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 又是个落花飘雨的季节,承天三十九年夏末,太阳如烈焰一般挂在天上,烤得地上的草木都如大考末过的士子一般,蔫头蔫脑低垂着头。 然而,与之相反的,京城士庶民众却是一片的喜气。人们争先恐后地顶着火一般的烈日,站在街道两旁,齐齐地往南面伸着脖子。远远的,传来开道的锣声,还有那吏兵地喝道声。如那过年要下锅的饺子般,成群挤在道两边的人,开始有了动静。 个儿低的扒着高的,有切切私语的,也有喊着让前边让一让的,一阵的人头攒动的嗡嗡声,像极了围着蜂巢转的蜜蜂。 远远的从南面来了一队人,开道打锣的男人长得威武壮实,三十岁左右,顺着京城宽阔的马路一边沿边而走,另一边则是喊道之人,长得瘦高,却是一副好高的嗓子,两边看热闹的群众被官兵虎着脸拨开。 迎面高头大马之上,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一身喜服的男子。此男子姓刘,单名贵,字敏达,是承天帝和太子跟前的新晋红人,今年三十二岁,已然是上尚书令。 他生得面如冠玉,目若点漆,身材削瘦英挺,极英俊潇洒。此时,刘贵脸上盈着志得意满的笑,胸前一团红绸花,于这一队人中,居于前首,越发显衬得他醒目出众,不没于世的风采。 刘贵自幼失怙,依母十指生活。可是他不气绥自己的出身,自小好读书,人又精明,可以说,他现在的风光无限,全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三十二岁坐到尚书令,依着他的精明,拜相之后的封侯也是迟早的事情。 可以说,他的人生,了无遗憾。只怕现在死了,也算得上圆满。更锦上添花的是,他于今天终于娶到他的至爱。 三十二岁又长相英俊的尚书令大人,京城大族世家多少女孩儿的梦中之良配,然而,他身上的喜服,身后跟着的一顶大红轿子,边上跟随着的喜娘喜婆,都标志着他这是去迎亲回来。 可是,对于轿中的新娘,观礼的适婚大家女孩,咬碎了自己的银牙,却是十分不服气。 多数敢于肖想刘贵的人,不说长得闭月羞花,也是小家碧玉。可偏偏让一个三十岁、离过婚的女人占上了刘夫人的位置。而这个女人长得美也就算了。那女人的前夫也是京城显贵过的,所以多数的贵族姑娘都瞧见过这位新娘子,可以说她长相一般,算不得丑,但那肤色却是比一般人深,就像个长年下地干活的民妇,怎么捂也捂不白。 这让那些个肖想刘贵的女孩们,情何以堪? 偏偏刘贵喜欢,求了皇上下旨赐婚,但由于新娘子是二婚,所以并未大宴宾客。但依然惊动了整个京城,新上位的太子,是这场婚礼的主婚人,在刘府里为刘贵迎接客人。皇上也派了身边的得力公公为刘贵操持。 可以说,这场婚礼虽然参加的人少,但精。能入得这刘府门首的,除皇亲国戚之外,便是随着新太子升任以来的新晋皇宠。 成者王侯败都冠,如今天只看刘府门前,谁能入内,喝一杯喜酒,便都是那站对队的。 刘府门前,轿子停下,新娘子下轿后,身子一滞,红盖头在新娘子的头上轻晃。这里是镇北侯的宅子,镇北侯一家因罪流放燕北,监视居住,当初的宅子被皇帝收回后,赐给了刘贵。 围在刘府门前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发出嘲笑。只是没人敢直言说出,今天的新娘子,正是前镇北侯的夫人,同一个门,同一人同一身喜服竟进了两回,却是两个男人,也真是世间少有了。 新娘子被喜娘扶着从正门进到现如今的刘府,走到南正厅。刘贵的父亲早逝,他的母亲孙氏就端坐在上首位置,脸上满是喜欢。 虽说新娘子是二婚,却是小孙氏亲姊大孙氏的女儿,小孙氏的亲外甥女儿。自打镇北侯府出事后,她是乐意让儿子娶了这个她一直疼在心里的外甥女儿的。 新郞新娘行礼时,小孙氏眼里闪着泪花。完礼后,小孙氏拉着新娘子的手道:“媛儿,此后与你表哥好好过,姨母自会如以前一样疼你的。乖,你先去后面,一会儿姨母去寻你。” 新娘子姓阮,闺名媛,字婵娘。 随着喊礼人一声“送入洞房”,阮媛被喜娘扶着,送到后院的新房。新房里四个万全的喜婆接着,嘴里说着吉利话,从喜娘手里扶过阮媛,送到大红的新床边上。 “新娘子坐福了。”其中一个喜婆大声唱话,满脸地笑。阮媛坐好后,那喜婆又唱道:“新娘子万福,一坐家庭和睦、婆媳如意;二坐新郞步步高升;三坐儿孙满堂。” 四个喜婆、两个喜娘给阮媛道万福:“新娘子万福!” 阮媛并不出声,床前六个行万福礼的婆子的笑都僵在脸上。随阮媛进新房来的一个丫头,淡笑着说道:“都出去吧,我们夫人累了。” 六个婆子并不死心,脸上也是惊讶的表情。按理说,就是新娘子头回结婚,此时也应该知道给礼钱才对?更何况前都结过一回,多少也就图个吉利,哪有一点意思都没有的? 其中一个婆子给那丫头使眼色。 那丫头年纪看起来年纪也不小,大概将近三十,却并不看那几个婆子,脸一沉,说道:“还不快滚?想要找大人要去,别在这儿碍眼!” 那几个婆子不敢撂脸,勉强将脸上堆起笑,又说了几句吉利话儿,退了出去。而原屋里还有四个丫头,先说话的丫头又说道:“你们也出去吧,我们夫人看不得跟前有人。” 四个丫头福了福身子,悄声退了出去,并带上门,与那几个婆子一起站在门外的檐下。 阮媛将盖头一把扯掉,随手扔在地上,脸上看不出喜怒,却决没有当上新娘子的喜悦。两只黑白分明的眼里,静得如古潭死水,无波无纹。 那丫头跪到阮媛跟前,哭道:“夫人!” 阮媛的眼睛微动了动,低首抚摸搭到大腿上的大红衣襟,眼睛恢复如前般平静,淡漠得似低喃:“你也饿了吧?喝口茶,吃点儿果子!” 丫头闻言,哭得更甚,半晌才免强忍住了哭,却也是语不成声,数度哽咽住道:“夫……夫人,奴婢不是……不是怕死,只放心不下……奴婢实在……放心不下夫人……要不……不若夫人也吃些吧。” 阮媛轻扯嘴角,似讥似嘲地一笑,摩挲了下丫头的头,好似劝食于远方来客般说道:“吃吧,他现在官居极品,想来府上的厨娘定是出众,做出来的吃食不比以前的镇北侯府差,你跟着我,多久没吃过好吃的了?就吃吧,有什么不放心的?吃了就不饿了。” 那丫头似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脸坚定地站起身,直走到屋内的圆桌前,上面摆着各色的点心、果品,还有一套精致的茶具。倒了一杯茶,好像有人要跟她抢一般,几口便喝了,又将果子塞了满嘴,噎得她直用不拿杯子的手捶胸口。 丫头吃完,转过身时,满脸的泪:“夫人也吃点儿吧。” 阮媛抬眼看向窗外,眼神微闪,喃喃地说道:“如若就这么死,对于我来说,不是太便宜了。我……合该千刀万剐的。爹、娘、姨母……我、我对不起你们……” 说着话,阮媛竟大哭起来。 “夫人……”那丫头闻言,扑跪到阮媛怀里也放声大哭。 “绿珠……”阮媛抱住那丫头,喊着她的名字:“我对不住你,是我害了你,你一开始就应该和绿玉他们走的,那样就不至于跟着我一起死了。是我害了你,是我……” “夫人!”绿珠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道:“奴婢心甘情愿的……” 门被突然地推开,抢步进来的却是今天的新郎官。刚还志得意满的他步子凌乱,两眼发红,脸却是惨白得一点儿血色没有,边一走三晃地往屋里冲,边怒喊道:“阮媛……阮媛,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你?” 阮媛和绿珠脸上均没有惊讶的表情,只是了然地保持着先前的动作,看着刘贵。 刘贵一把推开绿珠,双手提着阮媛的衣领,大红的喜服并没有因为穿了两回显出一丝的陈旧。精心刺绣的衣领上,那双手如同手的主人的脸一样的白,骨节分明,似乎还泛着青光。 “昨天!”阮媛微笑着,似是在说别人家的事一般,慢声细语地:“我往这府上的井里放了腐草泡过的水。这水实在是好,头十二个时辰没有感觉,然后肚子疼却是一点一点加重,直到第二个十二个时辰才会完全发出来,生不如死地再挺十二个时辰才会死。” “呵……”阮媛笑出声来:“腐水的好处却是没药可解,真真是好呢。” 这些,就是阮媛不说,饱读诗书的刘贵全明白。他身子一软,瘫坐到阮媛的脚前。突然,他又猛地站了起来道:“你胡说,昨天你根本没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恨我,可是我母亲呢?那可是你亲姨母,我母亲可是拿你当亲女儿的。你不会这么狠心的,还有姨父、姨母也在府上,你不会……” 阮媛睥睨着自言自语的刘贵:“腐水是昨天早上绿珠来送东西时下的。” 后悔吗 “我母亲呢?你父母呢?”刘贵不信,大喊道:“你吓我的对不对?你恨我,只会对我下毒,不会对他们不管不顾的。你不能……” “所以我到这里,一口水没喝。”阮媛缓声说道:“我合该千刀万剐,我会拿身上的肉一片一片还他们的。哈哈哈……你要不是这么笃定,我又怎么有机会动手呢?我不单想要你的命,要是杀你,我也不会下这么大的工夫的,哈哈哈……” 阮媛狂笑,像疯了一般。 “你……”刘贵一下子缓过神来:“你为了让那个人登上皇位,竟然是想将皇子一网打尽?” “尚书令大人结婚。”阮媛收了笑,一字一顿道:“皇上的新宠,就是尊为皇子,也得给大人面子。除了怀里抱着的,有没来的皇子么?只要进到这里,最差也要喝杯茶吧?” 刘贵伸手掐住阮媛的脖子,眼睛血红地说道:“我对你如何不好了?你这般对我。我自幼爱护你,可是你却在我来京之前,嫁了他,他对你好么?为什么?为什么?死我也先掐死你个毒妇。” 阮媛也不挣扎,边上的绿珠却笑了,并不去拉扯。心里凄然地想:“被大人掐死了也好,要不然夫人可真要千刀万剐了。” 刘贵突然想到了什么,松开手怪笑着说道:“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皇子们都死了,看皇上怎么收拾你,呵呵……你会后悔的,我一定要让你后悔,让你看看,到底我和他,谁才是真的爱你的。” 一头倒在大红新床上,刘贵伸手抚着那红红的全新锦被,心里却是一点儿也不后悔,想着:无论如何,我到底是于今生娶到了你,拜了天地父母,你死也是刘家妇了。 前院有太子等人招呼着,还有刘府的管家,客人们不见新郞官并不奇怪,只当刘贵忍不了,早早地入洞房了。 窗下听声的那几个婆子和丫头一时分辨不出真假,也不敢大声的吵嚷出去。只拉了亲近相好的小声议论,直到客人散尽,真实地流言才传遍全府,但人都半信半疑。 到府中无论老幼,肚子一阵疼过一阵,进到第三个十二时辰时,全都毒发地倒在地上,痛苦地来回翻滚,才知道所听非假。 阮媛去看了她的姨母小孙氏,语气平静地说了毒是她下的。小孙氏不能相信地瞪着眼睛:“到底这是为了什么?你竟能如此狠毒?你还是我自小抱到大的婵娘么?” 阮媛无以为对。有些事,当时以为一定要做,而一但做成了,心却是空落落的,不住的问自己,若是能重来的话,她还会如此选择吗?未做之前,她以为自己决不后悔的。可是…… 看着痛苦的姨母,阮媛的心底似有什么东西欲要喷薄而出,她压得痛苦不堪。也不敢去见自己的父母,只得将自己与刘贵锁在一间屋子里。反正阮家夫妻也走不动,也无力寻她。 她自欺欺人的以为,只要不见,她的父母便不会痛苦。 刘贵与她说了很多话,这么多年来,阮媛第一次认真地听,然后放到心里去想。她知道他爱她,却不知道爱得如此之深。 然而刘贵说得最多的,却是:“我决不后悔娶你,若是重来,我依然会选择走这条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你。” 阮媛的嗓子如被什么堵住,说什么也说不出她决不后悔的话来。她放弃了一切,注定被千刀万剐,真的是爱那个人么? 看着阮媛闪烁的眼神,刘贵似乎很开心。他伸出手去拉阮媛的手,自成年后,阮媛第一次没有甩开,就那么默默地任他拉着。 直到近卫军将刘府团团围住。当近卫军统领和皇上派来的太监冲进刘府时,刘贵已经奄奄一息。拉着阮媛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嘴里念叨着:“是我、一切都是我干的。你们别为难她,是我为了讨她欢心做的。” 刘贵已然没了力气,阮媛一下一下掰开他握着自己的手。站起身来,拉了拉衣服道:“你在那边等我吧,既然你那么想得到我,不管爱不爱,我都会随你走的。” 近卫军统领和太监被刘府随处可见的死人吓了一跳,再见到刘贵时,已经波澜不兴了。瞅了眼刘贵,太监对阮媛道:“夫人,请吧?” 阮媛对太监一笑道:“中贵人,皇子们如何了?” 那太监面皮一抽,也不说话,耷拉着脑袋,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几近卑微。近卫军统领虽是武职,却也是个读过书的,并不上来拉扯。 刘贵说什么也抬不起头来瞅眼阮媛,只得作罢。 出了前镇北侯府,阮媛抬头瞅了眼大门上漆黑的匾额,写着“刘府”的两个金色大字。心底一笑:过不了多久,这块匾额只怕又要换回“镇北侯府”四个大字了。就不知道那个男人回来,敢不敢住呢! 阮媛头发散乱,衣服多有皱褶,脸也没洗过,脂粉在脸上活了泥。中轴南正门就这么轻易地开着,如同那曾盛极一时,修缮豪奢而又被香客舍弃,无人问津的宝刹。站在匾额下抬首而望的阮媛,像极了迷惘的信徒。 太监与近卫军统领也不催促,看向阮媛的眼睛,都有着森森寒意。京城大官新晋皇宠,谁家都有往外抬的人,竟全拜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又狼狈之极的女人所赐。 阮媛转过头,才要步下台阶时,才发现门口竟有一辆厢式马车,倒是诧异不已。 近卫军统领笑道:“原不知道是夫人,我让士兵在街上现雇来的,委屈夫人了。”想了想,那近卫军统领又补充道:“我出来时,皇上已经派人去魏王府传圣旨,只怕夫人会在宫门口碰上魏王。” 阮媛一笑:“成婚那天,我瞧着了十五皇子,他才五岁吧。只怕现在皇上的儿子除了魏王,就只有抱着才一岁多的十六皇子了,只是皇上的身体能不能撑到十六皇子成年呢?” 近卫军统领却笑不出来了。 自打知道自己的儿子全中了毒,全无解药,承天帝一急,气血上涌,直喷出数碗的血。几个太医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勉强止住了吐血。缓到此时方醒,要不是想弄清是谁下的药,要为几个儿子报仇,只怕承天帝此时已经去了。 而放出魏王,却也是无可奈何。就是魏王有份参与,此时的承在帝也只有默认了。他怕除了魏王之外,硕果仅存的十六皇子也小命不保。皇位有多诱人,登上大宝的承天帝当年经历过,自是清清楚楚。 但,魏王被他关了起来,而亲手实施下毒的人,承天帝万没打算放过。 也算是承天帝头死前,对几个儿子的一个交待。他,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们。要是他处理得好的话,万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马车缓慢地走着,阮媛坐在车厢里,脸色暗淡,她以为她会开心的。腐草那么难得,配下的药也是极难寻的,却让她弄成了,可是,她的心却像丢了似的。为了怕自己多想,阮媛抬起自己的手臂,仔细地看着,略黑的胳臂上,瘦可见骨。忍不住另只手摸索了下胳臂,心底叹气:只怕一刀下去,便见了骨头了。 在皇宫外廷门口,果然见到被关了两年多的魏王就站在哪儿,像是在等阮媛。 魏王也瘦了,肤色是病态的白,没一丝血色。被圈禁在魏王府两年多,以为这辈子再无翻身之日,将近八百个日日夜夜,魏王多数时候,都是以酒过度日。 幸好他的王妃在旁劝着,让他稍安勿躁,没到那人登基,都是希望。最近半年,他才稍稍的正常生活,但到底不如意,又怕太子下黑手,吃不好睡不好的整日提防。 饭菜都是魏王妃试过之后才敢让他吃,而魏王府里,死的丫头不下十人。如此生活的魏王,气色又怎么会好呢? 魏王已经三十五岁,就在他接受现实,准备夹着尾巴做人,像他那个被斗倒的皇叔一样,苟活于世时,如一个没有窗子的黑屋,门被打开,豁然一亮。 皇上派来的太监喜滋滋地道喜。当他知道他的兄弟们全要死了,除了十六皇子,他是皇上唯一的儿子,而皇上眼看着就不行了,他会被封为太子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悲还是喜了。 阮媛下了车,脚下虚无地走上前去,却不行礼。本想象个胜利者般地挺身一笑,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来。语音竟然有气无力:“你不用谢我的。” 顺着她们站着的青砖铺就的宽阔地面,一路往北直上,三层高峨的汉白玉基座,三面丹陛平台宽整,太阳下耸立着的平展着屋脊的大殿,是这宫中内外廷最高的一座殿宇。谁不想从正南面的丹陛缓步而上,扶着围栏,俯瞰跪在地上的朝臣? 一阶一阶的平台丹陛,却是皇族兄弟的尸体砌成的。改朝换代之后,这条看起来干净宽整的路上,垫脚的,从来都是开创者的子孙。 魏王视线向北,仰头看着大殿屋脊上的神兽。太阳闪得他眯着眼睛。说道:“你应该跟刘家人一样,后果你承受不起。” 阮媛看着魏王,像是不认识一般,然后强打出精神道:“只怕皇上活不了几天了,既然你能先入皇宫,控制住形势应该没什么问题,就不信你保不住他?至于我……你不用保的,我本就没打算活着。我为了他父母都不要了,这肉一片片的还回去,也死有应该。” 心头肉 魏王想了想自己之前,道:“很多时候,我们都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 “大概吧!”阮媛叹道:“却没有后悔药。” 承天帝没有在那座宫中的至高点的寝殿里养病,阮媛与魏王被太监领到了西宫的一个小殿,平安殿的寝殿,窄小而简单。室内放着冰,一进到屋里,如入了爽秋。宽大的床上,承天帝嘴角淌着血,身上覆盖着半新的薄被。边上五六个太医,皆皓首苍颜,躬着身子侍候着。 吐血本来已经止住,但听太监报说阮媛和魏王一同来时,承天帝气血又忍不住上涌,好在那五六个太医都是国手,就地施针,才不至于再次喷血。 “你个毒妇!”承天帝面色苍白,全无一丝往日帝威。面上悲戚愤恨,只是一个痛失爱子的暮年父亲,无奈与悲哀交杂,咬牙说道:“说,到底为了什么?魏王给了你什么好处?朕要诛你九族。” “呵……”阮媛也不行礼,挺着身子说道:“魏王没这本事,他许我什么都没用,我本就不是为了他。至于九族……皇上,我没有九族呢,父母和唯一的血亲姨母让我一并毒死在前镇北侯府了,皇上却是要怎么诛呢?” 至于她的两个兄长,全被承天帝贬至边关,承天帝看样子是活不到要她兄长命的时候了,她非常放心。 听到这里,承天帝瞠目,血好似都涌到眼里:“你是为了镇北侯?朕怎么没想到呢,你当年费尽心力的嫁给他,怎么能舍得他走?原来是做这种打算。朕不会让你如意的。” 阮媛拿眼瞅魏王。 魏王正跪地上给皇上行大礼,不过承天帝一心盯住阮媛,没有理会他,没得到皇上的话,魏王不敢起来,便一直跪在地上。 承天帝冷笑着瞅阮媛:“王英,传朕旨意,即刻去燕北,楼石一家赐死。” 阮媛闻言,并不着急,低头捋自己的衣襟,她身上穿的,依然是结婚时的大红喜服。她嫁镇北侯楼石时,穿的就是这件嫁衣。 王英正是将阮媛带进宫的太监,他拿眼偷偷扫了下跪着的魏王,唱了声喏,出去了。 阮媛似又恢复之前的杀伐果断,脸上之前的悔涩一扫,如这宫中之主般笑道:“先皇病逝,皇上当年初入宫时,可都做了什么?以魏王和镇北侯的关系,皇上觉得这个旨意能到燕北吗?就是到了,皇上觉得传旨的中贵人是赐死镇北侯呢?还是会让镇北侯即刻回京?” 承天帝闻言,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太医忙了半晌,他方才缓过些许精神来,面上泛着红,那几个太医相互对视了一眼,均低下头。承天帝喃喃道:“你我总能处置的。” 阮媛神情淡然,仰着头,眼神似是穿越了宫墙、穿越了生死。说道:“我知道。就是皇上不下旨,魏王为了天下悠悠众口,也不会放了我的。” 承天帝看了眼跟前的太监,说道:“王贤,传朕旨意,阮氏心思恶毒,毒杀皇子,罪不可恕,剐刑,即刻执行,一千刀,朕要她挺过一千刀。我儿觉得如何?” 魏王一直跪着,磕头道:“皇上英明。” 承天帝心底清楚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让魏王起身,就那么一直跪着。阮媛被宫监押解出来,从西内宫平安殿到出内宫到外宫城的庆安门,交由近卫军,直接押赴刑场。 一千刀,阮媛生生捱了一千刀。那种刻骨的疼,无法用语言形容。 承天帝吊着一口气,中毒的皇子们也在等着,尤其是太子,他有太多的不甘心。他明明都赢了,怎么就让魏王翻了牌? 而后宫里的皇子母亲们,也在等着。整个京城里中毒的勋贵家里,都在等着。太阳渐渐西斜,这些个人都派了人去刑场,虽不能亲眼看见阮媛行刑,但也要让人亲口描摹了她的惨状。犹不解恨。 最后的余晖被黑暗吞噬之后,阮媛终于死了。死相惨烈。阮媛当时只觉身子一轻,一把枯骨的魂魄飘在空中,万没想到,她依然入骨的疼。 “我真的死了么?”阮媛疼得牙根打颤,心底实在疑惑。 没人回答她。 “那我为什么还会疼?”阮媛不解。行刑时,她一心想着自己快点儿死,好感觉不到疼,可真的死了,为什么还会疼?怎么和她以前听人说的不一样呢? “哦!”阮媛痛呼:“我疼得走不了路。” 她以为,她毒死了那么多人,肯定是要下地狱的。可是哪里是地狱呢?阮媛飘在高高的空中,俯瞰着人头攒动的刑场,有人欢呼、有人叹息,也有那听了信来看热闹,却被吓得晕了过去的、或面色惨白,狂吐不已。 一时天大黑了,围观的人作鸟兽散,然后看到有人将她的尸首收敛,抬到一辆牛车之上。阮媛不自由地跟在后面,似是有一股力气在拉扯着她,不由自主地便跟在那牛车后面飘浮着。 那些人将她的棺椁安置在了京城外的万安寺里,一堆的高僧日夜在棺椁前为她念经超度。隔了两日,这些人又将绿珠的棺椁拉来,安置在停放阮媛棺椁的下首,与阮媛做伴。 一百天之后,那些人将阮媛与绿珠入土,无碑无竖。就那么归于尘土,地面平平,若不是新泥隔着旧土,没人会看出这块地方被人动过。 阮媛一直没停止的疼,守在那片空地上,一日一日,她不知道在等什么。直到新泥与旧土融为一体,阮媛突然将手伸向自己的心房。楼石是她的心头肉,她要不起,也不想再要了。可是,她并没有实体,白骨森森的手,透过心房,抓住的不过是一把虚无。 原来,这就是地狱! 阮媛抚住胸口,喃喃低语,像是信徒地祷告:“来生再遇,若再为你心动,便让我日夜受这刀剐之痛,直至身死,除非那人拿他的心头肉煎了让我服下,除此无解。” 心空落落的,身上的疼似乎已经成为阮媛的习惯。她随着风无目地地飘泊。不知道何时,已置身于一片荒野之中,四周一片枯树败草,无边无际,全无一条路径。阮媛想:这世上还有如此荒凉之地? 她的心莫名地一阵难受。便想让这里变得繁盛起来,草绿如油,鲜花似锦,杨花参径,清溪潜流,泠泠有声。 看得出来,这里也曾经繁盛过。干涸了水源,所以成就了这片荒凉。 阮媛四处搜寻水源,却到处是极致的干涸。飘荡了不知多久,她忽地发现,自己被一团不知何处来的雾围住,她拼命地四处乱跑,用尽了力气,却怎么也冲不出这团团的迷雾。莫名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心。阮媛用尽全身的力气往那看不见路的前方跑。突然,她只觉一脚踩空,身如落花般,直直地坠落。 胸中的恐惧化成了一声大喊:“啊……” 却说那日阮媛咽气之后,承天帝和众皇子都先后去了。在魏王踏出魏王府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着手调动自己的人,站在皇宫外面时,整个皇宫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得不说,阮媛就是聪明。 燕北的夏日,和它的冬日一般,都是极致的。夏天是极致的热,冬天是极致的冷。燕北城由于北邻落后凶残的铁狼族,常年征战保边。楼石以重罪被承天帝发配至此,监视居住。虽不像别的流边罪犯一般做苦役,但却没有自由。 燕北城本就是守边战城,城内居民多是流边劳役家眷,极为残破。燕北城守给楼石安排的住处,破旧不堪,并非有意为难。独院墙高大,边上又无一棵树木,以供攀爬。 前后门处,有重兵把守,进出人,仔细盘问。没有燕北城守的印信,除了送饭菜的士兵,无论是谁,也不能入内。刘贵以尚书令之贵,燕北城守自不敢阻拦。 所以从京城到燕北,千里之遥,楼石最先听闻的,便是阮媛再嫁的消息。楼石在燕北呆了几年,第一次见到京城之人,平静地接了信,竟还赏了送信人五十个大钱。与他聊了些这些年的京城变化。 待送信人出去之后,楼石只是看那信的封皮,全没要打开的意思。 阮媛以前的丫头绿柳也不通报,直接进到室内,跪到地上,手里举着一沓信笺,说道:“侯爷,这是夫人临走时留下的,说是刘府人送来信的时候给侯爷看。” “是吗?”楼石接了信,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我就奇怪,她为什么没将你带走呢,竟然还留了信?” “侯爷!”绿柳想说,她之所以没跟阮媛走,不是阮媛不肯带她,是她想留下来照顾他。可是动了动嘴,终无法说出那种话来。 楼石若无其事地接到信,并不打开,只是合到刘贵的信一起,一张一张的看那信封,像是欣赏着什么绝世名品。 然后,平静地说道:“拿个瓷盆子进来。”似是嘲笑地又道:“如今想用铜盆子,是不能了。” 一个讨厌的人罢了 绿柳似是知道楼石欲做什么,并不动身,跪地磕头道:“侯爷,就看看夫人写的什么吧。” “可真是流边的罪人,我如今连你都使唤不动了?”楼石坐在糟了四腿低了许多的破木椅上,手搭在一样破旧有些略低的八仙桌上,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敲击桌面。 “咚、咚”声,似是敲在了绿柳的心上。 绿柳出去,流着泪端了一个破了沿的瓷盆进来。放到楼石脚前,跪下哀求:“侯爷……” 楼石取出火折子,将那信一封一封地烧,扔到瓷盆里,火焰跳越如浴火的蝴蝶。 