。 还冲着王丽萍和俞佳笑了一下，笑得俞佳一身鸡皮疙瘩。 “国胜啊，你赶紧的，再谢谢你大叔！要不照你大叔，你哪能上一高啊！”俞红利戳了一下俞国胜。 “哎呀不用！”俞红宇连忙接茬，似是急着阻止俞红利接着往下说。 俞红利又一笑，不怀好意的：“这孩子平时看着学习挺好，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就差两分，没考上重点！两分啊！就是六千块钱的特招费啊！要不照你家红宇，俺们国胜就得去念普高了啊！” 这话是冲着王丽萍说的，王丽萍的脸变了变，转脸想要跟俞红宇掰扯掰扯，被俞佳给死死拽住了。 果然，这事儿王丽萍是不知道的。 不过俞佳心里有数，这都是小前菜，主菜还没上呢。 毕竟“一家人”这个词出现的频率也太高了点儿！ 果然，老俞头又放了个深水炸弹：“啥谢不谢的，都是应该的！要不照小时候小宇给人大利眼睛打坏了，大利没当成兵。要不然人家大利早都是军官了，那至于像现在这么困难。” 随着老俞头的话音刚落，俞红利做了个让王丽萍母女毛骨悚然的动作，他用手指头把右边的眼球，给抠了出来。 怪不得俞佳每次见他都觉得说不出的诡异，俞红利的右眼，可不就是一只假眼么！ 俞红梅看着这娘俩瞬间脸煞白的样，心里又是一分得意，接过了话头：“哎呀你看我爸，说来说去说不到点子上。” 抻着椅子往王丽萍的方向挪了挪，做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儿：“这事儿啊，你也心里有数。红宇早就跟你说过了吧。还是你家丫丫做手术那会儿呢！” 王丽萍一脸茫然，却直觉接下来的事儿她肯定接受不了，抖得比刚才更厉害了。抓住俞佳的手也变得冰凉。 俞佳只能更有力的握回去。往王丽萍身边靠了靠。 “这不查出来丫丫身体不好。红宇就跟俺们商量，要在亲戚里头，过继个孩子！” 这话一出，王丽萍霎时间变得怒不可遏，俞佳甚至看见王丽萍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跳动。 望向俞红宇的眼光，也开始冒火。 俞红宇吐出一口烟，把头埋的更低了。 这个主意，的确是他提的。 老俞头对长房长孙的坚持，加上俞佳的先天性的病，都让他不得不考虑，就算要下一胎，能不能生出个健全的孩子。也就提过一次，是不是要在亲戚间，抱个男孩回来养。 老俞头为首的俞家人，可就把这个无心的提议，当成正事儿办了。 可纵观亲戚里头，凡是生了男孩儿的，都恨不得当成小金童一样养，就连山沟沟里，能攀上点亲戚的都打听过了，没人愿意。 除了家里有个比俞佳还大的男孩的俞红利，动了心思。 这位好吃懒做的独眼龙，在自己家的一支里，格外的不受待见。他打得如意算盘是，孩子还小的时候，俞红宇帮着养，等到供完了大学，买完了房子，俞红宇两口子也老了，孩子到时候孝敬谁，还不是孩子自己说了算。 再说好歹也是这一支的长房长孙，老俞头攒下什么，还不都是俞国胜的！ 可看到俞佳手术完的很长一段时间，俞红宇家背着那么多的债几乎无力偿还，他又退却了。 直到几年后，俞红宇成了大款！ 俞红利这才又像闻到了肉味儿的狼一样，摸上门来了！ 第一三七章 谁的心思都不好猜 一九九七之三十四 其实俞红梅对这个弟弟也并不是了解的很透彻。 每个看起来六亲不认的人心里，也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 对于俞红宇来说，得知了老太太的死讯之后，俞红宇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后悔，后悔没有好好的尽尽孝。把徐桂琴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作死行径霎时忘了个一干二净。 于是听到俞红梅哽咽着说：“咱妈生前就这么一个念想，还不敢催你们，不敢说。你现在把这个儿子认下了，也算是了了咱妈一件心事。”这种狗屁倒灶的谎话。 俞红宇竟然迟疑了。 这短短的迟疑不要紧，可把王丽萍震惊的不轻。 被外人针对也就算了。本以为夫妻同心，谁知道这么荒唐的事儿，俞红宇没跟她交过底不说，竟然是在认真考虑的。 怒火中烧的王丽萍，拉起俞佳，面朝俞红宇颤颤巍巍的说：“姓俞的，你今天……要是敢认……咱就离婚！你就跟你的好儿子过去吧！我特么……就当没认识过你……这么个人！” 说完了抄起包，就往外冲。 俞红利作势要拦，被王丽萍抡起包抽到了脸上，抽得一趔趄。 王丽萍发疯了似的喊了一声：“活该！” 娘俩绝尘而去…… 见状俞红梅声音又高了八度：“你看你找的这什么玩意！自己生了个姑娘还不让人说了啊？舞雷嚎风的，吓死人了！我看还不如离了就对了！” 俞红宇被媳妇抹了面子，一股火正没地方发呢。全倒在他大姐身上了：“你特么给我闭嘴吧！有那个闲工夫东家长西家短的，管好你自己吧！” “我咋啦？我咋啦？我不是为你好么？” 俞红梅轻车熟路的又想伸她那个爪子挠人，俞红宇可不吃这套。用胳膊一架，就给他大姐甩出去老远。 一摔门又进老俞头的房间，趴着去了。 自始至终低着头，一声没吭过，像个隐形人一样的青春期少年俞国胜。双手死死握着拳。默默的掉了一滴眼泪。 谁都没发现…… ………… 王丽萍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一路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真是要委屈死了。 进了家门，衣服都没换，一个电话就打到自家嫂子韩菱的办公室去了。 韩菱最近也一脑袋官司，本来对于王丽萍把电话打到办公室来，还有点反感。不过听着王丽萍一边嚎一边讲，竟然是这么劲爆的大八卦，兴奋了起来。把发生的事儿拼凑了个大概其，也忍不住生气： “这红宇也真是的，钱花了就花了，咱也不说啥了！那还能真认个儿子回来么？再说了过继也都是得从小养啊！哪能半截道弄个这么大的儿子回家养，人家都明白事儿了，能跟你们一条心么！这红宇是咋想的呢！” “嫂子啊，别说了！我啊……不跟他过了！” “妈……”俞佳弱弱的叫了一声。王丽萍没搭理她。 “这么多年，就因为我生了个姑娘，我看的脸色还少么？啊！动不动就说俞佳是女孩儿，攒钱给谁留着……合着女孩就不是他老俞家的人啦？” “妈……”俞佳又叫了一声，王丽萍讲的眉飞色舞的，直接忽略了。 “反正我啊，再不受这个气了！我一会儿我就给小昌打电话。我得上他们家好好说道说道去！这不就是欺负我娘家没人么！你是没看他大姐那个样……挤眉弄眼的，就为了看我笑话呢……” “妈！”俞佳也急了，过来拽王丽萍的胳膊。 “干啥啊？一声一声催命啊？没看我跟你大舅妈打电话呢么！” “妈，我头晕……” 俞佳满脸通红，眼神都涣散了。 王丽萍回手一摸，滚烫：“呀嫂子，我先不跟你说了哈，丫丫发烧了……” 王丽萍“血洗老俞家”的计划，并没有实施。 因为俞佳高烧三十九度，当天下午就进了医院了。 …… 抽血化验，打了两个吊瓶，等回到家已经是快九点了。 俞佳简单洗漱了躺在床上，听到门响。翻了个身就睡死过去了。 …… 这一下午俞红宇不管他们家老俞头，俞红梅还是俞红利本人轮番轰炸，咬死了就是不松口：“钱我可以给，孩子念大学我也供，但是人，我绝对不能认！我又不是没孩子！” 最后弄得老俞头，又是脑袋疼，又是胸口疼，又是要断绝关系，都没有用！ 俞红宇愣是背对着千夫所指，出了他们家的门。 心中不是不骄傲的。 为了自己家的三口人，可是把亲爹都得罪了。俞红宇觉得自己挺英雄的。 开门的时候，就有些喜滋滋的，想要邀功。 谁料门一打开，就看见沙发上眼睛哭成个桃儿一样的王丽萍，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特么还知道回来啊？你闺女都要死了你知道么！” 俞红宇本来就没浇熄的怒火这一下子又忽地一声着起来了：“死了就挖坑埋了！” “你！”王丽萍眼睛一瞪，心里的理智线“嘎嘣”就断了。 冲出去就给了俞红宇一个响亮的巴掌。 “你个王八蛋，把你埋了！” 巴掌打到了耳朵上，俞红宇只觉得“嗡”的一声，继而心里拔凉拔凉的。 转身出门走了。 …… 俞佳再醒过来是第二天中午，刚好听到王丽萍给姜老师打电话请假：“对呀，感冒了。今天早上都没起来。……啊，是么，运动会呀……嗯，明天要是好了就让他过去！……行，下午也行……” 挂了电话回头看见俞佳：“你们明天开运动会。你们姜老师还想让你去念英语发言稿呢。你能去么？” 俞佳答非所问的：“我爸呢？” 王丽萍一点没客气：“死了！别问了！” 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的俞佳，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里翻了个白眼。喝了碗粥就又躺到床上絮窝去了。 等到吃过了晚饭，大概七点左右的时候。 王丽萍喊俞佳：“你们同学电话。” 房老师家里电话基本上不用，早都停了。所以肯定不是孙媛媛。俞佳以为可能是纪孝延，或是马晓旭，电话接起来，竟然是周靓：“明天运动会，你来不来啊？” “应该去！” 周靓还有点挺不好意思的：“呐个，孙媛媛啊，我没看住。她……唉……” “她咋啦？” “哎呀说不好，你明天不是来么，来了你就知道了！”R1152 第一三八章 乖乖女的蜕变 一九九七之三十五 尽管有了周靓的事先提醒。 染了一头金发，穿了身崭新的雪白运动服，叼着根烟，对俞佳用不太熟练的抬头动作和潇洒一笑打招呼的孙媛媛，还是让俞佳大吃了一惊。 更别提围在孙媛媛身边，叫着“媛媛姐”“媛媛姐”的毕恭毕敬的两个小女生，更是让俞佳大跌眼镜。 …… 上午打过了吊瓶的俞佳，一身轻松。 吃过了午饭，没去店里的王丽萍，开始给一切可以倾诉的对象打电话，控诉俞红宇的“卑劣”行径。 第三遍打给王丽晴的时候，俞佳已经承受不了房间里满溢的负能量，决定出门去兜个风。 这次老俞家出的这件破事儿，俞佳也挺失望的。 但不是对俞红宇，而是对王丽萍。 黄桂芝和俞红梅的表现都是能够预期的，小喽罗级别的，根本不出乎意料，杀伤力也近乎为零。 老俞头一直以来，在徐桂琴的衬托下，还像是挺讲道理的一个人，也是俞佳心理，一个挺有威严的长辈。所以由他挑起这个幺蛾子，俞佳挺心酸。 而俞红宇的迟疑，说实话，就算是已经对“俞红宇有一定重男轻女的心理”这件事有数儿的俞佳，还是受了些打击。 可俞佳相信，就算是凭着俞红宇商人的本能，也不可能带个半大小子回家，还是俞国胜那样一个正在青春叛逆期，又一看就敏感细腻的少年，这种引“狼”入室一样的行为，俞红宇不会做。 而王丽萍的翻脸出走，则是俞佳最最没有想到的。 看来无论是做了多少年的买卖，王丽萍本质上还是那个只计较眼前得失，担不起事儿的小妇人。 俞红宇两天晚上没回家，想必是睡在了办公室里。 这个时候老俞家但凡有一个心思精细的，知道去对着俞红宇嘘寒问暖打点衣食，再适时吹一吹歪风的话，两口子离心离德，恐怕就是早晚的事儿。 眼下也只能祈祷对手足够蠢了！ 俞佳甩了甩头，妄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学校门口。 然后，就看见了“大变活人”的孙媛媛，正在逞威风。 而被“修理”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二人共同的“老朋友”，许隽。 ………… 被吴霑从五中全须全尾的带回来的那个下午，成了孙媛媛人生中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她跟着戴萌萌，人生中第一次逃了课，第一次染了金色的头发，第一次抽了一支烟，第一次喝了一杯啤酒，第一次在放学的人流中，“抢”到了五十块钱。 恣意放纵的孙媛媛才发现，人生还可以这样过，自己过去的十来年，算是白活了！ 第二天班上曾经欺负过孙媛媛的两个女生。胡敏和从晓娇，就哆哆嗦嗦的跑到孙媛媛身边，低声下气的恳求：“媛媛姐，你别生气啊……我俩之前不知道你和萌萌姐的关系……你的钱，还你……媛媛姐，以后我俩就跟你了！行不？” 孙媛媛摇身一变，从别人嘴里那个“没爸没妈的”，成了“媛媛姐”。春风得意的她，哪还在乎开学的时候被抢走的三块钱。 笑了笑，就算收下了这两位小跟班的孝敬。 胡敏和从晓娇逃过一劫般从心里往外的庆幸。就死心塌地的“跟”了孙媛媛。寸步不离。 就连跟吴霑进了长跑队的孙媛媛，下午训练的时候，俩人都逃了自习课，来帮孙媛媛看衣服…… 二班的班主任初老师冷不丁的看着班上冒出来个金黄的脑袋，吓了一跳，再看脑袋的主人，心里暗叫不好。 老姜说的对，漂亮女生，就是不好管！尤其这还是个父母双亡的…… 也只能走个形式的：“孙媛媛，你这是什么形象，叫你家长来一趟！” 孙媛媛也没让初老师失望，脖子一梗：“我没家长！” 至此，正式完成了一名乖乖女到不良少女的蜕变。 …… 要说老许家人，有什么共通之处，那就是都不长眼力见儿！ 许隽也算是倒霉，喜欢上的哪个男生，都跟孙媛媛脱不开关系。 四班的许隽，开学伊始，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暗恋上了班里的体育委员，原来十二小学的楚熙。 楚熙高大挺拔，也留了个时髦的中分郭富城头，和顾宽还真有几分类似。 按常理来说，这种班草级的人物，是无论如何，都跟成绩平平，长相平平，家世平平，性格又不怎么好的许隽，挂不上任何干系的。 所以这位楚同学，一开始的绯闻，就是跟自己班上的文艺委员传成了班对儿。 楚熙本人却并不喜欢自己班文委那种娇娇弱弱，一笑先捂嘴，林黛玉似的病美人。 被同学一起哄，就好教养的先笑一笑，继而转开脸去，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这当然被雷达一般追随着楚熙的许隽给发现了。 许隽的心理，就又做上了“他不喜欢文委，他喜欢的是我。但是他怕文委针对我，才不跟我表白的！”这种低级的白日梦。 楚熙也算是名运动健将，在为一千五百米长跑做准备的时候，他发现了刚刚女子八百米得了冠军，却拒绝了小跟班的搀扶，一屁股坐到了跑到外侧，低着头喘气的金发女生。 她冲着两个小跟班一甩手，一皱眉的那个气势，和累的通红的脸也掩不住的秀丽五官，让有一丁*丁*受*虐*倾向的少年楚熙心中，点起了一把熊熊的爱*火. “同学！跑完不能马上坐着，对身体不好！来，我带你走两步！”说着就去拉孙媛媛的手。 孙媛媛躲蚊子一样躲开了楚熙的手，自己爬起来，转头就走。留给楚熙一个利落的背影。 抖M少年楚熙整个人都颤抖了：真特么够劲儿！ 当然这一幕都被长了雷达眼专门扫射心上人的许隽，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 于是下午趁着女子铅球检录的间隙，许隽找到正在后台休息的孙媛媛，迅雷不及掩耳的上手一推：“臭不要脸！” 被推了肩膀的孙媛媛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胡敏倒先冲过来了：“你谁啊？你特么骂谁呢！” 从晓娇也不甘落后：“爪子不想要啦！”踹了许隽一脚。 孙媛媛这才定睛一看，才发现老熟人了，这不是小学同学许隽么。 怎么又是她啊！她想着：她没看见我染头发了么！R1152 第一三九章 打巴掌的技巧 一九九七之三十六 被左右两个人死死钳住了手臂，生拉硬拽的往校门口走的时候，许隽才算是些许的意识到，眼前的孙媛媛，己经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更不用提后背上不知道被哪个来凑趣的不知名的小男生，还踢了一脚，运动服上留下了个明显的黑脚印。 俞佳看到的时候，许隽正在被孙媛媛的两个小跟班轮番惩罚。 打巴掌，算得上是流传最久，也最行之有效的校园暴力手段之一。 肉体上的痛楚还是其次，特殊的受害部位，加上清脆的声响引来的众人的围观，在精神上的打击才是最致命的。 从晓娇还好，只是伸直了手臂，在许隽的脸上扫过，不像有多疼的样子。 胡敏可就不一样了，她手肘上擎，手掌-优-优-小-说-更-新-最-快-WWW.-微扣，出手迅速，声音响亮。还伴随着：“你才不要脸！”“你个臭※×#！”“你#※！”等经典国骂。 可以想象这位二十年后绝对是集八卦，骂街，广场舞技能于一身的大妈中的战斗机。 四周有不少摆摊卖煎饼果子，烤豆腐皮，盒饭，雪糕饮料矿泉水的，和出来买东西的同学们。对这种场景似乎已然见惯不怪，行动依旧。 有些还会挂着戏谑的笑，偷眼往树下瞅。 许隽被打第一下的时候，还在反抗，用胳膊架住了胡敏扇过来的手，嘴里还大声嚷：“你敢！我姐是五中许愿！” 不提还好，也许没人知道许愿是谁，可几乎所有的四中的小混混们，都清楚明白，五中和四中，本就是天敌，不对付！ 更别说孙媛媛正是被一次不愉快的五中之旅，摧毁了原本生活的意义。 胡敏听她提起五中，拿出了一个不良少女应有的架势，抬起一脚踹到了许隽的胸口。要说胡敏也是舞蹈班出身，就算长胖了，高抬腿的动作也难不倒她。 这一踹行云流水，看起来干净利落，还挺漂亮的。 许隽被胸口传来的剧痛彻底弄懵了，站在原地直愣愣的接受着暴风雨的洗礼。 倒是足够倔强，也没掉眼泪，也不求饶。心里只默念着一句话：我要告我妈我要告我妈我要告我妈…… 然而许隽的妈妈是无论如何不会从天而降搭救她的，俞佳也不会！ 这就是这个由未成年人组成的残酷世界的第一准则，要么你够狠，要么你够老实。 不够狠又不老实的人，下场就只有被生物链上端的人狠狠的收拾！ 新晋不良少女领袖孙媛媛同学，也还没有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律。 许隽固然可恨，可听到啪啪啪的清脆巴掌声，孙媛媛还是很怂的随着每一下脆响，不自觉的缩一缩肩膀。 然后，她就看到了推着车走过来的俞佳。 孙媛媛不熟练的用不良少女式点头跟最好的朋友打过了招呼。便开始无所适从了起来。 俞佳快速收起震惊的眼神，放出一个能力范围内最真诚的笑容：“你这头发真好看！香港最流行的吧！” 这是俞佳第二次夸孙媛媛的发型，第一次还是小学里孙媛媛被许隽欺负，又被后妈给剃成了光头的时候…… 风水轮流转，如今倒是许隽，成了被欺负的那个…… 俞佳的台词演技功底都是一等一的好，孙媛媛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可还是没来由的眼神一暗，苦笑了一下。 好像在说：我没有别的选择。 随即，脸色就更差了，她低声迅速的对俞佳说：“你们班老师！” …… 姜老师在家睡了个午觉，睡饱了便腿儿着来学校“视察”，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她嘴角那一道口水留下的白印子。 孙媛媛眼尖，先发现了她。告诉俞佳之后，又朝着胡敏的方向咳了一声。 胡敏和从晓娇机灵的停了手，装作亲热的，一边一个搂住了许隽的胳膊。 俞佳也迅速的朝着姜老师走来的方向，摆了个向日葵般灿烂又有些心虚的笑脸。 对于身边这一系列的变化，作为一名“习武之人”，姜老师敏锐的察觉到了。 虎目圆睁，发现了俞佳。 “你来啦？正好，去主席台上把秦蕾替下来吧。你替她念英文稿！” 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就说我找她有事儿。” 俞佳“哎”了一声，推着车灰溜溜的跟在姜老师后头进了校门。 许隽这时候倒难得的机灵了一次：“我也跟你一起走！俞佳！” 死命挣开了两侧的钳制，三步并两步的赶上了俞佳的脚步。 …… 姜老师肯定什么都看见了，可就连一句批评的话都没说！三番两次的化险为夷，俞佳心里惊呼道：姜老师怎么对我这么宽容！这特么的不科学！ 不过想想自己都是重生回来的，也没什么立场讲科学…… 倒是许隽，一路跟着俞佳跟到了车棚里，恶狠狠的：“我告诉你俞佳，不用你美！你们都给我等着！我找我姐去！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许隽摆出个凶神恶煞的表情：“我告诉你吧，我哥才不会喜欢你呢！你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让我哥跟你好的！” 俞佳瞅着许隽，禁不住大笑出声。 不止是因为她的狗屁不通的言论。 胡敏和从晓娇，也太坏了！哪有就可着一边打的。许隽的左脸还正常，右脸肿得跟面包超人似的！ 许隽被俞佳笑得一激灵，“傻*！”她嘟囔着走远了。跑到女厕所的角落里，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 四中的这次运动会，举行的大背景是要申办省里的体育重点校。校领导为了这件事，算是做足了功课，还请了电视台的人，来全程录像，以便剪辑后在黄金时段播出，进而拿到省里申报。 所以除了以往正常的加油词，学生写的稿件之外，校务主任还起高调的专门请了英语组的老师，帮忙策划英语版的稿件，在运动会当天由学生广播。 老师们对这种面子工程的摊派很是反感，责任就自然落到了年纪小，根基轻的隋老师身上。 隋老师倒是挺有干劲儿的，自己发挥，又找文献摘抄了几段奥林匹克精神的小故事，和激励人心的话，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把这个露脸的机会，留给了自己的得意门生，英语课代表俞佳。 也就在她找到姜老师，沟通这件事的同时，姜老师接到了王丽萍给俞佳请假的电话。 俩人正大眼瞪小眼儿的时候，一旁来汇报工作，听完了全程的秦蕾，满心激动的毛遂自荐：“老师，让我来吧！我以前演讲比赛也上过电视的，肯定没问题！” 姜老师和隋老师对这个冒出来及时救场的人也比较满意，寄予厚望的，把这事儿给定下了。(想知道《重生北方往事》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Qidian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R1152 第一四零章 替我拿个第一 一九九七之三十七 秦蕾的脸上，长得最端正的要数那个小巧的鼻子，有小又直又挺，鼻尖微微上翘，秀气又俏皮。 其他五官也不错，眼睛很大，能让人忽略她有些三白眼的事实。 嘴唇稍厚，可嘴角是上翘的。 牙齿有些不整齐，但虎牙算是可爱的象征。 加上皮肤白皙，头发微黄，秦蕾是个算得上漂亮的小美女。 当然是在孩子们还没有长到注重身材的年纪，这个前提下。 毕竟秦蕾扁宽的身形和严重的O型腿，都是女孩子的致命伤。 她学习成绩一直拔尖儿，加上有个小学老师的妈妈，自己又口齿伶俐开朗大方，秦蕾的前十几年的人生，是尤为顺风顺水。 学习好的姑娘里，她长得最美；长相好的姑娘里，她学习最好。 秦蕾小学六年中，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 直到现在，这一平衡，被一个叫俞佳的姑娘，给微妙的打破了！ 秦蕾倒不觉得俞佳比自己漂亮，可她的时髦，她的柔顺的长发，她“十小校花”的名号，她被金玉致和许岩同时追求的风头，以及她让姜老师表现出来的那么一丝丝的偏爱，都深深的触痛了秦蕾柔软的小心脏。 更别提她出类拔萃的英语成绩，和名列前茅的考试排名…… 秦蕾生出了一种“既生蕾，何生佳”的感叹…… 不过这都是秦蕾一厢情愿的幻想，俞佳倒是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 秦蕾对自己的英语水平，并没有多大自信。 只是在办公室中听到了这个取代俞佳出风头的机会，好攀比的本质加上名利的诱惑，蒙蔽了她的双眼。 就算是在家里苦练了两个晚上，每一页稿件上都密密麻麻的标注了音标，有的甚至还是汉语同音字的注解。秦蕾坐到主席台上的那一刻，还是打心眼儿里往外的发慌。 她舔了舔由于紧张而黏在一起的上唇和牙齿，磕磕绊绊的念出了第一句话，就知道露怯了。 于是更紧张，于是就念的更磕绊，于是情况急转直下，于是本来对准了她的摄像机镜头，也若无其事的转向了别的地方。 小隋老师一脑袋汗的找到姜老师：“咋整啊！咋能这样啊！要不我去念得了！” 姜老师对于什么狗屁“申报先进校”活动，没有丝毫的好感，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你去干啥，用不着！等她熟悉熟悉，一会儿就好了！” 心里一方面想的是：这念的什么玩意儿！ 另一方面又觉得：秦蕾这样孩子，就得给她来点挫折教育！ 无奈就算她想作势不管，中午的时候，教务主任领着小隋老师，堵住了她的去路：“我不管啊，老姜，你要不就把你们班那个好苗子给我下午叫过来，要不然就在初二初三给我找个好的！让你们班这个丢人现眼的，给我下来！” 姜老师从来就没把这个秃顶小老头放在眼里过：“行啦，练了一上午了，下午就进步啦！” 说完老神在在的回家睡午觉去了。 教务主任头发又急掉了好几根，冲着小隋老师发火：“她咋能这样呢！她纯粹是要看我笑话！” ………… 秦蕾知道有人要来替她的时候，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在这么下去她羞都羞死了。放松下来发现全身的肌肉都疼。 等到看见来的人是俞佳，笑呵呵的对她说：“姜老师教你回去一趟，说是找你有事儿！”还不忘加了一句：“啊你把稿儿留下给我就行！”秦蕾顿时不觉得身上疼了，换头疼了！ 她没好气的把稿件往俞佳手里一塞，甩头就走。 走了两步被教务主任叫住：“唉，那个谁，把你校服脱下来给这孩子穿！” 秦蕾心想我才不叫“那个谁”！又不敢对教务主任发火，只能定住脚步脱外套。 又听见负责调音箱放音乐的体育老师祝淼说：“我看不用，这孩子现在穿这件衣服就挺好看的，还戴着校徽呢！适合上镜！咱校服颜色太暗了，你说呢主任？” “嗯！你这么说也对！”教务主任根本不懂啥叫上镜，又不想在年轻人面前承认自己过时了，于是忙不迭的附和道。 留下秦蕾拽着拉到一半的校服拉链，不上不下的尴尬的要死。 发现再没人理她了，强忍着眼泪走下了主席台。 六班的方阵就在主席台旁边，秦蕾刚走到座位上坐下，俞佳有点沙哑但是发音标准，断句正确，语调平稳的声音，就响遍了全场。 小隋老师和教务主任同时抹去了额上的汗，露出了笑容。 就连姜老师，都很不明显的，点了点头。 秦蕾看见，一上午就没搭理过自己的那台黑色摄影机，如今猛向俞佳面前凑合。 再看俞佳，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里头的水手服翻出了一个深蓝色的领子，胸前四中的校徽闪闪发光，头发一丝不乱的背在耳后，还会在两句之间适时的抬起头，对着摄影机露出知性的微笑。 一切都那么和谐。 除了秦蕾的眼眶。 一旁秦蕾最好的朋友贾丽央昧着良心安慰她：“姜老师怎么让她去啊？长得那么丑！不是给咱校丢脸呢么！” 秦蕾恨恨的说：“还不是因为她送礼了！” 刘大千坐在秦蕾的下一排，把两个小姑娘自欺欺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还没到了解什么是虚荣的年纪，只是直觉觉得，秦蕾这样下去，挺危险…… …… 金玉致得知自己“媳妇”就是那个念英文稿儿的人，自豪得没边了！一下午除了上场比赛的时间，他都在跟所有人炫耀：“听见了么！那是我媳妇！” 蚊子姐听了四遍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啥就你媳妇了，人家答应了么！” 金玉致脸上挂不住了：“吹厉害！没有我搞不定的妞儿！明天，明天我就能拉她手让你看！” 别着这股劲儿，金玉致破了俩记录。 等散场的时候，俞佳在车棚边上看到了正在等她的金玉致。 意气风发的少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 俞佳也不由得心神荡漾了一下。 “媳妇，你英语说的真特么好！”金玉致掏心掏肺的夸赞道。 俞佳被他那个诚挚的表情逗得就是一笑。 金玉致得寸进尺：“哎，明天跟外校的友谊赛，你能用英语给我加油么！” 俞佳心里那种少年特有的热血荣誉感油然而生：“好啊！那你可得替我拿个第一！” 金玉致心中狂喜，化成一个悠长响亮的口哨。他挑了挑眉毛：“必须没问题！”(想知道《重生北方往事》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Qidian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R1152 第一四一章 那女生叫孙媛媛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重生北方往事》更多支持！) 一九九七之三十八 小城的火车站，有很多年的历史。 很破。 在这个无风无星的深夜，又窄又挤的候车室，迎来了这样一家三口。 走在最前头的男人双眼乌青，嘴角破裂，一侧脸颊高高肿起，右眉骨到额头上，还有一道伤口，因为不深，并未包扎。暴露在空气当中显得尤为触目惊心。而歪侧的手臂和不良于行的姿态分明昭示着，他身上的伤痕，不会比脸上少，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这样也并没有耽误他一手拎了一个大行李箱，身后还背着一个更大的包袱。 他一瘸一拐的往前挪动着，身后跟着看起来像是他妻子的女人。 女人的身上脸上，都看不到受伤的迹象，但脸上的表情惊惶无比，每走两步都要四周望一望，身边的些许声响都会引发她一个无法控制的战抖。显然是经受了常人难以理解的惊吓。 而走在最后的男孩，脸上却是愤怒，与漠然，仿佛这样，他就可以置身世外，至少不像面前的两人一样凄惨。 他冷笑着盯着前头两人狼狈的身影，一步一脚的踢着本该拎在手里却被丢在地上的两个包裹，随着踢出去的脚，嘴里是恶狠狠的骂声：“搬个**家啊！”“你们怎么不去死！”“老子不搬家！”“你们怎么不去死！”…… 也许是男孩口中那个“死”字击破了男人最后的心理防线，他两手把包袱往地上一甩，推开女人，对少年飞起就是一脚，正中男孩的肚子。 男孩痛苦的弯下腰，还听见他爸压低了声音却歇斯底里的说：“你妈了个**的我现在就特么打死你个小咋种！”说着又是一脚，却被女人迅速推开了。 女人也努力压低了声音，与男人争执道：“我CNMLGB的你还敢打孩子！要不是你特么在外头不明不白的得罪了人，我们娘俩至于跟你大半夜的往外跑么！你个丧天良的王八犊子，你再碰孩子一下我这就跟你拼命！咱谁都不用走了，咱就都死在这！” “我得罪人？”男人不甘示弱的反驳：“我天天除了上班，就是上班，哪特么有时间得罪人！倒是你特么天天的不知道都在哪发*骚*发*浪!我看都是你个臭不要脸的惹出来的烂**事儿！” 女人还想回击，却感觉到了四周射过来的一道道目光。 虽然压低了声音，两人的争执在深夜寂静的候车厅里，却是格外的明显。 寥寥无几的候车厅内的人们，无一例外都注视着本就特别显眼的逃荒似的一家人。 有两个青壮男子甚至离开了座位想要靠近点来一探究竟。 两口子不敢再出声，只是运着满肚子的气想用眼神来杀死对方。 而刚刚挨了重重一击的男孩终于也不敢再出声，猥琐的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脑子里全都是他爸妈刚才说过的话“得罪了人”！ “难不成……”他回忆起了运动会第二天发生的一些事。“不能吧！应该不会的……”他极力阻止自己不去想，可回忆到底还是开了闸。 ………… 运动会的第二天，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其精彩，尤为难忘的日子。 可故事，却是在运动会开始之前，就已经响起了序曲。 ……………… 乔立很烦，他发现他们班周曼很！不！正！常！ 乔立是个很简单的初中男生，他的世界里，只有学习，踢球和应付他妈这三件事。 后来又多了个孙媛媛。 这以外的世界，他都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所以长相好，家境好，又和五中老大孟令飞是好朋友的乔立，本该招蜂引蝶的年纪里，却活得像一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这可难倒了心怀爱慕的一干少女，尤其是周曼。 在情书，眼神，偶遇，小礼物这些惯用技巧都如石沉大海之后，万千少女们也就转投别家了。 可与心生退却的其他少女们不同。周曼有心机，有手腕，又有强大的智囊团。 就是她那个一辈子算计着过日子，从周曼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期待周曼钓个金龟婿的不着调的妈。 与其他家长视初恋为洪水猛兽的态度不同，佘丽丽对于周曼明目张胆的怀*春采取视而不见的政策，还有些暗绰绰的支持。 于是旁敲侧击的套出了周曼为什么如此沮丧之后，高端选手佘丽丽决定帮女儿一把。 既然正面进攻不行，那就曲线救国，走老婆婆路线！ 七拐八拐的，还真让她给联系上了。 佘丽丽这点晚上，带着两条烟，一瓶酒，加上一斤顶级的毛线，就找上了杨老师的门儿。 杨老师一开始还爱搭不理的，寒暄两句，就想送客。 毕竟只是自己儿子班上的同学，自己又不管那个班，这娘来来得，就像是另有图谋。杨老师又不傻…… 可佘丽丽话锋一转，可就牢牢勾住了杨老师的心。 “杨老师，那啥，有个事儿吧，我得跟你说一声，也不知道你听没听说……” “啥事儿？”杨老师合计着这不像是找人办事儿该说的话呀。 “唉，嗯，不太好讲……哎呀我就直说了吧！你家乔立，有个挺好的小姑娘，你知道么……” 这话一出杨老师就炸毛了：“谁说的？真的假的！” “嗯，其实，曼曼他们同学，都知道……看来你还没听说呢啊？哎，我又当了把恶人……可是我就觉得这事儿啊，不说，怕是害了孩子啊！那小姑娘我们家曼曼见过好几次呢，可漂亮了。也难怪你们家乔立……那个……稀罕她……” 佘丽丽边说着，边偷眼望向杨老师，杨老师一手揪住衣领，心梗都要犯了。佘丽丽心中一笑，趁热打铁：“要换成一般小姑娘啊，我也就不急着赶着的来讨这个厌！那小姑娘不是咱校的，是四中的！他家里亲戚啊，是俺们以前邻居。听说，她妈在她小时候就没了，他爸前两年也没了！她现在好像就自己在她奶家住……根本……就是没人管……可也倒是，要是啥正经孩子，能没事儿就敢往男生的学校来啊，一趟一趟的！……” 砰的一声，杨老师把端起的水杯重重往桌子上一砸：“那女生！叫啥！” “听说，叫孙媛媛！” (我的小说《重生北方往事》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四二章 致命的分歧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重生北方往事》更多支持！ 一九九七之三十九 杨老师怒火攻心，蹭站起身来，架势就像要找乔立拼命。 好在乔立出去打球还没回来呢，躲过了这一劫。 佘丽丽赶忙拉住杨老师，把她按在沙发上：“杨老师啊，你别激动啊！你现在这样，孩子怕是要有逆反心理啊！” 这句话说的太有道理，让暴走中的杨老师找回了一点理智。转而抬头冲着佘丽丽开炮：“那你说咋办！” 佘丽丽心说：吗的你跟谁喊呢！不过自己有重任在身，一咬牙忍了她了，依旧和颜悦色的：“我给你出个主意……” …… 一旁的周曼听她妈不紧不慢的把话说完，心理肃然起敬！ 甚至觉得有了她妈的支持，她和乔立好上，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儿！ 佘丽丽的高明在于，她用一句话，让杨老师接受了“乔立的身边，应该有个周曼”这一事实！她指着周曼和杨老师说：“这不是现成的小间谍么！有我们曼曼帮你看着，保管他和那个孙媛媛再没机会联系！” 于是从那个晚上起，周曼就成了杨老师的御用小眼线！ 第二天乔立他们补课班的老师，就在杨老师的授意下，让周曼和乔立，共同管理补课班教室的钥匙。 该死的就那么巧，孙媛媛就赶在那天下午，来找乔立了…… …… 有了佘丽丽给开的这么个好头，周曼的心机，就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不知不觉间就更精进了一层！ 她先是装作很无辜的把底儿透给了乔立：“杨老师好像知道了你和四中那个女生的事儿了，让我……看着你……” 看着乔立吓得就差尿裤子了，周曼换上一副好哥们忠肝义胆的脸谱：“没事儿！你别怕，我当然跟你是一伙儿的了！我帮你打掩护！” 乔立感激涕零，差点给跪了。 对周曼的话，不疑有他。十成十的相信。 于是孙媛媛找来校门口的时候，乔立就是听到了周曼低低的一声：“杨老师来了……” 便强忍着停住了脚步，换了一张严肃脸，再不看孙媛媛，不顾内心的挣扎，跟周曼走了…… 于是周曼第二天晚上找到他家里来，借口帮他拿了落在补习班的外套，实则找机会告诉他：“我看见孙媛媛跟个男生手拉手的一起走……她也看见我了……还把……还把你这件外套让我给你带回来……说她不要了……” 乔立也丝毫没有怀疑这件事的逻辑与真实性，而是对着外套上那个清晰的被踩过的鞋印子，伤透了心。 等到再次看到孙媛媛跟着个白毛找到学校来，还当着众人的面，扇了他一个巴掌之后，周曼已经不用再说什么，做什么。乔立自己自动脑补为：孙媛媛伤了他的心还不够，还带着新的男朋友，来示威了…… …… 从那之后，阳光男孩变成了伤心王子…… 忧郁起来的乔立，在周曼的心里，简直……更迷人了！ 而杨老师那里，周曼还秉持着称职小眼线的原则，事无巨细的回报乔立的行程，并表示乔立的世界里，绝对在没有孙媛媛的身影。 杨老师非常满意，对待周曼的目光里，竟然破天荒的出现了那么一丁点的笑意。 而乔立在伤心欲绝，又怒火中烧的同时，后知后觉的发现，周曼怎么回事儿！怎么哪都有她！ 课间操的时候，周曼一定要和乔立站在一排。 体育课上，周曼一定要帮乔立拿外套。 补习班里，周曼一定要和乔立坐同桌的位置。 甚至连乔立去上厕所的时候，周曼都要站在门口等她回来…… 乔立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他隐约能感觉到周曼的企图。 可对于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如果孙媛媛那种，他也喜欢的小女生，同时喜欢他，那叫甜蜜，叫高兴，叫两情相悦，叫情不自禁。 周曼这种倒贴着非要上杆子的，哪怕表现出来那么一丁点的热情，那就叫没深沉，招人烦，不要脸！ 渐渐的，这份不耐烦与厌恶，就表现在了脸上。 而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的周曼，竟然没有察觉…… …… 要出发去四中参加友谊赛的这天。五中的操场上，乔立正和其他的运动员，接受体育老师鼓励的教导：“今天你们不只是五中的学生，你们还是代表五中出征的运动员。胜负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你们代表五中的脸面，要遵从奥林匹克精神！公平，公正，公开的竞争！绝对不许使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你输不要紧，你作弊，就是你可耻，你要是丢脸，丢的不是自己的脸，丢的可是咱们学校的脸。看见了么，穿上了你们这身蓝色的运动服，你们就没有自己的名字啦！你们都只剩一个共同的名字，你们都叫五中！听懂了吗！” “听！懂！啦！”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安全问题。一定要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也要保证其他人的安全！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啦！” 体育老师拽够了这些头天晚上求着语文老师帮写好的，文邹邹的词儿，忍不住来了个自我大解放，手一摆：“行了，别的也不说了，都给我精神点啊！四中那帮崽子们，那就是一群憋子！不拿个好成绩，就都给我滚犊子！” 下头一阵哄笑。 体育老师又想起来：“人多，都别特么乱跑啊！要上哪都先说一声，最好找个老师陪着！最后啊！别特么给我找茬打架啊！谁让我看着了！我弄不死他！” 一旁带队的音乐老师，看他越说越没边儿，赶紧温柔的截住了话头：“好啦，大家都先原地放松一下，等车来了咱们就出发啊！” …… 低着头站在队伍边上的乔立，心中五味杂陈，四中，唉，那就意味着又要见到“她”，在她对自己做了那么狠的事儿之后，乔立没出息的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想着她……这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她好不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对于再见面的态度，是抗拒多一点，还是期待，多一点…… 而就在他思考的同时，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快的冲着他过来了。 然后，一种柔然的触感贴在了他右边的脸颊。 接着，就是一阵“嗷……”的哄笑声。 乔立看着站在身边的周曼，要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被这人，给亲了…… 看着周曼那张笑意盈盈，有些享受这哄笑声的脸。 乔立怒不可遏，他伸出手，使足全力，把周曼给推了个大跟头！ 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就走。 一边走一边还用袖子猛蹭右边的脸颊上被亲到的地方，心理想着：真特么恶心！(我的小说《重生北方往事》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四三章 美少年人人喜欢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重生北方往事》更多支持！ 一九九七之四十 与此同时刚刚下楼的俞佳，心情真是美美哒。 这天是个艳阳天。昨晚上的大风吹走了常年盘旋在这个工业城市空气中的污染，今早小城的天空，罕见的蓝。 深蓝色的校服被王丽萍细致的针线活改过，长度刚刚好卡在腰上。显得女孩子的腰更细，腿更长。 自行车座也被特意放到最低。这样虽然骑起来速度有些慢，可是姿态特别的优美。 到底是重活过一次的，俞佳就是要在这些小细节上彰显自己和旁人的不同。 这份不同，并不在于多臭美，多吸引人的注意。 而是只有俞佳心里才清楚的，自己有多么珍惜这能够重走一次的，最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俞佳深吸一口晨间的清新空气，嘴角上翘的向着学校出发。 完全没有一丝预感，今天将会发生哪些，颇为奇妙的事。 …… 鉴于俞佳头天在广播台上的出色表现，这孩子已经一跃成为教务主任心中的头等小红人儿。 还硬是让戴萌萌给俞佳在接待各校运动员的礼仪小组中，硬塞了个位置。 并亲自把呆在文静和任谨身后的俞佳，拽到了接待队伍的最前头…… 于是俞佳就高举着写着“三中”的牌子，沐浴在晨光中，不一会儿汗就淌下来了。 还是文静给她解了围：“老高头走了！你还举着干啥！差不多行了啊！给谁看呢……” 话虽不中听，语气也不怎么好。俞佳还是松了一口气。 文静一向都这样没好话也没好声儿，俞佳早就习惯了。而且俞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觉得文静这是顺水推舟的在任谨面前给了她个台阶下。 二年级的任谨盘靓条顺，一米七多的大个儿，头发一甩风情万种的。本来是安排她举牌子的。 哪知道横空出世一个一米六出头，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抢了她的位置。 任谨可是当着教导主任的面就撅嘴甩脸子了。 如今听着文静颇有些尖酸的话，任谨一撇嘴，到底是呲儿的一声笑了。 俞佳也回过头，不好意思的跟着笑笑。受了任谨一个大白眼儿。 …… 他们三中接待处的人位置占得不好，正好暴露在阳光下。 俞佳站了有一会儿，晒成了一个大红脸。好在偶尔有丝丝凉风吹过，能解一解这仲秋时节奇怪的暑气。 她把牌子搁在地上，双手刚好搭住牌子的顶端做支撑，听着身后的文静和任谨对着来来往往的少年们，评头品足。 “哎？这个怎么样？”任谨是个万事写在脸上的人，显而易见的没什么心计。一开口更是暴露了“大脑容量比较小”这一事实。满嘴的八婆味儿。 “佝偻的跟刀螂似的……”文静一撇嘴。 “那个呢？那个穿一身白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任谨就四下踅摸，打发时间。 “还一身白……都快变一身黄了……多埋汰……”文静连嘴都懒的撇了。 “哎？那那个呢？那个个儿高的黄头发。哎呀往咱这边看呢……”任谨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 “怎么一个劲儿眨么眼啊？不是要犯羊角风吧……” 这下俞佳都忍不住想笑。那黄毛明明是在冲着他们眨眼放电……被说成羊角风也不知道黄毛心里会不会呕死…… 任谨被文静打击的意兴阑珊，消停了一会儿。 突然又抓住文静的手臂摇了摇：“快看那个！蓝色的那个！”说完还用手指了指方向。 “哪个呀？”文静明显不感兴趣。 “就那个，蓝色上衣白色裤子，背了个红色双肩包那个！” 俞佳也随着她的指引，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下，然后心里惊呼：呀！他也来啦！ 蓝衣白裤的少年，正是刚刚从五中校车上下车的乔立。 俞佳只一扫就看出乔立瘦了不少，神情特别特别的忧郁，就跟活不起了似的。 活该！俞佳心想。让你干缺德事儿！看你过得不好，我也就开心了。 然后就听见文静兴趣缺缺的说：“还行吧，勉强有个人样！” 任谨这下不乐意了，觉得文静是故意跟她抬杠呢：“那你说！你说啥样的算好看！” 文静没出声，过了一会儿说：“我看那个红的不错！” …… 然后，俞佳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只一眼，就准确的认出了一身火红的少年顾宽。 走路那个拖泥带水的得瑟样儿，还真是一点没变…… 顾宽先是看见了她举的牌子，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然后才认出，那个小脸晒通红的小姑娘，不就是贝塔么！ 然后他就笑了：“哟，没长个儿啊！” 俞佳气得，心想我怎么没涨，我长了两厘米呢，你自己又抽条了，长那么高可不是看谁都矮么！ 但又一时想不出啥话可以反驳，就死死瞪着顾宽表示我很生气！ 任谨显然也特别同意文静的观点，顿时就被顾大少爷的“美貌”给震慑了。 上前一步挤走俞佳，两眼冒红心的问：“你是三中的么？叫什么呀？参加什么比赛项目？要喝水么……” 俞佳和文静都惊呆了，回想起从一大早开始任谨对运动员们爱搭不理的样儿，就差没写个“别烦我”挂在脑门上了。 如今这么献殷勤，也真是，对比太强烈了吧。 再说咱就没准备水好么！顾宽要是回答“喝水”的话，俞佳觉得任谨就能当时指使她去买去！ 顾宽还算配合的从任谨这儿领了号码牌儿，大会流程表，和集合地点指示图之类的东西，就要去跟同学汇合了。 临走朝着俞佳说：“哎，小矮人儿，中午一起吃饭哈！到时候等我找你！” 俞佳连翻白眼儿的劲儿都没有了。恨恨的目送着顾大少爷潇洒的离开。 ……………… 这个早上的金玉致，同样心情也是美美哒。 他才不管天多么蓝，空气多么好，自己有多么的帅气。 他只觉得晨光中俞佳那张勾了金边一般的笑脸，点亮了他的一天。 多年后少年回忆起那一天。 他不会记得树叶滴翠，也不会记得骄阳流火，却会清清楚楚记得，少女如清风一般吹过心头的笑靥。(我的小说《重生北方往事》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四四章 知道哥是谁么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重生北方往事》更多支持！ 一九九七之四十一 认识少年金玉致的小伙伴们，一定想象不到，在运动场上如小豹子一般矫健的少年小的时候，是个小胖墩儿。 因为胖，行动比较迟缓，还受过不少欺负。 尤其是当时大院里的孩子王，顾小猴。 顾小猴跟金小猪同岁，可不同类。从小就手长脚长，精壮结实。跑得快跳得高，手也特别黑。加上他爸还是厂长，被打了的孩子也不敢去告状，惯的这男孩那时候就欺男霸女的，当之无愧的大院一哥。 金小猪那时候总是跟着人家屁股后边跑。 胖嘛，性格也好，被欺负了也不哭。 顾小猴那时候喜欢管他叫八戒，没事儿就捏他脸，下手挺重的，有回都捏肿了…… 大的矛盾没有，一直打打闹闹的到了上学的日子，金小猪搬离了大院。告别了顾小猴的统治。 但也没断了联系，偶尔碰上了还一起踢过球。一起跟别人打过架。 再见到了也一样亲热。 一句话，好哥们。 后来金玉致也想过，小时候净被欺负了，怎么见了顾宽还那么高兴。 百思不得解，觉得自己可能是贱的。 …… 这不听说了顾宽也要来比赛，金玉致早早的就等在校门口，准备迎接好哥们儿。 顺道看看小苹果，养养眼。 远远看到顾宽耀眼得如一道闪电般的走过来，金玉致心中暗骂：妈的，又高了！ 也还是扯起个最热情的笑，稍稍踮起脚，勾住顾宽的肩：“哥们儿！又帅啦！” “哪有你帅啊！” “都帅都帅！”金玉致打哈哈，心里想着你选个什么破项目啊，撑杆跳！要是比短跑，老子还不妥妥赢你！ 俞佳目光所及，看见这俩人勾肩搭背老友鬼鬼的往学校里头走，小小吃了一惊，“这俩人认识啊！”然后又迅速平静了，“天下神经病，都是好朋友……”俞佳暗绰绰的想。 这时候她看见顾宽回过头，指着她的方向，跟金玉致说了点什么。 还冲着她飞了个眼儿。 不甚清晰的，她仿佛看到咻的一下，金玉致的肩膀，垮了下来。 …… 孙媛媛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在看见熟悉的蓝色校服的时候，全都白费了。 心中如有响鼓，耳朵里都是“咚”“咚”“咚”的轰鸣声。 心里极力不去想的细节，那些曾经美好的，曾经痛苦的感觉，都有如春日惊雷响过后，大地中蛰伏了一冬的种子，复苏了。 她霎时间渴到喉头冒烟，转身甩开身后的两个小跟班，想一个人去找口水喝，压一压狂跳的心声。 然后她就听到了，前头两个五中的女生的嘴里，吐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唉你说，那个乔立和他们班周曼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都亲上了你说怎么回事儿！” “啥玩意？亲上了？……你瞎白唬啥呀？就像你看见了似的！” “我可不看见了么！今天早上等车的时候，周曼跑过来亲了乔立一口！大伙都看见了，就你没看见！” “啊！我上厕所去了！” “可不是么，懒驴上磨屎尿多！这么精彩的事儿你都没看见！白活了你！” “哎呀……”俩人正说到兴头上，就被身后的人从俩人中间冲撞着，硬挤了过去。 吓了一跳的两个人，定睛一看是个黄头发穿绿色校服的小姑娘。 “有毛病啊！不会好好走道啊！”一个还在那大声抱怨。 “行了行了　别说了，人家主场……”另一个主张息事宁人，看那个四中女生一路跑远了，赶紧岔开话题：“不过乔立也真是的，脾气够大的！好上了就好上了呗。亲一下还不让！给周曼推了个大跟头！我看周曼都委屈的要哭了……” “我就觉得乔立最近不对劲儿，原来多帅啊，多阳光啊！现在整天就像要杀人似的……反正他俩就是好上了，也长不了，我看周曼一肚子心眼儿那个样儿吧！乔立要是不瞎早晚得跟她黄！” 急火攻心的孙媛媛，多一个字都不想听，用力分开俩人跑了过去。 一路不停的跑到了操场尽头。 自然也就没听到两位女生之后的对话。 楚熙是一路跟着孙媛媛跑过来的。 他敏感的觉得，这女孩儿不太对劲儿，怜香惜玉来了。 恰好手里拿了瓶水，温柔的递过去：“喝点水呀？” 孙媛媛也不管来人是谁，接过水就往身体里灌。拼命的只想把眼泪压下去！ 坚强点，孙媛媛！别那么没出息！孙媛媛！她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鼓劲儿。 抖M人格的楚熙虽然喜欢凶巴巴的孙媛媛，可凶巴巴的实在不好下手啊。 看这眼前眼眶都红了的姑娘，楚熙放大了胆子，决定做个行动派。他上前一手搭住孙媛媛的肩膀，一手轻轻的拍了拍孙媛媛的头发。 就形成了一个暧昧的，类似拥抱的姿势。 刚刚从帐篷里换好运动短裤，准备参加撑杆跳比赛的乔立，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一幕。 出乎意料的，乔立笑了。 那是一道嘲讽的笑挂在嘴角。 原来是个白头发，这回又是个小白脸儿！换得可挺快的！不一定还有几个我没见着的呢！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她是……这种人！乔立恨恨的想，笑容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气自己稀里糊涂付出去的一片真心。 孙媛媛敏感的觉得有人看自己。回过头刚好碰上乔立喷火的目光。 孙媛媛更生气：你都亲别人了，还有什么脸来这里瞪着我！于是摆了个更愤怒的表情，直愣愣的瞪回去。 俩人僵持了一会儿，乔立败下阵来。 梗着脖子，耸起一侧肩膀，丧气的往回走。 就是在这个时候，撞倒了同样低头不看路的许岩。 许岩见他一身外校的打扮，想必不清楚自己的底细。恶向胆边生，大大方方装起B来。 他用力往乔立胸膛上一推，嘴里骂骂咧咧的：“你瞎啊！不看道啊！知道哥是谁么！弄不死你！” 此时的乔立，世间万事已经提不起他的兴趣，竟然也没有力气恼，只是机械的问了一句：“你谁啊？” “你哥我是四中许岩！”(小说《重生北方往事》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四五章 总得有人倒霉吧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重生北方往事》更多支持！ 一九九七之四十二 所有四中的体育老师，在这一天里，心中想的，都是怎么能杀了教务主任还不用偿命…… 这什么“狗屁”的全市中学友谊赛，想都不用想，必须妥妥的一场大灾难。 先不说所有任课老师，都不稀罕趟这一摊浑水，全都摆了个高高挂起的姿态，不干我的事儿！年纪大资格老的，人家压根就不来！ 能用的剩下一些小年轻的，也都早把眼睛翻到头顶上了，个个儿都跟体育组欠了他们八百吊似的！摆明了我就是来走个过场帮个忙，可别真让我出力气。 光是让音乐老师帮着组织一下看管一下的广播台，刚才就有二中和五中的加油团啦啦队起了争执，两帮姑娘们差点就扯着头发干起仗来。 俩音乐老师就在旁边嗑瓜子看热闹，反正不是自己家孩子，打死拉倒。 还是五中体育老师眼明手快的一手一个把自己学校的姑娘给拎下去了，要不然主席台保不齐都得让踢飞了。 那些都是次要的，竞技场地不够大，设备摆放不开，可就成了致命的问题。 体育组严组长看着自己亲自做的大会流程：女子八百米，男子撑杆跳，女子铅球，　男子标枪，同时进行……觉得自己当时绝对是让教务主任把脑子给踢了…… 没办法，标枪比赛往后延，铅球和撑杆跳拉开距离，操场一边儿一个。 青年精壮男子小廖老师最年轻，被一个当成八个使，呼哧呼哧的刚把体育组里所有能找到的厚垫子都堆起来了，听说又要换到新挖的沙坑那边儿去，当时就想撂挑子。 只能就近的划拉了两个迟到的学生：“你俩，过来！来！帮我把这堆垫子拖那边儿去！” 歪戴着帽子的何云海和眼睛还没睁开的洪博就不幸被抓了壮丁。 这俩都细胳膊细腿儿的，弱鸡似的，哪有劲儿啊！ 好容易把一堆垫子拖到了地方，廖老师又是一瞪眼：“摞起来啊！” 何云海和洪博心里异口同声的骂了句：你妈*！ 不情不愿的把垫子堆成了一座歪七扭八的山。完了连招呼都没打，嗖嗖的窜的比兔子还快。 小廖老师刚要上手整理一下，就听见高老秃子在那头喊：“廖仁杰你傻杵在那干啥呢！快特么去终点掐表去！” 小廖老师心里也骂了句：你妈*！ 一脸不耐烦的往跑道赶过去了。 ………… 检录完毕，五中老师给乔立按了按腿：“来，原地高抬腿！真他么倒霉，抽了第一个！没时间慢慢热身了！快！” 乔立麻木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身上总算是暖和起来了，心里还是拔凉拔凉的。 他拿了根杆儿，心不在焉的退到起跑点，助跑过程顺利，杆儿插的也挺稳，借着这股劲儿乔立一扭腰，小身板就腾到了半空里。 有如身处蒙太奇慢动作中的乔立，听到了耳边的风声，四周的吵杂声，和广播里传来的清晰女声：“四中孙媛媛，第三跑道……” 随着那个熟悉的，刺耳的名字响起，乔立大脑彻底空白了，甚至忘了该往垫子中央翻一下，而是顺着没摞好的垫子山那虚虚掩住的一边儿，刺儿溜滑了下去。 手肘着地的时候，乔立听到微弱的“喀嚓”一声脆响。 妈的！心碎了…… …… 上午的比赛不到十一点就提前结束了。 出了这么大件事儿，教务主任反倒没了早上那份儿急躁，玩起深沉来了。 心里想的是越是这样才越要接着比啊！这特么的要是就散了，不就人人都知道出大事儿了么！这还有电视台跟拍呢，我特么在教育口也就不用再混了！ 于是镇定的派了两个脾气特别温顺的年轻老师，陪着五中的体育老师，带着那个受伤了的学生，先去医院了。并千叮万嘱的，家长来了不管说什么，都先听着，先道歉，等事情过了，再让他们来学校谈。 又关上门跟体育老师们开起会来。 怎么把这事儿圆回来，就成了重中之重。 开会的结果，校长虽说一开始惊得心脏病差点犯了，听到跟车去医院的俩老师打电话回来报信说就是胳膊骨折了，没大事儿。才算是脸色和缓了点。也不得不同意，教务主任说的“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确是个好主意。 学生们脑子里没那么些“责任重大”“学校影响”之类的想法，反而都觉得运动中受点伤太正常不过了，嘲笑这人倒霉之余，转头就把这事儿忘了。 顾宽乐呵呵的在广播台堵到了想溜的俞佳：“走啊，请你吃包子去！” 别看是老工业区，学校对面这家包子铺，算得上全市都有名！ 而且不便宜。 别看是开在学校对面的，人家还真不指望挣学生那点钱。 一到饭点儿门口就停满小汽车。 听说俞佳他们校长也挺爱吃他们家这口的。 俞佳倒不至于吃不起，可毕竟才是个初中生么，太惹眼，不好意思去。 如今顾大少爷相约，肚子里馋虫作祟，脚步自然而然就跟着人家颠了。 …… 包子铺的服务员都早成精了。 要是一般学生自己来的，他们都懒得搭理。 可顾大少爷不同啊，妥妥的纨绔样儿。 迎出来的小服务员还挺热情，这个点儿还有点早，大批客人还没来呢，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把俩人给引到了靠落地窗一面的小雅座儿。 俞佳想到有好吃的，还有冤大头付账，就喜滋滋的摆了碟，调好了蘸汁儿。 抬头一看顾宽没动，欠嘴问了一句：“你不吃蒜酱啊？” “吃啊。”顾宽答的理所当然的。脸上的表情分明就写着“你给我调”。 俞佳吃人嘴短，也不在乎，照着自己的口味儿也给顾宽调了一份儿。 边调边闲闲的问：“你认识我们学校金玉致啊？” “恩。小时候一个院儿的。”顾宽还是不多话。 “那你早上跟他说啥啦？” “说咱俩好呗。” “好？怎么好？” “一起吃包子的好呗。”顾宽依旧不紧不慢的，语调特别欠揍。 俞佳倒不至于像小姑娘那么跟他置气，隔了会儿包子还没上来。 她就又问了句：“你知道金玉致追我呢么？” “真的啊。不知道啊。”表情纹丝没变。 俞佳有心让他劝劝金玉致，让他找别人消遣去。又觉得这种事儿男生好像也不爱干，就不再吱声了。 一旁顾宽也在看她表情，看她不像生气的样儿。心里舒坦了！ 心想我怎么不知道他追你！我不知道我大老远跑这儿来干屁！少爷我根本不会撑杆跳好么！要不是上午那傻*摔的好，我特么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小说《重生北方往事》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四六章 不想挨打就快滚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重生北方往事》更多支持！ 一九九七之四十三 许岩在四中度过的并不长的时间里，从来没有给人留下过什么深刻的印象。 他身材长相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就是这个年纪男生中尤为不起眼的那一种。 甚至几年后同学聚会的时候，压根儿都没人想起还曾经有过这么个人。 许岩，没朋友。 刚开学的时候，男生们都自动的根据高矮排列的，聚成了一堆堆的小团体，许岩也曾经是团体中的一员。 没多久就没人愿意搭理他了。 因为他说话实在是没边儿。 比如有人喜滋滋的炫耀自己新买了个游戏机，许岩就会急吼吼的跳出来说那个牌子的自己早就玩腻了。 