绿柳痛哭道:“再也没了,侯爷,再也没了。我们姑娘的东西,全都让侯爷给毁了,再也没有了。” “一个讨厌的人罢了,就是你,因为是她的人,我都懒得看,别说东西。全毁了才好。”楼石站起身,冷冷地说。 绿柳惨然道:“我们姑娘在侯爷眼里,不过一个讨厌的人。可是,侯爷,我们姑娘为了侯爷,只怕现在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楼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们姑娘已经改嫁了,嫁给了她表哥,皇上的新宠,新上任的尚书令。” 绿柳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边笑着说话,边往外走:“一个讨厌的人罢了,姑娘听见了么?一个讨厌的人罢了。呵呵……” 楼石没有理会,他是知道阮媛和她的几个丫头情同姊妹。不过,他还真不明白,为什么阮媛走时,会将绿柳留下。 绿柳侍候他很上心,很多时候,他都会感觉到绿柳对他的意思。他想,这定是阮媛安在他身边的眼线。到底对他是不放心的,怕他东山再起吧。 楼石三十二岁,一路被押解到燕北,吃尽了苦头,他却是从没放弃过。他还年青,等得起,只要皇上不死,新上位的太子总会露出尾巴来,他只要等着就行了。当初将宝压在魏王身上,他早就想过了要是万一大事不成怎样办,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急。 可他万没想到,当初满嘴说爱他的夫人,用尽手段嫁给他的阮媛竟等不及,去嫁了刘贵。不过也好,楼石心下冷笑:“不过是一个讨厌的人罢了,改嫁了更好,省得日后再来纠缠。” 然而,一月之后,楼石竟等来了京城传圣旨的太监。传国丧的驿使同时进了燕北城守的府门,三日后,便是新帝登基的喜驿。 燕北到京城,一月的路程,楼石被太监催促着赶快回京。留下家眷在后,楼石与太监和一队京城来的近卫军骑马先行,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太监已然和楼石说了,登基的是魏王赵炜。 一路上,楼石心下只是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他在燕北,一直没停止的活动,现在看来,他这几年全是在做无用之功。 楼石有一种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饼于饥饿之时砸中的感觉。以至于在京城南门外的十里长亭,看到新皇帝的仪仗,竟都忘了行大礼。 新皇帝,前魏王赵炜一身便服,已经不是阮媛在宫门口看见时的模样,帝王的威严自然天成。周围一圈的太监、大臣,宫娥美嫔,华盖彩旗,辉煌耀眼。 翻身下马的楼石冲到赵炜面前,皱着眉,只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直到有宫监提醒,才跪地上行礼道:“罪臣楼石参见吾皇,祝吾皇万岁。”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问赵炜,但楼石明白,赵炜今非昔比,绝不能失了礼节的。再说自来君臣都是可共患难,难于共富贵。 赵炜上前笑着扶起楼石道:“快起来,你我自幼的情份,又分别几年,快别多礼,咱们回宫再细说。咱们像从前一样,与朕同乘御撵。” 楼石跪地道:“罪臣不敢,承蒙万岁抬爱,解臣于罪役之列,却无尺寸之功,臣万死不敢。” 赵炜微笑,独自坐上御撵,楼石骑马在旁,君臣一路无话。说是回宫,可御撵所去之处,却是前镇北侯府。刘府上下一百多口人的尸体全被清走,那口井也让人填平。府宅里外翻新,门前的匾额上,赤金大字“延平王府”。 楼石知道,这是皇上给他的封号,忙下马谢恩。 赵炜下了御撵,扶起楼石,两人一前一后进到王府。里面被刘贵动过的地方,又恢复回原样,一切就如楼石没有离开一般。 三个五进的院子并成的王府,楼石和赵炜走在正中的中轴路上。 青石铺的路,两边花草正盛。南窗檐前,游廊栏下,藤蔓蔷薇二次绽放,也是天渐凉的最后一次盛开,再之后落花铺路,便只等着花枯叶落了。粉红的多层花瓣的花,一团十几朵,就顶在绿色叶蔓上,远远的,人便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那是阮媛嫁进府后种的,楼石曾让人将这花铲了,可是阮媛却一回一回地种。后来楼石发现,他越生气,阮媛似乎越闹得欢。之后楼石想明白,便直接拿阮媛当空气,任她做什么,他也不会出声。 后来,阮媛嫁给他多年,便越来越沉默了。 之后,不是他不和她说话,她也跟他说不上几句话。他们也就相敬如宾地过日子罢了。 “阮媛呢?”楼石站在蔷薇花前,想伸手摘朵花,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赵炜也看着那花,屏退了众人,好一会儿才将阮媛的事说了。而这,好似耗去了赵炜全部的力气,语气及为艰涩。 楼石终于知道绿柳为何哭了。 半晌,楼石问:“尸首呢?” 赵炜想从楼石的脸上看出些东西来,可惜,楼石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只得说道:“我让人给她收入棺中,现放在城外的万安寺里,请了和尚为她超度。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是为了你才……” 赵炜实在说不下去,他虽然贵为皇帝,可却救不了阮媛。 楼石淡淡说道:“不用了,皇上让人将她埋了吧,不封不树,不过是一个讨厌的人罢了,不会有人为她上坟添土的。” 赵炜想说些什么,可又无从谈起。劝楼石吧,楼石面上看不出悲喜,并且他也清楚楼石与阮媛的关系。可是,一个女人为了他做了那么多,楼石就真如表面上那般无所谓吗?赵炜又无法确定,最起码他就做不到。 初秋的风凉而柔,正解秋的酷烈。 好一会儿,赵炜说道:“朕明日在宫中设宴,为你洗尘,数日奔波想你也累了,今天就先休息休息吧。” 送走赵炜,楼石喊来了原镇北侯府总管,楼仁:“你去寻几个工匠,呆会儿我给你修葺图,你即刻将王府重新照图修葺一番。” 第二日,楼石像没事人一般,入宫赴宴。因为休息一晚,再加上洗浴去须,竟比昨日看起来还要精神百倍。让赵炜看了,心里暗自担心。 可是楼石进退有度,谈笑风生,竟似从来不认得阮媛一般。让有心想要规劝一番的赵炜无从下手。心下疑惑起来:难不成真的不在乎? 等到延平太妃简氏,带着楼石父亲的妾吴氏、妾生子楼印,和楼石的两个妾、绿柳等人回来时,延平王府已焕然一新。 才一进到京城门口,楼石就让楼仁将绿柳领走。他去了绿柳的奴籍,为绿柳在城南买了个小院,两个侍候的丫头。但却下了死命,若绿柳敢出现在延平王府门首,后果自负。 绿柳骂楼石心狠、畜生不如。楼石听了楼仁学话,一笑,全不在意。只淡淡地说道:“一个讨厌的人罢了。” 日子平淡无奇地过着,三十二岁的延平王总要成亲。简太妃四处为他张罗,问他想娶个什么样的人,他无所谓道:“一切听母亲安排。” 还未等简太妃选到合适的儿媳,赵炜却从宫里赐了一妾。那妾一身红衣,顶着红纱围帽。并没圣旨,只让宫监送楼石一道口谕:“留送全于卿。” 因是圣上所赐,简夫人少不得让人收拾出后院堪比自己的院子,给此女住,又怕楼石犯了牛性,好言相劝了一番。 一年之后,此女被扶成正室,成为延平王妃。对于这位王妃,楼石很是宠爱,为了她,将两个妾全部遣走。但直到简太妃过世,这位王妃也未能生出个一儿半女。 每每看着一片平静的楼石,简太妃的心一阵难受。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孙子了。她只希望自己活得久一些,好让自己的儿子能冲出心锁。 简太妃过世之前,拉着楼石的手,劝慰道:“事情已经这样,再后悔也是没法。那孩子聪明活泼,敢做敢当,但于情感上却是迟的。而你又是将万事放心里的,你不说,她不懂,你们俩个也就渐行渐远。好孩子,听娘的,算了吧。” 楼石眼底无波,淡淡说道:“不过是一个讨厌的人罢了。” “唉!”简太妃最后,也只是一声叹息地闭了眼睛。她终是知道,无法劝的。 庆安八年冬十一月,简太妃过世一个月后,楼石病逝。无嗣,爵位收回,延平王妃接入宫中与太后做伴。 蚀骨的疼痛 “啊……” 阮媛猛一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外间软榻上轻微传来人睡着后的均匀的呼吸声。借着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看到了一片的红。 然后,蚀骨的疼痛在身上蔓延。 阮媛本想忍着,可实在忍不了,呻吟声从嘴里不自觉地溢出来。外间的人看样子惯是个睡眠好的,阮媛刚喊了一声,又哼哼了两声,外间人才有了动静。但动作倒是很麻利,没一会儿,随着帘子被掀开,一道微光后面,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举着一盏大红烛灯进来。 “少夫人。”那少女轻声试探着喊了声。 烛光下,少女的脸非常的清晰。白净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闪着明亮地青春。来人阮媛非常的熟悉,只是比记忆中年轻了十岁的样子。这少女赫然是十六七岁的绿珠。阮媛有一刻的晃神,然后被疼痛拉回到现实。颤声说道:“我浑身疼得紧,现在什么时候了?” 绿珠大惊,将烛台放到炕沿头的桌上,三两步抢到炕沿前问道:“姑娘怎么了?为什么好好的就浑身疼?可是病了?奴婢去找个郎中来,姑娘别急,奴婢这就去找。” 随着烛光室内一下子明亮起来,入眼的是一片的红色。这是一个新婚的喜房,然而,喜庆的红在阮媛眼里漫开,却是滚动着的、烫人的鲜血。 阮媛不自觉地又“啊”了一声,忙闭上眼睛。身上的疼和眼里的红都让她迷惑。 房间如此的熟悉,此时她应该是在镇北侯府,她刚嫁来时住的归燕居,她的新房里。室内的装饰还是新婚时候的样子,说明她现在嫁进来还未到一个月。 那是梦吗?可是身上的疼,却是在提醒着阮媛,那些是确切发生过的。谁又能梦得如此真切呢?就连那千刀万剐的疼,至梦醒了还延续在身上? 阮媛不知道做何解释,身上的疼却是真真切切的,足以说明眼前的一切不是梦,这是现实。绿珠见阮媛紧闭着又眼,脸色惨白,眉头皱在一起,紧抿着的嘴不时的发出闷哼声,吓得快哭了。 “少夫人怎么样?到底哪儿不舒服?和奴婢说句话啊?”绿珠伸手欲轻推阮媛。 才轻碰到阮媛,阮媛就像被针扎了一般“啊”了一声,惊叫道:“别碰我,疼。” 这一声,惊断了绿珠紧绷的神经,急道:“姑娘、姑娘别急,奴婢这就去喊人。”然后没等阮媛反应过来,已经飞快地往外屋跑,大声喊道:“绿柳、绿玉、绿蓠快起来,姑娘……姑娘身子不好了,快来人啊……” 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阮媛的父亲是低级官吏,不过是小小的大理寺评事,官居八品,比那七品芝麻官还小。好在她好读书,但礼仪上,却没受过什么教育,不过是生活比穷苦人家富裕些,而绿珠自小被阮家买来侍候阮媛,随着阮媛长大,更是没什么规矩。 大家奴仆的风度一点儿也无,虽然处处小心,也总是在不经意间露出自己小家奴仆的本相来。就像此时,听闻阮媛身子不好,首先应该想到此时是什么时辰,看看能不能忍忍,免得半夜惊动了侯爷或夫人。要是实在忍不了,也最好是先报给阮媛的夫君,镇北侯世子想办法。而不是像此时,一惊一诈、毛毛糙糙的。 前世的时候,阮媛自己的毛病看不见,对于自小陪在身边的这个婢女的毛病,倒是一看一个准,为此没少说绿珠。可惜这主仆二人,自死都没能改掉从小养成的习惯。抑或说是毛病。 现在阮媛浑身疼痛,对于身处何地,到底哪个是梦还在迷惑中。即便如此,对于绿珠的这种情真意切的关怀,依然倍感亲切,眼泪一下子如决堤的水,从眼里涌落。 随着绿珠的叫喊声,没一会儿的工夫,一堆人拥进了内室。阮媛并不敢睁开双眼,听着声音分辨来人。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声音沉厚,像是个上了年纪又长年干活的妇人声音。阮媛知道这是以乳母身份陪她嫁进侯府的郑妈。 阮媛的父亲阮峰字登成,阮家祖籍河东,家里本是商户,经几代人的努力,低买高卖,又肯吃苦,又自来节俭,到了阮峰父亲这里,家底殷实,不愁吃穿了。 仓廪实则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商户虽然有钱,然而社会地位低下,只能拿钱去巴结当官的。然而一般官员都贪得无厌,所以,到了阮峰的父亲这里,便想到了走科举取仕这条道。 阮峰哥五个,四个哥哥读书到老大,却连个秀才也考不上,终都弃文从商。到了阮峰这里,阮老太爷着实地怒了,下死命令,就是阮峰考到死,也不得放弃。但阮家大概没什么读书的天分子弟,阮峰虽然自幼读书,大体上也是个没天赋的,科举上异常艰难。 开始还行,阮老太爷活着,没人敢说阮峰在家里吃干饭。但阮老太爷一场病去世后,阮峰的四个哥哥见阮峰经商不成,科举又没个希望,白养着阮峰一家子吃干饭,闲言闲语多了起来。熬到阮峰母亲去世,老太太一入土,阮峰的四个兄长便提出分家,各过各的。 不过阮家兄弟也不是那等落井下石的小人,家产也算平分。但他的四个兄长经商有进项,而阮峰一家则是坐吃山空。好在阮峰娶的媳妇大孙氏厉害,会算计着过日子,分家又憋着一股气,到底让阮峰继续科考,大孙氏持家过日子,与家中老奴郑妈两人做针黹,能换钱来贴补家用。 终于在阮峰三十八岁时候,中了进士。三年复考后,封了个吏部主事之职。阮峰便将家中的老妻大孙氏和子女都接入京城,在京城极偏僻的地方租了几间破房住下。 阮峰为官严谨本份,自没什么油水,熬到五十多,也不过八品。所以阮媛嫁进侯府,阮家实在没什么嫁妆。而陪嫁也都是临时凑的。 阮峰与大孙氏自来偏疼阮媛,比过她的两个兄长。虽然反对,但宁不过女儿,眼看着高嫁侯府,只得倾尽所有。打听着京城的世家嫁女儿,都是四个陪嫁丫头,一个乳母。家里有现成的绿珠、乳母便算上了郑妈。然后,阮峰与大孙氏又在外面花高价买了三个模样好看的丫头回来。 绿玉、绿柳、绿蓠是阮媛的婚事定后,买来专门给阮媛作陪嫁的。 绿玉与绿蓠的出身一般,小户人家里娇养的女儿,家乡遭灾后,为了活命,一家子逃命到京城。然而京城里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遍地黄金,打算回乡,却又没有路费。绿玉与绿蓠的父母一商量,反正女儿早晚要嫁出去的,便四处打听看有没有好人家要聘媳妇的,想换些银子回乡。 最终却打听得阮评事家买丫头作陪嫁,两家一合计,就将女儿送进了阮家。阮峰与大孙氏见绿玉、绿蓠长得还算周正,又是正经人家的闺女,拿了钱,买了死契。 而绿柳的出身要明显高出许多,她以前曾是吏部郞中家里的丫头,侍候闺阁姑娘的,不过因为吏部郞中家里坏了事,男子全被流放,女人则没入掖庭充当宫奴。而原府里的丫头婆子则由官府发卖了事。 绿柳便是被官府拉到京都人市处,像卖牲口一般圈在一个大圈里,而边上的圈里正是牛马。 阮媛随着她父亲阮峰去市场里的人市处挑选她的陪嫁,本不想买个漂亮的,或是各人的缘分,就一眼相中了绿柳。由于绿柳长得好,却最贵,阮峰买回绿柳,直心疼了好几天。 可以想见的,若是有稍微有一分余份钱,也不至于让郑妈顶个乳母的名头,陪阮媛嫁到镇北侯府。与郑妈说的时候,大孙氏一头哭、一头道歉:“你本和我家没有卖身契,要不是我家实在没法,说什么也会想出让你去侯府的。你在我家里帮了一辈子的工,老了老了没能让你享着福,却还要进到那种人家里受规矩。我们也知道那种人家并不好过,不似外面说的那般光鲜。” 郑妈倒是没有不乐意,真诚地劝大孙氏道:“五娘子快别这么说,婵娘自小也是老奴看到大的,如今她孤身嫁进侯府,老奴也实不放心,能这般名正言顺跟进去也不错。老奴年纪大,虽然没进过那种人家,到底见过的还是比咱们姑娘多些,少不得提点提点,或能照顾一二也行。老奴无儿无女,说句僭越的话,老奴自来将姑娘当女儿一般的看。” 可见,阮峰和大孙氏要不是真心心疼阮媛,是说什么也不能出钱买绿柳的,而心疼钱的程度又可想而知了。 但绿柳买到家后,孙氏一见绿柳的气度,再与自己的女儿一比,便一点儿也不心疼钱了,直言让绿柳以后多提点提点嫁进侯府的阮媛。 而绿柳也感激吵着买下自己的阮媛,要不是阮媛,绿柳心下清楚,以她的样貌身姿,只怕会让有钱人买进府里做个伎人。也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所以,自阮媛嫁进侯府,绿柳全心全意为阮媛着想。处处提点阮媛,让她改掉一身的小家子气。处处学着大家闺秀的气派。 以前的阮媛也悉心学,却不知道有句俗语:画虎不成反类犬! 学别人的做派和浑然天成,那是本质上的区别。 绿柳说话行动,一贯不紧不慢,面上的表情也多是庄重沉着的,喜怒都不会表现出来。一开始阮媛觉得好玩,总是逗绿柳,想见见绿柳脸上到底会不会有别样的表情出来。 有一次,阮媛拿一大定银子,足有十两,说要赏给绿柳。结果绿柳只平平淡淡地道了谢,双手接过银子,随便地往腰带挂着的荷包里一塞。阮媛眼角直跳,怕绿柳一个不小心,将银子弄丢了。可绿柳之后该干嘛干嘛,就当没有这回事,腰上挂着的荷包里根本就没有十两银子,不过是一些个随手用的姑娘的小玩意儿而已。 何为梦 阮媛和绿珠时时刻刻盯着绿柳腰上的荷包看,就怕一个错眼,那荷包就丢了。实在不放心,阮媛出言:“绿柳,你还是将银子收好吧,再掉了。” 绿柳放下手中的活,垂手立定,低着头回阮媛道:“谢姑娘提醒,奴婢忙完就送回屋里去。” 绿珠闻言,急得就快跳脚道:“一会掉了呢?那可是十两银子呢,丢了就不用活了。还是现在就放箱子里吧。不行,一会儿你管咱们姑娘要个锁,将箱子锁上。要不然进了贼就完了。” 阮嫒点头:“是呢,快点儿收起来,丢了就完了。” 绿柳抬头瞅了阮媛和绿珠一眼,微微蹙眉,像是有话要说似的。抿了抿唇,缓慢地只是应道:“奴婢知道了。”说完,绿柳退着离开,直至阮媛瞧不着她,她才转身放进到四个丫头一并住的屋里,将银子放进自己用的箱子里。 绿珠看向阮媛,好似在说:“姑娘,你刚真给了她十两银子?不是十个铜板?这要是我,非乐疯了,挖地藏起来不可。那可是十两银子啊。” 似是读懂了绿珠的意思,阮媛瞪了眼绿珠,好似在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绿珠不服气,眼睛往上一挑,这回倒是说话了。道:“姑娘若是拣十两银子,不乐坏了?” 阮媛没好气地说道:“死丫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然而终归不死心,转眼便又将绿柳喊到跟前,随便瞎编了个莫须有的理由,将刚给的十两银子要了回来,又扬言罚她三个月的月银,结果绿柳依然平静无波地将银子送回阮媛手,也不争执自己有没有犯错。 倒是阮媛因为绿柳先把银子拿走,心疼得脸都扭变了形。十两银子啊,她得存上半年才会省出来,就这么被个刚买来的丫头拿走,心都快滴血了。等银子重回手上,见绿柳并不多话,阮媛喜得眉梢眼角全是笑。 而边上的绿珠的表情,随着银子被绿柳拿走,表情像割了她的肉般。当银子重回到阮媛手时,又如同拣了宝似的。 边上观看的绿玉和绿蓠被这三人逗得直笑。 阮媛眼珠一转,举着银子,眼睛在绿玉和绿蓠身上来回巡视,终看着绿蓠道:“赏给你吧。” 绿玉一脸的不服气,看绿蓠就像抢了她的银子似的。而绿蓠跪地上,双手捧过银子,就像那十两的银子是易碎的玻璃,小心翼翼地,举到四个丫头共同住的屋子里。 阮媛不让人出声,偷偷跟了扒门缝偷看。就见绿蓠将银子一会放自己的小箱子里,一会放到枕头里,一会放床底下,最后抱着银子发愁,放哪儿都不放心。 阮媛坏心,走开后,一本正经地跟绿柳道:“绿柳,想法子将那十两银子给我要回来,不许说我要,你得给我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绿柳也不问,缓慢地走进屋里,将绿蓠喊到阮媛跟前,语音缓慢地说了一堆绿蓠的不是,直说得阮媛都觉得绿蓠果然犯了错。 “姑娘赏了你,谢了赏,应该等姑娘让走才能离开,走时应该退着直到姑娘见不到你了,才可转身,怎能给姑娘一个大后背呢?前儿我见你跟姑娘争执,姑娘要是罚你必是你错了,怎能跟姑娘争执?难不成你想姑娘错了?既然你侍候了姑娘,就应该知道下人的本分!” 阮媛和绿珠在边上听得连连点头,而绿玉则吓得和绿蓠一道跪在地上,直附和着绿蓠说“不敢了,一定改。” “姑娘”见阮媛不出声,只是流泪,郑妈急得也快哭了。直高声呼喊:“婵娘,别吓郑妈,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阮媛的陪嫁全都进到室内,绿珠则又转回身到炕沿边上,关切地对阮媛道:“姑娘感觉如何?哪里疼?怎么无缘无故的就病了?睡下时还好好的呢。” 绿玉绿蓠也迭声在炕沿边上呼喊:“少夫人,少夫人怎么了?” 阮媛被她们喊得心烦,才稍微睁开眼睛,入眼的大红,就如同那日阮媛行刑一刀一刀划过她的身体,流出的鲜血,灼得她的眼里看到的全是流着的、滚烫的她的血。 立时身上如被刀刮过一般的疼。 “啊……”,阮媛再度痛呼出声。慌忙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身上的疼才稍减了些,她便再不敢睁眼了。 绿柳看到眼床沿边上慌慌张张地绿珠,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阮媛自来待绿珠不同,两人又是从小的情分,虽然阮媛没说,绿柳一直当绿珠是她们四人之首。 所以,此时绿柳虽然觉得绿珠行为不妥,但阮媛不发话,她也不敢像说绿玉与绿蓠那般,呵斥绿珠的不是,少不得忍下。 抿了抿唇,绿柳让绿玉将烛光调亮,并再点上一盏灯,好让室内亮些。劝急得快要哭了的郑妈道:“少夫人不过是偶感风寒,睡前还是好好的,定没什么大事。郑妈稍安勿躁,若不然,我们也没主心骨了。” 又对绿蓠说道:“劳烦姐姐出去瞧瞧,看是否惊动了简夫人派到这里的两个姑姑,要是惊动了,就好好解释解释,先稳住两个姑姑,等少夫人稳定了再做打算。” 安排好后,才轻步走到炕沿边上,缓声慢语地问道:“少夫人,如何不适?” 阮媛紧闭着眼,声音急切道:“快,快将被褥、帷幕帐子换了,我要白色的,快去换。” 绿珠听了,也不细想,就要起身去换。绿柳低声说绿珠道:“胡闹,少夫人肯定是病糊涂了,你怎么不知道劝着点儿,白色也是能用的么?再说咱们这儿也没预备下白色的这些东西。” 绿珠顿到哪儿,才体会出绿柳的意思与阮媛地不妥,脸上的表情讪讪地。 绿柳在炕沿边上细声劝阮媛道:“少夫人,如果是脏了就换套新的,万不能用白的。别说少夫人才嫁进侯府半个月,还是新婚,就是年头多了,以少夫人的地位,白色也是能用的?” 以前阮媛很爱听绿柳说话,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声音,婉转动人,阮媛学了好长时间,可惜直到死,她也没学会。 阮媛自小是被她母亲带大的,所以说话的声音、语速都随了大孙氏,脆快急速。大孙氏聪明,可惜没读过什么书。阮媛的聪明随了她母亲大孙氏,又读过好多书,所以看事情比别人看得又透彻又快速,少有失误。 未出嫁时,还有一份少女的柔软,自她对楼石一见钟情,谋划如何能嫁进侯府时,那种聪明果断的性格便显现出来。 而她以八品评事之女,就是进到侯府做妾都是高攀,更何况是嫁进来当主母,这足以说明阮媛的非同一般。 自那以后,阮媛说话越发的果断冷硬,透着一股子的不容置疑。 阮媛以前不懂,自打买了绿柳回家后,经绿柳提示,才清楚的意识到自身的不足。再加上知道楼石喜欢的人,国子祭酒唐承之女,闺名芷,小字若兰。阮媛仔细观察过唐芷的言谈举止,浑然天成的贵族女子气质,直叫阮媛自惭形秽。 虽然嘴上不承认,到底心下认为,她若是个男人,也喜欢像唐芷这样的女孩儿。容貌美丽,举止温婉,进退有度。 阮媛自嫁进侯府后,一直在摈弃自己的真性格,追逐着那些她不曾有,也不可能学会的气质。 此时阮媛身子疼得厉害,听了绿柳的话,异常烦躁。又分不清现在是真是梦,闭着眼冷冷说道:“你自来不是最规矩的么?我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让你换你就换,废什么话?” 郑妈见阮媛说话,稍放下心来,只当阮媛的牛性子又上来,无端寻人晦气,劝道:“绿柳也是为少夫人着想,且她说得也不无道理,哪有新婚室内换成白色的?老奴决不准许。” 阮媛难受得“哼哼”,因为是郑妈,所以忍着烦躁,并未出声反驳。 绿柳细细观察阮媛的气色,见她脸色惨白,浑身是汗,又发抖,只当她果然病得重了。只得又劝道:“不是奴婢不听少夫人的,实在是于礼不合,奴婢也是为少夫人着想。要是少夫人实在不喜红色,那奴婢让人将帐子被褥换成浅青色如何?” 阮媛只不能见了红色,又睁不得眼睛,身上又疼,哪有精神与绿柳理论?不耐烦道:“快换,只不是红色的便行。还有,快将屋里红的全给我扔出去。一会儿我一样红色的东西也不能在屋内见着。要不然,你们就滚吧。” 新房里预备下的东西全是红色的,少不得去浆洗房找人要,还是惊动了府内的人。待到绿柳和绿玉抱着一堆东西回来。 阮媛道:“扶我下地。” 绿珠和郑妈闻言,忙弯腰扶阮媛起身。碰一下都疼,一动,更是疼得死掉了一般,却不敢睁开眼睛。只闭着,绿珠帮她穿上鞋,下到地上,更是一步也走不了,绿珠和郑妈强架着她坐到地间的椅子上。阮媛早疼得周身的汗如水洗过一般。 就连绿柳见了,也觉得这次阮媛病得重。且疼得蹊跷。 绿柳、绿玉几个丫头手脚麻利地将屋里的东西全部换成浅青色,蜡烛只得换成白色的。阮媛被扶着躺回床上,好一会儿才敢睁眼。 她的四个丫头和郑妈在床前一字排开,目光殷切。一张张变年轻的脸,阮媛一阵的晃神。先前的种种是梦,还是她现在身处梦中呢? “郑妈、绿珠。”阮媛轻呼。 郑妈、绿珠同声道:“少夫人,怎么了样了?好些没?看看还要换什么吗?” 阮媛抬眼又看绿柳、绿玉、绿蓠。然后,来回打量起绿珠和绿柳来。心翻涌得厉害,阮媛实在分不清楚了,身子又疼,便放了再想的心思。 她以前看过医书,虽然现在分不清梦与现实,但也清楚自己的问题,不是身子有病,而是心理做用。于是吩咐绿柳让她去给自己拿药,却是安神助眠的。 所求不同 绿柳和郑妈的意思,要是阮媛能忍,等天明了之后再去。阮媛却不肯等,只冷冷盯着绿柳道:“怎么?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了?我管别人干嘛?别人要怎么想是他们自己的事,我现在周身疼死,可管不得许多,爱惊扰谁就惊扰谁,我以后可只管自己。快去,要不就滚。” 阮媛嫁进侯府,鲜少说粗话了。自打绿柳进来,听阮媛说了两回,只当阮媛果然病得厉害,看了眼郑妈,只得出去。 侯府里有常备药,安神祝眠的药有,但有专门的人在管着。绿柳出去,没走几步,郑妈追出来,递给绿柳一个绣好的鞋垫。绿柳借着月光瞧,那上面绣的是一朵牡丹,大小正是管药品的老妈子差不多能用。 绿柳喊了院中原侯府里的小丫头带路,往内药房走。 这次绿柳出去,却不怎么顺利。那老妈子鞋垫也不要,药也不给,一个点儿的说:“药不能瞎吃,拿药的话,叫郎中给瞧了,开了方子我就给。” 绿柳面上撑着和善地笑,说话的语调依然不紧不慢:“我们少夫人再不好,也是世子爷的正妻,要是张妈不给也没什么,不就是请郎中么,我这就去找世子爷要牌子去。” 说完话,转身就要走。 张妈不由得皱眉头,一张老脸顿时通红。她不过是拿言挤兑下绿柳而已,安神助眠的药,何用得上郎中? 张妈身边的小丫头惯会看人脸色的,忙笑着上前拉住绿柳,从她手里夺了鞋垫,看也没看就说道:“张妈,瞧这鞋垫大小正能穿呢,一点儿小事大半夜的,可能少夫人果然病了,张妈就去拿药吧。” 绿柳站在原地,转过头笑着看张妈。她虽没进过如侯府一般门第,但好歹也是在四品大员家里长大的,如何不知道底下老奴歁人?一次让了她,她不说你好,反倒会变本加厉。 张妈转身进到小药房,拿了药递给刚说话的小丫头,那小丫头也就十四、五岁模样。笑嘻嘻地给绿柳送到面前道:“这位姐姐,快拿给少夫人吧。” 绿柳也不谢,接了药只微笑着慢声细语道:“那我就走了。” 绿柳回来时,阮媛躺在床上,疼得连哼的声都发不出,室内的人连郑妈都吓得快哭了。绿柳也急了,说道:“要不就去请郎中吧,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阮媛闻声睁开眼睛道:“药快拿来给我吃,没事的,过两天也就好了。” 绿珠飞快地倒了水来,前晚上预备下的,已经凉了。可此时也管不得许多,阮媛就绿柳手里夺过药来。那是一颗大蜜丸,阮媛像咬饼子似的两口咬进嘴里,就水咽下去,嘴里都变成了黑色。 在药的做用下,阮媛终于在疼痛中睡着,郑妈与绿柳几个却是一夜不曾睡。而阮媛晚上的事,果然传得整个侯府上下全都知道了,但谁也没来打听一下。 阮媛的婆婆简夫人听跟前人说了,只一笑,打听都没打听,只当阮媛出招,想让楼石进她屋里。而楼石也是如此想的。 归燕居东窗下,种了一片红、白、金色相间的凤仙花,花似蝴蝶,微风扶过,似彩蝶翻飞,微香沁鼻。阮媛临窗而坐,胳膊支在窗下的桌沿上,手背顶着下巴。浅青色的纱屉,隐隐勾出她沉思的身影。 垂睫的温柔,带着若有似无轻愁。 自那日醒来,开始几日,阮媛一直靠吃助眠安神的药,让自己除了吃就是睡,才顶过了最初的那种蚀骨的疼痛。直到时日多了,她的身子才慢慢地见好。 这一病,便病了半个多月,阮媛变得比以前更加的黑、瘦。 现在,阮媛几乎可以肯定,之种的种种,不过是她做了一个极为真切而清晰的梦而已。梦得太真,以至于她与现实混淆了。 阮媛想,大概是自成婚以来,楼石不肯进她屋里,她心里不痛快,所以便做起那般可怕的噩梦来。手抚上胸口,心在有力的跳动。 脑中闪出梦中的自己,也曾这样抚着胸口,发下毒誓,字字清晰,如响在耳边的咒语。阮媛的心,不自觉地一滞,好似耳边的咒语变成了一道绳索,紧紧系在她的心口上,勒得生疼。 阮媛不敢多想,拿起桌上的手镜,镜中人与梦中人比起来,还算得上能看。梦中的她,也许是思虑太过的原因,到最后可以说瘦可见骨,眼睛里什么时候都布满了血丝,可以想见大概是从没好好睡过。也是,思虑重的人,越是夜深人静,越是想得多,越想得多却越发失眠。 “楼石。”阮媛心底默念她病了半个月,还未出现的夫君的名字。自她对他一见钟情,成功嫁入侯府以来,第一次生出怀疑。他真的是自己的良人吗? 若是她一意孤行,谁又能说,梦中的一切,不是她接下来的人生? 阮媛将手镜放到桌上,手指不自觉地一下一下敲击桌面,声音清脆。边上侍候的绿珠,少有的安静。看来阮媛这次生病,真的将绿珠吓坏了。 虽然最后,阮媛也算得上是不治而愈,但开始那日日夜夜的昏睡、痛哼,都是绿珠自跟在阮媛身边,所没见过、经过的。 隔着窗子,绿柳等人提着食盒进来。绿珠才低声道:“少夫人,午饭来了。” 郑妈就坐在炕沿边上的绣墩儿上,低头做针线活。她是一刻手里也离不开活的。郑妈大底年纪大些,心里清楚阮媛手头没钱,而侯府的下人一贯的攀高踩低。拿不出钱来打点,少不得她挨些累,做点儿荷包、鞋面、香囊之类的小东西送人。 阮媛将头转向内室门处,没一会儿,就见绿柳和绿玉、绿蓠提着大食盒进来。绿珠则出去,端了水盆子,胳膊上搭着手巾进来,举着盆子欲就让阮媛坐在窗下桌前洗手。 “水盆子就放盆架上吧,端着怪累得慌的。菜就摆在书桌上。”阮媛说着话站起身来,少有的和气地笑着,走到水盆架前,净了手,从绿珠手里接过手巾来擦干。 “少夫人果然好了。”绿珠笑道,就阮媛手里接过手巾,放到水盆子里投洗了,拧干水,挂到盆架上方的巾搭横木上,抻平了。才端了水盆子出去,步下台阶,就在归燕居的空场处一扬,全当避尘。 桌上摆着的饭、菜。阮媛转过身拿眼一瞅,便没有食欲。 阮媛自小和她母亲大孙氏住在乡下,直到十岁上,才被她父亲阮峰接到京城。但是吃饭的习惯却是一直没改。阮家生活刻苦,平日里都是青菜度日,只过年过节时才会砍肉。既然平日不吃,砍一回肉,定是要炖上一锅,让家里人吃一回就解馋。 所以,嫁进侯府,阮媛根本吃不惯侯府那种碗还没她家茶盅大,什么都那么一小点儿,她的筷子稍微大一点儿,只一下就全让她给夹走了,然后味又清淡。 但她怕人笑话,绿柳又在边上提点,阮媛少不得改掉自己的坏习惯,学着贵女的样,菜要按根夹,饭要按粒往嘴里送,汤要小口小口啜饮。 总之,吃饭对于阮媛来说,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她一点儿都没有嫁进侯府,吃到山珍海味的感觉,直觉在上刑。 见阮媛盯着饭菜蹙眉,绿柳以为她身子难受,所以吃不进饭去,劝道:“少夫人多少吃点,才能快些养好身体。” 阮媛动转头看向郑妈和绿珠,满是委屈道:“我想吃炖骨头、闷肉、红烧鲤鱼。我不要这种还没咱们家茶盅大的碗,还没茶托大的小碟子,我想要拿大碗吃饭,吃用大瓷盆盛的菜,装得满满的。” 绿珠跟着点头道:“骨头要大块的,肉要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鲤鱼要两斤一整条的。” 这两人说得郑妈、绿蓠和绿玉直咽口水。 只有绿柳像是忍无可忍的模样,但仍是细声慢语地劝道:“少夫人要是想吃,等明儿回阮府时让孙夫人做给少夫人吃。在侯府会被下人笑话的。” 阮媛无精打采地坐到桌前,将小碟里的菜夹得所剩无几,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可惜一口全吃了,量是够了,但味道清淡得都让人怀疑,是否放了盐。又或是侯府现如今银钱紧张到连盐都买不起了? 嘴里有东西才叫吃东西,就那一根一根往嘴里送,那叫磨牙。 绿柳虽看不惯,但想着阮媛病才见好,以后时日长着呢。她慢慢劝,总会让阮媛改掉,变得和贵女一般无二的。也就没说什么。 阮媛却是什么也不管了,才将嘴里的咽进肚子,从另一碟里一筷子将菜全放进嘴里。像是看出了绿柳的想法,就边嚼边讥笑道:“我就是不这么吃,府里下人少笑话我了?我是主,她们是仆,我干嘛怕她们笑话?只听过仆人顺着主子的,还没见过谁家主子为了仆人改变自己的。” 绿柳低声道:“少夫人不管下人,可侯爷、夫人、世子爷少夫人总要顾及下。” 阮媛抬首,瞅着绿柳。别说阮媛的四个陪嫁丫头里,数绿柳最美,就是京里的一般闺秀,绿柳比起来也不逊色。仔细打量绿柳,阮媛惊讶地发现,其实她的某些行动、习惯,和唐芷有些微的像。 与阮媛比起来,绿柳更像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 绿柳被阮媛瞅得有些不自在,红着脸低声道:“奴婢多言了,少夫人自会向着世子爷的。” 阮媛轻笑,她以前竟没发现,现在仔细回想绿柳随着她嫁进侯府,几乎张嘴闭嘴不离楼石。阮媛心下清楚,绿柳是真心为她考虑。但,就没私心么? 回想梦中的绿柳,最后可是自愿留在了苦寒之地,守着楼石。 大概绿柳对楼石也是一见钟情吧,不过是身份地位不同,所以所求便不相同。阮媛想,她求为妻,绿柳却是求为妾。 毕竟以楼石的身份地位,纳妾只是早晚的事。 阮媛冲着绿柳展颜一笑:“错,以后我只向着自己。” 突然,听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冷哼声,绿珠忙往外间走,掀帘子看时,就见楼石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外,定是将阮媛刚的话听进耳里了。 楼石 浅青色的纱帘本微透着楼石的身影,但绿珠如一只受了惊的青蛙一般跳到门处,撩开帘子,倒将楼石堵得只显出个头来。心里想着阮媛刚说的话,绿珠吓得脸色发白,半晌才道:“世……世子爷万福。”却忘了闪到一旁,让出进入室内的门口。 楼石沉着脸,语气极淡地说:“让开。” 绿珠本在门帘处,顶着帘子行的礼,完就用手扯着门帘。楼石一说叫她让开,她便又如一只青蛙一般,往室内一跳,帘子落下,晃动的浅青色纱帘上,勾勒着楼石挺拔的影子。绿珠竟忘了打帘子,直接又将楼石用门帘子隔到外厅。 阮媛的脸像是汉白玉雕刻的,惨白、惊愕、僵硬如石,坐在那里,直直地看向内室门处。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地似要跳出心房一般。 “绿珠”绿柳都不知道怎么说绿珠了,只得上前侧着身子打起帘子,对楼石行礼道:“奴婢参见世子爷,世子爷恕罪,绿珠姐姐乍见世子爷,手滑没打好帘子。” 绿珠也知自己失礼,不好意思地垂着头,福着身子。 楼石身材颀长,肩阔细腰,出身于武将之家,看得出从小勤于练武,身子骨比士子们要壮许多。二十一岁,正逐渐退去少年的青涩。他脸型瘦长,天生的肤色白净,因为长年练武,太阳下打马步,而晒成了红色,依然不黑。 他的眉如一根细笔杆般粗细,黑如墨染,直直的一道向上斜挑,于眉尾处弯下一点眉稍。让人误会他是个好说话,脾气好的人。眼睛不是很大,极双的眼皮,掩饰着他的精明锐利。高挺的鼻下,薄唇一勾,他总是微笑着。 檀色袍服,腰上系了一条万宝带,突显得他瘦高有型。 瞅了眼绿珠、绿柳,楼石沉着脸,迈着方步踱到内室。郑妈、绿玉、绿蓠忙行万安礼。阮媛面无表情的依然坐在桌前。 “少夫人。”绿柳急忙轻声提醒阮媛。 楼石径直坐到阮媛对面,瞥了眼阮媛。见她动也不动一下,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淡淡说道:“听说你病了些日子,怎么也不请个医生瞧瞧?” 好一会,阮媛才缓过神来,直急得边上的绿柳就差没去摇晃她了。郑妈识趣地给绿柳等人使眼色,领着她们退了出去。 张了张嘴,阮媛发现她发不出声来,只拿眼瞅楼石。往日里那张让她光想就激动异常的脸,现在就这么近距离地在她面前,她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似的。 自那日醒来,那个真切的梦一直困扰她至今。现在面对楼石,心却豁然开朗,她似乎一点儿都不再稀罕他了。之前的那般深情,好似在梦中用尽了。就如那飘散的青烟,淡没于空中,如同从来没有过。 原来,那个梦是真实存在的。阮媛嘴里泛起苦笑。她自醒了之后,一直排斥,不过是不认输而已。她不认为自己最终会走到梦中那一步。可现实就是现实,她即便为了楼石千刀万剐,依然换不来他的回头一顾。 楼石不爱她! 其实阮媛一直在否定那个梦是真实的,不过是不想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楼石从没爱过她,也不可能爱上她。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老天竟然让她重回到了她才嫁他的时候。大概是看她太过痴心吧,虽然没感动楼石,却感动了上苍,给了她一次机会。 她想到了刘贵,声声的“不后悔”萦绕耳边。想起了她对刘贵的最后之言。 楼石细细打量了阮媛,发现她的确比之前瘦了许多,气色也不是很好。现见她呆呆的,以为自成婚后他凉着她,所以才会急出病来。自己这么未经通报的直接杀上来,大概是反应不过来吧!楼石不觉得蹙了蹙眉。 到底是小门户出来的人! 楼石如是想。耐着性子又低声问道:“现在好些了没?要不要请个医生瞧瞧?给你娘家送个信?让你母亲来一趟?” 想通了心结,阮媛再瞅楼石,已经平静无波了。冲着楼石笑了笑,说道:“不用了,谢世子爷关心,妾不过是做了个噩梦,吓着了。世子爷也知道,妾小家子出身少教养,胆子又小,做个梦就吓着了。现在没事了。” 上辈子的事,如一条大河开出来的一条引水渠,闭着的渠口一经打开,那水便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灌溉着干涸的心田。阮媛记得,前世的时候,无论她如何努力,楼石都与她离得远远的。她与他从没有过亲密关系,就像这样面对面坐着的时候都少。得知楼石在帮魏王的时候,没少为他出谋划策,但他不理她。 那时,楼石说得最多的,便是:“女人就该守女人的本份,小家子出身就是少教养。” 再说楼石本身的能力,也算得上是算无遗策了。魏王在众多皇子里面,不算是最得皇帝宠,但也不差,每每关键时刻,若是魏王与其他皇子有冲突,皇上都会向着魏王。 那时候,阮媛就知道,这是楼石给魏王出的主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上身体正好,皇子众多,太过出众,只能是其他皇子攻击的对象。不若表现得低调些,踏实地做事,久了,皇上自会看到你的好。 而楼石与魏王最终之所以落败,不是因为楼石和魏王能力不行,而是因为阮媛。任楼石如何聪明绝顶,也不会想到,最终出卖他们的是阮媛。 按楼石的想法,就是他再不待见她,夫妻同体,他不好了,她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他却没想到“女人心,海底针”的话来。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样的的。你不爱我,我就越发的爱你了。所以阮媛后来对楼石的执念,到了近乎疯逛的地步。 楼石一直春风得意,后来又纳了两名妾,而侯府里意属楼石的丫头更不记其数。阮媛分析了个中原因后,她觉得,要是楼石一直如此,她便没有一丝机会得到楼石。 所以,她要楼石从那高处摔下来,当他身上那些光环一一退去,那些个女人都离了他,而只有她在他身边,楼石到那时定会发现她的好的。她不会嫌弃楼石一无所有,她会自己挣出一片天地来,守着楼石过日子。 可惜,最后事与愿违。楼石的境遇每况愈下,而他身边的女人却没有一个离开的。直至被发配到燕北苦寒之地,他的两个妾依然跟着,就是绿柳,也不曾要离开过。 后来,阮媛才发现,在爱情面前,她们与她没什么不同。而她自己的爱,也不比那两个妾和绿柳高贵。阮媛才知道,她爱楼石,或许是因为楼石长得好,再后来是得不到的不甘心。可是绿柳与那两个妾,却可能是真的爱楼石这个人。 所以,最后,阮媛选择了那种近乎决绝的方式帮楼石翻身。她要让他知道,她到底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比她们更爱他,她能为他做的,别人定做不了。 那又如何呢? 阮媛目色平淡地看着眼前的楼石,他的样貌回到了她最初记忆时的模样。俊眉修目之中,看着和气,其实最是无情。得他一顾的,除了唐芷,谁都不能。 他纳的妾,也一样入不了他的眼。只有一点,她直到死才想明白。 在爱情里面,没有什么谁对谁付出得多,没有感动与积累。有的,只是爱或不爱。 阮媛话中带刺,但楼石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又说道:“还是请个医生看看吧,到底怎么了,别再耽误了。” “好不容易嫁进侯府,再无福消受。”阮媛心底默默地将楼石隐含的话,在心底补齐。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用了,进了侯府哪就变得这般娇气?” 前世的时候,阮媛就清楚,楼石恨她为了嫁他,帮着公主算计唐芷。可明面上,待她一直彬彬有礼。让她总是憋一肚子的火,却无处发泄。 楼石自娶了她之后,便如那王母银簪,微笑着在他俩之间画了一道银河。她在河的这边,而楼石却没有在河的另一边。上辈子阮媛眺望不到幸福,所以才会最终走上那条不归路。 是的,阮媛之所以会以八品评事之女嫁进镇北侯府,是因为她巴结上了青藤公主。 青藤公主赵宁,小字如意,是当承天帝前太子赵恒的女儿。前太子因为密谋不轨,被夺了太子之位,迁出东宫,圈禁在了赵恒封王时的府邸。在赵宁十一岁的时候,赵恒抑郁而终。承天帝想了很久,对于前太子谋反的事才吧嗒出点儿味来。但人都死了,又能怎么样? 承天帝也只得认了,让人彻查,好的话,他再失去一个儿子,不好的话,只怕要连累进去几个儿子呢。皇位之争,从来都是血雨腥风的。 而前太子的几个儿子,全都不明不白的死了,最后,赵宁成了前太子唯一的骨血。 所以承天帝让人将赵宁接进宫里,交由皇后钱氏扶养。这也是对钱皇后的最后一点补偿。赵恒是钱皇后唯一的一个儿子,钱皇后之前还生过两名公主,但都没能养到成年。赵恒出事后,皇后没被废,但皇帝再没进过椒宫。皇后的日子,过得就如落日一般,平静地沉默。 钱皇后见到赵宁,终是将多年的眼泪流了出来,之后也有了生气,悉心教养起赵宁来。承天帝因对前太子愧疚,万般地宠着赵宁。早早的就封了公主,按理说只有皇上的亲女儿才会受封公主,亲王的女儿是郡主,但承天帝不管这些,依着自己的性子来。 青藤公主赵宁被帝后宠得,要星星不给月亮,承天帝自己的女儿,就是儿子也比不过赵宁。 随着赵宁一天一天长大,承天帝、钱皇后开始为这个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寻婆家。也找了几个人长得好,又家世相当的,但赵宁看不上。帝后的意思,也是想让赵宁找个自己喜欢的,就开始让赵宁没事就去世家大族的婚宴、寿诞宴上去玩玩。 然后,在赵宁十八岁的时候,她喜欢上了一个人。赵宁要东西要惯了,男人也是,她就从没想过要问问那个男人喜欢她不?只让人打听了那人的身份背景,便和承天帝说了。 如愿 被青藤公主看上的,是定国公周文的小儿子周毅字坚殳。因为周毅是庶出,几乎没进过宫,所以之前赵宁没见过他。 阮媛忍不住叹息,青藤公主跟她差不多,也是一见周毅误终生。承天帝的宠爱,不过是因为前太子的愧疚,而不是赵宁这个人讨喜,所以,赵宁没见过周毅之前,不过是小女儿的娇气,承天帝可以容忍,又有钱皇后在边上说好话。 可之后几年的夫妻不如意,将赵宁磨砺成了一个十足的刻薄毒妇,承天帝的愧疚被磨没了,她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天家自来是无情的。承天帝对自己的儿子尚如此,更何况一个孙女? 当时的承天帝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痛心疾首地历数赵宁的罪状,然后一杯鸩酒,不可一世的赵宁,就这样落得个凄惨下场。不久之后,钱皇后无声无息地陨落于后宫最高级别的那座宫殿里,承天帝极尽哀思。破天荒的竟大丧一年,不许民间婚娶行乐。 然后将钱皇后送到承天帝的地宫里安放,就等着承天帝百年后,进去与钱皇后同眠。 现在想想,阮媛觉得,若是钱皇后自己能选择的话,宁可挫骨扬灰,也不愿百年后身边躺着的竟是这个无情人吧? 不过现在的青藤公主,正春风得意着呢。承天帝虽然对赵宁不满,到底还在容忍之内。 楼石见阮媛脸色不好,黑瘦黑瘦的,到底不放心。毕竟娶进门才一个多月,皇帝赐婚,若她果然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他不进她房的事也就会被有心人当成话说。 有道是天心难测! 楼石虽年轻,但他一贯想得长远。往小了说,这是各家门内之事,往大了说,便是蔑视君威。皇上给选的媳妇,你敢说不好? “谁在外边。”楼石瞅向门处,提高了声音道。 掀帘而入的是绿柳。她缓步上前,行礼道:“世子爷、少夫人。” “你去寻了小雨或彩环,让她们拿了我的帖子,打发道一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楼石慢条斯理地吩咐道。 绿柳面上有喜地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阮媛几口将余下的饭菜几大口吃了个干净。楼石只在军营的时候,见兵士如此吃饭,一个个像饿了几辈子似的。他第一次见阮媛吃饭,显然被阮媛的吃相惊着了。 “母亲不是派了两个姑姑来归燕居?你没跟她们学规矩?”楼石拿眼扫桌上空空如也的碗蝶,那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满脸的嫌弃。 “哧”阮媛笑道:“妾出身低下,一切都已经养成,学也学不会的。一会儿世子爷走,还是将两位姑姑带回去吧。替妾谢母亲美意,奈何妾是朽木,不可雕也。妾觉得呢,规矩礼仪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守妇德。女人一辈子,要是德行有亏,礼仪规矩再行得好,也是白瞎。就好比写个情诗啊什么的,妾定不会给世子爷丢这个脸的。” 不用看,阮媛也知道楼石被她的实话气得脸色发紫了。以前,阮媛为了讨好他,也是她心里对唐芷有疙瘩,所以无论怎么与楼石生气,也从不提唐芷的。 不过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唐芷写的那些诗,是阮媛借着去唐家做客,当众从唐芷的闺房里翻出来的又怎样?是她当众念出来,让唐芷身败名裂又怎样?就是没有她阮媛,唐芷每次见着周毅都不知道躲着些,避避嫌疑,真当青藤公主是死的不成?没有她阮媛,青藤公主也不会放过唐芷的。 想通了这一点,阮媛对唐芷就一点愧疚都没有了。而且那些诗是真的,虽然没有署名是为谁写的,但那缠绵悱恻的字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是抄别人的,也有亏闺誉。 楼石冷冷地笑着,并不说话,只拿手指敲击桌面。 绿珠进来,端着茶托,上面两碗新煮的茶、几碟茶果。将一碗放到楼石面前。另一碗放到阮媛面前。 阮媛笑道:“正好,将碗筷收拾了。完你们也吃饭去吧,这里不用侍候。” 绿珠就将碗筷放到茶托上,举着出去。 楼石不说话。阮媛也不出声。她将茶碗盖打开,一下一下地吹茶沫子。然后顺着碗的边沿吸溜茶喝,那声音,震得楼石比刚瞧着阮媛吃饭时还要厉害,简直就像一头受了惊吓的驴子,他头顶要是有耳朵和话,非立起来不可。侧着脖子,一脸的不敢置信。 阮媛也不理他,就那么一面吹茶沫子,一面转着碗地吸溜茶水喝。 半晌无言,就在阮媛将一碗新茶吸溜个差不多时,绿柳隔着帘子道:“世子爷、少夫人,先生来了,在外间呢。” 阮媛丢了手中的茶碗盖,笑着瞅楼石。 楼石横了阮媛一眼,好在她的那碗茶喝没了,楼石暗自庆幸。见阮媛没有要动的意思,皱眉道:“还不上炕上去?等什么?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寻常不能露面。这也要我教你吗?” 阮媛暗自撇嘴,坐到炕上。绿珠和绿柳进来,欲给阮媛脱鞋,阮媛自己已经退了鞋滚到炕里躺下了。绿柳冲阮媛轻微摇头,阮媛全当看不见。绿柳也没法子,只得和绿珠一左一右的将炕边上的帷幔放下。 然后绿柳出去,请了先生进来。这位先生五十多岁,花白头发。衣着打扮,像是个有官品的老医生了。 老先生进到屋里,自不敢乱看,先给楼石行礼。绿柳从帐子里扶出阮媛的手来,覆上一方锦帕。老先生试脉,好一会,将手收回。向楼石一拱手道:“少夫人娇弱,刚为新妇,焦虑不安也是难免的,万事少些思虑,我开些安神补眠的药,可吃可不吃,养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楼石才要说话,就听阮媛在帐子后面说道:“劳烦先生,药就不用开了。” 绿柳见楼石脸色不好,心知楼石肯定是怪阮媛多话,但现在也不是劝的时候,只得带了老先生出去,拿了银子,老先生死活不肯要。直说道:“侯府都是一年给的,府上看病并不用再给钱。” 上辈子阮媛无论是行为还是说话,都是照着能跟上楼石来的。而楼石这个人,越是关系不好的,入不了他眼的人,他越会待得客客气气,彬彬有礼,不失风度。所以,她俩鲜少吵架,总是阮媛单方面生闷气。 这辈子阮媛决定做自己。她再不要为了任何人,而改变。她就是她,她的那些低层小人物的市井习性,可能会被她现在所在的阶层所不能容,以后可能一个朋友都没有。 这些,阮媛都不在乎了。现实或许不能让任何人随心所欲,但她也不愿为了个不爱自己的人委屈。