其实那款游戏机小城根本没有，省城也刚有卖的。他明显是在说谎。 比如何云海家里房子大，何云海写作业都是用专门的老板台。许岩就会不屑的表示那有啥的，自己的卧室有五十多平呢。 其实他们家总共也不过六十五平的小两室。 一个卧室就五十多平的，整个小城里一只手也数得过来吧，肯定是轮不到他住的。 再比如班上有个男孩子脚扭了，他爸每天开个桑塔纳送他上学。许岩颇为鄙视的说人家车破，说他爸开的车能买人家仨了。 其实他爸因为住的离厂近，连台自行车都没有，天天腿着上班。 小男生们不同于女生，不计较这些破事儿。听了就过了，没人乐意去揭穿他。 可终究谁都不愿意跟谎话精一块玩儿。 于是慢慢的除了每天一道骑车上下学的洪博，许岩几乎是被孤立了。 洪博属于特别单纯到近乎迟钝那种。 许岩说的话，他听了也就听了，从来不辨别真假，反正压根也不往心里去。 洪博也把许岩当个挺亲近的同学那么看。 后来有天，俩人中午一起骑车上学的时候，过铁道口那会儿洪博车把一扭歪，连人带车摔倒了。 洪博也刚会骑车，根本没经验，没想到这一摔把车把连带前车轱辘整个给摔拧歪了。 他也不知道给正回来。跨上车就接着往前蹬。这一下车子不受控制，顺着往右歪的车头，直接就往右侧斜冲过去了。 撞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白色面包车上。 顿时车里头就下来了个浓妆艳抹嚼着口香糖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年轻女人，抓住弱鸡一样的洪博，薅着脖领子就给了洪博一个巴掌：“小*崽子你瞎啊！看不见这么大个车啊！给我撞这么大个坑！给我陪！给我陪五十块钱！”说完还使劲把洪博往车旁边拽。 霎时间车周围就被一堆看热闹的闲人们，给围住了。 洪博还晃了下神儿，刚才明明空旷的大马路上，这么些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女的一看人多了，更加不依不饶的：“你看这把我车撞的！你个小*崽子！你哪个学校的！你叫啥！你家电话多少！赶紧打电话叫你妈过来，给我赔钱！” 洪博都吓蒙了，也没反应过来这事儿其实没有多严重，一个劲儿嘟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巴掌打得倒是不重，可洪博脸上还是像火烧的似的，眼瞅都快哭了。 好在周围看热闹的人里头，有个跟洪博他爸认识的男的，这会儿也认出了洪博。 赶紧过来问：“你是不洪德正的儿子！” 搞不清状况的洪博下意识的：“嗯……” 那男人赶紧上来就把找事儿的女人给推开了：“干啥玩意就欺负孩子啊！你车上哪有坑啊！哪有！装鸡毛厉害啊！你才瞎吧！” 又冲着洪博：“你走吧，赶紧上学去吧！别管了！” 洪博赶紧扶起地上的车，这回知道把车把给正道过来了。骑上车飞似也的逃开了。 整个过程，许岩就在五米以外等着，一动没动…… 等俩人快走到校门口了。 许岩看着身后没人跟过来，还不怀好意的嘲笑洪博：“你刚才，就像个傻*似的！” 洪博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伤心了。 从那以后看见许岩都心难受。每天为了躲许岩，中午都不回家吃饭了。 许岩就这样，在班级同学眼里，成了个隐形人。 …… 学校对面的包子铺里头，顾宽跟俞佳俩人各怀心事的闷头吃包子。 很快一人一屉就见了底儿。 顾宽没吃饱，抬头想再要一份儿，猛的发现落地窗户外头，有个不认识的圆脑袋男生，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嘴里还不知道嘟囔些啥，反正看表情就知道不是啥好话！ 给顾宽吓得一激灵，也忘了叫服务员。用胳膊肘碰了碰俞佳：“哎，外头那个，你认识不？” 俞佳一抬头，心想妈的又是这祖宗。 下意识的就叹了口气：“唉……我们班的，脑子有病……” 顾宽看着俞佳有苦说不出的样儿，觉得挺好玩的，眼睛刷的一亮：“咋回事儿咋回事儿？快给我讲讲！” 俞佳也觉得挺愁的，就挑了几件事儿给顾宽普及了一下，这位“哥”的脑回路，有多么神奇。 顾宽越听越震惊，还有这种人！感慨道：“你也够倒霉的！你怎么不收拾他一顿！” 俞佳用一种“你傻啊”的表情瞅着顾宽：“谁敢啊，你看他那样，根本就是神经不好！神经病很恐怖的，杀人不用偿命的！我可怕给他逼急了哪天我说不定就没了……” 顾宽一听觉得有道理：“那你咋整啊，就天天这么忍着啊？要不你转校得了，进我们学校呗，我罩你！提我名儿！好使！” “真好使假好使啊？到哪都好使么？” “那倒也不是，我们学校，牛X的太多，嘿嘿嘿。” 俩人又笑开了。 嘻嘻哈哈的付了帐，一出门就被许岩给堵住了。 许岩本来是想冲上来给顾宽一拳撂倒在地上的。 哪知道顾宽腿长，坐着时候不显个儿，站起来高的也挺吓人的。 许岩硬是给吓得往后又弹了两步。 就像腰里被栓了根绳儿的蚂蚱，让人给扽回去了。 特别可笑。 但是许岩自己不觉得，指着顾宽气势汹汹的就骂：“你谁啊！你他么给我离她远点！” 还伸手来妄图把俞佳拽到他身后去。 俞佳看他就跟看个癞蛤蟆似的。各应的要死。往后退了三步躲得远远的。 就见顾宽轻快一声笑，往许岩面前凑了凑，居高临下的耍狠道：“你～！谁！呀！你～特么给我离她远点！” 许岩梗着脖子还妄图回嘴。被顾宽猛一抬手吓得一哆嗦。 顾宽又是一笑，食指在空气中朝着许岩虚点一下，狂拽酷帅的用气音说了一句：“不想挨打就快滚！”(小说《重生北方往事》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四七章 微服私访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重生北方往事》更多支持！ 一九九七之四十四 小城经济不发达，信息也相对闭塞。 就算是已经九七年，香港都回归了。 街上跑的，除了军车，还几乎看不见一辆越野。 统统都是半截货车，面包车，和小轿车。 小轿车相对高级，被小城人简称为“轿子”。 抛开公家用车不说，在那个时候，尤其是老工业区里，谁家要是自己家称个“轿子”，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儿！ 不是特别有门路，就是特别有钱。 连俞红宇，争死扒命激头白脸的挣了好几年的钱，下了多少次决心，也还是没舍得换个差不多的“轿子”，依旧还开他那辆保养的挺好的大面包。 俞佳虽说是活过一世的人，可从头到尾都在温饱线上挣扎来着，“轿子”对她来说就不用说是可望不可即了，根本就是连望都望不着。 所以看着街上跑来跑去的“轿子”，她除了感叹“这年头车都真丑啊！”就再没别的概念了。 …… 中午跟顾宽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吃过了一餐饭，顾宽又轻描淡写的威胁了许岩之后，俩人就分道扬镳。 俞佳回学校待命，顾宽找地方打游戏去了。 才刚进校门，俞佳就听见后头汽车喇叭的声响，给她吓了一小跳。 她能认出朝他们校门开过来的蹭亮的黑色轿子，是台丰田皇冠，还是因为电视里成天播的气势磅礴的那句广告语“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就有丰田车”。和俞红宇不止一次的艳羡道：“我啥时候要是能开上这车我就知足啦！” 那年头刘天王才刚刚担起四大天王的名号，还没说过“开好车的就一定是好人么！”这句至真的反问句。 四中的看门大爷想必觉得，开好车的就肯定是好人……在人家按了两声喇叭之后，连问都没问，恭恭敬敬的把校门就给打开了。 俞佳就近距离的看见，停在花坛旁边的车上，下来了一个明显是司机的年轻人，和一个黝黑精瘦的男生。 像猴。 事实上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们，除了少数像顾宽这种长得特别周正的，差不多都像猴，脑袋大身子细，还个个都像有多动症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一到课间操的时候，场面尤其壮观。 就像谁在孙悟空身上薅了一把毛，全撒在她们学校操场上了…… 车上下来的这猴，原本和其他猴也没什么不同。 可他是从这台车上下来的，就不得不让人另眼相看。 俞佳觉得她周围十米以内，静了不少，都往这猴身上瞅。 这猴也真卖力，仿佛知道有人看似的，抓耳挠腮瓷牙咧嘴的拼命表演，最后一拍大腿，好像做了个多艰难的决定，挥手阻止了要去开车后门的司机，动作夸张的颠吧颠吧绕到左边去，弯下腰用一种特别恭敬的态度，轻轻拉开了车门。 这下大伙儿就更好奇了。 靠近校门这半边，整个操场都静了。坐在方阵里头的，从教学楼里出来的，操场上等着热身的；一开始就看见了的，还是被人提醒了才往这头看的，齐刷刷的全都往这车门边上铆劲儿，看看这是能出来个啥样人！ 然后缓缓的，从乌黑锃亮的轿子左边，出现了一名高挑修长的白衣少年。 皮肤也白，白的晃眼。 大家这下看得真真切切，整个场面维持了几乎五秒钟的静默。 然后就恢复了菜市场一般的喧哗。 大伙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 倒不是说这位少年有多么平凡得不值一看。 而是……太过“不平凡”了…… 就好比古代不着调的皇上们都爱玩的那套微服私访。 皇上带着侍从，往闹市里头一扎，哼着小曲儿踅摸着姑娘。 突然就冒出来个半大老头，酷碴往皇上面前一跪：“这位爷真的是贵人之相，快受小老儿一拜！”完了还哐哐磕头的，肯定都是托儿！百分百是当地地方官儿精心安排出来，冒死上前拍马屁的。 正常的老百姓们也不瞎，都能看出来那位妥妥的人中之龙九五之尊，但是压根就没有敢往出说的！都低头回避去了。 就跟老师课堂上要提问的时候，大伙都拼了命的不跟老师有眼神接触，是一个道理。 更别提私下谈论了！你谁啊！轮得到你说么！ 这就是天生的威严，让人心存敬畏。 这位少年，就像来微服私访的皇上，一看就不属于这旮瘩大点儿的小城。 有一种脱离了皮相的，发自内在的威严。 …… 刚才所有看向这边的目光，这回全都刻意回避了。 猴脸少年梁志伺候完了这位爷，又赶紧绕回到车右边，狗腿的打开车门迎接出了一位少女。 少女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随风摆了一下。看得梁志心都荡漾了。 梁志刚刚先去给少年开车门，就已经触了少女的逆鳞。 下车之后二话不说，狠狠的在梁志脚上踩了一下。附带一记大白眼。 再一看周围的人都各干各的事儿，就没有一个人往她这瞅的，就知道自己精心设计的风头也没了。 她不敢对那少年撒气，于是对着梁志就更没好脸了！ 伸手一卜拉：“滚滚滚，滚一边儿去！别挡道！” 心想着：还说追我呢！看你那个怂样！就一个于粟给你吓得！我要能看上你就出鬼了！ 梁志心里叫苦：唉，谁都得罪不起啊……不过得罪了你我还能哄，要是再得罪了后边那位……呃…… 梁志打了个冷颤，不敢往下想了。 …… 叫于粟的高挑少年好整以暇的坐到了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的折叠椅上，动了动，觉得不舒服。 回到车上，还觉得闷。 长睫毛往下一垂，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脸上还是淡淡的，心里的不满开始翻江倒海了。 少年的长相，可以归到斯文一型里。看仔细点，又有些许的英气。 总之是个谦谦君子的形象。 所以论谁也想不到此刻这位名为于粟的少年的内心世界。 “妈的！……“ “这特么什么破地方！比我那个破学校，还特么破……” “老子真特么受够了！……” “老子的剿匪大队呢！……” “统统剿灭！一个不留！……” …… 有人要倒霉了……(小说《重生北方往事》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四八章 是金还是程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重生北方往事》更多支持！ 一九九七之四十五 “你别跟着我！”傲娇少女头也不回的训斥梁志。脚下生风走的飞快。 猴模猴样的梁志紧跟在少女身后：“唉你别着急呀，你让我先去跟老师报个道，我再帮你找……我让他们帮你找！我认识人……” 话还没说完，梁志发现，邪了门了…… 在傲娇少女斜对面，出现了一张和傲娇少女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脸……还是个男生的脸…… ………… 别看梁志在傲娇少女面前一副怂样子，事实上他就是顾宽口中，三中最“好使”的人。 曾经代表他们学校，来四中跟吴霑交涉过，平过事儿。 四中的小混混，也大都认识他。 所以他刚下车，就有人狗腿的去通知吴霑了。 吴霑刚跟戴萌萌因为穿那件运动服这种芝麻点儿的小事而吵了两句，气儿正不顺呢。 眼看着梁志孙子似的给那个白衣服的小子开了车门儿，跟发现新大陆了一样，卯劲儿埋汰他：“哎呀！咋整的啊？几天没见，给人提鞋去啦？” 梁志嘿嘿一笑，心虚的没回应。 吴霑这下声儿更大了：“咋啦？让人掘啦？用不用哥们替你磕回去呀？”说着还要往于粟那边冲。 这下梁志笑不出来了。也顾不上傲娇少女就在一边儿看着。赶紧拽住吴霑的胳膊：“嘘……小点声！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连拖带拽的迅速就把吴霑带离了现场。 傲娇少女一翻白眼而，鄙视的摇了摇头，没办法也跟过去了。 别看吴霑和孟令飞俩人水火不容，这俩人跟梁志的关系，还都挺好。 原因嘛，梁志这个人，说好听点儿是情商高会交朋友。说不好听就是见风使舵两面三刀满嘴跑火车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跟着吴霑嘲笑孟令飞矮，跟着孟令飞嘲笑吴霑穷。 俩人都被他哄得心花怒放的，一时引为知己…… 说是两个中学的老大亲切友好的会面，其实俩小崽子也没啥正经好谈的。 依旧埋汰了两句孟令飞。 “那矮子咋没来？” “他敢！磕不死他！” “可也倒是，就那两条小短腿儿，能干啥啊！干正事儿都跳不上炕！” “啊哈哈哈哈哈……” 俩人很黄很暴力的笑了一会儿，陷入了有点尴尬的沉默。 傲娇少女可不管这套，满脸不乐意的冲着梁志：“你有完没完！你到底帮不帮我找！” 吴霑一直看不上这个大高个儿，一天瞎厉害。偏巧梁志就喜欢。 吴霑看着梁志马上又换了一脸孙子样儿：“马上啊马上，再等会儿！”刚想笑，就听见不远处戴萌萌河东狮吼：“吴霑你特么墨迹啥呢！赶紧回来换衣服来！拿不动了！沉死了！” 这回他也没脸笑话别人了。 两位“老大”苦着脸相视一笑，各回各家，各找各媳妇去了。 身后跟着来露个脸儿的贺鸣心说：看你俩那熊嗮！让娘们给整治的连个屁都不敢放，没特么出息！哎呀几点啦？我得赶紧点儿了！一会儿还得接小雪放学去吃烤豆腐皮儿呢！ ………… 金玉致没去吃午饭，在主席台下头的桌子上坐着，拿着根柳条用力在空气中甩，抽风玩。 他开头还有点不服气，觉得自己现在这么帅，哪点比不上顾宽呢？就算身高还差点，但是还是会长的嘛！ 后来又想着顾宽和小苹果是小学同学，认识六年多了，好上了也是正常的……就沮丧了起来。 “如果我当时就在十小念书，小苹果是不是就会跟我好了呢？” “如果我没从大院搬走呢？” “如果……” 金玉致不愿意再回想小时候的事儿，咬住下嘴唇，抽风抽的更用力了。 然后他就看见了从校门口那边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的，犹如丧家犬一般的许岩。 金玉致笑了，正愁没处撒气呢，你这不是撞枪口上了么！ 他利落的跳到地上，等许岩要从他身边跑过的时候，伸出腿重重的在许岩的小腿上铲了一脚！ “我靠！”许岩大骂一声，应声倒地。 许岩一天之内被乔立和顾宽欺负了两轮儿了，理智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也不看看眼前人是谁，就敢没头没脑的大骂：“谁呀！瞎啊！想死说一声！” 他刚想往起爬，后背上就又挨了重重一脚，脸着地又摔了一次。 他懵了，也学乖了，抬头就看见金玉致被暴力刺激的有些扭曲的脸。 穿过空中的重重灰尘，金玉致又在他背上跺了一脚，才有些阴森的说：“再敢来学校，我就弄死你！” 说完扬长而去。 …… 俞佳看见金玉致的时候，金玉致还脸红脖子粗的跟愤怒的小鸟似的。 俞佳有点害怕，柔声叫了句：“小金？” 金玉致一看是她，有点尴尬。 低下头没讲话。 俞佳上前两步：“顾宽跟你说的……” 她想说：顾宽跟你说的不是真的，我们俩就是小学同桌，他总爱拿我开涮，因为我不生气。 没想到话茬被金玉致给打断了。 小金抬头摆了个自以为特别无所谓其实及其别扭的表情：“哈哈哈哈哈！那个啥！你咋不早说啊！我早知道你俩好，我就……我就不那样了……你看这事儿整的！我还得跟你叫嫂子呢！啊哈哈哈哈哈……” 俞佳心想你哈哈个屁啊，你倒是听人解释啊！ 又听小金声音忽然轻了：“那咱俩还是朋友么……你……还给我加油么……” 俞佳一听，突然就释然了，这节骨眼儿上，还解释啥啊！抬头对上小金的目光，特别真诚的说：“是朋友！我给你加油！” 心里瞬间明了了女明星面对绯闻炒作啥的都不解释了，因为话说出去了，就有影响。时候再解释了反倒觉得你这人居心叵测，一点都不光明磊落啊！ 等到该否认的时候再一口咬定啥事儿都没有过！不就得了！ 知道这页算是翻过去了，俞佳也就轻松了，笑呵呵的问：“唉，你下午几个项目啊？啥时候跑啊？” 还没等小金回答呢，就听见身后响起个尖利的女声：“程玉致！” 小金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小说《重生北方往事》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四九章 狗血的往事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重生北方往事》更多支持！ 一九九七之四十六 “程玉致。”傲娇少女又叫了一声，声音依旧夹着火药一样。 “我！姓！金！不！姓！程！”金玉致一字一顿，回击过去。 …… 不久后的一天放学路上，俞佳在周曼的讲述，和自己的猜测下，拼凑出了这样一个故事。 …… 故事的一开始，还是挺落俗套的。 程功原名程二杨。 顾名思义在家里排行老二。 年轻的时候算的上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虽然家里穷的底儿掉，也没断过给他上门说亲的人。 无奈程二杨只喜欢青梅竹马的邻家姑娘。而无奈邻家姑娘的家里比较势利，对这门亲事简直是一万个同意。 血性青年程二杨提亲不成，立志奋发图强的，带着点少得可怜的盘缠，进了城谋生路。 还真让他在印刷厂找到了份临时工。 然后呢，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主动还是被动的，跟一样在厂里工作的厂里老会计的小女儿好上了。 许是不想回到乡下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许是城市户口的诱*惑太大，反正没多久，俩人亲事都办了。 金会计家的老姑娘跟文弱的金会计正好相反，生得膀大腰圆，还特别黑。 他们厂里当时那些嘴上没把门的老娘们，都纷纷猜测，程二杨跟金小英晚上办事儿的时候，是不是从来就不敢开灯…… 可人家金小英过日子可是一把好手！ 屋里屋外操持的，吃的穿的样样不比别人差。 程二杨在老丈人的资助下，临时工也不干了，找了门路跟人家学瓦匠的活，不长时间就顶个大工用了。 又看准了时机，自己拢了几个人，组了个小装修队。 又改了名字叫程功。 三年之后，“程功装修”已然小有名气的样子，金小英也争气的一举生了个龙凤胎。 儿女双全，功成名就。齐活了！ 俩孩子五岁那年，程功弄了辆二手的“轿子”开，挺乐呵的回家想接着媳妇孩子一家四口，出去下馆子。 刚到家楼下，就看见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个台子，有个老娘们正用东北二人转那种特有的唱带嚎的表演方式，吸引了不少观众拍掌叫好。 程功心里别提多看不上了！心想这都特么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带着这种无比批判的心情回到家，俩孩子倒是挺乖的坐着小板凳看电视呢。 程功踅摸了一下没看见媳妇，张嘴问：“你妈呢？” 龙凤胎异口同声：“楼下唱二人转呢！” ………… 从那之后，就是旷日持久的离婚拉锯战。 程二杨觉得自己是个挺好的男人，就算现在“成功”了，金小英的胖，黑，丑，泼辣，他都从来不曾嫌弃过。就好象当初老丈人一家也没挑过他的条件，他的农村户口，和他那么一大家子的穷亲戚。 可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改了名字，开了公司，还在夜校念了个大专文凭的同时，家里的老娘们唯一的爱好就是每天晚上喝点小酒之后，去小舞台上唱二人转…… 金小英哭过闹过也吵过，还让娘家人堵到程功的办公室门口把人给打了。 后来发现程功真的不是在外头有人了，而是单纯的就是不想跟她过了！ 看不上她了！ 金小英整个人都不好了…… 痛定思痛之后，主动答应了离婚，还把俩孩子的抚养权给让了出去。 原话是：“俩孩子跟那个白眼狼，比跟我强……” …… 五岁的程玉致搬离了大院，三天之后才明白，自己住的这个新家，以后就只有爸爸姐姐和他三个人，妈妈不来了。 以后都不来了。 孩子从早上哭到晚上从白天哭到黑天。不吃不喝不睡，就是哭。 终于俩眼一翻，病倒了。 在医院打着吊瓶醒了之后第一句话：“我要找我妈！” 医院的大夫要不是认识　程功，肯定把他当虐待儿童的给抓起来。 没办法，程功极不情愿的把这对龙凤胎分开养，把程玉致送回了他妈那里。 孩子八岁上学那年，在孩子大姨的极力怂恿之下，名字改成了金玉致。 …… 程玉岭对于他爸的崇拜之情，简直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她爸不光长得帅，能赚钱，还特别高雅！ 看电视都看新闻联播，财经节目。要不然就是些外国电影什么的。总算是不用听二人转的程玉岭，觉得这才是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她觉得这个婚离得太好了。 她妈已经说过好多次，要带她也唱二人转……她爸要再不把她带走，她可咋活！ 所以她也就特别不能理解，为什么弟弟一定要回去跟那个俗不可耐的妈一起住。 小时候她归结为弟弟小，还不懂事儿。 越来越大了，她开始觉得，金玉致纯粹就是没良心！ 从来不过来看爸爸不说，爸爸去看他，他从来都是掉头就走。 有回还给爸爸手上，咬了个牙印儿出来…… 程玉岭知道她爸特别想她弟。 程功前两天做了个小手术，切阑尾。 上过手术台的人，都特别脆弱。程玉岭半夜起来，发现程功拿着小时候她和弟弟的合照，在黑暗中默默的哭。 …… 俞佳和梁志都愣住了，原因就一个，这俩人太像了！ 连那种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程玉致！”程玉岭执拗的又喊了一遍。把“程”字咬得特别重。 小金这下彻底不看她了，扭头就要走。 程玉岭着急了，声音更尖了：“咱爸都做手术了，你就不能来看看啊！” 金玉致定住了脚步，回过身，歪着脖子，定定的看着程玉岭脸上那双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没爸！” “你谁啊！” “他怎么不死了呢！” 他每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直到离程玉岭的脸，就剩下不足一米的距离。 “我姓金，不姓程！” 程玉岭被他激得浑身直抖，伸手要抓人。被金玉致一甩胳膊给挡开了。 金玉致提起拳头一晃：“赶紧给我滚，信不信我打你！” 梁志这下不出头都不行了：“唉你干啥呢！怎么跟你姐说话呢！” 金玉致一口唾沫吐到梁志脚底下：“你他么谁啊！连你一起打啊信不信！” 梁志也急了，出手一拳冲着金玉致的脸就打出去了。 被金玉致躲开了。 好在身旁有几个机灵的，加上吴霑就在一边上准备下场呢，也赶紧跑过来把俩人隔开了。 回头冲着俞佳：“那个女的！赶紧把小金带走啊！” 俞佳心想我倒是能拽的动他也行啊！ 小金一个劲儿要往梁志身上扑过去，俞佳没办法只能死死的挽住他一只手臂。 金玉致被胳膊上传来的柔软触感晃了下神儿，低头一看小苹果怕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低头搂着他的胳膊，紧张得睫毛直颤。 他身上一松，被身边的人推着，不情不愿的跟着俞佳走了。 俞佳不敢放手，就这么挽着小金走了很长一段路。 这场景刚好被路过的蚊子姐看在眼里，惊讶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小金就是厉害啊！说牵手就牵手，这都挽上了！还真是没有他泡不到手的妞！” 很快又沮丧了起来：“妈的又得请他吃烤串了……”(小说《重生北方往事》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五零章 不愉快的壁咚 一九九七之四十七 火车到了下一站，缓慢的停了下来。 许岩的回忆也随之告一段落。 他眼前不停地回放着乔立，顾宽和金玉致三张或漠然或威胁或狠戾的脸，再看一眼满身伤痕的父亲和一脸仓皇的母亲。 许岩开始后怕，难道真的是自己，得罪了人？ 他还想像从前一样，不负责任的说一句：不管是谁干的，我早晚会让你付出代价！可是心里却全然没了底气…… 火车又缓缓驶出了站台，前方是一条很长的路。 许岩终于承认，这个世界上，比自己，比自己的父母，厉害多得多得多的人，数都数不清……自己实在是没有任何资本，可以嚣张的…… 天上下起了雨，打在车窗上，模糊了许岩向外望的视线。好像他们的前路，看不清方向。 …… 许岩忘记了一件事。 也许对他来说，是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也许是一天装逼的次数太多，自己都麻木了。 …… 运动会的第二天，俞佳的班主任姜老师压根就没露面。 所以到下午的时候，班里的看台方阵上，也就剩下了包括秦蕾，刘大千那些班干部在内的一共不到十个人。 其他早都撒丫子出去玩儿去了。 俞佳比较倒霉，因为跟体育组的人都混了个脸熟，不但走不了，还被体育老师抓了当个劳动力来用。 广播台上的麦克风早就被各个学校的加油团给抢疯了。 体育组严组长是靠着长了一张煞星脸，别的小姑娘不敢靠近，才保住了一个麦克风，一个人喊流程报名次，嗓子都哑了。 俞佳也就自然没有了念稿的任务，被廖仁杰抓去当助理了。 廖仁杰看她长得乖巧可爱，挺稀罕她的，走哪都让俞佳跟着。其实俞佳什么都干不了，廖仁杰估计就是为了养养眼…… 三点多的时候，忙得暂时告一段落，俩人忙里偷闲的买了两瓶汽水，在大树底下躲着歇会儿。 不巧被教务主任给看见了。 高秃子一看见小廖那个吊儿郎当的劲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廖仁杰你去帮帮你们组长！老严那个嗓子！都快说不出来话了！” 又一看俞佳：“哎呀正好，小俞佳啊，你去四楼我办公室，给我那个外套拿下来！来来来，我把钥匙给你，要那个搭在椅子上，蓝色的那件啊！” 俞佳装乖的无比甜的答了一句：“知道啦高老师！我马上去！” 嗖嗖嗖的就跑了。 俞佳跑得有点喘，取了衣服，就放慢了脚步，溜溜达达的往楼下走。 高秃子的办公室，在四楼最右边，俞佳下楼的时候，走的就是右边的侧楼梯。下到一楼，长长的走廊里，俞佳遇见了那个阴魂不散的神经病。 俞佳看看窄窄的走廊，知道这下躲不过了。 她妄图从许岩身旁蹭过去，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回过神来，已经被摆了个“壁咚”的造型，被环在了许岩两臂之内。 俞佳身后就是冰凉的墙壁，面前是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许岩一开口，俞佳差点没吐了：“你为什么不懂我……” 俞佳觉得许岩可能是琼瑶阿姨附体了，这么恶心的话也说得出来。 心里只求他赶紧抒完情，把自己放走。 和一个神经病困在狭小空间里，俞佳只能自求多福。 许岩不说话了，直勾勾的瞅着俞佳。 许久又特别幽怨的冒出一句：“下次再这样，我可不原谅你了！” 俞佳又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 心里暗暗咒骂高秃子没事儿拿什么衣服！早晚头发全掉光。 然后她发现　，许岩的脸越来越近，还微微闭上了眼睛…… 霎那间她明白了这恶心东西要干什么！ 她手中有衣服，不好发力，只能用左手迅速出拳，直奔许岩的鼻子，一拳砸过去。 …… 许岩和俞佳俩人身高其实差不多，许岩要把两手环在俞佳肩膀两侧，有点费劲，他是半垫着脚的。 再加上还要凑过去亲人家，站得就尤为不稳。 俞佳这一拳，并没多大力气，可是受力的部位，是最脆弱的鼻子。 许岩鼻子一酸，两眼发黑，脚下踉跄，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头还重重的磕到了身后的墙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嘿嘿……” 俞佳听到有人笑出了声儿，循声一看，一楼大厅内站着一个人，看轮廓正是中午从皇冠上下来，出尽了风头的白衣少年。 看见有了别人，俞佳心里有了底气。 力气也从脚底涌了上来。 两手紧紧抱住高秃子那件衣服，快步跑了出去。 “丢死人了……”俞佳只觉得脸上烧的要着火了。 许岩也听到了那一声笑。 被女生打倒就已经够丢脸的了，现在竟然还多了个目击者。 许岩的心情，已经不能单单用恼羞成怒来形容了，他怒向胆边生，也不看个分明，便贸然冲着那少年咆哮：“看什么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少年一愣，像是没想到还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觉得挺有意思。 接着许岩吼出了那句犹如催命符一样的咒语，彻底结束了他们一家三口在小城原本平静的生活。 他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四！中！许！岩！” 无聊的少年好像一下子发现了可以折磨的猎物，背光中有些阴森的笑了。 …… 大会的最后一个项目，也是最激烈的男子四乘一百米接力。 俞佳和戴萌萌在终点处等着拉线，心跳得比场上助威的鼓点还要响。 下午四点多，太阳快要下山了。 天气有些凉，场上的气氛却是无比的热烈。 一声发令枪响，所有的运动员都拼了。 俞佳和戴萌萌也是拼了，站在跑道旁喊加油，喊得嗓子都岔音儿了。 看着最后一棒金玉致以压过梁志一个肩膀的微弱优势，一举得了第一名，俞佳站在原地，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青春真是太美好了。 …… 散场后回家的路上，俞佳被金玉致一行人给围住了。 一群小男生在蚊子姐的授意下，一个劲儿的喊着：“大嫂，亲一个！亲一个！” 俞佳有点不知所措，突然觉得亲一下也没什么…… 金玉致摆了摆手：“别特么闹了！叫什么大嫂啊！叫姐！” 又一把搂过俞佳的肩膀：“这是我好哥们儿……” 两天之后，小男生们有了真正的大嫂，金玉致和马晓旭好上了。R1152 第一五一章 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 一九九七之四十八 肆意放纵的运动会之后，紧接着就是压抑的第二次模拟考试。 从姜老师下通知到考试当天只有短短的一周时间，积极向学的孩子们，还要学新知识，还要突击复习，内心都是十分崩溃的。 看着姜老师嘴角那似有似无的邪恶的笑容，大家都有一种乐极生悲的感觉。 而让俞佳心烦的，并不是考试，而是班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传起的谣言。 说许岩是因为强吻了俞佳，被俞佳找人收拾了，所以退学了…… 传得实在是太有板有眼，连俞佳都做不到义正言辞的否定。 因为马晓旭学给她听的时候，还指出了事件发生的地点：一楼女厕所的旁边…… 的确是那天壁咚发生的地点。 根据情报头子马晓旭的分析总结，舆论发生了极端的两面倒的现象。 以秦蕾为首的“好学生小团体”们，仗着自己是老师的宠儿，似乎已经不止一次的评论俞佳“先勾引人家，又收拾人家！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要脸！” 再见到俞佳就有点阴阳怪气的，话也不好好说，笑也不正常笑。 努力表达出一种“你那么不正经我们不跟你一起玩，但是我们很怕你哦你不要收拾我们啊！”的复杂情绪。 而广大男生和班上不怎么学习的孩子们，则觉得俞佳一方面学习那么好，一方面又竟然能把人收拾到退学，那得是有多霸道的背景啊，黑白通吃啊！心里都怕得不得了，见着俞佳都躲着走。 何云海更是大气不敢出，笔掉到俞佳脚底下，都不敢低头去捡…… 俞佳看着何云海都不敢跟自己对视的那个怂样儿，心想你也就这么点儿出息了！ …… 文静也有些阴阳怪气的，倒不是因为俞佳，而是因为马晓旭迅速的搭上了金玉致。 四姐妹迅速解体了。文静拉拢了纪孝延，又试图拉拢俞佳，想要孤立马晓旭。 俞佳正愁怎样才能两边不得罪的时候发现，其实没必要。马晓旭除了必要的上课时间还能跟俞佳说两句八卦，其他时间都贡献给了努力做金玉致的头号小跟班，压根就不跟她们一起玩儿了。 俞佳一开始还以为文静是对金玉致余情未了又不好意思明说，才迁怒于倒追成功的马晓旭。后来才知道，马晓旭的确是事儿办的相当不地道…… 运动会结束那晚上的“庆功宴”，在蚊子姐家里举行的。蚊子姐家没人管她，常年就她自己住，一群家里管不住的孩子们打算去玩儿通宵。马晓旭也跟过去了。 小崽子们从楼下烧烤摊点了烤串，搬了两箱啤酒，开始胡闹。 马晓旭因为声音嗲，金玉致的广大小弟们，包括蚊子姐，都挺愿意听她讲笑话。 几杯酒下了肚，这姑娘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开始讲一些……呃……很黄很暴力的…… 并十分应景儿的，把所有故事中的女主角，都换成了文静的名字…… 金玉致他们这个小团体，本来就都是十二小学毕业的。 文静因为脸蛋身材都偏成熟，不是时下流行的清纯妹妹。十二小学的小男生们白天可能不承认她是校花，可晚上干坏事儿的时候，心里清一色念的全是文静。 这下可是翻了天了，一群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半大小子嗷嗷狼叫，差点把邻居都给招来。 这还不算完，金玉致想是由于白天顾宽的来访，心里相当不痛快。喝酒喝得快，不一会儿就醉了。躺到里间去了。 蚊子姐压根儿就没正型儿，酒精刺激下更是啥都敢说，冲着马晓旭说：“你别在这儿跟我们讲啦！你进屋去给小金一个人讲去吧！” 又憋着坏的：“躺！着！讲！” 马晓旭故意瞪了蚊子姐一眼：“蚊子姐你可不能瞎说，我可跟文静不一样……” 然后马上做出一副说错话了的表情，留出时间给大家消化这句信息量略大的爆料…… 大伙异口同声的：“哦～～～～～～”起了个大哄，都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在场的还有周曼一个人是清醒的。 周曼虽然不爱学习就爱玩儿，但是由于三观比较正，心里还是有底线的。 对这种乌七八糟的场景，心里是拒绝的！ 拦也拦了，劝也劝了，场面根本控制不住。 只能摇摇头叹口气，自己先回家了。 后来想一想，她一方面觉得马晓旭话说的太过分了，一方面也气马晓旭搭上了金玉致这个事实，转头第二天就把所有的事儿都学给了文静。 文静又气急败坏的讲给了纪孝延和俞佳听。 “这个臭不要脸的还好意思编排我！自己还不是装作喝醉了当天晚上就跟小金睡到了一个床上！”文静讲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气得鼻翼忽扇忽扇的，眼角都红了。 看俞佳惊讶的嘴圆圆的能装下一个鸡蛋。 又恨恨的说：“要不然小金为啥跟她啊！还不就是负责任么！原来小金就跟我说过看不上她！嘴跟破车似的！” 一听文静说“负责任”，俞佳更震惊了，这才初一啊！不会“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吧”…… 文静看俞佳死机了一样久久回不过神，还以为在怀疑自己，赶紧补了一句：“我可啥都没干过！我没她那么贱！” …… 俞佳再看金玉致和马晓旭的眼神，就没法自然了。 …… 就算再不情愿，模拟考试这一天还是在大家的哀叫声中到来了。 这天所有课全暂停，代数，几何，语文，英语四科，一科两节课，一天刚好考完。 一天下来大家都觉得，被烤焦了。 俞佳自觉答得还不错，应该出不了前五名。 何云海自觉抄的不错，应该不会是倒数。 俞佳答题特别快，答完了也不藏着掖着，就大大方方的摆着，不遮遮掩掩的，何云海眼神好，又有同桌这个地理优势，抄了个志得意满。 又暗暗懊悔早知道这样就该跟家里要个新游戏机作为奖励！ 对俞佳一改以往的畏惧，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小狗腿。 第二天早上俞佳刚来，就看见何云海小媳妇一样在帮她擦桌子，用的是一次性的酒精棉…… 看见她来了抬头一笑：“这个干净！” 俞佳嘴上没说，心里想着：你长大了一定是个好妻子……R1152 第一五二章 课余侦探团 一九九七之四十九 每名学生在老师的心目中，都有个特定的标签。 姜老师这种“阅人无数”的，更是在开学伊始，就一针见血的给大部分的学生下了定义。 像刘大千是“有责任感”，葛旭是“骄傲”，俞佳是“稳重”，文静是“早熟”，纪孝延是“开朗”，秦蕾是“任性”。 而王婷是“会写字”。 王婷练过的。硬笔书法写的很漂亮。 于是开学以来的第一次红黑榜的制作，就交给了这个胖胖的，有点内向的小姑娘。 红黑榜就贴在黑板旁边，每天，每位老师和每位学生，都能随时看到，自己和别人考了多少分，排名多少。谁把谁比下去了，谁又被谁超过了。 赤*裸*裸的残酷。 王婷虽然考得不太好，跟上次一样排到了中下游，可是每天看到自己写的字挂在班级最前头，还是有点小小的自豪的。 可就在红黑榜挂出去的第四天早上，王婷刚刚到学校，进门时惯性的往右一看，榜不见了！ 她纠结了一整个上午，忍不住去问姜老师：“老师，是……不是我哪里写错了？要不我重做一份儿？” 姜老师摇摇头简单说了个：“不用。” 就把王婷给打发走了。 王婷有点不高兴，当初点灯熬油的做到后半夜两点才做完的。 王婷她妈帮着画格子，画错了就重来，返工了四次！ 这么呕心沥血的，就挂了三天，真亏！ 又过了两天，她就从同桌王宇那里听到了一点风声：“听说这回有人作弊了，成绩提升的可夸张了，情节特别严重！所以红黑榜，作废了！” 王宇也是个小胖子，爱好就是打游戏和看漫画。非常不爱学习。 看王婷默默的把制作红黑榜用的底板从书包里拿了出来，眼睛就亮了：“你是不是想……猜猜是谁干的？” 王婷心说这不废话么！当然想了！ 何云海眼瞅着自习课上，前桌两个小胖脑袋凑到了一起，密谋什么的样子，好奇心大发，使劲儿蹬王宇的凳子，用气音问：“胖咂！你干啥那！” 王宇装死不搭理他。 何云海不死心，又问了两遍。 倒是王婷回了头，没理何云海，冲着俞佳问：“俞小佳！你能跟隋老师要份儿上次考试的排名么？” …… 隋老师倒是没有上次考试的排名，但她特别愿意和学生打成一片。 为了帮俞佳这个忙，她找了姜老师，把上次的排名给抄了一份儿，还让她丈夫的印刷厂帮着排了版，印了五份出来，自己留了一份儿，剩下的都给俞佳了。她也真不嫌麻烦…… 隋老师这么上道，俞佳他们课余侦探团的心，就更盛了。 四个人利用课间时间，首先按照王宇的规定，先都发了誓，作弊的不是自己。 俞佳看着何云海一板一眼的真敢起这个誓，心说脸皮真够厚的。 俞佳没忍心戳穿他。主要是因为这倒霉孩子抄串行了，成绩考得一塌糊涂，比他自己应有的水平还差呢，总排名倒数第四，已经在家里吃过加餐----竹板炒肉了。所以他肯定不是红黑榜被作废的原因。 …… 小城里离有电脑的文明时代，还有几年的时间，少了办公软件的帮忙，四个课余侦探，只能用眼神搜寻，每个人两次考试的成绩差。 还真有收获。 班上有五个人，两次考试的成绩排名差很多。 排除掉一个抄串了行而由中等变成倒数的何云海，剩下的四个人，就成了重点怀疑对象。 分别是秦蕾的好闺蜜贾丽央，从第一次考试的第三十八名前进到了第十二名； 体育委员付明亮，上回考了倒数第三，这次考了第二十二名。 爽朗少女纪孝延，第一次考试她考了第二十八，这次是第十。 而少言寡语的单纯男生洪博，第一次考了第三十六，这次则是第六名。 何云海看着王婷工工整整列出来的这四个名字，大义灭亲般指着自己的好朋友洪博说：“肯定是他！妈的我就觉得这小子怎么能考这么好，果然是抄的！你都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他，我妈兴许还不能打我打那么狠！说什么同样都是一起玩，洪博就考得好，我就倒数！我这个月都不用玩游戏了！” 王宇倒是很冷静，摘下眼镜擦了擦：“大海，不能瞎说，得有证据！” “证据么？好说！你等我去给你找！” 行动派何云海直接就把洪博书包给端过来了。 翻江倒海一顿找，果然找到了考试的四张卷子。 洪博也够邋遢的，书包不收拾不说，卷子都快被搓搓的碎了。 洪博看着一群人翻自己东西，也没啥反应。 就呆呆坐了一节自习课，自己玩自己手指头。 俞佳作为四人中成绩最好的一个，受命对洪博的卷子进行核查，首先排除了判卷失误这个可能性。 洪博的代数几何成绩，非常之高。 何云海有点失望，辩驳说，他可以照周围的人抄啊！ 说完四个人一起抬头向洪博方向扫射，之后迅速的同时摇了摇头：不！可！能！ 洪博同桌和前桌坐的三个人，得的分加一块可能都没有洪博高……更别提代数最后一道拔高题，全班就四个人做对了，就有洪博一个…… 俞佳对何云海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洪博还真就是个数学天才。第一次考试考得不好，也许是……玩手指头玩的太专心了，还没有进入考试状态吧…… 排除了洪博，还剩下仨嫌疑人。 俞佳觉得以小纪的性格，干不出来作弊这种事儿。 而王宇作为付明亮的死党，也拍胸脯担保付明亮没那个胆子在姜老师的铁腕统治下顶风作案。 于是调查这两个嫌疑人的任务，就分别落到了两人头上。 很快的，还没等王宇开始调查，俞佳就一次性的替这俩人都洗清了嫌疑。 无非是因为第一次排名，只排了数学和语文两科的。 而这次数学被拆成了代数和几何，又加上了一科英语。 付明亮和纪孝延共同的特点就是，这俩人英语都答了满分。 所以在另外三科水平还与原来保持几乎一致的情况下，由于英语替另外三科背了不少的分数，所以他们俩人排名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而纪孝延小学毕业的暑假和文静一起学过一个月的基础英语，付明亮的母亲是四中有名的英语老师，这证明了两个人的英语成绩，也应该是没有水分的。 所以从理论上来讲，这俩人的嫌疑，也算是摘掉了。 剩下了一个，就是贾丽央。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视线都盯上了何云海。 “看我干啥？”何云海脸红了。 王宇嘿嘿一笑：“谁不知道贾丽央从小就喜欢你啊！美男计！上吧！”R1152 第一五三章 光速般的流言 一九九七之五十 流言通常是这样产生的。 首先，是有人发现你在做一些不太正常的，不是平常你会做的事，这个人通常是好朋友，所以他会来问你。 “俞佳，你最近跟何云海他们，干啥呢？一下课就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我喊你你都没听见！”小纪快人快语，一向开门见山。 “没啥，研究研究成绩单，呵呵。”俞佳跟小纪感情不一般，毕竟俩人曾经在游泳馆的更衣室里赤膊相见过。所以不能什么都不说，那就有点太“装”了，不利于友情发展。可也不能多说，说多了就出事了。 俞佳毕竟活过一次了，嘴还算是紧的。 然后呢，就是听到风声的相关人员，跳出来洗清嫌疑。 何云海就不同，他嘴不严，喜欢分享。好朋友洪博还是个闷葫芦，看起来挺能保密的，所以他竹筒倒豆子，全都讲给了洪博听。 洪博一听还有自己的事儿，眯眯眼瞪大了：“我可没作弊啊！” 何云海赶紧安抚他：“对呀，知道没你的事儿！我们都排除了，肯定不是你！” 洪博一听没自己的问题了，之后何云海叨叨的，就不往耳朵里进了。 再来呢，嫌疑人为了洗清嫌疑，就会把祸水，往别人的身上引。而往往到了这一步，事实就多少有些变味儿了。 付明亮从王宇口中得知他们课余侦探团在忙什么，再看看自己两次的成绩，知道肯定是被怀疑了。 王宇倒是大方：“你不是英语得了满分么，所以俞佳分析了，不是你！” “那俞佳说是谁啊？” “俞佳分析了，应该是贾丽央。” …… 一开始俞佳觉得课余侦探团，纯属扯淡。 但一来她想缓解一下大家对她的建立在谣言基础上的偏见，二来每天生活真的很无聊啊，总要有点消遣。 于是她开始把这件事儿，当成个正事来干。 分析来分析去的，王婷看她的眼神，都由一开始的挑剔怀疑，变成有点崇拜了。 可其实排除了三个人，只剩下贾丽央的时候，俞佳就知道，该收手了。 贾丽央前排，坐的正是这次又考了第一的葛旭…… 不是说怕最后查出来不是她，而是如果所有分析都是对的，那才真要叫一声苦了。 贾丽央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反正再往下也没法查了，什么“美男计”啊，正因为贾丽央喜欢何云海，才更不会承认自己作弊了呀。 俞佳否定了王宇关于“美男计”的提议，一脸严肃的把这个计划暂时叫停。 但是已然晚了…… 俞佳，何云海，王宇，王婷四人只是座位比较靠近。其实下了课并无交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各自的小团体，各自的朋友，各自的活动范围，各自的交际圈子。 除了王婷的朋友在别的班级，对这件事没兴趣，所以王婷还算是守口如瓶之外，其他三个人都在不知不觉间，泄漏了很多的秘密出去。 这件事，就演变成了“他们为了查出是谁作弊导致红黑榜作废，在研究两次的成绩排行。俞佳分析，作弊的人是贾丽央……” 贾丽央和她同桌都挺小心眼儿的，坐在一起磕磕碰碰难免的，别人都能化解的小事儿，他俩一准儿吵起来。 贾丽央牙尖嘴利的，那个叫吴健的小男生，自然每次都吵不过她。 心中积郁这次总算有了办法发泄，贾丽央又把吴建的东西碰掉地上还坚决不捡的时候，吴建高喊：“不捡就不捡，我还不乐意让你碰我东西呢！要不是你作弊！红黑榜怎么就被揭掉了！” “你瞎白话啥啊！我才没作弊呢！”贾丽央立马回击。 “不用你狡辩，王宇他们都研究过了！俞佳分析的，就是你！”此话一出班里顿时就静了。 所有人看贾丽央的眼神，就都不对劲儿了。 当天下午，秦蕾带着抽抽搭搭的贾丽央，一状告到了姜老师那里。 …… 姜老师表情很复杂，看着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四个“罪魁祸首”，决定挑个典型出来训。 “俞佳！”姜老师声音低沉平稳，四个人顿时腿都软了。 “你以为你是谁！”声音高了八度，虽然是指名道姓的训俞佳，三个人还是很有义气的陪着俞佳同时低下头去。 “你起什么高调！显摆你能耐啊！你学的好你就了不起了么？你就可以随便造谣说别人么？你怎么就知道贾丽央不是因为自己的努力而进步了呢！谁说过红黑榜被扯掉是因为有人作弊了呢？用得着你耍那个小聪明，拉帮结伙的在那猜猜猜么！” 姜老师说得实在是挺狠的，贾丽央都不好意思再哭了。 姜老师又拉过俞佳的胳膊，把她拽到门口那张大榜跟前：“虽然你的成绩在这！”姜老师一指俞佳这次考试的名次—第四名，又把手往下一划，落在榜单的最下方：“但是你干出这种事儿，你在我心里，就是这个位置！” 俞佳被拽的一趔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 好在姜老师结束了对她的攻击，一转脸对着秦蕾：“你也是！身为班长，不要动不动就来告状！这种事儿你自己解决！别没事儿就来给我添麻烦！” 继而大手一挥：“都走吧！” 六个人都一脸仓皇的低着头从姜老师的办公室鱼贯而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贾丽央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俞佳把许岩给收拾到退学这件事儿，她传的最欢了；要不是秦蕾极力怂恿她，她也不敢来告状。 如今俞佳被训得这么惨，她怕俞佳报复她，怕得要死…… 没想到走了两步俞佳回过头，冲着贾丽央低头道歉：“贾丽央，对不起！” 那仨人一看，也纷纷开口：“对不起！” 何云海还补充道：“我们不是针对你，我们真就是闹着玩的！” 贾丽央一看何云海跟她说话，心里顿时小鹿乱撞，也顾不上别的了，脸一红，扭头就走了。 倒是秦蕾，不太明显的白了俞佳一眼，一脸不乐意的追着贾丽央也走了。 …… 由于何云海，王宇和王婷仨人，都是排名靠后的，班级里“差生”的代表。出了事儿最怕的是他们。没想到老姜只训俞佳，对他们提都没提。所以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演变成了，俞佳为了替这仨人担责任，在办公室里一个人被老姜给训了。 俞佳简直成了“差生之友”，班里的广大“差生”们，见到俞佳都跟见到自己人了似的。态度可热情了…… 俞佳想想也算是因祸得福。 但是她总是想起，姜老师把她拉到门口看榜那一霎那，她明明看见了一个人的名字，被圈了出来，还用一条小尾巴，甩到了下头。 会是巧合么？R1152 第一五四章 分班而治 一九九七之五十一 姜老师又有新举措。 初一六班的同学们，也有补习班要上了。 本着自愿参加的原则，报名的有三十多个人。还剩二十来个基本上是放弃了吧，毕竟初中还是义务教育，不想来也不行。但是补习班，就不是人人都必须参加的啦。 姜老师按照两次考试的综合成绩把这三十多个人编成了两个班。 从下周一开始，每天晚上四点半放了学，男生女生们就要按照自己被编好的补习班去指定地点接受课外辅导啦。 俞佳自然是报名了。被编到了成绩比较好的那个班。刘大千负责的，他们管这个班叫大千班。 另外那个班里聚集了何云海，付明亮等虽然成绩不算好，可是家长心很高的一批孩子。纪孝延和文静都被分了过去。付明亮负责带队点人数什么的，就叫明亮班。 姜老师周五晚上还把这些孩子都留下了，给予精神鼓励。 先是对着明亮班的同学们讲：“不要因为你们被分到了稍微基础不好的班里，就有什么偏见。你们接受的讲义都是一模一样的。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姜老师一指刘大千那个方向：“都给从前十名里挤出去！” 又对大千班的同学们说：“我看看最后是谁这么丢脸，被人给挤出去啊！” 少男少女们关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放学后，有了名正言顺的更多的相处时间。 倒不是说谁真的跟谁好了，或者是谁要追求谁了。而是打着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旗号下的一种天生的互相吸引的感觉。 毕竟“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也是流传了很久的一句真理。 …… 俞佳对于课外的相处时间没什么兴趣，班里的男生们，对她来说都跟猴子没什么区别。 许岩真的不来上学了，了却了俞佳一大块悬而未决的心病。 初中生活对她来说，便剩下了“打好基础，考重点”这一条路。 可是有些麻烦，却是不能不管的。 比如坐在床上闷头掉眼泪的孙媛媛。 周靓这是第二次来俞佳家里吃晚饭。还是被王丽萍夸张的热情给震住了。 王丽萍倒是第一次看孙媛媛的新型像，特别特别的不高兴。 “媛媛你这是要干啥啊！这是整的啥样啊！”王丽萍开门见山的，一点不惯毛病。 孙媛媛不好意思的叫了声：“阿姨！”就乖巧的听训。 “阿姨告诉你啊，你这样不好看！别以为这就是时髦了！这都是理发店唬你们的！为了骗钱的！你看你这头发根长出来，还是黑的吧，你这一圈一圈的，你不就得去再染么！再说我都听说了，这玩意都致癌！不好！你奶没说你啊！” “我奶，一直在我二婶家住呢……” 王丽萍听孙媛媛这么一说，一时语塞，沉默了。 “哪天我也去看看房老师，这岁数大了，是不容易好哈！”就有点讪讪的进厨房做饭去了。 别看王丽萍劈头盖脸的把孙媛媛说了一通，孙媛媛心里可是暖暖的。因为王丽萍的语气，真的很像妈妈。 俞佳也觉得挺欣慰，她一开始还挺怕王丽萍表面上什么都不说，背地里禁止她在和孙媛媛来往。毕竟孙媛媛现在活脱脱就是个不良少女啊！ 其实他们都想多了。在王丽萍这个对于人情世故还比较单纯的人心里，孙媛媛不管外表变了什么样子，在她眼中，永远都是那个大晚上没人管窝在马路边上等着她来搭救的孩子。 仨人进了房间，冷不丁还有点尴尬。 俞佳在校门口看到周靓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就邀请周靓来吃饭，而周靓也二话不说同意了。 到家了才发现，根本不熟啊好么！ 周靓怕冷场，就提起了马晓旭和金玉致的事儿。 俞佳兴趣缺缺的，不太想听：“文静都跟我说了，给文静气坏了……”就把这话头给岔过去了。 然后看周靓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儿，孙媛媛更是一进门就眼儿都直了，不知道想啥呢。只好自己找话题，就说起了班里红黑榜消失的事儿。 周靓还真有不同的见解。 “我觉得不是因为作弊。要是作弊，肯定是当时就被逮着了，以你们班老姜那个性格，当时就得把卷子给撕了，哪还能等到榜都出来了，撕榜啊！” “但是我们班里明明就有人说，王思哲去擦走廊的时候，在老姜办公室旁边听见的什么作弊啊，作废啊的话。” “老姜说的？” “当然是姜老师那个大嗓门啦！不然还能是初老师啊，初老师那个小动静，当面跟我说话我都听不清！” “倒也是！” 俩人这下又没话了。 好在王丽萍手脚麻利，又是做的炒菜，比较快，这功夫已经招呼孩子们吃饭了。 俞佳就觉得以王丽萍那个德行，肯定要问考试的事儿。 果然，上来就问周靓：“周靓啊，你在你们班排第几啊？” 周靓神经比较粗，不在乎：“阿姨我学习不好，嘿嘿嘿嘿嘿！”就是一阵憨笑。 “学习不好可不行，不管你以后干啥，现在也得好好学习啊！不好好学哪行！你看俞佳，别的我不管她，学习可不能松懈。俞佳你这回考了第几啊？” 俞佳心想你都训了我八百遍了好么，没好气的说：“第四！” 果然王丽萍筷子在碗上一敲：“你看！就这么几天，你就从第三掉到了第四！你这以后可咋整啊！” 周靓跟着插科打诨：“阿姨！我要是能考我们班第四，我妈都能给我打板儿供起来，俞佳学习够好的啦，考重点肯定没问题！嘿嘿嘿嘿！” 王丽萍听周靓这么说心里也挺高兴，可还是有点焦虑，问了个新问题：“谁跑你前边去啦？” 俞佳想了想说：“秦蕾！” “你看看人家！唉！你这心思都用到哪去了！” 又合计合计：“你们班老师判卷子的时候，认真不认真啊？不能是给判错了吧？” “哎呀没错啊！妈你别说了，媛媛都吃不下饭了！” 王丽萍赶忙转头安慰孙媛媛：“媛媛多吃点，你看你瘦的，阿姨这回西红柿炒鸡蛋放了点糖，她们都说放糖炒的好吃，你多吃点啊！” 孙媛媛心事重重的：“谢谢阿姨！”R1152 第一五五章 讨厌的大人 一九九七之五十二 周靓和俞佳看着吃完了饭进了房间就开始哭的孙媛媛，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以为她转型当不良少女之后，能出息点，没想到，还这个熊样。 不用说，又想乔立了。 半晌挤出来一句：“他不会死了吧……” 俞佳心说姑娘不要这么轻易诅咒你的心上人好嘛。 和颜悦色的说：“没有啊，就是胳膊折了，我都问过刘小健了，在市医院住院呢。” 孙媛媛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伤春悲秋。 俞佳和周靓都被她彻底打败了，想看就说想看好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只能循循善诱的：“我周末约了刘小健一起去看一眼，怎么说也是认识一回……周靓陪我去呗？” 周靓顿时领会精神：“好啊。” 半晌，看着孙媛媛欲言又止的纠结样，手指头都绞红了，俞佳心里长叹，这孩子要是一辈子都这样，看来自己真得管她一辈子…… “要不你也一起去呗？” 孙媛媛终于点点头，同意了。 …… 俞佳一行三人，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来到了位于城市最西侧的市医院。 刘小健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 “哎呀你们总算来了，她妈在上头呢，还没走呢，咱先去吃饭呗，我都饿了！” 在刘小健的强烈提议下，四个人在市医院对面的胡同里，一人吃了一碗麻辣烫。 上一世的俞佳，就算是离开了家乡十多年，最想念的，就是小城特有的风味麻辣烫。 不是特别干净，却是特别美味。 除了满腹心事的孙媛媛，其他三个人，都是吃了个一干二净。 都出了一头的汗。 当然是俞佳请客。 吃过了饭刘小健又看到了隔壁卖冷饮的。 这个季节，冷饮摊已经快撤摊了，刘小健极其不舍的，非要吃一份红豆炒冰。 俞佳因为三番两次有求于人，等会儿还得靠刘小健侦查地形，只能听他的，请他一大碗红豆冰。 一晃就是将近一个小时，孙媛媛都已经坐不住了。 不过好在消磨了时间，等他们再回到医院里，很快上楼打探敌情的刘小健就下来叫她们：“来吧，没人啦！” 四人间里只住了乔立一个。 然后，孙媛媛就看到了躺在床上，右手包着石膏的乔立。 一瞬间眼泪就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这种真诚的，发自肺腑的心痛的感觉感染了在场的每个人，俞佳眼看着乔立虽然一动没动，眼圈却也迅速的红了。 见状三个人离开了病房。 躲在门口站岗。 刘小健贱兮兮的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会儿，摇摇头表示：“没声儿……” 俞佳也愁，屋里这俩闷葫芦，本来好好的，不清不楚的就突然不好了，不清不楚的又多了个周曼。 也不知道最后能演变成个什么结果。 可刚才看乔立那个样儿，不像是已经移情别恋的人啊。 俞佳真想推开门替孙媛媛好好问个清楚。 就这会儿的功夫，刘小健开始干呕。 “哦呃……哦呃……” 俞佳吓一跳：“你咋啦？” 刘小健摆摆手不说话，开始往厕所跑。 俞佳看刘小健突然之间就不舒服了，心想肯定是麻辣烫和炒冰闹得。 不敢不管，对周靓使了个眼神，自己就跟上去了。 周靓坐在长凳上心想，你俩都走了，我站的哪门子岗啊？要防着谁啊？我都不认识。 没想到啊，周靓再一抬头的功夫，还真看见俩认识的——斜楞眼儿佘丽丽和小斜眼儿周曼。 周靓趁着那俩人还没看见自己，下意识的就往旁边拐角处躲过去了，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跟她俩说话，想想都胃疼。 再探头一瞄，发现坏了，这俩人，推门进了乔立的病房了…… ………… 四个人都是一愣。 孙媛媛本来已经站到乔立的床边上，想伸手去摸一摸石膏。 乔立看她那么替自己难受，心里本来的坚冰，就有些融化了。想要张嘴问问孙媛媛的近况，这时候门声一响，佘丽丽领着周曼进来了。 孙媛媛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想往出跑。 乔立赶紧喊：“唉，你别走啊！” 周曼一听，脸也白了。 倒是佘丽丽，心里当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一句话稳住了场面：“曼曼，你们同学也来啦？” 又满脸堆笑的冲着乔立：“你妈不在啊？我听曼曼说你摔了啊，特意带她来看看，你好点了没啊？” 话说得暧昧不清的，好像多熟悉多亲热一样，在孙媛媛颤抖的小心灵上，又刷刷的插了两把刀。 孙媛媛脸更白了，连跑的劲儿都没有了…… 就听佘丽丽把提来的水果放到了床头柜上，故作和蔼的问：“这小姑娘你叫什么呀，你也是跟我们曼曼同班的么？” 周曼再看向孙媛媛的目光，就多了不少戏谑的成分。 孙媛媛乖孩子的本质还没有改变，下意识的就回答：“不是……” “那你还念书么？”佘丽丽开始放冷箭。 “我在四中……” “哟，还念书哪，那你们老师不管你染头发么？” 孙媛媛低头没言语。 “那你爸妈不管么？” 孙媛媛呼吸急促起来。 佘丽丽装作仔细端详的样子，突然惊呼：“哎呀，你是不是叫孙媛媛？你爸是不是叫孙英显？” 孙媛媛听她叫得出爸爸的名字，抬头狐疑的看了佘丽丽一眼，“嗯”的一声算作回答。 佘丽丽再说出来的话，可就没地方听去了：“哎呀，你也怪可怜的，你老叔啊，跟俺们家认识，我都听说了。你爸没了，你后妈也不要你……你这……唉……就算是没人管你，你也不能瞎混啊，你看你这头发，这打扮，小姑娘哪能这样！唉……” 乔立虽然听孙媛媛讲过这些，但是由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番震撼的效果。 她太可怜了，乔立心想，而眼前这个把人家的身世讲的如此不堪的女人，就更加可恨了！ 孙媛媛气得直打摆子，又不会还嘴，转过身踉踉跄跄的往门口走。 乔立一着急，想从床上下来去拦：“媛媛你别走，唉你别走啊！哎呦……”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胳膊就是一声惨叫。 孙媛媛这才停住回头关切的望着乔立，只见乔立涨红了脸，却还是很有涵养的对佘丽丽说：“阿姨，你走吧。我和周曼关系也不好，你不用来看我！” 又满眼心疼的看着孙媛媛：“阿姨，媛媛是我好朋友，你挺大个人了，请你说话注意点！”R1152 第一五六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九九七之五十三 刘小健好不容易折腾完了。 俞佳就赶紧往回跑，俩人正好看到周曼母女气急败坏的从病房里冲出来，甚至连一旁长凳上坐着的周靓都没看见。 仨人再往屋里一瞧，乔立和孙媛媛已经拥在了一起。絮絮的说着话。 …… 回程的车上，孙媛媛还不止一次的叹气：“为啥啊？我又没招她没惹她，为啥她这么对我呢？” 俞佳在听了孙媛媛转述的周曼的种种行径后，也叹为观止。这小姑娘才多大啊，段数也太高了。不过落在乔立这种情感有洁癖的人手里，就算她倒霉啦。 周靓倒是不以为然：“她贱呗！你别搭理她！你要是还生气，咱就想办法去弄她！” 这就是作为一名不良少女的好处，一定范围内还是可以快意恩仇的。 俞佳看孙媛媛还是不开心，就劝她：“你跟乔立和好了就行，别的事儿多想也没用啊。”心里想着，这才哪到哪，越长大越知道贱人多。气不过来的。 刘小健看着气氛低沉，开始插科打诨，胆子也够大，敢拿第一次见面的周靓寻开心。 “唉，我说！你怎么不减肥呢？你要是瘦了，肯定好看，比她俩都好看！” 随即遭到了周靓黑沙掌的袭击，就听刘小健后背上哐的一声响，还带回音儿的。 孙媛媛也忍不住应声而笑了。 俞佳听他这么一说，还仔细打量了一下周靓。 果然，刘小健说的没错，周靓五官都不错，最出色的是长了一双欧式深邃的眼睛。 可惜周靓不止是胖，她是壮！结实！家里又不给打扮。成天穿着运动服，打远看就是个胖男孩，一点女孩子气都没有。 怪不得这么久了，金玉致也只把她当哥们看。 …… 在乔立的强烈要求下，俞佳陪着孙媛媛又把头发染回了黑色。 这一折腾，可就到了晚饭的点儿了。 俩人回到俞佳家里的时候，正赶上俞红宇回来拿东西。 自从老太太去世后闹得那一出过继养子的闹剧，俞红宇就一直住在外面。 屋子里是很尴尬的静默。 俞红宇手里拎了个装换洗衣服的包，站在地当间儿想说点啥。 王丽萍是背对着他摆了个明显不合作的姿势。 倒是看见俞佳回来了，挺热情的跟孙媛媛打了个招呼，还大声夸赞道：“好孩子真听话！这头发染回来了多好！多漂亮！阿姨晚上给你炸鸡翅吃！” 说完就像没看见俞红宇这个人一样，从他面前飘过进了厨房了。 俞红宇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俞佳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爷俩在楼下碰了头，俞红宇看着俞佳有点担忧的眼光，无奈的一叹：“你妈现在也不跟我说话啊……” 心想着，我都不气了，她还给我甩脸子，这些年怎么把她惯成这样了。 这些话在孩子面前又不能说，只能安慰俞佳倒：“爸最近的确是有事儿忙，等忙完了就回来啊！钱够花不？”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摞大票，抽了几张给俞佳：“你也劝劝你妈，怎么脾气比我还大！” 俞佳不推托，麻利的揣兜里了。再看着俞红宇皱着眉头，人也瘦了，的确是有事儿在烦的样子，也没多说。心想着再一个礼拜，王丽萍要是再不松口，自己就绝食明志！ ………… 收拾周曼这件事儿，倒是搁置了，因为据刘小健的线报，周曼已经够惨的了…… 乔立这回也长了个心眼儿，知道把那娘俩赶走了，说不定就得被恶人先告状。于是抓紧时间对着杨老师把这对母女俩描绘的极其不堪。 “那个周曼，那天在那么多人面前，非要亲我！恶心死了！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丢死人了！还说是你让她看着我，她还真把自己当我对象了！你咋想的啊！” 杨老师一听，气得头顶都冒烟：“她还敢亲你？也不照照自己什么样！” “我看不上她，她就编排我！说我跟外校女生好上了！其实那是我们刘小健的表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可倒好，让她一说，我们同学都笑话我！”乔立本来就病了，又故意拿出妈妈的好宝宝的样子装可怜，杨老师心都疼化了。又在心里给周曼记了一笔！ “还有她妈，哪有那样的大人啊。那天在我病房里，就因为我没给她让座，非说我没教养，还说你脾气不好，说不跟咱家这样人家结亲家……”这段就是俞佳在电话里教给他的了。乔立一开始害怕说不好，谁知道越说越溜，看到杨老师眼角都要瞪裂了，才缓缓住了口。 心想俞佳要是说的真有用，那以后应该就消停了。 果然第二天，乔立他们班班主任就在杨老师的授意下找机会训了周曼一顿，把她的座位调到了第一排最角落的位置。老师重点看管的对象。 补课班的钥匙也不用她管了，还把她调到了另外一个补习时间去。 而广大的五中的乔立后援会的少女们，自从上次周曼亲了乔立，被乔立推倒了之后，就有些搭凉棚看好戏的成分。这回更是流言四起，什么“乔立根本看不上周曼”啦，“周曼白日做梦”啦，“周曼撒谎成性”啦，“周曼拍杨老师的马屁拍到马腿上”啦；“周曼她妈带着周曼上杆子送上门人家都不要”啦，之类的越演越烈，还有个比较“虎”的女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了一个词，说周曼她妈是“拉皮条的”…… 周曼从几日前的风光，突然就一落千丈。 气门芯天天都被拔，骑车回家时候还有人故意挤她。上自习课的时候坐在第一排的她更是成为了身后男生们的攻击对象。 淘气的男生们把纸条团成一个团，再用一张纸卷成一个管，做出一个简易的空气炮，轮流用嘴吹气向周曼发射，看谁打得准。 一节课下来周曼四周的地上都是白的。 同桌的矮个子男生因为深受波及，天天变着花样的埋汰周曼。大体意思都离不开一个“不要×脸”。 周曼一开始还借着这个机会装可怜，眼泪吧搽的站在乔立面前，低头流泪不说话。以为自己风情万种呢。 但是垂泪不语这一招，谁能玩的过真正身世可怜楚楚动人的孙媛媛。 乔立看都不看她一眼，转头就走。 当天下午周曼就被其他班级里原本喜欢乔立的不良少女，用口香糖粘到了头发上。 差点剃成个秃子。R1152 的一五七章 送温暖献爱心 一九九七之五十四 第一天的补习班，俞佳不高兴了。 补习班的教室，是靠近四中的一间倒闭了的工厂的办公室。 二层小楼。 二楼一间会议室，就被填了桌椅挂了黑板改造成了教室的样子专门租给办补课班的老师用。 房间不大。 刚好能放下六张桌子。 由于“大千班”一共十三个人，在最后边加了一张桌子，显得右侧这一排就特别的挤。 俞佳最后一个到，上到楼上才发现同学们都已经两两组合的坐好了。 俞佳就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到最后边的位置上去。 刚一坐下凳子“咯吱”一声，扭歪了。 第一排的秦蕾循声看过来，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就显得贾丽央放学的时候，拖住她问英语习题的举动，愈发可疑了起来。 俞佳在摇摇欲坠的椅子上，靠自己的平衡能力撑完了一个小时。下课的时候肚子都酸了。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俞佳这次是真有点生气了。 第二天鼓起勇气去找老姜，想要调到“明亮班”去，好歹熟人能多点，“大千班”里头除了公正严明的刘大千还能跟她说句话，其他人都采取一种“我看不到你”的诡异态度。 俞佳觉得这是源于她跟不良少年接触的太多，成绩偏偏又很好，在这群好孩子眼里，不得不说是个异类，而排异心里是深植于全人类基因内的，谁也别怪谁。 到了老姜办公室门口，还是打了退堂鼓。 她从门缝里瞄见里头貌似有个来送礼的家长，正跟姜老师打哈哈。 然后那声熟悉的：“我们家俞佳啊……”就闯进了她的耳朵。不是王丽萍还有谁！ 俞佳一下心惊肉跳的，赶紧溜溜的跑回了教室。 恍然间想起跟王丽萍提起补习班的时候，最近心情不好的王丽萍难得开怀一笑：“哎呀姜老师果然没忘了咱家，知道带着你！我得好好再去给补个礼去！” 原来不是开玩笑的…… 这个时候要是推门进去，让姜老师把自己从好班调到差班去，那结果恐怕就是要被王丽萍的紧箍咒纠缠不清了。 当天晚上还是姜老师的课，俞佳形单影只的到了补习班楼下，突然有种不想上楼的冲动。 课间操的时候她也试过想跟大家友好相处。 那个落单的叫高洁的女生还是比较有涵养的，远远看她走过来，还原地微笑了一下，才转头仓皇逃开，躲到了贾丽央身边的人群里…… 让俞佳内心最崩溃的是，这些成绩好的女生们，几乎都是十二小学上来的。原本大家也都认识，还有种成绩好的骄傲。不是什么小恩小惠，说句好话，就能收买的。 而且他们那个圈子里，把俞佳给传成了个什么样子，俞佳根本不清楚。想解释都没有办法…… 俞佳泄气了。正在纠结着要不要撒谎请个假，以后补习都不来了。 姜老师领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从后头走过来，抬眼瞥了一下俞佳。俞佳把想请假的话立马咽到了肚子里，乖乖的跟在后头上楼了。 果然，又是俩俩组合，已经坐好了。单出来个俞佳，刚好跟不认识的小姑娘凑成一桌。 小姑娘还没椅子。 姜老师看着俩人尴尬的站在最后一排，谁都不好意思坐，就是一皱眉。 “怎么都挤到后边去啦？” 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指着刘大千和同桌：“你俩把那个桌子，挪到讲台旁边来。” 又冲着另外那个男生：“你去隔壁，拿个椅子过来！” 俞佳见状连忙把瘸腿的椅子搬着：“老师这个椅子坏了我去换一把！”冒死说完了话，低着头就往出走。 叫任亦的男生还挺讲究的，好歹是把椅子接过来了。 俩人出去找了一圈，在一个废弃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两把折叠椅。 回来看着不认识的小姑娘就在第一排等着，对着她一笑，说了声谢谢。 折叠椅挺舒服的，虽然加出来的位置离黑板太近，一节课下来脖子有点疼，但是总算是比第一天好多了。 小姑娘下了课，就跟姜老师一起走了，俞佳从她笔记本上看见她的名字，袁采林。 还挺好听的。 …… 袁采林有点没心没肺的，隔了一天的语文补习课上，就趁着老师出去放风的功夫，竹筒倒豆子的把自己的来历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我是三中的！”袁采林小声说。 俞佳点了点头，一笑。 “我妈跟姜老师认识，嘿嘿，这边补课离我家近！”袁采林把位置挪得离俞佳近了些，也不做习题，一个劲儿说话。 俞佳好容易有了个不排斥自己的人，也不管喜不喜欢了，一律示好。 抬头又是一笑。 袁采林没完没了的：“唉，你们班男生……”说着往后头看了一眼：“怎么一个好看的都没有啊……” 俞佳心想，那个班里有，你可以去那边……但是没敢说，只能又是一笑。 这些小女生之间的对话，俞佳有点应付不来。 袁采林看俞佳不回话，多少有些吃瘪。 撅着嘴讪讪的，回头跟秦蕾搭话去了。 补习班里挺静的，大家都低头做习题呢，就听着袁采林絮絮的跟秦蕾说：“唉，你叫啥呀？” 秦蕾倒是没回话，嘶啦一声，撕了张纸，给袁采林回了个纸条。 袁采林看完了一乐，拿出支彩色的水笔，刷刷刷写了不少，又回给了秦蕾。 直到老师回来了，俩人这些小动作才结束。 俞佳看着袁采林空空一片的习题集，心想也不知道她妈是把她送这来干啥来了。 也不知道秦蕾跟袁采林说了什么，反正俩人下课的时候，挺亲热的手挽手的出了门，一起走了。 …… 天已经黑了，俞佳和刘大千是一路。 本来刘大千都已经骑出去好远，过了会儿俞佳竟然慢慢赶上了。 俞佳明白，这是班长在等他呢。 作为俞佳的同龄人，刘大千长得有种超越年龄的和蔼的感觉。让人打眼一看就觉得挺有数的。 这使得俞佳在他面前，竟然露出了少有的调皮：“大班长，等我呐？” 刘大千骑了个女款的坤车，看来是他妈的旧车。这个年纪家里条件不差的小男孩，都哭着喊着让家里给买“山地车”“变速车”，再不济也都是骑的阳刚一点的二八大卡。 刘大千挺大的个子，蹬着辆小坤车，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挺悠然自得的。 他听了俞佳的语气，也是一笑：“恩呐！送温暖献爱心来了！” 然后就再没说话，慢悠悠的跟在俞佳的身后。 俞佳突然就懂了刘大千的用意，也不出声。两人一前一后同路而行。 等俞佳到了家楼下，刘大千超车回头：“明天还来补习哈！”说完就走了。 俞佳停在原地，笑了一下。突然就觉得，还真挺温暖的。R1152 第一五八章 没那么可怕 一九九七之五十五 等再过了一天的晚上，袁采林的态度就已经是变了个模样。 俞佳照例又是最后一个到，她跨进教室门的一刹那，原本正在叽叽喳喳讲着话的小姑娘们，瞬间都噤了声。 倒是一直埋头做习题的葛旭，随着寂静抬起头，跟俞佳交换了一个还算正常的“你来啦”的眼神。 秦蕾目光随着俞佳从后门进来，就一直黏在她身上。又渐渐的，转到袁采林的身上。 这个外来的小姑娘，就夸张的长叹一口气，瞪着貌似无辜的眼睛，抬起一条腿，把俞佳的椅子，缓缓的，往外推出去。 简直是用全身心在演绎：“真是不想跟你坐一起。”这种直白的情感。 …… 十五六岁的年纪，是人生中一个即单纯，又复杂的阶段。 单纯在这些孩子们的人生观还没有完全建立，大都缺乏人生经验的他们，判断能力低得可笑。单单凭着自己的喜好去对待大多数的人和事。 而复杂则是由于他们太过容易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而做出一些匪夷所思，大胆又残酷的超越他们年龄可承受的不可逆转的事情。 面前这个女孩子，在和俞佳只见过一面，短短的一个小时且并没有太多接触的情况下，凭着不知道是谁对她说过的什么毫无根据的流言，便对俞佳这个人，贴上了标签，下了定义。 并毫不遮掩的大胆表露出来。 甚至，还流露出那么一丝藏不住的志得意满：你们不是都怕她么？我就不怕！看我来帮你们出一口气，为民除害！ 俞佳也毫不犹豫的给她贴了个标签：没大脑，二百五，被人当枪使还帮人数钱呢！ 她轻手轻脚的把椅子移了回去，卸下书包，坐到椅子上。 这期间袁采林一直挑衅般直勾勾的瞅着她。末了回过头跟秦蕾一对视，撇了撇嘴。摆出一个极为不屑的表情。 俞佳突然就不想忍了，转过头也盯盯的瞅着她。 眉毛微挑，好像再说：有什么问题么？ 袁采林没料到这一手，先是一愣，又不甘示弱的对视回来。 背后论过人的袁采林，到底比不上俞佳那样心底一片坦荡，先示弱了，在俞佳问询的目光的注视下，移开了眼睛，小声嘟囔了一句：“看啥看！” 就低头尴尬的去整理桌子上的两根笔。 俞佳挺直了脖子高傲的一笑，继而回过头，眼风从秦蕾脸上扫到她课桌上的试卷，又扫视回来，继而轻蔑一笑。往秦蕾的试卷上，抬头示意了一下，肩膀一耸，转回身去。 秦蕾心里跳漏了一拍。看着桌上那张几何卷子，咬住了下唇，皱了皱眉。 …… 俞佳玩的这招用眼杀人，被后排的俩男生任亦和赵楠看了个一清二楚。 任亦顿感：果然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女的还真就不一般！ 而荷尔蒙分泌比较旺盛的赵楠，当时就想到岔路上去了…… …… 葛旭的妈妈来接她下课，平时跟葛旭一起走的高洁，就落了单。刘大千叫住了俞佳：“唉，俞佳，咱们俩先送高洁，完了我再送你，怎么样？” 俞佳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倒是高洁，脸色变了变，想推脱，又不敢自己走。 很勉强的跟在刘大千的后头。 而俞佳便跟在高洁的后头，三个人排成一排，谁都没说话。 高洁单纯的不想和俞佳同路，心里正在闹别扭。 俞佳则绞尽脑汁的在想自己怎么得罪了这嫩豆腐一样没主见的少女，竟然吓得见了她就要躲。 晚风挺凉的，三人又都是小坤车，骑不快。路不算长，却愈显尴尬。 还是刘大千打破了沉默，放慢了速度等到了高洁，转头问：“你跟俞佳不是同一个小学的么，之前不认识啊？” 高洁“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刘大千为了找话题也是挺拼的：“高洁你长这么漂亮，你们班有多少男生喜欢你啊？” 这话要是让别人说出来，那一准儿的猥琐加骚扰，够被抓到校长室通报批评的。 让刘大千一说，就有点慈祥的长辈关心晚辈的意思，所以说长得憨厚老相，也是有好处的。 谁料到高洁一听，迅速变了脸色，快蹬了两步，把刘大千给甩在了后头。 刘大千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再乱搭话了，只能讪讪的带着俞佳把高洁送到了家楼下。 俩人往回走的路，可就有些远了。 俞佳想着这孩子长得再着急，也不过是个初中男生，一时间三十多岁的灵魂主宰了思维，关切道：“你送完了高洁又送我，回家晚了你妈不着急么？” 刘大千想都没想淡淡的道：“那也得送啊，哪能让女生自己走。” “倒也是，呵呵。”刘大千面前，俞佳不用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们家晚上吃啥？” “谁知道呢？反正我妈做啥都不好吃，都是一个味儿！哈！” ……就这么没边没沿儿的聊着，又到了俞佳家楼口，俞佳郑重的挥手说拜拜。 刘大千也一边挥手一边说道：“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学习最重要！” “哈！知道啦，大班长！” 连安慰人都那么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大班长，在晚景中骑着小坤车，摇曳生风的远去了。 …… 一连三天，高洁都落了单，胆小又别扭的只能由着刘大千和俞佳送她回家。 第三天晚上，出了点小插曲，刘大千打头阵，高洁和俞佳落在后头。这时候从后头斜刺过来一个骑车骑的歪歪扭扭的喝醉酒的人，插到了高洁的车前头。 高洁吓了一跳，使劲按车闸，却还是慢了一步，被带的往右侧一倒。 还没来得及按车闸的俞佳，刚好赶在了高洁的身侧，连锁反应的后果，就是俞佳被高洁连人带车，整个压在了身下头，反应过来的时候胳膊肘有些火辣辣的疼。 俩人尖叫出声的时候刘大千才知道出了事。 “肇事”车辆已经毫无知觉的歪歪扭扭的逃离了现场。 刘大千赶紧遁回来把俩人给扶起来。 高洁顾不上内疚，纯粹是吓得脸都白了，也不管自己书包还在地上躺着，一个劲儿的帮着俞佳拍打身侧的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俞佳别的没啥，倒是被她这副丢了魂儿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心想着这姑娘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怎么就给怕成了这样…… 俞佳捏住高洁的手，重复了三遍我没事儿，我真没事儿。还夸张的展现灿烂的笑容，才把这姑娘心神给稳住。 高洁这回连车都不敢骑了，还好剩了不远，刘大千和俞佳就推着车陪她走回了家。 高洁一边上楼梯一边还想呢：好像，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可怕……R1152 第一五九章 把事情搞大 一九九七之五十六 俞佳要是知道高洁为什么这么怕她，肯定得把眼泪都给笑出来。 高洁胆子真的是太小了。她就白长了那么高的个子！ 俩人虽然是十小的同校同学，和俞佳的“小范围内小有名气”不同，高洁属于“除了学习好，就再没别的特点”的那种孩子。 而且因为个子大胆子小，还常常被班里男生欺负，嘲笑“傻大个儿”。 可再内向的孩子，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高洁，就挺喜欢隔壁班的一个男生，那男生，叫顾宽。 表白神马的，高洁是想都不敢想，临到毕业的时候，被“相思”折磨的少女，写了篇类似情书的自我独白，打算给这段美好的单恋画个句号。 提笔洋洋洒洒，写满了两大篇的粉红色信纸。 写完就慌了。这要是让家长看见了，可真是不得了！正在纠结是撕了，还是第二天扔到路上的时候，她妈进房间来送牛奶。高洁没有一丝防备的，把这两页信纸塞进了正在签的一本同学录里。 这一惊吓，把这孩子脑子给吓短路了。 也忘了把这封热情洋溢的情书给拿出来，就把签完的同学录，还给了其主人。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两页情书，并没有被流传出去，而是被同学录的所有者，这位高洁的女同学，第一时间发现了。 这位温柔的女同学，偷偷的把信纸还给了高洁，当然，是看过了的。 当时正是俞佳“小贼偷”的名声闹得沸沸扬扬，而顾宽屡次挺身而出的时候。 这位有些八卦的女同学还贴心的劝阻高洁：“你胆儿真大，没看人家跟俞佳那么好么。俞佳可是挺厉害的，你可惹不起……” 好死不死的赶上那天顾宽的小跟班，王刚在操场上欺负他们班女生，指着人家胡说八道：“要不是看在啊，俞佳的面子上，我今天非打你不可！” 其实他纯粹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顺嘴胡咧咧的。 一旁的高洁可是当了真，吓得把那封“情书”撕了个细碎，走了老远才敢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还分了好几次才扔完…… 从那之后她就总觉得自己好像觊觎了人家什么东西，亏欠了俞佳什么似的。 加上初中开学不久，关于俞佳的传闻，就又没断过。这次又扯上了年纪有名的混混金玉致…… 单纯怯弱的高洁心里，俞佳简直就是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 …… 这可能是就是让俞佳感觉复杂的“主角光环”之一吧。 她不在江湖，可江湖却总有她的传说…… …… 月末就又是一场血腥厮杀的模拟考试。 一部分人拼了命要挤进前十名，另一部分人则拼了命不被人挤出去。 而剩下的一部分人，或是胸有成竹，或是自暴自弃。都不用焦头烂额的在教室里抠书本，而是没心没肺的跑到操场上享受这一周两次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 俞佳靠着单杠，颇为不满的对着纪孝延讲述自己在“大千班”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也只有乐观开朗充满正能量的纪孝延面前，俞佳还能说几句心里话。 “她怎么就那么看不上我呢？”俞佳不解。 “你学习好呗！”纪孝延看事情永远都只看表面，就是这么没心眼儿！ “可这次她靠的比我好啊！她第三！我第四！”俞佳在句尾都加了重重的感叹。 纪孝延还是笑呵呵的：“可能大榜挂的时间短，她还没看够吧！嘿嘿！” 又有些好奇的：“你说的三中那个女生，长啥样？” “嗯，眼睛挺大，有点黑，型儿挺好的，腿特长！” “那不是挺好看的么？” “嗯……她有点……龅牙……”俞佳坏心眼儿的一笑。 纪孝延也跟她的笑到了一起，脸上皱出一道笑纹儿来。 然后，俞佳就看见了跟在贺鸣身后，趾高气扬，仿佛来视察工作一般的杨雪。 逃课来会男友的杨雪也看见了她，乐颠颠的跑过来跟她打招呼。 一开口却让俞佳吃了一惊：“你咋还在这呢？你对象都要挨打啦！” 俞佳脸上的笑凝住了：“啊？你说啥？” “顾宽啊！顾宽要跟人打架，就今天，放学后，你不知道么？”杨雪一惯的嗓门大，动作也打，一惊一乍的，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周靓也围过来了：“咋啦？” 杨雪看了她一眼，接着讲：“妈的我们班上，有个jian货，这两天在学校里指名道姓的说你坏话！我还警告她了呢！妈的她也不听，还瞎说。传到顾宽他们班去了，让顾宽给骂哭了！那女的他哥好像挺好使的，说是放学了要堵顾宽！” 杨雪义愤填膺的讲完了，看着呆住了的俞佳：“哎呀妈呀你真不知道啊？那jian货你认识不？挺黑的，大龅牙！叫袁采林！他哥认识不少人，我看顾宽也没找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亏……” 这时候本来在训练的孙媛媛也围过来了，挤到俞佳身边：“咋啦？你生气啦？” 俞佳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出离愤怒了。 倒还算冷静的对着纪孝延嘱咐：“你帮我去把我书包拿下来，再帮我跟刘大千说一声，我晚上请假不去补习了。” 又转头跟孙媛媛讲：“我要去趟三中。” 孙媛媛坚定的说：“我陪你！” 戴萌萌此时刚好跟吴霑又闹了别扭，想找孙媛媛一起去看漫画去，听说要去三中，立马凑热闹的：“带我一个！” 吴霑跟屁虫一样跟过来了，看着横眉冷对的戴萌萌，不得不放下身段围前围后的赔礼道歉。 听说戴萌萌要去跟着凑热闹，又不好意思说离不开媳妇。只能做出个理所当然的表情：“那咱学校姑娘让人欺负了，我能不出头么！”表示他也必须去！ 这边周靓冲着一遍遍练习冲刺的金玉致神情严肃的一摆手，又低声讲了两句，金玉致一擦汗拽住了俞佳：“你咋回事儿啊！不把我当朋友啊！这么大事儿都不告诉我！再说了顾宽的事儿我能不管么！那可是我好兄弟！” 而传信的杨雪更是握着俞佳的手：“我知道他们约在哪，我带你去！” 这下贺鸣也跑不掉了，本来想去看录像的约会计划泡了汤，不情不愿的也跟了过来。 俞佳接过纪孝延拿取下来的书包，心急如焚的打了两个车，一行八人，浩浩荡荡的，奔着三中，解救顾宽去了！ 稍微冷静下来，俞佳才发现，这个阵容……好像不知不觉间，把事情搞大了……R1152 第一六零章 被人当枪使 一九九七之五十七 袁采林和俞佳，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有点像的。 那就是外型修长，时髦，成绩不错，又和学校里的不良少年们，多少有些联系。俗话说就是有人罩着。 但是和俞佳的想低调低不了不一样，袁采林，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香港电影的坏影响，觉得身边站一个小混混才拉风，才厉害，才闪闪发亮，才是她美好人生的绝对装饰。 而如果身边有很多小混混，那就算得上圆满了吧。 …… 这个年代里，学习好与不好，还是老师，家长以及整个社会评价一个孩子的唯一标准。 袁采林作为一名优等生，特别愿意和小混混一起玩，本就属于异类。 她还特别大方，肯花钱，也交了不少“朋友”。 只是她忘了上杆子不是买卖，这些不知感恩的小男生，花着她的钱，抽着她的烟，转头就去追求更漂亮更矜持的姑娘去了。 袁采林摸不着头脑，只能更大方，更开放，动不动和人笑成一团，动手动脚小打小闹的也没关系。 渐渐的名声就响了。袁大脑袋，玩的挺开的…… 她希望有人追，也就特别恨有人追的女生。 刚升初中的时候，她在班里杨雪的身上，嗅到了跟自己相同的气息，漂亮又不老实，还爱玩儿。一山不容二虎，袁采林还曾经试图针锋相对过。 可除出成绩不讲，不管是在长相上，还是为人处世的姿态上，亦或是被其他女生的接受程度上，杨雪比袁采林出色的多。 没过几天，杨雪就率领一众姐妹，把袁采林挤兑的毫无还嘴之力。 袁采林还跟她的一名“哥哥”哭诉过，那位哥哥当着她的面义愤填膺的要给小妹儿做主，等见了杨雪之后转头就给人买汽水递纸条了…… 袁采林不得不偃旗息鼓，在杨雪的势力范围内，还算老实了起来。 学校内得不到施展，被她妈安排着跟四中的学生一起补习，又给了她认识新朋友的机会。 然后她就认识了秦蕾。 秦蕾先是夸赞她漂亮，又衷心的赞叹她的新鞋子时髦，书包名贵。 并对她的学校表现出无比的羡慕及向往。 把袁采林捧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袁采林飘飘然的，不虞有他，照单全收了。 紧接着秦蕾话锋一转，很无奈又很惭愧的代表班里的同学，对于袁采林要和俞佳坐在一起这件事，表示了万分的抱歉。 又换上一副关切的脸：“她啊，你最好……离她……远点，你没看……我们所有……女生……都不跟她玩儿么……” “为啥啊？”袁采林显然不是一般的八卦。 “哎呀，背后……说这些……不……太好……呵呵。”秦蕾故意扭过头不出声。 看袁采林真的被吊起了兴趣才说：“她名声……不好……还嚣张……” 袁采林扑哧一乐，在这没人知道她底细的地界上，态度大转，就差没觉得整个三中她最厉害了！心想姐姐我专门就治嚣张的。差点就拍拍胸脯说“我替你们出头”了。 然后秦蕾就在袁采林饶有兴味的眼神中，慢慢讲述了俞佳是如何“谎称”自己是“十小校花”不择手段的勾引了她们年级的老大金玉致。又不好好跟人处，吊着人家。 一边又搭上了班上一个男生，运动会的时候跟人家在一楼的女厕所旁边“打啵儿”被人看见了，告到金玉致那里，被金玉致给甩了。 于是俞佳愤怒之余，处心积虑的找了社会上的小流氓，不知道给了人家什么“好处”，把和她打啵儿那个男生，收拾到退学了…… 又因为给老师送了不知道多少礼，就连老师都护着她…… 秦蕾在说道“校花”“打啵儿”“好处”这些关键词汇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制造出一种暧昧不明的氛围。 袁采林一边震惊，一边心生嫉妒。心想这才开学没多久，这女生的生活，也太丰富多彩令人心神向往了吧！ 立刻就把一句话都没说过的俞佳，变成了下一个假想敌。 回到学校还意犹未尽的跟班上同学讲：“四中有个女的，叫俞佳的，原来十小毕业的，你认识么……听她们说，可那个了……” 三中里十小的毕业生不少，传来传去就都知道了俞佳在四中的“光辉事迹”。 杨雪当然也是很快就听说了。 俞佳是不是真的这么不堪，杨雪觉得无所谓，也懒得管。她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挤兑袁采林的机会。 在班里指名道姓的骂了她一顿，警告她：“再不闭紧你那张破嘴姐就找人给你撕了！” 可越是这样，袁采林就越想讲。 终于在一次上间操的时间，被顾宽给听见了。 …… 十小的毕业生里，不少都知道俞佳和顾宽的“关系好”。 于是流言就渐渐变成了“三班顾宽在四中的那个对象，同时勾搭好几个呢，还有社会小流氓呢……” 讲得顾宽的头上越来越绿，越来越多的人，向他报以同情的目光…… 顾宽碍于对方是女生，也没法说什么，可有敢在他面前提这些破事儿的男的，可就都被他给骂了回去。 这天就是不巧，袁采林跑到二班的地盘上，跟她一个小姐妹，绘声绘色的讲这些毫无根据的八卦：“对呀，就是叫俞佳，长得可一般了，就是白，但是那个劲儿，一看就不老实！对呀，还跟人打啵呢，挺多人都看见了。还认识社会上的小流氓，那干过啥，咱可就不知道了，嘿嘿嘿……” 顾宽听着她贱兮兮的“嘿嘿嘿”，一个没忍住大步上前，指着袁采林鼻子骂：“你特么说啥呢，再特么敢瞎白话信不信我扇你！jian货！” 最后一句“jian货”虽然声音低，可大伙还是都听见了。 袁采林难得的有脑子一回，愣了一下，硬是忍住没回嘴，众目睽睽之下，哭了。 袁采林的委屈不能白受，她摆出个被人欺负了的柔弱形象，又去找人装可怜去了。 不过这回她没找别人，径直去找了老六。R1152 第一六一章 放学校门口见 一九九七之五十八 袁采林这种广撒网的方法，也不是完全没效果。 起码她捕到了一条鱼。 这条鱼叫陆天。 好朋友都叫他老六，是初三的学生。 他与众不同的一点是他曾经是三中上一届的老大的金牌小打手。 上届老大被家里送出国念书去了。梁志这才窜出来的。 但因为老六人讲究，打架的时候手又特别黑，就算上届老大走了，他也还是有几分余威的。 梁志也喜欢恭敬的叫他一声六哥。 大伙都说老六啥都好，就是眼神不济，怎么就看上了袁大脑袋。 但是喜欢这种事儿，哪有按道理出牌的。 不过袁采林并不得意陆天。大概是因为他长得不怎么好，也不怎么有钱。尤其是不打扮。估计都是捡家里长辈的衣服穿，长得又老相，整天打扮的跟村支书似的。 跟他在一块，根本满足不了袁采林的虚荣心。 所以她连吊都懒得吊，直接不搭理人家。 她越不搭理老六，老六就越稀罕她。 人都是贱的…… 这回顾宽在那么多人面前大声骂她，袁采林再怎么开放，也只是个初中小姑娘，脸皮薄。最大的梦想也不过就是被帅哥猛烈追求。而不是被帅哥猛烈威胁…… 陆天这么混得开，大部分原因不外乎是他讲义气，重感情，而且有原则。 有些原则，在他来看，是永远都不能打破的。 比如说男生欺负女生。尤其是欺负他喜欢的女生。 于是他迅速的带了两个朋友，堵到了顾宽他们班门口。 一脚踏着凳子，居高临下的点了点顾宽：“小*崽子，放学别走啊，随你找人，咱们校门口见！” …… 三中位于小城的最南端，再往南边是个不大的小区，然后就是一片还没被开发的大空地。 也就是说，再往南走一点，就到头了。 三门前这条马路又特别宽，旁边的那个小区，新盖好的，住的人也不多。 进的车也少。 所以校门南边这块空地，就成了小混混们聊天约会，打架斗殴的指定地点。 所谓的校门口见，就是在这里。 当时小区楼下开了个全市学生内小有名号的文具店，叫星河。是小城内第一家卖韩国进口文具的。 人家也会选地方，选在了全市富家子弟集中的学校门口。爱花钱的小姑娘成堆成群的。生意火得那叫一个不行。 老板是个有狐臭的中年男子，每到放学这个客流量最大的时候，他就搬个凳子坐门口，一边喝茶水一边观看又有哪一帮和哪一帮打起来啦，哪个姑娘和哪个姑娘争锋吃醋啦，看得不亦乐乎，根本不管生意咋样。想问个价都得把东西带到门口亲自给他过目。 好在喜欢买文具的也都是些老实的小姑娘，都拉不下脸来做小偷小摸的事儿，要不然就按他这个爱看热闹的劲儿，这店儿不到一个月就得黄。 这天他刚沏好茶，就看见外头几个人夹着一个瘦高个，往这边趟过来了。 看架势是从校门口把人给劫过来的。 瘦高个倒是很镇定，后头一个矮个子男生，和一个挺白的小姑娘，看着应该和这个瘦高个儿是一起的，小姑娘拿着瘦高个的书包，一脸担心，都要哭了。 袁采林拉着陆天，一早就挑好了地方等在门外了。 袁采林坐在小区的石凳上。陆天还是一脚踏在凳子上，点了颗烟。 吐出一口烟圈的同时觉得自己帅毙了，其实就是没镜子，要不然陆天就会发现他就跟生产队组织学习的时候村支书出来讲话的形象差不多…… 陆天的几个兄弟，负责把顾宽从校门口给挟持过来，就都退到陆天的身后起个震慑作用。 顾宽身后站着那个小矮个和那个挺白的小姑娘。 小姑娘剪了个娃娃头，有点婴儿肥，一看就特别乖。 上前拉了拉顾宽的袖子：“我已经给我爸打电话了，他让司机马上就来接咱们，你别跟他们说话，咱们快走吧。”急得都有哭腔了。 顾宽没搭理她，抽出袖子往前走了两步。 头一歪，吐字不清的讲到：“我来了，你想怎么样？” 袁采林抬起头仰望他，顾大少爷穿了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天蓝色的牛仔裤，双手插袋，配上狂拽酷帅的表情，衬着太阳落山前的金黄。袁采林简直心跳都漏了一拍。 只恨这么帅的人，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陆天本来是想着不用跟他废话，直接砸他一顿就收工走人。 没想到还没等他招呼兄弟，袁采林已经先一步冲出去，紧贴在顾宽前头站住了，嚣张却又眼角含笑的说：“你给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陆天不乐意了，倒他**的歉啊，默默唧唧的。 身后的那些兄弟，大都知道袁采林是哪路货色，心说都这时候了还发lang呢，老六真是眼瞎了能看上她。都嘿嘿一笑，准备看好戏。 顾宽看着袁采林离他这么近，就有点皱眉头。 再一听她说要道歉，呵呵一笑：“你做梦啊？道个屁歉啊！你以后特么要再敢造谣，我特么就真打你！” 袁采林一下脸色就变了，伸出手就要扇巴掌。 身后老六也把烟头一摔，招呼兄弟们要上前开打。 就这个时候大伙都没看见是怎么回事儿，斜刺里冲过来一个人，双手从侧面把袁采林使劲往边上推出去，借着惯性把袁采林给推了老远。 还没等大家缓过来呢，就听这个冲过来的女生大声清脆的讲：“袁采林，你背后造谣说我坏话，你现在跟我道歉！” 袁采林被推得一趔趄，摆好的造型也给推没了。 特没面子的她气急败坏的指着俞佳对陆天喊：“六哥，你帮我打她！” 陆天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为她动手打个女生，这下犯了难。 袁采林看他不动，就要自己动手。 周靓和孙媛媛，带着杨雪也赶到了。 路上杨雪把袁采林怎么编排俞佳的原话都学给了大家听。 火爆脾气的周靓第一个义愤填膺的，冲着袁采林就开骂：“怎么着，还想动我姐妹儿？就你这小身板啊？你也就背后造谣能耐！再说一句信不信我踹死你！” 杨雪接过话茬：“可不是么，自己骚就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臭不要脸的，不用你道歉，道歉不好使，你说吧，今天这事儿怎么办！”R1152 第一六二章 爸爸回来了 一九九七之五十九 陆天看着涌过来的这一群女生，叽叽喳喳的围着袁采林吵了起来。 看得他一头汗。 这下子没法打了。 陆天本来想的，收拾一个一年级的小崽子，又是给袁采林出头，不想大张旗鼓。 他身后那几个兄弟们，本来也就是来撑撑场面的。初三的学生们，要么就积极准备中考，要么就被家里送出国，学习实在不行的也都另寻出路了，留下的根本没几个。 本来混过两年的也都收了心，陆天能在年级里找到五六个人帮他出头，已经是很厉害了。 其中还有两个是班上的同学，平时挺老实的，根本就是看着陆天的面子上，来充个人数。 如今看不用打了，都松了口气。抱起膀子看热闹。 周靓已经开始出手推搡袁采林，问一句就推一下：“俞佳认识你是谁啊？啊！谁让你瞎白话的？啊！你是不是有病啊？啊！” 杨雪也不甘落后：“她就是贱！傻*！纯的！” 袁采林想要还手，被杨雪死死的把两手给握住了。 周靓还要出手打她，袁采林带了哭腔：“六哥……” 陆天骂骂咧咧的：“都他么干啥啊？松开！别给脸不要脸啊！” 说着就要去拽杨雪，贺鸣和金玉致不乐意了，顾宽也凑上来，仨人把陆天围了个密不透风，眼神都透露出：你想咋样！的挑衅。 陆天眼看着一场找碴挑衅变成了被人欺负，心里知道说不过去。有些恼羞成怒，就要动手。 身后那五六个人也硬着头皮往上顶。 “六哥！玩啥哪！”一个挺爽朗的声音响起，吴霑在三中校门口，把刚刚放学等车来接的梁志给逮着了。 梁志装个笑脸来给人讲和，其实心里别提多苦了。 于粟那个不好惹的，还等着坐他的车回家呢。他被逮过来的时候就看于粟嘿嘿一笑，笑得梁志心里发毛。 梁志大致听了怎么回事，再一看惹事儿的是不怎么招人待见的袁采林。 心里有了定论。 一脸严肃的说：“大家都看我面子，我也得看六哥面子。”再一指袁采林：“你给人道个歉吧，毕竟你也把人家说的挺难听的……” 又冲着俞佳：“这事儿就算了了，怎么样？” 他倒是没把俞佳放在眼里，可是眼瞅着吴霑和贺鸣都来了，梁志心里也得合计合计。 俞佳倒是无所谓，她不在乎袁采林说什么，她主要是保证顾宽别因为她出事儿就行。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一直就跟在吴霑身后看热闹的戴萌萌突然问袁采林：“这事儿是你自己编的啊，还是有人跟你说的啊？” 袁采林这才反应过来，凭什么一直说我瞎白话啊，我可都是有凭据的。一指俞佳：“我可没瞎编！你们班秦蕾跟我说的！” 再一看这个局势，袁采林也知道，六哥也不管用了。 周围看热闹的除了星河的老板，还有一堆放学了没事儿干，买东西的，租漫画的，闲逛的，其中不乏就有袁采林的同学，或者是她的那些“哥哥”们。 要是真闹起来了，丢脸的还是自己…… 只能憋憋屈屈的借坡下驴，用蚊子大点儿的声，气哄哄的说：“我错了，以后不说了！” …… 到底是没打起来，大家也就散了。 跟在顾宽身后那个软软的小女生，这时候用软软的声音问：“司机来了，咱们走吧……” 顾宽一笑：“我跟他们还有事儿，你不用等我，你先走吧。别跟我妈告状啊！嘿嘿！” 小姑娘不情不愿的把顾宽的书包还了回去。 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顾宽冲着俞佳笑了一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 俞佳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哪知她当时冲动，没想到当天晚上就要为她的冲动付账…… 她跟王丽萍吃了晚饭，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剥桔子。 电话响了。 王丽萍接起来，亲热的叫了声：“姜老师！” 俞佳顿时头“嗡”的一声…… 她和袁采林同时没去补习，姜老师怎么可能不问！ 果然王丽萍脸色越来越差：“啊……啊……是么……哎呀不是那样！姜老师……恩……我说她！去！去！补习肯定去！谢谢你啊姜老师……” 挂了电话王丽萍就崩溃了：“你刚才干啥去了？” 手一伸，差点指到俞佳鼻子尖上。 俞佳脑子转的飞快，思来想去，觉得必须得撒谎！ 喏喏的说：“我实在不想去上课，我太累了……我去媛媛家看电视了……”反正孙媛媛家里一没电话，二没家长。死无对证。 看电视也不是什么死罪，总不能说组织了一群四中的小混混去跟三中的小混混群殴吧！还是为了救顾宽…… 那王丽萍还不得吓死！ 俞佳还是高估了她妈的接受能力。 这句谎话一出口，王丽萍更加崩溃了：“看电视，你还有脸看电视！你累！这才哪到哪你就累！你要累你别上学啦，你出去跟人家捡破烂去吧！你看到时候你累不累！我告诉你，你要是考不上重点高中，你这一辈子就完了！你还看电视！你想气死我啊！你们姜老师都说了，要不想去补课，以后都别去了！你说咋办！啊？你们老师啊！多好的老师啊！要不是她跟我说一声，我还蒙在鼓里呢，我还以为你是好孩子呢，我还以为你听话呢！”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王丽萍差点背过气去。 俞佳装乖的给王丽萍递了杯水，王丽萍接过来往茶几上一摔：“去写作业去！你以后都别想看电视了！” 俞佳刚关上房门，就听王丽萍拨通了电话：“你死到哪去啦！你姑娘不去补课，让老师告状告到家里来啦！你就成天瞎忙，孩子你也不管啊！你们俩都想气死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 俞红宇半个小时之后就进了家门。 安抚了王丽萍半个点儿，又训俞佳训了二十分钟。 最后表示：“忙了一天了还没吃饭呢，给我整点吃的呗！” 当天晚上就没走。 爸爸回来了…… 吃完饭俩人又联手训俞佳，最后表示，以后只要补课，俞红宇就去接俞佳下课。风雨无阻…… 俞佳左眼皮狂跳…… 算是没有自由了！R1152 第一六三章 自作孽 一九九七之六十 第二天早上俞佳是被俞红宇“押”到学校去的。 初一六班的很多学生都目睹了俞红宇和姜老师在教室门口相谈甚欢的情景。 一旁的俞佳弓着腰像个大虾米一般做惭愧状…… 最后俩人以：“请老师严厉管教。”和“恩，好，可以。”这种让俞佳听了心惊胆战的台词做了结尾。 俞佳跟在老姜身后，一脸无地自容的表情，进了教室。 何云海憋笑差点没憋死。 第一节语文课，和蔼的周老师有一个学生们都喜欢的好习惯，她喜欢叫人“有感情的朗读课文”。 并且为了便于欣赏，她会站到朗读课文的这位同学的座位旁边，专注的z指出在朗读中的问题。 原话是：“只要能做到用正确的感情来朗读一篇文章，那么你就已经理解了他的四分之三。” 大家之所以喜欢，是因为周老师，实在是太专注了。 专注到完全不管剩下的人在做什么小动作。 周老师这节课，叫了最后一排的付明亮朗读。 付明亮心想“倒霉死了”，硬着头皮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崩。 周老师特别有耐心，基本上付明亮念一句，周老师纠正一句，付明亮再重复着念一句…… 其他的小崽子们，可就无声的开了锅…… 被家长押送的俞佳同学，收到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亲切问候。 “我可什么都没说……对不起，没保住你……”这是来自刘大千的纸条。 “已经很感激你了！”俞佳回应。对于谁告的状，想都不用想，俞佳心里一清二楚。 “听说你带着咱学校老中青三代大哥，去三中立棍儿去啦！真牛×！”同桌的何云海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赞叹道，还在纸条的最后画了三个明显的感叹号。 “怕了吧！一不小心又厉害了一回……”俞佳摆出个居高临下的姿势，藐视何云海。 “你们昨天几点回来的呀？”马晓旭问了这么一句。 俞佳知道她是关心小金，善解人意的回道：“不到六点就回来了，小金好像又去打游戏了。” “早上送你来的是你爸啊？挺帅啊！”纪孝延今天迟到了，还是因为俞红宇拖延住了姜老师的视线，才幸免被发现。 “帅有啥用啊，只听我妈的话……以后天天去补课班接我……我没自由咯！”俞佳痛苦呻吟…… 让她没想到的是，葛旭也传过来一张纸：“昨天补课习题的答案，抄完了还我。”字迹横平竖直，锋芒毕露，却让俞佳看出了温柔的痕迹。 仔细的夹到大笔记本里收好。回头冲着葛旭送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最后，俞佳撕了一张草稿纸，写了几个字，传给周佟。 平日里根本没有接触的周佟还挺奇怪的，回过头冲着俞佳摆了一个“？”的表情，意思是：给我的？ 俞佳一笑，点了点头，表示：就是你！ 周佟费老大劲打开了折成小船的这张草稿纸，里头写了几个大字：千万别让秦蕾看见！ “秦蕾”二字写的尤为明显。 别让秦蕾看见啥呀？周佟合计。翻来覆去又看了好几遍，确保除了这几个字，再没别的了。 周佟这下真的摸不着头脑了，再回头搜寻俞佳，却只看到了一个低着头专心记笔记的身影。 他又下意识的瞅了瞅秦蕾。 秦蕾也正在看他。小声问了句：“什么呀？” 周佟一激灵，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不能给你看！” …… 这天下午，俞佳对于昨天列席的各位同学们，表达了衷心的感谢。 她先是在孙媛媛的陪同下找到了戴萌萌：“萌萌姐，昨天谢谢你啊！”递上了一个粉色带手柄的小镜子。 边上还有一圈粉色的毛毛。 挺公主风的。 这也是俞佳她二舅从日本给带回来的。 俞佳不喜欢，觉得太夸张了，就一直放在家里也没拆封。 这回派上用场了。 戴萌萌本来还在装高冷，一看这东西，眼睛刷的就亮了。 “哎呀！挺好看啊？”直接就给拽过去了。 又有点不好意思：“给我啊？嘿嘿嘿……” 俞佳心想，还真随了她这个名儿了，真挺萌的…… 搞定了戴萌萌，俞佳又找到了金玉致。 现在俩人的相处已经完全不像之前那么别扭了。 招呼都不打，俞佳直接冲着小金：“过来！” 小金颠颠颠的跑过来：“干啥？” 俞佳拿了早上从俞红宇车里偷的三包烟：“一盒给你，再帮我给贺鸣和吴霑一人送一盒！” “我去啊？我也不熟啊……” “你就帮我送一下，也不用你熟啊……”说完俞佳还装了一下：“我自己去，害怕……”说完自己都觉得恶心。 小金倒是挺受用，大义凛然的：“那行吧！我去！” 看着他蹦蹦哒哒的又走了，俞佳在后头补了一句：“抽完了还有哈！” 此举效果十分明显。 放学的时候，俞佳照旧是自己一个人，推着车默默的往校门外走。 吴霑和戴萌萌正在就“是先去吃烤豆皮还是先去租漫画书”做激烈争吵。吴霑余光看到了俞佳，如同看见了一盒盒源源不断的软中，马上换上一个潇洒的笑脸：“放学啦？干啥去啊？” 戴萌萌也转过来，特别平易近人的：“媛媛呢？没跟你一起走啊？” “萌萌姐，我今天补课，你带媛媛去玩儿吧。”俞佳乖巧的回答。 又回过头指着身后：“我跟我们同学一起走！” 离开十米远，正跟贾丽央一起推车往出走的秦蕾，看见俞佳指着自己，对着全校有名的“一哥”“一姐”不知道说了什么。 当时脸都绿了…… 晚上小隋老师身体不舒服，又换姜老师上课。 俞佳觉得姜老师就凭着这良好的身体素质和爱岗敬业的精神，评她八个劳模都不为过。 袁采林缺席了。 俞佳自己一个人坐，觉得挺舒坦。 照例是上半节课做习题，下半节课讲解。 地方小，姜老师也施展不开。 在教室里她是喜欢走到学生中间，找一个成绩不错的，比对着那个学生的卷子，讲解习题的答案。 如今教室小，过道又窄。她就只能站在俞佳的桌子跟前，用手指着习题，一题接一题的讲答案。 姜老师声若洪钟。 给俞佳震得耳朵嗡嗡的。 第一道大题，俞佳做错了…… 姜老师便重重的，在那个做错的步骤上，用手指点了两下。 桌子都跟着晃了晃。 俞佳慌忙去改。 紧接着就心里一片澄明：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俞佳趁姜老师在黑白上写答案的时候，回头望了身后的秦蕾一眼。 一副了然于心的嘿嘿一笑。 秦蕾一愣，周身的汗毛就都竖了起来。R1152 第一六四章 自欺欺人的美梦 一九九七之六十一 秦蕾一宿没睡着。 早上起来的时候倒不困，就是心慌。 加上胃里难受。 她最近特别注意周佟的动向。 简直是一双眼睛恨不得贴到周佟的后背上。 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周佟起身往外走，秦蕾一个没注意喊出了声：“你上哪去啊？” 周佟一惊，回头确定秦蕾是跟自己说话，还真是吓了一跳。 也没回答。扭头接着走。 心想这是什么毛病啊，拉屎也要报告么！ 然后秦蕾就看见俞佳跟在周佟身后，也出了教室。 她想出门去看看。 心里有鬼，没法镇定。 谁知道一站起来就是天旋地转的，哇的一声，秦蕾吐了。 秦蕾起先还赖着不肯走，自己不盯着点儿，心里没底。可是趴在桌子上浑浑噩噩的过了两节课，中午她爸就来把她接回了家。 吃了药，躺在床上捂着两床被子发汗的秦蕾，只觉得忽忽悠悠的，晕船一样。 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俞佳回头的那个笑。 她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她想。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个女生就变成了自己心里一根拔也拔不掉的刺。 是因为成绩前三名的三个女生里，她的外表最抢眼…… 是因为她说英语的时候，表情太过洒脱，太过神气…… 是因为开学不到一个月，她就同时有两个追求者，还争锋吃醋搞得轰轰烈烈…… 还是因为她到底是在运动会的主席台上，抢走了她露脸的机会…… 她也不是有意要偷窥的。 只是刚巧听见了。 在一楼的女厕所里，听到一墙之隔的门外，许岩恶心巴拉的台词。 她偷瞄了一眼。 只看到许岩撅着嘴凑了过来。 一瞬间她也觉得恶心，想出去制止这个讨厌的男生。这才是她身为一个班长，身为一名女生，应该做的。 可她想的却是：这下课抓住了俞佳的把柄，毕竟被许岩亲到，真是一辈子都洗不清的耻辱。 她添油加醋的跟班上最八卦的女生，用听来的语气讲了这些事儿，又怎么样呢？ 是你俞佳不自重在先的啊，难道还不让讲么！ 秦蕾丝毫不觉得她有什么错。 她只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暗地里，发生过什么而已。 倒霉的是，没想到……那个王婷，竟然为了自己那几笔破字，像模像样的，做起侦探来。 秦蕾恍惚中又回到了模拟考试之后的那个下午。 她和刘大千，还有几个班干部，被叫去帮姜老师批卷子。 …… 前长拳业余组冠军姜老师，看体型就知道，不是什么勤快人。 每个月一次的模拟考试，出题和批卷子，都是大工程。 姜老师教出来的的学生都知道，初一的时候，题还是姜老师出的。等到初二就是课代表的活，初三基本上就拿以前的高考真题回来考试了。 而批卷子这活，基本上从来不干。 这天姜老师又如法炮制，叫了六个成绩不错，字迹也清秀的，出来批卷子。 几个孩子在办公室里，围着姜老师的桌子，都一脸严肃的，先把自己的卷子给找出来，自己批。 按常理来说，应给是串换着来，怕在分数上作弊。 可姜老师这一手心理战术玩的更高一筹。 她觉得自己批自己的卷子，发现错了的时候才更有羞耻感，那么这个知识点，也就记得更牢。 等到最后一道拔高题的时候，姜老师给出了答案，这几个学生里，蔫了一半儿。 姜老师冷笑一声，问：“都谁做错了啊？” 俞佳，刘大千和高洁都慢腾腾的把手举起来了。 姜老师哼了一声：“一半一半啊。” 看样子还不算太失望。 葛旭和林雨桐自然是意料之中，秦蕾也把这题做对了，还是给了姜老师很深的印象。 她觉得这孩子要么是努力了，要么就是开窍了。不管是哪种原因，都算是挺给他妈张脸的。 出了成绩的第二天，试卷发下来了之后，姜老师就以她的习惯，照例是走到教室中间儿，找了个学生的卷子，倚着桌子，给大家讲解。 这倒霉的学生，就是秦蕾。 秦蕾这次题答的的确不错，只有一个无心的失误，扣掉了一分。这一点稍加注意，是马上就可以改进的。 加上秦蕾字迹工整，清秀，解题思路也算清晰，又一步一步的写的特别清楚，姜老师基本上是一边讲，一边点头赞许的。 直到最后一题。 讲到一半，姜老师才发现，不对劲儿…… 自己一时大意，差点被这孩子带沟里去。 这题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也就是那时，俞佳注意到，突然沉默下来的姜老师，用粗壮的食指，在秦蕾的试卷上，重重的点了两下。 甚至不明显的叹了口气。 转过头，拽过葛旭的卷子，把这题给从头讲了一遍。 …… 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姜老师心里明白，秦蕾这次并不像榜上写的，数学九十九分，排名第三。 最后一题错了的秦蕾，只有八十九分，排到十名开外了。 姜老师也小小的挣扎了一下。 最后什么都没表示。 她觉得小姑娘面皮薄，点她两下她心里有数就行了。 说的深了，怕是以后上课都有阴影。说不定就耽误了孩子一辈子。 可是再看那张大榜，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到底是趁着放学后，给撕下来了。 还在办公室挂着的榜单上，画了个圈，把秦蕾拽到了她应有的位置上。 …… 过了几天，并没有被找家长谈话的秦蕾，心中暗自庆幸。 并深深的把这个秘密埋在了心底。 决定一辈子都不挖出来。 可自欺欺人的美梦是终归要被打破的。班上那几个闲的没事儿干的讨厌鬼，已经把“作弊”的事情吵得沸沸扬扬，还查到了贾丽央的身上。 秦蕾装作为朋友出头，实际上则是要为这场闹剧赶快画上句号。 然后她就看到了办公室里，姜老师训了俞佳后，对她投来的那个复杂的眼神，和话里话外的敲打。 她觉得，自己这个班长，好象是当不长了。 所以她才无差别攻击一般的，把关于俞佳的恶性传言，统统告诉了袁采林，并在俞佳逃课去三中的那天晚上，不等刘大千帮俞佳打掩护，就迫不及待的告状到：“俞佳最后一节课都没上，和校队的人出去了……”R1152 第一六五章 日子是比出来的 一九九七之六十二 什么叫宿敌，看看三号楼的许春燕和五号楼的郑雪梅就知道了。 俩人在靠山胡同的时候就是老邻居。 还都是以会过日子闻名的。 靠山胡同的街坊们，都尝过老许太太汲出来的酸菜，也都分到过老郑太太自己家下的大酱。 味道都绝了，不分伯仲。 时间长了，俩人就有点比着过日子的意思。 但由于许春燕的大儿子，也就是王立国王大局长，在靠山胡同里那是独一份儿的特别的出息，许春燕也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己比别人都高出那么一点点来。 直到家里的老姑娘王丽晴，在靠山胡同里，出了那么一档子不太光彩的事儿，又匆匆忙忙的嫁掉了，许春燕就有那么一点点的，在老郑太太面前，抬不起头来。 后来两家一前一后都搬到了商品房，离得远了，失了联系。 也不耽误俩老太太偶尔在街道上碰到了老邻居，还要不着痕迹的打听打听，对方过得怎么样。 再后来许春燕得了二姑娘的济，搬到了大房子。老姑娘也再嫁到了省城去。多年来的积郁一扫而光，许春梅扬眉吐气，腰板都直了不少。 跟街坊四邻的讲起话来，也是振振有词，很有些派头。 这天买了条鲫鱼提着回家炖豆腐，在楼下碰见了隔壁楼里的老江太太。那位也是个爱搭话的，看到有跟自己年纪相仿的，早就联系过了。俩人挺亲热的相视一笑，老江太太忙里偷闲的跟许春燕拉起了家常。 “老许，买鱼呀。” “对呀，炖豆腐。” “唉你说我那天看见谁了？我看见你家二姑娘了！可真是啊，真显年轻，你那个外孙女在旁边一站，跟姐俩似的。听说外孙女学习也挺好的啊？” “可不是么！上初中了，她们班都是好学苗，上回考试排第三！说是考重点一点问题没有！” “哎呀真好！长得也好！你可真有福！” “要说好啊，你是没见着我那姑爷呢，那才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呢！” “是啊！” “而且人好啊！对丽萍好得不像样啊！要不照他，我能住上这房子么！是人家主动提出来的，让我上这来住。搬家都是人家给搬的，生怕我不好意思不过来！” “哎呀可真是的，你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啊！” 俩人正说着呢，没注意从南边又过来了个老太太。 突然就插了一嗓子：“我当是谁呢！这不我许姐嘛！” 许春燕当时就是一激灵：“哎呀，老郑啊！” 有点不自然的舔了舔嘴唇：“你咋上这来啦？” “我就住这啊，搬过来一个月了！我二儿子给我在他家对门买了套房啊，让我来帮儿媳妇看孩子！” 许春燕心里觉得来者不善，想找借口溜。 没想到老江太太实在是太爱联系人了：“哎呀你俩认识啊？” “恩，原来多少年的邻居了！”许春燕喏喏的。 老江太太自来熟的不像样，直接拉过来郑雪梅说：“哎呀这还说呢，老许太太可真是有福啊，儿子孝敬还不算，还有姑爷孝敬，你说气人不！” 郑雪梅也不知道是存心还是无意：“那你看了，我许姐的姑爷在省城当大官呢！咱小老百姓，看都看不着！要说还得是姑娘漂亮，二婚还能找这么好的！听说生了个姑娘么！还给你在这买房子啦？哎呀妈呀许姐你真有福！” 小城实在是太小了，传来传去的，谁家出了点啥事儿，只要有心打听，都门儿清！ 许春燕强颜欢笑，看着老江太太有些不解，又有些玩味的面孔，讪讪的解释：“那是我家老姑娘，在省城呢，这是二姑娘家的房子。” 完了低头瞅了瞅手里的鱼，尴尬的：“哎呀我得赶紧回去了，还等着我做饭呢！回晚了老头子该骂了！” 郑雪梅看着许春燕快步走了，还不忘了落井下石的：“哪天我过去串门啊许姐！” …… 王丽萍回了娘家，就看见许春燕躲在厨房里抹眼泪。 “妈你咋啦？” “没事儿！” 王丽萍心里一转：“又想丽晴啦？” “……” “哎呀人家过得好好的，上回你不是看见了么。那好几个人伺候着呢！你要不放心，你就再过去住段时间！我让红宇送你！” “谁惜的去！”许春燕抹布一甩：“以后别提她！” …… 要说还真有母女连心这回事儿，当天晚上王丽萍就接到自己妹妹的电话：“我这周末想回家看看！” “哎呀那好啊，咱妈今天还想你呢。抱孩子不？” “嗯，带着。你先别跟妈说啊，省得她还得费事儿准备啥的。” “行，我知道，你咋回来啊？让你姐夫去车站接你啊？” “不用，有人送我！” “那行，到时候我也去妈家！” 姐俩又絮絮的扯了会儿闲话。 王丽萍挂了电话回头瞅了一眼俞佳：“你老姨周末带孩子回来，你跟我上你姥家看孩子去啊？你周末用补课不？” “不用。”俞佳心想孩子有啥可看的。但是这种家庭聚会哪能不去。点点头答应了。 …… 礼拜六早上许春燕起了个大早，跑到早市上买了挺大一块牛腱子肉，回家就给卤上了。 她倒是不知道王丽晴要回来。她是合计着叫俞佳过来吃。 等到中午十二点左右，门铃响了。 老太太问了句：“谁啊？”抬脚去开门。 