半靠在炕沿边上的阮媛毫无遮掩地看着楼石。夏日的太阳入不了正房的屋内,浅青色的纱屉子,漏暗了正午时光。楼石逆光而坐,嘴角挂着浅浅地笑。 锦衣华服,和气有礼,阮媛正是被这种表相遮蔽了双眼,总以为他大概不是很讨厌自己吧?只要她努力,他总会发现自己的好吧? 他站在她目光所及之处,倾世而立,嘴角噙笑,目光温柔。阮媛看着那个离得自己远远的人,就那么不知疲倦的追逐着。直到精疲力竭,才恍然醒悟,那不过是自己的幻影而已。他站在那里微笑着看向自己,就像看着一个溺水的仇人。 每当欲要放弃时,他便会伸出手来做出救援的动作来,给你希望,看着你挣扎。 “世子爷要是有事,就先忙去吧。”见楼石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那里打量着室内。阮媛却是有些困了。每日午觉,养成了习惯。 楼石闻言并不恼,站起身依旧微笑着说道:“那你好好养病,不相干的外客就别见。若是想你父母了,就打发谁去我哪儿,我让小厮去请进府里来。” “两个姑姑世子爷就带回去吧。”阮媛也语气和缓地说。 “你果真不打算学了?”楼石问。语气有些迟疑。 阮媛点头:“是啊,不是有句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妾来自浮萍之末,凭风亦上不得青天。妾跟着两个姑姑学了十天,已经试过,真的学不会。” 楼石听了,面色平静道:“也好,若果真不想学,我便将两个姑姑带回母亲哪儿。可你想好了,以后就要少外出了,丢你自己的脸面无所谓,镇北侯府的面子却是丢不得的。” 阮媛直视楼石,嘴角唇边微微笑着,眯着的眼睛里像是跳跃着精灵。“想来妾若是想父母或朋友了,世子爷也不会不让我见吧?” 楼石道:“那是当然,你只需与我说声,我会派人请进府里来的。” 阮媛笑道:“那就好。” 楼石又叮嘱了阮媛好生养病之类的话,出去时,步子轻快。守在屋外檐下的郑妈等人冲楼石行礼,楼石停住脚,竟说道:“你们好好侍候少夫人。” 郑妈、绿珠等人自是福下身子应道:“是。” 站在屋门前的檐下,楼石背着手,扫了眼归燕居院内。午时天气最热,院子里连个小丫头都没有,想来阮媛病了这些日子,没人管束,院中原来的四、五个干粗活的小丫头都偷懒去了。杂草从不该长的地方全冒出头来,花也长得东歪西扭,一看就久于没人收拾。 两个来归燕居教阮媛规矩的姑姑,并不多管闲事,早吃了饭去简夫人哪儿回话,一直没回来。 郑妈等人躬送楼石离开。然后一窝蜂涌进屋里。 “哎呀老天开眼。”郑妈一脸的喜庆道:“少夫人也听见了?刚世子爷走时,还叮嘱我们好生侍候少夫人呢。少夫人可算熬出头了,到底年青,慢慢的,世子爷总会回心转意,瞧着少夫人的好的。” 阮媛困顿,将身子哧溜着平躺到炕上,道:“我困了,有话呆会再说吧。” 绿柳、绿珠两个忙将阮媛的枕头弄平,并帮阮媛把薄被盖好。 郑妈却在兴奋之中,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牙说道:“睡睡睡,你现在还睡得着?”依着郑妈的意思,是想和阮媛合计合计,怎么趁热打铁,将楼石的心给暖过来。 悠悠 阮媛明显得兴趣缺缺,有了上辈子的经历,阮媛的一颗弘心早就磨得没了。可是阮媛不想打击郑妈,让郑妈为自己着急,只得撒娇道:“好郑妈,婵娘真的累了。瞧婵娘都病得瘦成什么样了?这会儿吃了饭不睡的话,精神不济,明儿再病了怎么办?婵娘不为自己,为了郑妈,也想把身子养得好好的,明儿好请我父母来府里玩。到时候,咱们让侯府的厨房炖一大锅的骨头、肉吃。” 除了绿柳之外,绿珠、绿玉、绿蓠听了,口内立时生津。 郑妈没法子,只得帮阮媛掖好被子道:“除了吃就是睡,你都快变成猪了。好了好了,郑妈也不吵你,等睡醒了再说。” 阮媛笑道:“还是郑妈疼我。” 郑妈站起身,绿柳和绿珠将炕沿边上的帘子轻轻放开。郑妈轻轻地叮嘱道:“绿柳、绿珠你俩个在这儿守着,别偷懒,仔细些,要不然,看我不打你们。” 绿珠立时不服气道:“郑妈冤枉好人,我什么时候偷过懒?” 郑妈轻拍了一下绿珠道:“死丫头,就会犟嘴。好生看着少夫人,你倒是不偷懒,就整天咋咋呼呼的不稳当。绿柳好好看着她,别让她惊了少夫人。” 绿柳笑着点头道:“知道了。” 郑妈不理嘟囔着不服气的绿珠,带了绿玉、绿蓠出到外间厅上,让她俩守在外厅,小声道:“你俩个在这儿,可以略休息会,要是绿柳和绿珠累了,你俩就换上。别让少夫人跟前没人侍候。” 绿玉和绿蓠规矩地应道:“奴婢知道。” 郑妈看了眼内室,捶了捶自己的老腰,步路蹒跚着出去了。上了年纪,她也感觉自己的精神没前些年好,天一热,身子总困乏。 阮媛如今万事不想,没一会儿便睡着了。睡得正香之时,被人喊醒了。原来绿柳怕阮媛中午睡得多,到了晚上便睡不着。看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自作主张的到炕沿边上去喊阮媛。 刚睁眼的阮媛一阵的迷糊,直愣愣地看着绿柳道:“怎么是你?绿珠呢?” 绿柳细声细语回道:“回少夫人话,绿珠姐姐在呢,她出去让绿玉、绿蓠给少夫人打洗脸水、煮醒茶去了。就在外屋,这就进来了” 阮媛脑子逐渐清明,也就明白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嗯”了声,任着绿柳扶她起来,果然就听绿珠脆快的话语:“少夫人可起来了。刚青藤公主使人来,可惜少夫人在睡觉。可笑死奴婢了,少夫人没见世子爷跟前的小雨呢,一副女主人的样。暖婷姐姐一顿刺,灰溜溜地走了。” “小雨。”阮媛低喃,像是在回味着什么。不用问,她也知道,定是楼石让的。青藤公主寻她,自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和驸马生气了,要寻唐芷的晦气。 中午时,楼石好言好语在她这儿说了那么一堆,不外乎是想变相让她别出门,少与外人来往。只是她不出去,难道还能阻止别人寻上门来?能被他拦在镇北侯门外的,能翻起多大风浪?翻得起风浪的,楼石却是想拦也拦不住的。 就像青藤公主赵宁?楼石就只有干瞪眼的份了。楼石想对赵宁下手,也只有慢慢图之,眼下却是半点儿办法也没有的。 “暖婷呢?走了?可留下什么话?”阮媛明知故问道。 她虽然这些日子一直在病着,可上辈子的事,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前些天四皇子楚王赵烛寿诞,大请朝中一应朝臣家眷,而唐芷和周毅定是见着了。赵宁一准气疯了,回家同周毅吵,周毅就是不吭声,赵宁拿周毅没法,也只能折磨唐芷。 下到地上,绿玉端了水盆子放到盆架上。阮媛走过去洗脸。 就听绿柳慢声劝道:“少夫人病了,还是少见客吧。” 阮媛知绿柳是为她着想,也猜到了赵宁派人寻她所为何事。不想让她做出楼石反感的事情,僵化夫妻关系。 上辈子绿柳没少劝她,可是阮媛从没听过。重来一回,阮媛依然没听。擦了脸,将手巾往水盆里一丢道:“回答我,来人呢?若走了,可留了什么话?” 绿柳急道:“少夫人!” 绿珠却抢过话头道:“暖婷等了会儿少夫人,见少夫人不醒,怕公主等得着急就先回去了。走时暖婷姐姐说,要是少夫人身子大好了,哪天去趟公主府,公主有事与少夫人商量。” 绿玉递上茶,阮媛漱了口。绿蓠将面脂等物从梳妆台盒子里取出来,摆到桌面上。将手镜放到镜架上。阮媛坐到梳妆台前的锦凳上,慢慢的往脸上拍打面脂。 赵宁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这一回,阮媛不想盲目的万事都依着赵宁。想试着看能不能点醒赵宁,让她迷途知返。阮媛也知道这不是易事,上辈子她为了楼石,可是至死不渝的。将心比心,三言两语不能说动赵宁,但阮媛依然想试试。 阮媛想,她为了爱情,放弃了一切她能放弃的。这一世,她想做回自己,她想让自己的世界变得多姿多彩。她想要青藤公主的友谊,不是因为公主身份高贵,而是因为她们同病相连! 赵宁的世界,可能也是荒凉一片吧!上辈子的自己和现在的赵宁,都是一朵为爱而生的花,没了爱情的浇灌,她们便枯萎而死。 不过周毅对唐芷,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阮媛眯了眯眼睛。 外面的蝉声噪人,阮媛收拾好自己,站起身道:“咱们出去走走吧。” 阮媛清晰地记得自己上辈子嫁进镇北侯府,为了快些融入楼石的生活,可是将镇北侯府里外转了个遍,只怕比自小住在这里的楼石还要熟悉。就是在她未病之前,也是常在这府里转悠的。 此时的阮媛倒是不用再熟悉地形了,她早就熟悉过了。好在归燕居以前是楼石的住的主院,而现在楼石住的回心斋是他以前的书院。归燕居院中,还算得上是花团锦簇。院中种了一颗丁香树,可惜阮媛两辈子都不大喜欢丁香。 她嫌香味太刺鼻,闻不了。 阮媛头病之前,一直想让人将这丁香树砍了的。而上辈子阮媛也的确让人砍了,拨去树根。她在这里竖子架子,种上金藤。那香虽然也浓烈,可是阮媛喜欢闻。 好在现在才开花,花香并不是很浓烈的时候。阮媛围着树转了一圈道:“一会儿去寻内管事去,让她找人将这花趁着花还没大开,砍了。” 上辈子她都没忍,这辈子更不可能忍了。 绿柳才要相劝,阮媛已经说道:“绿柳,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好坏各人看法不同,所求不同,认知上就会有所差异。我是主,你是奴,以后呢只要我的吩咐,按着行事就行,至于劝,就省了。这话我就说一遍,再有下回,你就回阮家吧,我这里留不得你。” 阮媛的话还未说完,绿柳已经跪到地上:“奴婢知道错了。” “起来吧。”阮媛走到东窗下,看着凤仙花笑道:“这花倒是开得不错,可惜我不臭美,不爱染指甲。不过倒也不白瞎,看着也不错,养眼。只是院中怎么长了这么多杂草?绿珠,这事就交给你,一会儿你看着让那帮懒丫头干活。谁不听话,就交给内院管事妈妈处置。” 这事绿珠爱干,她早就受够了院中那些个小丫头的气。高高兴兴答道:“好。” 西窗下是一片的月季,什么颜色都有,开得正盛。刺鼻的丁香花味中,阮媛似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杏香。在花丛中寻,一朵一朵的低头将鼻子凑到近前闻,终于寻到。原来是那开杏黄色花的香味。那花不单香,花也开得好看。杏黄色多层花瓣,中间是红蕊,花大小如一朵牡丹,团团圆圆的,很是漂亮。 阮媛笑道:“快去寻个花瓶来,剪几枝这花放屋里,还不得满室的花香?” 绿珠闻言,已经跑进屋里,没一会儿的工夫,抱着个花瓶出来,放到绿玉怀里,说道:“你拿着,我去给少夫人剪花。” “剪子呢?”阮媛瞧着绿珠空空的手问。 绿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没寻着。不过没事,少夫人别担心,奴婢用手折。” 绿柳自被阮媛训斥后,一直低头不敢说话,此时却实忍不住道:“可不是玩笑,那花有刺,真刺着了,大热天不爱好,再严重了。” 阮媛道:“可不是呢。花剪可能被院中小丫头收起来了吧。一会再去寻,先拿我的布剪吧。反正侯府有钱,用坏了找管事的要个新的。手坏了,可没得换。” 阮媛上辈子在归燕居里,住了半个月,一切都熟悉了,就开始立起规矩来。院中的那些个小丫头们,让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这辈子,刚好赶上阮媛生病,完了也就没了那心思。 她现在是住一日是一日,但也不将就,先照着自己的喜欢收拾着。明儿要是寻了法子,离了这里也无所谓。走哪收拾哪儿被。 至于人,规矩不规矩都无所谓,只要大面过得去就行。反正别犯到她手里,阮媛打定主意不管。若是一不小心惹到她了,她也不会惯着。 绿珠大声道:“少夫人等着,干嘛用布剪,看我怎么收拾那帮小蹄子。” 说完话,一转人便冲进小丫头们住的门房里。一会儿工夫,就听到房里有人尖叫声。绿珠拿着花剪出来,喜气洋洋地:“死丫头竟然敢将剪子藏起来,告诉我不知道。我给了她几巴掌,就知道了。还是欠打。” 阮媛笑着摇头。绿珠自小就好斗,以前她们在乡下时,没少和一帮子乡下坏小子打架。阮媛和绿珠是什么武器都上,手挠嘴咬踢下盘。 想到以前的时光,好似隔了好久。阮媛生出一种垂暮之年,就着夕阳忆想当年的感觉。 山中无日月,人间岁月长。 谈放奴 可是在红尘中享福惯了,有人侍候着,吃穿用全不用想。过惯了这种日子。怀念就是夏日金藤花下,悠悠的下午茶。手里拿着一本游记,一边品茗一边看书。边上有小丫头帮着打扇子。看书看累了,闭上眼睛,然后回忆回忆小时候。再让阮媛回乡下去,风里雨里求温饱,却是万不愿意的。 但阮媛还是忍不住想,她若不随着她父亲进京,一辈子呆在乡下,就见不着楼石。那样的话,她会嫁给刘贵吗?刘贵也非池中物,进京考取功名是他的执念。 人生的岔路口,向左转了,受尽了苦。这一回,她向右转,也不见得就是一路坦途。 对于前世,阮媛从没后悔过。最起码为了爱,她试过了,然后失败了。再来一回,她不恨任何人。她想照着另一种样子生活。也许依然不尽人意,但她依然想试试。 刘贵不见得在前方等她。 在院中溜达一圈,简夫人派来教阮媛规矩的两个姑姑没有回来,只派了两个小丫头来,将两人的行礼拿走。 按理说,两个姑姑既然来了归燕居,就是简夫人让回去的,也应该跟阮媛辞行。 阮媛也不在意,只让绿柳瞧小丫头拿东西,叮嘱别忘了东西。转身便回屋去了。坐在窗下看了会儿书,也就到晚饭时候。绿柳带着绿玉、绿蓠提着大食盒进来。将饭菜放到桌上。一碗清粥,几碟小菜。阮媛将眼睛瞪成了鱼眼。 原来自己在镇北侯府,一直吃的全是这个?阮媛努力回想上辈子,然而,能想起来的,全都是她各种谋划算计,怎么让楼石动心,吃食上竟没一点儿印象。 阮媛道:“太少了,我吃不饱。” 绿珠心有戚戚地附和着将头点成小鸡吃米状。她自打进了侯府,就没吃饱过。侯府里的人,不但主子吃东西细致,就是高一点儿丫头,也如大家闺秀似的,吃东西就吃一小口。 绿柳劝道:“少夫人病才好,半个多月没好好吃东西,不能一下子吃太多,要不然肚子该不舒服了。这粥是世子爷特意吩咐厨房给少夫人做的呢。” 阮媛不信,不过她也知绿柳是一片好心,想让她和楼石关系能和顺。 绿珠则是偷偷撇嘴。心下想:世子爷可不管我们姑娘! 阮媛愁眉苦脸地将两碟小菜倒进粥碗里,用筷子搅拌开来,两口便将和着菜的粥倒进嘴里,连个味都没吃出来,便全数入肚。吧唧吧唧嘴,阮媛一副没吃饱的样,瞪着碗,似能瞪出饭来。 完就到炕上躺着,一动也不敢动,就怕晚上不够消化,再饿。 等着四个丫头都吃完了饭,靠坐在炕沿边上,将忙里忙外的绿珠等人喊到跟前道:“你们都过来,我有话与你们说。” 四个人以绿珠为首排成一排,站到炕沿前。阮媛抬头瞅她们仰得脖子累的慌,说道:“你们别跟个木桩子似的矗着,一人搬个小凳子坐吧。” 绿柳称“是”,先退着搬了个矮凳,绿珠等人才动地儿,学着绿柳的样子退了几步,也搬了凳子,挨着坐下。 “一会儿出去,告诉郑妈,别再做活了,对眼睛不好,脖子、腰也不好。”阮媛想了想,说道。 绿珠抢着说道:“难怪郑妈最近总是捶脖子,难不成做活累的?” 绿柳看了眼绿珠,没说话,脸色凝重。绿蓠、绿玉也感觉气氛有些不大对,低头呆着。 阮媛对绿珠笑了,然后脸色郑重地拿眼睛来回逡巡四个丫头。好一会儿,才说道:“除了绿珠外,绿柳原是大户人家的丫头,绿玉跟绿蓠却是好人家的女儿,却被卖身当了奴婢,想想也怪可怜的。” 四人不知道阮媛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个来,就是绿珠都感觉出不对劲,一脸的严肃。 阮媛自小语速快,虽病了些日子,身子亏了,声音上有些跟不上,但速度却没减半分。停顿了下,就又说道:“这些日子我仔细想了想,你们长得比我好,尤其是绿柳,行为做派更是在我之上,终身当奴婢却是可惜了。再说,卖身的奴婢,将来孩子也是奴婢,就是想给什么人当妾也不能。” 阮媛这样说,也不是无凭无据的,律法里有规定,不得以婢为妾。 当年楼石为了气她,扬言要收绿柳为妾。一是绿柳死活不干,二是阮媛手里扣着绿柳的卖身契,楼石改不了绿柳的奴籍,妾也就无从谈起了。 阮媛说话,才顿了一下,绿柳就像惊着了似的,从凳子上直接滑跪到地上。嘴里颤声道:“姑娘!”然后双手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 绿珠、绿玉和绿蓠吓了一跳,不是因为阮媛的话,而是绿柳的反应。然后绿珠拉着阮媛的衣袖道:“奴婢自小侍候少夫人,以后定是要跟一辈子的。” 绿玉与绿蓠也说道:“奴婢虽跟着少夫人日子浅,但也要跟一辈子的。” 阮媛坐直身子,将炕沿边上跪着的绿柳拉起来道:“好了,我又没说什么,快起来坐哪儿,听我把话说完。” 绿柳坐回原位,脸色惨白一片。 阮媛靠回倚着的枕头上,瞅着绿柳却是和善地笑了。 像是在安慰绿柳。才又说道:“你们也别多心,我没有要撵了你们出去的意思。只是我想将你们的奴籍消了,你们乐意回家呢,就回去寻你们父母,乐意接着侍候我呢也行。反正我也没有钱再买丫头,要是你们走了,我也就只能用侯府上的人了。其实我是乐意你们留下的,一切还和以前一样,不过是你们没了奴籍而已。眼看着你们也都要说亲了,能嫁个平民,总好过将来配了府里的小厮,子孙都是奴仆,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绿玉和绿蓠以前本就是个百姓,听了阮媛的话,心里均是乐意的,脸上便现出略有些兴奋的笑容来。绿珠自小侍候阮媛,却是死活也不肯,死死拉住阮媛的衣袖,含着泪摇头。 平日里最是沉稳的绿柳,惨白着脸,一言不发。 阮媛笑道:“好了,你们都去忙吧,这事也不是一天能办成的,奴籍不好去,不是一张卖身契撕了就行的。我就先跟你们说声,好打算打算。” 人是阮媛的父亲阮峰、妻子孙氏买来的。虽然卖身契在阮媛手,但归奴却是要阮峰亲自到京城令那里,为她们消奴籍,并还要立放奴契,还得请保人画保。还要给奴入民籍,很麻烦的一件事。 绿珠等人不疑有他,便都出去做事了。昨日楼石站在檐下看院子时,她们几个才惊觉院子荒了,杂草顺着路边、石子逢、花丛里乱长,也没人收拾。 绿玉和绿蓠站在外面,盯着院中的小丫头子们拔草,收拾院子。夏日晚上借着月光干活,正好不热。 绿珠则寻了郑妈要了点儿银子,神神秘秘地往厨房走。 绿柳有意拖着不走,直等绿珠三人出去,回身跪到阮媛跟前,只是哭道:“少夫人定是误会奴婢了,奴婢一心只为少夫人着想,并没有非分之想。” 阮媛少不得又坐起身,拉绿柳起来道:“我看是你误会了,我去你们的奴籍不过是想让你们将来好些,别的什么都没有。我也知道你没有亲人,去了奴籍以后,就安心在我身边侍候我。你要是感激我呢,就更尽心些好了。要不然,还跟以前一样就行。你以前也对我满上心的。” 绿柳一副想将话说开,又怕阮媛误会,不说又觉得被阮媛发现了什么似的。小脸越发的惨白,嘴里只喃喃道:“少夫人……” 阮媛长得不美,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能看清世间的一切本质似的。眼珠子一转,笑道:“我只求你一件事。” 绿柳不明所以,直视阮媛,竟忘了平日的礼教。 “你只别再想着让我变成你心目中的大家闺秀,整日在我耳根子念道这不合规矩,那不合规矩就行。”阮媛眯着眼睛笑“我白日里说的话可不是吓唬你的,若再没事劝我,我可真把你送回阮家去。” 绿柳的脸腾地红了,她这么守规矩的人,怎么可能说主子的不是?她不过是为少夫人着急,早些入了世子爷的眼而已。 阮媛为绿柳抿了抿耳边的发,笑道:“以后咱们几个好好过日子,你快去瞧瞧绿珠吧,她是一会儿不看着,定要惹祸的。” 想到那个愣头青,绿柳立时想到绿珠出去好一会儿了。而屋外看着干活,传进来的声音,只有绿玉和绿蓠的。绿珠呢?她要是在外面,不可能不出声的。 绿柳面对着阮媛往外退,阮媛笑道:“你就转身出去吧,我看着别扭。你不最是规矩么?以后别跟我说大家闺秀如何如何,你只管我怎么高兴你怎么行事。” 阮媛的嘴从来不让人的。 绿柳面上又是一红,一跺脚,转身跑了。自小养成的习惯,阮媛改不了,绿柳一样改不了。这样让绿柳当着主子面转身,也难为她跺着脚跑。背对着阮媛,绿柳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如芒在背。 出来一打听,谁也没注意绿珠去了哪儿。 隔了一道窗子,外面的话阮媛全都听见。不过她只稍微一想,便知道绿珠去哪儿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阮媛满脑子的猪蹄髈、猪排骨,成盆子装的,满满登登的,泛着油花,飘着香气。想着想着,这些东西就好像真在面前了。 阮媛忍不住暗自吞口水。 她有多久没吃过这些了?上辈子自打嫁进侯府,之后的十余年,她都尽力希望能配得上楼石,心甘情愿地吃着侯府里的饭菜,她都快不记得自己有多爱吃这些东西了。 她要吃大块的五花肉、大块的骨头、整条的鱼,按大碗吃饭,而不是茶杯似的碗。 绿柳寻不着绿珠,只得去郑妈屋里,见郑妈果然还在低着头缝制东西。走近仔细一瞧,却是一对新婚用的大红枕套。边上还有一对秀好的,平整地放在床上。 “少夫人怎么样了?有没有问起我?”郑妈头也没抬地问。 阮媛娘家穷,没有什么陪嫁,手边也没银子。随着阮嫁进到镇北侯府,她才知道,原来高墙大院里,却不是她以前想象中的神仙似的日子。主子手里没有钱,就连一个下等的丫头都敢给脸子看。 郑妈没法子,只得背着阮媛在外面接了绣活来,挣几两银子,贴补家用。 细雨 绿柳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到郑妈身边,拿过床上的那对大红绣鸳鸯的枕套细看。大红色的枕套本就耀眼,上面的鸳鸯又绣得艳丽,偏还绣了两株牡丹临水。好一番的热闹锦簇,软缎锦绸,上好的绣线,鸳鸯一圈还绣了金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做的。 不过绿柳并不问这个,只问道:“郑妈,绿珠姐呢?听绿蓠说她来你这儿,就没见出来。” 郑妈知道绿柳规矩,但她也心疼阮媛病了这么些日子,没好好吃东西了。虽然于礼不合,但偶尔为之,也没多大关系吧?这么想着,郑妈只是笑,并不答话。拉着绿柳说绣活的事。 稍晚,绿珠回来,与绿柳一块儿侍候阮媛睡觉。内室顺着窗和炕中,临时放了一个软榻,绿珠就睡在上面。绿柳等人则在外间轮流值夜。 第二天早饭,阮媛是五个比杏大些的牛内包子,一碗莲子粥,几碟小菜。吃过早饭后,阮媛依然不敢到处乱跑,这点儿吃的,半饱都算不上。就那包子,她能吃五十个,而非五个。 摸着瘪瘪的肚子,阮媛也只得坐在窗下的桌前看书,或是靠炕上、软榻上。反正怎么省体力怎么呆着。阮媛感觉,她上辈子那般瘦,肯定不是因为思虑重,绝对是饿的。 楼石看不上她,这是打算要饿死她。 结果等到中午领饭,在厨房看见守着三个大红食盒提篮的绿珠时,绿柳眼皮子一阵跳,就感觉不大对。然后再看厨房里的人,乜斜着眼瞅她们,绿柳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提起食盒时,绿柳就感觉比往日沉。难得绿珠沉得住气,一路上,任绿柳怎么问,绿珠就是笑嘻嘻不说。后来绿柳也不问了,反正到了归燕居,也就清楚了。 虽然心里早就猜着,不过当将那两大盆子菜随着盒盖揭开,落入绿柳的眼里,还是吓了一跳,脸都绿了。再看早就坐到室内桌旁的阮媛,两眼闪闪发光,咧着嘴,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绿柳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除了绿柳,绿珠、绿玉、绿蓠看着一盆子的红烧五花肉、一盆子的炖顺排、一盆子的大白菜炖粉条,就如同猫见了鱼一般,眼睛都挪不动,眨也不眨地盯着,好像能看饱似的。 然后三人一块咽了下口水。 阮媛端着大碗白米饭,举着筷子,光看着,脸色都红润了不少。笑着对四人道:“你们谁去喊郑妈来,咱们一起吃。大盆的菜、大碗的饭,大家一块吃才香,一个人吃没意思。” 绿珠闻言,不等阮媛话说完,已经转身往外跑了。 绿柳道:“不可,奴婢怎么能跟少夫人同桌吃饭?” 阮媛“啪”一声将筷子放到桌上,沉着脸道:“想回阮家就痛快说。” 一想到自己上辈子为了能成为绿柳希望的那种人,改得有多辛苦,现在轮到让绿柳也尝尝改性格的苦,体会体会当年她的难受,眼里便闪着异样的光。胃口立时大开。 绿珠随着郑妈进来,郑妈也不推让,打头坐了。绿珠、绿玉、绿蓠也都依次围着圆桌坐下。阮媛抬眼瞅绿柳。绿柳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入座。 阮媛筷子撴齐,说道:“开吃。”飞快的夹了一块五花肉送进嘴里,香得她直哼哼。闭着眼睛,含着五花肉,就像得了绝世珍宝的守财奴似的,微张着嘴,体味着肉香从舌尖传到四肢百骸。 “嗯,太香了。”阮媛话说得含含糊糊。说什么也舍不得咽下去。 就在阮媛全心全意陶醉于肉香,院中有人说话都没听见。绿柳停住筷子往外望,果然没一会儿,门外小丫头子进到花厅,站在内门处隔着纱帘道:“少夫人,公主府来人求见。” 阮媛立时不高兴了,她才吃了一口,等接待完人,肉都凉了就不好吃了。这顿饭,她馋了多少年?阮媛生气,嘴里嘟嚷着:“怎么专等这时候来?” 昨天也是中午来的。 但人家是公主府的人,还是没什么耐心且心狠手辣的青藤公主赵宁的人。阮媛就是重活十回,都不敢让公主府的人等她。昨天是因为睡着了不知道。没法子,只得站起身。绿柳忙将早备下的水盆子端到跟前,侍候阮媛洗手擦脸。阮媛却将两只眼睛盯着桌上的菜,好似和心上人生死离别。道不尽的柔肠寸断、情意绵绵。 来人还是昨天的暖婷,阮媛之前见过。暖婷长得很漂亮,人又聪明机灵,可惜因帮着赵宁做事太多。几年以后,在赵宁之前,早早的被承天帝赐死,也算是给赵宁一点警告。但赵宁当时已经被周毅不爱她这件事气疯了,一心却想着死也不怕,自然也就不以为意。 暖婷也是忠心,至死也没说赵宁一个不字,将事情全揽自己身上。 外门的花厅,暖婷坐在客座上,见阮媛从里屋出来,站起身子欲行礼,口中说道:“世子夫人万福。” 阮媛将脸堆成一朵花,上前扶住暖婷,笑道:“好些日子没见姐姐,越发漂亮了。可不敢劳姐姐行礼,快坐吧,咱们说说话。公主让姐姐来,可是有事?公主最近身子可好?心情如何?与驸马如何了?” 暖婷也不推让,就坐下,见阮媛也入了座,笑道:“嫁进侯府就是不一样了。这才多久没见?竟变得如此会说话了。夫人气色看着可不大好,怎么就病了?可是谁给气受了?奴婢一向如此,侍候人,哪有什么好坏呢?公主身子倒还好,心情么,可就不好说了。夫人也知道的,驸马……唉……。” 绿柳去厨房,端来新煮的茶和茶果,暖婷和阮媛桌上各放了。 阮媛明知故问:“怎么了?上回子不是说驸马收敛了不少么?” 暖婷一言难尽地说道:“收敛?收敛的话,公主就不会让奴婢来找夫人了。不提也罢,夫人这是怎么了?也就一个多月不见,怎么就瘦成如此模样?与世子也不和谐么?” 阮媛冷笑:“强按牛喝水。” 暖婷叹道:“夫人这一句,可谓是道尽天机啊。可不就是强按牛喝水。奴婢今儿来,和昨天一样,只公主怕误传了话,所以非让奴婢再来一趟,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少夫人才行。望少夫人快些去公主府,别让公主想多了才好。” “就是公主不让姐姐来,我也要去求见公主的。”阮媛低头抠手,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语气有些生硬地又说道:“只怕以后公主不来接,我出镇北侯府都难了。” 暖婷惊道:“怎么说?夫人可是皇上赐婚的。” 阮媛叹道:“想让一个人不出去,理由太多了。我听说,昨儿暖婷姐姐不就被人拦了?” 暖婷冷笑道:“夫人不用怕他,他们也就拿话吓唬夫人。夫人可是皇上亲选的,镇北侯都得给夫人些脸面,别说一个世子了。明儿夫人身子好了,想出去就出去,要是他们敢拦夫人,夫人也不用急。用不了几天,公主等不到夫人,定会让奴婢再来的。到时有他们好看。” 阮媛喜道:“此话当真?那劳烦姐姐回去与公主说,我身子稍好了,一准去,求公主千万等我。” 暖婷也笑道:“这是自然。夫人宽心将身子养好。公主来时让奴婢与夫人说,万事有公主呢。若是没什么事,奴婢也就回去了,公主还等奴婢回话儿呢。” 阮媛起身来道:“那姐姐代我谢公主了。”然后却又踟躇起来。 暖婷道:“夫人有事不妨直说。” 阮媛双颊飞红,面露难色地说道:“想来暖婷姐姐是知道我的,家里不富裕,嫁进侯府也并不得脸,又没有嫁妆傍身。” 暖婷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形,上回她来侯府,有个老妇人给了她好处银子。所以不知晓阮媛与她苦穷何意。总不是想让她去求公主,送这位世子夫人点儿银子花吧? “然后呢?”暖婷有些懵地问。 阮媛一脸羞涩地说:“姐姐的好处银子等明儿我手头宽裕了,一块给吧!” 暖婷脸上的笑瞬间凝住。心底忍不住呐喊:“谁问你要银子了?果然小家子出身,上不得台面。”动了动唇角,暖婷好不容易扯出一个牵强的笑,说道:“夫人说笑了,奴婢是来为公主送信连探望夫人病的,怎敢有非分之想?夫人若没别的事吩咐奴婢,那奴婢就走了,夫人好生养病。” 说着话,暖婷转身要往外走。阮媛移步欲送,暖婷忙说道:“不敢劳夫人相送,早日将病养好,公主还等着夫人呢。” 阮媛也不客气,见在旁侍候的绿柳一脸菜色,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姐姐走好。绿柳代我送送暖婷姐姐吧。” 绿柳摸了摸怀里,倒是有点银子,可是阮媛都将话说出去,她若是再给,就等于将阮媛给卖了。一路送暖婷出去,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话,而暖婷估计也被气个半死,自是没心情说话。 能省下银子,阮媛却十分开心。她的确没有什么嫁妆,侯府有吃有喝倒是不用银子,可是平日里打点下人什么的,人情礼往总是要钱,以前阮媛也懂,但为了讨好侯府的人,却总喜欢打肿脸冲胖子,最后劳累的却是郑妈。 因为钱,全是郑妈为人绣东西挣回来的。 现在阮媛想开了,什么打点不打点的,反正她没银子,也不想让郑妈再挨累。再说,有那钱,还不如吃些她爱吃的呢。给了下人,下人也没人说你好,只当是应该的。弄不好,还笑你蠢呢。 阮媛坐着说话时,看着精神还行,但一站时间长了,就感觉到吃力。送走了暖婷,阮媛出了一身的虚汗。说道:“我觉得身子还行,怎么才站了这一会儿,就觉得累呢?” 绿珠和郑妈上前扶着阮媛往内室走,郑妈说道:“少夫人身子亏了,好在年轻,没几天就能补回来。” 重坐回圆桌前,阮媛叹道:“可惜都凉了。”嘴上这么说,仍夹了块骨头啃。这回倒是吃得快了,并说道:“你们快些吃,要不然世子爷来,又吃不成了。” 绿珠边吃边问道:“夫人又知道?” 阮媛一笑,低头啃骨头,不说话。 果然,等绿柳回来,阮媛才吃饱,拍着圆鼓鼓的肚子,打着饱嗝,一脸的心满意足时。从窗外传来小丫头的行礼声:“世子爷万福。” 杀入厨房 此时,绿柳也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而已。郑妈等人却都吃完了。 阮媛从窗户往外望,正好对上檐下往花厅门走的楼石从窗户往里望的眼睛。隔着纱屉子,外面过于明亮,室内就有些暗,楼石看不太清阮媛的表情,隐隐觉得她在冲他笑。楼石则一贯的微笑表情,看不出喜怒来。 不用想,阮媛心下清楚,这是楼石拦不住暖婷,所以来这边来敲打她一番。移步炕沿边上,脱了鞋,阮媛如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回腿半靠坐在炕上,晒肚子。 绿柳也不吃了,忙放下碗筷。绿珠几个收拾桌子。绿柳则去给楼石打帘子。 进到室内,瞅了眼还未撤走的饭菜,楼石明显地愣住了。桌上的东西,他以前在军营里常见。但不是用瓷盆盛,而是一个大铁锅一个大铁锅在盛,然后一队人围一个锅这么吃。一堆兵士,一人拿着个铁碗,顶尖的糙米饭,不行军时,大家用的全是竹筷子,一但行军打仗的话,就什么都有了。筷子、树枝、竟还有拿兵器的,就这么在一个锅里抢着吃。 打楼石十五岁跟着他父亲楼书进军营,都是和兵士同吃同住。后来楼书受伤,楼石跟着回京侍疾,留任京城巡城使,专管京城治安。身边几个得力助手,便是军营时的下属。楼石也常去这几个人家里吃饭,离开军营后,对于阮媛桌上的东西也不陌生。 即便跟着楼石,低级官吏家都差不多。比阮峰家里强些而已。所以长官架临,家里拿得出手的吃的,也不外乎鱼、肉、骨头。还能有什么花样呢? 其实楼石出言讥讽阮媛,并不是瞧不起低出身的人,而是看不惯阮媛装腔作势的做作模样。她自己都嫌弃自己,又何怪别人呢? 阮媛见楼石瞪大眼睛瞅着桌上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忍不住道:“世子爷要不要尝尝?” 收拾桌子的绿珠等人顿住,郑妈嗔道:“竟胡说,世子爷怎会吃这些东西?” 楼石抿了抿唇,一笑,坐在窗下桌旁不说话。 绿珠等人收拾干净地中的圆桌,退了出去。绿柳端了茶果进来,放到桌上,也退到外屋。 阮媛可是什么也吃不下,坐直身子端起茶碗,打算喝茶解解腻。才提起茶碗盖,就听楼石不紧不慢道:“你还是等茶凉了再喝吧。” 阮媛不明所以,抬头瞅楼石,不言语。那眼神好似在问他:为啥? 楼石很是诚实地说道:“声太大。” 阮媛气得不行。心道:你管我?上辈子也没见你这么多话,怎么重来一回,变事妈了?有事说事得了,不就是看拦不住公主的人,为了唐芷来我这儿打探消息来了?似是故意的,阮媛抱着茶碗使劲吸溜茶喝。 楼石见阮媛将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也不生气,笑着右手端起茶托,左手提茶盖,嘴在碗边一抿,一点声响没有。 一时间,室内只有阮媛吸溜茶的声音,还有外面的蝉噪声相呼应。 楼石不说来意,阮媛也不寻问。一碗茶没了,两人就这么干坐着,谁也不先出声,似是在比耐力。楼石定定地望着阮媛。阮媛低着头,一手端着空着的茶碗,一手用碗盖来回画碗口。神情极为认真,好似在精心地练字画一般。 “没想到你还是个有耐心的。”楼石面上微笑着,说话的语音也低低的。 阮媛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清亮如水,像是能照出一切没有放到表面的东西似的。笑道:“求人也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不就是看公主派人来寻我,怕我明儿身子好了,去寻唐芷的晦气。” 楼石依旧微笑着,搭在书桌上的手,却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声音清脆。 阮媛见楼石不说话,又道:“我听命于公主,是因为我与公主有订诺,公主兑现了诺言,我也不能背信弃义。至于世子爷……”阮媛将声音拉长,不错眼地瞅楼石。 两人的目光胶着,谁也不肯退让。只是楼石笑意盈盈的眼角,目光却是冷的。 最终,还是阮媛先开口接着说道:“不知道世子爷对我可有什么好?你若是以为我爱你,便会任你驱使,那就大错特错了。至于公主是不是要对付唐芷,又或怎么对付唐芷,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说与你听的。” 楼石道:“你不觉得对她有愧吗?” 阮媛摇头:“不觉得。难不成世子爷觉得我应该有愧于她?” 楼石此时的笑,可算得上冷笑了,语气也一改平日的温和,冷冷说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这么算计于她?养在深闺,平日里并不出门,别人喜欢于她,并非她的错。不知检省自己,专门嫉妒别人。你和公主可真是好得很呢。” 阮媛放下手中茶碗,靠回炕头立着的枕头上,目光盯着炕上围帐顶,那浅青色的帐子聚到一块儿,颜色便有些深。看了一会儿,悠悠说道:“我若是唐芷,无论是左右无人还是稠人广据,驸马爷靠过来,绝不低头红脸,细声细语地与他说话。” 楼石连冷笑都维持不住,沉着脸坐着,半晌站起身道:“你说你爱我,却设计嫁了我。可是你知不知道,也许我正在谋划着怎么娶到她呢?将心比心,若是有个男子设计着将你娶了去,你会待他如何?我自觉将你娶进门,供养在归燕居里,我父母并不让你晨昏定省,规矩于你,还要怎样?” 阮媛不说话,愣愣地依旧看着那帐子顶。 “好自为之吧。她不好了,就是公主,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至于你……”楼石深看了阮媛一眼,没有接着说下去,转身走了。 “是啊!”阮媛心想:“所以唐芷死了,赵宁会被赐死,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至于我么,所以去了那地狱。” 整个下午,阮媛在内室里就那么倒在炕上,也不睡,也不出声,整个人都是直愣愣的。直吓得郑妈等人全围在屋里开导她,怕她一时想不开。 到了晚上,阮媛看到那清淡得能养鱼的粥、论根的菜,竟眉头都没皱一下。安安静静吃了饭,便又倒回炕上了。 楼石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阮媛的心上。她不得不承认楼石的话是对的。但又无可奈何。她们的婚事是皇上赐的,轻易离不得,也只得慢慢谋划。 阮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便又做起梦来。她站在那荒凉之地,寻找着水源。四处找着,走得精疲力竭,一无所获。正当她想停下来休息时,却发现不知何时被一团看不见的雾围住,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阮媛心里害怕,便拼了命地往前方跑,直累得她气喘吁吁。 然后,一步踩空。 “啊!”阮媛低呼了声,从炕上坐了起来。幸好睡在榻上的绿珠一贯好眠,并没有被吵醒。 一身的汗,浑身湿漉漉的,阮媛也不管,重新倒在炕上,睁着眼睛,向上望。天大概快要亮了,月沉西山,晨曦还未披至朝霞之上,正是一天之中最黑的时刻。 阮媛在帐子里,什么也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 郑妈等人一早上,早早的便起来,守在外厅。直到天大亮了,郑妈才进来,亲自到炕沿边上喊阮媛,却见阮媛睁着眼睛,就笑道:“少夫人醒了?怎么也不出声?” 绿珠则被绿柳喊醒,正在榻上揉眼睛。郑妈又骂她道:“睡死了?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侍候少夫人,换个人家,早把你发卖了。少夫人都醒了,还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睡了一晚,阮媛精神比昨天好。为绿珠求情道:“郑妈别骂她,她昨晚上给我打了半夜的扇子。” 明知道阮媛是为了帮她瞎编的,但绿珠仍忍不住一脸邀功地冲着郑妈笑。郑妈骂道:“还不快去干活,还等着领赏呢?” 绿柳等人已经打帘子叠被,开窗户了。绿珠伸了个懒腰,抹了把脸,出去打水去了。等阮媛洗漱完,绿柳等人领了早饭,摆桌上,阮媛决定万事不管,先将自己以后的饭解决了再说。 若再这么天天吃不饱的话,她就活不成了。 阮媛吃了早饭,等郑妈等人也吃完了。聚到阮媛跟前,阮媛已经自己换好衣服,穿好鞋,站到地上。面色严肃地说道:“跟我出去走一圈!”那气势,就像要打仗的将军,带着士兵直奔敌营。 气势威武地向侯府厨房杀去。 上辈子阮媛没少来厨房,也都是为了寻厨房的晦气。阮媛在侯府不得世子爷的欢心,连带着公婆也就不喜阮媛,厨房里的人不敢明眼给阮媛小鞋穿。但阮媛平日里想加个餐什么的,厨房里的人就有理由推三阻四的。 阮媛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总是带着郑妈杀将上来。还别说,市井出来的人,就是会打架。郑妈就是打架高手,几番下来,厨房里的人就让郑妈收拾得老老实实。 不过,这次阮媛带着郑妈来,却不是让郑妈打架。 阮媛进到厨院,里面的婆子丫头有不认得阮媛的,但从穿戴上,也能猜着阮媛的身份。 侯府人口简单,虽说是世家,但此时的镇北侯楼石的父亲楼书,字文勇,本来有七个兄长,但随着前镇北侯守边关时,一场恶仗,全都阵亡了。只留下楼书一人,因为年幼被留在家中,才为楼家留下这么一点儿骨血。 楼书七个兄长,只有三个结了婚,两个兄长一人一个女儿,其他兄长,竟一点儿骨血都不曾有。现在楼书的两侄女儿早已嫁人,大嫂、三嫂非要守着自己的女儿、女婿生活。楼书没法子,只得每年给嫂子们送丰厚的年礼。 至于二嫂,因为年轻,又没有子女,后来被娘家接走。走时就与楼书商量,楼书也同意他二嫂改嫁。但楼书后来听说,回到娘家的二嫂开始时说什么也不同意,竟以死明志。但她二嫂的家人使了些小把戏,才将他二嫂嫁去男方家里。那男人也不错,也让着他二嫂,开始他二嫂一直冷着那男人,后来才夫妻和美。 吃为大 而楼书与简夫人先生了三个女儿,纳一个姓吴的妾,吴姨娘又生一个女儿,简夫人才生下楼石,之后吴姨娘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楼印,此时才十岁,却早早的楼书就给他取了字,辅之。意思是将来要辅助楼石的意思。 大概楼书是怕将来妾生子大了,再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来,所以一直让简夫人养着,从来不让吴姨娘近到楼印跟前。只让吴姨娘亲近已经出嫁的自己亲生女儿。 侯府上能跟阮媛一样穿着的女主人,这般年纪的,根本没有,所以并不难猜。 厨院里低一等的仆妇都垂手低头站到一边,有些头脸的婆子才上前迎上行礼。其中一个黑瘦黑瘦,四十多岁的妇人说道:“少夫人万福。少夫人想吃什么只让人吩咐一声就行,怎敢劳少夫人亲自来一趟?” 阮媛瞅着这个妇人,心里想:在厨房的人大都胖,偏这个常家娘子却是两辈子见着,都没长过一两肉,也不知道偏吃偏喝都进了谁的肚子里。 常娘子见阮媛不出声,瘦脸笑出一堆皱褶,道:“少夫人可是有想吃的?还真不巧,世子爷才让彩环来说,过了饭点儿不准我们起火,除非世子爷、侯爷或夫人传话。” 绿柳最有眼色,厨院内的树下有几个小凳,便搬了一个放到阮媛跟前,道:“少夫人,坐下说吧。” 阮媛坐到凳上,一笑,也不理她,只给郑妈几个使眼色。然后,绿柳就看出阮媛此行的目的。不过,绿柳也纳闷,她明明记得她家夫人没来过厨房,怎么来时非常的熟路呢?再有,那个常家的说的话,她家夫人好像一早就猜着了似的。 这边,郑妈等人在厨院中人的惊诧中,正干得热火朝天。郑妈以前在阮家是做惯的的,绿珠给郑妈打惯了下手,至于绿玉、绿蓠两个,在家里也是干惯活的。 这几个人摘菜、洗菜、切菜、肉,刷锅烧火。一系列动做如行云流水,配合默契。没一会儿的工夫,香喷喷的饭菜出锅。阮媛让放进食盒,提着就走,留下整个厨院的人,在风中凌乱。 楼石肯定会第一时间听说她抢占厨房做吃的这件事,阮媛吃得就越发的香。心底得意:上辈子我都没败给你,这一回,怎么会因为吃的而输? 上辈子她为了爱他,遇佛杀佛。这辈子,她就为了吃而活着,谁要是让她吃不着好吃的,她就杀谁! 如此几天,主仆几个吃得好,心情好,尤其是阮媛,一想到能将楼石气个半死,更是心情舒畅,身子好得越发快。脸色也红润了,一长肉,也不似先前黑了,走路也比之前有力气了,胃口就更好,饭量只愈发见长。 这几个人中,只绿柳气色越发的不好。 绿珠道:“还是少夫人有办法。” 阮媛对上绿柳那好似眼睁睁看着她堕落,却又没法的无奈的眼睛,笑得越发开心道:“世子爷是尊贵人,面子最重要了。遇上我这种不要脸皮的人,也没法子啊。只怕他开始没想到我会为了吃的,亲自杀到厨房里去呢。后来知道了,他难不成跑厨房去阻止?” 一个堂堂世子夫人,为了吃的能亲自带人去厨房,能有多爱惜脸皮?他就是去了,她也不会让着他。一想到他们若真在厨房为了吃的吵起来,还真是期待呢。阮媛想着想着,开心地笑了。 可惜,阮媛只高兴了几天。当她如平日那般,带着郑妈等人杀进厨房,看着空空如也的厨房,里外竟然找不出一根菜叶时,就知道自己太过得意忘形,楼石既然能给魏王当谋士,又怎么会对付不了她这点儿小把戏? 大概这几天也不过是懒得理她,想让她先小人得志下而已。 阮媛气得嘴都快抿成一条线了。 以为这样她就没办法了么?也太小瞧她了。人只要不要脸皮,还真难逢对手呢。你有千般妙计,我只要一招就行了。 阮媛一贯施行的就是,碰见流氓,你就先调戏他,碰到不要脸的,你就比他还不要脸。当然,碰见打不过的,你就得跑得快。碰见跑得快的,你就得出拳头快。 肚子里有先吃的一点子小粥垫底,阮媛直奔楼石的住处回心斋。一间小院,三间小正房,两边各有一间耳房,东西厢房。院内倒是种了些花草,最醒目的,还是西窗下的那株葱郁的红枣树。 翠绿的小枣成堆的结在枝上,与树叶一色,被隐蔽着,若是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到了枣子红了的时候,一树红果,又好看又好吃。 一想到红色,阮媛身上一阵难受,就不想了。 院门站着一个小丫头十五、六岁模样,阮媛与她一打照面,先愣住了。那小丫头模样标致,柳眉凤眼之间,有几分文气,冷一看,竟有几分唐芷的气质。 本来回心斋的门是开着的,等小丫头瞧着阮媛等人,想要关门是不行了。她叉着腰站在门中间,想拦着阮媛不让进。阮媛还在发呆,郑妈已经上前一巴掌打在那丫头脸上,骂道:“狗奴才,也不睁开狗眼瞧瞧这是谁,也敢拦?” 西窗与枣树之间,上辈子阮媛也曾种过一架金藤,开始的时候楼石总给她铲了,可是她一直种一直种,最终楼石不管她,只是后来不再进回心斋了。 她种金藤时,想着和楼石在花架下对坐,闻着花香,吃着红枣,再没比这更神仙的日子了。 回心斋的丫头听闻动静,都出来,站在院中瞅着阮媛。楼石正在外厅吃早饭,彩环站在门外道:“世子爷,少夫人来了,还打了小雨。” 楼石已经听了外面动静,此时听说打了人,脸便撂下来。“啪”地放下筷子,起身往外走。步到屋外檐下,却见着阮媛直直地盯着小雨看,神情不明。 平日里,这时楼石已经吃过早饭,或去给镇北侯夫妇请安,或出去办事,亦或交友出游。之所以今天会在家里,晚吃了早饭,全是因为昨天夜里,楼书旧疾犯了。楼石昨晚上侍候了整晚,一早上打发了自己的长随道一,给上峰送去请假的信,言明不能去官衙,要在家里侍疾。 “不知夫人移步我这书斋,有何贵干呢?”本来父亲病不能好,这回又犯了,心情就不大好。楼石又一晚上没睡,正打算着吃了饭,睡个回笼觉。阮媛却不知死活的杀上来,楼石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忍着。 阮媛不再瞅小雨,步上台阶,绕过楼石,径直撩开帘子进到回心斋的外厅。楼石还未吃完的早饭,静静地摆在桌上,却不是每日送到阮媛面前的清粥小菜。冷笑道:“哟,世子爷好生活?” 楼石也随后进到外厅,坐回座位,用手揉着眉心道:“归燕居的饭菜不是我让人如此安排的,你也别去烦我母亲,侯爷病了,我跟母亲都在侍疾,忙得狠。” 这回轮到阮媛愣了下。她仔细回想了下,记起来上辈子她刚嫁进侯府没多长时间,侯爷好像是犯了旧疾。因为侯爷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而简夫人一切从夫,所以厨房只为楼石单独备下饭食,阮媛与简夫人则全跟镇北侯吃的一样。 他只是没管厨房的人对她使绊子而已。 现在阮媛记起来,她那时为了让楼家的人接纳她,正忙着行孝心呢。没人喊她,自己上赶着日夜的侍疾。就是药方子,她都偷看了好几回。还跟楼石提过意见,让换几味药试试。 可惜没人听她的,理都没人理。只有她还傻呵呵地,天真的以为能滴水穿石。只要自己肯努力,人心都是肉长的。 不过后来简夫人对她还算不错。镇北侯这次之后,身体便一落千丈,没两年活头了。阮媛想着,心里不太好受。 但她也没能力帮忙。阮媛只是闲来爱看些医书、药书、绝本子,秘方什么的。给人看着方子,添减些药还行。治病救人,却是一点儿都不会的。至于神医什么的,她可是一个不认得。她的老师,只有书。启蒙,是她的两个兄长。 虽然镇北侯对她一般,但到底一条人命。而且为人不坏,总是和和气气的。阮媛想到,重来一回,她还一回都没再去拜见过这位家翁呢。 阮媛看着楼石,目光里的探究。楼家为了这天下,可谓是满门忠烈,楼书一死,老镇北侯这一辈哥几个就全没了。而到楼石这儿,只留下哥两个。也不知道值或不值! 楼家人为了什么呢?阮媛想不明白。若只为了荣华富贵的话,以楼家人的聪明,又肯努力,就是认真读书,走文官也是一样的。受不了大富贵,保一家子衣食无忧总该没问题的。 若说是忠君爱国,阮媛就理解不了了。她的眼睛,只能盯到自己望得到的地方。比如说爱情,比如说过得好。 再说,十多年后,承天帝处置起楼石来,可一点儿旧情没念呢。或许追求不一样吧。她上辈子,不是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了?阮媛最终如是想道。 “刚谁动手打的人?”楼石清冷着声音问。打断了阮媛的思绪。 回过神来,阮媛不理他,径直坐到桌前。自己取了备用碗筷,坐下便吃。行动如风,好似有人跟她抢。回心斋的几个丫头全在地中站着,面面相觑。 而院中一阵的乱。小雨受了委屈“呜呜”地哭声。郑妈教训人的声音,绿柳劝慰郑妈的低语声。绿珠出言尖刻的嘲讽声。各种声音乱在一起。总的来说,阮媛带来的人的声音占了上风。 楼石靠在椅子上,淡淡说道:“去角门处让道一几个进来,谁动手打的小雨,给我扒了衣服打。” 闻言,阮媛也不急,边吃边慢条斯理道:“郑妈打的。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试试?我出身低,没脸皮的,就不知道侯府要不要脸皮。” 抽丝剥茧 彩环几个丫头站在原地不敢动,只拿眼睛在楼石和阮媛脸上来回逡巡。 楼石低喝:“去。” 彩环忙就往外走。没一会儿工夫,楼石的几个小厮随了彩环,虎着脸进到回心斋来,便就去捉郑妈。外面立时开了锅,叫得最为厉害的,便是绿珠了。好似道一等人要打的人是她。 阮媛在厅内,也不出去,一伸手就将桌子给掀了,坐地上就哭道:“我不活了,世子爷看不上我,想着法的要除了我才开心,竟连我的乳母都打,今儿我就去寻公婆说理去。婚是皇上赐的,大不了进宫去问问皇上,我哪里配不上世子爷了,难不成皇上许婚许错了?” 说着话,阮媛就往外跑。 阮媛是打定主意将事情闹大。本来她不记得镇北侯生病的事情。现在知道了,更加的有恃无恐。反正那不是她爹,她不心疼。站在镇北侯的立场上想,本来娶她这么低级官吏之女,已经如鲠在喉。若再为了吃的,打闹得满府都知道,晓得自己的儿媳妇,是个市井泼妇,只怕非气死不可。 楼石可是真心的孝顺,定不会让她这么闹的。娶个泼妇一般的媳妇,又是皇上赐婚,休不得、骂不得,怎么想怎么闹心。 楼石一把拉住阮媛,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阮媛也不矫情,她本来就没哭出眼泪来,不过是干嚎而已。收了声,直接说道:“我就喜欢痛快的。放了郑妈。” 楼石道:“然后呢?”她来他这儿,肯定是为了吃的。楼石都不用想。 “我要每旬吃回肉、每旬吃回鱼、每旬吃回骨头。肉要大块的、骨头要肉多的,鱼要二斤左右、整条上的。平日里的饭菜我要求也不高,就照着今天世子爷的份量上就行,饭要大碗的。六人份,只能多不能少。”阮媛果断说出自己的要求。 楼石放开阮媛,一改平日温文尔雅的气度,咬牙切齿道:“滚!” 阮媛知道楼石这是答应了,福了福道:“那我就谢世子爷了。”说完,转身出去,又说:“今天的晚饭,我就在归燕居等着厨房的人送去。” 