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年轻小伙，手里搬了一箱不知道什么东西。 “你找错了吧？”许春燕下意识的问。 “没错！妈！”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我来看你啦！” 老太太再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老姑娘，爬着楼梯冲自己笑呢！ …… 楼下王丽萍带着俞佳也到了，看着夏轸南派头比以前更足了。 指挥着小司机一趟一趟的往楼上搬东西，倒腾了五次才搬完。可真是有烟有酒山珍海味都全了。 许春燕从一开始的惊讶，复杂，到最后眼睛也笑弯了，嘴角也上扬了。 楼下还有不少围着看热闹的，许春燕最后上楼之前，还离老远给了看热闹的郑雪梅一个趾高气扬的目光。R1152 第一六六章 装作不知道 一九九七之六十三 夏轸南上楼喝了杯茶水，就毕恭毕敬的提出要先走。 老两口赶紧站起来挽留。 “吃顿饭再走，不耽误事儿吧？”老王头说出话来，还是挺有点分量的。 夏轸南有点尴尬，瞅了一眼王丽晴。 王丽晴赶紧开口：“爸，让他先走吧，他是真有事儿，下午就得去上海出差，这俺们来的路上有个地方有事故，耽误了。要不能早点。现在，有点来不及了……” 下午要出门是真事儿，但是不能在这儿吃午饭，是因为夏轸南得趁这会儿功夫，去看看夏小迪。 许春燕赶紧打圆场：“哎呀那可别耽误了正事儿，那行，那小夏你忙啊！” 一大家子人又浩浩荡荡的把夏轸南送下了楼，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在夏轸南面前，都有点绷着一根筋似的。 在这个姑爷身上，找不到一家人的那股劲儿。 …… 一家人天伦之乐的吃过了午饭，新生的掌上明珠就成了焦点，一下午来了好几拨看孩子的队伍。 夏小瑜长得跟夏轸南简直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细眉细眼，清清秀秀，满身小奶膘，白嫩白嫩的，特别招人疼。 忙活到了下午三点，最后一拨，韩菱也过来看了看，给孩子扔了点钱当见面礼，老两口都累坏了。 俞佳也被大伙你来我往的热情招呼吵得耳朵嗡嗡响。 王丽晴倒是像接了地气一样，挺开心的。一个劲儿的抿嘴儿笑。 夏小瑜小宝宝也特别的配合，除了要吃奶要拉便便，基本就没哭过，看谁都能咯咯咯的笑两声。 许春燕捶了捶腰，想下楼买点新鲜菜回来做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方洁自己一个人在门外站着，看见许春燕开了门，也不打招呼，直接往屋里走：“我来看我妈！” 许春燕赶紧跟过来给她换拖鞋：“你自己来的啊？” “我爸在楼下等我呢！” 方洁一脸不耐烦的，应付差事的样子。 这孩子本来脾气就不好，还被家里惯的不像样。 有时候啥事儿不顺心了，就打人。 她爷爷经常被啪啪打脸，还笑呵呵的哄着：“哎呀疼了疼了，小丫别打了。” 对于爸妈离婚她倒是没啥意见，反正照样有吃有喝没约束。 可是对于小妹妹这个东西，方洁可是没啥好感的。 所以当她一脸不满不耐烦的冲进屋里，还把俞佳吓了一跳。 毕竟俞佳心里，方洁这孩子脑门上就刻了明显的“熊孩子”三个大字。 报纸上社会版那些把亲生弟弟掐死啦之类的事儿，俞佳觉得方洁完全干得出来。 一惊之余她还默默的往小婴儿的边上凑了凑。 没想到方洁看到夏小瑜的那一霎那，就不一样了。 好像一下子就被这一团小小白白的小东西给征服了。 她还假模假样的惊呼了一声：“啊！” 然后对着王丽晴一笑：“妈！妹妹真小啊！” 俞佳发现王丽晴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把方洁往怀里搂了搂：“小啊，慢慢就长大啦。你跟妹妹握握手啊？” 方洁反倒缩了缩，畏首畏脚的轻轻在夏小瑜手上触碰了一下，没想到被正在抓东西的小婴儿，反手给握住了手指。 方洁不敢动，回头看她妈，满脸都是满足。 …… 吃过晚饭俞红宇来接。 老两口一再挽留，都被姐俩以“你们忙了一天挺累了”而拒绝了，王丽晴坚持要到王丽萍家里住。 俞红宇就顺理成章的躲了出去。 俞佳看着俞红宇下楼的时候，满脸轻松的表情。就知道俞红宇心里那点别扭，还没解开呢。 这两口子之间要是有了隔阂，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 屋里头支走了俞佳的姐俩，都满腹心事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王丽萍看着低头逗弄孩子的王丽晴，轻声叹了口气：“咋啦？闹别扭啦？” 王丽晴立马回答：“没有。没事儿。我俩有啥可闹别扭的。我就是时间长了都没回来，回来也让家里看看。” “他挺稀罕孩子的？” “稀罕，只要回家了就跟孩子玩儿。” 沉默了一阵，王丽萍又长叹了口气，就算是买账了。 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挺“油盐不进”的。说啥也没用，说多了保不齐人家还烦。 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次见面，王丽萍都能清楚感觉到，这俩人已经貌合神离到了一定程度了。 太过相敬如宾，就不像是两口子。 不过起码不愁吃喝，大人孩子都被照顾的挺好，也该知足了。 王丽萍不讲话，去了厨房烧水。 王丽晴脸也垮了下来，少见的皱起了眉头，打起了腹稿。 等把夏小瑜哄睡了，王丽晴轻声叫：“二姐。” “恩？” “我跟你说个事儿啊？” “啥事儿啊？”王丽萍警觉了起来。 “唉……也没啥。这不是，那天……看见二姐夫了……在粮运宾馆那儿，跟……跟一个四十来岁的女的，吃饭呢……我看……” “啊，你姐夫跟我说过，最近总得给个领导赶礼，听说是个女领导，四十多岁的，管事儿的。” “我看……态度有点……”王丽萍一把按住妹妹的手，眼神坚定的示意她别再说了。 过了会儿才缓缓的开口。 “我也不是没想过。原来条件不好，成天愁钱，也没心思琢磨别的。如今这算是过得不错了……我也知道你要说啥……但是有些事儿啊，我宁可不知道……真有那一天了……我就是装，也得装成啥事儿都没有的样儿。丫丫才上初中，以后的事儿多着呢……再说……咱妈……” 王丽萍看了一眼妹妹，接下去的话，就没再开口。 王丽晴心里清楚，二姐想说：咱妈岁数大了，恐怕受不了家里有两个离婚的姑娘…… 话都讲到这份儿上，王丽晴也就把打好的草稿全都咽到了肚子里。 何况也的确是没什么。 不过就是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出门的时候，挽住了俞红宇的胳膊。 俞红宇也没什么反应，还算绅士的把女人扶下了台阶。 都是大庭广众之下，可能真的没什么吧。王丽晴只能这样安慰自己。R1152 第一六七章 草木皆兵 一九九七之六十四 妄图听闲话却遭到无情驱逐的俞佳，此时想的，竟然也是同样一件事。 俞红宇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在外头有人了。 最后得出的结论：可能性不小…… 先不说现在条件好了，吃喝不愁。 单说俞红宇现在接触到的人，就已经跟上一世有了天壤之别。 上一世的俞佳，要担心的是没钱交学费，没钱买新衣服，没钱跟同学出去玩，没钱参加补习班。 如今自己都颇有储蓄的小富婆俞佳，本来觉得有钱万事足。 万万没想到，人生中还有一件事儿是需要操心的，就是爸爸可能会出轨…… 完全没有这方面经验的俞佳，就这么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三点多，才好容易睡着了。 等到礼拜一上学的时候，俞佳和秦蕾，就这么冤家路窄的，在走廊上狭路相逢。 俩人都是一样的苍白脸加黑眼袋的组合。 秦蕾举棋不定的想要示好，刚勉强扯出个笑脸。对面俞佳已经眼皮都不抬的飘进了教室。 秦蕾下意识的扣了一下指缘上翘起来的皮，痛得她一缩，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找不着个边儿。 …… 大张旗鼓却没捞着什么好的运动会一结束，被耽误了的期中考试就提上了日程。 和同学们的怨声载道相比，俞佳还是挺盼着这次考试的。 一来是省得自己做学习计划了，有了这些考试卡着时间，什么时候该预习，什么时候该复习，简直一目了然，让有轻微强迫症的俞佳觉得心里反倒有一丝舒爽。 二来是俞佳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在学校这四百来人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水平，考重点到底是有几分把握。 何云海看她自习课上解题还能解得一脸笑模样，心想爽姐这绝对是脑子坏掉了。 一次两次的是个新鲜，何云海发现俞佳每天都这样。 虽说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没到自习课上自己解题的时候，就一副云开月明的样儿，脸上都放光。 就这么被俞佳给带的，何云海也用功了不少，偶尔遇到不明白的地方，经过俞佳一指点，简直是茅塞顿开。 何况这孩子本来就不笨，一下子融会贯通，自己做会了几道题，小尾巴就翘起来了。 隔天中午竟然兴冲冲的去讲给王宇听。 “你看你看，你这里就是错了，应该这样……” 王宇和何云海不愧是好哥们，错的思路都一模一样。 何云海照着俞佳给他的指点，掰开了揉碎了又给王宇传授了一遍。 其实老师讲的再好，有时候也需要同学之间的交流。就好像看原文电影带字幕，和看配音的一样，前者肯定是比较原汁原味，但却不如后者来得直观，容易接受。 于是王宇也茅塞顿开了。 “大海你挺厉害啊，这都会！牛啊！”王宇嗓门挺大的。 一旁的小男生听见了：“哪道题？咋回事儿？” 何云海就腆着脸又去装了一次大拿。 而暗恋何云海的少女贾丽央同学，本来就愁找不到机会和男神说话。 这回也机不可失的，赶忙凑过来，站在小男生和何云海的身后，看着何云海舞舞喳喳的把解题思路又说了一遍。 临了还拉着何云海：“唉，你能把这题也给我讲一讲么？”贾丽央中午吃得韭菜馅儿包子，一嘴的韭菜味儿，何云海熏的一皱眉。 有心想再装明白，贾丽央指的那题，他没做过…… 又不想露怯：“这你都不会啊，我让我徒弟给你讲。” 他把贾丽央的习题册放到自己桌上，招呼贾丽央坐下，又指着俞佳对贾丽央说：“看见了么，这就是我徒弟，爽姐，给小贾讲一讲咋回事儿？” 贾丽央还是有点排斥和俞佳的接触，但是坐在男神的椅子上这件事对他来说诱惑太强烈。她想也不想就一屁股坐下去。 心神不宁，脸上一朵红晕的贾丽央，和诚惶诚恐，尽力想修复跟贾丽央的关系而专心讲解的俞佳，也就没看到从前门进来的秦蕾，看他们两人时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 …… 班上学习气氛很浓，姜老师也适时的取消了每天一套卷儿的政策，让学生们有针对性的复习自己需要加强的部分。 何云海磨着俞佳让他帮自己提高英语水平，俞佳想了想就把大稿纸撕下来一页，把学过的所有单词中文解释都密密麻麻的写了上去，后头留了地方给，告诉何云海，别翻书，直接写，写错一个字母，罚一块钱。 一节课下来何云海把兜里的三十块钱全给了俞佳，还欠俞佳十六。 俞佳心里有数，知道这孩子兜里的钱都是留着打游戏的，也不客气，都揣到自己书包里。 “你要是英语能过九十，我就都还你。” 何云海倒是不在乎那三十块钱，这小子多少也算个小富二代。 只是没想到俞佳还真罚，脸上有点过不去。 “那不能就罚我啊，你呢，你要是考不了咱班前三，你就给我买个游戏卡！” 俞佳心想你这不是骗熊孩子呢么。谁说要跟你赌了。 不过让他这么随随便便一激，竟然气儿也上来了。 “行啊！没问题！”又眼睛一转：“我要是考了前三咋整，你把你所有游戏卡带都借我玩儿！” 何云海有点傻眼了：“那不行，那你得考全校前三才行！” 俞佳想了想，竟然答应了：“全校就全校！就这么定了！” …… 秦蕾从请假的那天起，就在家里胡思乱想。 最坏的设想，就是第二天来上学，她给自己多打了十分的事儿，已经全校皆知，大家纷纷耻笑她。 再不然，就是被俞佳要好的不良少女堵住。 谁知道这都好几天了，风平浪静，啥事儿都没有。 秦蕾崩溃了。 其实想也知道，就是这么不上不下的一直瞎设想最累了。 就好像是跑八百米，过程虽然痛苦，但是跑完了就过去了。 可要是一直让你撅着屁股在起点上做准备，心里惴惴的就是等不到发令枪响，才更累人呢！ 秦蕾有点草木皆兵了。R1152 第一六八章 内忧外患 一九九七之六十五 崩溃总是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的。 期中考试的考场已经分好了。 同学们都一窝蜂的跑到讲台上去找自己的名字。 何云海发现前后左右都是不认识的人，皱了皱眉头，不高兴了。 看来除了自己好好复习之外，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切！”他感叹了一声自己的晦气，难道真要把游戏全都贡献给爽姐…… 正当何云海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声有些歇斯底里的问句让班里彻底静了下来。 “你为什么找我借？你怎么不去问俞佳借！” 何云海循声望去，秦蕾正在对站在一旁的贾丽央咄咄逼人的追问：“为什么找我借笔记！明天就考试了，你是不想让我好好复习是吧！你跟俞佳都是一伙儿的！你们就是不想让我考好！” …… 贾丽央和秦蕾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是好朋友，早都习惯了对秦蕾言听计从。 贾丽央和秦蕾的友情，很大程度上都是建立在秦蕾对于贾丽央的引领，和贾丽央对秦蕾的服从上的。 也就是说，秦蕾是这个小团体的首脑，而贾丽央就是执行人，俗称跑腿的。 每次考试之前，成绩稍差的贾丽央都要向成绩比较好的秦蕾借笔记翻一翻，有没有自己在课堂上漏记的东西。 这也是贾丽央的妈妈私下里和秦蕾妈妈打好了招呼的。 几乎已经成了惯例。 而这天贾丽央也没有多想，照例来找秦蕾借笔记，秦蕾就这样，毫无预警的爆发了。 望着趴在桌子上嘤嘤嘤哭泣的秦蕾，贾丽央彻底傻了眼。 还是一旁的林雨桐拉了她一把，让她回了座位上。 反应过来的贾丽央面子挂不住了。皱着眉头强忍眼泪自言自语的喃喃道：“跟我发什么火啊……真是有病！” 摔摔打打的收了收东西，眼睛盯着习题册的一页，盯了一节课。 晚上放学的时候，没等秦蕾。 这是头一次，贾丽央和秦蕾没有一起回家。 …… 迟来的期中考试持续了两天。 最后一科考英语的时候俞佳习惯性的咬了咬嘴唇，才发现可能是最近上火的缘故，嘴角破了皮，疼的她“嘶”的一声。 晚上王丽萍看见俞佳恍恍惚惚的神情，关切的问：“咋啦，考得咋样？是不是没考好啊？” “还行，我觉得考得还行！”俞佳还算胸有成竹的回答。 总算考完了，俞佳心头一松，开始注意别的事儿。她扫视了一圈，皱眉问道：“我爸还没回家啊?” 俞红宇已经连续三天没有见到人了。 王丽萍倒是轻飘飘的回答：“不回来不挺好的么，消停。省得我还得伺候俩人！怪累的。” “你不怕我爸跟人跑了啊？”俞佳没好气的试探。 “爱往哪跑往哪跑，我又不是养活不起你。” 说完王丽萍就往厨房里一钻，躲开了。 俞佳头一回觉得，经济独立，太有底气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王丽萍太过高估了自己的坚强，以为自己有个营生，就可以不靠老爷们，领着孩子也能好好过日子。可家庭的意义要远远大于吃饱穿暖，还在于两个人互相支撑互相依靠的情感交融。 俞佳几乎可以预见到，如果俞红宇真的不回家了，王丽萍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的。 ………… 期中考试的成绩放榜的那天，姜老师的嘴角都要翘到了天上去。 俞佳靠了班里第二名，也是全校的第二名。 也就是说，全校前三，姜老师的班里就占了俩。 第一名自然是雷打不动的葛旭。 何云海当然是输了个彻彻底底。 零用钱没要回来，还愿赌服输的把所有游戏碟都上缴给了俞佳。 俞佳高高在上的冲着何云海微笑，并约定下次如果何云海能靠进全班前十五，那么所有这些东西，俞佳都会还给他。 何云海看看自己勉强排进三十名的成绩，对自己的未来，也就不报什么希望了…… 秦蕾考了班里第八名，其实是还不错的成绩。但她自己觉得大大丢了自己的脸。 而且，她还把贾丽央给彻底得罪了。 几天之后，体育课上，纪孝延和文静就神神秘秘的把俞佳拉到教学楼后的角落里，王婷正等在那里。 仨人互相使了个眼神，王婷摆出一个掏心掏肺的表情：“俞佳，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别生气啊……” “咋啦？” “我听郑佳说贾丽央告诉林雨桐的，说那些造谣的话，都是秦蕾说的。秦蕾说她看见许岩亲你的，还让贾丽央帮她传话来着。贾丽央说秦蕾就是嫉妒你，说了你不少坏话呢。现在班上同学都知道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样人，都是秦蕾瞎编的！” 俞佳心里早就知道了，所以也不吃惊，看着王婷接着掏心掏肺：“还有啊，他们男生都说，周佟看见了的。秦蕾上次考试的时候，给自己的卷子多批了十分，明明最后一题错了，她还给自己算对的！周佟都看见她的卷子了！就是她害得我写的大榜挂了两天就被撕掉了……”说到这王婷还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 “秦蕾为了报复你，还跟三中的那个小姑娘说你坏话，还跟老姜打小报告来着！你说，咱们怎么收拾她！” 王婷越说越来劲，也特别想见识一下她们口中“厉害”的俞佳，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报复秦蕾。 俞佳一直再愁自己家里的事儿，看着纪孝延和王婷都是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就觉得有点滑稽。 所谓的造谣中伤，这种小女生的伎俩，在“老爸有可能会出轨”，这个沉重的事实面前，怎么想怎么可笑。 心事重重的俞佳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她也够可怜的了，都没人跟她玩了。” 就扭过头走开了。 纪孝延和王婷先是很意外，后来想想也有道理，反正大家都不跟秦蕾玩了，孤立她就是最好的报复啦。 王婷对俞佳的崇拜，又上升了一级。 倒是文静，看出来俞佳有些不对劲儿：“她咋啦？这是出啥大事儿了么？”R1152 第一六九章 有车一族 一九九七之六十六 文静口中的大事儿，倒是没发生。 俞红宇在电话里得知俞佳考了全年级第二名，开心得不得了。 奖励了俞佳五百块钱，让孩子想买啥就买啥。 俞佳还是照惯例都存到了自己的小金库里。 之后，俞红宇就还是一直不知道忙些什么，但是一个礼拜总会回家呆个两三天。 买些时令的水果，新鲜的玩意儿逗王丽萍开心。 偶尔还下厨做顿饭。 也是一副天伦之乐的画面。 可俞佳总是觉得，爸爸和之前不一样了。 偶尔看到静下来的时候，总有些不易察觉的忧心忡忡的样子表露出来。 …… 冬天也是不经意间就来临了。 早起的俞佳发现，窗边异常的冷，拉开窗帘发现，外头已经是一片白色。 下雪了。 温度骤降。 厨房里起得更早的王丽萍，心血来潮的已经蒸好了一屉包子，正要招呼俞佳：“哎呀，还想去叫你呢，你自己醒啦？快来，吃俩包子好去上学” 俞佳看着王丽萍正往围裙上擦拭的双手，心想你可别去叫我！哪次入了冬，早上俞佳要是还没起床，王丽萍都会坏心眼儿的把冰凉的双手塞到被窝里，给俞佳一个意外“惊喜”。 俞佳嘿嘿一笑，顾左右而言他：“下雪啦，我就不骑车了。我今天走着上学吧。” “那哪行啊！”俞红宇刷着呀从卫生间露了个头出来，含糊不清的道：“快吃饭，吃完了爸送你去！” 俞佳一愣，昨晚上睡觉的时候俞红宇还没到家呢，俞佳还挺失落的，看样子是半夜回来的。 韭菜鸡蛋馅儿的发面包子，黏糊糊的小米粥。还有王丽萍拌的爽口小咸菜。 一顿早饭吃的身上暖，心也暖。 坐在俞红宇的面包车里，看着雨刷有规律的左右摇摆，俞佳突然就有了勇气，目视前方，轻声问道：“爸，你以后能天天回家住么？” 俞红宇也知道自己家的姑娘比同龄人要懂事的多，几乎是当下就明白过来孩子要问的是什么。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小孩瞎合计啥呢，大人都是有正事儿！爸爸前几天啊，是真的有事儿在谈，总往省城跑，有时候就直接在那边住了。现在好啦，谈成啦，爸爸不但能天天回家住啦，爸爸还能给咱家换个小轿车呢！” “真的啊？”这下俞佳不淡定了。小轿车啊！跟现在这辆主要用途还是送货的面包车相比，小轿车可真的是质的飞跃！老俞家也要变成有车一族了啊！ 难得孩子气一次的俞佳兴奋的直跺脚，俞红宇看了闺女这么高兴，觉得这几个月的辛苦总算是没白付出。 伸出手在俞佳头上摸了一把，又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再说你一遍啊，再别瞎想！我和你妈，没吵架，挺好的！” 又觉得解释的不够似的：“就算真吵架了，我也得让着她！你放心吧！” …… 何云海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同桌的俞佳今天的好心情。 “咋啦爽姐，这么乐呢？” “今天心情好呗，中午请你吃好吃的！” “靠，这么大方啊，我要吃徐家炒面！” “好啊！”俞佳踢了踢王婷的凳子：“中午我请客，吃炒面去！” 还不等王婷有什么反应，小胖子王宇马上回头：“带我一个呗！” “没问题！” 俞佳又叫上了纪孝延和文静，一行六人浩浩荡荡的，在徐家小馆占了个大桌子。 六份炒面重油重盐的，香气扑鼻。冒着热气就被端上了桌。 一时间只听见呼噜噜的吃面声。 初中的孩子们，大部分发育的还并不是很明显。梳着短发的纪孝延，从背影上来看，就跟瘦不啦叽的何云海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可是吃相，就能一目了然的分出谁是男生，谁是女生。 何云海夹起一大筷头，刺溜刺溜的吸吮。嘴咧的老大。 而纪孝延除了吃的稍微快点，举止还是很斯文的。 王婷的餐桌礼仪最好，她把一盘面用筷子夹的碎碎的，一条一条的夹着吃。 所以也吃的特别慢。 就连文静都吃光了一盘面，王婷还剩下小半盘。 偏偏她又还没饱，大家就大眼瞪小眼，盯着她看。 王婷也开始不自然了：“你们都瞅我，我怎么吃啊？” “那你就少吃点，你都多胖了！你看看俞佳，你再看看你！”王宇一点都不给同桌留面子。 其实两人同桌情感还是很浓的，平时说话一来一往的愣是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 别看王宇总是拿俞佳跟王婷做比较。那是一种王婷你是自己人我才随便说你的亲昵。 王婷一瞪眼睛刚要回嘴，纪孝延突然“嘘”了一声，一仰头示意大家往门口的方向看。 一掀门帘，进来的是金玉致和马晓旭。 金玉致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马晓旭还在焦急的喋喋不休：“我不是故意跟她见面的，我就是碰上了……再说要不是你跟他们去打台球不陪我……我哪能自己跑那么远……” “你别说了，你别跟着我行不行！”俞佳还是第一次看见金玉致这么生气的表情，尤其是对待软萌的马晓旭，金玉致就显得尤其冷酷。 “你干嘛啊小金！你不能这样啊！那你上哪去都不带我，咱俩还是不是处对象啊！”马晓旭急了，声音也高了八度。 “那你就当不是吧！我要吃饭了，你走吧！” 金玉致一转头，想要去点菜，衣角被马晓旭死死拽住了。 “小金……你不能……这样……我错了……还不行……么……”马晓旭也不顾屋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哭得泪如雨下的。 见此情景文静撇嘴一笑，低声骂了句：“活该！”纪孝延拍了她一下肩膀：“你别这样……” 金玉致也发现小店里所有人都在看他们，想要甩开她，却不想马晓旭抱着他的腿蹲下了。 “求求你了……别这样……我真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找她了……” 金玉致觉得丢脸，急了。一激动，就要伸手去推人。 俞佳看不下去了，刚好又坐的离门口最近，她起身三步并两步的过去扶马晓旭：“别哭了，先起来再说啊！” 马晓旭一看是她：“俞佳！”死死抓住俞佳的胳膊：“俞佳，你帮我劝劝小金，我知道错了，我不分手！” 小金却虎着脸：“你别管！” 俞佳却像都没听见一样，一边把钱塞给何云海，让他帮忙去结账，一边笑着跟这对儿闹别扭的小情侣道：“什么管不管的，我还没跟你俩吃过饭呢！想吃啥，今天我请客！”R1152 第一七零章 少年的怒火 一九九七之六十七 马晓旭不吃饭，只是哭。 在俞佳的极力劝说下，金玉致总算是说出了那句“药到病除”的话：“好啦，不分手……” 马晓旭哭得通红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金玉致长叹了一口气：“我送你回班级吧。” 三人一路无话。倒是有不少人侧头看这个有点怪异的组合。 马晓旭到了班级门口，不肯进去，拽着金玉致的袖子，欲言又止。 终于还是开了口：“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让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金玉致想了想，答应了。 又叫住了俞佳：“唉，”他现在已经不再叫俞佳-小苹果了。“我跟你说点事儿。” 马晓旭就像一根望夫石似的杵在那里眼看着俩人走远了。 五内翻腾，又哭了。 金玉致竟然难得一本正经的犯起愁来：“谁特么知道处对象这么特么累啊……” 俞佳一笑：“说得好像你第一次处对象似的……装什么纯啊……” “你是不知道啊，”金玉致对着俞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多了一份“自己人”一般的亲切感，什么事都不怕讲给她听。“以前那都是闹着玩的……也没见过这么能闹的啊……” 又一脸不解的：“你们女生怎么都那么不讲理呢？” 看俞佳一瞪眼，小金又连忙解释：“没说你，你肯定讲理。唉……马晓旭……“ 小金跑一百米冲刺的时候，挥洒自如力量无穷的，倾诉起心事来可真是费了劲了。俞佳是从金玉致这里才发现，有些人是不会说长句子的…… 只能引导：“马晓旭怎么啦，不是挺好的么，还让奶奶给你做饭。” 马晓旭也是跟奶奶住，爸妈都在南方做生意呢，奶奶是个特别豪爽的银发胖老太太。因为家住的离学校近，老太太要是趁放学的时候出来溜个弯儿，就能把这群一起玩儿的孩子都认全。 文静和纪孝延他们，奶奶自然是早就见过。周靓也是个老熟人了。俞佳是小团体的新成员，奶奶也对细皮嫩肉的俞佳表示出很强烈的欢喜之情，直夸俞佳长得素净，高雅。 好话谁不爱听啊，自己奶奶那里没得到的亲情被个陌生人弥补了，俞佳就自然特别喜欢这老太太，跟着马晓旭亲热的称其为奶奶。 马晓旭自从很金玉致好了以后，兴奋的根本掩饰不了。 作为经风雨见世面的老一辈，奶奶自然是看了个透透的。隔辈儿的女孩子到底是不好管，奶奶也没多说啥。还热情的叫马晓旭带金玉致回家吃饭。 奶奶做饭特别好吃，浓油赤酱的红烧排骨对于成长期的少年，那是特别的对胃口。 小金除了不小心当上了不良少年这一条之外，在长辈面前还算的上憨厚耿直，一张俊脸又尤为讨喜，奶奶看着小伙子就着那点儿菜汤塞了第三碗饭，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叮嘱小金：“放学了一定早点送马晓旭回家，有时间就多过来吃饭！” 就算是默许了俩人的关系。 老太太想的也对，自己一个人管也管不来，总不能吧马晓旭挂在裤腰上系着。还不如认了这个好“孙女婿”，俩人约会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不会出啥大事儿。 金玉致是个特别念人好的人，奶奶这一桌子好菜算是把小金牢牢给攥在手里了，奶奶的话更是恨不得刻在脑门上。 他自己爱玩，又有一群不务正业的“好朋友”。放学了之后少不了打个台球，拼个游戏，吃个烧烤什么的。回到家都得七八点了。他妈忙着自己的二人转事业，也知道男孩子到哪都吃不了什么亏，晚点回家倒是不管的。 马晓旭白日里除了上课，吃饭，就只有下午逃课看小金训练那么一会儿，算是能跟“恋人”在一起，还是在一旁看着。放学了之后，自然想有点二人的近距离的“浪漫时光”。 只是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哪个有心思搞那些花头哄小姑娘开心啊，尤其是身边还随时有一大群人能一起疯玩。 更无奈的是，金玉致时时刻刻记着奶奶的叮嘱，五点半之前是无论如何都要把马晓旭送回到奶奶家里的。 马晓旭又要在小金面前表现的乖巧，又要心里惦记着小金不要跟别的女孩子玩儿的太亲近，每天这样下来，简直都要精分了。 于是开始吃飞醋…… 先是因为小金提起俞佳的时候，还亲昵叫了“小苹果”。马晓旭把宝贵的放学后时间，都用在了哀哀哭泣上。哭得小金脑仁儿都疼了才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赶紧赌咒发誓的：“再也不叫了。” 又嫌金玉致对戴萌萌太殷勤，还帮人家买汽水喝。差点就要冲上去质问人家戴萌萌，被周靓好歹是给拉住了。小金上下扫了她两眼，眉毛简直都拧到一块儿去了：“我说你是不是傻啊？她让我给买个水我就买了，你这么一嚷嚷，是想让我被吴霑打死啊？” 马晓旭不依不饶的还想哭，金玉致赶紧连拉带扯的哄着说：“以后天天给你买汽水喝，不买是小王八！行了吧！” 最后竟然开始要求金玉致和蚊子姐断绝关系……小金想想蚊子姐那张全是雀斑的“鸟屎”脸，心想马晓旭这娘们肯定是他么疯了…… 事不过三，哄也哄过，闹也闹过，这回金玉致也发了脾气了，放学没等马晓旭，也不管她回不回家，直接跟着蚊子他们，打了会儿台球，又跑到挺远的一个录像厅里，去看新出的古惑仔了…… 等到第二天上学，有人跟他讲，看见马晓旭和运动会上来找茬那个女的，一起吃烤豆腐皮来着。 怕他听不懂，还特意加了句：“就是跟你长得一样的那女的！” 金玉致这下可毛了，中午放学的时候刚好马晓旭又在班级门口等他，还一脸如常的期待又有点撒娇的表情。 小金是七情上面的，虎着脸质问马晓旭。 这一问不要紧，马晓旭一慌，竟然透露出来，和程玉岭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 背叛！ 金玉致心里除了这俩字，就是熊熊的怒火。 扭头就走，心想着再也不想看到马晓旭这张脸了。 …… 俞佳听到这儿也是一晃神儿，自己陪着孙媛媛去看住院的乔立那天，从医院走的时候，的确是看到马晓旭和一个姑娘往住院处走，马晓旭看到她和周靓，特别慌张，周靓叫了她一句，她还赶紧转过脸快步逃开了。 不过想归想，她倒是没跟小金说。 这事儿现在说出来，怎么都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这样的事儿，俞佳不想干。 好奇心作祟，她问了个不久之后让自己十分后悔的问题：“你跟你姐，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R1152 第一七一章 谁比谁强多少 一九九七之六十八 俞佳当然也就是随口一问。 以小金现在这个年纪，加上父母离婚的背景。正是进入叛逆期的孩子，恨天恨地恨人生恨社会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再说上次见过的小金的孪生姐姐，那朵自诩为“高岭之花”一样的女子程玉岭姑娘，隔着老远都能让人感觉到她身上那股事儿事儿的娇气劲儿。 以小金的性格，俩人就算是生长在正常家庭里，一起长大的，到了这个岁数也该互相看不顺眼了。何况是分开抚养“各从其主”的。 于是在俞佳的想象里，小金这个时候就应该很潇洒的挥挥手表示一言难尽懒的说，俞佳也就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表示我了解了不再追问。再讲两句马晓旭也不是故意的她一个小女生你得哄哄她之类的劝和不劝离的话，就可以各回各班该干啥干啥了。 哪承想金玉致摆了个“哎呀妈呀你可算问了”的表情，招招手示意你跟我来，把俞佳带到大柳树后头，以一句“唉，我都没跟人说过……”打开了话匣子。 俞佳也从一开始的抱着手臂的有点抗拒的“我和你没什么关系”的表情，变成了微皱眉头的侧耳倾听…… 真的没想到，还有这种故事。 程功和金小英，还是曾经做过复合的努力的。 呃，其实是程功单方面的。 金小英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敏感到不行，当初那个变成“程功”的“程二杨”翻脸不认人，从心眼里看不上自己，让金小英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的，好不容易才在县文工团业余唱二人转而找回了自己的自信以及人生定位。让她放弃“如日中天”的二人转事业和程功一起过，她大半是不愿意的。 但是作为一名母亲，看着儿子跟他亲爹关系越来越远，越来越冷漠。总是有点不安。尤其程功现在变成了名非常成功的商人，说不定哪天再找个小媳妇生个大儿子的话，那金玉致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就更没有了倚仗。 所以当程功拐弯抹角的提出，要让金玉致和他姐一起去学学画画的时候，金小英一咬牙就答应了。 程功请的老师，是一位六十来岁的半大老太太。 大家闺秀的范儿，精气神儿极佳。 腰板儿挺的溜直。 要说这里头的渊源，这位老太太和程功想要讨好的一位市里领导，还有点亲戚关系。 程功想着接着这个机会和老太太处好了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于是点头哈腰车接车送的，把老太太照顾的极为周到。就差没让程玉岭一个头磕到地上行拜师礼了。 可巧老太太一看要教的是个姑娘，话里话外就透着嫌弃劲儿。 对着程玉岭那叫一个冷淡。 第一节课就没干别的，光让小姑娘练提笔了。 程玉岭也正是静不下来的岁数，稍微一动就让老太太眼风扫的小脸火辣辣的。一堂课下来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 程功心疼姑娘，又不敢忤逆重金聘来的老师。一下犯了难。 下了课请吃饭的时候，老太太还一个劲儿的表示，你这么大个家业，也没个男丁继承，真是可惜啦。 程功机灵啊，一听就明白了。当时表示：“我还有个儿子，跟他妈住呢，正好想接过来让您老一块给教一教，您看……” 话不用说完，老太太便颔首答应了。 金玉致是被他妈连哄带骗的送过来的，并立誓保证就在门口等着，一下课马上带他买游戏卡带去。 说也奇怪，有些人重男轻女真是到了一个不可理喻的地步。 金玉致和程玉岭明明长得极为相似，可老太太看见金玉致，就说不出的舒坦。 觉得教教这个小金童，才不算浪费自己的时间。 金玉致倒是相当抵触，他爸，他姐，加上这个身上一股檀香味的老太太，对他来说都有着一种难以忍受的怪异感。 老太太看出来他的抵触情绪，打算缓解一下。 清了清嗓子，用尽量柔和的声音问：“小朋友，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程功登时就要冒冷汗，心想你问什么不好偏问这个！ 正想着编个瞎话搪塞过去，没想到金玉致已经脆生生的开了口：“我妈是唱二人转的！” 果不其然，老太太当时就变了脸。 嘴角的皱纹愈发深刻的一撇，挤出一句：“低俗！上不了台面！” 程功已然是口不择言了：“哎呀可不是么！真怕她把孩子也教坏了！” 老太太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居高临下的教训道：“这么好的孩子，你不放身边养着，时间长了这气质，可是改不回来的！” 程功连忙俯首称是。 金玉致那么机灵一个孩子，当然知道这俩人是在这编排他妈呢。 小男孩大吼一声：“不许你们说我妈！”就把面前立的画架子一脚给踹翻了！ 又把手里的调色板往地上狠狠一摔，弹起来还打到了老太太的脚踝。 程功顿时翻脸：“你这孩子你要干啥！你给我老实点！” 还不等他站直身体去给老太太赔礼道歉，金玉致没头苍蝇一样，就要往门外冲。 一旁始终冷冷看戏的程玉岭，此时利落起身，对着她亲弟弟的脑门，啪的就是一巴掌。 金玉致顿时就懵了。立在原地大哭起来。 …… “我妈，听见声儿，就进来把我领走了。”小金声音越来越低，但却很厚重：“他们仨人，就那么看着我和我妈，就好像，他们比我们，强多少似的！我真是……妈的……” 太复杂的感情，以金玉致的表达水平，他也讲不出来。 但俞佳能懂。 被本该是最亲的人瞧不起，那刺激可不是十年八年可以抚平的。 程玉岭的确没资格，要求小金回去见那个所谓的爸爸…… 金玉致本来就是个心思很简单的人，活到这么大，就没讲过这么多的话。堵在心里的东西都说出来了，别提有多痛快！ 突然也就觉得，马晓旭也就是闹了点，也不算多大事儿么。 他感激的看了俞佳一眼，又不好意思的嘱咐道：“你别跟别人说！” 俞佳点点头，表示了解了。R1152 第一七二章 同人不同命 一九九七之六十九 又下雪了。 一早上起来俞红宇情绪就相当高涨。 打算开着新车送俞佳去上学。 被娘俩口径一致的给拒绝了。 “你还想把她惯成啥样！才多大个人还有专车坐啦！不管，自己骑车去上学去！”王丽萍往俞佳嘴里塞了个鹌鹑蛋，“外头雪都存住了，不滑。慢点骑啊！” 俞佳的出发点则是：“我晚上还得补习呢，你也不能去接我，我还得坐别人车啊，麻烦！还不如我自己走。” 俞红宇一笑：“你这孩子可倒好，别人家孩子都巴不得坐小轿车呢，你还直躲！行啊，自己骑车去吧！我这专车，就只能拉拉你妈去买菜啦！” “你还想吃软炸里脊不啦？”王丽萍对着俞红宇又是一瞪眼。俩人嘻嘻哈哈的秀恩爱真是闪瞎了俞佳的眼。 想想几天之前自己还在怀疑爸爸是不是“出轨了”也是够可笑的。 …… 冬天是最容易看出一个孩子家境如何的季节。 三六九等一目了然。 无他，冬天的衣服，都贵。 像王宇这种纯工薪阶层，父母还双双下岗的孩子，身上套了一件不知道是家里哪位长辈淘汰下来的半旧的黑色绒面棉袄。领口袖口处绒面都磨亮了。 好在洗得干干净净的，加上本人不在意，穿在身上也不觉得寒颤。 而像高洁，秦蕾这种的家里父母还都在上班，知识分子家庭，有稳定收入的，加上又都是女孩子。穿的都是贸易大世界里的大路货。素面的掐腰款的羽绒服。一看就是新买的。质量一般，还有点往外钻鸭毛。 架不住小姑娘青春无敌的，高洁带了一套白色的帽子围脖，配上草绿色的羽绒服，也是青葱漂亮。 而俞佳和付明亮这种，家里做点小买卖，勉强跟富字沾点边的，穿的可就是有点时髦的款式了。 俞佳的不用说，王丽萍去广州进货给带回来的，粉橙色的及膝款羽绒服。亮面暗格，还有整齐的明线。绝对不跑绒。加上一个厚厚的大翻领，衬的俞佳明眸皓齿的，脸显得只有巴掌大。 平底的小皮靴长到脚踝，里头是厚厚的羊毛垫子。外表利落，内里暖和。 付明亮穿的则是王丽萍店里的爆款。牛仔布面的羽绒服。又厚又压风。加上那条摇粒绒的迷彩图案的大围巾，不用说，这小子肯定是小宇宙店的忠实客户。 当然最夸张的要数班里最土豪的何云海和方青青。 何云海穿了一整套的滑雪装。黑底红格子的。 脚下是一双通红的雪靴。这一套没有个七八百是买不下来的。而当时七八百可能是有些家庭一个月的总收入了。 而终极款姐方青青，穿了件黑色的貂皮大衣…… …… 还没上完一节课呢，何云海就遭了罪了。 滑雪服的裤子太厚，他出汗出的屁股痒痒。 上头姜老师坐镇，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好容易等到下课，一溜烟似的冲出去。到上课时间才回来。 应该是找了隔壁班的哪个哥们借了条校服裤子换上了。 他一边使劲儿的把滑雪裤往书桌里塞，一边神神秘秘的跟俞佳传了话：“我碰见二班那个小姑娘啦，跟你挺好的那个。她让我告诉你，中午放学，在校门口等她。有事儿！” 俞佳知道他说的是孙媛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到中午在校门口见着孙媛媛，俞佳眼眶就是一热。 这孩子，穿的太少了…… 上衣还是去年王丽萍给拿的那件，因为划破了个口子，羽绒跑了不少，加上洗过两水，一看就不保暖。 鞋还是一双白色的布鞋，单的。孙媛媛冻得原地直跺脚。 这段时间俞佳心里满满的都是事儿，也就不小心忘了还有这么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心里内疚的不行。 再一看方青青从旁经过，还和孙媛媛打了个招呼。 俩人本来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方青青的爸爸和孙英显是同事，两家孩子是从小玩到大的。 后来方青青的爸爸下海经商，已然是小有所成，而孙英显就英年早逝，留下了个苦命的孩儿。 同人不同命啊！俞佳暗自感叹。 孙媛媛不知道俞佳想的什么，很开心的扯了个笑出来。 冰凉的小手挽住俞佳的胳膊：“你中午不用回家吧？快来，萌萌姐有事儿！” …… 还真不是小事儿，有人来挖墙角了！ 挑事儿的姑娘叫张敏。 长得那叫一个明艳动人。特成熟！就跟二十多了似的。 一看今天这打扮，大冬天的穿了条紧得不能再紧的喇叭裤，一双亮黄色尖头的高跟鞋。脚面露在外头，冻得都发紫了。 睫毛画得又长又浓密，嘴唇也涂的是后来流行的复古红。当时看只觉得像吃死孩子了似的。 上身穿的是一件翠绿色的大棉服，整个一身儿的颜色，就跟个五彩缤纷的马戏团似的。看的人眼花缭乱的。 这姑娘是这个学期才转到四中来的。 据说是在省城犯了事儿了，把别人家小姑娘耳朵打坏了。让学校给开了。家里没办法，就给送到小城来了。估计也是觉得眼不见心不烦吧，直接就不想管了。 姑娘到了小城后天高皇帝远的，更加嚣张了起来。 压根就不上课。 整天的打街机看录像滑旱冰，结识了一群想占便宜的社会小混混。 老师都俩月了，就没怎么看见这个人。于是学校下了最后通牒，再不回来上课，开除！ 张敏他爸百忙之中开着车从省城奔到小城里，又蹲点守了一天，逮到了跟人勾肩搭背从录像厅里出来的张敏。 给个一米八多的汉子气得，抖得跟筛糠一样。 下车对着自家姑娘，就是两个大嘴巴。一点没留手，打得鼻子都出血了。 并扬言说：“再这么瞎混，我豁出去弄死你！” 张敏这才好歹老实上了两天课。 第三天又开始出幺蛾子。 问同桌：“唉，你们学校，老大是谁啊？” 同桌不想理她，又怕她。 头都不敢抬的指着楼下跑圈的那个白头发：“就他……” 当天晚上放学，吴霑在领操台旁边，被张敏一把搂住，亲了一脸的口红印儿……R1152 第一七三章 就是要挑事儿 一九九七之七十 要说张敏喜欢上了吴沾？那断然是没有。 吴沾一个嘴上没毛的半大小子，就算是在学校里再显眼，也根本不具备让人一见就倾心的要死要活的魅力。 更何况张敏这个外表浪荡的姑娘，其实心里的弯弯绕还没有那些打着“好学生”名号私底下胡思乱想的秦蕾之流多。 只是个花着家里的钱，不思上进，仗着长得好看挥霍青春的“没头脑”。 说白了她就是荷尔蒙的驱使下，精力无处发泄，非要闹些事儿出来不可。 对于男生女生之间那些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小心思，对她来说，都是浮云。 至少没有眼前戴萌萌因为愤怒又不敢发泄而扭曲了的那张脸，来的让人舒坦。 戴萌萌带着人，在校门口堵住了要去吃午饭的张敏。 “哎！你！说你呢！”年佳佳一路小跑的堵住了张敏。 “你个臭不要脸的，昨天你亲了我们姐夫，你特么的是不是不想活啦！不打听打听他对象是谁？妈的信不信我们萌萌姐弄死你啊！” 张敏嘿嘿一笑，轻松愉快的扫视了一眼戴萌萌和她身后那群小姑娘。 摆了个特别蔑视的目光。% 一扬头：“那边说去！” 戴萌萌仗着自己人多，一路跟着张敏走到了小胡同里头，一开始还趾高气扬的，挺胸抬头不可一世的样。 可越走越发现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不知从哪冒出来四五个社会小混混，明显跟张敏是一伙的。身后跟着的小姑娘都被张敏找来的那群社会小青年给吓唬走了。有个还被摸了把脸，要不是闪得快，估计都得叫人占了便宜。 就剩周靓和年佳佳跟得紧，仨人形单影只的对着赵敏和四五个大小伙子，都泄了气了。 戴萌萌输人不输阵，虽然心里打鼓嘴里发干，还是故作镇定的率先发难。 到底是害怕了，原来打好的腹稿诸如“不要脸，”“贱货。”之类的。在嘴边转了三转也是没敢说出来。 憋了半天问了句：“你想干什么！” 张敏一听，噗呲一笑。 “这还用问啊？挖墙脚抢人呗！” 戴萌萌对于这种赤裸裸的挑衅忍无可忍，还是爆发了。 “你要不要脸！你给我离吴沾远点！信不信我弄死你！” 张敏不慌不忙的笑的更甜了。 “哎呀！我还真特么的害怕啊！” 又对着身后那几个社会青年： “听见了吧？她先骂我的！” 一个瘦高个的黄毛点了根烟： “你说怎么办吧！” 戴萌萌心里发慌，但最后一点底气还在。就是因为张敏今天带来的都是男的。这帮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一群小姑娘动手。丢不起那个人。 而自己这边好歹也有仨人，要真打起来了，对付张敏一个。还是有胜算的。 心里又长吁一口气，还好今天吴沾有比赛，要不然他要是来了，说不定就真得挨打了。 可是刚放下的心听到张敏的话之后，又提了起来。 就听见张敏话音里都带着阴森森的笑意： “你们又不能打女的，那就只能堵他对象呗！” 接着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瞪着戴萌萌： “那小子听说是练长跑的！那就打折他一条腿吧！” “没问题！”黄毛吐了个烟圈，轻飘飘的回答。 戴萌萌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砸了一下，她一点都不怀疑这帮人心狠手黑的程度。 吴沾再牛*，也是在学校里。出了校门，也就是个初中小崽子而已。 社会上的混混也认识几个，可是吴沾下午就回来了，这会儿又联系不上，眼看着就是要吃亏。 戴萌萌哪受过这个气，急的烟圈都红了。 却不得不低声下气的：“你到底想咋样啊？我给你钱行么？” “傻逼啊你！谁特么缺钱啊？” 戴萌萌也急了：“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亲了我对象，现在又要打人！你讲不讲理啊！”说着说着就把自己是个好教养的姑娘这点底细都漏了出来。连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嘿嘿……”张敏又是轻飘飘的笑：“实话告诉你，就那个白毛，我也不稀罕。本来就是觉得好玩儿，谁知道还真有人拿他当宝儿。” 张敏摆了个正在思索的表情，不讲话了。 戴萌萌心急如焚的，等着后话呢。就见张敏突然眼前一亮。指着自己身后说： “哎，那小孩，你衣服不错啊！给我穿两天！” 戴萌萌回过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的孙媛媛和俞佳，跑得呼哧带喘的，正倒腾气儿呢。 俞佳看着张敏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头，也愣了。心想不是来撑场面的么，怎么架势不对啊。好像，萌萌姐这是让人给收拾了啊…… 戴萌萌看着俞佳的眼神，就仿佛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就差没说“求求你”了。 俞佳也来不及多想，大大方方的冲着张敏：“那咱找个地方换衣服去啊！这多冷啊！” 说着还穿过人群，走到张敏身边，特亲热的一挽张敏的胳膊：“走吧，上我们家换去！我好看的衣服可多了，你随便挑！走，咱打个车走，我还得赶回来下午上课呢！” 张敏也被弄得一愣，心里合计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自来熟啊。还没等反应过来呢，就让俞佳挽着，往马路边上走了。 众人看着俞佳挽着张敏，拦了辆车就扬长而去，愣在原地都懵了。心里合计着。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闹剧一样。 几个社会青年无聊的又钻到学校附近的游戏厅里去了。 戴萌萌在孙媛媛等人的陪同下，走了老远才想起来问：“这就算没事儿了？” 孙媛媛也一脸茫然：“额……好像……是吧……” 家里没人，也省了俞佳一顿瞎话。 张敏也仿佛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一句接一句的： “哎，你谁呀？” “你胆儿挺大啊！” “你不怕我啊！”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哎，问你话呢你到是吱声啊！” 俞佳自顾自的把大衣柜一开，就开始往外找东西。 扔出来一件纯黑的半截羽绒夹克，一条马海毛的白围巾。又去王丽萍那屋找了件瘦版的羊绒衫。 一股脑的扔给张敏：“试试！” 上一秒还喋喋不休的张敏，到底也是个青春期的小姑娘，下一秒就被好看的衣服吸引了注意。也是够大方。不避讳俞佳。三下两下的把自己的衣服一脱，把俞佳给的东西，就都往身上披挂明白了。 再一看，可就是脱胎换骨了。 “我就一直都想照这么打扮。我妈就愿意给我鼓捣的跟小崽子似的。你看。黑白搭配。多好看！” 张敏往大衣柜上的镜子里一瞧，简直就被自己给惊艳到了。一股说不出的韵味儿，就出来了。 俗话说的好。要想俏，一身孝。 这会儿的张敏，从一个一人马戏团，可就变成了个有气质的小姑娘。 这下张敏也不装酷了，冲着俞佳可就有了笑模样。 “你挺厉害啊！你挺会打扮的啊！” 俞佳也不搭茬，把张敏扔在地上的衣服都捡起来，发现脏的不像样，领口袖口都黑了。 “你的衣服我洗完了再给你带去吧。” 不等张敏回话，又问：“你穿多大鞋啊？” “我……三八的……” “哎呀，那我的鞋你穿不了。要不周末咱俩上街吧，我带你买鞋去！” 这回轮到张敏说不出话了。憋了半天问出一句：“你把衣服给我了，你妈不说你啊？” “我妈最见不得有人吃不饱穿不暖啦！”俞佳半是挤兑，半是认真的，总算是冲着张敏露了个笑脸！ 俞佳又收拾了两大袋子的衣服。冲着张敏说：“正好，你替我拎一袋儿。” 又解释道：“要不我中午也要回家来拿衣服了。今天跟我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叫孙媛媛。她爸妈都没了。他奶奶病了没人管她。大冬天没衣服穿。我这些是给她带的。” 张敏住在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姨姥姥家里，老太太岁数大了，雇了个保姆伺候着。压根没人管她。她成天在外头疯玩儿看着风光，其实也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现下换了干净漂亮的衣服，只觉得身上又轻又暖，心里一软，垂下了眼皮。 “哎，你到底叫什么呀？” “俞佳。” “你跟那个戴萌萌，挺好的？” “嗯，萌萌姐我们挺好的。” “那我给你个面子，不跟她计较了！” 俞佳转过头看着张敏好看的侧脸：“那我谢谢你啦！” ………… 吴沾是下午三点左右回的学校，刚进校门就有人给他讲了中午的事儿。 紧接着就看见了戴萌萌委屈的脸。 “咋啦媳妇？” “你媳妇让人给欺负了！都因为你！你管不管！”戴萌萌一边喊一边红了眼眶。 “到底咋回事儿啊？别哭别哭啊！你等着，我早晚给你找补回来！” 昨天受的惊吓和屈辱，加上现在戴萌萌委屈的样子，吴沾怒发冲冠的，决定一定得把这事儿掰扯明白了。 当天下午就找了蚊子姐给牵线搭桥，准备好好收拾收拾张敏这个不知好歹的姑娘。(未完待续……)I1292 第一七四章 突如其来的道歉 一九九之七十一 张敏站在俞佳家楼下，呼出一口白烟，觉得自己真够蠢的。 礼拜五晚上竟然就激动的睡不着。 不就是去买鞋么……她讪讪的想。 这下倒好，来的这么早，天这么冷，总不能在楼下干等着。 可外表精明张狂的张敏小美女，其实是个路痴。 能找到俞佳家楼下已经是很惊人的事情了，望着一模一样的楼梯口，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上一次是进了哪扇门。 正纠结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就看见俞佳从左边第二个楼梯口，轻快的走了出来。 “我在楼上就看见你来了。走，陪我买瓶醋去。我妈早上烙的馅饼。猪肉芹菜的。吃完饭咱就出发。” 张敏心说谁要上你家吃饭啊，可还是被这个“自来熟”的小丫头，挽着胳膊带走了。 一上楼才发现，一大早上俞佳家里可就挺热闹的。 周靓倚着沙发看电视呢，孙媛媛正在俞佳房间里帮忙叠被子。 一进门儿就能闻见浓浓的米香，和厨房里传来若隐若现的肉饼香。 张敏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发出好大一声“咕噜……” 这下也没法端着了(。 偷偷咽了口口水，装作镇定的：“他们都去啊？” “嗯，孙媛媛昨天就在我家住的，周靓一大早上就来蹭饭了。一会儿吃完了，我妈带咱们过去。反正她都认识。挑好了让她给讲价！” 王丽萍把一盘子刚烙好的馅饼端上桌，仔细端详了一眼正在装乖帮着盛米粥的张敏。 顿时就夸张的倒吸一口气。 “哎呦！这孩子长得，真带劲！这眼睛漂亮的！这电视里头比你漂亮的也没几个啊！” 张敏还不习惯王丽萍这夸人就往死里夸的做派，脸就有点红。 王丽萍再看看孙媛媛，又瞅瞅周靓，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媛媛这精致的，靓靓长得也大气，哎，再看我们俞佳，小鼻子小眼儿的。一点好看地方都找不着。可愁死我了。” 俞佳面对这种“指责”不慌不忙的反击道：“谁让我随你啦！” “得了吧，我可比你好看多啦。你啊，随你们老俞家啦，可赖不着我！” …… 张敏听着娘俩一来一往的“攻击”。若有所思。 王丽萍打了辆车。把四个小姑娘带到了商业街。 四个人挤在出租车后座上一路无话。周靓因为自己体积较大，还有点不好意思。 这会儿到了地儿，四人鱼贯而出。一直摒着气妄图把自己缩小点的周靓总算是轻松了下来。 隔壁音像店开的早，老板娘看见王丽萍身后跟着四个姑娘，敞亮的大声打招呼：“哎呀，你这又新认了个干闺女啊！队伍又壮大了啊！” 王丽萍一脸骄傲的把张敏往身旁一带：“那可不！看吧，嫉妒吧，这姑娘多漂亮！” “哎呦，可不是么！这孩子叫啥啊？要不我就给我家小子定下了得了！” “你可别扯啦！你家小子才九岁！定啥啊就定啊！” 两人自顾自的说说笑笑完全不顾一旁的张敏彻底红了脸。 俞佳记得上次张敏看着她那双小短靴，一脸中意的表情，就径直把她带到了全市最有名的那家鞋店—“足下生辉”，也就是“小宇宙”右边的第三家。 熟练的找到了那双靴子，大方的招呼店员：“小董姐，这双，给我找一双三五和一双三八的试试呗？” 店员小董一看是熟客，挺热情的：“啊呀俞佳来啦，带同学来买呀！你等着哈，我给你找去！试吧，都给你最低价！” 等着试鞋的当口，张敏终于忍不住了：“你跟你妈说了么？我可是坏学生！” 俞佳故意装听不懂的样：“你怎么坏啦？” 张敏还以为这孩子是太纯真，于是摆出一副“小屁孩你不懂说了怕吓着你”的高深的表情。 “你都干过什么，也碍不着我什么事儿。”俞佳对上张敏的眼睛：“起码你不会像我们班班长那样在背后说我坏话吧！” “靠，那谁干啊，我嫌丢脸！” “这不就得了！我可没觉得你坏。” 这边孙媛媛也试好了鞋，有点扭捏。 “佳佳，你跟阿姨说，不用给我买鞋，我还有……” “有什么有啊，你奶奶不是还在你二婶家住呢么，你就自己一个人住，你的钱留着买好吃的！也不能白管她叫干妈呀，就得让她出点血！” 张敏一听，觉得更奇怪了，直盯盯的瞅了俞佳好一会儿。 …… 这天分开之后，张敏就穿着自己的新行头继续招摇过市。 偶尔在校园里见到俞佳也会点头打个招呼。 倒也没再找戴萌萌和吴霑的麻烦。 俞佳就有过起了学校，家里的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也带孙媛媛回家吃个饭，住一宿。 一天比一天更冷下来，雪积住了不化，积得深的地方，能没住人的脚脖子。 房老师终于行动自如了，说什么都要搬回自己家里陪孙女。看见孙媛媛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正在用软布擦那双新靴子，一颗心这才放下，慈爱的看了孙女一会儿，就张罗着进了厨房蒸花卷去了。 得知这几个礼拜里，自己托二儿媳妇给孙媛媛送的钱，竟是悉数被扣下了，一分都没到了媛媛手里，老太太红了眼眶，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孙媛媛见状过来宽慰她奶奶：“奶，你别生气，我有钱。之前俞佳和王姨给我的钱，我都攒着呢，现在还有剩呢，都够我自己吃饭的！” 房老太太摇头叹气：“这老孙家的孩子，竟然让人家老俞家帮着养……哎，媛媛，你以后要是有能耐了，可千万别忘了人家啊！” …… 眼看着年末，元旦过完了，就是万恶的期末考试。 由于雪下得大。路况不好。晚上的补习也停了。 在学校的时间，就分外的紧张起来。 何云海正在因为一个小问题焦头烂额的找俞佳讨教的时候，姜老师不紧不慢的踱步进门，发表了一个重磅消息：“咱们班里。为了庆祝元旦。也要举行个小型联欢会。” “元旦……” “联欢会！好呀！” “哎……还得学习呢……” 一时间高兴的和不解的讨论声都溢出了教室。不过总体来说，毕竟都是小孩子，还是高兴的声音比较多。 姜老师清了清嗓。大伙静了静。 “咱班文委重感冒，这几天都不能来上课了。这联欢会的组织，就交给其他同学来代为承担。” 扫视一圈过后：“俞佳，你来吧。你在小学就有这方面的经验，你来组织吧！其他班级干部都要积极配合啊！” 俞佳脸上苦笑，心里呐喊着：“我哪有经验啊，我没有啊！”却也不得不接了这个差事。 按照传统，元旦联欢会，都是在十二月三十一号这天的上午举行，这眼看着还有十来天的时间，已经不算很充裕了。 俞佳决定搞个中央集权制，拉出一个晚会流程来，再把需要的节目安排给相关人员，一来放权，不至于招人反感，二来自己也不会太累。 出乎意料的，大家都还挺踊跃的抢着要“差事”做。 好像能参与到联欢会的组织中来，表示自己对这个班级还挺重要的。 王婷主动承担了大会流程中，需要写写画画的所有工作，比如说誊写串场词，制作每个人名字的小卡片，还有游戏需要的道具。 游戏环节除了“传统”项目，击鼓传花，抢椅子，踩气球等等，俞佳还安排了一个上一世里电视节目里见过最多的，一个比划一个猜的游戏，取名为“心有灵犀”。并严格做好了保密工作，对外只说是大家都没玩过的，保证有惊喜。 又列好了需要采买的彩纸啊，拉花啊，零食啊，小礼物啊之类的单子，交给刘大千和生活委员。让他们利用某天的自习时间，去贸易大世界里一遭都买齐了。 还跟姜老师要到了一节班会的时间，在黑板上写下了设想中的一些节目。 比如歌伴舞，比如小合唱，比如诗朗诵等等，也都一个一个的敲定了表演人员，落实在了人头上。 姜老师看着联欢会组织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也露出了些微赞许的目光。 班上的苏峥还自告奋勇的说要提供一套音响设备，俞佳才知道原来市中心那家最大的卡拉ok，就是苏峥家的买卖。 眼看着要准备的东西一项一项的都落实了，俞佳也觉得担子越来越轻了。这么忙起来了，心情也好，瞅谁都是笑呵呵的，直到一天下午，俞佳被秦蕾神神秘秘的叫到了走廊里。 俞佳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同学，觉得秦蕾总不能在这对自己做出什么有威胁的事儿来，还算是比较放心。 就直截了当的问了：“什么事儿啊？” 秦蕾低着头，睫毛闪了几下，憋出来一句：“俞佳，对不起！” 俞佳没料到是这句，当下竟有点心软。可也没接茬。 “俞佳，我之前，太任性了……做错了事儿……你原谅我行么……” “……” “俞佳，这次你负责组织联欢会，我觉得你能力……特别强……，我特别佩服你！” “……” 秦蕾看俞佳无动于衷的还是不接话，一狠心一跺脚：“其实，我是有事儿求你……” 听到这里俞佳心又提了上来，秦蕾道歉不道歉其实并不重要，反正俞佳已经把这个人远远的拒之门外了，说白了就是以后再不想跟她有交集。听她一说有事儿要求自己，立马就开始想找什么借口拒绝她。 “我……我特别想在大家面前……唱首歌……其实我特别喜欢表演……但是你在班会上问的时候……我不好意思说……” 俞佳一听，就这么点事儿，又放松了下来。 “我自己带伴奏，不用麻烦你……” “行！”俞佳爽快的答应了：“我给你插到节目单里！”(未完待续……)I1292 第一七五章 处心积虑 一九九七之七十二 联欢会的头天晚上，俞佳带着刘大千，王婷，纪孝延，何云海和付明亮忙到六点多。 王婷身手不凡，按照俞佳构想的，一九九八是虎年，于是在黑板上画了个跳跳虎。 那年头还没有小熊维尼，全靠俞佳的记忆，转述给王婷，王婷凭着想象，竟然也画了个八九不离十。 跳跳虎咧着嘴憨憨的笑，看得大伙都心情大好。王婷又在跳跳虎的周围画上了机器猫，美少女战士等一系列的卡通人物作点缀。 环绕着几个圆圆的大字—“欢迎来到1998”！ 窜到别的班刺探敌情的何云海，回来迅速的锁了门：“哎我说爽姐！你真厉害！别的班的黑板都画的花花草草的，写的都是什么联欢会啥的，特俗！就咱班这个，跟他们都不一样！咱可得保密！把门关好了，别让他们给学去了！” 正踩着桌子挂拉花彩带的刘大千点点头：“对！付明亮，你跟何云海拿彩纸把门窗玻璃都糊上，省得他们偷看！” 纪孝延拿着贴成红色的纸盒箱：“俞佳，你说的那个洞，得挖多大？” “手能伸进去就行！你小心点，别划着手！” “没事儿！不能！” 等大伙都忙完了手里的活，又把教室里的桌子摆成一个环形，留出了中央的会场。 几个人锁好了门，打道回家。 路上刘大千还说呢：“俞佳你真是有头脑。咱们准备那么多东西，还比别的班走的都早！其实你才是当班长的料！” 俞佳知道刘大千这是要表达自己比他强，却还是不经意的想到了另外一名班长，秦蕾。于是脸色一尴尬：“别瞎说！我这都是些旁门左道的能耐，我管不了人！” 大伙一路说笑着取了车，正分配着谁送谁回家比较合理，俞佳就在校门口，见到了张敏。 才几天的时间觉得她好像又瘦了。一双眼睛显得大的出奇。 擦得血红的嘴唇毫不掩饰的露齿大笑，小手一下一下的打在对面的黄毛身上。 末了还撅起嘴唇，在黄毛的脸上。“吧嗒”亲了一口。 “靠！”付明亮一声惊呼：“真骚……” 刘大千没搭茬。也是一副尴尬的面孔，鄙夷的别过了脸。 何云海刚巧没看见这一幕，小声的追着付明亮问：“咋啦？什么骚？” 王婷也是看不惯的“啧”了一声。 俞佳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感叹漂亮的人。做什么都漂亮。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轻浮。却也赏心悦目。 纪孝延“咦”了一声。：“这不徐亮么！” “你认识呀？”何云海好信儿的问。 “哎呀，不就是咱学校的么，比咱大两届。跟我爸练过跨栏的！” “啊……想起来了！我靠，那不就是那个一挑七么？” “什么一挑七啊？”付明亮也好奇起来。 “据说原来他撬了六中老大的墙角，被人堵在路上了，对方七个人，打他一个。他把那七个，全抡趴下了，真是打架不要命啊！”何云海感叹道。 “行了别说了！”刘大千出声制止：“就像你看见了似的！别说了，都几点了，快都回家吧。” 路上纪孝延还意犹未尽的：“……不过徐亮那回也挺惨的，头都破了，据说缝了好几针呢，你知道么？缝头皮是不给打麻药的！得多疼啊……不过他小学毕业就不念了，都说是去省城了，咋又回来了。张敏要是傍上他了可真是厉害了，把吴霑打趴下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俞佳看着纪孝延讲的眉飞色舞的，心想就没看她对谁这么上心过。莫非在香港电影的影响下，每个人都有个江湖儿女的梦…… …… 这联欢会一开，算是把各路能人都显出来了。 会唱美声的，会打快板的，会模仿周星驰的，一个比一个更厉害。 付明亮一首粤语版的上海滩，愣是唱出点沧桑的模样。 俞佳作为组织者加主持人和老师们坐在一块，感叹出声：“真好听！” 又转头跟姜老师半是真心半是奉承的：“咱班能人真多啊！不光成绩好，各方面都有能人！” 姜老师微微一笑。倒是隋老师接过了话茬：“你也不差啊，俞佳，偷偷跟你说啊！属你们班组织的最好了，我都不愿意去别的班了！你看廖老师都来了！” 俞佳扭头一看可不是么！体育组的小廖老师，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儿呢。 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俞佳看他悠然自得的吃着自己用班费买的东西，决定整整他！ 刚好下个节目就是“心有灵犀”。俞佳讲了规则之后，大伙都哄起来了兴致可高了。 可真到了要出人上来做游戏的时候，大伙却像约好了一样，都怂了。 无非就是因为都是爱面子重形象的中二期，怕比划得失了风度形象而已。 眼看着冷场，俞佳也不急，慢悠悠的面对大家，悄悄指了指小廖老师的方向，高声问道：“咱们学校谁最帅呀！” 有眼力见的何云海弱弱的领头答了句：“廖老师！” “再说一遍！” “廖老师！” “再说一遍！” “廖！老！师！” 廖仁杰被全班同学哄的一口汽水差点没喷出来，无可奈何的走到场地中央，拍了下俞佳的脑袋：“你就坑我吧你！” “就我一个人也不行啊？谁跟我一起玩儿啊？”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平时高贵冷艳的文静自告奋勇：“那我来吧！不就是比划么！谁怕谁！” 不得不说体育棒子廖仁杰，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最佳诠释。计时一分钟时间，接连几道题目，他都猜不出来放弃了。最后一题是机器猫，文静为了学的像些，鼓起腮帮，双手在脸颊旁比划，妄图画出小猫的胡子来。 文静本来是成熟风情挂的，今天这么一比划，竟然可爱了起来。 廖仁杰看得，愣住了…… 文静看他木呆呆的模样急得不行，一时竟然往黑板上拼命指了起来。 廖仁杰这才茅塞顿开的：“机器猫！” “犯规啊！犯规！” “文静指黑板了！犯规！” 小崽子们本来就是为了看小廖老师的热闹，这下不肯放过，非要廖仁杰表演节目。 廖仁杰本着不能死我一个的原则，拉着文静跟他一起跳火坑。 找来找去找到一首男女对唱的歌“萍聚”。 “不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小廖老师唱功还不错，文静有些高音唱不上去，但是沙沙的嗓音也挺好听。 俩人唱得……还挺动情！ 尤其是小廖老师，看向文静的那眼神儿，都不对劲儿了！ 姜老师也看出来了，低声斥了一句：“廖仁杰这是干什么！” 一曲结束，气氛尴尬的不行。 文静故作镇定的低头回了座位，廖仁杰嘟囔了一句：“你们玩儿啊我回办公室了！”就扭头走了。 把廖仁杰给哄出来的始作俑者俞佳，也怪不好意思的急忙转换气氛。游戏也不玩儿了，拉出了秦蕾的独唱来弥补。 秦蕾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嘴唇上好像还擦了一抹粉色。有些紧张的更显得脸色绯红。 她站到会场中间接过话筒，示意先别放伴奏。 落落大方的扫视了一圈，用特有的绵羊音震颤着说：“我要……给大家……一个惊喜！” 成功吸引了大家注意力的秦蕾微微一笑，望向俞佳：“这首歌，我要邀请……主持人……和我一起唱！大家不知道吧？俞佳唱歌……可精彩了！大家给点掌声啊！” 俞佳吓了一跳，倒是没想到秦蕾还有这一手。 大伙又是鼓掌又是起哄的，俞佳要是拒绝反倒显得小气，也只能硬着头皮拿了另外一只话筒站到了场中央。 秦蕾准备的是张惠妹的听海，流行着呢，人人都会哼。可是调子也高的不行。俞佳心里又叹了口气，也顾不上听秦蕾唱得怎么样，握麦克风的手密密的出了一层汗。 第一段很快就过去了，轮到俞佳。 俞佳摆出个豁出去的表情，站直了用力唱：“写信告诉我……” 到第二个“信”字上，就跑调了，等到第二句“心情又如何”的时候，调子拔了个高，俞佳努力往上唱，华丽丽的……破音了。 大伙一开始还憋着，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来的，再后来笑声可就止不住了。 俞佳一看大伙都笑了，也破罐子破摔，就这么一个字都不在调上，高一声低一声的，竟是从头唱到尾，一句都没给秦蕾留。 唱完了还摆了个造型谢了幕，学着港星的模样飞吻说“多谢”！ 大伙看她这么大方，更乐了！付明亮还带头吹了声口哨来叫好。 小隋老师又暗暗的跟着姜老师讲：“这孩子，大方，放得开，不是一般人啊！” 秦蕾不知从哪打听到了俞佳五音不全这件事儿，处心积虑的要给她个难堪。谁知道俞佳就这么厚着脸皮唱完了，反倒抢了风头去。 闷闷的转身回了座位，七情上脸，撅起嘴不说话了。(未完待续……)I1292 第一七六章 翻起风浪 一九九七之七十三 何云海吃多了炒花生，胃里撑得，嗓子眼儿堵得，有点不上不下的难受，燥的慌。 联欢会结束后他留下来帮着收拾东西，心里想着自己现在竟然也混成了“骨干”，和俞佳他们一群班里的小红人成了“自己人了”。 就暗暗的想笑。 上次家长会，姜老师表扬办理那几个骨干的时候，还捎带脚的提了一下何云海，说是为了班上的运动会也做出了贡献。 这下给何云海他妈乐得，多少年家长会从来没听过老师提自己家孩子的名。这回不但成绩有提高，还成了积极分子了。 她也不去多想这“给班里做贡献”说到底就是些耽误工夫的闲事儿，是要浪费掉学习时间的。只觉得这何云海的名字被姜老师提点过，都跟镀了金一样，照得自己脸上都有光。 何云海也感觉到了他妈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也不成天提着耳朵念叨他学习了，回家晚一点也不会查东查西了。 更让他觉得意外的事，这样一来，他反倒没了偷偷摸去游戏厅的兴致，过上了放了学就补习，下了课就回家的“好学生”的日子。 何云海倒不曾是真的“浪子”，可这一转变，也算得《 上千金不换了。 心里头，他是把这份功劳，都记到了俞佳身上的。 …… 俞佳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被人记了好。 只觉得被秦蕾“陷害”这么一回，也没丢了风度。好歹撑完了场，还挺为自己骄傲的！ “拉花都收起来，明年还能用，彩纸就不要了，扔到地上一会儿一起扫把！”她大声跟大家吩咐着，觉得自己像个小管家。 下午就放假了，第二天又过节，大伙都急着回家，留下的人也没几个。 秦蕾就在其中。 俞佳不是感觉不到秦蕾频频射来的目光，也料到她有话要讲。就是装作没感觉。 几次秦蕾朝她走过来。她都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惹不起躲得起。”现在的俞佳就这一个想法。 秦蕾的攻击倒是不痛不痒，可也让人烦得慌！ 拉花的金纸有几处断了，俞佳小心的把它们叠整齐，准备收到袋子里。就听见门外孙媛媛一声喊：“俞佳！快来！” 音调又高又尖。屋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何云海一个激灵。抖出一个花生味儿的饱嗝儿来。 “嗝……”的一长声，顿时就舒坦了。 ………… “萌萌姐和张敏又对上了！你快来！”孙媛媛招招手跑在前头，俞佳在后头紧赶慢赶的跟。许是跑得快了，心跳也跟着快。 又想起纪孝延口中讲过的那个“一挑七”的徐亮，脑子就是一激。 等快到了，才发现操场最南边的树底下，围了一堆都是吴霑的人。 孙媛媛才慢下脚步接着解释道：“萌萌姐带人堵了张敏，连拉带扯的，挺吓人的。我觉得，应该叫你……” 俞佳当时顾不上去想自己为什么要管这件事儿，却觉得孙媛媛去叫她就对了。 戴萌萌自从上次被张敏试图撬墙角，又被威胁了一通，就整天闷闷不乐。憋着口气出不来。对着谁都没好脸色。 本来听文雅的一个小姑娘，竟然对着身边的人，开始爆粗口。 想来是这十几年的日子，都过得顺风顺水的，把自己当了天之娇女，哪呈想还有这种挫折。 更何况，这给她挫折的，是个更漂亮的姑娘。 戴萌萌本是想找个人多的场合，大家都看着，众目睽睽下，给张敏个难堪的。 可就在刚刚，看着张敏一身黑白配，也没了怪模怪样的妆，清清爽爽的站在北风里，和哪个男生笑嘻嘻的讲话。 穿着小短靴子的脚由于冷还时不时跺一跺，娇俏可爱的，特清纯。吴霑身边的小跟班，眼光全被带过去了。 戴萌萌一口气顶到嗓子眼儿，冒火一般。 转头冲着吴霑，恨恨的道：“我今天就要收拾她！” 吴霑的跟班里，有个叫赵群的，是个高大的胖子，一脸痘。 没人喜欢他，不光是因为他长得丑，还因为他打女生！ 吴霑也不待见他，不过他能打，还听话，又愿意跟着吴霑。吴霑总不能撵他走。 张敏现在，两只手就被这个赵群拽着，抽不出来。 脸上倒不急，还算镇定的从牙缝里往出崩出一句话：“你今天动我试试！” 戴萌萌看她不动声色，不害怕，不求饶，还硬起的冒出这么一句。重要的是，还是那么漂亮。 心里更气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个贱货！你以为你有什么能耐啊！……”之前这种事儿都是身边的小跟班去讲的，戴萌萌没有实战经验，十分词穷。翻来覆去的也讲不出什么狠话。 俞佳看着此时的戴萌萌皱着眉头，襟着鼻子，脸色通红，心里只觉得“张牙舞爪的，真丑……” 戴萌萌没了狠话，就要动手。 她示意赵群按住了张敏，抬起手就要往张敏脸上招呼。 俞佳赶紧疾走两步，出声喊：“萌萌姐！” 总算是把这只手给拦下了。 然后俞佳就没辙了，再进一步，可就是要和戴萌萌，吴霑那伙人站在对立面上了。 赵群握着张敏的手还没松。 张敏已经做好了被打脸的准备，心里正迅速盘算着这跟头不能白折，今晚上就把这些人挨个收拾了！ 却不想巴掌没落下，扭头发现是俞佳来了。 张敏失望了。他觉得这事儿俞佳平不了…… 俞佳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不容多想，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吧。 “萌萌姐，算了吧……差不多行了……”俞佳都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多欠打…… 她只能先拖延时间，走过去和戴萌萌说些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张旗鼓说的话。 戴萌萌果然更炸毛了：“你谁啊你！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俞佳分开人群盯着戴萌萌的双眼，用自己人的语气低声说：“萌萌姐，我昨天看见她和徐亮在一起来着……万一，徐亮那种心狠手黑的，我怕吴霑哥有危险……” 戴萌萌明显是听过徐亮的名字，没回应。心里也不由得盘算了起来。 “我知道你生气。但你肯定也得为吴霑哥想想，他还指着保送呢……” 果然提到吴霑，戴萌萌总算恢复了一些理智。 不讲话了。 俞佳于是瞪起眼睛对着赵群：“松手！欺负女生！看把你能耐的！” 赵群没动，转眼看吴霑。 吴霑被调戏之后。丢了面子。心里一直不舒服。 这么多人面前。可不想再丢了面子。他冲着额前一缕白毛吹了口气，满不在乎的：“不松！” 狠狠瞪了俞佳一下，冲着戴萌萌：“你管她一个小*崽子说什么！打她！我媳妇要今天出这口气。就得今天出这口气！你要下不去手，让她们替你打！” 扫视了一圈，盯上了孙媛媛：“媛媛你来！你来替你萌萌姐打这一巴掌！打！哥给你兜着，我看她敢咋样！” 孙媛媛压根就不是好战分子，一听被点名了，一晃神，呆住了。 吴霑一急，上来拽孙媛媛的胳膊：“你听见没啊！让你打你就打！” “你别动她！”俞佳赶紧上来拦吴霑。 被吴霑一甩胳膊，抡出去老远。 “俞佳，没事儿吧！” “没事儿吧？” 这节骨眼上身后来了一群人，竟是刘大千带着何云海，和班上几个男生赶了出来，还汇合了路上遇见的金玉致和周靓。 刘大千喊人：“俞佳你怎么就走了，教室里还有活没干完呢！”要拉着俞佳远离这一团乱。 俞佳也知道这是个最顺道的台阶了，却没动。 倔强的上前把孙媛媛拉到了身后，又朝着戴萌萌说：“萌萌姐，让我把张敏带走吧！你好好想想，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 吴霑看着俞佳身后那六七个人，心想小丫头片子竟然敢仗着人多跟自己叫嚣，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股怒火冲上头，欺身上前，和俞佳几乎鼻尖对鼻尖的距离，恶狠狠的说了一句：“谁特么也别想走！” 刘大千和金玉致赶忙上前想把两人隔开，连一向胆小怕事的何云海，跟着往前凑了凑。 俞佳一步不退，心平气和的还是那句话：“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 “你特么谁啊？也敢跟我这么说话！赵群！你给我扇她！”吴霑失了理智，事情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赵群听令松开了张敏的手，真的冲着俞佳过来了。 金玉致眼看着就要冲上去开打了。 “都干什么呢！吴霑！你又惹什么事儿呢！”远远的一声呵斥，救了场的竟是小廖老师。 廖仁杰三步两步跑过来，看见俞佳也是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廖老师！”俞佳有礼貌的叫了一声：“我来找我姐！” 又冲着张敏招招手：“快走吧，我妈等咱俩回家吃饭呢！” 廖仁杰心里明镜的看着俞佳一群人离开，推心置腹的劝了吴霑一句：“别惹事儿啦！有那个闲工夫练练体能吧，保送现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啦……” 戴萌萌咬了咬嘴唇，眼光落在了被众星拱月一般的俞佳的背影上。 总觉得，这姑娘是要翻起点风浪了……(未完待续……)I1292 第一七七章 可以长大了 一九九八之一 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王丽萍正在把涮好的一块嫩羊肉往俞佳的碗里夹。 打来电话的是老荆太太的儿媳妇，王丽萍听见“老太太不好了！”几个字儿，当时腿一软就坐地上了。 咚的一声闷响成功的惊动了还在饭桌上热火朝天的消灭着涮肉的爷俩。 俞红宇知道自己媳妇的胆小，忙不迭开了免提，这才搞清楚，老太太昨早上就开始又拉又吐，急性肠炎入了院。相熟的医生看老太太脸色不好，建议做个全面检查，一查查出个胰腺癌来，晚期…… 稳定了点的老太太坚持回家，发怒道：“死也要死在我的小院里！” 又嘱咐儿媳妇：“把丽萍给我叫来！” 王丽萍赶到老太太的家里时候，老太太已经是安顿好的模样了。 身后垫了两个鹅绒的枕头，斜倚着。 脸上有一种大限将至的死灰。 见王丽萍进来了，还是扯出一个温暖和煦的笑：“小萍啊！大姨要走啦！” 王丽萍一路上给自己拼命心理建设，一听这句，全白费了，啊的一声眼泪就刷刷往下淌。 老太太眯着眼，望向王丽萍的方向，又似看不真切，自&lt;顾自的往下说：“我们家小琳啊，虽说是媳妇，我早都当成闺女养啦。我那个儿子……我早就不想认了……可怜小琳啊……这一辈子！我走了，她就剩自己一个人了。你帮我带带她……啊……” 姚琳倚着门框，仰着头，已然是哭得不能自己。 ……………… 元旦里的一顿火锅就这样被打断了。 俞佳帮着王丽萍收拾这一桌残局的时候，羊油在铜锅里，凝了厚厚的一层。 王丽萍把锅子端到厨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了手：“丫丫，今天你洗碗！” 语气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俞佳有点惊诧，王丽萍可是从来不让她碰洗洁精的，还特意叮嘱过。就算自己做饭吃。碗也留着晚上妈妈回来再洗。 “洗洁精最伤手了，我们丫丫的手白嫩嫩的，我们不干这种活！”俞佳还记得在姥姥家里，王丽萍说这话的时候那种自豪的样儿。给正在洗碗的二舅妈气得直倒仰。 俞红宇挺好了车上楼。就听见王丽萍正在扯着嗓子指挥闺女干活。 “锅边上那么厚的油。直接洗能把洗碗布都腻住！你得先用卫生纸擦两遍！” “洗洁精挤在洗碗布上！揉出泡沫来才洗得干净！” “水开那么大干什么！溅一身！还得洗衣服！水流小点照样能冲干净！” …… 俞红宇跟看西洋景似的看了半天，忍不住问：“这又演的哪一出啊？她能洗干净么！” “洗不干净？”王丽萍眉毛一立，摆出个泼辣模样：“洗不干净学呗！我可不想……”声音又突然低了下来：“有天真有啥事儿了……这孩子还让我放心不下……” 俞红宇知道她这是触景生情了。便不再揶揄她。 王丽萍又探头进厨房：“丫丫，你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妈妈就放心了！” 俞佳闻言长出一口气，心里顿时无比轻松：总算不用装小孩了！终于……可以长大了！ …… 每到过节，俞佳家的电话就很忙。 大多数都是找俞红宇和王丽萍的，今年，俞佳的电话也多了起来。 何云海的声音很爽朗：“俞佳，我妈让我谢谢你！” “说谢谢你帮我辅导！”俞佳听见电话那头有个好听的“女高音”在喊。 “谢谢你帮我辅导！”何云海像个复读机一样。 “有空来家里玩！”女声又在喊。 “有空来家里玩！”何云海一字不差的复述。 “以后还继续帮我提高成绩！”女高音像在唱歌一样。 “哎呀妈！你别喊啦！”何云海终于不耐烦了，又小声加了一句：“我的游戏卡带赶紧还我！” 俞佳被这娘俩逗的咯咯直笑：“看心情吧！”她调皮的回答。 孙媛媛的声音也很愉悦，房老师终于痊愈了，赶在元旦回家跟孙女一起过节。 就算是俞佳家里再舒服再富裕再不拘束，给孙媛媛的感觉终究不是家。这么多年了，俞佳依然会在孙媛媛身上，找到那种畏首畏脚的疏离感。 “我奶给我包饺子了，三鲜馅儿的，还放大虾仁了呢！”房老师终于把电话开通了，这是让孙媛媛最高兴的一件事儿。节省惯了的孩子，说不到两句话就忙着收线：“俞佳，新年快乐！” 俞佳都能想象到孙媛媛说这种文诹诹的话的时候，不适应的猛劲儿眨眼的样儿。 笑了笑说：“你也快乐！”又加了句：“给奶奶带个好！”好字还没说完，就听见对面啪嗒的挂电话的声音。估计小姑娘是掐着时间挂的电话，正好一分钟，不浪费电话费。 周靓还是照样喜欢聊八卦，在元旦这天也不例外：“小金和那谁，又～吵架了！”周靓已经习惯性的把马晓旭的名字，用“那谁”代替，以表达自己对其人的不待见。 “你都不知道吧，昨天在操场上看见你们之前，他俩刚吵完！那谁又蹲在地上扯着小金的衣服不让我们走，哭得跟个傻×似的！真特么丢人！” “别说脏话，周靓。”俞佳已经把心态调整到了成年人的状态，不由得出声劝阻。 周靓仿佛没听见似的，谈性正浓，滔滔不绝的：“也不知道又因为点啥事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真烦这样女的！小金现在都懒的看她！”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周靓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说的眉飞色舞的，就听见俞佳沉下语调：“周靓，以后，别说马晓旭了……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好……尤其，你和小金，还是……那么好的朋友。” 其实俞佳想挑明了说“你还那么喜欢小金”怕周靓接受不了反倒起了反作用。 周靓愣了，那句“对你不好”仿佛对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有点转不过来弯儿。 俞佳也不解释，点到为止的：“他们俩还没分手呢，你什么都不要对小金说！” 周靓不明觉厉。 自从头一天站在了俞佳身后，她就有点七上八下的，这等于和戴萌萌那伙人站在了对立面上。就算是为了小金，想想也不知道是值不值得。 而今听到俞佳这段话，突然就释然了，她觉得，俞佳是真心对她好的，比戴萌萌之流，强多了。(未完待续……)I1292 第一七八章 比较见高下 一九九八之二 刘大千的电话，算准了时间，俞佳接起来的时候，刚好七点整。 正是大部分三口之家吃过了晚饭，收拾好了餐桌，可以各归其位的阖家休闲时间。 俞佳听家自己家客厅里，和电话那头同时响起的新闻联播那铿锵有力的音乐声，抿嘴就是一笑。 心情挺愉快，嘴上也俏皮，一口一个大班长，末了还咯咯的笑了两声。 俞佳一贯自律极严，在家在外都是低声细语的透着点严肃。 一旁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俞红宇还是头一回听见自己姑娘如此的“孩子气”，心下觉得稀奇，不由得立起耳朵从头听到尾。 才发现虽然声音不稳重，但谈的都是些英语课的进度，数学习题集之类的“正经事儿”。俞红宇就只当俞佳是有了格外谈得来的朋友，把心里浮出水面的“早恋”俩字儿，又给按了回去。 俞佳从刘大千这里得了个好消息，这次期末考试，数学试卷正是姜老师出题。 俞佳倚仗着自己对姜老师的那份儿惺惺相惜，打算研究研究，帮着何云海他们压压题，大家也都考个好成绩，过个好年。 等到洗了个红富士边走边啃她才反应过来：我怎么这么: 乐呵呢？ 又在心里暗自比较了一下，刚刚就在一家三口人吃饭的时候，顾大少爷打了个电话，也不问问俞佳在干啥呢。就自顾自的，吭哧吭哧的，墨迹了好久，新年快乐也不说，憋出来一句：“哪天去游泳啊？” 大冷天的游什么泳啊？！ 俞佳嘴上哼哈答应了，心里斩钉截铁说了句不去！ 等他墨迹完了，桌上的软炸里脊都不酥了！ 顾宽长得真叫人才，平时又走寡言路线，真是欺骗了不少无知群众。一到打电话的时候，颜值派不上用场。这人的短板就显现出来了。尤其在刘大千的衬托下。愈显尴尬。 俞佳遗憾的认定，顾宽从淘气的小崽子长成了美少年之后，变得无聊了，真是个致命的缺点。 但刘大千虽然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讲话好笑又不低级。诚恳又自信。可一张马脸不能不让人感叹真是造物主的玩笑。 至于小金，他还没发育到能给女生打电话的程度，这孩子虽然追了一个又一个女生。但本质上还是个单细胞生物。靠着身体本能行事的他，大脑还没开化呢！ 至于其他男生，通通不值一提。 俞佳还不想在她纯白的感情生涯中留下任何痕迹，多优秀都不行，更别提那些平庸的了。 最后一个电话来得晚，让俞佳有些措手不及。 王丽萍因为下午着实悲痛了一阵，耗尽了大部分的精力，早早就睡觉去了。 俞红宇倒是精神百倍的，横在客厅沙发上看一部外国电影。 接起电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客厅里的钟，已经是九点过五分。 这时候打电话的基本上都是有急事儿了，他没来得及多想，打起了精神，却听对面一片吵杂，震耳的音乐中还夹杂几句粗鲁的脏话，一个女孩兴奋的尖叫：“俞佳！”把俞红宇吓得心里一抖，有心立马把电话给撂了，看看小屋里还点着台灯，还是把俞佳给叫出来了。 打来电话的是张敏。 正在一个朋友家里“狂欢”。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反正早就上听了！口齿不清的冲着话筒：“姐儿们！你够意思！以后我就跟你混了！我管你叫姐！……” 俞佳捂着听筒尽量不让俞红宇听见，呵呵干笑了两声，就听张敏那边开骂了起来：“你妈×的谁特么让你碰我的！信不信我把你爪子给你剁了！……”隐隐约约的有个男生嬉笑着应答“就碰啊！你剁啊！……” 俞佳心里有了盘算，依旧捂着听筒，自说自话的：“啊？你没带钥匙啊？你姨姥姥呢……啊！睡的太死了啊！对呀，老人都那样！你过来吧！来我家吧！你不是知道怎么走么！快来！正好咱俩明天一起上学！恩，你来吧，我给你开门！” 俞佳大声的，清楚的又重复了一遍：“你来我家住吧，快来！”就挂了话筒。再说下去，怕是就要露出马脚了。 沙发上的俞红宇其实听了个一清二楚。 想管一管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底气。 一来自己平时总是不在家，二来自己家这孩子简直都算得上这个年龄层里的楷模了，也实在是不需要管。 而且电话那边肯定是个女孩子，真要来自己家住也翻不出什么大乱子去。 于是盯着俞佳看了两眼，俞红宇选择不说话。 俞佳也奇怪自己对着张敏，为何总是放不下心，管了又管，最后归结于对方长得太美，让人无法袖手旁观。 二十分钟后，张敏还真到了。 原来她狂欢的地点，离俞佳家里不远，要不是那个男生占不着便宜不甘心放她走，推搡了半天，估计有五分钟张敏就能走到了。 俞佳窜出来给张敏开了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酒气。 俞佳十分庆幸王丽萍今天睡得早，俞红宇一脸狐疑的扫了张敏一眼，没吭声。 张敏虽然嚣张又烂醉，理智倒还在，冲着俞红宇鞠了一躬，问了句：“叔叔好。” 俞佳也顾不得编什么瞎话了直接把她拽进了自己屋里。 第二天一早醒来，俞佳吓了一跳。 张敏等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近距离的盯着自己看。 “你总算醒了！我想尿尿，自己不敢去……”张敏开口，还是满口的酒气，但是精神挺清醒，神情还挺不好意思的。 俞佳听了想笑，没想到她会起这么早。 找来自己的睡衣给张敏穿上了，俩人轮流解决了个人问题，洗漱完毕，就坐在沙发上等着吃早餐。 王丽萍显然是从俞红宇那得知了俞佳来了个小朋友，早餐多准备了一份儿。 俞佳趁空儿低声问张敏：“你一会儿，上哪去？” 张敏心说你这么三番两次的对我好，我还能不识抬举么：“上学去呗！你不想跟我一起走啊？” 俞佳放下心来，就着二米粥吃了四个小包子。 给自己撑出了个芹菜猪肉味儿的饱嗝儿。(未完待续……)I1292 第一七九章 从外到内大改造 一九九八之三 要说元旦不大不小也是个阖家欢乐的节庆日子，张敏但凡有个地方呆，也不会破罐子破摔的出去胡混。 虽说年纪还不大，玩乐的经验倒是不少。男女之间的事儿她也是多少懂得，她这种做派一次两次的是新鲜，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把她当回事儿了。 也是不得已。 她寄宿家里这位姨姥姥，也是儿女双全含饴弄孙的年纪，平时来往不多，节庆日子总要做出个母慈子孝样子。 一早上就陆陆续续的来了人，折腾到下午四点多，一桌大菜上了席，屋里也都搞得乌烟瘴气。小孩更是尖叫声不断。 中午张敏就没吃饭，饿得狠了开门出来找东西吃，正撞上姨姥姥正在赤手空拳的跟一只烧鸡奋力拼搏。鸡大腿进了俩孙子的碗里，一对鸡翅膀都给了小外孙女。看见张敏出来了，姨姥姥脸上有点挂不住，撕了一块白煞煞的鸡胸肉，逗弄小狗似的冲着张敏：“拿着吃吧！” 张敏面无表情，回屋里穿戴齐全了，拿着钥匙就出了门。 身后还跟炸锅似的，响起一片“啥玩意啊！”“没教养！”“不惜搭理他！” 冷风比不上张敏脸上的冷笑。 心里暗暗骂: 了句“一群老不死的”。 …… 隔天下午姨姥姥一开房门就是一怔，自家那个小流氓回来的早也就算了，身后还跟了四个。 立马沉下脸：“你们都谁啊？干啥啊？” 领头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口齿清楚的朗声道：“姨姥姥！我们跟张敏是一个学习小组的！这个月轮到在张敏家学习啦，我们都在外边吃完饭了！给您买了点水果！我给您放桌上！”边说边自顾自的脱了鞋往屋里走。 姨姥姥心里是一万个不信，自己家这个是个什么玩意她再清楚不过了，学习小组？糊弄鬼啊！ 可是被俞佳打了个措手不及，人都进了屋，何况还不是空手来的……也不能往外撵。 她站在张敏房间门外直盯盯的挨个打量。姨姥姥一双下垂的三角眼闪烁着事故的精光。 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白皮肤长头发那个领头的小姑娘，看着规规矩矩的，其实心眼子肯定贼多。 旁边那个小白脸长得挺俊，一瞅就是肚子里没货。绣花枕头。 马脸那个长得不好倒挺稳重。一边国字脸那个姑娘，可真是一看就是学习好的样——这两位长成这样子不学习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她就这么大喇喇的往门口一杵，等着戳穿小崽子们的谎言。 可眼瞅着过了二十分钟，几个小崽子还真是各找了合适的地方拿出习题来做。连张敏都不情不愿的接过长头发小姑娘给的一张纸。拿笔不知道划拉些什么。 姨姥姥腿都有点酸了。没看到破绽。心想着莫非真是来学习的？一瞬间人生观都迸裂了。 索性不管了，反正也不用她招待，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剧去了。 张敏也没想到俞佳改造自己。还改造出瘾来了。外表还不够，还要改造自己的内心。 头天晚上的酒还没醒，张敏觉得倚在桌子上，竟然也睡得很舒服。 他们班同学见这女魔头破天荒的在学校呆了一整天，戚戚焉的心有灵犀，通通大气不敢出一声，给她创造了一个绝好的睡觉氛围。 等到睡了个自然醒，出了校门口，就发现俞佳和几个人。 见到她出来了，竟然呼啦啦都过来了。俞佳还挽着她的手：“走啊，吃包子去！” 张敏还是没有醒得很彻底，也就浑浑噩噩的随着这群人吃了顿包子。还挺好吃的。 但是这群人一本正经的说什么考试范围，难度，题量，哪个老师什么特点之类的，好像在她周围立起了一道结界，完全是听不懂，反正也不想听。 张敏心里暗叹：这些傻了吧唧的书呆子！ 等到吃饱喝足了，往出走了一百来米，她才反应过来：“你们干啥去啊？我可要回家了！” 俞佳一听，顺杆爬道：“我们一起学习呀，你要是着急回家，那我们都去你家吧！” 这下张敏明白过来了，俞佳这是脑子坏了！ 当时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我也不学习……你要干啥啊……” 但是对上了俞佳对她默默注视着的眼睛，想象这段时间在俞佳家里连吃带拿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唉，那好吧，我家可不大……” 心里则想的是，走吧走吧，反正到了地方也得让老不死的轰出来。 俞佳也是误打误撞，眼看着要期末了，何云海像是赖上她了似的：“我妈说了，你能让我考进前十，她给你包个大红包。” 刘大千则是想问问俞佳动词形态的变化，说好了放学后讲一讲，然后他负责送俞佳回家。 同时留下的还有葛旭，正在做一本厚厚的习题。 谁想到姜老师巡视过来，把他们都给撵走了：“早点回家，一会黑天了！都回家学去！别在这装积极！” 几个人一商量，俞佳决定把人都带回自己家去。 没想到的是，葛旭也要去。 原来葛旭家里，来了个小亲戚，搞得她心烦，不能好好复习。又碍于礼貌不能把人撵走，很纠结。 俞佳走到校门口，心里一动，决定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截到张敏。 就这样，五人期末突击学习小组，也就成行了。 张敏被这堆她心里的书呆子围在中间，不自在的浑身痒痒。 直截了当的问：“你们啥时候走啊？” 几个人齐刷刷的抬头，何云海是打定了主意跟着俞佳，刘大千家里放心他他也心里有数，葛旭觉得这里很安静对学习环境很满意，竟都是个“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 俞佳嘿嘿一笑，拿出她复印的她们第三次模拟考试的语文和数学试卷：“你把这些都做完了，我们就走啦！” 张敏开始觉得，这笑容很狡猾。…… 屋子里一时间就只有偶尔冒出的低低的讨论声。 张敏执笔时还觉得很生疏，渐渐就流畅了起来。 她一下咬咬笔杆，一下望望天棚，再跟俞佳要了张演算纸，又皱起了眉，如此下来，外头天色是越来越沉，她笔下的字也是越写越顺。终于她呼出一口气，兴奋的轻轻呼了声：“写完了！” 四张脸被惊动，齐齐望向她，也都笑了起来。 几张笑脸在惨白的日光灯下，竟然也都像是晕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温暖的光。(未完待续……)I1292 第一八零章 倒贴不值钱 一九九八之四 有道是新年新气象。 虽然只是阳历年，也有不少人家，已经给孩子预备了新衣裳。 无非是因为过春节的时候正在放寒假，所以迫不及待早早的，穿到学校来好显摆一番。 孙媛媛站在周靓和金玉致身边，被显了个灰头土脸。手里一叠沉沉的，是乔立托俞佳转交的习题册子，都是暂新的，看起来价格不菲。 孙媛媛并不高兴，眼下对她来说，好吃好穿的，可要比这什么精神食粮来的重要多了。 心里乔立的位置，竟然眼看就要落到了俞佳后头去。 元旦过后，俞红宇倒是正经的忙了起来。 为了让媳妇闺女跟着自己能吃香喝辣，并且要长久的吃香喝辣，他很是下心思钻营了一番，通过一些人，结交一些人，行事作风也有了改变。 看在王丽萍的眼里，便是送礼愈发的大手笔。 且十分精心的错过了车水马龙的正当时光，等着稍微消停了，才去有条不紊的展示自己那勉强算得上雄厚的财力，和十分出众的个人魅力。 王丽萍很有点事业型女性的自觉，总觉得俞红宇那边忽忽悠悠的不是太稳当，为了留条后路，不遗余力的经手机看小说哪家强? 手机阅读网营自己手里这点小生意，这天则是为了春节前的旺季囤货，亲自南下跑广州去了。 俞佳便找了孙媛媛，来家里作伴。 老房子供暖不太好。房老师有些感冒，又被二儿子给接走了，孙媛媛此时就等着俞佳，上演几天小姐妹相依为命的戏码。 五人行又加了个孙媛媛，从张敏家出来，都快八点了。何云海挺绅士的答应把葛旭送到家，刘大千护送孙媛媛和俞佳往回走。 身后跟了个不熟悉的小美女，刘大千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孙媛媛捧着一叠书，也不跟他打招呼。走路时候不是看鞋尖就是望天。是个魂游天外的样，也就如常的和俞佳开始聊天：“俞佳，你知道么？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学习变得挺有意思的！” 俞佳一笑。嗯？了一声。 这话要在旁人说来。俞佳就只当他是假惺惺的说好话呢。可刘大千这样说。就显得很真诚。 刘大千其人，成绩并不突出，学习资质也是平平。如若不是十分努力，怕是成绩就会一路滑向后方去。 所以平时少不了对于成绩好的同学们，不耻下问。 一来二去的他发现，葛旭成绩虽然独占鳌头，解题思路清晰，也是个耐心讲解的样子，可讲起来就前言不搭后语，解不了惑。 倒是俞佳，话不多，但每每都一语切中要害，令人豁然开朗。 “真的，我觉得，你有些时候，比老师讲的好，因为你也做题，你知道我们会遇到什么弯路！”刘大千一本正经的继续说。 俞佳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了。 而且不藏私！有次他去问林雨桐，对方笑嘻嘻的绕圈圈搪塞他，课间十分钟就这么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扯过去了。可见是故意留了心眼儿的。 这句话刘大千没说，因为说了就有背后讲人坏话的嫌疑，光明磊落的少年不屑于这样做。 还是那条走惯了的路，因为路上有些滑，两人都推着自行车慢慢在走。 俞佳觉得这种少年同学的情谊，真是单纯极了，好像是这冬夜清凉又稀薄的空气。 孙媛媛走在后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只觉得俞佳太奇怪了，对着个马脸，也能高兴得起来，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反正在她心里，刘大千和俞佳，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孙媛媛在俞佳家里来去自如，没有家长在的时候更是如鱼得水，她把自己打扫干净，换上专用的睡衣，洗了个苹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等到俞佳把第二天要用的书本，习题，演算纸，各种颜色的荧光笔都各归期位的把书包撑了个满满当当，算是做好了第二天的准备，她就又凑过去絮絮的讲起了自己班里的故事。 孙媛媛头发留长了，刘海有些挡眼睛，朦朦胧胧的更显得眼睛盈盈的，是个顶顶清秀的模样。可讲出话来却是受了身边人的影响，有些家长里短的长舌妇味道。 “我们班男高音，你知道的哈？最近穿了双新鞋！他们都说挺贵的，是个什么牌子的！他家哪有钱给他买新鞋！”又换了个神神秘秘的表情：“所以啊，他们觉得奇怪啊，有人打听出来了！男高音有女朋友了！这运动鞋就是女朋友给他买的！他还跟我们班男生显摆呢！我们班男生都看不上他！说他吃！软！饭！” 孙媛媛是真把这事儿当爆炸性新闻说的，每句都是感叹句！ 末了还自己评价：“谁跟他处对象，真是缺心眼！还倒贴！倒贴最不值钱了！……” 俞佳听她这么絮絮的叨叨，倒是感觉挺放心，话糙理不糙，的确是，倒贴挺缺心眼儿的…… 孙媛媛孤零零的，自己过得就够苦的了，要是再生了倒贴的心，可就没法过了。所以她能有这个意识，总是好的。 再加上他们班男高音，的确是个“人物”。 长得倒是特别的清秀帅气。又留了半长不短的头发，一甩头也能迷倒一片小女生。 可是开学一个礼拜，假象就被戳穿了。 斤斤计较，小心眼儿得远近驰名，整个年级都知道。曾经咄咄逼人的质问班主任，收那么多班费都花到了哪里，说不明白自己就拒交！还曾经因为后座的女生不小心把钢笔水甩到了他衣服上，使了一招镇山狮子吼，把全班人都吓得一激灵，后座的女生直接吓哭了。 这一吼中气十足，余音绕梁，就此得名男高音。 俞佳看着孙媛媛，生出一丝欣慰，不上进就不上进吧，好歹眼光还是正常的。 孙媛媛满脑子都是乔立，觉得世界上真是再没有比乔立更好的男生了。 由于孙媛媛没有自行车，也不会骑自行车，加上地上滑，俞佳也不具备骑车带人的技术和体魄，俩人早上起了个大早，走路上学。 刚出小区门口，俞佳就觉得胳膊上一紧，孙媛媛使劲拧了她，一副做贼见了鬼的又小心翼翼又惊吓过度的复杂表情，示意她往右边看。 俞佳也是一惊。 事情就是这么巧。 太阳还躲在云后没有升起。 灰蒙蒙的天空下，角落里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可不就是男高音和文静么！(未完待续……)I1292 第一八二章 请或不请 这是个问题 一九九八之六 俞红宇是三天之后才听说这次的发事件的。 王丽萍想了又想，淡化又简化的把家里来了个男生的事儿，流水账一样的叨叨给俞红宇听。 本来蹲着擦地的她拿不准俞红宇会用什么方式看待这件事儿，万一动了大脾气可就不好办了，青春期的姑娘，不是说训就随便能训的。 于是抬眼偷望。 却见沙发上的俞红宇，是个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浮到脸上就剩了一丝傻笑。 顿时王丽萍气都不打一处来，彻底忘了初衷，把抹布往地上一甩，猛地起身：“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啊！” 俞红宇当然是没听见，又不敢直接回答没听见，看着王丽萍因为起身猛了，一手扶着腰，另一手绕到背后胡乱捶了两下，于是连忙打溜须。 蹲到地上捡起抹布进行王丽萍未竟的事业。 忽而又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说：“媳妇……过完年，咱……也请个保姆呀？” 王丽萍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里嘭的一下乐开了花，啥叫心疼媳妇啊！自家老爷们这才是把力度下到了实处！ 为了掩饰自己这来的太快，不甚值钱的欣喜，王丽萍开始不轻不重的撒泼。 “唉呀妈呀还保姆！给你得瑟的！咱是那样家庭么！说出去不让人笑话！还保姆！我拿啥给人开工资啊？你可拉倒吧，我啊，这辈子就是伺候人的命，不指望有人伺候我！” 末了一甩头总结：“别瞎说了啊！咱请不起！” 俞红宇习惯了家里有这么一位动不动就扯嗓门的，自己只能稳重又稳重。于是四两拨千斤的又是一声嘿嘿。笃定的回答：“请得起！” 王丽萍被这一句“请得起”，撩拨的心里痒痒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揣着家里的三本存折，跑了趟银行。 本来隐隐约约的也算是有个印象，查过了存款，王丽萍这才气定神闲的也学着俞红宇那样，对着自己“嘿嘿”一笑。 太请得起了…… 这回反倒犯了核计。 她怕太招摇。 王立国家里也没保姆啊！人家可是一门俩领导啊！ 李兴民家里也是。人家也是个大厂长呢！ 可又一想韩菱是个端铁饭碗的。每天定点儿就下班，迟到早退也没啥大事儿。俞红梅就更别说了，整个一个家庭妇女。而且孩子还在外地念书呢，成天就知道打麻将，有啥脸请保姆呢！ 相比之下，自己可是实打实的为了这个家的经济建设做出贡献的。别的不说，广州那边一跑就得一个礼拜。 俞佳自己在家。多可怜。 这要是真请个保姆，孩子起码不管啥时候好歹能吃上热乎饭！ 这下理直气壮了，开始考虑下一个问题。 到哪能找到个手脚麻利知根知底的，最好做菜还好吃的。真要是有这样人才。得给人家多少钱！ 有了想法，王丽萍可就坐不住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跑到了街头的化妆品店----一枝花。想找老板娘打听打听。 一枝花的老板娘，是个“名人”。 不到三十岁。已经结了两次婚了，现在的丈夫，是跟大昌子“混”出了名堂的一位。人称华哥。 华哥不姓华，名字里也没有华，因为喜欢刘德华，并且自认为自己长得像刘德华，所以刚出来混的时候，就给自己改了个名，叫阿华…… 一开始大伙还都笑话他：狗带犄角，整什么洋事儿！还阿华！以为自己香港人啊！ 慢慢的他有名了，也就没人敢笑话他了。 手底下“小弟们”恭恭敬敬的，都叫他华哥，反倒是他本名基本上都没人记得了。 因为自诩小城刘德华，所以找媳妇自然要找个港星一般的，才不跌份儿！ 于是偶然遇上了这位面貌酷似关之琳的小媳妇，费劲了心思非要跟人搞出点不正当关系。 小媳妇长得美，也风流，不出一年，俩人搞到一块儿去了，还领了证。 华哥把媳妇就差没打板儿供上了。 好吃好喝伺候着，还给开了个店儿。 小媳妇晋升为老板娘之后，觉得人生是如此的辉煌，自己是如此的美貌，自然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一条街上做买卖的，就没有不烦她的。 但是知道她家男人的身份，也都不去惹呼她就是了。 王丽萍此举实属无奈----身边请了保姆的，就只有这一位，自己实在是太过心急，只能乱投医。 酷似关之琳的老板娘黄颖，看着王丽萍进了门，也不搭理，依旧用那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飞速的嗑瓜子儿。 倒是小店员，挺热情的：“王姐，想买点啥啊？” 王丽萍不自然的：“那个啥，我找你们老板，问点事儿。” 黄颖还是没反应，王丽萍硬着头皮：“那啥，小黄啊，跟你打听打听，你家雇那个保姆，一个月多钱啊？” 黄颖这才抬起眼皮，挺稀奇的瞅了瞅王丽萍：“你要雇保姆啊？” 王丽萍本来是想好了一套说辞的，就说妹妹家里在省城，嫌省城的行市贵，想在这里找个知根知底儿的，带过去管吃管住，问问市价多少。 可是黄颖那个高高在上的劲儿实在是把王丽萍有点气炸了，鬼使神差的对上黄颖不屑的目光，反倒平静了，轻描淡写的：“对呀，雇一个！” 黄颖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就是不高兴。 她自己是个狗脾气，就觉得人人都和她一样，把王丽萍当成了故意来给自己添堵的。 脑袋晃了晃，牙缝里寄出仨字儿：“挺贵的！”又低低的报了个数。故意报多了三百块钱，想让王丽萍知难而退吧。 王丽萍也受够了她的气，扔下一句生硬的：“谢谢啊！” 扭头就走。 心说我再也不登你这个门了！ 等到下午，王丽萍气儿刚顺，一枝花的小店员偷偷摸摸的找上了门。 “王姐，今儿上午你说那事儿，我给你联系联系呗？那啥，我老姨，现在就给人当保姆的，干活干的可好了，做饭还好吃，那家不用她天天去，你要是想雇个天天做饭的，她就能把那头辞了！那啥，钱啥的，好商量……没有……俺们老板娘说的那么贵……” 小店员跟做贼似的，气都没喘叨叨了这么多。 临走还千叮咛万嘱咐的：“王姐，你就放心吧，我联系的准没差！” 晚上王丽萍进了家门，想象这一天这些事儿，先是叹了口气，又开始呵呵笑。 笑了一会儿想起存折还在包里，又雷厉风行的开了卧室门开始找地方藏。 窝在沙发上背单词的俞佳，目睹了这一系列，觉得王丽萍七情上面，都十分精彩，不去当演员，着实是可惜了……(未完待续)I580 第一八三章 悲痛都是有限的 一九九八之七 老荆太太出殡这天出奇的暖。 雪花飘下来不等落地，就化成了密密的雨。 雨打棺材头，代代出王侯。 扶着姚琳走在人群中的王丽萍，想起了这句老话，又抬眼瞄了下打灵幡的大昌子，心说王侯说不上，土匪头子倒是出了一个。 姚琳今天倒是异常的冷静，好像伤透了心就剩了个空壳，眼泪都没落几滴。 还得反过来安慰哭得几欲断气的王丽萍：“走得快，没受苦……” 出了灵堂王丽萍按了按肿胀的眼皮，就张罗要回家，姚琳看着身后乌泱乌泱的一个个大流氓也觉得正经人实在是呆不下去。就没留她。 王丽萍没想到的是，大昌子竟然恭恭敬敬的亲自把她送出了门。 身后跟着这位活在传说中的“人物”，王丽萍只觉得腿肚子转筋，道都不会走了。 等回到家一进门，才一口气松下来，从心里往外的感叹了一句：“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俞佳期末考试上午刚考完一科，下午两点靠第二科，正在仔细的削铅笔。 看着王丽萍一脸煞白，也不知道是伤心的还是吓得。就那么直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好像觉得在闺女面前失了态，又好像是真的悲从中来，低头换鞋的时候，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地上掉了下来。 王丽萍哭得一脑子浆糊，却还知道去做午饭。 错手把白糖当了盐，味精又撒多了，一盘子西红柿炒鸡蛋炒出一股子屁味儿。 俞佳就着屁味儿的鸡蛋吃了一碗干饭，为的是下午考试的时候不心慌。 心里想着要是有个保姆也是好事儿。起码不用自己动手，也不用吃屁。 又狡猾的琢磨着要是下午这科考得不好，大可以赖到她妈身上去。 王丽萍对于屁味儿的鸡蛋没有兴趣，她是什么都吃不下去。 嘴角无力的垂着，整个人都笼罩在哀伤的氛围中。 俞佳瞅她两眼，也不劝。 且不说生老病死乃人间常态，人类在提她人哀伤之时。大多都结合了感怀自己的身事。才会悲从中来，越来越悲。 而王丽萍过得风调雨顺，实在是没什么事儿可以供她感怀。 俞佳断定。她是哀伤不了多久的。 果不其然考过了试回到家，王丽萍又恢复了那种虚张声势满身带软刺的状态：“考得咋样啊？能不能考第一啊！” 俞佳理直气壮的跟她顶牛：“肯定考不了！” “为啥！”王丽萍震怒。 “随你俩了呗……”俞佳表示没有得到好的遗传，自己也很无奈。 结局就是被王丽萍佯装愤恨的在后背上捶了两下，又塞给她一个红苹果。 并且绷不住的笑了一声：“这小崽子……” 再大的悲伤也抵不过柴米油盐的实际。以及，自家孩子的前程。 唯有一点可是让王丽萍想破了头。老荆太太临走前的嘱托：照顾姚琳。 晚饭有炸蚕蛹，一屋子香喷喷的。 其实干煸的更好吃，有滋味。可王丽萍不会做。最近她迷上炸东西吃，因为香。 什么东西都想裹点粉炸了。吃的俞红宇和俞佳满嘴流油之外。嘴里都上火起了包。 听了王丽萍的烦恼，不假思索的：“你就让她跟你一起干呗，你那个店儿不是挺挣钱的么！” 王丽萍当了几年的女强人开始觉得自己老头眼界不行。她轻蔑的“切”了一声，表示你说的没屁用。 心里合计着老荆太太这一走。留给姚琳的除了那个小院之外，钱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大昌子再混，不会不听他亲妈的遗嘱，也犯不上跟前妻夺产。 姚琳眼看着就是富婆的节奏，跟自己干买卖，人家估计看不上…… 王丽萍的优点就在于，就算有天大的事儿，也得该吃吃该睡睡。 俞红宇听着身侧传来的轻微的呼噜声，嘿嘿笑了下，心想这还添了毛病了。 不过这有节奏的沉重呼吸，倒是有助眠效果，俞红宇本来吃多了有些腻得慌，这会儿也上下眼皮打架，很快就睡着了。 ………………………………………… 张敏他爸是在这天晚上五点左右，到的姨姥姥家里。 进了门之后就不停被刷三观。 正赶上饭点儿，姨姥姥家有客，正跟着二儿媳妇和孙子一起吃饭呢。 张振兴看见张敏不在，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心想又他妈混去了，还是打得轻。 姨姥姥吓了一跳，是个挺尴尬的表情，说了句：“来啦？张敏在里屋学习呢。” 张振兴：“啊？” 张敏听见她爸来了，无动于衷，头也不抬的接着写写划划的。 张振兴：“别装啦。走吧，跟我回家！” “我明天还得考试呢！”张敏没什么好气。 张振兴彻底愣了。 张敏等了一会儿没动静，抬头耐心解释：“明天考英语，最后一科了。我就英语好，能提点分数。我考完了自己回去，你自己走吧。” 张振兴三观碎了一地。 他活了四十来年，一直都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这一刻，他觉得他闺女是被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还是姨姥姥大嗓门的打破了沉默，她看着张振兴带来的那么些东西，脸上不好意思。 “快来吃饭吧，正好你爸来了，一起吃。” 张振兴心里有数，笑着婉拒了：“不用啦，二姨，我带她出去吃点。” “走吧？”他征询的看着张敏。 张敏也是真饿了，瞥了一眼姨姥姥。跟在她爸身后出门了。 “你咋不吃饭？”半旧的吉普车里，张振兴边开车边找话说。 “哼……”张敏没好气，心说你二姨啥样你还不知道。 张振兴心里也明镜的：“你不是有钱么，不爱吃她做的你就自己买着吃吧。” “张敏……”张振兴的语气里充满了试探“你妈回来了，想看看你……” 张敏把头扭向窗外，许久没有作声。 张振兴别扭的换了个话题：“下学期我给你转回去吧，我给你联系了个私立，能住校。一个礼拜回家一趟……” “我不回去！”张敏脱口而出。 “我不回去。”她学着俞佳的语气，缓慢又不容拒绝的：“我还在这儿念！”(未完待续)I580 第一八一章 被抓了现行 一九九八之五 俞佳洗了头发，正用一条大毛巾仔仔细细的擦发梢。 洗发水的化学香味有些浓，她酝酿了一个喷嚏，却没有顺利喷出来，于是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震惊归震惊，文静的事儿，俞佳倒是不想管。 男高音再不堪，也架不住文静自己要往火坑里跳，文静长得好，家境也好，就算真有点小挫折，顶多也就是人生路上的小插曲。正所谓谁还没爱过个把人渣呢。 所以不管是文静真的倒贴了男高音，还是男高音被人倒贴了东西还来追文静，俞佳一律没兴趣，只是跟孙媛媛说好了，把这事儿当了秘密。 且顾眼下吧。 俞佳的小卧室和客厅之间开了一扇窗，透过磨砂玻璃影影绰绰的可以看到沙发上甜蜜的两个人，孙媛媛把头靠在乔立的肩膀上，看电视。其实心思全不在电视上。 七点半了，俞佳心里念叨着，该让他走了该让他走了，一推门看孙媛媛那个幸福的快冒泡的眼神，又把逐客令给憋了回去。 乔立“冒死”逃了晚上的补习时间，在校门口等着孙媛媛，可是把孙媛媛乐得不行。 俞佳也理解，一放了寒假，这俩人就又要彻底见不上了，一日不见都如隔三秋，更何况是一个多月音信皆无。 冷风瑟瑟的，压马路明显不现实。孙媛媛想把乔立往自己家里领。俞佳听完了就觉得后脖梗的汗毛倒竖，那还不等于是放虎归山么！于是解散了放学后五人学习小组，打算领着孙媛媛和乔立回自己家。 终于不用被逼着学习的张敏一刹那愣了神，你们不来啦？那让我晚上干啥去啊？…… 到了家里这俩人就摆出个连体婴的姿势来，窝在沙发上。也不说话，就是默默的对视。 俞佳这下不止是后脖梗，全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又不敢让两个青春期少男少女就此独处，只能没事儿找个借口出去做监视状。 俞佳慢慢擦干了头发心神不宁的去厨房洗了个苹果自己啃，又默念着再过半小时就让他走！ 开门声响起的时候，俞佳刚刚经过大门口，她疑惑的止了脚步。直到王丽萍夹着冷风进了门。俞佳才惊得一抖，彻底呆了。 …… 王丽萍的广州之行很顺利，还托人帮忙在中山大学附近租了个房子。一个月的房租也不过就是住宾馆两三天的钱。这下每个月过去也算是有落脚的地方。王丽萍觉得自己横跨中国南北都有了根据地，俨然跻身成功女性的行列，开始飘飘然。 等到正事儿办完了就开始归心似箭，本来卧铺都买好了。批发商小阿姐仗着熟识了半真半假的挤兑王丽萍：“萍姐啊！大老板啊！生意做这么大。还这么小气呀！还坐什么卧铺！人家都打飞滴啊！” 王丽萍没听懂：“你说啥玩意！” 小阿姐笑她土：“飞机啊！飞机不懂嘛！天上飞的那个！有翅膀的啊！” 王丽萍作为一名巾帼不让须眉的有血性的北方妇女，哪听得了这种激将！当下表示。不就是飞滴么，姐也说打就打！ 于是雷厉风行的定了第二天的机票，扔下小店员自己先飞回来了。 头脑一热过后，是深深的自责加恐惧。 一方面责难自己竟然如此糟蹋钱。自家老爷们都没享受过这待遇，自己怎们能这么烧包！一方面又像个土包子一样找不到登机口，差点错过航班去。 两种情绪夹击下。王丽萍竟然顺利的熬过了起降造成的生理影响，吃过了如同嚼蜡的飞机餐。一晃神的功夫就到了省城机场。 之后就是坐大巴又倒火车，到了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冻了个透心凉。 心里骂小阿姐不是东西，一句话让自己遭了这么多罪，最后暗暗总结倒，烧包是没有好下场的！ …… 上楼梯的时候还琢磨着，等下见到自家闺女，是先显摆自己也是坐过飞机的人了好，还是先抱怨天太冷了让闺女心疼心疼自己好。 等到开了门，跟俞佳撞了个顶头碰。 自家闺女一点欣喜的表情都没有，看自己跟见了鬼一样！再往客厅里一瞅，怎么还有个男生在！ 王丽萍饥寒交加，又被客厅中的场景所惊吓，呱嗒一声，脸撂下来了！ 俞佳不确定王丽萍都看到了什么，不敢贸然编瞎话。 孙媛媛脑袋还靠在乔立肩膀上，彻底当机了。 乔立心想这下坏了，要是让我妈知道我可是死定了，决定来个“坚决不招”，把嘴闭的死紧。 王丽萍定睛一看明白过来这男孩是冲着孙媛媛来的，别人家孩子，自己没法管；自己家孩子也有错，可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训，渐渐找回了理智，一言不发，进卧室去了。 乔立经这一惊，只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站起身来晃了晃，小声对俞佳说：“我走了。” 孙媛媛满脸通红，也说什么不呆了，收拾东西，跟乔立一起下楼去了。 俞佳送走了两个倒霉孩子，渐渐找回了些思绪，下厨房三下五除二做了碗鸡蛋打卤面，热腾腾的端进客厅，又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声：“妈，吃点热乎的吧。” 王丽萍心里污糟糟的一团，理不出个头绪，茫然间只觉得自家姑娘吃亏了。 吃了什么亏又说不明白，于是眉头就锁得更紧。 面条是热的，胃暖了，脑筋就转的更慢，最后干脆放弃了，把一切错误都推到了孙媛媛身上。 没妈的孩子就是少教！她恨恨的想，末了又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惭愧。 那孩子也是可怜……唉…… 她深吸了口气，妄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随着呼吸一道送出身体，也是枉然。 “以后，”她听见自己不甚坚定的声音，“我和你爸不在家，你就去你姥家住吧！” 俞佳想争辩，可惜没有立场，也没有机会。 王丽萍也没有了显摆的心思。 疲惫的身体几乎是沾到床就睡着了。 彻底进入梦乡之前，王丽萍心里就一句话：以后可不能让孙媛媛那孩子再来了！(未完待续)I580 第一八四章 变故横生 一九九八之八 大年初六，大雪。 俞红宇在老丈母娘家凑了一桌麻将。 他抖着机灵先喂牌再点炮，一门心思的哄着老丈母娘权当尽尽孝心。 许春燕一会儿的功夫就胡了个满堂彩，乐的脸上都要开出花来。 凑手的牌搭子王立昌可是不乐意了：“哎哎哎！二姐夫，你咋能这么打牌啊！” “哎哎哎，你这不瞎打么！” “哎哎哎，能不能玩！能不能玩了！” 说的许春燕出手在他脑瓜顶就是一下子：“你能不能玩了！小兔崽子！在我这连吃带拿一年了！大过年的你妈胡两把牌给你心疼的！再这样你下去吧！你别玩了！” 许春燕这一巴掌一点儿没收劲儿，长年颠大勺练出来的力道可不是吹，给王立昌打得一咧嘴，也不敢再叨叨了：“哎……六饼……” “啊，碰碰碰！” 就这会儿功夫，有人敲门。 砰砰砰砰砰…… 又响又急。 屋里人都吓了一跳。 心想这大初六的，怎么听着来者不善呢。 金善花去开了门，走进来一个穿了件貂皮大氅的大高个儿。 头发上还带着雪花呢。 俞红宇心里咯噔一下，着急起身，把身前的牌都给震倒了。 “大哥……”连拜年的吉祥话都给忘了。 来人正是韩菱娘家大哥，韩志忠。 韩志忠嘴唇抖了抖，手一划拉：“快，跟我走！” 屋里的人不知不觉都感染了一股紧张气氛，找衣服的找衣服。找钥匙的找钥匙。总算是把俞红宇的东西都给装备齐了，俩人一起出了门。 好脾气的老王头从韩志忠进门就摆了个大笑脸，等着晚辈儿给自己拜年呢。 却是啥也没等到。 自我解嘲了一句：“哎呀，这做大买卖的，过年也不消停哈！” 许春燕捂了胸口：“你还有心思笑哪？我咋觉着，这是要出大事儿呢？” ……一语成谶。 再回到家里，已是初八清早。 俞红宇站在自己家大门前。双手竟是有如千斤之重。久久不敢开门。 耳边响得全是这两天来韩志忠翻来覆去念叨的两句话：“有多少钱使多少钱，是上下打点还是出去躲躲，没第三条路了。” 对此俞红宇倒是不怕。他总觉得千金散尽还复来，他年轻时候能赚到，现在不怕从头再来。 让他真正心悸的，是韩志忠一脸末路般：“我媳妇这回是不能再跟我过啦……” 他踯躅徘徊。抬起手又放下。 刚想从怀里掏根烟点上，吱扭一声门响。竟是王丽萍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伸手就把他拽进了屋！ 王丽萍作为一个没什么文化也不关心大事儿的家庭妇女，此刻却也知道只有钱能救命。 两口子进了卧室关上了门，王丽萍颤颤巍巍的把家里的所有存折。房证，往床上一摊。地下党接头一样，压低了声音：“咱家就这么些底儿。你赶紧的，想想都能找找谁。我等出了正月我就联系买房子……实在不行……我出去给你借去！” 王丽萍显然是上了火，也没好睡，头发支棱着，眼角还带着眼屎。 她佝偻着腰，做贼一般。形象实在是挺好笑的。 俞红宇哭笑不得，低头再抬起，眼眶就红了。 一个半小时后，两口子出了房门。 俞红宇吃了碗没滋没味儿的热面条，又出了门。 俞佳开学后的第一个礼拜，一切尘埃落定。 俞红宇作为此次事件中上不了台面的小鱼小虾之一，的确是落得个千金散尽的下场。 好在人什么事儿都没有。 只是瘦了很多，胡子头发都疯长。 精神萎靡，时常一惊一乍的，且落下了个爱长吁短叹的毛病。 王丽萍因为保住了人，房子也没事儿，小宇宙还照常营业，所以反倒喜滋滋的，是个天天过年的模样。 俞佳一开始是着实紧张了好久，怕再像上一世那样，搬到贫民区的平房去住。 别的都好说，北方特有的旱厕，她是着实不想再领教。 如今看着一切如常，家里吃穿用度也都没受什么影响，“劫后余生”的她，也不顾自己五音不全，每天出入都哼着歌，乐颠颠的。 俞红宇兜兜转转这么些年，因为起了投机的心思，竟是一夕之间有回到了原点。心里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 可再一看妻女都是副喜上眉梢的样子，也是有些恍惚，无法专心的自怨自艾。 韩志忠到是如他所料的那样，被判了两年。 而判决下来不久，韩菱他大嫂就领着俩孩子，匆忙的离开了小城。留给韩志忠的只剩一纸离婚书。 而说到无妄之灾，王立国这次算是倒了大霉。 由于他那种不遗余力得罪人的性格，这么多年下来，树敌实在太多。 他连是谁借着这次机会，把他拉下马的都不知道。 嫌疑人都能排出一里地去。 副局被贬，被调去县里信访办当个主任，大怒之余，气得简直能呕出血来。 而反观韩志忠的直系亲属韩菱，因为长袖善舞又一团和气，竟是丝毫都没有得到牵连。 王丽萍坐在韩菱家的餐桌旁，看着自家大嫂夹核桃，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 “你大哥啊，这回可倒好，在家摔摔打打的，一天也没个好脸！打击大的呀，成天耷拉着脑袋，再也不敢摆他那个局长派头了！” 韩菱到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拉家常一般。“以前，走道从来都是背着手，挺胸腆肚子，头都要扬到天上去。现在啊，恨不得出门就把脸捂上！……” “我哥那个性格，实在是……” “可不是么……我就觉得，让人撸下来了，倒挺好！省的以后出啥大事儿了……再让人当枪使了……” “对呀，脾气不好，还没心眼……” “切……”从客厅经过的王旭，听到这话题，还挺有兴趣的。拉开椅子坐下，剥了个香蕉，自己吃一半，另一半喂给蹭过来的小京巴。 韩菱收了笑容，换上一副尴尬的表情：“那啥啊，丽萍，我啊，得跟你说个事儿……” 王丽萍扬扬眉毛，侧耳听着。 韩菱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开得了口，愈发为难。 王丽萍心生狐疑：“啥事儿啊嫂子，你有话直说呗？” “切……”王旭又是一声轻蔑的：“二姑，你没听说么？他们都说我二姑夫这回没事儿，是因为他跟省城那个女领导，有那啥！”(未完待续)I580 第一八五章 引领新时尚 一九九八之九 王旭话一落地，四座皆惊。 韩菱连忙招呼着：“哎呀丫丫，别听你哥胡说八道的！去，上客厅看电视去！” 又冲着王旭劈头盖脸的：“这孩子，瞎叨叨什么！赶紧的，该干啥干啥去！去找你同学玩去！别在家招人烦，跟你那个爹一个样……” 撵走了两个小的，韩菱再回头看，王丽萍还是那个蒙登了的样。 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韩菱心里叫苦。 自家大哥韩志忠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都是要去蹲的人了。 可自己和这个小姑子，还得好好相处呢。 所以无论如何也得做这个恶人，把这事儿给王丽萍透出去，目的是为了把自己给摘干净！ “丽萍啊，这也不知道谁说的……哎……我家大哥那个人，做买卖的心思是一堆堆的，这回这事儿啊，算是连累的你家红宇了……可是这嚼舌根子的事儿，他一个大老爷们，他不能干！他真不是那样人啊……” 王丽萍从震惊中惊醒，飘飘忽忽的，还算有章程：“哎……大嫂……啥连累不连累的……都是想借点光……哎……这爱传舌的多了去了……你家俺大哥，不能干那样事儿……” 俞红宇自己那摊买卖，连货仓带老秦，都通通转手给了别人，这几天成了名副其实的家里蹲。 这天晚上，俞红宇看着王丽萍回来时候看他的那个眼神，心就是一沉。 完了，媳妇也听说了…… 老俞家这天没开伙。 王丽萍进了卧室，就没再出来。 俞佳自己悄么声儿的煮了袋儿快过期了的方便面。端到屋里刺溜刺溜的混了个饱。 王丽萍不吃，也不饿。瞪着俩眼，听着客厅里吵杂的电视声儿，酒瓶碰撞声，俞红宇喝急了憋出来的酒嗝儿的声儿，还有后来渐渐响起的呼噜声。 她没劲儿。 四肢都像无法移动一般。 像是被扔在一艘船上，飘飘忽忽的。没底。 然后她听见。小卧室的门开了。 轻轻的脚步响起，关掉了电视，收起了酒瓶。 毛毯忽扇了一下。应该是盖到了沙发上睡着的俞红宇身上。 末了关了灯。脚步声也消失了。 王丽萍就好像忽然之间靠了岸，双脚贴着了地面一样。 心里有了仗势，手腕也有了活泛劲儿。 她直起身，扯过被子盖到头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天已是大亮。 俞佳上学去了。 俞红宇还在睡。 王丽萍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一双吓人的大眼袋。和右耳侧生出的一缕白发。 惊讶之余哑然失笑：“过了几天好日子，还把自己过成了个矫情人儿了！” 拎了包下楼打车，直奔发廊。 三个小时之后，一头酒红的王丽萍。宛若新生。 小宇宙里，小邢领着三个店员，面面相觑。 王丽萍一推门。看见四张苦瓜脸。 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心想我就这么吓人么…… 小邢是个实心眼儿。这会儿愁都愁死了，哪有心思打溜须。 带着哭腔的小声道：“王姐啊……货……发错了……” 王丽萍通过小邢词不达意的一通解释，搞明白了原来他们定好的一批春款的长袖衬衫。对方给发来的，却是另外一款……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东西…… 小邢拎起来一件儿，给王丽萍展示。 款式还行，是前两年刚兴起来的翻领t恤。 领子稍微短了点，好像只能立起来穿。 可花样却是无法恭维。 要么就是背后绣条龙，要么就是胸前一朵大牡丹。还有什么金丝猴大鲤鱼的，就是个华丽花哨。 颜色就更愁人了，黑白的勉强可以接受，红色绿色也还过得去。 可这姚黄魏紫，真是土得没边了…… 王丽萍又懵了…… 稳稳神，准备起身去给供货商打电话呢，就听门口方位响起一声洪亮的：“哎我靠，这衣服牛逼啊！” 华哥带着黄颖，和满身的流氓气息，大摇大摆的进了门。 冲着王丽萍乐呵呵的喊了声：“大姐！” 又问：“哎我说大姐，你这衣服，咋卖啊？” 王丽萍也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真蒙了，脱口而出：“二百五……” 华哥脸色一变，随后又笑了，流里流气的：“哎妈呀，咋整这么个数啊！你埋汰人哪！这可不行，你这么滴吧，二百四，我多挑几件儿！” “你买这玩意干啥！”黄颖出言制止。 “你个傻老娘们会不会欣赏！这特么多洋气！多好看啊！我得一样色整一件！再给勋哥整两件，哎你爸要不？给你爸也整两件儿啊？” “给你爸！我爸不穿这花里胡哨的，跟花疯子似的……” “你特么老娘们说话咋这么难听呢，谁他么花疯子啊，去去去，上那边去，给你自己挑挑！”说完啪叽一声，在黄颖屁股上清脆响亮的拍了一下。 小邢当时都没脸儿看了，往地上瞅都不敢抬头。 黄颖不以为忤，还挺美的，扭着屁股真去挑衣服了，还冲着小邢他们：“过来个人伺候我啊！” 这两口子挑的热火朝天的，走时候结账结了两千多块钱…… 包括王丽萍在内，所有人都傻了…… 站在门口目送这两口子远去，心里想的都是这人傻钱多的好事儿，要是天天有就好了。 结果还真是心想事成。 从这天起，就经常有一群流里流气的，拉帮结伙的，到店里就指名要这款刺绣大体恤！都是二百四一件儿，跟定死了似的，挑完了扔下钱就走。 王丽萍那天眼瞅着有个小伙子瘦的跟个猴似的，听说只剩最大号了，挑都不挑拿了两件就走了，心里嘀咕着，难道一不注意，引领了北方新时尚？ 其实她想得也没错，不过是流氓时尚。 这款大体恤再往后的好一段时间之内，就跟小城里流氓的制服一样，你要不穿这衣服，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出来混的…… 华哥笑嘻嘻的又上门了：“哎我说大姐，你看我够意思吧！带这么些人来照顾你生意！咋样？” 王丽萍有钱赚也就硬着头皮对付他：“咋的？你要回扣啊？” “哎妈呀这话咋说的！我哪能跟大姐要回扣啊！我意思啊，你看，咱姐俩这关系，你是不是得替我跟大昌哥说两句好话啊？” 王丽萍怔了三秒，连忙否认：“你说啥呢啊？我上哪跟人说话去啊！你……你这是……唱的哪出啊？” 华哥不乐意：“大姐你装啥啊？还跟我装，我都看见了，那啥，就出殡那天，昌哥亲自送你出去的！那大姐你能是一般人么！行了啊，别跟我装假啦，我以后可就跟你混啊！” 说完一推门，自觉潇洒的走了。 留下个王丽萍苦笑连连：“这都啥事儿啊！”(未完待续)I580 第一八六章 再次出门去 一九九八之十 王丽萍因祸得福，货没砸到手里，反而好赚了一笔。 金钱带来的快乐暂时让她忘了那些糟心的事儿，开始得瑟。 “我告诉你啊！这两天，我就光那批货，就挣了快一万！你啊，以后啥也不用干啦！你就在家洗衣服做饭！我挣得啊，足足够咱三口花啦！你也不用心疼你那车，照这样，等今年过年的，我还能给你买一辆！到时候你在家是保姆，出门当司机！我给你开工资！哈哈哈！” 我给你开工资……，几个字深深的把俞红宇给刺激了。 看着王丽萍那一脑袋红头发还摇头晃脑的，俞红宇怒火攻心，一摔门走了…… 王丽萍心情好不跟他计较，哼着歌下厨房做菜去了。 冷风一吹，俞红宇头脑转的飞快。 “这日子真特么的没法过了……” 事情结束后，俞红宇曾经一度还觉得，自己人缘是真的不错。 虽说没有雪中送炭的，可这事后关怀的，可是一点不少。 每天都有好几个旧识的电话，嘘寒问暖。 然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帮兔崽子们，拐弯儿抹角的，都是让他给介绍那位女领导的关系…… 女领导能在省城一案中，作为牵线搭桥的重要人物，竟然最后丝毫没有受到牵连，可谓是大有章程。 俞红宇自认为跟那女人是什么事儿都没有，清清白白。 也认为自己最后没有落网也是因为实在牵扯不深，断断与女领导一丝关系都没有！ 可没有一个人这么想…… 他先是解释，接着就是敷衍，到了这两天。已是抑制不住怒火，来一个骂一个，来两个骂一双。 无奈对方也不是善茬，今天打来电话的小马，被拒绝了之后冷嘲热讽：“行啊俞哥，装啥清高啊，吃软饭也不是啥丢人事儿。哥们还羡慕你呢！我想吃还吃不着呢。不如俞哥你能豁得出去脸啊！” 俞红宇大骂：“我去你妈了个*！” 谁知道刚摔了电话，王丽萍又来嘚瑟，俞红宇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个咯一声背过去。 俞红宇自认为顶天立地的老爷们，不吃软饭！ 女领导的软饭不吃！ 自己媳妇的软饭更不吃！ 痛定思痛，他打了个车，去新城区。找刘庆。 俞佳第一次模拟考试放榜的这一天，俞红宇起身。跟刘庆去了内蒙。 走之前，王丽萍歇斯底里的哭了一场，一边抽噎一边辩解： “我知道…… 你在外边……没有那些…… 乱七八糟……的事儿……！ 我……就是……憋屈……么！ 我就说你两句咋……的啦！我错……了……还不行么！ 你说你非得走……啥啊？ 在家……不能挣钱……啊！ 再说啥玩意就你的……我的啊……两口子还分你我么！谁挣钱……不都一样……么！” 俞红宇心里也怪难受的：“哎呀，不赖你啊！你对我……够意思啦！我感激你！” 给王丽萍擦了擦脸。俞红宇低着头：“我这人你还不知道么，要面儿，我受不了别人瞎叨叨！我出去。过段时间回来了，就没人记得这事儿了！再说了。有机会能多赚点，我就去呗……你怕啥的，俞佳也不用操心，你妈家住得也近……再说了，当年那么难，不也过来了么……我快……挣着钱了，我麻溜就回来！回来了咱一家三口，还过好日子！” 王丽萍知道留不住，憋着股劲儿给俞红宇收拾东西，光是日常用药就备了一大包。 俞红宇哭笑不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倒腾药去了呢……” 送走了俞红宇，王丽萍没去店里，在家枯坐了一天，伤春悲秋，觉得自己可怜。 直到俞佳递上成绩单，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笑模样。 “行啊，考第二，前进了一名……哎……你说你爸，非得今天走，要不不就看见了！还能高兴高兴……”说着眼眶又红了。 至此这场变故，终是落下了帷幕。 期间老王家众人，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就连最不指望的李福菊，都送来了五百块钱象征性的表达了心意。 而老俞家，从头到尾，竟是没有一人露过一次面。 俞佳有了心事，开学的这一个月，在学校里都是个沉默寡言，不笑不语的样。 又因为上火吃不下饭而瘦了许多。 走路飘轻，有点要成仙了的架势。 终于在体育课跑圈儿的时候，一个踉跄，摔破了下巴。 小廖老师吓了个半死：“都说了看情况，身体条件不允许就别跑，你这孩子咋还摔了呢！” 俞佳摆摆手，示意围上来的众人自己没事儿，独自跑到医务室，要了个创可贴粘上了。 其实就是戗破了层油皮，并不严重，只是很疼。 俞佳坐在领操台下，借着疼劲儿，有点想哭。 借着不能跑的由头体育课请了假的小纪走过来，在俞佳身边坐下，轻轻叹了口气，竟也是个想哭的表情。 俞红宇的事情发生之后，俞佳来上学的时候就有些惴惴的。 别的倒不怕，她只怕哪个不懂事的同学拿她爸爸的事儿做文章，她会控制不住跟人起冲突。 小城的确小，俞红宇的事儿也的确是传的挺开的。 都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谁不认识谁呢。 班上，学校里不少同学的家里，也都有茶余饭后的谈论过这事儿。并且并不背着孩子。 可是这种没滋没味儿的经济案件，对于孩子们来说，无非就是听不懂加没意思，无聊透顶。 有意思的程度还不及学校里那些明里暗里的冲突的万分之一。 反倒是俞佳为了这事儿吃不好睡不香而导致的弱风扶柳般的姿态和愁眉轻锁的表情，引起了大家的广泛注意。 她本来就是活过一世的，又因为上一世里经常性的愁肠郁结，做起这种姿态来得心应手。 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别样的美感。 一时间引得不少女生竞相模仿。 小学就跟俞佳同班的何倩倩，是个家庭富足头脑简单的小姑娘。 在家里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研究了许久，也学不来一分皮毛。 小姑娘灰心之余，十分没有良心的，恨恨的想：我爸怎么不出点事儿呢！ 所以俞佳非但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而又引领了一次风潮。 反观小纪，才真是倒了大霉了！(未完待续)I580 第一八七章 一枝花的凋谢 一九九八之十一 文静跟男高音的交往。第一个发现的便是纪孝延。 那还是去年刚入冬，积了雪的地上有些滑。 文静和纪孝延下了补习班的课，骑自行车回家。 男高音也是刚下了补习班，从他们身后经过。文静车下打滑，摇晃了一下，正好挡到了男高音要通过的路，男高音没减速没躲闪，竟然伸出手把文静一把推开！ 文静不出意料的摔倒在地上，男高音扬长而去，头都没回。 一旁的纪孝延一愣，显然没意识到竟然还有这种人。 转而气得不行，一直嚷嚷着要找人弄他！ 文静也是气红了脸，但却没说什么。 然后一个礼拜之后，纪孝延就发现，这俩人，貌似是好上了…… 文静说好了要约男高音“谈谈”。 还是纪孝延去传的话。 男高音一甩头，假装很潇洒的用气声回答：“知道了……，我可不一定去啊……” 纪孝延看他不拿正眼看人的样儿，恨不得把他脸上的五官拆卸下来重新组装一次。 这俩人是在学校锅炉房旁边的小树下见面的，跟校门刚好是反方向。放学的时候，基本没人往这里来。 纪孝延远远的看着这俩人都板着脸，严肃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男高音突然抬起手，纪孝延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冲过去开打。 没想到男高音轻柔的抚过文静的头发，脖颈，肩膀，还貌似不经意的。在文静的胸前稍作停留。 最后又抬起手，亲昵的刮了一下文静的鼻子。 转身走了。 留下个脸红心跳的文静，和五雷轰顶的纪孝延。 俩人就这样好上了。 隐秘的，几乎没人知道。 纪孝延和文静，从小学三年级，就是最好的朋友。 皆因两个人的性格特别合拍。 一个是直来直去不掩饰，一个是潇洒帅气不扭捏。 俩人都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女生。相处起来。不用多说话，很舒服。 然而从这一天开始，隔阂出现了。 纪孝延直觉不对。她觉得男高音有点猥琐，有点下流，有点上不了台面。 除了长得不错，学习也还行之外。这个人本身简直没有一点能提得起来的地方。 不管哪个女生看上他，都是瞎了眼。 何况是文静这样一朵高洁。精明的美女子！ 这强烈的反差让她简直无所适从了起来。 她的年记还不懂交浅言深的道理，可她隐约也明白，这事儿要是挑明了讲，估计文静不会抛下男高音。而是会再也不搭理她纪孝延了。 于是她遵守诺言，为文静保守秘密。 还当起了专职挡箭牌大灯泡。 偶尔也要充当垃圾桶一样的角色，听文静抱怨着男高音有个不清不楚的“妹妹”。总是给她买东西。 从吃的喝的，到书本文具。还买了一双运动鞋。 文静也耍小脾气。想让男高音把东西退回去。 男高音这时候都是一句话就把文静说的哑口无言。 他居高临下的反问道：“我就不配拥有两样好东西么？不要她的，你给我买么？” 纪孝延听过之后，胸中简直就像堆了块大石头，上不来下不去。别提多难受了。 可就当鼓起勇气想劝文静分手的时候，人家小两口又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在远离学校的一家冷饮店门前，大冷天里分享一只棒冰。 留下纪孝延一个超级大灯泡，远远的哈着凉气，恨恨的看着男高音脚上的那双新球鞋。 纪孝延这个超级大灯泡，一做就是几个月，这过程她像是看了一部，蹩脚的，恶劣的，烂俗的三流爱情片。 男高音对“爱意”的表达，是粗糙的，直白的，咆哮帝一样的浮夸。 纪孝延曾经亲眼目睹过他为了道歉痛哭流涕自残般的恨恨打自己的脑袋。 也看过他为了留住转头要走的文静，狠狠的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拉回怀里。 时间久了纪孝延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难道这就是爱？ 可出手打人，绝对不是表达爱意的一种！ 几天前，男高音又收下了那位“妹妹”送来的一件运动衫，并且答应跟“妹妹”周末去游泳。 放学时间，校门口熙熙攘攘，不少好事者围观，间或指指点点。 刚好文静经过，见此情景勃然大怒。 她拼命遏制，还是没能成功的浇熄怒火，于是径直走过去，出手将“妹妹”推了个狗啃屎。 而下一秒钟，清脆一响。 是男高音扇了文静一巴掌。 她觉不出疼痛，却抵不过这一声脆响招来的围观和羞辱。 文静两眼含泪，扭头便走。 纪孝延一边替文静心疼，一边心下暗喜，这下这俩人，肯定断了！ 干脆利落的第二天就纠结了金玉致一伙人，把男高音打了个鼻口窜血，惨不忍睹。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两天后，男高音和文静竟然是公然的走在了一起。向整个学校表明了两人的情侣身份…… 文静还跑去把小金一顿臭骂，并扬言谁要敢再碰男高音一下，自己就要给他好看。 而对于纪孝延，文静采用的是视而不见战术。 彻底绝交了…… 俞佳从开学就在书本里求解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 可这件事情，她还是很清楚的听说了来龙去脉。 因为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文静，果然是瞎了眼了！ 男高音脸上被打过的痕迹还没消，文静的黑眼圈也彰显着憔悴。 两个人并排走过，还真有些落难鸳鸯的味道。 可全校谁不知道男高音的人品啊！ 除了看热闹的，大多都为文静感到了深深地惋惜。 并且一致认为，文静，不值钱了…… 好多曾经肖想过，觊觎过文静的小男孩们，现在提起文静，都是统一的一撇嘴，表示“什么玩意儿……白给我都不要了……” 纪孝延有些痛经，蹲在俞佳旁边，肚子痛加上心里烦，愁得皱着一张脸，抬头纹让她看起来像个小老头似的，惆怅死了。 跟俞佳说：“你说，她咋能……咋能……哎……” 俞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没有说话。(未完待续)I580 第一八八章 挑战八百米 一九九八之十二 初中伊始好上的四个人，就此彻底分道扬镳。 文静瘦了。 最喜欢穿的一条牛仔裤，去年还紧绷绷的贴在腿上，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富余。 眼下总是一圈淡淡的乌青，下巴尖的能裁纸。 偶尔脖颈上，手腕上会有些轻微的，可疑的瘀痕。 本来话就不多的人，现在跟班上同学一天讲不上一句话。 大多时间默默的学习，默默的坐着。 偶尔出去跟男高音见一面，回来的时候也难得露个笑脸，大多时间是眉头锁的更深。 原来身边总是有个开朗的小纪，现在有时候被男高音补上这个缺，而大多时间，文静都是形单影只的。 她自发的，把自己给隔离开了。 小纪还是笑，对谁都笑，没心没肺的。 跟谁都好，又跟谁都不是特别好。 头发留长了，梳成了个尴尬的偏分。把右眼结结实实的给挡住了。 她跟男生们一起打篮球，也和周靓，燕子他们吊儿郎当的凑在一起喝汽水。 晚上放学跟林雨桐和何倩倩一路走，但是并不参与她们的对话，只是略显沉默的，骑在车道的最外侧。 偶尔，在看到文静低着头，迅速从他们身边超过去的时候，眼神就会倏地一下，暗了下去。 马晓旭第三次被叫家长，迫不得已的找来了奶奶充数。 奶奶心知肚明，听着姜老师面无表情的把马晓旭逃课，不交作业，和外班男同学交往过密的劣迹一一列举。又话里有话的连敲带打。 老太太一直保持一个虚心接受的微笑，不停的点头。 用一种特别配合的姿态，左耳听右耳冒的把这差事，应付过去了。 姜老师照本宣科该说的都说了。之后就不管了。 班上几十号人，她不是幼儿园老师要管每一个小朋友的起居饮食。升学率的压力是允许她把一些人提前放弃的。 马晓旭彻底放开了手脚，继续没羞没臊的跟在金玉致身后，当着金玉致的“女朋友”。 然而金玉致这种只知道吃喝玩的单线生物。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儿。还未曾开化，所以马晓旭实质上，就是一名一时得意。一时伤心的小跟班。 俞佳又长高了两厘米，并时不时的觉得气闷。 倒不是身体上的，做过了手术的俞佳，就跟个正常人一样。除了胸前有些隆起的疤痕外。和正常人没两样。 而且由于营养好，免疫系统特别坚强。一年到头几乎不生病。流行感冒也找不上她。 她的气闷。全是心理上的。 因为她发现，家里的事儿，她不单是帮不上忙，她连其中缘由。都不知道。 俞红宇和王丽萍把她瞒的死死的，甚至在她面前还时常做出提心吊胆的假装微笑的样子。 俞佳为了配合，不得不一脸懵懂的。装的一无所知。 装得太多，以至于到了学校。小脸就夸哒一声彻底垮下来。再无表情。 为了躲避现实一般，一头扎进书里。 除了跟张敏遛弯儿的时候能说两句闲话，其余时候，谁都不搭理。 班级里再也看不到四个姑娘聚在一起的身影，也再也没听过当初那些恣意飞扬的青春的嗓音。 又是一节体育课。 小廖老师一脸为难的找到了俞佳。 体育棒子廖仁杰不太会说话，扯皮捣蛋的磕儿说的贼溜，一有正事儿，就开始逻辑混乱，词不达意。 正经场合一律上不去，沦为万年跑腿儿的。 俞佳瞅着廖仁杰咔咔的挠后脑勺，心里合计着这人还挺干净的，没头屑…… “那啥，教委有个啥规定，咱学校不是要评先进学校么，就抽到咱班了。你不是，那个身体不好么……让你妈，给开个什么证明……哎呀啥证明来着，我还给忘了……要不你自己去问问严老师？严老师今天还没来上班……证明得去医院开……” 俞佳欣赏够了这位十分高大还算英俊的小伙子，一脸有话倒不出来的窘样，直接打断了他。 “老师，抽查什么？” “那个……男生一千，女生八百……你得开个证明……” “廖老师，我能跑！” 小廖老师刚毕业，还是个青春年少热血澎湃的年纪。 这一澎湃就完全忽略了俞佳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得担责任这一事实，答应让俞佳试试。 四百米一圈儿的操场跑道上，一群飞奔的少女。 纪孝延何倩倩这种的，跑个八百就跟玩儿似的，四分之内解决问题，还有精神说说笑笑的。 秦蕾文静之类的，跑得辛苦些，也都赶在及格时间上，跑到了终点。手撑着膝盖，微微的喘。 高洁和葛旭等人，步伐就稍显沉重，好容易跑到了，像是丢了半条命，纪孝延还很有眼色的去扶了葛旭一把，不然小姑娘很有可能直接跪到地上了。 等到面团一样柔弱的方青青也越过了终点线，扑到了林雨桐的怀里，跑道上就只剩下俞佳一个人，在慢慢的挨。 六百米处，俞佳彻底放弃了。 一屁股坐到了跑道旁，觉得自己肺管儿都要炸了。 心跳如擂鼓，眼前冒金星。 肺里都是凉气，牙床酸痛，嗓子眼咸咸的像是被洒了一把盐。 更别提两条腿了，涨得像是灌了铅。 小廖老师这才觉出不好，带着付明亮和纪孝延赶了过去，把俞佳从地上薅起来，扯着嗓门问：“你没事儿吧？你啥感觉？” 俞佳白了他一眼，心想我就是累我又没聋。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老师……我没事儿……” 在纪孝延的搀扶下走了两步，俞佳坚定的跟廖老师保证：“老师你……让我再试试，实在……不行了我再让……我妈开证明！” 俞佳的第一次奔跑，就此告终。 跑了六百米。 时间……呃……反正过了五分钟之后，小廖老师就没再掐秒表计时了…… 所以……无从考证。 俞佳痛定思痛，开始做计划。 何云海看着俞佳从体育课回来就开始写写画画，一脸严肃之中还透出点兴奋和期待。 心里一松：可算是有点笑模样了！(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章 不速之客 一九九八之十三 王丽萍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上次俞红宇出门去赚钱的时候，她是忙得没有时间。 这回俞红宇出了门，她发现，她闲得就剩时间了。 要说原来俞红宇忙起来的时候，也是经常三五天的不着家，不见人影。有时候回来站一下，又马上走了，甚至都见不着面。 可是家里还是多多少少，会留下他曾经呆过的印记。 比如门口脚垫上的脏鞋印儿，比如茶几上留下的水渍，比如被翻得凌乱的大衣柜，还有空气里那种不太清新的男人味。 这天是俞红宇出门的整整第十天，王丽萍早上醒来，另一侧被窝是空的，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是干干净净的，空气中是摆在窗台上的菠萝的甜味儿，整个房间静悄悄的，一丝声儿都没有。 简直就是没了活气儿！ 更要命的是，王丽萍觉得，她要是再不找谁唠唠，就要憋死了。 下午两点，工作日也挡不住女人街上的络绎不绝。 王丽萍店里的小店员们，刚忙完了一拨客人，凑在一堆吃打卤面。 王丽萍看着小丫头们吃得热热闹闹的，心又是一酸。自嘲的笑一笑，念叨着：“唉，要说我也这么大人了……你说你们俞哥才走了几天，我这心里就空落落的，怪不得劲儿的……年轻时候都不这样，老了老了，反倒矫情了……” 小丫头们闻言面面相觑，都知道这时候应该安慰安慰老板娘，可是都岁数太小了。基本上连对象都没处过，压根不知道该咋安慰。 已经荣升店长的小邢是个实在人儿，就不会说话，抬眼瞅瞅王丽萍，连筷子都撂下了。就这么会儿功夫，新来的小娟刺溜了一大口面条，一边嚼一边嚷嚷开了：“哎呀妈呀王姐！你看你这话说的！俺们还都没结婚呢！都不好意思听……” 这孩子没心没肺的一嗓子嚷出来。王丽萍还要反应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丫头片子是在暗示啥……当时臊了个大红脸！ 剩下那几个小店员这下也真“不好意思听”了。尴尬的埋头吃面。 一时屋里头静的只听见刺溜刺溜的声音。 王丽萍狠狠的瞪了小邢一眼。心说你看你招的这都是什么人！ 小邢心里暗自叫苦：二大妈呀二大妈，你从哪找的这邻居啊，可把我害苦了！ 女人街上没秘密。 还不到晚饭的时间。整条街就都传遍了。 小宇宙的老板娘，家里男人出远门了，“寂寞”了…… 女人街上的老板娘和熟客们，大都是三十多岁正当年的时候。看见王丽萍，就都是一副“哎呀我懂。都明白，谁不知道谁呀！”的表情，王丽萍羞得不行不行的，又没法解释。堵的一口气上不来，只想把小娟给开了！ 第二天下午，来了个小伙。 进店里转了一圈。也没挑也没选，找了把椅子坐下了。 一坐就是半个小时。小丫头们都奇怪了，这人来干啥的！ 还是小娟过去直愣愣的问：“你买啥呀？” 小伙冲她流里流气的一笑：“你们老板娘呢？” 小娟直起嗓子冲里头喊：“王姐，有个男的找你！” 王丽萍也是醉了，没了好气儿：“你喊什么呀！这也不是你家菜地！以后小点声儿，进来个人都能让你吓跑了！” 又瞅瞅那小伙，说是小伙，其实细看应该也奔三十了，说不定都三十多了。只是打扮的不正不经不洋不土的，一脑袋黄头发打了能有二斤摩斯，油亮油亮的，说不出的腻歪。 王丽萍心里各应：“你有啥事儿啊？” “我姐让我来的。” “你姐谁啊？” “我姐，黄颖，买化妆品的……”小伙嘬着牙花子抖着腿，没有一会消停时候。 王丽萍一听是那位大仙，心里犯嘀咕，不知道这是又作的什么妖，不过鉴于在华哥及其小弟身上狠赚过一笔，看在钱的面子上，脸色缓和了。 “你姐让你来干啥啊？” 小伙又是嘿嘿一笑，冲着王丽萍来了个飞眼儿，轻飘飘腻歪歪的来了一句：“你知道的……” 这下可给王丽萍恶心着了！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扭头就走，心说：我知道什么呀我知道了！ 又想着：华哥和黄娟这两口子是不能得罪，这位虽然恶心点，愿意坐着就在这坐着吧，反正我是不给他开工资。 谁知道这位坐下来可就不走了。 晚上王丽萍回家的时候，他也起身跟上了，讪讪的还要搭话，王丽萍头都不回打个车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一来，发现这位又在店里呢，挤在柜台小邢身边，小邢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还啥也不敢说。 王丽萍有点犯愁了。 觉得得赶紧把这位爷请走。 偏赶上老王头爬山的时候，把脚给扭了。王立昌一个电话，王丽萍赶到医院里跑上抛下交钱拿药的，耗了一下午。等到隔天早上再去店里，小邢悄么声儿的把王丽萍拽到一边，胆战心惊的说：“王姐，那个谁，他……偷钱……” “真的假的，别瞎说！”王丽萍也吓了一跳。 “王姐啊，我是那编瞎话的人么！昨天早上来了，他就一直往我身边凑合。眼睛就直勾勾的瞅着款台。后来等到下午，来了个老客，买了不少东西，等我把钱收完了，正开票的时候，他就伸手，把款台里的大票都给掏走了……” 王丽萍听明白了，这哪是偷啊，这是明抢！ “我问他干啥，他说是你答应给他的，我说他瞎编，他就要打我，完了骂骂咧咧的走了，还把门口那俩模特给踢倒了……” 小邢越说越生气，抖得跟筛糠似的。 王丽萍也抖，抖过了自我安慰。拿点钱拿点钱吧，就当破财免灾了！ 谁知道就这会儿，门声一响，进来的可不就是那个黄毛！ 黄毛无视于王丽萍和小邢的怒目相对，冲着俩人自以为潇洒的吹了个口哨，直接跑到款台跟前，把里头的零钱全摸到手里，大大方方的就要走。 王丽萍往前一拦：“你往哪走？” 又冲着身后：“小邢，报警！”(未完待续)I580 第一九三章 各怀心事 一九九八之十六 俞佳半夜醒了。是被饿醒的。 这几天没人愿意带她，她自己颠颠儿的慢慢跑得倒是挺自在。 小廖老师纠正了两次她的跑步姿势，调整之后俞佳终于放对了重心，不再一门心思抬着头挺着胸往天上跑了，速度也还算是快了那么一点点。 然而饭量却是大增。 王丽萍怕她青春期肥胖，并不给她加餐。俞佳又没有吃零食的习惯。 于是半夜三点，准时饿醒了。 俞佳也怕胖，胖也抵不过半夜三更咕咕直响的肚子。 趿拉着拖鞋，也没开灯。 借着窗帘缝隙中射进来的月光，俞佳轻悄悄的想要摸去厨房煎两个蛋吃。 在客厅里，她闻到了一种久违了的味道。 ----烟味。 “我爸回来了？”俞佳心里一阵狂喜，随即便被理智压了下去。 然后，便被随之而来的一种设想，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俞佳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回望向王丽萍的房间。 门关的紧紧的，悄无声息。 俞佳又是一个哆嗦。 也没了吃宵夜的心思，悄悄的摸回了房间，饿着肚子瞪着眼睛，捱到了天亮。 五点左右，金黄色的阳光便取代了冷白的月光，一条线一样照在了俞佳的被子上。 俞佳此时仿佛终于找回了一丝热乎气儿，手脚也有了力气。 翻开被子一咕噜下了床。 照样还是轻手轻脚的近了客厅。 客厅里已是大亮。 她也顾不上脏不脏的。赤手空拳的，开始在垃圾桶里翻捡。 橘子皮……不是！ 枣核……不是！ 一截断了的毛线……不是！ 火柴……找到了！ 俞佳如获至宝一般，把那截并不算短的烟屁股举到眼前。 她本来还从烟的牌子入手来判断，现在看来不用了，橙黄色的过滤嘴儿上，印着明显的紫红色的口红印儿。 俞佳此刻觉得橙黄和紫红的颜色，组合起来竟然如此可爱！ 这下算是有了勇气，她蹑手蹑脚的扭开了王丽萍的房门锁，透过门缝望见王丽萍正睡得四仰八叉的，一条腿还伸到了被子外头。 她心中嘿嘿一笑。关了房门。为自己昨夜的怀疑感到无比的荒唐。 又暗暗的嘀咕，怎么还学会抽烟了！ …………………………………………………… 王丽萍是被厨房里洗洗涮涮煎炒烹炸的声音给吵醒的。 俞佳大惊过后，肚子又提起了抗议，于是觉得这顿早饭要吃点好的。把昨晚无缘的宵夜通通补回来。 她热了两个包子。煮了小米粥。煎了两片火腿一个蛋，又切了一盘咸菜丝，撒了红油和大把的芝麻。 甩开膀子全吃了。 吃过后困意袭来。看看时间却是断断不够睡个回笼觉的了。 于是用凉水洗了脸，绑好了马尾，揉一揉泛青的眼眶，上学去了。 王丽萍用被子裹紧了自己，听着俞佳啪嗒啪嗒透着朝气的脚步声，心里觉着，有时候孩子太能干了也不好，自己早上起床的原因都找不到了…… 这一懒就懒到了九点多，王丽萍伸着懒腰邋邋遢遢的晃到了厨房，吃着闺女留下的现成儿的早饭，吃过了揉揉眼睛，开始发呆。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快步走到卧室里，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包烟。 抽出一颗，不太熟练的点上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咳咳咳咳咳……” 又呛了…… 王丽萍心想，我可真是个废物点心啊，抽个烟都学不会…… 烟是黄颖给的。 在黄颖看来，给王丽萍送烟，就算是赔罪了。 她才不管人家抽不抽烟，愿不愿意要呢。 王丽萍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的确是……空虚了。 当然不是因为那种露骨的原因，她只是突然发现，她这个岁数的女人，一早上醒来被窝里没个自家老爷们等着自己去伺候，那真是空落落的……滋味儿不好受。 于是昨天晚上，她想着黄颖送烟时候，跟她说的：“抽一根儿，舒服！” 想试试究竟怎么个舒服……失败了…… 王丽萍皱皱眉，叹口气。 往沙发里头倚过去，懒懒的不想动。 遥控器握到手里，却也没按下去。一切都恹恹的……没意义…… 还是一通电话解救了她。 电话里小娟直起嗓门冲着她喊：“姐啊，有个人找你啊！说是姓姚的，问你今天来不啊？” 王丽萍被震得脑仁一颤，随即合计起来，哪认识什么姓姚的啊…… 倒也下意识的回了个：“马上过去！” 然后仿佛找回了人生的意义一般，心想着：我好歹不济还有个这么大的店呢，我得去看看去！ 描眉画眼的，擦上紫红色的口红，拎起小包出门了。 直到进了店门才反应过来，姓姚的，姚琳！老邢太太的儿媳妇，大昌子的前妻嘛！ 姚琳看见王丽萍，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说：“我想开个饭店，你帮我踅摸个地方！” 之前去老邢太太家里，姚琳一直不声不响的。 王丽萍以为她是懂礼数知进退，伺候婆婆不吭声那种，今天单独见了面，才发现这位大姐，就是个不苟言笑的性格……讲话硬邦邦的，有点像……王立国…… 王丽萍有点挠头，店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王丽萍把人带到街头新开的茶楼里，见见世面，开个洋荤。 姚琳知道她有钱，不跟她客气，拉过一直站在身后的小伙子，给王丽萍介绍：“这是我侄儿！” 王丽萍点头致意，心里恍然：侄儿啊！是侄儿就好……要是那啥……我还不知道咋应对呢…… 王丽萍点了壶茉莉茶，开始跟姚琳唠：“这么长时间你上哪去了！我还找你呢，小院儿总锁着门！” 姚琳自然分得出真情假意，知道王丽萍是有几分真心的，也不整虚的：“我回了趟四川老家，找找家里人，这不是找着了个侄儿，就给带回来了。” “都说侄儿像姑姑啊，你俩长得还挺像！”王丽萍这么一打岔，整的姚琳一愣，完了也不表态，接着话头说：“我侄儿学厨师的，我就合计回来开个川菜馆子，试试看看能不能挣钱。”(未完待续。。) 第一九零章 妖魔退散 一九九八之十三 黄毛小伙听了王丽萍的话，又是嘻嘻一笑。 踱了两步，上前对着王丽萍打哈哈：“哎呀我靠，你还挺会玩儿的，还报警！别闹啊！”又一比划手里的钱：“我去买包子去，你要吃啥馅儿的？” 王丽萍听着这人对自己说话竟然出了点不三不四的味道，脸色更沉了，拽过一把椅子往门口一坐，冲着他说：“你别走啊！” 又命令小邢：“快点，报警！” 小伙这下知道王丽萍是来真的，换上一副阴狠的表情，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王丽萍：“你报啊！你报！你特么别后悔！” 王丽萍坐在门口，牙关紧咬，气得直抖。 小伙站在地当间儿，一脸无所谓的，匀速抖着腿。 片警来的挺快，跟王丽萍都是老熟人了，进门就问：“怎么回事儿，有人偷钱啊？谁啊？” 王丽萍起身一指：“就他！” 片警老赵一看黄毛小伙也不像什么好人，上下一打量，又问：“偷了多少钱啊？” 王丽萍拿眼看小邢，小邢喏喏的：“昨天拿了三百八十五，今天早上的，还没算呢……” 老赵一听，数也不大，就地解决就行了。 就冲着黄毛说：“行啦，拿出来吧！赶紧的，别给脸不要脸啊，没工夫跟你耗！” 小伙瞅瞅老赵，又狠狠盯了王丽萍一眼，抽冷子就是一嗓子：“你闹啥闹啊！非得让这么多人看笑话啊？” 这时候正赶上刚开店的时间，各家也没啥人，一看警察来了，都跑过来看。 门口也都被人挡住了。 黄毛小伙就是瞅准了这点。这嗷一嗓子吼出来，应声聚过来的人就更多了。 小伙呵呵冷笑，指着王丽萍说：“差不多就得了啊！自己家的事儿，还学会报警了！用的着么？我不都哄你了么，你这人咋不听话呢！你还得让我咋地啊，给你跪下啊？” 着没头没脑的话一出来，老赵也懵了。 这啥意思？咋还一家人呢？这小王她男人我见过啊。这咋这么几天。就换成了个小伙呢？ 老赵也不吱声了，一脸玩味的看向王丽萍。 王丽萍也急了：“谁跟你一家的啊，我不认识你啊！你谁啊！你就是偷钱了。你赶紧的，把钱还回来，赶紧滚！” 小伙闻言，把膀子一甩。做出个撒野放赖的表情，混不吝的冒脏字：“你特么现在知道心疼钱啦？心疼钱你早说啊！你早说我也不来啊！我特么一个黄花大小伙子陪你吃陪你喝的。花你点钱咋啦？心疼钱就特么别玩！” 话音一落，外头哄的一声，炸了锅了。 其实稍微想一想也知道这事儿是小伙在顺嘴胡咧咧，无奈没人在意真相。都去咂摸这有滋有味儿的花边小故事了。 王丽萍素来要脸，自然想象不到有人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竟然有点懵了。 又因为虽然长于市井，却一直以知识分子的标准要求自己。此时便是彻底的落了下风，使不出那撒泼放赖扯嗓子对骂的招数来。 甚至连辩解都忘了。 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要倒，被小邢一手托住了。 外头沸沸扬扬的，屋里头，王丽萍，黄毛，老赵仨人各占一边，一时间没人说话，静了。 然而没静多久，王丽萍就觉着身后冲出来一人，一阵风似的，冲着黄毛就是响亮的一个大嘴巴！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啪叽！又是一个脆生生的大嘴巴。 黄毛被打了两下自然要还手，老赵这时候发挥了作用，掏出警棍冲着黄毛吼：“你别动！” 又看看冲上来的小娟：“你谁啊？” 小娟没着急答话，一手扯开头上的皮筋，一屁股往地上一坐，两腿一蹬，开始嚎。 一连串动作做的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有点粗野直率的美感。 王丽萍就见这姑娘披头散发的，一手指了黄毛小伙，一手拄着地，声音嘹亮的有点震耳朵，高到极高处岔了声：“你个不要脸啊～臭流氓啊～我不跟你处对象啊～你就来编排我们老板娘啊～你让我在这怎么干啊～你让我以后怎么活啊～” 说得像唱得一样，一声接着一声，因着曲调高耸入“云”，是另种意义上的绕梁三日。 外头围着的人里，就连最外围的，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有的还跟身旁人解释：“哎呀这是这姑娘的对象来编排人呢啊……” 小娟不等屋里人反应过来，一挺身麻利的站起来，也不嚎了，换了张可怜兮兮的脸，依旧是大嗓门，一把挽了老赵的胳膊：“大哥！这个臭流氓，非要跟我处对象！我不答应，就天天跟着我，还吓唬我！这还编排我们老板娘！大哥！你给他抓起来！我现在报警！行不？” 又冲着王丽萍说“王姐，这事儿都赖我！他偷的钱，从我工资里扣！王姐，要不你骂我两句吧！你别开除我，我挺乐意在这干的！” 老赵被这姑娘的大嗓门震的有点懵，可他被挽着的胳膊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还是挺受用的。 于是一警棍往想要辩驳的黄毛跟前一甩：“滚不滚，你不滚我就抓你进局子啊！” 黄毛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不要脸的怂货，老赵满脸横肉的一瞪眼睛，他也怕。回头冲着王丽萍狠狠的啐了一口，扭头想要做出个不服不忿的样来，却被门口围着的人直勾勾的眼神瞅得灰溜溜的，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句脏话，出门右拐，找他姐去了。 门口的人就散了，老赵接了两盒孝敬他的烟，也走了。 王丽萍魂不守舍的坐了会儿，在小邢的伺候下喝了杯水，才算缓过来。 抬眼寻小娟，看这姑娘正蹲在黄毛啐过的地上拿块抹布使劲儿蹭。 蹲着的姿势跟小姑娘的羞涩柔美什么的，一点不沾边，两腿大开活像个朝气蓬勃的大青蛙。 王丽萍这下看她却是越看越顺眼，想要开口言声谢，那边小娟已经擦完了地一甩抹布，跑门口看光景去了。 浑身上下透着四个字儿：“多大点事！” 仿佛刚才那一出挺身而出，从来没发生过似的。(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 报喜不报忧 一九九八之十四 华哥本人没什么文化，但是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叫“春风得意”。 他在大昌子那里，得了器重了！ 以前总拿鼻孔看人的那些大哥们，现在见到他也会微笑点头拍肩膀打招呼了！足足让华哥美了整整三天！ 然后他突然就反应过来了，昌哥对他青眼有加的这个时间点，很关键，刚刚好正是在他大张旗鼓的照顾了王丽萍的生意之后！ 华哥心下一惊，不相信自己如此偶然的竟然押对了宝！ 他白天忙乎得完全没时间，及到晚上搂着黄颖办完了事儿，就开始琢磨起王丽萍的身份来。 几天下来完全没有头绪，华哥竟然是完全把自己给吓住了。 越是神秘，越是得罪不起。 华哥得了结论，觉得自己眼看着就要风生水起，当务之急是抱紧了这条大腿，一时间恨不得把王丽萍打板供起来。 又因为总是在办那事儿之后极度舒坦的状态下研究王丽萍的身份，以至于如今一想到王丽萍这个人，情绪就颇有些复杂起来。 所以这天接到了王丽萍的“传召”，他二话不说屁颠屁颠儿的就来了。 王丽萍满脸通红，浑身发抖，两眼含泪，舞舞喳喳的又是嚎又是叫，前言不搭后语的把这两天的糟心事儿讲了个遍。末了撕了块卫生纸颇为豪迈的擤鼻涕。 再一看华哥一脸复杂的半张着嘴，看不出喜怒。 王丽萍有点害怕了。 她是受了小娟的影响，想把胸中抑郁顺着泼给撒出去，不假思索的给华哥打了电话。 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撒泼的对象相当不妥，这可是个大流氓！ 她谨慎的收拢了鼻涕纸。垂下眼皮不敢抬头了。 王丽萍在华哥心里，虽然是个干个体的，却有个知识分子的模样。 说话细声细语的，透着一股子不爱搭理人的劲儿。 又因为身份神秘特殊，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儿----高攀不上。 现如今这撒泼放赖的戏一出，王丽萍这个人，便不再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成了个鲜伶伶的活生生的形象。 华哥只觉得这个形象从高处往下飘，降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水平线上，然后他就觉出了一股子办完了好事儿之后的舒坦。 他缓过神来消化了一下王丽萍讲的话。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钱来数了五张：“就这点事儿啊？” 说着他越过款台拍了拍王丽萍的手背：“我立马给你解决啊！” 王丽萍瞅瞅他得得瑟瑟的背影和桌上的五百块钱，才反映过来手让人摸了。 她狠狠的蹭了蹭手背，皱起眉头嘟囔了一句：“都特么臭流氓！” ……………………………… 华哥进了黄颖的店，一看黄毛小伙儿一脸不忿的样。火气腾的一下就冲出来了。 狂风过境一般把老黄家姐俩骂了个狗血喷头。 黄颖不乐意了，辩驳道：“不是她自己说的寂寞么！我这不找个人陪她么！” “放你妈的屁。你傻x吧！你特么是用腚思考啊？就人家那样那样的，能看上这x样的么？就这x样的，给人舔鞋底子都不配！” 又恶狠狠的点了点黄毛：“再敢去腿儿撅折！” 骂完就走，给黄颖气得直翻白眼。 黄毛嘴里不干不净的。看着华哥走远了，骂了声“装x”！ 然而骂归骂，他也是真怕华哥。借他俩胆他也不敢再去找事儿了。 摸摸兜里顺过来的一把零钱，还算满足的找地方吃饭去了。 王丽萍在华哥身上出了气。却仍然是头痛腿酸。 早早回了家倒在床上睡了一觉，还是被俞佳开门的声音给吵醒了。 俞佳一看她妈在家，也挺新鲜的，开心的咧嘴一笑。 王丽萍看见闺女的一排小白牙，心情总算是好了点，张张罗罗的要去给姑娘做饭去。 一边打火一边还想呢，小娟这两下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撒泼打滚的，还知道先把辫子拽开，把头发揉乱，丑怪得不入眼，可看那孩子直来直去的，倒是个乐呵呵不得病的样儿，自己以后莫不如也像她那样，活出个泼辣随性的样儿来，起码不用这么憋屈。 “这打火机怎么不好用呢……”王丽萍嘟囔了一句，摸了盒火柴。 接着想，这家里没个老爷们是不行……这要是俞红宇在家，三拳两脚就能把那个黄毛崽子给踹出去。自己娘们家家的，别说动起手来占不着便宜，就算是碰着他一个手指头，都觉得恶心的慌，唉……这日子咋就过到这份儿上了呢……要不是丫丫还得上学，我高低带着孩子找到内蒙去……啥时候都得一家三口在一块，才算过日子啊，这次她爸要是回来了，我就算是抱着大腿也得把他留下…… 正想到这，却听见俞佳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妈！！！！！！” 王丽萍手一抖，手里的火柴灭了。 俞佳冲进厨房关了瓦斯的阀门，又急吼吼的开了窗，王丽萍这才反应过来，再看连着煤气盘的那一截橡胶管子，被火柴燎出一块儿漆黑，油亮亮的往下滴，就剩薄薄的一层还连着了。 俞佳这是凑巧往厨房里瞄了一眼，就见她妈拿着根划了火的火柴，怔怔的正在燎煤气管子。她毫不怀疑她要是再晚来个两三秒，不光他们娘俩，这层楼都得被崩飞！ 娘俩对视一眼，统一的出了一身白毛汗。 眼看着俞佳机灵的关了煤气总阀，王丽萍委屈达到了顶点，又像是找到了点倚仗。止不住的眼泪往出溢，抓着俞佳的两手，嚎啕出声。 娘俩度过了大脑的空白期，执手转移到客厅的沙发上接着嚎。 对着嚎了十多分钟，王丽萍肚子咕噜一响，响声还挺大，把嚎啕声都给盖过去了。 俩人梦游似的出了家门，去下馆子。 要了仨菜一汤，劈头盖脑的吃了个溜饱，回家齐刷刷的倒头就睡。 第二天大早起来，都有股子重获新生的感觉。 等到俞红宇再打电话来的时候，俞佳看着她妈翘起二郎腿，在沙发上窝出个舒服的姿势，嘿嘿一笑，照例报喜不报忧。(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 挫折总是难免的 一九九八之十五 俞佳找上了廖仁杰，去办公室跟姜老师提请假的事儿。 她想把每天最后一节自习课用来练习跑八百。练到什么时候她没想过，但是练了就总比不练强。 姜老师听了俞佳的来意，心中很是不屑。 这年头老师的心理都是出奇的一致：自己的课最重要，别的课都是扯犊子。 而体育课更是毫无意义，期末时是随时可以占来为己用的。 连带着体育老师，也都没什么地位。 体育组长严老师是如此，廖仁杰这个小年轻的更是如此。 换了别人，姜老师能把他们一起撵出去，毫不客气。廖仁杰在她这里，是压根没有面子可言的。 可来人是俞佳，姜老师合计了一下，觉得这孩子算是能对自己负责的那一类，更何况姜老师对俞佳是高看一眼的，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小时候就这样…… 俞佳不知道这点，以为自己主角光环加身，竟然不费口舌就取得了姜老师的同意，谁知道她是不知不觉中，就占了这个“有吾当年风范”的便宜。 然后她又特别“狡猾”的，对着王丽萍宣称跑八百是姜老师授意的，并十分夸张的描述了考高中时体育成绩占的比重。 王丽萍自觉浴火重生，对什么事都采取一种积极的态度。 不是积极肯定，就是积极否定。 听俞佳搬出了姜老师，舌头尖上的“不行”俩字儿转了个圈，默许了。 并积极的在周末跑了趟省城，给俞佳买回一双名牌跑鞋来。 红彤彤的。 何云海忙不迭的送了个新外号给俞佳：哪吒！ 因为她踩了一双风火轮。 哪吒大中午吃完了饭。开始捣鼓自己一脑袋头发。 妄图扎成个揪。 她平时都是扎一根马尾，干净利落。可跑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啪啪打脸…… 她想起了上一世里流行过的丸子头，想要鼓捣一个出来。 无奈手实在不巧，屡次失败。 刚巧张敏来找她。 不良少女张敏进别人班教室如入无人之境，看她歪歪扭扭松松散散的头发就想笑，接过了她手里的木梳。照着俞佳的描述。利利索索的梳了个小揪揪。 这时候秦蕾和贾丽央也吃完了午饭回教室，看见张敏和俞佳亲亲热热的正在讲话，就挑衅似的。不阴不阳的对着贾丽央问：“咱们班教室能随便让外班人进么？” 张敏听出来这是说自己，一摔木梳，狠狠的瞪了一眼秦蕾，一脸不高兴的走了。 秦蕾被她瞪的有点害怕。再回头看俞佳。 这年头只有中年妇女才梳发髻，还是那种松松散散的倚在脑后的。俞佳这个明显与其不同。显出点俏皮和朝气。 秦蕾看看她头上的揪揪脚下的鞋，由衷的翻了个白眼。此时的心情如果能用一句话概括，那一定是：贱人就是矫情！ 等到最后一节课，俞佳竟是大大方方的出了教室就再没回来。 秦蕾看在眼里----俞佳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简直就跟安了雷达似的。 所以姜老师一进门，秦蕾就忍不住了，像等食吃的小鸟一样。抻着脖子张着嘴，叽叽喳喳的告了俞佳一状！ 因为太激动了。甚至放弃了一向特有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话方式，连珠炮一样啪啪啪的说完了。 姜老师瞅了她一眼，瞅得颇为意味深长，然后没说话，在屋里视察了一圈，转身走了。 这……这也真是太不公平了！ 秦蕾长在知识分子家庭，脏话是断断说不出口的，所以也无处发泄。只是觉得胸口脑仁一起疼！气得！ 俞佳也没好到哪去，孙媛媛带着她跑了小半圈，被廖仁杰横穿操场给拦下了。 “你倒是慢点啊，她能赶得上你么！你看给她累得！”廖仁杰对着小美女语气还是很温柔的。 孙媛媛一脸无辜：“我这都够慢的啦！” 俞佳则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又响又急！想要咽口口水压一压，嗓子眼火烧火燎的，加上牙床酸软，肺子也快炸开了。 廖仁杰看了眼俞佳面无人色的样，又在操场上四处踅摸。 吴霑，金玉致那种脱缰的野马就不用考虑了，孙媛媛这种女生中的中等水平，跟上她对俞佳来说都是天方夜谭。 末了他眼神瞄到一个人：“周靓！周靓！别得瑟啦！过来！” 周靓正在甩手热身，闻言一溜小跑过来了。 廖仁杰一指俞佳：“这是六班俞佳，要练八百，你带带她！” 周靓嘿嘿一笑，觉得自己得了个好活。 推铅球的周靓，身体素质还不错，但因为胖，所以跑得不快。自然及格是没有问题。 让她来带俞佳，还真是刚刚好。 可过了不到五分钟，周靓就惊呆了。 她慢悠悠的用仅仅比走路快一点点的速度，一边往前晃，一边兴致极高的对着俞佳八卦：“总跟张敏在一块那个男的，也太老实了，那天我和老燕子跟张敏打招呼，还给他吓一跳，小胆儿吧……跟个兔子似的……” 说完了听俞佳没回应，一回头看俞佳落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蹲地上埋着头，瞅着是要不行了…… 周靓大跨步跑回去：“哎呀我的姐们儿啊，这你就不行了啊？你这……也太差了……点儿吧……” 周靓一合计，跑是不成了，拉着俞佳散了会步缓了缓，又从体育组踅摸了跟跳绳出来，递给俞佳说：“要不你玩儿会这个试试？” 俞佳脸更红了，一半是累得，一半是羞的。 深呼吸调整过后，硬着头皮接过了跳绳。 “一个，两个，三个……”周靓敞开了嗓门帮她数着。 刚开始几个还挺顺，俞佳的脸上也好歹展现出了点笑模样。 到第七个头上，周靓“七……”个字还没出口，嗖！啪！的一声，俞佳脚一软，跳绳狠狠的抽在了她小腿上…… 不用看都知道，就算隔着裤子，腿也一定被抽的通红。 俞佳彻底萎靡了。 蹲在地上堆成一个团，任周靓怎么叫，都不想把脸抬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九四章 太岁头上动土 一九九八之十七 秦蕾要憋屈死了。 那个年代所有少女共通的梦想无非就是当主角。 既然不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做个女侠，千金，蛇精之类的，那么在小范围里，起码是自己学校里，班级中，享受点万众瞩目的特权也是好的，就像……俞佳那样。 看着俞佳挺过了流言蜚语恶意中伤，到如今已经呼朋唤友，甚至小范围内总有人讨论她的穿着打扮一举一动，秦蕾觉得，自己梦想中的生活，被偷走了…… 就连不近人情的姜老师，都对她青眼有加。 一向文化课至上的原则，竟然也为了俞佳开了绿灯。 那种好容易发现了俞佳身上的弱点的狂喜，也被冲的一干二净了。 竟然连先天性的肢体不协调，都能被俞佳利用，作为出风头的手段，秦蕾竟也有些输的心服口服…… 也就更加的憋屈。 因为人家似乎，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对手。 秦蕾憋了一股邪火，说什么都要在今天发出去！ 她打算俞佳要是胆敢再翘了自习课去练跑步，她就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她个难堪！ “实在不行就伸脚绊他个大跟头！”连这种毫无技术水平的办法都想好了，谁知道俞佳趴在桌子上，闷头大睡，一直到上课铃响了，都纹丝儿没动。 也是巧了，她哪能预料到俞佳为了家里的烟头疑云，半宿没睡呢！ 秦蕾觉得自己像个气鼓包，谁碰一下就要炸了的时候，门口传来声清脆的问询：“你们班秦蕾在么？” 是二年级的乔伊一，找秦蕾去练习集体舞的。 这种特殊化的任务让秦蕾多少找回了自信，也找回了理智，憋着的一股火从全身上下每个毛孔慢慢的散发出去，她又变回了那个凉丝丝的小美女。 她呼出一口气，扬起脖子挺起胸。在大半个班级的注视下，飘飘然的跟着乔伊一走了。 在学姐面前装乖卖巧，秦蕾做的轻车熟路，领舞是三年级的景小露。特别喜欢秦蕾，还送了秦蕾一只小发卡，亲手别在了秦蕾的耳旁。 景小露下手大大咧咧的，戳到了秦蕾的头皮。 秦蕾硬是忍着没吭声，末了甜甜的一笑：“谢谢小露姐。” 乔伊一颇不以为然。倒也没表示，俩人一起往回走的路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做出个有些谄媚的笑：“唉，你的三好材料写了么？借我看看呗？我都不知道怎么写……” 秦蕾一怔：“什么材料？” “就是竞选市三好学生的材料啊，我听我们班老师说，主要都是给三年级的名额，我们年级就我和一班的梁楠，你们年级应该就你们班老师有资格，怎么样？我估计你妈能帮你准备……我是谁也指望不上。你的材料借我看看呗……” 乔伊一因为求人，有些不好意思，一股脑的把话说完了才抬头，发现秦蕾小脸煞白，想装个笑容还装不出来，眼圈可是湿乎乎的通红。 