楼石望着阮媛翩然离去的背影,笑得意味不明:“你的行为,只能让我越来越讨厌你。” 阮媛的身子一滞,并不曾停下步子,径直出了回心斋。她上辈子为了讨好他,处处以他的标准行事,也没见他喜欢过她。这一辈子,她已经不在乎了。不过是讨厌么,和更讨厌比,没什么大不了的。 几日之后,阮媛就后悔当日应当回头看一眼楼石的表情再走的。天哪,一天三顿大鱼大肉,谁能吃得下?气得阮媛心里将楼石里里外外骂了几百回,少不得吩咐厨房的人给她送些青菜来吃。 阮媛想:楼石就是小人! 到底还是阮媛小赢了一回,不过楼石给她添点儿堵而已,最起码她能吃饱饭了,这一点点小事,阮媛还是能忍的。 随着阮媛的身子一天天的好,心思却越发的深沉。她想她的父母、兄长、姨母了,就是她表兄刘贵,阮媛也想。每每生出想回家见一见他们,本已好的身子,就会莫明的难受。 阮媛心下明白,自己这是心病。她虽读过医书,却没一种药是医治心病的。透过见楼石,阮媛还是想出突破自己心病的办法,只是怕吓着自己的父母,所以不敢而已。 其实,她只要顶着难受,强行与他们见上一面,就像冷不丁见到楼石一般,大不了晕倒而已,也就没事了。看她现在,不还敢主动去寻楼石了? 可是她上辈子那样对他们,这辈子说什么,也不敢再有分毫的让他们伤心了。 但她自打嫁进镇北侯府,回门过后,再没回过娘家,就不伤父母的心?随着进入夏天,天气越来越热。身子养得差不多的阮媛坐在檐下乘凉,无奈地揉额头。 丁香树已经让人砍了,她没打算再种别的,树根就留着,便将之当成了歇脚的树墩,没事就坐上一坐。只是太阳太大了,晒得慌,一般都是晚上时,才会长时间坐哪儿乘凉。 月上中天,她当庭而坐,周围一圈的花开得正好,花香四溢。每每这时候,阮媛便觉得很是惬意。便会生出,就这么自己带着绿珠等人在镇北侯府里,一直过下去的想法。 这不正是岁月静好么! 阮媛过得心情舒畅,便身宽体胖,模样也变回刚嫁进侯府里的样子。虽说天生不美,但到底不丑,只是普通了些而已。 再看着绿柳,阮媛就更舒心了。 绿柳这些日子,已经被阮媛的言谈举止、行为闹得吃不下、睡不着。每每才一动嘴要劝,阮媛都会拿话刺她:“想回阮家直接说。” 一肚子劝诫的话说不出来,绿柳直要被自己给憋死。偏阮媛就喜欢将绿柳放到身边,瞧着绿柳有话不敢说的憋屈模样,笑得越发开心。 父母的事放到一边。迫在眉睫的,却是青藤公主。阮媛靠在躺椅上,右手中指一下一下地轻敲躺椅的扶手,声音清脆。 西窗下的月季,被绿珠看着,小丫头们收拾得一朵残花没有。前两天才下了场雨,叶子又绿又亮。闻着花香,听着蝉噪,阮媛打着哈欠,脑子里却在想事。 唐芷爱慕的是楼石。这事,上辈子阮媛就已经证实过了。 “周毅!”阮媛心底默念驸马的姓名,脑里闪出一个清瘦男人的身影。上辈子阮媛见过周毅几次,因为她除了楼石之外,对别的男人从没放在心上,所以样貌有些模糊。 阮媛只记得他不大爱说话,每次见面都冷冷淡淡的。以前,她不甚在意,现如今想起来,却不大合常理。按理说自己多次寻唐芷的晦气,若周毅真对唐芷深情不悔的话,那么对自己的态度,就非常有问题。 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参照,楼石!难道是因为身份地位不同么? 因为赵宁是公主,所以不敢怒目以示,对自己,则因为是他人之妻?阮媛闭上眼睛,仔细地想着。却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寻常,便试着找出合理的解释来。 阮媛轻微地摇了摇头。周毅都敢明目张胆地和唐芷于众目睽睽之中,坐在一起说话,模样亲近,哪里有半分的惧怕公主?只怕传不到公主耳里才是! 这么一想,阮媛“腾”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她似乎抓住了什么! 绿柳见阮媛突然坐起来,吓了一跳,但说话依然缓慢好听:“少夫人怎么了?想喝水?” 阮媛摆了摆手,瞅了眼绿柳,问道:“你以前侍候过吏部郞中家的姑娘,可有听过唐芷家里有过什么特别的事?或是唐芷和驸马特别亲近过?” 绿柳认真想了想,说道:“没有,唐姑娘家里人口简单,唐祭酒清贵,家里只一妻一妾,唐姑娘上面五个兄长,还一个姊姊,听说是妾生的。唐姑娘是祭酒夫人的老来子,在家里很得宠的,平日里养在闺阁,很少出门的。” 阮媛听了轻笑,抬眼就撞着绿柳拿眼偷偷探看自己的脸色,也知道绿柳话没说全。只怕极少数的几次出门,碰上了楼石,上演了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可惜让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程咬金,将楼石给夺了。 “哦?”阮媛大感意外道:“唐芷还有个姊姊?” 这个,她以前可没听说过。不过她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阮媛的父亲地位低下,像唐家这样的门第,连进去的机会都少之又少,何来了解? 而上辈子她对唐芷也鲜少了解,阮媛除了听青藤公主的使唤,嫁给楼石后,又算计过唐芷几次,随着青藤公主的失宠,阮媛就彻底将唐芷给扔到她人生之外了。 无论是前生今世,对于楼石不爱她这件事,阮媛从没恨过唐芷。她可不是那种,在楼石这儿受了气,便去寻唐芷晦气的人。 绿柳点头道:“是,只比唐姑娘大了三个月。” “那是为什么呢?”阮媛喃喃低语。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又问道:“那你对定国公府了解多少?驸马这人怎么样?听没听过他未娶公主前,和哪家姑娘走得近?又或有没有什么相近的表妹?” 虽然律法有明文规定,不许表亲婚姻。但一般夺情之后,官府都会通融,也许过几家表兄妹结婚。所以,阮媛才会如此地问。 绿柳摇头:“前老爷是正五品,国公爷从一品,地位差得太多,就是来往,也都是老爷、夫人等人去国公府走动,底下的人想去国公府,却也难。奴婢就更不大可能了。就是偶尔国公府来人,前老爷家也是一堆人赔着,众星捧月似的,哪会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阮媛想了想,说道:“明儿你去趟公主府,就说我身子好了,连送拜贴,要是公主哪天有空,我随时能去拜访。” 绿柳欲劝说两句,才开了个头道:“少夫人明知道……” 阮媛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就照我的吩咐办事就行。” 就怕阮媛再说出送她回阮家的话,绿柳不敢出声,垂手站在一旁,脸红红的。她实在不明白,阮媛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仔细想想,就打那天早上起来,突然之间生病开始。 绿柳疑惑地偷偷打量阮媛,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阮媛则想得心烦,站起身,在檐下来回地走。周毅和唐芷两人放到一起,怎么想怎么诡异。明明脑海里好像抓住了什么,想要仔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唐芷喜欢的明明是楼石,又怎么每每周毅近前,不躲开呢?还总是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想不让人误会都难。若不是她重来一回,就是她也曾经以为,唐芷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一方面吊着楼石,一手牵着周毅不放。 有什么办法,能劝得住死钻牛角尖的公主呢? 本心 阮媛决定,猫在屋里想上十天半月,不如出去见一见公主再说。但,她有个现实的问题要解决。那就是红色。她这些天也小小的见了些。比如红色的花、楼石那天来穿的就是淡红色的袍子。 但她对自己没信心,不知道见到红艳艳的鲜红色,会怎样?就是光想,阮媛都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有种凉凉的东西划过她的皮肤的感觉。 因为心里有事,第二天一早,一贯晚起的阮媛没等人喊,早早的就自己醒了,穿着中衣,乘着纱窗进来的晨曦微光,打开衣箱,却迟迟不敢将手往衣箱最底下伸。那里放着她的嫁衣。 红艳艳的,像血一样。 闭了闭眼睛,阮媛一狠心,将衣服抽出来。满眼的红,像血一样在阮媛的眼前漫开。她的心“咚、咚”地一下一下沉重地跳,眼前的红像血一样,从喜服漫到手上、胳膊上,钻心的疼瞬间刺到心上。阮媛“啊”地一声,坐到地上。 打水回来的绿珠吓得丢了水盆,“咣当”一声巨响,仓促地冲进内室,问:“姑娘、姑娘。” 后边跟着的绿柳也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进来。 阮媛忙说道:“我没事,低头找东西可能是起来急了,有些头晕。” 绿珠三步并做两步,快速冲到阮媛跟前,扶阮媛道:“姑娘找什么和奴婢说,做什么亲自找呢。”这时,绿柳也到近前,在另一边伸出手扶住阮媛。见阮媛手里拿着大红喜服,有些不解。 阮媛不管她们,浑身颤抖,却依然又将眼睛嵌开一点点缝。红艳艳的喜服,依然像血一样在她眼里蔓延,身体因为她的每一眼都在颤抖,但阮媛却固执地将眼睛大睁开,不肯向自己低头。 瞪着眼睛看着眼里的血再一次漫到手臂上,阮媛软着声音问道:“绿珠,你瞅瞅我的胳膊怎么了?”其实她想问,是不是全是血?可阮媛怕吓着绿珠,才换了一种问法。 绿珠认真地盯着阮媛的胳膊,竟还伸出手,轻轻地摩挲,就像个登徒子轻薄良家小娘子一般。好一会儿,就听绿珠叹道:“还是有些肉好看,前些日子少夫人都瘦得皮包骨了,忒难看。” 阮媛被绿珠的话逗得笑了。是啊,绿珠还好好的活着,郑妈和绿柳她们也都还在她身边,什么都没发生,哪儿来得血呢? 这么想着,可看向那件嫁衣时,却仍然有种鲜血漫襟的感觉。绿珠与绿柳扶着阮媛,坐到炕沿边上。绿珠叠被,绿柳则去拉开窗帘。 阮媛就坐着,不错眼的盯看那件大红嫁衣。就这么整整盯看了一整天。晚上,吩咐绿柳又将屋内换成了新房时的颜色。 重新躺回自己亲手缝制的喜褥上,边上是大红绣鸳鸯牡丹的喜被。室内燃着大红烛,阮媛手里高高地举着自己的那件大红嫁衣。 冲破了自己的心理,阮媛再看那件自己亲手缝制的嫁衣,说不出的感慨。她母亲和郑妈的针黹都好,阮媛却是从小不爱女红,于手工上欠缺得很。开始她母亲逼着她为自己做喜服时,极不情愿。直至她和楼石的婚事定下来,她才认真的一针一针的细做。 那时,她心里全是楼石,缝制喜服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谁能想到,日后她会穿着同一件衣服、在同一个门嫁两个男人呢?想到刘贵,阮媛心里无爱无恨。上一辈子,他爱她,她却利用了他。这一辈子,若是可能的话,将来楼石若是休了她,她倒是想嫁给刘贵。 无关爱情,她只是一心想弥补一下心中对刘贵的歉意。若是他还爱她的话,她就成全他。反正她这辈子是不可能爱人,与刘贵过的话,也不错。 想到刘贵最后的话,阮媛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到底哪里好呢?能让刘贵这么生死不忘的?要说楼石对唐芷情根深种,人家唐芷可是美若天仙呢,气质又好,如那出水芙蓉似的。 不是她妄自菲薄,自己的容貌,再怎么脸皮厚,就是睡梦中,阮媛也不敢说自己长得美。而且她的脾气又不好。想当初她那么爱楼石,为了楼石努力改自己的行为,但真要是生起气来,也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何况她并不喜欢刘贵,更是从没假以颜色的。 难不成刘贵就是人们常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阮媛又摩挲了下自己的脸,不禁想,这得多深情,才能将自己看成西施?她打生下来,每日照镜子,都没看出自己有半分西施的影子啊。 如此想了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睡着了。可能是睡前想着美事,倒是没做什么噩梦。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自己抱着那件新嫁衣睡的,压得全是皱褶。 郑妈、绿珠等人早上喊阮媛起床时,面上表情就不大好。嫁进侯府快两个月了,楼石进归燕居的次数都有限,更别说留宿了。整个侯府的人,都将阮媛当作透明人一般。 这么想着,绿珠就快哭了。绿柳拉了拉绿珠的衣袖,冲她微微摇头。绿珠也怕阮媛见了更加的伤心,只得借口打水,出去了。 等端着水盆子回来时,眼睛红红的。阮媛见了,知绿珠这是在外面哭过了。 等绿珠将水盆子放到盆架上,阮媛将嫁衣拿在手里递绿珠道:“你把这衣服放回衣箱里吧。再把我那件新做的桔色百花襦裙拿来,我今天打算穿它。哦,对了,再把我成婚时的首饰盒放到梳妆台上。” 绿柳一想到阮媛说的那件衣服,就觉得眼前发黑,忍不住又劝道:“少夫人穿别件吧,那件的颜色太……”绿柳实在找不出一个能形象贴切,又不伤阮媛自尊的词,来形容那件衣服,穿在她身上的效果。只一个点儿地说:“那衣服……嗯……” 阮媛瞪了绿柳一眼,道:“我喜欢。” 头成婚前,她母亲为她添制新衣,多半都是绿柳把关的,唯这件,阮媛心下喜欢的紧,偷偷让绣娘做了,直到嫁进侯府时,才被绿柳发现。结果绿柳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穿。 上辈子,那件衣服做出来,她一次也不曾穿。这一回,阮媛决定不管了,好不好看又怎么样?反正她生得也不美,衣服再好看,也是衣服的事,与她却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她决定要按着自己的喜好来。衣服是给人穿的,又不是人给衣服穿的。 谁看着好看,也没有她自己喜欢来得重要。 绿柳还要劝,阮媛已经洗过脸,洗过牙,拿着面脂自己敷脸。绿珠正好也将衣服拿了过来,阮媛道:“别废话,侍候我穿衣服。完绿柳给我梳头,我要梳个堕马髻。快点儿,吃完了饭,还有一堆事儿呢。” 绿柳和绿珠扶着阮媛坐到梳妆台前。绿柳拿着木梳,为阮媛绾发。阮媛打开首饰盒,里面有几套金钗凤环,都是镇北侯下聘时的聘礼。翻翻拣拣的,阮媛就看上了一枝纯金牡丹花,花边盘丝金藤的钗子,那花有真的牡丹花那么大,再加上边上的盘丝藤,带上以后,整个头发上全是金灿灿的。 绿柳觉得她都睁不开眼睛了。 阮媛却不等绿柳出声,戴在头上,抢先问绿珠道:“好看不?” 绿珠看得两眼发光,点头道:“好看,太好看了。” 阮媛又问绿玉和绿蓠:“你们觉得呢?” 两人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自然也是最喜欢金灿灿的东西,看着阮媛的头,眼睛都不够用了,也和绿珠一样,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阮媛得意地一瞅绿柳,好似在说:你看?咱们五个人,就你不喜欢,说明你的眼光有问题,得改! 绿柳觉得阮媛病后,肯定是脑子给伤着了。要不然怎么就突然间不听劝了呢?她若是让她的少夫人顶着这么一头金子在侯府里转悠,那情景,绿柳都不敢想。 不行,绿柳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可惜阮媛不给绿柳说话的机会。抢着说道:“我饿了,你们快摆饭。绿柳先去外间吃,完我还有事使你呢。” 绿柳没法子,只得依着吩咐出去吃早饭。 吃过早饭,阮媛就催着绿柳再去公主府,坚决不给绿柳说出话的机会。然后就坐到外间花厅等楼石。她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一举一动楼石都会知道。 为了唐芷,楼石定会来的。上辈子为数不多的几次楼石来寻她,也都是为了唐芷。 因为对方是公主,所以楼石不敢将阮媛禁制在侯府。这也算得上是楼石一丝办法也没有的事情了。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你再有秒计,都显得多余。而青藤公主,楼石就是要算计着她失圣宠,也得时日,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楼石迟迟不来,阮媛寻了本书看。院中,绿珠站在窗下,欢快地指挥院中的小丫头们收拾花草。绿玉里外的收拾屋子,绿蓠则在花厅里,远远地坐在小矮凳上,替郑妈捋线。郑妈则回自己屋内做绣活去了。阮媛不让她做,郑妈只是不听。 阮媛没法子,只得慢慢想办法。 临近中午,楼石才急匆匆地进了归燕居,却是连外出的衣服都没换。阮媛也猜着他是有事缠身,走不开,若不然早该来了才对。现在皇上年事渐高,太子之位久悬,成年未成年的皇子,都盯着呢。楼石如何不忙?再加上镇北侯病未见好,天却是一天热一天,对病人再没一点儿好处。 楼石肯定忙得焦头烂额。 这些,阮媛再是不管了。如同看一出才子佳人的戏,阮媛倒是对楼石的情深意重,生出几分钦佩来。但也不羡慕唐芷。因为阮媛总会想,我长得不美,可未来的尚书令大人也对我如此生死不忘呢! 果然女人无论美丑,有人爱就有底气。阮媛尤其如此。 阮媛正在室内百无聊赖地闲看书,就听院中干活并嬉笑的小丫头们,突然安静了。并听见绿珠说道:“世子爷万福。” 争吵 阮媛就让绿玉和绿蓠出去,并不让再进来。她们出去时,正好和楼石迎面碰上,两人见楼石一脸不耐,闪到门外檐下,分两边垂首站着,忙打开珠帘。 楼石进到外间花厅,就见阮媛捧着本书看,并没有抬头瞅他。外面热,楼石打外回来,听得道一说绿柳去公主府了,便急匆匆地径直来了归燕居。前两天绿柳出去他也知道,只是那时候镇北侯正病得厉害,又猜着阮媛一时半会儿不能出去,所以就没急着过来。 但她今天打发绿柳再去公主府,明天定是打算着去了。 所以楼石才会这般着急,一身的汗,都没来得及去回心斋换衣服。可惜绿柳不在,绿玉等人根本就不知道给楼石端个茶水,更别说拿他当成男主人回家,给准备洗手脸的水。 阮媛让她们出去,她们就守在门口站着,倒是听话。 楼石有些郁闷,觉得之前他母亲派姑姑来教阮媛规矩,却不如教教阮媛丫环呢。这一个个的,这么没眼色。难不成还等他张嘴?这么想着,他拿眼睛瞅阮媛。 可惜阮媛不抬头。 不过楼石也是军营里滚大的,比这难受的时候都有。夏日行军,一两个月不洗澡的时候常有,身上虱子、头发上生满虮子。他记得那时候回家,身上的衣服在侯府大门就全脱换了,拿去放浆洗房煮了。头上抹了药,得包三天才能解开。 楼石拿起阮媛放在桌上的大蒲扇扇,并没有喊人进来给他准备水。狠扇了几下,终于没那么热了,想喝口水解解渴,桌上连个茶碗都没有。 “打壶水来,都是死得不成?”楼石终于忍无可忍吼道。 阮媛放下书,看着楼石笑。 楼石不解,问:“笑什么?” 阮媛不说话,重新低头看书。 楼石皱眉,凉快会,汗也没了,火气自然而然的便下去不少,语气也就没刚才那般冲了。他道:“绿柳去公主府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她?” “明天。”阮媛实话实说,也不推诿。 楼石心下一动,定定地看着阮媛。她气色比前些天看起来好了很多。也有了朝气。眼里闪着笑,似是发自内心。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她,但直到唐芷出事,皇上赐婚,他立时明白,她定是曾在哪儿瞧着过自己。依着她的出身,自己就是再低娶,也不可娶她的。 所以她才会靠上公主。其实,京城待嫁的女子,钟情于他的不少,而想成就美事,向公主投诚的肯定也不少。青藤能选上她,说明她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可惜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都太过普通。还有,她真的很不会打扮。楼石对阮媛那一脑袋的闪闪发光的头饰,耀得快睁不开眼睛。还有身上那件崭新的薄锦襦裙,那桔黄颜色,衬得她本就不怎么白的皮肤更加的黄黑黄黑的。 “我以后都不会再和她主动说话了,会躲着她的。”楼石决定放过自己的眼睛,将视线转到别处去,开口说道。 眼睛在花厅里逡巡了一圈,心下想,这厅倒是收拾得还不错。素屏上,黑墨的几枝竹子,清清淡淡,倒是雅致得很。 阮媛笑道:“没关系的,我并不妒嫉。” 楼石看向阮媛的眼神,明显写着不信。 阮媛又道:“我只不想公主出事。你别去陷害公主,我尽力少在人前落唐芷面子。” “你想劝公主放过唐芷?”楼石惊讶地问。他还以为阮媛因为嫉妒,上赶着找公主,去收拾唐芷的。会找一堆借口,说什么却不过公主的命令之类的。 “对啊。”阮媛点头:“你总不会以为我嫉妒唐芷,打着公主的口号,去寻她晦气吧?” 楼石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在这时,绿珠端了两碗茶进来。楼石正渴着呢,拿起来就要喝,却是新煮出来的滚茶,楼石脸立时撂下来。 绿珠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平日里绿柳也都是端来的热茶啊。她却不知道,那都是楼石气定心闲的时候,当然有心情慢慢品茶。可现在他可是顶着烈日回来的,正是火烧火燎的时候,恨不得吃冰,如何喝得下这滚茶? 楼石决定再派那两个姑姑回归燕居,教一教绿珠等人规矩。他终于知道阮媛为什么笑了。她这几个丫头,除了绿柳,一个个简直都是木头。 阮媛一笑,并不戳破楼石的想法。她上辈子都没主动寻过唐芷晦气,只是没努力劝公主收手而已。这辈子更不会了。以前,她嫉妒唐芷是真的,但心下清楚,那并不是唐芷的错。 不能让楼石爱上自己,是她阮媛没本事,根本不干唐芷的事情。 这就是阮媛和赵宁的区别,大概赵宁是公主,与阮媛这种低出身的人,想法不一样吧。 楼石耐着性子吩咐绿珠去给他打凉白开水来。才又说道:“没用的,我也曾想过让人去劝公主。她不听的。再说周毅又有意让公主误会。” 阮媛歪着头毫无掩饰地看楼石,眼里闪着点点星光,晶莹灿烂。她双手托着腮,头在两手之间来回的晃,发上那枝巨大的金钗盘丝颤动,好像看见心上人时的心跳。阮媛的心不再那般跳了,还有闲心悠闲地想:你离我这么近,却决不会想到,我曾为了爱你而为你千刀万剐。 倒是楼石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我没说打算要劝公主。”好一会儿,阮媛才笑着说道。 楼石皱眉,拿眼瞅阮媛。好似在问:那你拿什么跟我讲条件?反正为了唐芷,我都会让青藤失宠的。 阮媛将眼睛挪到她面前的那本书上,那是一本《百草》。合着的书封面,因为经常翻看边角破损,阮媛拿手来回画那破损处,说道:“我总是弄不明白,驸马爷和唐芷是不是有过节?” 楼石一愣,转而面色如常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阮媛抬起清亮的眼睛瞅楼石道:“因为我的原故,世子爷为了不刺激我做出伤害唐芷的事情,再怎么心里喜爱唐芷,都说会远着些。更何况青藤公主可比我厉害多了,驸马爷怎么看,也不像个糊涂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唐芷或世子爷与驸马爷有过节,才说得通。” “若兰有个庶出的姊姊。”楼石半晌不说话。搭在桌上的右手中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桌面。眼睛愣愣出神,像是在斟酌什么,又或是在心底挣扎着什么。终慢慢说道,像是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但只说了个开头,便死活不肯往下说。 等了好一会儿,见楼石还不出声,阮媛问道:“然后呢?” 又过了好一会儿,楼石猛地坐起身来,冷冰冰地说道:“你既然嫁给我,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吧,别的闲事少管。青藤公主哪儿你只要虚以逶迤一下,免得她再找别人下手,拖些时日,她就没机会让你对付若兰了。” 阮媛嘲笑道:“我看世子爷是没听清楚我说的话,我是一定不能让青藤公主出事的。公主要是拿了令牌来,你就是想将我锁在侯府也不能的,等你对付了青藤公主,我定让你的唐芷也付出代价。” 楼石冷着脸站着,高高在上的看着阮媛。 阮媛冷笑道:“就是青藤公主有了事,皇后可还活着呢,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动皇后的,当年恒太子的事皇后都不曾动,更何况是青藤公主。最大的罪也不过是嫉妒、恶毒、不守妇道,一杯鸩酒的事。我到时就和皇后联合,你说我向皇后设诚,皇后什么都没了,会顾忌么?” 楼石终于又仔细地打量起阮媛来,她的衣着打扮一点儿没变,人长得本就不漂亮了,又不会打扮,怎么看怎么像村里人进城,将自认为的好东西不管适合不适合,都往身上穿戴,就怕被人笑话。却不知道,这样反倒出丑,平白让人笑话。 可是这一次,楼石终没再瞧不起阮媛。 穿衣打扮和出身有关,但人的心智,却是天生的。看了眼她面前的书,楼石才觉得,阮媛不是因为提前知道自己要来,装给他看的。她是真的在看那本书,书面的磨损,都是她亲手翻出来的。 “我还没想到,竟娶到宝了呢。”楼石出言反讥道:“知你有几分本事,但女人太聪明的话,只会让男人更讨厌。” “无论如何。”阮媛语气坚定道:“我都不会让青藤公主出事的,若不然,咱们就走着瞧,世子爷再通天,魏王还没上天哪,再说就是魏王上了天,世子爷没听过一句话么?那话怎么说来着?伴君如伴虎,从来天意难测。世子爷以后,可要小心哪。” “你以为我会拿你没则么?”楼石冷笑着,无一点儿平日的温和。嘴角眉稍没了平日堆出来的,和善的笑。他的脸便显得刚硬,眉目之间更透着一股子的锐利。 阮媛并不退缩,站起身,直视着楼石道:“不要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你就是能动公主,也是慢慢图之。可是,再这么任事情发展,你不觉得公主会直接弄死唐芷么?到时你再去为唐芷报仇,有用么?她会活过来么?你不想说她们之间的事,但我总会查的。” 绿珠端了凉茶进来,阮媛瞪她,吓得绿珠又退了出去。 阮媛才又说道:“能让你吞吞吐吐不肯言明的,定是关系到唐芷的清白。你不说我也不问了,总会慢慢查出来周毅到底是为了报复唐芷。又或是周毅与你有过节?知你喜欢唐芷,所以借公主之手也说不定。只要用心,总会查到的。” 闻言,楼石的脸色更加的黑了。 “你好自为之吧。我的耐性有限,也不见得就动不了你。深宅大院的,嫁进来水土不服,病死了,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与我的。”楼石语气清浅。 “无所谓。”阮媛笑道:“病死总好过千刀万剐。” 最终,两人不欢而散。除了吵的内容不一样之外,倒是与上辈子的情形差不太多。 绿柳回来有一会儿了,因着楼石在,没敢进去。与绿珠等人就站在檐下,里面的话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待楼石出来,绿柳几个都吓坏了。 梦 出到外面,楼石看了几个丫头一眼,说道:“没事劝劝你们少夫人,要不然你们几个的命也不保。” 绿柳等人禁声,大气不敢出。绿珠却是两眼一立,狠狠瞪楼石。楼石眼一横,绿珠却不怕,就瞪着不错眼。 楼石心下冷笑:几个丫头倒是一心一意的。没说什么地转身走了。 绿柳拉着还在瞪眼的绿珠进到屋里,可真是吓坏了。绿柳一贯细声慢语地声音都变了,说道:“少夫人,别以为世子爷在说笑。少夫人娘家是斗不过侯府的,到时就是少夫人无故去了,对于侯府也是小事一桩。” “公主那边怎么说?”阮媛可不担心这个。 “少夫人!”绿柳见阮媛全不在意,仍然打算和楼石对着干,不禁急红了脸。 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四张关心的脸,阮媛只得先安慰她们道:“我知道厉害关系,你们别瞎担心。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呢么?要不然,我顺了世子爷的意,你们觉得公主会饶了我?” 想了想,绿柳叹道:“可不是么,公主也不是好相与的。这可怎么好呢?”心理想,怎么偏偏就惹的是公主呢?可又转念一想,要不是公主,她们少夫人也嫁不了楼石,两相衡量,也不觉得为阮媛后悔。 阮媛笑道:“所以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么?你去公主府,公主怎么说?” 绿柳见阮媛如此说,一想到在公主府碰到的事,放下的心就又提到噪子眼来,说道:“少夫人还是小心些,青藤公主不但不听劝,对于敢劝她的人,全都下狠手了。” 阮媛听说,皱眉问:“怎么说?” 绿柳说道:“奴婢今儿才进了公主府,就见一个老母被发卖了。领奴婢进去的人说,那是公主的乳母程妈,因劝公主别总是寻唐姑娘的麻烦,让驸马爷不高兴。应该对驸马爷温柔些,好拴住驸马爷的心。公主就怒了,立时让人找了人牙子来,发卖了。” 绿珠等人听了,面面相觑。自小看自己长大的乳母,说发卖就发卖了,这也太狠了。 阮媛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并不出声。绿柳只得继续说道:“领奴婢进府的人还和奴婢说,自公主与驸马成婚后,公主身边的丫头换了好几个,都是因为规劝公主。” “是么?”阮媛想了想说道:“那你跟我说说,公主都跟你说什么了?” 绿柳道:“回少夫人话。和上次说的一样,公主好像非常急,说就是今儿晚上去公主府,公主都等着。” 阮媛认真思索起绿柳和楼石的话来。仔细回想上辈子,赵宁活着的时候,她倒是不常去公主府。但都是公主派人来寻她,每次都是有什么宴会,唐芷一定出席的场合,公主负责吩咐,阮媛负责实际行动。 公主府接待她的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其他人,阮媛还真没注意过。 这么说来,她还真不能直接规劝!阮媛坐在桌前,放在桌上的右手,不自觉地抬起中指一下一下敲击桌面。 但是要说公主心狠,阮媛却不这么认为。赵宁以前在废太子王府被禁的时候,并没有乳母。她的生母是前太子良娣,生下赵宁之后,身子一直很弱,又不得医生看病,终在赵宁两岁上死了。 带大赵宁的是废太子妃于氏和另一个太子良娣郑嫣。 程妈是赵宁被承天帝从废太子王府接出来时,指派的。程妈!阮媛心下念叨着,却说什么也想不起这个人来。心想,大概上辈子根本没想过劝公主,所以也没注意过旁的。 阮媛心里一动,却想起一件事来。 按理说赵宁是被承天帝接出来的,可废太子妃却于赵宁离开的当晚自杀了。现在想一想,阮媛觉得这事里透着一股子的诡异。 恒太子死的时候,废太子妃没说跟着去,偏赵宁入了承天帝的眼后,她怎么就会想不开了呢?赵宁自打离开废太子王府后,就再没回去过。按理说,就是废太子妃没了,还有一个将赵宁带大的废太子良娣郑嫣呢。 据说,废太子妃和郑嫣都没有孩子,可是将赵宁视若己出呢。 赵宁离开废太子府时,只带了自己的一个小丫头,就是前些时候去镇北侯府找阮媛的暖婷。以前,阮媛感觉赵宁是被承天帝、钱皇后给惯的,飞扬跋扈,跟谁也不亲。可现在想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阮媛仔细琢磨了一回,觉得赵宁在废太子府时,肯定过得非常不好。最起码没有阮媛想象的那般好。 吃过午饭后,阮媛回到内室,坐在窗下的书桌前,让绿柳研磨,随手辅开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了青藤两字。瞪着这两个字,却说什么也写不出别的来。 转眼间天便到了晚饭点儿,感觉竟比冬天过得还快似的。坐到室内的圆桌前,看着一桌子的鱼肉,阮媛叹气。以前她刚到京城时,看着香车宝马,娇环美婢花团锦簇的,不知道有多羡慕这些个高门大院的女人。 重活一世,方知上辈子,她还是太肤浅了。 吃过饭晚,阮媛重回书桌前,在青藤两字的下边,添了郑嫣两个字。想了想,又将废太子妃和青藤生母添上,最后又将周毅的名字写在了最左边。 右手举着笔,想得颇为入神,不知不觉,阮媛的左手中指一下一下地敲击桌面。 阮媛之前的身份地位太低,她在京城贵女圈里没有熟人,夫人圈里,也没相交的,人家不讨厌她,已经很给她面子了。那么,赵宁以前在废太子府的事情,根本打听不出来。 最终,阮媛在周毅的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圈。然后在周毅下面,又添上了唐芷和楼石的名字。端详了会儿,却又在唐芷边上,挤上了“姊姊”两字。 想着上午时,楼石的话,阮媛觉得唐芷的姊姊肯定有问题。阮媛决定先从周毅下手,瞧瞧他到底怎么回事。 但,怎么将赵宁引到她想好的事上来呢? 她是朝廷亲封的命妇,再怎么不高兴,赵宁也不能让人直接将她打死吧?阮媛抿了抿唇,有些不太自信。皱着眉,手指一下一下地依然敲击着桌面。 躺在床上,阮媛还在想,怎样才能不着痕迹的,让赵宁顺着自己的意思来。睡着后,便做起梦来。阮媛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荒凉的地方。杂草丛生的荒野,无边无际、连一条小路都没有。她站在荒野的中心,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往四处观看,全是茫茫一片。这里荒凉得让阮媛害怕,她想要在这片荒野重新变得花红柳绿,却没有水源。看着那些枯枝败叶,心底有个声音却在告诉她:看看这些枯枝败叶吧!说明这里以前是一片花园,只要有水源,这里就会重新生机盎然的。 阮媛四处地寻找,荒草掩上她走过的路,密实地草底似是潜藏着她看不见的毒蛇蝮蛇,危机四伏,似乎下一步,就会有不知名的东西窜出来,咬她一口。阮媛走得又渴又累,却一无所获,越来越害怕。 突然又下起雾来,白蒙蒙地,连脚下的荒草都瞧不着了。阮媛忘了她为什么要在这片荒野上四处的走,只记得要寻找一样东西。可是,她要找的是什么? 阮媛孤单无助地站在哪儿,往四处看,却什么也看不见,也想不起来。雾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衣服,感觉浑身上下都是湿淋淋的。 早晨醒来的时候,阮媛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虽然做了一晚上的梦,但阮媛精神还不错,她打算今天去公主府。 上辈子就在阮媛生病的日子中,她已经算计过唐芷一回了。这一回,她病得没法出去见人,倒是让唐芷逃过一劫。但赵宁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阮媛还真怕赵宁等不急她,去寻了别人来对付唐芷。 所以一起床,阮媛便打发绿柳去侯府的车马房,让准备她外出的马车。回来后,阮媛已经吃完饭,让绿珠等人侍候她穿衣服,梳头,一个点催着绿柳去吃饭,完好跟她一块儿出去。 好在那件桔色的衣服昨天阮媛穿过了,所以今天出门子,阮媛穿的是一件桃红色,裙底胭脂红往上晕染百褶襦裙,配了一件胭脂色的半臂。头上带了一个全金花冠。 绿柳不大放心,偷偷往屋里探看,然后用手扶额,早饭再也吃不下了。 每每想张嘴劝阮媛就是不换衣服,再把头上那个金花冠换了也成。还没等她开口,阮媛一立眼道:“我喜欢。”绿柳就不敢开口了。 阮媛带着绿柳等人才出了归燕居,就见楼石站在从归燕居往垂花门去的路上,冷着脸瞅她们。阮媛也不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过去,也不说话。 绿柳等人却要行礼,齐齐地停住,福了福身子,齐声道:“世子爷万福。” 楼石不理她们,直愣愣地瞅着阮媛的衣服首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等到阮媛等人走出多远,才忙追上,背着手,青紫着脸与阮媛并肩走,声音极不自然地说道:“希望你能守诺。” 阮媛只当楼石因为昨天那般蛮横地放下狠话,所以今天来找她说这话别扭,决想不到是因为被她那一头的金子给闪的。 “只要世子爷守诺,我一定会守诺的。我可不是为了世子爷,而是为了青藤公主。”阮媛认真说道。 楼石不想看她那惨不忍睹的装扮,可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当看错了。这世上,怎么就有以将自己打扮得丑为乐的人?楼石就这么斜着眼睛,随阮媛一直走到垂花门外,看着她上到马车上。阮媛见他不走,不解地从车厢探出头问:“世子爷还有事?” 问得楼石直抽嘴角。深深地看了眼阮媛头上的纯金花冠,转身走了。楼石想,以后他决不带她出门。他俩一块儿出现的地方,一定要离她远远的,要不然就派个婆子先给她打扮好再说。 人要是知道这就是他新娶的夫人?楼石都不敢想。 别样劝法 长得不好不是她的错,可往吓人了打扮,就不大好了!楼石想,青藤公主见了她,不会以为她疯了,将她叉出去吧? 坐在马车上的阮媛,此时却是信心爆棚。往日里一眼都舍不得给她的楼石,今天竟然一直将她送到马车上,而路上那胶着的眼光,定是被自己惊艳到了! 虽然现在对楼石没了爱情,但阮媛依然喜滋滋的,眉眼笑得跟朵花似的。 绿珠想得和阮媛一样,所以马车才出了镇北侯府,绿珠便贼兮兮笑道:“少夫人今天打扮得真好看,世子爷一直盯着少夫人看呢。” 绿柳听得暗自扶额,直想戳瞎绿珠的眼睛算了。然后,听到阮媛的话后,绿柳直接想将自己戳瞎算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阮媛笑道:“可不是呢,我也觉得今天的衣服和花冠不错。尤其是这金花冠,黄灿灿的,多好看。就是有点儿沉。要是明儿咱没钱了,就拿它换钱花,所以趁着还在手里,我得赶紧带几回。” 然后,主仆二人便认真地研究起这顶花冠值多少贯钱。 阮媛这次出门,只带了绿柳和绿珠两个。车夫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肥大妇人,专为侯府女眷架车的。副驾上也坐了一个壮实妇人,为的是路上有个事什么的。到了公主府的东角门,递了阮媛的拜帖,没一会儿工夫,暖婷便出来亲自接阮媛进府。 青藤公主府在京城的东北上,离皇宫非常近,再往东就是皇子们住的十六王宅,北面则是原废太子的王府。青藤公主的南面,则是受封建府的她的皇叔们的王府。 而青藤公主府的前身,是当今皇上承天帝做皇子时的潜邸。赵宁入住前,皇帝又命人重新翻新,里面可是极其的美丽奢华。 阮媛上辈子来公主府时,怕被人笑话没见过世面,多喜欢的景色也不敢多看。一样的路,重走一回,阮媛可看了个够本。眼睛都不够使了。 上一辈子绿珠不知道,也是如入仙境一般,可被阮媛偷偷呵斥过,没敢明目张胆地四处看。现在没人说她,她自然也要看够本。 只苦了绿柳,怕这两人的魂都飞了,只得不时地拉下阮媛,再拉下绿珠,让她们回回神。 暖婷心下嗤笑,只觉得这主仆二两个眼皮子浅,难为是从镇北侯府出来的,而且上回已经来过一回,还这般没见过世面。 天家子女,鲜少有生得丑的。赵宁模样生得十分出众。她皮肤白皙,面颊红润,细黑的弯眉不描而黛,秋水一般的眼睛大而明亮。鼻子挺而小巧,漂亮的唇型,嘴角上扬,即使是生气,也给人一种娇俏的感觉。 她今天穿了一件广袖连身石榴红宫锦百褶裙,宽高的腰封外,系上紫色的腰带,深紫色编花腰绳,下坠流苏,压裙襟的碧绿通透的月牙玉佩,下也坠着流苏。 轻风扶过,袖袂飘飘,流苏晃动。 阮媛远远地瞧着,心里一阵的心痛。直觉得周毅是眼睛瞎了,如些高贵美丽的赵宁不爱,也不知道想爱谁? 赵宁早已经等得不耐烦,来回地在公主府内客厅里踱步。后来干脆站到内客厅的外门檐下眺望,见阮媛进了内厅院门,不等她们行礼,便沉着脸道:“我还当你如今得偿所愿,便要弃我而去了呢。” 绿珠吓得脸都变了,她自小听人说,公主都是眨眼间就能要人命的。绿柳好些,毕竟在官家呆过,知道这是赵宁给阮媛的下马威,只要阮媛解释得好,便会没事。 绿柳拉着绿珠跪下行大礼:“公主娘娘万福。” 阮媛站到赵宁面前,泪眼朦胧。看见了赵宁,就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阮媛心里又是一痛,然后跪地上呜呜哭道:“公主娘娘给妾做主。” 赵宁见阮媛的确比上回她见着时瘦了,气色也不是很好,心下的怒气少了不少。又听闻了暖婷回来学说,阮媛在侯府里也不得世子爷欢心。不能说惺惺相惜吧,但那种我过得不好,你过得并不比我好,心里多少会好受些。 所以,见阮媛气色不好,赵宁的怒气减了不少,淡淡道:“起来吧。” 要不然,阮媛嫁进侯府,赵宁几次派人去请,阮媛姗姗来迟,定不会这般了了的。不说让人打阮媛一顿,只怕也会先数落一通的。 暖婷撩开厅门上的帘子,赵宁进到客厅,上首坐了。阮媛只得跟着进到客宁,赵宁不发话,她也不敢入座,只得垂手站在厅中间。绿柳和绿珠则被拦在门外。 “就坐吧。”赵宁语气清冷地说道。 阮媛就左手边离赵宁最近的下首位置坐下,低头看桌沿,也不出声。 赵宁虽然长得美,看起来良善,却是所有公主里,出了名的喜怒无常。所以赵宁不出声,阮媛也不敢随便说话,就怕一个不高兴,再将她给叉出去,那可真丢脸丢大了。 虽然阮媛脸皮较厚,要是能不丢脸,还是不丢脸的好。 想想赵宁,可没少往外叉有品阶的夫人呢。阮媛投靠赵宁的时候,就亲眼见着赵宁将自己的堂妹,楚王的女儿安清郡主叫人给叉着扔出公主府。 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阮媛担心的抿了抿唇。 上下打量了一回阮媛的穿着,赵宁直觉得自己对不起楼石。想着第一次见阮媛时,她的穿衣打扮,也就不觉得奇怪了。虽然阮媛长得不好,又极土气。但她的聪明还是给赵宁留下了深刻印象。 阮媛是如何知道她恨唐芷的?赵宁一直很奇怪。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楼石与唐芷郎情妾意,鲜少有人知晓周毅对唐芷有情。赵宁开始也不知道,但成婚后周毅不与她圆房,又不肯进公主府。赵宁费了好些力气,才发现的。 但一个低级官吏的女儿,根本入不了贵女圈,是如何知晓的呢? 赵宁找周毅闹,周毅死不承认,气得赵宁差点儿将定国公府给拆了。她想直接弄死唐芷,但又无处下手,唐芷的爹唐承是从三品大员,而唐芷又鲜少参加宴会,行为又不出错,让赵宁恨得牙痒。 正是困了有人递上枕头,阮媛适时出现,帮她出了一口恶气。而她帮阮媛嫁给楼石,也是为了日后好收拾唐芷。谁知阮媛婚后,竟对她避而不见,赵宁第一个反应,就是阮媛过河拆桥,正想着要怎么整治阮媛。阮媛却来了,赵宁才放下心,相信阮媛真的是病了。 不过赵宁一贯是除了自己,谁也不关心的。所以虽然看不惯,也没说什么。也不问阮媛在门外时说的话,直接说道:“过些日子定国公的女儿周彤及笄,唐芷也会到,到时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阮媛是下定决心做的事,一定要做成的。就像她看上楼石,发誓要嫁与楼石做夫人,当时若是说与别人听,定会笑她疯了。再看她上辈子,虽说除了让楼石爱上她这件事没成功外,也是想让楼石倒霉,楼石就从高处摔下来,想让楼石翻身,楼石果然翻身。 足以说明,阮媛是个果敢的人。 所以,虽然赵宁不接阮媛的话茬,但阮媛却很会顺杆爬。一听赵宁提唐芷,做咬牙切齿状,说道:“唐芷那个小贱人。” 赵宁生性多疑,一般人与她说话,不定哪句话就会让她起疑心,撂脸子都是轻的。不过阮媛骂唐芷,她还是信的,楼石与唐芷牵扯不清,京城贵女没有不知道的。 暖晴、暖云送上茶水、果子,摆到赵宁和阮媛桌上,退了出去。 赵宁也跟着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早晚弄死她。” 阮媛心想:国子祭酒,门生满朝,你若不是将唐芷弄死,皇上堵不了悠悠众口,又怎么会被赐一杯鸩酒呢? 阮媛泪眼婆娑道:“也不知道她使得什么狐媚子手段,让世子爷和驸马爷都对她死心塌地的。自打成婚,世子爷连妾住的院门都不进。” 这话正触碰到赵宁的痛处,周毅也是自打跟赵宁成婚后,只行礼的时候进过一回公主府,之后再没送过一个脚尖。 赵宁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你可有什么办法,直接弄死她得了。” 阮媛垂眸,用帕子按住眼角,偷描赵宁道:“妾怕……怕世子爷会掐死妾。再说,驸马爷……” 赵宁冷笑:“难道你还担心驸马能将本宫掐死?算了,一下子弄死没意思,留着慢慢玩,本宫倒看看唐芷那个小贱人能说个什么样的亲。” 阮媛在赵宁一拍桌子时,跟着站了起来,小媳妇似的走到赵宁身边,躬着身子扶赵宁坐下,说道:“妾还真弄不明白驸马爷是怎么想的。妾娘家低贱,世子爷如何对妾,妾也是没法子拿镇北侯府怎么样的。可是公主就不一样了,皇上那般疼爱公主,驸马爷就是不为他自己想,难道整个国公府他也不管了么?” 一想到自打她嫁与周毅以后,皇上都喊定国公周文进宫训斥了两回,周毅就是不肯入公主府。赵宁两眼冒火道:“他为了那个小贱人,还顾得了谁?” 说完,便觉出了好似哪里不对。 阮媛叹道:“难道驸马爷在国公府并不受待见?若不然,可真是无情呢。咦,公主,要不要求着皇上,想个法将定国公的封号给褫夺了。看驸马爷到时服不服软!” 赵宁的脸色越发阴沉,目视前方喃喃道:“是呢,只怕到时顺了他的心也不一定呢。” 阮媛惊道:“公主、公主如何这么说?” 赵宁抬眼一瞥阮媛道:“你说周毅是不是有问题?” 阮媛道:“驸马爷当然有问题了,为了唐芷那个小贱人,连整个国公府都不管不顾,问题大了。要妾说公主就是仁慈,若是妾的话,一早求了皇上,治个定国公教子不严罪,整治了定国公,驸马爷也就老实了。反正没了定国公府,驸马爷还是驸马爷。” 赵宁冷哼,没说话。 阮媛又说道:“妾说句不该说的话,求公主不要治妾的罪。” 赵宁道:“你说。” 钱很重要 “其实妾觉得……”阮媛偷描了眼赵宁,低眉顺眼地俯身在赵宁跟前小声道:“世子爷对唐芷那个小贱人一片的爱护,从来不进妾院的。昨儿听说妾要来见公主,竟破天荒地来寻妾,说要跟妾好好过,只要别找唐芷那贱人的麻烦就行。他以后,也定会远着那小贱人,让妾放心。” 阮媛不住地偷描赵宁,不敢往下说。 赵宁笑得越发的冷,说道:“周毅跟你们家世子爷正相反呢,他好像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像是气极,赵宁说话时的声音,越发的轻。 阮媛垂着眼皮不说话。 赵宁想了一会儿,说道:“没事的话,你先回吧。我要好好想想。” 阮媛心下清楚,不可能一下子成事。现在让赵宁对周毅的行为起了疑心,自会去查。比自己查清楚了,再告诉赵宁,可信度高多了。 “那妾的事……”阮媛嚅嚅地小声嘀咕。似乎她一定要弄死唐芷似的。 赵宁想着周毅,心下不耐烦,说道:“等我弄明白了周毅,你的事我早晚帮你解决了。大不了我求皇后派几个宫人,将楼石绑你屋里去,我看他能怎么办?至于那个贱人,等我想想再说。” 阮媛的眼皮子不自觉地跳了跳。真不敢想楼石要是被五花大绑的送到归燕居的情景。楼石还不得气吐血?到时整个京城,只怕再无别的下饭话题了。 出了公主府,阮媛不想直接回镇北侯府。想回娘家,又有些怕见父母兄长。对赶车的妇人道:“听闻东门新开了家酒楼,里面的菜不错,去那里吧。” 绿柳一拉阮媛,面露难色道:“少夫人,咱们出来没带钱。” 阮媛一指自己的头道:“还用带钱么?到时直接掐下一片金叶子,就够饭钱了。” 绿珠一拍手,笑道:“还是少夫人聪明。” 绿柳只觉眼前一黑。劝道:“少夫人,还是回家吧,出来半天了,府上不光世子爷,到时要是让夫人说出话来,可就不好了。” 阮媛抿了抿头上掉下来的碎发,正正了那金灿灿的大花冠,笑道:“夫人不会管我的,她大概巴不得我出什么事呢,到时候可就有理由去宫里找皇上,看能不能求道圣旨出来,让我和世子爷离婚呢。” 绿柳心想:既然知道,还不快点儿回去?出言劝道:“那少夫人还是回府吧!免得让人钻了空子。” 听了阮媛的话,绿珠也觉得绿柳的话在理。点头道:“少夫人,要不就回去吧。” 马车已经走起,阮媛抿唇一笑,不语。抬手将车窗帘嵌开一点儿缝隙,往外看。从公主府往东门走,正好经过东门菜场,菜场入门处的刑场,正是阮媛行刑之处。 东门菜场在道南,而入口处是人们进菜场的必经之处,若大的刑场台子,高大威武,一次砍十个人的头都没有问题。一般这里,只有秋后最为热闹。 马车从京城的东西通街缓缓往东门处走,阮媛看着那刑场,意外的并不害怕。眼前反倒显现了自己至亲的影子,阮媛想自己的父母、两个兄长了,也想她的姨母和表兄刘贵。 阮媛摸了摸头上的黄金花冠,心里估算着,要是将自己的黄金首饰全溶了,能有多少金子,又值多少大钱。她父亲的官在京城这个王孙公子遍地的地方,果然是连大户人家的奴仆都不如。 阮峰在京城做了不到八年的官,才买了现在阮家人居住的,这么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跨院。阮媛的两个兄长因为读书、考学,家里实在没钱,连媳妇都没说上。而刘贵和她姨母,此时更是在老家,根本没钱来京里。 阮媛的姨母小孙氏,年轻守寡,只刘贵一个儿子,而刘家又人口单薄。为了供刘贵读书,小孙氏倾尽所有,偶尔并不富裕的阮媛母亲大孙氏还得接济一下这个妹子。 单论才干来说,阮媛觉得刘贵真的很出众。 刘贵十五岁便中了秋闱,然而一直没有路费,以至他一直无法参加春闱。本来今年家里宽裕些,大孙氏要给小孙氏寄刘贵来京的路费。但由于阮媛出嫁,大孙氏拿钱全给阮媛准备嫁妆,为了怕阮媛在侯府受气,一并连侯府的聘礼换个样,全都给阮媛添妆了。 但刘贵十多年的寒窗苦读,肯定不能甘心错过,所以上辈子的春闱,刘贵可以说是一路上讨饭进京,吃了无尽的苦头。好在他争气,一举高中,从此步上仕途,沉浮之中,让他抓住机会,出人头地。 阮媛再次将手伸向头顶,摸了摸头上的花冠。 就在阮媛想事情的时候,车子在一处新装修的酒楼前停住。酒楼正门首上,三个金色大字“留仙楼”。阮媛根本没打算下车,只是让绿柳去酒楼里点些好吃的带走。绿珠吵着也想去,绿柳一瞪眼道:“难道你想让少夫人自己在车上呆着?还是你去点菜?” 绿珠这辈子连原来住过的村店都没去过,如何会这种三层高的酒楼里点菜?只得嘟着嘴,低头生气。 阮媛少得不安慰道:“好了,等明儿有空了,我带你去酒楼走走,多去几回自然就会了。” 绿柳问道:“少夫人点些什么?” 阮媛想了想,笑道:“我要回娘家,中看不中吃的就不点了。我以前在书上看到几样菜,也不知道这留仙楼做得出不。嗯……乳酿鱼、葱醋鸡、仙人脔、红烧狮子头。再给我来个油酥饼、蒸花果,你在酒楼赁几个大食盒装好了。” 没意外的,绿柳接过阮媛从头上掐下来的金叶子,脸又是一黑。但她真的没钱,只得硬着头皮接在手里。阮媛看也不看绿柳的脸色,还说呢:“剩下的换成大钱给我。” 绿柳只得答应着,赶车的老婆子将踏凳放到车下,绿柳逃也似的下车就往酒楼里走。 绿柳一走,绿珠立时活了。两眼放光地拉着阮媛道:“少夫人,刚点的那些菜好吃么?以前没见少夫人吃过,怎么知道点?” 阮媛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就在书上看过,所以想点来尝尝,要是好吃,明儿再不吃侯府的饭菜了,天天来这儿吃。” 绿珠一想这几天,天天的鱼肉,立时腻了,点头附和道:“好是好。可是……少夫人的花冠够吃几回的?” 阮媛抚额,是啊,她没钱。