磕磕巴巴的说：“啊……我问问我妈……”说完甩手就走了。 乔伊一作为一个被心眼儿压住了个子，如今也只有一米五的小人精，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作为多年的老邻居她深知秦蕾母女是什么德行，心想这下可是有乐子瞧了。 不由得边走边哼歌，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秦蕾她妈由于保养得当。全身皮肤都白仆仆紧绷绷的，唯有一双割坏了的双眼皮，无力的耷拉着。 听说秦蕾他们班市三好学生选拔的名额，给了别人。她双眉高高挑起，心里盘算了起来。 秦蕾看着她妈撑开的双眼皮褶儿里卡住的灰蓝色眼影，突然就放了心。 她知道，从小到大，在争名誉这种事儿上，她妈是绝对不会让她吃亏的！ 三天后。四中的校长室里，传出了一阵又急又响的质问。 “姓高的！你什么意思！你暗示什么！你要往我身上，栽赃陷害什么！你给我说！不说明白今天咱俩谁也别走！” 高校长看着堵在门口，刚烫好的卷发丝丝不乱，脸上却惊异愤怒的一只河东狮，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咽了一口苦水，连连劝到：“姜老师……姜老师……老姜！你冷静点！你看这不是也没外人么，我就问问你……你能不能……先别激动！” 姜老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嘴角扯出个冷笑，一步步逼近了校长办公桌，胖手在办公桌上拍了两拍：“我就问你怎么回事儿！” 桌子纹丝不动，高校长确是着实的抖了两抖。 看着眼前这尊巨型母夜叉，长得跟白条鸡一样的高校长一点都不怀疑老姜能徒手把他撕巴了。 说什么都不能吃眼前亏：“这不是有人反映你收礼办事儿，明明是秦蕾的市三好名额，你给了你们班俞佳……” 高校长也不白给，一句话说清了因果，还把自己给摘了个干净。 心想这得罪人的事儿以后我特么可不干了！ 姜老师明白了，又是一声冷哼，抄起桌上的电话拨通号码：“初老师啊，你把我桌上左边那个档案袋帮我拿到校长室来呗！我等着，嗯！” 初老师送来了东西，并不着急走，一脸等着看好戏。 姜老师也不背着她，把里头东西一掏，往高校长面前一摔。高校长抖抖霍霍的带上花镜定睛一瞅，一年六班的申请人那里，写的赫然就是秦蕾的名字…… ………… 秦蕾她妈当然没那么大能量，可偏巧她教的学生里，有个小男孩就是市教育局副局长的儿子。老来得子，宠得不像样。秦蕾他妈抱着这条大腿，更是就差把小男孩打板儿供起来了。 小男孩在家里，一口一个老师对他有多好，搞得副局长对秦蕾他妈也算得上是高看一眼。于是听完秦蕾他妈夸大其词声泪俱下的描述后，副局长就给自己的老熟人，四中的高校长打了个电话。 内容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冷嘲热讽，一向自诩清廉的高校长纵容手底下老师收礼办事儿，点名道姓的直指姜老师。 高校长半是羞愧，半是恼怒的，一冲动，就把姜老师给找到了办公室里……差点丢了半条命。(未完待续。) 第一九五章 公主病不分年龄 一九九八之十八 姜老师一连两天没在班里露面，就连最迟钝的孩子也知道，这是出事儿了。 班里的款姐方青青，不但有个大款的爸爸，还有个在文化局工作的妈妈。更重要的是，这位妈妈不知道是什么缘由，竟然跟姜老师成了有点年龄差的“闺蜜”。 于是姜老师不想管教学了，不带班了，起码是不想再带初一六班了这件惊人的消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一年六班的家长之间传开了。 高校长眼瞅着他这个还算宽敞的办公室，就这么一点点的被人给填满了，被挤到桌子跟前这位没深没浅的差点撞掉了他的紫砂壶…… 又掏出手绢来擦了擦脑门，高校长苦笑一声。心知肚明的敢来校长室跟他“对峙的”都是些有头有脸非富即贵的，摆架子显然不现实，只能安抚为上。 老姜这老娘们无非就是有情绪，被抹了面子不高兴么！仗着自己专业素养过硬敢跟我叫板！唉！可恨的是他们家老郑，竟然妇唱夫随的给我来了张请假条！这是要双双隐退啊！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我年纪一大把了还要为这种事儿低头道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高校长自怨自艾的功夫，办公室里人又多了两个，门外还有想往里挤的，盯着高校长的脸，一个个都跟乌眼鸡似的。 高校长不等他们问，赶紧说了两句好话，以姜老师身体不适为名，把这些人好歹是打发走了。虽然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家长们也不过是要个态度么。 …… 秦蕾就是在这么个环境下，亲自去校长室取到了竞争市三好的申请资料…… 高校长一言不发，只是长叹了口气。 秦蕾随着叹气声身上哆嗦腿直软，脚底下拌蒜的退了出来。 … 姜老师的确问心无愧，市三好的名额，也的确是留给秦蕾的。 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刚初一的孩子，除非有什么全省闻名的事迹，不然也就是个陪跑的，递上去的资料有没有人看都说不定。加上秦蕾又是个正事儿没有就虚荣心特强的孩子。这件事儿早早告诉她了，恐怕她也就没心思学习了，不就成了本末倒置了。 姜老师一片好心的打算等到临秋末晚的私下里找机会告诉秦蕾她妈，让她妈添个申请表啥的，这事儿就算齐活了。啥都不耽误。 谁知道一片好心当了驴肝肺。让这娘俩给倒打一耙，成了被狗咬的吕洞宾，委曲得不要不要的！ 姜老师自小长大家里条件一直都不差，嫁了个老郑还特别会疼人，本质上也有颗任性的公主心。 于是借题发挥的犯起了公主病。 家门一关，不上班了！ 秦蕾她妈被副局长在电话里连质问带批评的，心里哇凉哇凉的。 想着赶紧往回找补，却在姜老师家里吃了闭门羹。 郑老师把她们娘俩截在客厅里，一人一杯茶水倒上，之后就进了卧室锁了们。在不搭理人了。 娘俩臊眉耷眼的坐了半个点，连姜老师的影儿都没看见。 走的时候还被郑老师追出来老远，硬是把留下的两盒茶叶都给塞回来了…… 一周后事情得到了解决，高校长放下面子，叫上了副校长，教导主任，和两位资深的老教师，亲自走访了一趟姜老师家，态度已经很诚恳了。 姜老师气儿也散的差不多了，极为热情的几句好话把高校长的面子也算是圆上了。 等到隔天早上。初一六班就见到了一个愈发精神抖擞的又胖了一圈的姜老师，和满嘴燎泡蔫巴茄子一样的秦蕾。 俩人还特别巧的一前一后的进了教室。 开启了初一六班新的一天的学习生活。 方青青是个长得有点老相的姑娘，说她二十五六了，也绝对有人信。 平时特安静。基本上除了上课被提问到之外，就没人听过她说话。也总是独来独往的，挺不起眼的一个人。 这次由于“报信有功”，被“课外三八团”（何云海语。）给吸收了。 王婷个子长高了点，下巴也变尖了点，但是整体看来。还是个肉乎乎的小汤圆，作为课外三八团的组织者和发起人，此刻她正在自己的座位上，扭着身子翘着二郎腿，对俞佳小声质问道：“你分析分析，你说她图意啥呢，差点把咱班老师都给折腾没了……” 纪孝延坐在王宇的位置上，王宇立在一旁做了个经典的农民揣，把校服袖子撑的紧紧的，插进嘴：“脑子有病呗！” 何云海把位子让给方青青坐，自己斜倚在桌子上，对此发表高见：“应该是上头有人儿吧！” 纪孝延想的则是另外一件事儿：“你说这回老姜能让谁当班长？我估计是葛旭……” “葛旭挺好的，不能打小报告！”王宇附和道。 “我看俞佳也挺好！俞佳你当班长吧！罩着我们！”何云海在一旁起高调。 俞佳虽然不知道这里还有她的事儿，但直觉秦蕾是越来越恨自己了，忙不迭的撇清：“你别瞎说！我哪能行！”又赶紧转移话题，问方青青：“我觉得林雨桐也行，你觉得呢？” 方青青若有所思的来了句不相干的话：“我觉得，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大伙都哦不接话了，心里都觉得，秦蕾也的确是挺可怜的……整个班级里，已经没有人愿意搭理她了。 连贾丽央都躲得远远的…… 然而事情就这么平息下去了，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秦蕾的班长职位并没有被罢免，依然管纪律，收作业，带领同学喊报告，自习课上去排练舞蹈。 除了精神萎靡一点，该干的事儿还是一样都没落下。 据说市三好的申报资料也一样被姜老师提交上去了。当然后果如石沉大海，并没有什么回音儿。 俞佳摸着酸胀的小腿，觉得这也许就正是姜老师身上“师德”的体现吧。 同时也沮丧的想着，八百米及格无望，该让王丽萍去医院开证明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六章 又起风波 一九九八之十九 高洁日记 deardairy, 我有一点烦恼。 我很崇拜的一个人，做了一件我非常不能理解的事。 那个女生已经那样坏，他都能原谅她…… 我觉得不开心。 也许他做事并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吧……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也对那个女生好一点吧！ ××××××××× 考察团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到达了四中的操场，廖仁杰心里开始擂鼓：“早不来晚不来，怎么这时候来了……” 继而还是打起精神头，冲着操场上准备练跳远的蹦兔子们一挥手：“快排好队，测八百！” 这么会儿功夫体育组的严老师也就位了，手里掐着秒表问廖仁杰：“怎样啊？” 廖仁杰故作镇定：“没问题！” 还真是没问题！ 俞佳班上的同学们，体能都个儿顶个的好，就连看上去又瘦又矮又弱的胡博同学，都脚下生风的不比体委慢多少。 男生八百眼瞅着就测完了，随着小崽子们一个个的通过终点线，严老师的高声唱秒中，廖仁杰大脑飞速的转，女生……+ 俞佳……可咋办呢？ 没程想这边男生比赛一结束，严老师把秒表往小廖怀里一扔，撒丫子一溜烟的跑了。 廖仁杰回头一看，检查团早没影了。 人家看着黄沙漫天暴土扬尘的操场就是一皱眉头，勉强拍了两张奔跑中的学生们的照片。就在副校长的引领下，进办公室里喝茶水去了。 严老师也忙不迭的跟了过去，留下个六神无主的小廖心理合计着：“这群扯犊子的一会儿还能再出来不？” 换女生们上起跑点，俞佳缩手缩脚的，一副不知所措的样。 廖仁杰朝她摆摆手：“你也测。” 俞佳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又蹲下紧了紧鞋带。跟在纪孝延身边，挤在了起跑线的边缘。 哨声一响，高下立见。 本来还在眼前的纪孝延的后脚跟，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俞佳调整呼吸，几步之后。便被落在了最后。 她也顾不上别的。慢慢往前跑，心里默念：“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念了几个回合之后。便听见身后有声音……她跑得实在太慢。领头的已经要超她一圈了。 嗖的一声，纪孝延过去了。 又是嗖的一声，高洁和贾丽央也跑过去了。 俞佳低下头。有一点儿难过，于是不再看身边的人，专注的挪着双脚。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放弃的时候，后脑勺传来一阵风，后背一痛，下一秒俞佳就倒在了地上。 后头看，是绕过她的大部队，和同样倒在地上，惨白着一张脸，魂不守舍的秦蕾。 秦蕾这下是真的慌了。 顾不上拍拍衣服上的灰，一溜烟的爬起来：“哎呀我不是故意的……我……绊了一下……我真不是故意的……“声音带了哭腔。 面对秦蕾伸出的手，俞佳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撑着地爬了起来。 这下秦蕾脸更白了。 远处廖仁杰冲着她俩猛地招手。 俞佳一瘸一拐的挪了两步，离开了跑道，给后边的同学让出了位置。 回头看看抹眼泪的秦蕾：“咱俩去医务室吧。” 医务室里发生了什么，谁都不清楚。可大家都清清楚楚的看到，处理好了伤口的俞佳和秦蕾，挽着手回到了操场上。 秦蕾也不知道俞佳为什么会“原谅她”。坐在处置台边上默默垂泪的秦蕾，只看见俞佳对她伸出了手：“一起走吧。” 其实也并没什么特殊的原因，俞佳只是觉得自己好歹也加起来四十多岁的人了，实在没必要和一个小毛丫头一般见识。 就这样秦蕾因祸得福，总算是回到了一年六班正常的社交舞台上。 起码晚上取自行车的时候，贾丽央没有特意避开她，俩人一起回家的路上，又能正常的讲话了。也算是恢复了邦交。 第二天，更加明媚的午后，俞佳跟张敏正在花坛边上遛弯，想着天气再暖点就可以不顾王丽萍的阻拦毅然脱掉秋裤，校门口小食杂店的方向突然哄得一声炸了锅。 两人八卦天性使然，几乎是同时就往声音源头望去。 只见人群中马晓旭如摩西分红海一般，踏着一条“血路”，直接奔着俞佳就冲过来了。 还举起血糊糊的手腕子，冲着俞佳喊出一句：“我能为他死，你能吗！“ 俞佳眼前的心惊肉跳还不够，就听耳边一声炸雷般的惊叫，张敏两眼一翻直接昏过去了。 俞佳乍着两手不知该拉哪一个，还是周靓从人群中冲出来拦腰抱住了马晓旭，僵持中刘大千带着付明亮赶到，付明亮见状又甩开飞毛腿去找了校医。 刘大千冲着俞佳拼命摆手。 俞佳拉起摔了个屁墩儿的张敏，快步躲回了教室里……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怔怔的，放学时候，不出所料的，在校门口遇见了同样怔怔的金玉致。 右侧脸颊红红的，金玉致尴尬的耸了耸肩膀：“马晓旭他奶奶打得……老太太手劲儿可大了！” 沉默片刻后，金玉致喃喃道：“我不想上学了……她天天看着我……我憋得慌……” “啊？那哪行啊！”俞佳下意识反驳。 “唉，你都不知道，我觉得她现在就是……就是故意折腾我……我出去玩也不让，我跟哪个女的说句话她都不高兴，还总说……总说咱俩有事儿……”小金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转而又义愤填膺的：“我不让她跟那女的联系，她偏不听……” 那女的……显然说的是程玉岭。 “而且我只要出去玩不带她，她就去找那女的哭……” 小金咬牙切齿的说：“她这不是有病么！纯属精神不正常！” “而且……她有两次，晚上没回家……他奶奶今天还骂我来着……”小金抽了抽鼻子：“我可是啥也没干，谁知道……谁知道她都干啥去了……” 末了恶狠狠的踢了身边的围墙，鞋子在墙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印痕：“反正，我再也不想搭理她了！” 俞佳一时语塞，最后也只说出一句：“那你也不能不上学！”(未完待续……) 第一九七章 想法还挺多 一九九八之二十 午后惊雷，霎时倾盆。 俞佳前一秒还在小卖店门口吹着凉风喝汽水，后一秒就眼看着外头白筋似的雨幕泼了下来。 把瓶子匆忙放回柜台，俞佳挽起裤脚想要往侧门冲。 “哎！别跑！” 是金玉致，从侧门方向三步并两步的赶了过来，脱下校服上衣，罩在俞佳头顶。又回身冲进了雨幕里。 俞佳只觉得心里一暖，没注意到远处教室窗后那两道灼热的目光。 这雨一下，就持续了整个下午。 放学后的补习班取消了，姜老师特意关照让所有人都尽快回家，最好是结伴而行，注意安全。 金玉致就等在门口。 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件雨衣，鹅黄色半透明的儿童款，硬是要俞佳穿上。 俞佳被弄得措手不及，又实在是畏惧大雨。 书包抵在后背上，雨衣有些小，更是系不上扣子。 帽子又过大，遮住了眉毛。 金玉致举起手里的伞，笑她不伦不类的装扮：“走，拿车去，我先送你回家！” 同学们对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是心知肚明，见这一幕纷纷望向刚刚销了假回来上学的马晓旭。 马晓旭咬着下唇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后门跑了出去，长长的额发盖住了表情，留下一个摇摇晃晃的背影。 俞佳和金玉致也看见了，特意放慢了脚步，交换了一个颇为复杂的眼神。 俞佳心生不忍，可也觉得快刀斩乱麻没什么不对。自己当炮灰也算的上是专业级别的了，不过是背个骂名。--以后你们就知道姐姐我的良苦用心啦！她不无自嘲的想。 两人随着人群走进雨中，小金大大咧咧的撑着伞，举到俞佳头顶，自己还刻意避开一段距离，几乎整个身子都淋在雨里。又加上一句不耐烦的：“真不愿意打这破玩意儿！” 俞佳偷眼瞄他，不过初中生的年纪，因为个子高，硬是撑起一副担当。要不是书包都不背，一副故意做出来的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正经是栋梁之材。 俞佳觉得做戏而已，差不多就行了。 金玉致却表示，一定要把俞佳送回家。 并揶揄道：“大晴天平地都能摔跟头，下雨天也就别骑车了！” 并行到校门口，就见马晓旭一脸壮烈的表情杵在那里，身后是为她撑伞的奶奶。 雨大风急，奶奶拗不过马晓旭，祖孙二人就等在那里，脸上身上都湿了大半。 马晓旭更是眼泪与雨水共流。 看见俩人出来了，她也不动，只是努力撑大了双眼，决意用眼神杀死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奶奶急忙叫住了金玉致：“小金啊……”刷刷的雨声阻隔了奶奶的叹息：“你来帮我把她送回家吧……” 小金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把伞塞到俞佳手里，还是过去了。 俞佳则是一手扶车，一手拿伞，艰难并快速的离开了“事发现场”。 四中学生的家长，大部分都是双职工，不然就是个体户做买卖的，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娇生惯养的习惯，所以除了极个别的，大伙都是頂雨回家。 今天一场急雨，急到天气预报都没来得及报。 马路上涌出了一大批穿校服的落汤鸡。 俞佳算是异类，好歹保护住了头发和书包。 高洁就惨了，正在用塑料袋罩住书包，身上几乎湿透了。 “高洁！”俞佳高声喊。 “哎呀，俞佳！” “你骑车能打伞么？”俞佳两手都忙着，车都快扶不住了。 “会！”高洁看似柔弱，其实运动神经极其发达。文静少女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小淘气包。 “哎呀太好了！这伞给你用！快快快！” 高洁稳住车，接过伞。俞佳这才站直了身子，喘了口气。冲着高洁嘿嘿嘿傻笑。 看着高洁一手举伞，一手扶着车把，一脸轻松的表情，在雨中东倒西歪的俞佳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与此同时王丽萍也被大雨给困住了。 她和姚琳还有姚琳的侄子姚小飞。 三个人困在了新找到的店面里，就在第三中学的门口不远处。 三人只觉得学校门口风水宝地，三中又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算店租贵一点，也肯定赔不了。还浑然不知自己即将成为小城川菜风潮的领军人物。 此时此刻三人一身疲惫，连对未来的憧憬都懒的想。 姚琳一副扑克脸，姚小飞也是个锯嘴葫芦。 俩人听着王丽萍从俞红宇他们家里人一路扯到俞佳他们班上的同学，硬是没人接茬。 王丽萍也累了，连口水也没喝上，干脆闭了嘴三个人一起大眼瞪小眼。 姚小飞出去看了三遍。 第三遍回来，还是面无表情的一个字没说。 王丽萍明白，这是雨没停，还走不了。 王丽萍也蔫了，半张着嘴，把自己摊在老板椅上，合计晚饭是吃热汤面还是疙瘩汤，反正得吃点热乎的。 放点碎虾米，小白菜，再卧个鸡蛋，撒上把葱花……正想得口水都要 流出来了的时候，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把王丽萍吓得差点跳起来…… 来人自报家门：“我是对面卖文具的，你们想上哪，我正好出门，顺道把你们带走呗。” 没人搭话，不是不好意思，实在是被文具店老板腋下的“异香”熏的根本张不开嘴！ 王丽萍甚至觉得辣眼睛！ 文具店老板还在盛情邀请：“赶紧的，一会儿积水了更没法走了！我车就停门口了，快快快！” 王丽萍一想也的确是没别的办法，锁好了门，领着俩人上了文具店老板的“车”—一辆电动三轮车…… 三人挤在后头的小车厢里，空气不流通，有点憋闷，起码不用淋雨，文具店老板在前头顶风冒雨的，虽然穿了个雨披，估计也不顶什么用。 先送走了姚琳和姚小飞，等到了王丽萍家楼下的时候，文具店老板身上的水可是顺着裤脚往下淌。 王丽萍邀请他上楼歇会儿，老板连忙摆手拒绝了。 王丽萍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异香可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就听老板自来熟的开口问：“唉，你那个姐妹儿，儿子挺大了啊！” 王丽萍脱口而出：“别瞎说，那是她侄子！” 看着老板乐呵呵的转身走了。 王丽萍心想：想法还挺多……真是不要命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八章 小金丢了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一九九八之二十一 姜老师看着眼前这两位“警察叔叔”，心里就是一股气，光天化日的跑我这一亩三分地来装什么大瓣儿蒜！ 无奈校长发话全力配合，多少给点面子吧，不然就这丢了个小混混这种屁大点的小事儿，又不是自己班上的，她老姜才懒的管。还绑架……，电影看多了吧！估计混小子离家出走跑出去逍遥去了。这些不三不四的过来“调查”，还一来就盯上了班里最好的那棵苗，这清清白白的小女生，跟那种人扯上点关系，可怎么好！ 姜老师存着私心，愣是把同样都是人民公仆的两位，晾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长达二十多分钟，下课铃一响，才在走廊上抓了个小猴崽子：“去，把我们班俞佳给我叫来！” 老姜保密工作做得好，门一直掩着，加上平时也没人敢来惹这尊怒目金刚，谁也不知道里头等着俞佳的，是两位警察同志。 俞佳自己也吓了一跳，随即明白，心里那点别别扭扭的预兆，可能要成为事实，脸上一沉，深呼吸冷静了下来。 两位警察同志中，年轻一点的那位，片警小徐，四中是他的辖区，他是被师傅派来协助调查的，本来没他说话的份儿。他也就是来走个过场应付差事。 这一上午讯问的那几位，要么就是吊儿郎当，要么就是破马张飞，简直让小徐对于这八零后的一代失望透顶。同时觉得刑警队就是小题大做，就算“失踪”那孩子家里再有钱，看看他这些狐朋狗友，八成也就是跑出去干坏事儿去了，这还组织救援？估计到时候不抓他归案都不错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线索，这一个供一个的，听出来最后见着这小流氓的，似乎是一个叫俞佳的小姑娘。 鱼找鱼虾找虾，小混混找不良少女，能有什么好人啊！ 问上哪找这个俞佳，回答说上课呢呗。不良少女还上课？小徐心里不屑！ 他跟着罗队长找到了这小姑娘的班主任，直接就是被横眉冷对，晾了半小时，连杯水都没给倒。罗队长没怎么样，他这个小片警倒是要气炸了。下意识里就把这份气都给积到了俞佳身上，满心想着好好审审这个“不良少女”。 谁成想，随着一声轻柔的“报告！”他先看见了一双手。 手指细长，白皙，指甲泛着健康的粉红色，就好象刚点出来的嫩豆腐，一碰弹弹的，漾漾的，力气大一点就要碎掉似的。 紧接着一名梳着马尾的少女，袅袅婷婷的闪进了门，先是看了眼姜老师，姜老师微微点了下头，这少女便大大方方的朝着两位警察叔叔笑了一下。坦坦荡荡的站在当地，等候发落。 小徐就跟被迷了心窍一样，从沙发上一跃弹起：“俞佳同学吧？来来来，坐坐坐！别害怕啊，就是找你了解下情况，来我给你倒杯水啊！你别看我们挺严肃的，其实我们都是好人！有问题找警察嘛！” 屋里仨人瞅着他找了一圈没找到水杯也冷静了下来，挺窘的笑了一下，跟俞佳站了个并排，手足无措的，倒像他是被询问的那个。 罗队长心里骂了声二百五，清清嗓子，对着俞佳说：“你坐吧。” 也不理小徐，沉吟了一下问道：“俞佳同学吧，有件事情需要跟你了解一下。你们学校有一名叫金玉致的男生，你们是什么关系？” 俞佳感觉到屋里三双视线都向她射过来，姜老师的视线尤其灼热。 她没有害怕，没有畏缩，更没有隐瞒：“我认识他，我们是朋友。” “只是朋友么？”罗队长像一个刑警队长应有的态度那样，咄咄逼人。 “是的，只是朋友。没有校规规定，男生和女生不能当朋友，更没有规定，好学生和坏学生不能当朋友。” 罗队长有点意外的，再次上下打量了俞佳，觉得这孩子的眼神，真诚坦荡，但是却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他改变了问话的方式，干脆和盘托出。 “有些情况呢，你知道了就算，不要说出去。这位金玉致同学，已经……四天没有回家了，他的家里呢……报了警……，现在并不排除有坏人，绑架勒索的可能。我们上午走访了他的一些朋友，大家都反映说，周末的时候，你们一起出过门。如果情况属实的话，那你就是他消失之前……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所以现在需要你，如实的……把情况反映上来。具体一些，我们希望知道……每一个细节。” 他抬眼看了一下姜老师，放软了声音：“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请你的老师回避一下……” 姜老师刚一皱眉，就听到俞佳回答：“不用，我也希望姜老师在场，作为我的监护人，毕竟我还未成年么！”说完还故作俏皮的笑了一下，然后便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那我从头说起。上个星期四，放学的时候，我们班马晓旭，被几个校外人员，欺负了……受了伤，胳膊有挫伤，还崴了脚。头也破了。我们送她去医院，通知了他奶奶，就各自回家了。” 看罗队长一副问询的样子，俞佳连忙解释：“马晓旭是……小金的……女朋友……”抬眼望了一下姜老师，俞佳有些心虚的补充：“不过分手了……” 罗队长看姜老师一副完全知情的样子，便没有多做追究：“然后呢？” “当时送她去医院的是我和我们班长还有几个同学，小金他没去……后来周五那天中午，马晓旭的奶奶来找小金，说是马晓旭住院了，不配合治疗……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去医院看看。小金……其实是不想去的……，他觉得，这是马晓旭的苦肉计，马晓旭之前，还割过腕……他实在是不想跟马晓旭，嗯……谈恋爱了……，她觉得马晓旭肯定没事儿……但是奶奶他老人家一求，小金就受不了了……唉，总之他就答应了，但是他不想自己去，就让我陪他去。但是我周六要补课的，我们就约了周日下午。”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九九章 事发经过 一九九八之二十二 高洁日记 那个男生是真的不见了么？ 为什么警察要去找那个人谈呢？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我这么不开心呢…… 我这是怎么了？ ***************************************************************** 姜老师办公室里，问询还在继续。 俞佳口齿清晰，条理分明的接着讲道： “我们礼拜天下午一点左右在我们家楼下见得面，然后坐12路公交车去市医院。到医院大概是快两点，我们找病房又找了接近半个小时，见到马晓旭的时候，应该是两点半多了。” 俞佳看罗队长探寻的眼神，补充道：“我有看时间的习惯。”并晃了晃手腕上金黄色的小手表，作为证据。 罗队长心想：现在的孩子真精，连我想问什么都知道，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呢！ 他那知道啊，不是现在的孩子精，是眼前这一位，成精了…… 俞佳又接着回忆：“马晓旭看见金玉致特别高兴，紧接着又看见了我，就……生气了……特别特别的生气……，当时奶奶正喂她吃小混沌，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儿，就朝我扔过来了，汤汤水水的，都扔到隔壁床上了。我没办法，就跟小金说好了，去医院门口等他。走廊里人来人往的，我还有点害怕……医院对面有个文具店，我就喜欢买这些东西，我就去那逛来着。” 罗队长点点头表示理解。 片警小徐这时候已经找到了个舒服的椅子，不管不顾的抖着腿，跟听热闹似的，还挺入神，此时他插嘴道：“哎那马晓旭为啥看见你就生气呀？” 罗队长瞪了他一眼，想想也倒是个问题，就示意俞佳解释一下。 俞佳苦笑一声：“她……她以为我跟小金……好上了……” 罗队长和小徐一副见惯不怪，果然如此的表情，姜老师却是扭起了两道眉毛。 俞佳马上解释：“我们没有！我们是装的，就在她面前装，为了让她死心的！…………长痛不如短痛嘛！” 罗队长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却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才明白的道理，小丫头片子嘴上说的一来一来的，可又无可反驳，因为的确如此。 姜老师也懒的去断孩子们这些幼稚的糊涂关系，站到窗前去通通风，留下俞佳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买了两支笔，就站到门口等小金，我觉得他不会呆太久，怕错过去了。然后，应该是三点左右吧，我就看见小金从医院大门口出来了，因为回家的车，车站刚好就在文具店门口，我也没过马路，就在那等他过来。” 她抬起头，直直的望向罗队长：“挺奇怪的，我觉得小金，应该是生气了……他肯定是看见我了，我还朝他挥手了呢，马路也不宽，他就那么站了能有两三分钟，一动不动，盯着我，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犹豫，后来嘟囔了一句什么，扭头就跑了。真是莫名其妙的……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了……再加上他跑得快，我也追不上……我有等了十多分钟，他也没回来……我也有点生气了……正好来了辆公交车，我就坐车回家了……” 她搓了搓手指头，再次抬起头，又笑了一下。意思是我讲完了，你们问吧。 罗队长心下一合计，问了个关键性的问题：“他往哪边跑了？” “嗯，我也不分东南西北，就是除了医院门的左手边，那边有个十字路口，他又左转了一次，很快就跑没了，我就看不见了……” 罗队长心里清楚，那边是条国道，除了医院家属楼就没什么别的建筑，挺荒凉的。小伙子应该不是跟人约好了，差不多真是跟这姑娘闹脾气了，故意躲起来了吧……可怎么就……失踪了呢？ 罗队长打算去市医院的家属楼附近走访一下，找一找线索。 挤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朝着俞佳说：“好了这位同学，你回去上课吧。” 俞佳听话的站起身，整整衣服，临走之前鼓起勇气：“警察叔叔，我能说说我的意见么？” 罗队长听了一笑：“你有什么意见？” “你们问过他姐了么？他……他妈和他爸离婚了，他跟他妈，他还有个姐姐跟他爸，双胞胎姐姐……他姐……总来找他麻烦，而且……他姐跟马晓旭认识，好像关系还挺好的……小金他，力气挺大的，一般大人都不一定打得过他……我觉得不一定是坏人把他抓走了……也许是认识的人……恶作剧呢？”其实俞佳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程玉岭！ 罗队长叹了口气，说出的话大大出乎了俞佳的意料：“你是说程玉岭吧，她……也失踪了……” 小城无秘密，如此大张旗鼓的调查，不到晚饭时间，四中有一半的学生家长，都得知了这件事。 与程功和金小英二人的焦急，揪心，坐立不安，吃不下睡不着相比，这事儿到了别人口中，也充其量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及对自家孩子的警醒。 王丽萍并不知道俞佳与失踪的男孩还有所瓜葛，拐弯抹角的，跟自家闺女打听起八卦来。 “听说你们学校有个男生，找不着了？” 俞佳以为她妈听说了什么，心里一惊，再一看王丽萍明显是个看好戏的表情，也无语了。 “还不知道呢……就是没来上学……”俞佳违心道，事到如今她也觉得，凶多吉少。 王丽萍啧啧出声：“这孩子啊，没人管可是真不行！”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没怎么管自家孩子，有点心虚，声音也小了下去：“你可……加小心啊！放学赶紧回家，周末也别乱跑了……听见没有……” 俞佳一副你放心的样子：“我都吓死了，哪还敢出去！我连补课都不想去了……” “哎，那不行啊！补课还得补！你跟你们同学一起回来，到时候妈妈到楼下接你！” 俞佳嘿嘿一笑，继续埋头吃饭。(未完待续。) 第二零零章 出现转机 一九九八之二十三 梁志急得火上房了。 程玉岭不见了，程功第三天就报了警。 警察当时就来三中调查过了，话里话外还点着梁志问是不是他把人家小姑娘藏起来了。 后来听说金玉致也一块儿不见了，程功挨了金小英一巴掌，被打的两眼冒金星。 火冒三丈却没地方撒，直接跑到三中来找梁志对峙。 梁志让他刺儿的急了，不满意的大喊：“叔叔你讲点理行么？你闺女压根看不上我！她跟谁在一块儿也不可能跟我在一块！我再上杆子也不能把个大活人藏起来吧！我又不是心理变态！我比谁都盼着她好好的！她要是现在就出现，我以后再也不找她你看行么！你再喊，你找我爸喊去吧！我也是未成年！我有法律保护！”梁志一副变声器的公鸭嗓喊得岔了音儿，小猴脸涨得通红，急得都变了形了！ 程功没想到又让孩子给一顿训，说的还有理有据的，把皮夹子往地上一摔，蹲下捂着脸就不起来了…… 周五的晚上，这事儿就上了地方台的晚间新闻了。 播音员语焉不详的只说着两个孩子目前下落不明，有知情者悬赏万元。 王丽萍一砸嘴：“真下血本儿啊！”又一想都是家里的命根子，自己这么说实在是不地道。在俞佳注视的目光下有些讪讪的，觉得好像被女儿看穿了自己人性中小市民的那一面。总之是闹了个大红脸。 俞佳则是在睡觉之前默默的流了一枕头的眼泪。 上一世里她也是长大之后才知道，其实看似平静的北方小城，其中的罪恶从来没有停止过。之前从未听说不过是因为此时媒体还并不透明，尤其是少了网络的传播，很多事情，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多年之后，甚至是直接被掩埋了，从未见天日。这种突然就失踪了的案件，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茶余饭后嘴里的一句轻描淡写。 如果小金就此再也不会出现的话，也许三五年之后，就连同班的同学，也会渐渐的将此人淡忘…… 小金奔跑的姿态，恣意的表情，阳光下那个挥洒青春的小小少年，此时也许已经永远的沉睡。俞佳自认无法面对着残酷的一切，只能暗暗劝说自己，也许，明天一早，小金就会出现在学校的门口，扔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笑她傻瓜…… ××××××××××××××××××××× “媳妇？谁敲门哪？”做建材生意的老杨，刚吃完一碗热腾腾的稀饭，满足的撩起衣服摸肚皮。绕过客厅就见玄关处自己老婆呆若木鸡的看着跪在门口脚垫儿上，眼神涣散的程功。 老杨心说不好，这老家伙不是疯了吧！ 程功看见老杨出现，眼前一亮，膝行两步：“老杨！老杨我给你跪下了！你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要多少钱我都给，都给！我给你磕头认罪！” 老杨当时就懵登了！示意老婆赶紧关门，上前一把薅起程功：“老程，老程你冷静点，不是我干的！我……我……我就算是对你有点意见，我也不至于对孩子下手啊！” 程功不起，双手作揖：“老杨，杨哥！我真错了啊！你放了我的孩子啊！” 老杨这下也毛了：“你妈了个×的我******看你不顺眼，我******直接弄你！谁******对孩子下手啊！你******来恶心我来了啊！我……我……要是我干的……我全家出门就撞死！” 老杨狮吼，总算是把程功震得清醒了些。他怔在当下，就着老杨的手劲儿，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低声颤抖着：“对不起啊老杨……”转身开门走了。 老杨媳妇让吓得面无人色的，抚着胸口尖声道：“这干啥玩意啊，一大早的，吓死人了！孩子丢了就去找啊，上咱这闹啥啊！” “别叨叨啦！”老杨制止道，“也够可怜的……” 程功这一天，把老朋友，老冤家的家里，转了个遍，对方要不然就好言相劝，要么就像老杨这样，把他臭骂一顿，毫无所获。 程功彻底萎靡了，站在金小英家门口，只想一头撞死。 ×××××××××××××××××××××××××××××××× 他不知道的是，小城角落里，一所偏僻的小棚子里，两名男青年看着屋里简陋的炕头上昏睡的少男少女，同样无比崩溃，不知如何收场。 “要不咱跑吧……”鸡窝头道。 “跑你妈了隔壁啊！现在说跑，还赶趟了么！”小平头嘬着牙花子，眉毛都要皱到天上去。 “那你说咋整！我就想要三千块钱，你说的，帮这丫头片子办事儿，完了管他要钱！谁知道这小子还挺******能打！妈的我肋条骨让他踢得现在还疼呢，估计是******骨折了，我都不敢咳嗽！”鸡窝头一脸不满。 “你可别******叨叨了！我不也是一时财迷心窍么！这老程家就这么俩孩子，我也是想干一票大的出去逍遥去啊！再说你欠的那些钱，要在******还不上，你还真让人卸你一条腿啊？” “那你倒是出面要钱啊！” “废话，我不知道啊！这俩祖宗多留一天我脑瓜仁子都疼！我不得想个办法么！” “要不，把这药给你家老头子也下点，咱晚上用你家电话……” “哎……行啊，也没别的招了！哎呀不说了，我得去接那小×崽子放学了！”小平头一呼噜脑袋，径直出了门。留下鸡窝头和炕上昏睡的两个“人质”。 鸡窝头长叹一口气，觉得这事儿啊……悬！ 程功在周五晚上九点半左右接到了期盼已久的勒索电话，要求他准备好十万块钱，于明天晚上到城西火葬场门口进行交易，钱收到就立马放人。 十万块钱对于程功来说无非是九牛一毛，心中燃起希望的他拉着金小英的手赌咒发誓：“一定给你把儿子好好的带回来。” 金小英闻言又是一顿嚎啕，心说你带不回来我活活撕了你！(未完待续。) 第二零壹章 巧合 一九九八之二十四 周六一大早，王丽萍前脚刚走，俞佳后脚收拾收拾就出了门。 她要去办一件例行好事，送温暖献爱心。 范小林是俞佳小学四年级时遇到的一名插班生。 计划外的。 范小林，祖籍南方某个小城。 不知何故三口人举家迁移，来到了北方这个小城。无亲无故，落户在一个小窝棚里。刮风漏风，下雨漏雨。不过范小林自打出生就没过过好日子，也不觉得窘迫。 范小林有个酒鬼父亲。 是真正意义上的酒鬼。兜里哪怕只有一块钱，也能让老婆孩子饿着肚子，自己买点劣质散装白酒，灌个酩酊大醉。 一家人靠着范小林她妈捡破烂为生。 要不是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结合人口普查把她给发现了，她还继续跟着她妈捡破烂呢，哪有资格坐在教室里和一群祖国的花朵一起接受教育呢。 这个插班生她也是做的名副其实，上课两天，旷课两天，出勤率有一半就不错了。对于夏老师来说，这个孩子对班里做出的唯一贡献，就是学雷锋做好事的时节里，不用费脑筋去联系孤寡老人或是残障儿童，自己班上就有一个现成的帮扶对象。 于是每到三月阳春暖，便会有班干部带着班上的捐款，和书本文具，去范小林的家里，送温暖献爱心。 范小林的家，住在城西的一片棚户区里，出了门便是废弃的铁道，杂草丛生，夏天的蚊子都像小蜻蜓似的那么大。 每次到了那里，俞佳都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上一世自己家住的那一片小平房，有些恍惚的好似回到了过去。 范小林的家里，总是一种馊味与酸臭味的混合，屋子不透光，显得范小林脏兮兮的脸，更加的灰暗。 班上捐的钱，大都变成散装白酒进了范小林他爸的肚子，所以她对送来的新文具便是格外的珍惜。 总是羞怯的笑着，从浓密的睫毛中闪出一丝丝欣喜的光。 这种扶贫活动持续了两年，第三年，也就是六年级的下学期，范小林彻底不来上学了。 因为她爸死了，喝酒喝多了，躺在铁道边上睡着了，冻死了。 事发地点和范小林的家门就隔了两条铁轨，甚至是一开门就看得见，然而范小林的爸爸就这么冻死了。死在了自家门外。 这里头的事儿不能想，也没人去想。 范小林莫名的觉得轻松了不少，可轻松了还没几天，天降大祸，她妈妈摔了一跤，摔成了个半瘫。范小林接了她妈的班，成为一名小小的破烂王…… 再次重逢是在俞佳家楼下，范小林推着个小三轮车，收废旧报纸和纸盒箱。俞佳拦住了她，把家里新的旧的报纸拢一拢，全都白送给了范小林，听说她还住在那里，便承诺道：“我周末去看你！” 范小林并没有白白的期待，俞佳说到做到，周末真的来了。 还带来了一兜子的好吃的，临走还硬塞给她二百块钱。 从那之后俞佳每个月初的周六都会出现一次，范小林也算好了日子，换上套干净的衣服，在家里等着。 两人见了面，范小林用袖子抹抹家里唯一那个不瘸腿的凳子，热情的招呼：“你坐下！快坐下。”又翻出俞佳带来的兜子里她最爱吃的麦丽素，抓了一把往嘴里塞，露出无限满足的表情。 俞佳承认，自己此种“送温暖献爱心”的举动，动机并不纯洁。 他需要范小林的生活做对比，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此刻活得有多么的幸福…… 好在范小林意识不到，也不会在乎这一点，俞佳已经是她生活中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同龄人了，而且，并没有其他人那样，瞧不起她，感叹她可怜，起码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还会偶尔带些高级的生理期用品送给她，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是个女孩…… “小林你知道嘛？我们同学丢了……”俞佳闷闷不乐。 “知道！”范小林嚼着麦丽素，口齿不清的答道：“电视上都看了嘛！” 范小林家里的电视，是她捡破烂捡到的，黑白的，只能看到一个地方台。 “都一个礼拜没有消息了，你说会不会是……唉……” “是挺吓人的，要是我能找到人就好啦，一万块钱呢，够我和我妈过好几年了！” “小林……你…………”小林的妈妈突然在床上嚷了一句家乡话，俞佳没听懂，就听小林冲着她妈嚷道：“我有什么小心不小心的！我不出去捡破烂，咱俩不都饿死啦！” 此语一出，屋内三人都是一阵静默。 小林看俞佳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俞佳你知道吧？我们这里啊，出了新鲜事咯。这两天总有一辆小汽车开过来，就开到我们这一趟那个把头的空屋里那边去！那个车，可好啦，干净的呦，锃亮！都能照到人！玻璃倒是黑黢黢的，看不到里头有啥人。” “那你可得小心点，车刮到了得赔。”俞佳心不在焉。 范小林察觉出俞佳有些不对，挺尴尬的，也不开腔了。 坐了十多分钟，俞佳实在坐不住了。跟小林告了别，从曲曲弯弯的小胡同里拐出来，算是上了正路。 土路上扬起一团黄色的灰，一台丰田皇冠颠簸着从俞佳眼前驶过。 俞佳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这车实在是太显眼。 和梁志来四中开运动会的时候坐的那一辆一模一样。 俞佳几乎是没有考虑的，就拔腿跟了上去。 车果然在巷子最深处停了下来。 几乎把整条路都堵死了。 下来的那个人，刚好是之前见过的梁志的司机。 俞佳脑子里一片空白，脚下却刹不住闸，跟那人成了个大眼瞪小眼的局势。 危险逼近的本能反应让俞佳想逃，却被身后赶上来的一只大手薅住了胳膊…… 机灵的范小林躲在一座小仓房后头，惊得捂住了嘴。 低头看了看手里俞佳落下的那个闪亮的钥匙，思索了一下，拔开腿向巷子外跑去。(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交好 一九九八之二十五 这场轰动半城的绑架案，演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大乌龙。 起因竟是一个女孩子任性的恶作剧。 程玉岭预想中，为了对付金玉致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先假装把他绑架，在他吓破胆之际，许诺他如果去看爸爸，就放了他…… 可没想到梁志家的司机，加上那个鸡窝头，竟然临时起意，把姐俩都给绑了。 要不是绑匪实在业余加胆小，双胞胎恐怕真的就生死不明了。 现在看来除了金玉致因为高烧不退导致烧成了肺炎，其他人倒是全须全尾的。 俞佳在跟绑匪挣扎的时候，额头擦破了油皮，通红一大片，看着倒是慎人，其实也没多疼。 倒是王丽萍赶到的时候哭得叫一个惊天动地，金小英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绑的双胞胎是她孩子呢！ 程功履行承诺，真的给了范小林一万块钱！还把一套闲置的抵债房，免费给范小林母女俩住。有联系了病房，帮范小林的母亲做了个全身检查，听说如果能够持续治疗，走路还是有希望的！ 范小林还作为警民合作一家亲的典范上了电视。 电视新闻里滚动播放着，辍学女生智勇双全，报警勇抓歹徒！ 而后辍学两字，竟然也成了问题，好端端的怎么会辍学？这不成了教育体制的漏洞！ 范小林住进了程功提供的抵债房，刚好在五中所在的学区。 五中校长又带着电视台的记者，闹哄哄的跑到范小林家里，进行了亲切的慰问，并承诺范小林来上学，所有费用全免，还会让学校食堂免费提供午餐。 范小林倒是一脸苦相，她的确是不爱学习呀！ 金小英把程功父女俩恨得个牙根痒痒！ 几天上的火在她眉心拱起个大包，更显得破马张飞凶神恶煞的。 开车来接娘俩的程功瞥了一眼，吓得没敢吱声。 金小英表示这辈子不想再踏进程家半步，但是程功想要接金玉致过去，她倒是没有阻拦。 “我有个演出得去北边一趟，也没工夫管你，你就去吧。”说完不容金玉致反驳，转身进厨房了。 金玉致跟他姐被一起关了几天，倒关出了一种奇怪的亲情出来。 两人一个屋檐下不单相安无事，程玉岭端来的菜粥他也给一口闷了。 咽下去了才知道是他姐亲手做的，盐放多了差点齁死。 俞佳第一次到程富商家里做客，想着能开开眼看看九十年代的暴发户都什么品位，没想到程功心里还住了个文青，素白的墙面，满屋的绿植，家具地板都是原木色，还挺高雅的。 金玉致在这边没有睡衣，穿着套秋衣秋裤开的门。一看俞佳，臊了个大红脸，也不说把人让进来，躲进房里换衣服去了。 程玉岭在沙发上和俞佳遥遥相望，一言不发。 俞佳怪尴尬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站在门口冲着金玉致的房间喊：“我不进去啦，我看看你好了就行。我这就走了哈。” 把手里的点心放到了玄关的台面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去上课啊，这两天马晓旭来看你了么，她也一直没上学。” 程玉岭哼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这姑娘一举一动都自带宫斗技能，斜眼瞟了俞佳一眼：“你看着挺精的，其实是个傻子呀！” 俞佳更尴尬了，又不想显得没礼貌，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马晓旭跟我弟说，是你找人打的她！” 金玉致刚好从房里出来，听到这话也愣住了，转身问他姐：“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玉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对着俞佳阴阳怪气：“马晓旭跟我说，是你不让我弟来看我爸，她劝我弟，我弟又不听，所以要先把你们俩拆散才行！”看着呆头鹅一样的两人，程玉岭更乐了：“所以啊，她就给我出主意，让我找几个人打她一次，还得是真打。看得出伤。这样她跟我弟说是你干的，我弟才能彻底的讨厌你。这么蠢的主意，我都没指望能好用，没想到还真有效！你都没看见，我弟听马晓旭讲完了之后，气成什么样！” 又对着金玉致：“你也真是傻，马晓旭那个撒谎精，说的话你也信！” 俩人更呆了，石化了一会儿，俞佳扭头就走。 金玉致回头白了他姐一眼，追上去了。 俞佳步子小，走不快，金玉致又不敢开口，只能跟在身后，亦步亦趋，走成了个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架势。 俞佳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看男孩子满脸通红，一脸关切的神态却不敢开口，也觉得自己气得挺没劲的，回头对金玉致说：“你们家一个傻，一个坏！” 金玉致嘿嘿一笑，抓了抓后脑勺。 “那你明天去不去上学？” “去！” “好了快回去吧，我回家啦！” “唉你先别走，我请你吃饭，你等我上去拿钱！”金玉致一着急，抓住了俞佳的袖子。 这一幕刚好就被迎面走来的程功给撞上了。 金玉致莫名其妙的吓得一激灵，蔫蔫的喊了声“爸”。 俞佳还算落落大方：“程叔叔我来看金玉致，他挺好的，我就不担心啦，我现在就回家啦，程叔叔再见。” 程功也一脸和蔼：“哎呀这不是小俞佳吗，正好有事儿要找你家长呢，我送你回去！” 金玉致当时懵在原地：找家长，干啥呀？我爸要给我提亲？？？？ 他还真没想错，程功还真有这个心思。 他多方打探了一下俞佳家里的条件，发现俞红宇两口子口碑都还不错，俞佳更是谁提谁夸。 生意人的想法更多一些，就算以后结不成亲家，多个朋友也多条路嘛。 碰巧王丽萍在家，程功大大方方的表示两家交个朋友，并神神秘秘的透露了城北新建设项目的商机。 王丽萍一脸敷衍：“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等我们家孩子他爸回来再说吧。” 心说可不敢跟你家有联系了，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可禁不起折腾！ 这回卡破了额头就算了，下次真出什么事儿，老娘把你们全家都剁了！(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 爸爸又回来了 一九九八之二十六 春夏交接之际，俞佳第三次月考结束的那天，俞红宇回来了。 俞佳推开门，看到眼前这个人愣是没敢认，这个长胡子的黑瘦大叔是谁？！ 俞红宇冲着俞佳一笑：“放学啦？” 满脸的褶子。 晚上俞红宇一边刮脸，一边吐字不清的跟絮絮叨叨抱怨的王丽萍说：“当着孩子的面别啥都问，那边除了肉就是奶，吃的我都便秘了，能不瘦么！” “你不能找点菜吃啊？” “荒郊野地的我找菜吃，我一出去让狼把我吃了！老娘们就会唠那些没有用的磕！” “那你可别再去了，钱没挣着，人再交代了！” “你当我想去啊，好几个月回不来，孩子一见我吓一激灵！那你说不去能干点啥呀？我也没有别的来钱道啊！” 两口子一阵沉默。 “哎～～～～”王丽萍声音突然拔了个高，“我想起来个事儿！” 农历五月初八，宜出行祭祀嫁娶 俞程两家在本市最大的酒店皇宾楼进行了初次友好会晤。 列席的有，俞红宇两口子，程功自己，俞佳，金玉致，程玉岭。 在双方的努力之下，两家结下了美好的友谊之花。 两口子回到家里，两眼放光！ 王丽萍没想到，程功真能这么有门道。 “哎，真照他说的那样，你就包他工程的装修，我就把那排门市房盘下来收租，这干上几年，咱就能躺家里挣钱啦！” “你看你喳喳呼呼的！” “哎呀我也不跟别人说，你说真能这么有准儿么？” “恩……”俞红宇沉吟了一下：“我看这事儿真挺有谱的！” “那你水暖电工啥的都不会，你能整明白么！” “谁还能下生就会啊，学呗！人家老程不说了么，先用他以前的装修队！虚心点学，我这聪明头脑，两天我就学会！” “哎，她二叔不是会布线么……” “哎呀那都以后再说！”俞红宇心想这媳妇是真实在，在自己家人身上吃多少亏了，也一点不记仇。心里挺高兴，脸上不表。 王丽萍话出口也是后悔，虽说俞佳奶奶家就二叔是好人，可是跟那边扯上关系就没好事。赶紧岔开话题：“老程长得挺带劲哈！” “咋的你有想法啊？正好人家没有媳妇！” “放你的屁！你就是嫉妒！不过你别看你不如人家老程，咱家孩子可比他家孩子强！他家那个小子，长得倒不错，一看就绣花枕头，体育棒子，没大出息。你再看那个姑娘，这才多大点就妖妖叨叨的，像二十多了似的，这没妈管是不行。你再看咱俞佳，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知书达理的，我姑娘就是随我！“ “你可拉倒吧，要是随你了不就成泼妇了么！” “你再说一遍！”王丽萍伸手就往俞红宇胳膊里头最嫩的肉上拧，一拧只拧起一层皮，真就瘦的皮包骨头了。王丽萍当下就心酸了：“你等着哈，我给你打盆水泡泡脚！” 俞佳站在学校门口的鸡蛋饼摊前头，翘首以盼。 这家小摊是新开的。 虽说一天比一天热，在学校吃饭的学生们都一窝蜂的涌去吃冷面了，卖盒饭的都算是生意惨淡，只有被留堂了的倒霉孩子们为了避免等待，买个盒饭带回教室里吃。 这家几天前开的小摊子却改变了这个局面。下课铃声一响就有学生飞奔而出开始排队，大多是给班上同学带，一次带三四个都是少的，还总有加塞的。 秘诀是他们家酱汁好吃。 俞佳吃东西算是比较挑，香菜和葱都不太喜欢，调料太辣了也不行，也就没让别人帮着带，自己出来排队。 总算是排到了自己，眼看着师傅要洒葱花，连忙阻止：“哎哎我不要葱，香菜也不要！” 师傅白了她一眼：“怎么不早说！” “你们家辣酱辣不辣呀？” “辣酱能不辣么！” “那你给我少刷点行么？” 师傅又回头白了她一眼：“你自己刷吧！” 语气十分的不耐烦。 俞佳不在意，真把刷子拿到手里，举起来闻一闻，又少少沾了一点酱，往饼上涂。 后头排队的有人不耐烦了：“快点，磨叽什么啊！”还小声骂了句脏话。 俞佳没理，扯了个袋子把饼装好，伸手掏钱的时候，后头有人伸手推了她一把。 这一下还挺大力！俞佳一只手还掏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往前一支，直接杵到了面桶里！ 面是稀的，沾了俞佳满手满袖子。 摊主不答应了：“哎！你给我赔！”眼尖又迅速的把俞佳兜里的五十块钱给抽走了。 还不依不饶的想吓唬人：“你哪班的！叫什么！我跟你说这些钱可不够啊！” 俞佳一股火冲到了头顶，狠狠瞪了摊主一眼，想骂脏话到底还是没好意思。 回头冲着人群喊：“谁推的！” 大伙倒是没讲话，却也迅速的把眼神全都扫向了一个人，排在两个人之后的，文静的男朋友，男高音同学。 男高音同学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愣是不看俞佳。 俞佳气了个半死，扭身走了。 放学路上张敏追着俞佳问：“啊？就这么算了？你不扇他？” 俞佳披着何云海的校服外套—摊鸡蛋饼的面里还掺了油，衬衫是彻底没法穿了。俞佳现在就一件t恤，好心的何云海把外套让给了她。 “我怕文静伤心……再说我总觉得，他能还手……” “他敢！我肯定找人卸了他！” “你说的那都是后话，当时我肯定是要吃亏，他真能打我！再说，以前都跟文静挺好的……” “你可别说那个赔钱货了，你知道她上星期为啥没来么？” “为啥呀？” “她被人打了，后腰那一块，一大块都青了，据说疼的走不了道儿，都卧床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同桌她妈是大夫啊，我同桌正好去找他妈，亲眼看见的，文静她妈死逼着她问是谁打得，她就是不说！她妈说要找老师，她才开口，说是她妈要是去找老师，她就立马去死！我同桌说，像疯了一样！”(未完待续。) 第二零四章 枯萎 一九九八之二十七 张敏一副你还小你不懂的样子：“我跟你说，文静现在啊，可真成了赔钱货了！之前还有人看到她跟男高音从录像厅里出来，周末下午两三点钟！还能干啥！总不会是交流学习经验吧！哈哈！” “不会吧！”俞佳诧异。这种事儿其实在什么年代都不少有，可是他们才初二呀，文静长得再成熟也不过就十五六的年纪…… “有什么不会的！肯定的！我也真是不明白，男高音有啥好的，神经病一样，还打人！我看文静就是欠打！” “你说文静是被男高音打的？” “要不然呢？她们俩每天跟连体婴似的，想被别人打也没有机会呀！”张敏说完了觉得自己挺机灵的，拍了拍手哈哈大笑。 俞佳倒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第二天再看文静，走路真的是不太利索，还总用右手拄着腰，体育课做仰卧起坐，才刚开始，她就疼得哎呀一声起不来了。 廖仁杰面色一沉，拉起文静询问怎么了。 文静又是一脸倔犟的闭紧了嘴，死都不说。 廖仁杰也不示弱，一个劲儿的问：“文静你跟我说实话，你怎么回事！” 文静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 留下跟文静搭伴的王婷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 解散之后王婷捅了捅俞佳：“哎？你觉不觉得，小廖老师喜欢文静。” “你说之前开联欢会合唱那回？”俞佳八卦的嘻嘻笑。 “不是！那时候小廖老师就是看文静长得漂亮，这回不一样，他俩刚才那样，你没看见吗？就像大人们处对象的样！”又怕说服力不够：“我小舅妈和我小舅闹脾气的时候，就和他俩刚才那样一模一样！” “姜老师我跟你反应个事儿！”廖仁杰愣头愣脑的冲进了老姜的办公室。 姜老师升了教学主任，已经不用和别人分享办公室了。也就肆无忌惮的，提了桶水在办公室里搓洗玻璃丝袜子。 廖仁杰一看，知道坏了，连忙要往出退，姜老师倒是没介意，大大方方的甩了甩手，直起身坐回办公桌后头：“你说吧，什么事儿！” 廖仁杰原本打起了十二分的勇气，这会儿倒不知该怎么开口，毕竟大老爷们，不是打小报告的料，何况还有私心。 只能给自己壮胆说一切为了学生好，扭扭捏捏的开口：“姜老师，你们班文静，和四班的陈阳好上了……” 姜老师眼皮一抬，心说你当我瞎呀！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接下来的话，可是真的让她震惊了！ “他们俩，在小树林里，陈阳……打文静……扇巴掌，还照着后腰踹的……我亲眼看见的，文静都趴地上了！陈阳看见我就跑了，文静还跟我说，是她自己摔得……” 文静不出意料的被找了家长。 姜老师的管理手段很简单粗暴，让文静的家长控制住她所有的课余时间，而在学校里，她会多加小心，严加管制。 多方考虑，文静被打的事情，她还是给隐去了。 文静妈妈低着头灰溜溜的从学校走了，回家跟文静爸爸一商量，全家都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去沿海城市玩了一圈。为了让文静见见世面，千万别在这个小城市里因为一个男孩子做井底之蛙。 谁知道文静这井底之蛙做的彻底，当下明白了什么意思，一直闷闷不乐不说，出发的第三天，文静妈妈旁敲侧击的说起和男生交往的问题，文静彻底发疯了，在宾馆房间里大喊大叫，歇斯底里得都招来了保安，继而开始绝食。 如此两日之后，爱女心切的文氏夫妇，不得不把文静送回了学校，并陪笑脸说好话的嘱咐姜老师，一有不对劲马上给自己办公室打电话。 文静的妈妈年轻时候也是个骄傲的美人，说话习惯了拿腔做调的：“姜老师你看，我们当家长的也是没办法了，说要给她转学，她就要死给我看呀……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命苦啊……” 姜老师也没辙了，就是这种习惯讲理的知识分子家长，最让人没有办法。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尊重孩子那一套，又尊重不到点子上，完全成了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一种劣质的溺爱。 家长都这么讲，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时嘱咐廖仁杰，再发现什么风吹草动，徐阳敢动手，她就去四班老师那里要个说法！ 至此文静和男高音的事，已成了众人皆知。 连家长们都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更让文静崩溃的是，徐阳不理她了！ 徐阳被四班老师点名批评，觉得丢了面子，打算彻底和文静分道扬镳。 反正还有个一年级的学妹给他买运动鞋，只是人家不跟他钻录像厅，让他觉得略为遗憾。 这天何云海从外头回来，坐下就开始喘粗气。 俞佳很少见他这样子，好奇的问：“你怎么了？” 何云海瞥了俞佳一眼，不做声。 整整一堂课何云海都是这么一副受了刺激气得不行的样子。 等到下课俞佳又问：“你怎么了呀？谁惹你了？” “太恶心了，简直不是男人！” “谁呀？” “我刚才，就在厕所门口，听见徐阳跟人吹牛x，说……”何云海低头呼了一口气：“说文静这人挺好的，漂亮还有钱，你们谁要喜欢就去追，不过她已经被我用过了……他们班男生，还在旁边起哄……” 俞佳真的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变态！” 何云海双手握拳，好像是随时要出去打一架一样。 俞佳知道他不会这样做，他一没胆子，二没力气，关键是，他也没有立场。 接下来的日子里，文静注定是要不好过了。 果然文静一天恍惚过一天，甚至忘了自己的生理期。 那一节英语课小隋老师叫文静回答问题，文静刚一起身，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呼，反应过来不对，裤子和椅子已经都被染成了血色。 小隋老师也是个没有主心骨的，跟着慌了手脚，还是纪孝延拉起挂在椅背上的运动外套，给懵在原地的文静系在腰上，拉着她走出了教室。(未完待续。) 第二零五章 暂时的平静 一九九八之二十八 期末考试之前，有一个礼拜的自由复习时间。 姜老师倒是还想实施每天一套卷子的方针，无奈学校要搞什么自由复习，也就不情不愿的给学生们放了假，反正会学习的在哪都是学，不学习的干脆就撒丫子玩去吧！ 当然教室也还是开放的，而几个大部分学生也都不约而同的来学校里复习，可以互通有无，而且还是那句话，男女搭配，复习不累。 这天一早俞佳刚吃完早饭就有人按门铃，然后就听到一个人在和王丽萍寒暄：“请问是俞佳的家么？” 俞佳一抹嘴赶紧迎出去，前面的中年女人不认识，身后跟着低着头的那个，可不就是文静嘛！ 文静的母亲不好意思的说明了来意，自己今天工作单位有急事，实在不能送女儿上学了，放心不下，给女儿找个伴儿一起走。 俞佳心知肚明，王丽萍不明就里，却只当是家长对孩子的溺爱，心说这么高个子，自己上学都走不了，这家长也真是操碎了心。 又看文静那么瘦，瘦得像一条影子，极力邀请人家吃了早饭再走。 文静这才无奈发声：“阿姨不用了，我在家吃过了。” 下楼了才发现，文静没骑车，俞佳又不具备骑车带人的技能，于是决定文静带俞佳。 俞佳看着文静稍微弓起的后背，都能看得到脊梁骨的棱角，仿佛随时都会穿透皮肤和衣服。让这么瘦肉的文静骑车带自己，俞佳还真是有点于心不忍。 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发现文静拐上了一条岔路。 俞佳忙问：“这是去哪啊？不去学校嘛？” “你陪我去个地方……”文静没回头，只有声音含混不清的传了过来。 俞佳到底是不敢跳下车子，怕文静真的不管她自己骑走了，便老老实实的抓着车后座下方的弹簧，一言不发。心里已经是不高兴了。 路线俞佳是认识的，是向着商业区的方向，还好不是什么可疑的地方。 最后文静终于在卖自行车的地方停下了。径直走向卖山地车的地方，二话不说就指了一辆，爽快的付了钱。 俞佳一头雾水，要买车为什么神神秘秘的，直说不就好了。 不过这辆车，就算是对于高个子的文静，也太大了一点。 之后文静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只是艰难的骑着新车，跟俞佳一起往学校的方向走，而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俞佳的不祥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 男高音和两个十分高大的不良少年，就等在校门口。 不出意料，文静把新买的车交给了男高音，男高音又转手给了那两个不良少年。转而又向文静摊开了手。 文静买了车之后，好像只剩下十几块钱，都给了男高音。 男高音不满意，低声说了什么。 文静转向俞佳：“能……借我点钱么……” 俞佳当然是不想，可是看着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盯着自己，其中三个人都算得上是来者不善，便乖乖的掏了钱出来。 赶巧这天俞佳早上走的急，昨天整理了书包，全身只剩下口袋里买午饭的十块钱。 男高音不高兴了，一脸不耐烦：“都知道你有钱，别墨迹，赶紧的！！！！” 说着还要伸手来翻。 俞佳往后退了一步：“你别动手啊！我要去上学了！”又看着文静说：“还不走么？” 也许是俞佳在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男高音他们拿到了新车，也就没有那么计较，只是看着她们俩走掉了。 总算是进了校门，他们也没有跟上来，俞佳松了口气，小脸也一下子垮了下来。 文静喃喃的说：“对不起啊俞佳。” 俞佳没接茬，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文静，你在家挨过打么？” 文静一下明白了，脸变得煞白，激动了起来：“你不懂！你还小你不懂！他……他是太喜欢我了才……动手的……他不是真心的……他也挺后悔的……他是真心对我好……” 俞佳看着文静语无伦次，她拉住了文静的袖子，看着她失神的眼睛说：“不管是什么原因，打人都不对！” 文静心虚的低头，把袖子从俞佳手里抽走。再也不讲话了。 俞佳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说的那句话起了作用，那以后文静虽然依旧魂不守舍，但却没见她再跟男高音有联系。 期末考试在一片怨声中结束了。这次出题的老师，堪称心狠手辣，好多超纲题，弄得死读书的学生们都露了原型。 不过这也显示出了不少真正有头脑的孩子。数学考试全校唯一一个满分的孩子，是洪博。 姜老师在家长会上大力表扬了洪博的家长，洪博他爸一脸问号，他可是一点都没想到自家孩子还是个学习的苗子。第二天就会公司请了几天假，带洪博去了北戴河。 暑假期间当然也不能闲着，补习班在放假第三天就正式开始了。 这次租的小教室有点偏，在学校附近的一片平房区，一条小巷子里。 路两旁杂草丛生，夏天难免有蚊蝇飞来飞去。 环境实在称不上好。 但是少男少女们可以一起学习，还是很开心的，也就自然忽略了环境的艰苦。 文静也是每天都准时出现，好像稍微胖了一点，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跟纪孝延似乎恢复了友谊，对俞佳也有了笑脸。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出了平房区便是一条笔直的马路，直通一个百货大楼。百货大楼外头有间卖冷饮的店，女孩子们每天下了补习班，就去吃一个蛋卷冰激凌，讨论一下不懂的习题，或是班上的男生。 这天下了补习班，几个好朋友照样来吃冷饮。 纪孝延突然提议道：“明天不是停课一天嘛？我们去游泳吧！” “好呀好呀，俞佳马上附和，我们下午去游泳，晚上一起吃烧烤，我们家楼下新开的店，我请客！” “玩到几点啊？太晚了怎么回家啊？”王婷倒是有所顾虑。 “没事儿，明天我爸不在家，太晚了你们就都在我家住吧！”俞佳越说越起劲儿，真的是好久都没放松过了！ 文静没吭声，纪孝延问她：“你也去吧，文静！” 她点了点头：“行！”(未完待续。) 第二零六章 脱险 一九九八之二十九 第二天不巧是个阴雨天。 女孩子们不以为忤，举了伞在俞佳家楼下集合，俞佳出资，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文化宫的游泳池。 文化宫的泳池只有在暑假才对外开放，平时人满为患，刚好这雨天，出门的人少，泳池里还算冷清。 几个女孩子换上了漂亮的泳装，扑通扑通的下了水。 俞佳照样还是笨得不行，租了个游泳圈，只用腿使劲儿，也飘不远。 王婷意外的游得很好，姿势不算标准，却很快。 水花四溅的，看起来就很开心。 纪孝延就不用说了，戴着泳镜，几个来回下来也能脸不红心不跳。 文静还是弱弱的样子，游了一圈就在泳池边坐着，只把两脚浸在水里心不在焉的踢着。 等到纪孝延也终于游了个够本，几个人便一起到淋浴间冲澡。 俞佳不喜欢公用的洗发水和浴液，把自己平时用的给背来了。 几个人挤在一个小隔间里，洗得香喷喷的。 小纪不出所料的是快平板，哪里都没发育。王婷是个小白胖，全身都粉嫩嫩的白。俞佳也比纪孝延好不到哪去。也是完全少女的身材。而文静就不一样了，本来早熟的她，最近消瘦了很多，腰细得盈盈一握，更显得曲线惊人。 俞佳以一个成熟女性的眼光打量了文静，禁不住感叹：“文静，你这身材绝了！比电影明星都漂亮！” 文静听了不好意思：“别瞎说！”继而黯然：“我和你们……不一样了……” 俞佳当然清楚她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但又不能明说，看着纪孝延和王婷还在用洗发水的泡沫甩来甩去的嬉闹，不禁感叹道女孩子太早熟了，果然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 洗完澡出来，雨已经停了。 几个女孩子站在路边等公交。 王婷眼尖，低呼一声：“唉……那不是……” 俞佳顺着王婷的指尖看过去，竟然是男高音。 男高音在马路对面，推着车子，好象是补习回来。 他朝文静招手。文静起身要动。被俞佳死死拉住。好在公交车刚好来了，俞佳和纪孝延把文静架上了车。 谁想到男高音竟然骑着车子一直跟在后头。 公交车开的并不快，男高音骑着自行车跟的绰绰有余。 几个人在俞佳家楼下下车的时候，刚巧被男高音拦住了。 “文静，我找你好几天了，你跟我走，去个地方！”男高音对旁人看都不看，对着文静发号施令。 “你有什么事儿就在这说！”俞佳阻拦。 “文静，你跟不跟我走？”男高音根本不把俞佳放在眼里。 文静已经动摇了，推开纪孝延拉着她的手，上了男高音的车后座。 纪孝延还要过去拉她，文静突然大喊：“你们都别管我！” 大家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男高音戴着文静已经走远了。 “这……这不是不懂好赖么！”王婷不高兴的一跺脚。 俞佳心里突突的狂跳，跟纪孝延说：“不行，我得去看看！” 纪孝延点点头：“我也去！” 可等俩人拿到了车子，人早就连个影儿都没有了。 纪孝延说：“我看他们是往学校的方向走了，咱们就往那边找吧！” 俞佳心说也只能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了！ 两人一路飞驰，然而还是没有看到男高音和文静的影子，等到了学校，一无所获。 倒是看到了值班的廖仁杰。 廖仁杰笑呵呵的问：“哎呀，你们俩来干什么呀？陪老师值班么？” 俞佳一看是他，也不瞒着，实话实说：“小廖老师，我们来找文静的，她被徐阳带走了，我们不放心……” 廖仁杰一听就变了脸：“这可怎么办！你们看到他俩去哪了么？” “就知道往这个方向……” “那上哪找去啊！” 俞佳急得直出汗，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廖老师，你知道咱们学校附近都哪里有录像厅么！” 廖仁杰脸一红：“你问这个干什么！”继而明白了：“啊！我带你们找！” 廖仁杰跟一起值班的同事聊了两句，取了车子，三个人往校园外踅摸。 找了能有半个小时，终于在炼钢厂附近的一条胡同口，看见了疑似男高音的车子。 廖仁杰对两个女孩子说：“你们等着，我进去看看！” 俞佳坚定的说：“我跟你一起去！” 小廖老师一时语塞：“哎，行啊！你进来吧，不该看的别看！” 录像厅里很昏暗，吧台后头的老板娘是个女的，爱答不理的样子。 看见俞佳和小廖老师，一副心照不宣的一撇嘴：“进去找地方吧，找好了出来挑碟！” 小廖老师心说正好，得亏俞佳跟着进来了，不然还不好解释呢，总不能明目张胆的说找人吧。 俩人在昏暗的光线里摸黑往里走，小隔间里传来的声音果然都不堪入耳。 廖仁杰不自然得都顺了拐，俞佳也满脸通红，但实在是有正事要办，俩人一左一右的，扒门缝听声音。 一无所获，几乎都是碟片里的女人在呻吟。 就在俩人没辙了的时候，最深处的隔间，墙壁轰的一声响，一个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放开！” 俞佳和廖仁杰面面相觑：“文静！” 俞佳顾不上了，大声问道：“文静！文静是你吗！” 里头声音突然静了。 廖仁杰抬起脚就把房门给踢开了，说是房门，就是个木头板子，一脚下去就坏了。 房间里的情景就这么呈现在了两人眼前。 文静被一个高个子压在身下，上衣和裙子都被推到了腰上，小廖老师一扭头，不忍心再看。上前揪起那个高个子，一拳打翻在地。 廖仁杰在体校主修散打和柔道，对付两三个未成年人还是绰绰有余。 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不良少年和男高音就都被打趴下了。 老板娘扭着腰进来要管，看见文静衣衫不整一脸眼泪，也自知理亏，不敢做声了。 俞佳趁这个功夫，帮文静穿上了衣裳，扶着还在颤抖的她，迅速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二零七章 潜力股 一九九八之三十 文静抖得不像话，到了俞佳家里，就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拼命的洗，洗得浑身皮肤都泛红才出来。 俞佳哄着王丽萍给文静家里打电话，说是游泳游的太累已经睡着了，就在这里住下了。 文静家里不虞有他，道了谢，没说别的。 两个女孩子睡在一张床上，半夜两点多，俞佳醒来，发现文静在啜泣。 俞佳起身找到手纸，放在文静手边，轻声劝道：“别哭了。别害怕。以后上学放学我都跟你一起走，不让他们欺负你！” 俞佳知道自己也并无威慑力，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想说些话，给文静壮壮胆。 文静脸上带着泪，嘴角却一笑：“没事儿，我不怕了！我就是后悔，我太傻了……” 回想起录像厅阴暗的房间里，男高音跪地上求她，让她配合一点…… 原来男高音的学妹，是那个高个子不良少年的亲妹妹。 他不但要了人家的钱，运动鞋，还把学妹骗到录像厅里，就像他诱骗文静一样的招术，把小姑娘给睡了…… 小姑娘反应过来，觉得吃了亏，不敢跟家里大人讲，便告诉了自己哥哥。 不良少年把自己妹妹倒贴的东西和钱全都要了回去，却还是不解恨，于是威胁男高音：“你睡了我妹妹，我也得睡了你的妞，才算扯平，不然废了你！” 男高音看着不良少年手里耍的蝴蝶刀，一阵阵汗毛倒竖，于是发了疯的找文静，终于这天让他得了手…… 文静回想起这段日子，仿佛着了魔一样，终于在那张肮脏的床上，被人压在身下，才如同醍醐灌顶，看清了男高音丑恶的嘴脸。 然而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她翻过身来，对俞佳说：“俞佳，我求求你了，千万，千万别对任何人讲这件事行么！” 俞佳二话没有：“你放心吧，我谁都不会跟谁说！” 然而第二天文静回了家之后，就再也没去补习班，直到开学那天大家才听姜老师说，文静转学了。 然而俞佳并没有震惊太久，就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周靓一脸苦笑的告诉俞佳：“小金毕业就要出国了！” 俞佳从俞红宇的日常谈论中也能听到一些，程功最近真的是一飞冲天，不单建筑行业成了市里的龙头企业，好像还把生意发展到省城去了。 听说还被表彰为什么十大杰出企业家。 如此说来，钱自然是赚到手软。 钱多惹眼，加上前些日子的绑架事件，程功自然不得不防，于是下决心等初中一毕业，就把龙凤胎都送到美国去！ 平时话不投机的“前”两口子在这件事上取得了高度的一致，金小英二话没说，拍板同意。 企业家做事雷厉风行，暑假里就给龙凤胎找了一对一的辅导班，请了师范学校的老师，专攻英语。 金玉致苦不堪言，跟周靓打电话抱怨：“要给我送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又逼着我先学鸟语，我就不该认这个爸！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愁死了！” 周靓则是完全想不出安慰的话来，脑袋里只反复回响着一句：他要出国了！他要出国了！他要出国了…… 周靓是真愁，最爱吃的茄子炒饭加大份的，只吃了四分之三，就吃不动了。 俞佳倒是食欲很好，吃完了自己的炒面，把周靓剩下的，拨到盘子里，全吃了。 一边看着周靓，一边逗她：“怎么啊？还没告白就失恋啊？” 周靓是真的上火了，平时谁要是说她对小金有意思，肯定是要火冒三丈假装要打人的。 今天竟然连否定都省了，呆呆的问俞佳：“唉？你说，美国是不是老远老远了！坐火车得几天啊！” 俞佳差点喷了出来：“坐什么火车啊，不通火车啊！得去省城坐飞机，飞机还得飞一天一夜呢！” 周靓下巴卡在桌子上哀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啊啊啊了！要我说啊，你就下狠心跟他提了吧！万一成了，你俩还能处一年多呢！处的好了，把你一起带到美国去！他们家那么有钱，根本不是问题！” “小俞佳，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好么！你看我这样！小金哪能看上我！小金喜欢的……是你这样的……” 俞佳擦擦嘴：“周靓，我跟你说实话，你啊，就是胖！你要是瘦下来，能比张敏都漂亮！” 俞佳没说瞎话，周靓是鹅蛋脸，就算胖，也能看出来身材比例是匀称的。而且大双眼皮特别的深，有点像欧美人。如果真能瘦下来，绝对是大美女级别的。 周靓还是不信，俞佳神神秘秘的：“你没听说过吗，胖子都是潜力股！”看周靓对这句十几年之后的网络流行语没反应，她拍了拍周靓的后背说：“听我的，先减肥！等你美了，让小金主动来找你！” 俞佳说到做到，第二天就从家里带了两个西红柿一根黄瓜，把周靓书包里的牛奶蛋糕，直接给换掉了。 “我考虑了，咱们还长身体，不吃是肯定不行的，但是你一次吃太多，也绝对减不下去，我在书上看到的，要少吃，多餐，就是一顿饭分成好几顿吃！这些给你，你每节课间啃一个西红柿，中午吃饭时候来找我！” 中午俞佳带着周靓去了平时吃饭的小店里，自己点了一份油油的香肠炒饭，给周靓的是自己带的饭盒。里头是高粱米水饭和生菜鸡蛋酱。周靓眼泪都要下来了：“我说小俞佳啊，能不能不要下手这么狠啊，没有肉就算了，连油都没有啊！” 俞佳眼风一扫：“想不想去美国了！” 周靓不做声了，埋头揪起生菜叶子，苦着一张脸往嘴里塞。 下午周靓作为校队的队员，还要训练，放学的时候跑了一个一千米的周靓，跪在地上起不来了。 俞佳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丝毫没有同情心的说：“想美吗，想美就要付出代价！回家少吃饭啊！不然这一天的苦，可就白费了！” 晚上周靓看着桌子上的烧鸡，红肠，白切肉，心想，就是你们害了我呀！ 给自己盛了一小碗米饭，就着西红柿炒鸡蛋迅速扒完了，往房间里一钻，不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零八章 小金又恋爱了 一九九八之三十一 过了开学季，就算是入秋了。 秋天真是一刹那之间，就到了。 俞佳看着树上飘落的第一片叶子，心想，原来是秋天了，怪不得我最近这么能吃！ 周靓的减肥计划，算是得到了彻底的实施，俞佳看在眼里，感叹着爱情的伟大，直叫人不吃不喝呀！ 不过这计划也有人反对，除了每天疑神疑鬼以为周靓被附身了的周靓他妈，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体育组的廖仁杰。 周靓主攻铅球铁饼标枪，是廖仁杰手下的种子选手，说不定要代表学校去比赛的！而且这孩子能吃能练，力气大，又不像一般女孩子那么娇气，廖仁杰是一心要把她送到自己母校去的！ 谁知道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弱风拂柳似的，连块铁饼都提不动了！ 终于被小廖老师给找到了原因。 俞佳和周靓在紧密的计划着下周吃什么能不长肉的时候，就听见廖仁杰在身后一阵怒吼：“俞佳！你为什么不让周靓吃东西！” 俞佳被吓得一哆嗦，一声尖叫，撒腿就跑，还回头冲着周靓比了个手势，示意她晚上打电话。 可晚上，电话里周靓的声音，显得那么的没有底气，在俞佳的逼问下，终于承认了：“小廖老师请我吃烧烤，我一个没忍住……” 俞佳翻了个白眼，知道完蛋了，功亏一篑！ 周靓本来就没瘦多少，这一下子反弹了，反倒是比以前更胖！ 看着俞佳鄙视的眼神，周靓低头求饶：“你别说我了，我就不是去美国的料！让我吃吧！就让我吃死算了！” 俞佳彻底无奈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也没法子强迫啊！ 眼看着周靓又吹气儿似的，更胖了一圈。 没想到事情还会有转机，小金……恋爱了！ 随着马晓旭彻底的退出历史舞台，俞佳和周靓都忘了一件事。 小金，还是很有市场的啊！ 师范学校的老师，家里有个外甥女，刚好是四中一年级的学生，见到小金就惊为天人。每天都算准了时间去老师家里做客，对小金频送秋波。 小金本人也没什么道德底线，有这么漂亮的小女生，又这么主动，他当然乐享其成，俩人就这么出双入对的好上了。 小金还大大方方的给大家介绍：“顾飞，我女朋友！” 叫顾飞的小女生一脸娇羞的，也不说话，看谁都是笑。 周靓心说：还女朋友！狗男女！ 当晚周靓就失眠了，十点多了给俞佳打电话，还被王丽萍训了一顿，让她以后有事儿早点说。 俩人躲在被窝里轻声讲话，也没什么内容，周靓每隔两秒钟就叹一口气，把俞佳听的抱着听筒睡着了…… 周靓是个理智的失恋者，并没有想去找顾飞的麻烦。 顾飞和小金的交往也很克制，基本上在校园里看不到两人走在一起，只有遇到了才会停下说几句话。 很是郎才女貌岁月静好。 听说，顾飞的家里也不错，书香门第，并且两家都已经约好了，送他们俩一起出国…… 这回周靓倒是迅速的瘦了下去，她根本就吃不下去饭了！ 小廖老师以为是俞佳搞的鬼，还想要请周靓去吃烧烤，就看周靓魂不守舍的，铁饼出手一滑，砸在了自己脚上！ 周靓抱着叫躺倒，嘴里嘶嘶的抽着凉气。小廖都傻了，缓过神来赶紧叫人，把周靓扶到自己背上，送去了医院。 俞佳去医院看周靓的时候，周靓正在跟他妈闹别扭！ 她妈看着俞佳和纪孝延，把碗一放开始诉苦：“你们可快劝劝她吧！就这么不吃不喝的，啥时候能好啊！这孩子到底是咋了，突然就不吃饭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好歹骨头汤喝点啊，快点长好了还得回去上学呢啊！” 俞佳心里清楚，笑着回道：“阿姨我们知道了，我们劝劝她！” 周靓的妈妈退出了病房，给小同学们留点时间。 俞佳看着周靓真的是瘦了两圈都不止，婴儿肥还在，但轮廓已经不再是加大码了！ 俞佳打趣她：“还减肥哪？可以啦！现在就很漂亮啦！” 纪孝延也说：“没想到啊周靓，靓妞啊！” 俞佳一唱一和：“再靓靓在病房里也白搭啊！得养好了回去再能见到那谁呀！” 周靓彻底不好意思了：“别说了，我喝，我喝还不行么！” 终于出院可以上学了，周靓拄了根拐，被她妈扶着下了楼，没想到还有个惊喜等着自己。 金玉致把书包甩给身旁的俞佳，推车走过来对她说：“上来吧，哥们儿送你上学！” 小金说到做到，把周靓送到学校还不算，还要亲自背到周靓的座位上才行！ 而且为了周靓能准时上学放学，小金也不逃课了，中午和晚上的最后一节课，都坚守到最后。绝对是个称职的“司机”。 这么一来，有人不乐意了！ 顾飞把小金拦在了花坛边的路上：“金玉致，你什么意思呀！” “什么什么意思？”金玉致一脑门子问号。 “你为什么每天送她上学啊！”顾飞都要哭出来了。 “她？谁呀？”金玉致后知后觉的：“你说周靓？她不是瘸了么！自己又不能走……” “那也用不着你送呀！你跟她，什么关系呀！” 金玉致这才反应过来，妈的，真麻烦，又吃醋了：“你瞎合计啥呀？那是我哥们，从小到大的！再说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你在看看她，我能喜欢他那样的么？在我眼里，他就是个男人！”金玉致对顾飞也真的是有几分喜欢的，从前对马晓旭，他根本都是懒得解释，如今顾飞眼圈一红，金玉致心里还七上八下的。他抬手拍拍顾飞的肩膀：“你别生气啊，过两天她好了，我就每天接送你上学，好不？”末了又强调了一次：“你说你生气，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呀，你看周靓那样，就是个老爷们啊！” 顾飞被他说的没了办法，刚巧上课铃声又响了，只能转头往回走，可是气还没消，而且莫名其妙：他怎么总说周靓是男人……明明……挺漂亮的呀！(未完待续。) 第二零九章 改革春风 一九九八之三十二 改革春风吹满地，终于也吹到了小城里。 俞红宇搭上了程功这个企业家，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个月里几乎没有着家的时候。 工程队的人看俞红宇出手大方，又讲理，跟程老板的关系也摆在那里，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新老板。俞红宇后院稳定，跟着程功借着考察的名义今天上海，明天广州，后天三亚的，各大城市跑了个遍。 俞佳和王丽萍则是收礼物收到手软。 相比之下王丽萍的日子则并不好过。 小城里这一年专卖店大火，那几家数得上名字的，都从省城引进了过来。由于名字洋气，让人误以为是外国牌子，加上款式新颖，定价又偏高，还真是吸引了一群先富起来的家庭。就连俞佳的新衣服，都是在专卖店配齐了一身。 小宇宙不可避免的遭受了打击，再不是独树一帜。 而王丽萍拉上姚琳兑下来的新商业街的一排门市房，可谓是倾尽了所有家底。由于自己当时打包票说一年肯定赚回来，而这都快三个月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王丽萍想着自己赔了无所谓，不能坑了人家姚琳啊！ 小四川的生意也不温不火，勉强维持，姚琳和她侄子两人又是一模一样的扑克牌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加上菜式都辣，容易上火，也攒不下什么回头客。 王丽萍愁完了自己又要愁姚琳，天天感叹命苦。 法令纹都深了！ 直到小邢被专卖店挖走去当店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丽萍亲自跑了趟广州进货，正赶上中山大学附近租的房子漏水把楼下给淹了。王丽萍忙活完了索性退了租。 等回到家就一股火上来病倒了。 小邢听小娟说王丽萍病了，内疚的无以伦比。 拎了两只自家的老母鸡，上门来赔不是。 王丽萍当然不怪她，还开解她：“人都得攀高枝，你这一步走得一点错都没有！王姐上火也不是因为你，唉，你看着买卖也越来越不好做，你有能力，也该换个地方……” 一席话说的小邢泣不成声：“王姐，以后你有啥用得着我的，就你一句话……” 来伺候闺女的许春燕当然对小邢没什么好脸，不过也不耽误她迅速的把老母鸡给炖上了。 许春燕厨艺好是大家公认的，在这儿伺候闺女的一个礼拜，俞佳的小脸眼见着圆了一圈，原来的鹅蛋脸，往心形发展了。 期间俞红宇还回来了一趟，看见王丽萍病恹恹的样儿，颇为不解：“你有啥可上火的？你就是信不过我，你还能信不过老程么？你那门市房，早晚的事儿！我还告诉你，别急！拖着他们！做生意的比你急，到时候啊，给得少的咱还不租呢！都得哭着喊着来求你！再说了，就你那个买衣服的，有啥赚头啊，你看我！我们工程队，一个活儿下来，就好几万，比你累死累活强多了！你啊，赶紧的，把你那个店趁早兑出去，等着躺家里收租子吧！” 被他这么一说，王丽萍心里自然有底，可让她把服装店的生意结束掉，她颇为不舍。 怎么说呢，也是见证了自己的青春与汗水呀！王丽萍不会说什么高雅的词句，只知道这店，只要不赔钱，我就不关！ 再说关了我干啥去？真躺家里收租子，那不真成了家庭妇女了？ 到时候你们都说上句儿，我就是伺候人的，糊弄鬼呢啊！我才不干呢！ 王丽萍小心眼儿转了一圈又一圈，病好了还是去小宇宙坐镇了。 小娟又领来了两个小姐妹，都挺机灵麻利的，虽说大不如前，生意还是过得去。 许春燕放心不下，总要过来给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王丽萍心疼亲妈，不让来，两人又总起争执。 俞佳倒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妈，你找个保姆吧？洗衣服做饭收拾屋都能干，省得我姥姥操心！” 王丽萍多年前就有请保姆的心思，可现在却是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投出去大笔的钱还没有回报，服装生意也走了下坡。 虽说男人能赚，可王丽萍竟有了不想靠男人也能把自己过好的心思。 真是百般纠结。 直到许春燕煲砂锅粥的时候煮爆了砂锅烫伤了手，王丽萍才幡然醒悟，立时三刻雇了个保姆，把自己亲妈从家务活中解脱了出来。 另一边俞佳也在早早的为入冬做准备。包括给孙媛媛买棉衣，买棉鞋，买棉帽子，买棉手套。 还经过王丽萍的允许，买了一辆新的变速自行车，把自己原来的那一辆小自行车，给孙媛媛骑。 俞佳骑着车驮着大礼包去找孙媛媛，正巧赶上孙媛媛的二婶来接老太太，看见俞佳大包小包的来了，阴阳怪气的说：“哎呀！媛媛你这同学跟你这么好，你认了她妈当干妈，去当她家的小孩，肯定享福！” 房老师不乐意的一咳嗽，二婶总算是不说话了。等到二婶扶着房老师出了门，俞佳一吐舌头：“别听她的，我教你骑车去！” 孙媛媛向来是身体比脑子好用，骑自行车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不出半个小时，能带着俞佳骑得飞快了。俩人一商量，决定去找乔立吃烤豆腐皮。 当然找乔立之前，还得找个人当幌子。 金牌电灯泡刘小健竟然不在家，俞佳想来想去给何云海打了个电话。 没别的，何云海家电话号码太好记了，俞佳不用翻电话本都背得下来，尾号四个六！ 何云海听说是俞佳邀约，二话不说出了门。 俞佳这个名字在他们家就是免死金牌一般的存在。自从何云海成绩直线上升，成了老师眼前的积极分子之后，何云海他妈恨不得把俞佳打板供起来。 听说是俞佳找，都不问什么事儿，还催着何云海赶紧出门，把习题册带上，哪题不会赶紧找机会问。 俞佳看见何云海背个大书包就赶过来了，还觉得奇怪呢：“你一会儿还要上补习班啊？” 何云海一肚子苦水，忍着没说，不负众望的编了个瞎话把乔立给约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 多事之秋 一九九八之三十三 要说小城也真是够小，聊起来何云海和乔立小时候也是住一个筒子楼区，俩人说不定穿开裆裤的时候还一起玩儿过。 不过乔立长一岁，又长得高，打篮球练得肩宽腿长，浓眉毛细长眼睛，看起来有些介于男孩子与男人之间的帅气。 何云海五官漂亮，身上却太瘦弱，像个大脑袋豆芽菜。又背了个大书包，像是个不堪重负的小乌龟。 这不妨碍他吃得多，他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份量，还不耽误说话，买烤豆腐串的大妈稀罕他稀罕得不行，给他自己单独一个蘸料罐子，抱着吃。 乔立和孙媛媛是两个闷葫芦，站在一起挺养眼，但是大眼儿对小眼儿，不知道说点啥好。 憋了半天，乔立憋出来一句：“我妈给我买了历届的真题，说是一高的老师都给我找好了，这两天净做题来着，考不上可就死定了。” 孙媛媛一笑：“净瞎说，你学习那么好，你要是考不上就谁都考不上了！” “媛媛你们最近考试了么？你现在能考第几？我听我妈说，全区前三百是不用拿自费的三千块钱的，只是学费就便宜了，我现在就替你攒！” 孙媛媛一听马上就蔫了，还全区前三百，全校前三百她都考不进。指望着体育特招，她又不是特别拔尖的……当时低头，不说话了。 乔立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伸手去拉孙媛媛：“你先别生气，你还有两年呢，现在努力也来得及，要是考不上前三百，能拿自费也行，到时候我替你想办法……”越说声音越低：“再说，不是还有俞佳呢……” 之后孙媛媛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乔立也是索然无味。 两个人看着何云海和俞佳说说笑笑吃得起劲儿，心里同时升起了一个想法：如果没有她（他）我是不是会更开心呢…… 俞佳答应把习题册借给何云海抄，何云海乐得一蹦三尺高。于是回家的路上，孙媛媛和俞佳就多了个小尾巴。 孙媛媛低声问俞佳：“你说……我要是考不上一高，可怎么办呀，乔立……那么希望我们能一起念高中……” 俞佳劝她：“别想那么多，先好好学习吧……”心里埋怨乔立，难道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孙媛媛就不是学习的料！难道考不上重点高中，两个人就不能再好下去了？ 俞佳心里突然升起一种预感，两个人以后的路，简直是一定不会好走了。 何云海晚上拿着俞佳的习题册抄的正起劲儿，被蹑手蹑脚送水果的妈妈抓了个正着。 何云海的妈妈，自然是个大美人，柳眉倒竖质问何云海干什么呢！ 何云海撒谎是老手了，说俞佳让我把答案抄上了自己看，说不定就看明白了呢！看不明白的明天给我讲！ 何云海的妈妈听到俞佳二字便放下心来，嘱咐道：“好好跟人家学！有什么不会的就问！别不好意思！实在不行妈妈给她买点好东西！” 何云海对学习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抖机灵探口风：“妈，要是俞佳初中毕业就出国念书，你也把我送出国吗？” 何云海她妈还没盲目到那种程度，哈哈一笑：“少做梦啦！”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这个秋天对王丽萍来说，可真的称得上是多事之秋。 这一个礼拜她就参加了两次葬礼。 先是俞佳的小学老师夏明丽，癌症过世了。夏老师桃李满天下，送葬的场面十分壮观。 夏轸南作为远亲也露了个脸，远远的跟王丽萍点头致意。 相比之下原来在供销社的老田头，可就没有那么风光。 来的无非是家里人，再就是一些当年的同事。不过老田头为人好，大家都是打心里往外的悲痛，倒是比夏老师的葬礼，更像样子。 多年不见，当时精瘦的小周成了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可能由于常年大嗓门，喊坏了。现在说话都是哑哑的，带着气音。 俩人寒暄了两句，小周提起了早逝的小岑。 “小岑也真是怪可惜的，那么早就没了……” “可不是嘛，好在没有孩子，要不也是遭罪……” “当时跟她挺好的那个姓季的女的，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王丽萍一惊，心说这你都知道了？ 小周察言观色，掩不住八卦的一笑：“你也知道吧，当初不懂，现在电视上也能看见，回想起来，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嘛！也怪她俩生错了年纪，要放在今天，可能还都好好的过着呢……” 王丽萍听她这么一讲，心里复杂极了。随即想起来，自己当年还欠着季老师一百块钱，当年的一百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何况季老师对自己的恩惠，又不仅仅是钱的帮助…… 她长叹了一口气，跟小周说：“都过去了，咱不提了吧。要是能看见季老师，你也告诉我一声！” “我还真听说早些年回来过一次，还去看了小岑的父母……被打出来了……说是跑南边去了，广东还是哪……”小周跟原来供销社的同时走得近些，消息来源也算是靠谱。 “那好，我电话留给你，咱姐俩还随时联系啊！” 王丽萍参加葬礼穿了一身白衣白裤，裤脚沾上了泥不说，白上衣也在拥挤中蹭上了一条黑色的印子。 新来的保姆秦阿姨手脚麻利人勤快，举着衣服进来问：“小王啊，你这外套是不是得送去干洗啊。” 王丽萍心情低落，厌厌的抬头看了一眼：“秦姐啊，这一身我都不要了，你帮我扔了吧……” 秦阿姨一愣，嘴上答应了个：“唉！”心里说道：这么好的衣服都不要，真能败家啊，收拾出来，给我而妹妹穿正好，俩人身材差不多！ 可哪知道坏事还是接踵而至，晚上七点左右，有人敲门。 孙媛媛可怜兮兮的挂着眼泪：“阿姨，我奶奶又摔断了腿，住院了！我们家还停电了，我害怕……我能在这住一天么？”(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小金又单身了 一九九八之三十四 自从上次孙媛媛和乔立在家里约会被王丽萍逮到后，这还是孙媛媛第一次上门。 王丽萍说实话是不愿意的，但也无可奈何，好在自己也在家里，那男孩子总不会找上门来。 秦阿姨下了班，王丽萍还亲自热了点菜打发孙媛媛吃完了。 哪知道这一次房老师摔得严重，据说好了之后也要拄拐了。 王丽萍听说了之后唏嘘了一阵，还是明令禁止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带孙媛媛过来住。 相比之下年轻人恢复的可真是快，周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小金也果真履行诺言，做到了天天接送不含糊！而且仿佛是和顾飞赌气一般，连课间上厕所，小金都把周靓背到厕所门口！ 随着周靓终于可以不拄拐走路了，顾飞的怒气值也积攒到了max。 这天她又在花坛边上堵住了小金，一阵邪风吹过，俞佳恍惚觉得顾飞这是要放大招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呀！” “你什么意思啊！”小金毫不示弱。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 俩人复读机一样几个来回，顾飞忍不住了，一低头，开始哭：“你不是说就是哥们嘛，哥们有这样的么！天天背来背去的，别人说闲话你知不知道！” “谁说闲话！我看就你说闲话！还告诉我爸！你怎么那么欠啊！你欠嘴耗子啊你！”小金这话一出口，俞佳知道，这俩人完蛋了。 顾飞哪能受得了这种侮辱：“你！你欺负人！”说着啪的一声，甩了小金一个响亮的巴掌！ 小金哪受得了这种委屈，不过身为一个不打女人的正牌古惑仔，小金咬着牙一扭头就走了。 留下顾飞一个人还举着手，也不哭了，呆呆站了一会儿，凝固了！ 晚上小金要背周靓下楼，周靓说什么都不干。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来帮忙拿书包的俞佳，看着两个人互相瞪。 小金败下阵来：“你又闹什么别扭啊！” “你别送我了，都因为我……害你挨打！” “哎呀你瞎想什么呀，就她那点劲儿，跟蚊子似的，一点都不疼！” “谁说疼不疼啊！我害你丢脸了……” 这回小金没话说了，因为也的确是丢脸了。 “我去跟她道歉吧？你看行吗？”周靓仰脸问，她是真心的。 “你有病吧，你跟她倒什么歉！”小金莫名其妙。 “我跟她道歉，看她能不能答应跟你和好！” “谁要跟她和好了？她跟我爸告状！她还打我啊！那是个疯女人啊！你还让我跟她好，你怎么那么不够意思啊！” 周靓听话听音，一时心情复杂，内疚又夹杂着莫名的狂喜，竟然掉了眼泪！ 小金一下子毛了：“唉我说哥们！你怎么也哭了啊？女人就够麻烦的了，连你都哭！让不让我活了啊！” 周靓自知失态，赶紧擦眼泪：“谁特么哭了，迷眼睛了！” “行行行，你说都对，赶紧上来吧，俞佳还等着呢！” 周靓这次不别扭了，让金玉致背着下了楼。 鼻子尖刚好对着金玉致后脖梗上的发髻线，周靓一扭头，心想：哥们就哥们吧！哥们也挺好的！ 金玉致心中跳漏了一拍，心说我不是看花眼了吧，怎么周靓刚才那一哭，我还觉得她挺……好看？！ 顾飞跟金玉致之前的所有女朋友一样，来去匆匆，像一阵风，除了给小金带来无比的烦恼，就没再留下些什么。 xxxxxxxxxxxxxxxxxxxxx 房老师出院的那一天，坚持要回自己家住。 二儿媳妇知道老太太是放心不下孙女，也不阻拦，乐得清闲。 老太太上了年纪，身子骨都脆了，腿上长了骨刺，疼得不行，才总是摔倒。 回到家里她找出了电话本，翻到以前的学生的电话，思索了许久，拨了出去。 王丽萍被房老师叫到家里，也是莫名其妙。知道老人摔倒了，她还备了重礼。 不过这次她只收留了孙媛媛一晚，颇有些不好意思，跟老人也分外客气。 房老师知道她人好，也不搞那些虚情假意的：“小王啊，我老太太，厚着脸皮，想求你帮个忙！” “唉，房老师您说，有什么事儿您说话！” “人啊，年纪一大了，你们就总觉得老糊涂老糊涂的，其实啊，我都有数！我比谁都清楚，我啊，没剩几天了，你听我把话说完。我走了不要紧，媛媛这孩子可怜。不是我说话不中听，我那二儿媳妇啊，就盯着我手里头这点钱……我头里走了，她后脚拿着钱，是绝对不会管媛媛的！我得把媛媛安排明白了，我才放心啊！咳咳咳……” 老太太一口气说的多了，咳了起来，一旁的孙媛媛连忙过来给房老师捶背，揉胸口，拿手绢，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我从医院回来，就联系了以前的一个学生，那孩子挺出息的，在省城当舞蹈老师……我老婆子别的不说，教书育人一辈子，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媛媛你别生气啊，奶奶说实话，你也真不是学习的料，你小时候你妈给你送去学跳芭蕾的时候，都说你跳的挺好的，后来……唉……就不提了。我合计着，趁孩子还不太大，送她去学跳舞吧，我看这近两年文化市场还是有需求的，小姑娘学学跳舞，自己努努力，能进文工团是最好了，不然也能自谋职业……我合计好了，直接把媛媛送到她那去，就算是为这孩子打算了！” 老太太又是一阵咳嗽，孙媛媛一边手脚麻利的服侍着，一边已经开始抽噎了。 “这不小王啊，你是好人，我老太太这辈子没求过人，今天求你两件事，一个是啊，媛媛走得时候，你帮忙送一送，我腿脚不便，再说一个老太太，也没啥用，她小孩子家家的，第一次离家出远门，你也帮忙给撑撑腰！第二啊，我这房子啊，我是要留给媛媛的，你也帮帮忙，给我找个公证的，再有就是我真有那么一天，你也得帮忙，别让她二婶把这房子，抢走咯！” 王丽萍二话不说：“房老师，你放心吧！”(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 水煮肉片 </strong>一九九八之三十五 王丽萍大包大揽了送孙媛媛去省城学舞蹈的所有前期准备工作，周末带着俞佳找到贸易大世界里相熟的一家，要给孙媛媛做一床棉被。 房老师给的钱并不多，能顺利的送孙媛媛去上学，也够支撑孙媛媛的生活费，可想要体面一点，就万万不能了。 王丽萍一直在倒搭。 不能讲最好，采买的东西都是要中等以上，结实实用的。舞蹈鞋都两个号码各买了两双，怕万一孩子脚长大了，现下就有能拿来换的。 练功服也选的是肃静的深蓝色和黑色。最便宜的一套是粉紫色的，艳俗艳俗的，穿上就直接可以去扭大秧歌了。而以房老师的预算，也只能买那一套。孙媛媛看着王丽萍二话没说就给她选了一套黑色一套深蓝色，真是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做棉被的这一天，孙媛媛没有跟来，而是借这个时间找乔立告别。 王丽萍在房老师面前并没有说穿。 她知道这孩子以后的路上所有的决定都要她自己做了。大人已经是管不了什么了。 再看看身边的俞佳，她决定要放手的晚一点，再晚一点。让俞佳在自己的翅膀下温暖干净的生活，多过一天是一天。 而俞佳看着王丽萍一直不计回报的往孙媛媛身上搭钱，也不禁感叹，有自己的钱真好。 不用向任何人请示，交代，随随便便的就把钱花在一个完全看不到回报的无亲无故的孩子身上，是这个年代的普通家庭妇女，完全不会有的行为。 并不是高不高尚，有没有胸襟的问题，单纯的就是有没有自己支配的，花钱的能力。 这应该也是王丽萍守着一个不赚钱的服装店不肯放手的原因。 尝到了“职业女性”的味道，谁还会心甘情愿的真正“回归家庭”呢。 做棉被的人当然是轻车熟路，王丽萍讲说是给孩子上学住宿舍用的，人家就自动给提供了尺寸，挑好了结实耐脏的被面，又在王丽萍的建议下，多做了两条被头的套子，这样平时只要换洗这两条套子就好了，干净清爽，又省事。 做棉被的人做成了生意自然高兴，夸赞王丽萍：“你这个当妈的，可是真细心！你闺女有福气啊！不过这么小就住宿舍，你舍得吗！” “亲戚家的孩子，我就是帮忙！”又像自言自语一样：“自己闺女，哪能舍得！一辈子我都带在身边！” 做棉被的大姐哈哈大笑：“等大了你可就留都留不住啦！还是得找个好女婿呀！” 王丽萍微微一笑不做声了，心想，那些混小子，哪能配得上我们俞佳！ 做棉被的大姐说，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取，娘俩付了钱，决定到姚琳的店里去看看。 由于是周末，三中附近偏僻，住家也少，有没有孩子在这附近上补习班，店里不出所料的，一个客人都没有。 姚琳拿着一把扑克牌，在店头的一张桌子上，摆来摆去，姚小飞一脸木然的拿着遥控器在调台。 王丽萍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俩人的死气沉沉，心说开店都讲究笑脸迎财一团和气，这两张死人脸，这店早晚得黄。 “小青呢？”王丽萍问。 店里一开始雇了三个服务员，另外两个看店里没什么生意，赚不到钱，加上老板和厨师都让人发憷，先后辞职了。小青是唯一留下的一个，苹果脸，胖胖的，长得挺喜庆，和老姚家这俩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不在店里，显得更加死气沉沉。 “也没什么人，我给她放两天假。去找以前小姐妹去了。”姚琳回答，声音也是毫无起伏。 王丽萍示意俞佳去和姚小飞一起看电视，自己坐下跟姚琳谈正事。 俞佳对姚小飞也是发憷，他觉得姚小飞并不是一个真正呆呆木木的人，姚小飞的沉默下，似乎积攒着深厚的背景和巨大的能量。这种人哪天如果爆发了，一定是很可怕。 俞佳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看着蹲在沙发上的姚小飞木着一张脸，继续匀速调着台。 两个人不讲话，只听着电视机里断断续续的声音。 “咕……”俞佳的肚子响了起来。 这一声响的九转回肠，简直让人无法忽视。 姚小飞转过头看她一眼，有转向电视，好像再跟电视讲话一样：“你饿啦？” 俞佳有点不好意思：“嗯，早上吃得少……” 姚小飞甩下电视遥控器，从沙发上跳下来，就往厨房走。 俞佳好奇，也跟上去：“你要给我做吃的？” 姚小飞还是不理，径直到厨房里起了火，看着俞佳站在门外看，又过来把门给关严实了…… 俞佳自讨了个没趣，等了半个小时，姚小飞从厨房里端出一个大海碗。 顿时椒香扑鼻！ “水煮肉片！”俞佳心里惊叹道！终于又能吃到好吃的川菜了。自己重生回来，就一直都是东北菜伺候着，都快忘记了上一世里吃过的好吃的川菜！ 姚琳也放下手里的牌，盛了米饭出来，四个人围着桌子一声不响的吃饭。 王丽萍挑了点油菜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碗找水喝：“这也太辣了！也就你们能吃！”再一看俞佳已经闷头吃完了一碗米饭，还把自己那碗也拉过去接着吃，惊奇道：“这孩子你还挺能吃辣的！少吃点啊，胃受不了，咱跟他们可不一样！” 俞佳简直要留出感激的泪水了！太！美！味！了！ 宁愿吃到胃疼，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呀！ 姚小飞真是个合格的川菜厨子！ 她一边扒饭，一边问姚琳：“姚阿姨，这个菜是不是特别受欢迎啊？” “这是我们自己吃得，平时不做的！你们北方人吃不惯辣，这个菜单上没有的！” 俞佳心说不要小瞧我们好嘛！我们很能接受新鲜事物的好嘛！尤其是这种美食！ “姚阿姨我跟你说，这个菜，你应该给他做成招牌菜！肯定会火的！我们同学，都能爱吃！真的！你一定要试试！” 姚小飞头一次有了疑问的表情，抬头问她：“你真爱吃？” 俞佳被辣的鼻涕都要流出来了，她嘟囔着回答：“必须的！” 第二零四章 吃螃蟹 </strong>一九九八之三十六 王丽萍带着俞佳前脚刚到家，俞红宇拎着两个泡沫保温箱子就上楼了。 看见娘俩都在家，咋咋呼呼的喊道：“赶紧的，把蒸锅拿出来！最大的那个！家里有没有姜！俞佳快来看，看这是啥？” 俞佳应声去看：“大闸蟹！” 俞红宇惊讶：“你还挺识货啊？你咋认识的？” 俞佳总不能说以前吃过……编了个瞎话：“生物书里见过……” 难得的俞红宇掌勺，不多一会儿蒸锅里就飘出了螃蟹的鲜香。 来不及准备别的，王丽萍温了一壶酒，一家三口吃螃蟹。 王丽萍迟迟未动，对着盘子里的螃蟹，不知如何下手。 然后她发现：怎么老兔崽子和小兔崽子都会吃？难道是我自己笨？ 俞红宇也发现了，嘴角扯出一个坏笑，故意不讲话。 王丽萍没了办法，拿起一只螃蟹，直接上嘴咬，俞红宇看不下去，抢下来帮她把螃蟹拆好了。 王丽萍赧然一笑，拿起拆好的螃蟹，又犯了难，这哪里是能吃得，那里是不能吃的？ 俞红宇眼看着王丽萍把蟹腮小心拆了下来，就要往嘴里送…… 两盅酒下肚的俞红宇有些不管不顾：“哈哈哈哈哈哈，那地方埋汰，不能吃！你是不是傻！连个螃蟹都不会吃，你看俞佳！你都不如你姑娘！” 还没等他笑完，王丽萍把螃蟹往桌上一摔，转身进卧室了！ 俞红宇一下子没了笑意，尴尬的冲着俞佳说：“你看你妈！咋还掉脸子了！” 说完故作镇定的喝了一口酒，还是追进卧室去了。 王丽萍中午就没吃好，现在正是饿的时候。低血糖本就心情不好，让俞红宇一激，更是一肚子气！ 见俞红宇追进来，脸一甩，不看他。 “你这是干啥呀！好好的，吃点东西不好么？我这大老远拎回来的，老费劲了！这新鲜螃蟹多贵啊，你知道不？你去问问去，谁家媳妇吃过这稀罕东西啊？我告诉你，咱这一片，你肯定是头一个！” “拉倒吧，我可不稀罕！为了吃个东西，还得让人笑话！我宁可不吃！” “谁笑话你了，那不是跟你开玩笑呢么！” “开什么玩笑……你就是真心的！你看你，一天一天这一趟那一趟的跑，钱也赚了，市面也见过了，回家看这个媳妇，也不挣钱，一天比一天老了，还啥也不会，就剩下让你笑话了！我对这个家也没啥贡献了，也该让人踹了！是不是！” 俞红宇说啥也想不到老娘们竟然能不讲理到这种程度，长处一口气：“唉……我这一片心啊，让人踩稀碎！其实我下个月啊，就得带你去一趟上海，现在这帮人啊，不知道咋想的，谈生意都乐意带着媳妇出去。老程说，这显着咱是正经人，靠谱。到时候少不了又要吃这东西，我就怕你不会吃，特意大老远的拎回来，先给你尝尝！咱自己家吃过，出去也不露怯啊！” “我才不去呢！”王丽萍顶嘴，其实心里已经乐开花了，没想到自家老爷们，还有这么为自己想的时候。 “你别不去呀，你说我这人有啥啊，咱也没啥可显摆的，就这么一个好媳妇，我还不带出去让大伙看看么！” “你可拉倒吧，我这样的可拿不出手。” “我跟你说啊，你还别说不去的事儿，这不前两天咱在街上碰见的那个张处长，你看我当时，都一愣，你知道为啥么？我在上海看见那小子，带着个女的，我还叫嫂子了，等前两天再一看，呀，咋又换了个嫂子！” “啥玩意？你说他在外边又找了一个？” “谁知道了，反正带去上海那个，不是在街上见着那个！看来这以后，嫂子都不敢叫啦！” 王丽萍噗呲一乐，算是彻底消气了：“我也不是跟你来气，我这是太饿了，中午在姚琳那里吃得，太辣了，我就吃了两口饭，饿死我了！” “哪咋整，螃蟹你也不爱吃，我给你炒个鸡蛋吧。” “锅里还有饭么，给我整个蛋炒饭就行！” “好嘞！” 俞红宇到底是做了一大碗又油又香的蛋炒饭，王丽萍吃饱了，俩人又研究怎么吃螃蟹吃得又好又快。 俞佳受不了中年人秀恩爱，早就躲到自己房间里看书去了。 之后王丽萍为了送孙媛媛去上学，忙的又是脚不沾地。等到每天晚上去小宇宙结账的时候，小店员们总是垂头丧气的，生意一天比一天不好做。 就连小娟这么大大咧咧的姑娘，都开始有了愁模样。 听老程的话买的门市房，至今也是无人问津。 商品房都还没卖出去，谁租门市房开什么买卖呀！ 把孙媛媛送到省城，安顿好了之后，王丽萍回来就病倒了。 这一阵子重感冒才好了些，牙床又肿了。 到底是没能跟俞红宇去上海。 半边脸肿起个鸡蛋那么大的包，可怎么见人啊！ 这天王丽萍哪都没去，没精打采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最近电视台引进了几部韩国家庭剧。 虽然配音有些怪怪的，可是还都挺写实也挺好笑的。 王丽萍心里感叹韩国男尊女卑还是那么明显，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活都是女的干，男的根本就不插手！一边又羡慕电视里的那些女人穿得那么漂亮。连家居服都比自己店里的时髦的服装洋气多了，跟不用提那些大婶大妈门出门时穿得衣服，才叫潇洒漂亮。 王丽萍心说这要是哪里能买到，绝对得给俞佳买点韩剧里的小姑娘穿得衣服，肯定特别漂亮。 自己也买两套，跟俞红宇出门的时候穿肯定特别长脸。 一集播完了，王丽萍收回了胡思乱想，起身去浇花。 俞红宇在家里养了些发财树一类的绿植，说是讨个好彩头。 也亏得家里大放得下。保姆秦阿姨就曾经说过：“你们有钱人家的花花草草都住得比我们困难人家人住得地方好！” 正这会儿功夫门铃响了，秦阿姨放假，王丽萍自己捶了捶腰过去应声：“谁呀！” “二姐，是我呀，善花！我给你带好东西来啦！” 第二零五章 韩国 韩国 </strong>一九九八之三十七 金善花和她妈，前两天刚刚去了趟韩国。 家里有亲戚，早些年混不下去了，找门路坐船去了韩国打工去了。 这几年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竟然也发了笔小财，开了两家中餐馆，生意做得不错，就想着得在亲戚面前炫耀一下。 去之前老太太带着自己的积蓄，想着出门在外不能叫人瞧不起了，必要时候也要打肿脸充了胖子，别让人给当了土老帽！ 谁知道韩国经济发展如此迅速，娘俩真成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眼珠子都不够使唤了！ 尤其是人家带着娘俩去逛服装批发市场的时候，金善花的脑子一下就活泛了！想着这些衣服倒腾回去，肯定能大赚一笔！ 把老太太带的积蓄全投了进去不说，还跟亲戚借了笔钱。 亲戚本来就是炫富来的，结果哑巴吃了黄连，这个时候装穷已经是来不及了，只好借了一笔钱给金善花，看这娘俩提着四个大包裹，轰轰烈烈的回了国！ 等到踏上小城的土地，金善花才觉出来傻眼。自己在干鲜市场里有那么个小铺子，总不能把衣服挂在店头吧。 往贸易大世界的服装区里一问，都让专卖店把生意抢的岌岌可危，只能等着农村人进城的时候才赚一笔，而那个农村人会买韩国带回来的衣服呀！ 金善花欲哭无泪的时候，总算想到了她还有这么个大姑姐，也没给自己留后路，拎着两大袋子衣服，就跑家里堵人来了。 王丽萍看看电视里播的韩国电视剧，再看看面前的小姑子和客厅里堆的两大袋衣服，心说也没有这么巧的吧。 金善花说明了来意，也实话实讲了：“二姐啊，不瞒你说，我把我妈的钱都投进去了，还借了一屁股外债，我这要是整不出去，立昌就得跟我离婚啊。” 王丽萍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别急，自己先过去看看货。 衣服的质量绝对算不上好，可款式加料子可都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 她找了一套肉粉色的套装换上了，别说！夸张的蝙蝠袖短上衣，高腰的一步裙，加上一条亮银色的腰带，要是再去吹个头发，还真像是电视剧里的贵妇人！ 王丽萍眼睛一亮，叫上金善花也换了一套。 金善花穿了一套黑色的修身连衣裙，大领子配宽下摆，袖子下还镶了荷叶边。金善花本就爱笑爱闹，在镜子面前摆姿势，把王丽萍逗得哈哈笑。 金善花一看有门儿，王丽萍也活泛了心思。 姐俩把衣服摊出来分类整理，听金善花说还有两袋子，姐俩有坐车把那两袋子夜取了过来。 最后忙到了俞佳放学，两人还在合计着哪套配哪套。 俞佳看见这么多漂亮衣服也是眼前一亮，不过金善花挑的都是些适合三，四十岁年龄段穿得，找来找去也没有适合俞佳的衣服，俞佳一脸失望的回了自己房间。 姐俩则坐下来讨论价钱的事。 金善花有备而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王丽萍也是一筹莫展的时候遇上了及时雨。 价钱自然是比广州货高了一倍不止，金善花也是加上了自己那一份才跟王丽萍报的价。 王丽萍一狠心，觉得小宇宙以后是生是死在此一举，也没跟金善花讨价还价，答应一次付清。金善花乐的差点昏过去，这次不但自己妈妈的钱和亲戚的钱都能还清，还小小的赚了一笔，主动承诺会在不忙的时候去小宇宙帮着招呼客人。 王丽萍有了干劲儿，身体便飞速的好了起来。 叫来小娟和另一个姑娘来家里，把衣服该熨的熨，该配的配，收拾了七七八八，又在店里辟出了一个小单间，让小娟把每一套的价钱仔仔细细的记住了，还找了喷绘的给店里现做了个横幅：专卖正品韩国服饰！ 王丽萍自己留了两套自穿，又留了几套送人。拿到衣服的人自然是喜不自胜，都忙不得的答应王丽萍帮着宣传生意。 三天之后就真的有客人找上门来了。 只是价钱是真的贵，大多数人也都是只试不买。 半个月下来，还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小娟沉不住气，劝王丽萍降价。王丽萍心里有数，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这生意真能做下去，那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价格减下去。 果然事情有了转机。 渐渐地金善花的宣传起到了作用，朝鲜族的小姐妹门都找上门来了，王丽萍听说是金善花介绍来的，也多少都给点优惠，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小宇宙里每天都能听到叽里咕噜的朝鲜族语言。夹杂着有些生硬的：“老板，便宜点！” 加上之前来试过的不少人也终于是回过头来掏钱买下了，有个大姐说了实话：“看你们卖的太贵了，想去自己找料子做，结果找不到好料子，也做不出来这个版，还是得来掏钱买！” 这样一个月过去，就已经差不多回了本，王丽萍高兴的找到金善花，又给了她几百块钱的辛苦费，让她带自己去进货去！ 金善花犯了难，自己是因为有亲戚发了邀请函，加上又是朝鲜族，才算是比较容易走的上，要给王丽萍也带出去，可就要想想办法。 王丽萍听说了，带着金善花去省城找到了王丽晴家里，等着夏轸南回家。 王丽晴听说能买到好看的衣服，还能出国去玩一圈，也是起了心思。 三个女人围着夏轸南你一句我一句的，金善花着急了还冒出两句朝鲜话，给夏轸南弄得真是烦不胜烦，答应把这事当成正事来办。 一个礼拜之后便带回了好消息，三个女人在冬天来临之前，就可以出国啦！ 俞佳也兴奋了起来，自己上一世里活了三十年，还是哪都没去过呢！而今这才十几岁的时候，妈妈就可以出国了！ 她央求着王丽萍，千万给她带些好东西回来！王丽萍大方的什么都答应了，还说要列个单子，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虽说是为了做生意，也要家里外头的都照顾到才行！ 俞红宇倒是有点不平衡：自己最远才去过海南，老娘们竟然要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