心里不禁腹诽镇北侯府真抠,想想两世,都没人给过她一分钱的零用钱。以前她在娘家时,她娘还每个月给她点儿胭脂钱呢。 绿柳去点菜,要等着做好装盒,所以一时半会回不来。赶车的妇人将车赶到一棵大柳树下,正好乘凉。六月初几的正午,蝉噪烦人。听得阮媛心浮气躁,也或许是要回娘家有些紧张。 就在阮媛坐在车厢里,拿罗帕当扇子来回扇风,就听外面一男人的声音道:“咦,这是谁家娘子的马车?” 随阮媛出门的两上妇人见这些个公子哥,个个锦衣华服,行礼道:“回大爷的话,这是镇北侯府的马车。里面做的是世子爷的夫人。” 另一个男人闻言笑道:“楼子坚的夫人,不就是……” 男人话没说完,众人哄笑,似是不言而喻,大家都听懂,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别有用心。 阮媛在车厢里,虽没撩开车窗帘往外看,而且就听声音也听不出是哪几位王孙公子。但这几人听闻马车是镇北侯府的,竟然面不改色地依然拉着赶车妇人说话,并讪笑,阮媛不用掰手指,就能猜出个大概。 当今皇帝赵乾登基二十八载,年号承天,已经六十有二岁了。目前十一子、三女。当年废太子事件,牵连了二皇子被赐死,三皇子流放死于边境。宫里除了钱皇后没动外,二皇子的母妃被一并赐死,三皇子的母妃是钱皇后的妹子,打入冷宫,最终病死。 经常出来蹦跶的,便是四皇子楚王赵烛,今年三十七岁。废太子事件,就目前看来,他是最大的受益人,承天帝的最长子,众皇子的兄长。 其他皇子还好,就这个楚王,整天以兄长自居,于皇家燕集之时,往往对其他兄弟有些颐指气使。楚王的母妃是皇后以下品正第一的三夫人末妃,德妃。除了楚王外,还生了六皇子赵烜,三十六岁,封齐王。 德妃娘家姓吕,虽为三夫人之末,但有两个儿子傍身,楚王现又是皇帝活着的长子,在宫里也是颇为抖擞,常常寻钱皇后的麻烦,被承天帝申斥了几回,并不收敛。 阮媛就觉得楚王的没脑子,全随了他母亲吕德妃。你说皇后无子,宫里那么多有皇子的妃子你不收拾,没事触钱皇后的霉头,明眼人一看就是让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钱皇后那是承天帝的发妻,废太子事件都没动得了皇后,便知承天帝心里,皇后还是有些份量的。再没读过书,子楚的故事总该听过吧?或是与皇后打好关系,反正皇后也无子,就年龄来说也生不出来了。若是一个高兴,过继了楚王,那太子之位还能跑多远不成? 就是皇子,也是庶长。嫡长的话,朝臣中耿直的,不用给好处就上赶着帮你说话了。 阮媛心知,外面这几个,一准是楚王世子赵珉等人。赵珉跟他爹一个德行,好似他爹眼看就当皇帝了,他一准的太子爷呢。一天天跟着一帮子的纨绔,美其名曰为他爹拉拢人才,其实就花天酒地。 上辈子阮媛挺讨厌赵珉的,也许是楼石的关系吧,因着魏王,同仇敌忾。但这一回,阮媛的想法却变了。其实赵珉除了没脑子不自知,心高外,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他坏在明处,让人一看就是一坏蛋,因为没什么脑子,也生不出什么阴招让你掉坑里还不知道是谁推的。 赶车的妇人见众人哄笑,黑着脸不说话。 阮媛只当没听见外面的讪笑声,隔着车帘子,在车里笑道:“楚王世子大安。” 赵珉长得还算不错,只略有些胖,一天天除了吃就是喝,想不胖也难。好在皇家底子好,都生得不错,白白净净地,要是不乱得瑟,最起码单瞅模样,也是一脸的贵相。 可惜他端着一张贵相的脸,傻笑着问了一个更显傻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在哪儿见过我?” 娘家 也难怪赵珉有些惊讶,就是阮媛偷撩车窗帘子看他,可他不记得见过这个传闻中飞上枝头的麻雀。楼石娶阮媛,可是名动京城。毕竟高高在上的镇北侯世子,娶了一个八品评事之女,还是皇上赐婚,怎么看怎么是阮媛走了****运。 要是皇帝公主的马屁那么好拍,那京城里的平民不干别的,天天蹲在贵人出入的路上,等着拍马屁就好了,谁还见天辛苦地劳作呢。 车上的阮媛心里却想:我前后两辈子也没见过你几回好不好。 上辈子阮媛除了开始几年,为了公主整治唐芷,赴过几回宴会后,之后几年,她全身心的在镇北侯宅子里,想着怎么能打动楼石,就是偶尔碰见过,因为没用心,也不记得。不过是赵珉太蠢,他的赫赫事迹实在不能让阮媛忘记。那时阮媛总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呢?他真的是皇家出来的么?不是哪个山沟里出来的傻小子吧? “猜的。”阮媛说道。 赵珉不干了,明显觉得自己被车上人给耍了:“猜?怎么猜的?” 阮媛心下嘀咕:放眼整个京城,正经的王孙,除了楚王家里的,谁还如此这般招摇?明知镇北侯世子与魏王亲近,她这个世子夫人再不受待见,也要避让的。也就你这种纨绔才会如此没眼色,舔个脸往上蹭。连最起码的男女有别都不在乎的人,除了你个傻小子京城里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了。 不过说可不能这么说,阮媛笑道:“妾虽没见过王世子,但整个王孙公子里,跟王世子一般年纪,又这么平易近人的,却没几个呢。妾早就听人说过,楚王世子爷从不持贵凌人,今日听了王世子与妾家奴说话,便猜着了。” 这话赵珉很受用,笑呵呵道:“没想到楼子坚那小子倒是娶了个妙人,少夫人等在这儿,可是有事?” 随着赵珉来酒楼的,是赵珉舅家的表兄弟,还有几个京里贵人家里的纨绔子弟,一水的十七、八岁,正是没事找事的年纪,听了赵珉的话,都附和着笑出声来。好像“妙人”两个字,是个什么笑话典故。 在酒楼外面,你说能有什么事?阮媛只得说道:“妾听说这里的菜不错,正巧出来,就想着带些回家尝尝。” 赵珉一听,立时对自己的跟随道:“进里去说,阮少夫人点的菜记我帐上。” 阮媛听了脸上立时喜上眉梢,后悔自己点少了。而绿珠则拉着阮媛的袖子,摇头。绿珠虽然不懂大道理,但不能随便接受外男的东西这点儿道理还是懂的。不过阮媛不理绿珠,心里正暗自后悔,早知道有人请,应该多点些才对。所以,毫无诚心的让道:“这怎么好意思?” 说话的语气里,都透着一股子的占了便家的窃喜。 赵珉一副本王世子很有钱,这点儿不算事的大度胸怀说道:“小事一桩,阮少夫人不用放在心上。” 绿柳一脸不高兴地从酒楼里出来,后边跟了几个作短褐打扮的小厮,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大红食盒。她手里还捏着那枝金叶子。见了赵珉等人,绿柳只福了福,转头对提着食盒的人说道:“放车上吧。” 那几个人将食盒放到车厢门前,绿珠从里面探出头来,将食盒提进车厢。绿柳麻利地蹬着小凳子上车,一头钻进车厢里。 赶车的妇人与另一壮实妇人收了凳子,将系在柳树上的绳子解开,左右坐到车辕上。一人拿起鞭绳喝了一声:“驾”。随着车子移动,阮媛很客气地在车厢里说道:“谢楚王世子了。” 赵珉开心地说道:“阮少夫人慢走。” 因为占了便宜,手里拿着绿柳递回来的金叶子,面上笑得说有多开心就有多开心。绿柳少不得劝道:“少夫人,不是奴婢爱管事,可真的不能随便接受外男的东西,尤其是跟皇家拉上关系的,到时不光传出去不好听,也让世子爷难做。” 难得的,绿珠也点头附和。 阮媛也不反驳,笑眯眯地一手捏着金叶子,眼睛却瞅着眼前堆凑到一块儿的大红食盒。因为心情好,直接将绿柳的话当成耳过,这边进那边出,也不出言制止。反正绿柳语音好听,全当有一婉转的啼鸟,留着路上解闷。 京城自来是北面的房贵,南面的房子便宜。自然的,因为离皇宫近,各衙门也都在皇城里面,北面住的非富即贵,南面住的则多是平民百姓,或低小的官史。面地式则是东高西低,所以东北更是寸土寸金。 阮峰家就在京城的西南面,离南门不远,极为吵杂。阮家人都极为正直,从没因为阮媛高嫁而想巴上镇北侯府,所以上辈子阮媛嫁进镇北侯府后,没有大事的话,阮家人从不主动登门。一是怕自己身份低,给阮媛添麻烦,二是怕让镇北侯府的人误会他们是来找阮媛打秋风的,而无缘无故地被镇北侯府的人瞧不起。 阮媛倒是对家里颇为照顾,却不怎么回来。一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事是不能回娘家的。二是阮媛也太忙了。忙着跟随赵宁,忙着讨楼石欢心。后来又忙着算计楼石不被发现。 其实后来刘贵发达以后,对于曾经接济过自己的姨母家还是挺有感情的。拿出钱来想让阮家搬家。可是阮峰义正言辞地拒绝说:“有多大本事,吃多大饭。我阮峰要是搬家,一是靠自己,二是靠儿子。决不能靠个外姓,我连女儿都不靠,如何能靠妻外甥?” 而大孙氏也如此认为,所以小孙氏和刘贵只得作罢。 马车停在不算熟悉的家门口,阮媛挑开车帘子的那一刻,说不上心情,只觉得眼里发酸。而听闻到动静的大孙氏从屋里跑出来,连鞋都没来得及提上。趿拉着鞋,嘴里说道:“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就回来了?你婆婆知道?” 阮家虽说是独门独院,但太过小,连一进都算不上。从门口能直接瞧见三间正房,两边各有一间耳房,半人高的院墙圈起来,东面临时搭起来一个放杂物的棚子。西边窗前种了棵樱桃树,樱桃早已经熟过被摘了去,只星星点点的还有几颗晚长的,还在枝条上,也已经熟个差不多了。 阮媛迎上大孙氏,一把抱住母亲,本不想哭,但眼泪却不听使唤地往下流。大孙氏也是泪流不止。大孙氏虽不去侯府,但女儿如此高嫁,她如何放心?自然是偷偷地去打听,听闻前些时候女儿病了,急得大孙氏团团转。 大孙氏几次想主动登门,在侯府门口徘徊许,终没敢去求见。怕给女儿添乱。 此时见女儿突然回来,又黑又瘦,如何不知道女儿定是在侯府过得不如意?但大孙氏也知道,嫁都嫁了,没什么后悔药吃,少不得忍了。 绿珠跟着在边上抹眼泪,一副大难不死,刚出火坑见到亲人的模样。还是绿柳最为清醒,出声提醒道:“夫人、少夫人进屋吧,让人瞧着了不好。” 大孙氏先回过神来,领着阮媛进到东屋里,就炕沿坐下。阮府里本就绿珠和郑妈两个仆人,还是早些年在阮家时买下的。因为疼惜闺女,全当了陪嫁,所以此时阮家一个下人没有。阮峰去了衙门,阮媛的两个兄长在书院上学,所以只有大孙氏一个人在家里。 进到屋里才坐下,大孙氏就又抱着阮媛一通哭:“你就心高,我当初不乐意,你非要嫁过去。受了气我也不能帮你,就连想去瞧一瞧你也不敢,这可怎么好?这不是要我的命么?现如今也只能指着你两个兄长出息,给你换个能依靠的娘家,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你得如何熬呢?” 大孙氏絮絮叨叨,一通哭。 阮媛也跟着呜呜哭出声来,好似将两辈子的委屈全都哭了出来。直到娘俩个全哭够了,阮媛才让绿珠喊那两个壮妇,将食盒提到外间,里面的菜摆到桌上。 大孙氏出去,看了眼桌上的东西,擦干净眼睛,才仔细打量起女儿的穿着打扮来。瞧着一身华服,头上金光闪闪,觉得简直是富贵逼人,再瞅自己身上破衣烂衫的,也能理解女儿为何非要嫁进侯府。 以大孙氏的审美,完全不觉得她女儿的打扮有什么不对。不禁由衷的赞叹:“到底嫁到侯府,就变得不一样了。真好看。” 绿柳闻言,眼角不自觉地动了动。 阮媛笑道:“真的?我也觉得好看。爹什么时候回来?两个兄长呢?让人喊他们回来吧,我午饭还没吃呢,咱们连晌带夜地吃一顿团圆饭,完再走。” 大孙氏一听,高兴得有些不大相信地问:“真的?能行吗?我听人说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可不像咱们老家似的,这闺女回娘家都是有时限的。你婆婆说让你几时回去了么?瞧瞧,才嫁过去两个月,这瘦的。唉……我就说那种人家咱高攀不起,你非要嫁过去。” 说着说着,因为心疼女儿,大孙氏就又唠叨上了。 阮媛一头钻进大孙氏怀里,瞪大眼睛说瞎话道:“娘别听他们瞎说,侯府除了规矩多点儿,别的可好了。我公婆对很好,家里大姑都嫁了出去,只一个小叔。我瘦是因为认床,刚嫁过去睡不好,夜里起来又受了风。世子爷可知道心疼我了,我都说没事,非连晨昏定省都让我省了,怕我劳累着。” 大孙氏听了,嘴里直念佛道:“阿弥陀佛,你可哪辈子修来的福,嫁到那种人家去,竟还能享受着这种福?我嫁进你们阮家,可是做足了小媳妇,到现在还没熬成婆婆呢。阿弥陀佛,明儿我就给你婆婆立个生牌供着,天天为她祈福。” 阮媛喃喃道:“可是女儿想你们,女儿希望你们都长命百岁,大兄、二兄快点儿考个功名,娶妻生子,为阮家开枝散叶,娘也快些享受着当婆婆的幸福来。” 大孙氏将阮媛从怀里拉出来,点着她的头道:“怎么出嫁了,反倒变嫩了?你在家呆着,娘出去寻了邻里吴家二哥儿去喊你爹和那两小子回来,咱们早些吃饭,虽说你婆准许的,但也别太晚了,你婆婆给面子,也总要留着些才好。” 贫穷 看着火急火燎往外走的大孙氏,阮媛一阵心酸。 回到阮家,绿珠才感觉到回家,很自觉的去厨房收拾饭菜。绿柳对于这些不太在行,但也自觉地帮着绿珠打下手。 大孙氏求了隔壁帮忙去喊人,没一会儿便又进到屋里。阮媛情绪平复不少,问道:“娘,小姨可有让人稍信来?表兄如何了?” 果如阮媛记忆里一样,大孙氏听了,不禁叹气道:“贵哥儿乡试过了这么些年,就因为没来京的路费,一直没法子参加春闱。我一直想存下点儿钱让人给你小姨稍去。可总有事存不下。好容易房子买了,咱们家也安定了,你却又非嫁那种人家,我手头就又没钱了。好在前些时候你小姨让人稍信来说,钱的事已经解决,让我别再担心。明春的春闱贵哥儿定会参加,倒是让我安心不少。” 想了想,阮媛决定实话实说:“娘也不想想,小姨能有什么办法?定是知道咱们家紧不出钱来,怕娘担心才故意让人稍信安娘的心。表兄只怕是打算着讨饭来京呢。” 大孙氏不大信道:“不能吧?” 阮媛说道:“娘想,表兄几岁中的乡试?表兄今年都二十一岁了,上次春闱错过,再等就又三年,表兄决计不会等的。咱们离开家乡的时候,小姨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表兄又没功名又经不得商挣不得钱,哪里来的钱呢?若是小姨针黹能攒下钱,早不用娘接济了。” 大孙氏见女儿说得有些道理,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娘实在拿不出钱来,才凑你两个兄长的学费,还是你爹找同好借的。” 阮媛伸手摸着自己头上的黄金花冠道:“娘,不如咱们将它溶了换钱,咱们家换个大点儿的房子,一部分拿来给表兄当路费,正好也将小姨接来京城一块居住,岂不好?” 大孙氏一听便撂下脸子道:“你这孩子说什么浑话呢?别说你爹不会答应,就是娘跟你两个兄长也不会答应的。你是想让你婆家人小瞧了咱们家么?自己的难自己解决,娘再想办法,一会儿你爹跟你兄长回来,要是想高兴吃饭,千万别提。小心你爹将你给打出去。” 阮媛全没将大孙氏的话放在心里。嘴上不说话,低垂着眼睛,却是在打着主意。 大孙氏虽说了解女儿,见阮媛如此,以为她不至于死了接济娘家的心,但总不会真的将花冠摘下来让给溶了。以后的事情,大孙氏也不急,反正感觉女儿嫁进那种人家,能回娘家的机会也有限。所以也就没再说什么的叮嘱了阮媛几句,去厨房做饭去了。 虽然阮媛带了菜回家,可大孙氏依然觉得女儿难得回一趟娘家,自然她得亲自下厨做些拿手的家常菜给女儿吃,才安心。阮媛以前在家里娇养得很,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这次回来,依然没有跟着大孙氏进厨房,转而往自己原先住的屋子走。 阮家就三间正房,东西耳房都有炉灶,东耳房是厨房,西耳房后面放粮食等东西。阮峰、大孙氏住东间房,中堂是个简易的客厅。东耳房从后面绕过去直接通往饭厅,连接着客厅。阮媛自己住西间房,而她的两个兄长只得住西耳房和西间隔出来的房间,与西间房不通门,进出全从西耳房,过了杂间,才能进到住间。 西间房是阮家住间里收拾得最好的。 阮媛在这间房里住了没两年便出嫁了,但现在想想,却是她人生里最幸福的时候。曾经为了这间房子,两个兄长跟她争,可她有个偏心她的父母,最终两个兄长只得住进那个让他们憋屈的房里。 就是她和两个兄长的争吵,现在想来也是甜蜜的。 由于阮家一直清贫,资源有限。阮媛又从来是个有便宜就上的主。无论什么东西,她用上用不上,都秉承着先抢到手再说。一般人家都向着儿子,可阮峰与大孙氏却眼珠子一样偏心阮媛。可以想见,做阮媛的兄长,想着兄妹友爱,也友爱不起来。 阮媛的两位兄长,阮荿、阮莫倒是友爱得很。这哥俩没事就会凑到一起,哭一哭被妺子欺负的苦,共同语言多得很。 但令阮媛感动的,却是她虽然嫁了出去,房间竟然还给她留着。其实她就是回娘家,在娘家过夜的可能性也非常小。 一一查看自己原来房间的用具,阮媛心里想着要怎么说动她父兄能接受她的接济。她的两个兄长,一个二十三、一个二十,都算高龄了,却连房媳妇都没说上。阮媛记得上辈子时,她可没这个耐心。 本来阮媛就没什么机会摸到钱,在侯府想法子弄到钱后,都是直接让绿珠在外面换成银子,送到阮家。结果阮峰和大孙氏也硬气,愣是一分没花的全将钱留了起来,指望着以后阮媛有了孩子,送外孙个拿得出手的礼物。 可惜到最后,阮媛也没生出一个孩子来,阮峰和大孙氏的钱也就没机会花。直到楼石被发配燕北,阮媛随着楼石一起去,她父母将那钱拿出来给她时,她才知晓。 以至于她的两个兄长五年后才娶上媳妇,转眼因为她的原故,被贬到千里之外做了个小官吏,阮媛致死都没再见过两个兄长。 坐到自己当姑娘时用过的梳妆台前,阮媛拿起了覆盖着红布的小菱花镜,那是一面非常薄的铁镜,嵌在一个菱花型漆红带把手的木托里,照人也非常清晰。铜镜很贵,一般人家一是买不起,二是朝廷对于使用铜器有着明文规定,等级森严,一点儿也越不得。 对镜照影,阮媛又从妆台抽屉里翻出一个绾发的包金铁钗。将镜子靠到镜架上,阮媛便将头上的金冠摘了下来。弄乱的头发重新梳好,用包金钗绾了一个松松的妇人髻。 然后,阮媛拿出先掐下来的金叶子放桌上,竟将花冠一下一下的给拆了,除非重新做,要不然说什么也再弄不成一顶花冠。 看着妆台上的一堆,自己的杰做,阮媛很满意。 就在大孙氏的饭菜出锅时,阮家的男人也被人陆续寻回家来。最先回来的是阮峰,一进门,一脸的喜气。看样子听闻女儿回娘家,非常高兴。 阮媛在自己原先的屋里,隔着窗子见着父亲回来,高兴得不得了。拿起覆镜子的红布,将那拆成片的花冠堆盖上,又整了整衣服,随着大孙氏喊她,快步地往外迎出屋门,在院中阮峰身前行礼,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父亲。” 却是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阮峰五十岁上下的模样,两鬓斑白,肤色偏黑,身材瘦高,望着女儿的眼睛闪着星光。仔细打量着出嫁多时的女儿,见除了比在家里时瘦了些,精神还不错,也就放下提了这么长时间的心。 在阮峰的心里,嫁出去的女儿当然比不得在家当姑娘时好,所以在阮媛没出嫁之前,才会娇养得如千金闺秀一般。 富贵人家,也比不得娘家自在。阮峰这个岁数的人,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回娘家是你婆婆应允的?”阮峰问了和大孙氏一样的问题。 也难为阮家夫妻会这么问。阮媛结婚,回门之后,便再没回来过。就是五月节时,依着旧俗,大孙氏亲自给侯府送了些辟邪的小东西。可是连阮媛的面都没见着。简夫人未出来接待。 回礼,也是让阮家人就带回来了。大孙氏那一次回到阮家,足哭了一天。别说是亲家,大孙氏第一次感觉,自己被当成了打秋风的,侯府对她,就像对个要饭的。多给些钱,省得在门口闹。这让要了一辈子强的大孙氏,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要不是为了阮媛,以大孙氏的脾气,当时就能将侯府给的回礼扔地上。 阮峰听了,足足沉默了半个月。 阮媛抬起头,冲着自己的父亲一笑,道:“那是自然。” 阮峰也就是随口一问,在他眼里,女儿虽然行事大胆,但怎么也不能做出背着婆婆回娘家这种事来。所以听了女儿的回答,非常满意。边往屋里走,边笑道:“你婆婆对你可好?你没使性子吧?” 阮媛跟在阮峰身后乖巧答道:“婆婆对女儿很好,女儿很乖呢,父亲一向可好?” 阮峰苦笑,然后叹道:“果然长大了,都知道关心爹爹了。你在这儿等着。”说着话,阮峰转身走进东间,大孙氏跟了进去。 阮媛知她父亲要换衣服,使唤绿珠去打盥洗的水来。等阮峰换好衣服,大孙氏让绿珠将水端进东间。 绿柳在阮媛从西间出来,就发现她头上的花冠不见了。见没人才脸色难看地问:“少夫人,金冠……金冠……” 阮媛冲着绿柳极开心的眯眯笑道:“让我给拆了,除非回炉,要不然是不能用了。” 绿柳立时感觉眼前一黑,恨不得干脆晕过去算了。整个侯府的人,但凡路上碰见的,都瞧着她们少夫人顶着那金灿灿的大金冠出门,回来时却不见了。这不明告诉人家,你路上送人了?就是送娘家,也好说不好听啊! 阮峰换了一件青色麻布箭袖便袍,从东间走了出来,随后绿珠端着水盆子出去泼在院中当地,全当免尘水了。阮媛眼尖的发现,她父亲身上那件旧袍襟下补了一个极为不起眼的补丁。 阮荿、阮莫此时回来,才到门口,哥俩个就吵吵道:“婵娘、婵娘呢?” 阮媛从屋里窜了出去道:“大兄、二兄,你们回来了,可有给我带好东西?” 大孙氏道:“稳当点儿。” 可惜阮媛听也不听。阮荿、阮莫听邻居说阮媛回来,立时从书院往回赶,于路上一会儿没敢休息,哪有什么东西买?再说他俩也没有钱,午饭都是从家带去的干饼加咸菜。 哥俩个听阮媛才见面就要东西,却是分外亲切。忍不住揶揄道:“你都是世子夫人了,我俩哪有好东西呢,只怕以后一般东西,再入不了小妹的眼了。” 安居 阮媛头一抬,鼻孔朝天道:“别以为我不在家,就什么都是你们的了。还敢笑话我?我不管,反正咱家的好东西全我的,明儿有嫂嫂了我不许先给她们,等我说不要了再给别人。” 大孙氏忍不住戳阮媛的头道:“都嫁出去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你就不怕明儿你嫂嫂当家,不让你进门?娘家再不好,女人有个娘家依靠,才不会被夫家瞧不起。” 阮媛颇为自信道:“兄长会向着我的,娘对兄长还不了解?” 阮荿、阮莫有意逗她,道:“那可不一定哦。”说话时,兄弟俩眼睛往上一瞟,好似媳妇就要进门,瞅也不瞅一眼妹子。 阮媛跺脚:“爹、娘。” 阮峰笑道:“好了,你俩去换衣服。老婆子快收拾了吃饭吧,婵娘好早些回家,在娘家呆晚了总不好。” 众人出去,绿柳瞅了瞅阮媛,也随着大孙氏给打下手去了。 阮媛拉着阮峰的衣袖道:“爹,娘经常给小姨稍钱么?” 阮峰有些愕然,不明白阮媛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迟疑了下,点头道:“是啊,你小姨孤儿寡母的,又没依傍的亲戚眷顾,刘家根基单薄,你娘不帮她还指望谁?” 阮媛点头道:“是啊,都是亲戚,爹并没有瞧不起小姨对不对?” 阮峰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嫁出去就变傻了?那是你娘一家子的骨肉亲,哪有什么瞧得起,瞧不起的?咱们家正好有结余,能帮衬就帮衬一把,要不然要兄弟姊妺何用?” 阮媛点头称是,转而抬起笑眼瞅着阮峰道:“女儿总比妹子亲吧?” 阮峰一愣,对上女儿带笑的眼,立时明白自己掉坑里了,沉下脸道:“胡闹!” 阮媛拉着阮峰的衣襟道:“爹,两个兄长也不小了,女儿成婚爹又欠了外债。要是等爹存够了钱,又要还账,又要翻建房子,兄长得何时才能说上媳妇?再说了,表兄明春的春闱也要路费,小姨没钱,爹又没钱稍去,难道就忍心看着表兄再错过三年?” 阮峰知阮媛一片孝心,心疼娘家,叹道:“都是爹没本事,让你嫁了人还操心娘家的事。你如何能跟你娘比呢?你娘嫁进阮家,咱们家里的一针一线都有你娘的汗水。你嫁进的是侯府,就是一瓢水都是侯爷家里的,往娘家送一滴,让人知道了,都会让你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阮媛正色说道:“爹难道如此瞧不起世子爷么?自古夫妻同体,难道娘不能挣钱贴补家用,那么接济小姨爹就不让么?世子爷是爹的女婿,将来是要接任镇北侯的,作为世子爷的岳家,住在破房子里,舅子二十好几娶不上媳妇,就不让笑话了?” 阮峰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为人又认死理,自然说不过阮媛。被阮媛说得一愣一愣的,心里不认同,就是找不出话来反驳,急得脸都红了。只沉着脸道:“胡闹!” “爹”阮媛一本正经地不理会自己父亲的话,接着说道:“爹就会说女儿胡闹。爹就不胡闹了?要是爹稍微为女儿想一点儿,就不应该跟女儿计较钱的事,而是想着赶快修葺房子,给兄长们娶媳妇,好让他们功名有成。表兄进京春闱,一朝得意。明儿有了钱,再还回给女儿就是了,现在就当是借的。女儿有了得力的娘家,还愁在侯府被人瞧不起?” 大孙氏进来喊道:“你们父女说什么呢?吃饭了。” 阮媛道:“爹,女儿日后在侯府是否如意就看爹的了。爹想想,女儿和世子爷新婚,明儿世子爷早晚要纳妾的,要是兄长们不快点儿出仕,若妾的出身比女儿高,那女儿日后如何在侯府立足?” 见阮峰依然迟疑,阮媛又说道:“难道爹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么?日后常上侯府去打秋风么?日久见人心,只要咱们自己要强,世子爷不会小看了爹跟兄长的。为了女儿,爹就依了女儿这一回吧!” 大孙氏看了眼阮媛的头发,知女莫如母,皱眉道:“你那个金花冠呢?先就没见你带,没事摘了干嘛?你总不会……” 阮媛笑道:“让我给拆了,就是你们不要,除非回炉,要不然怎么也接不回去了。” 大孙氏气得就拍阮媛道:“你这败家孩子,手这么快!” 阮媛扑到大孙氏身上道:“娘,娘就不为了自己,也得为女儿着想啊。娘想,以世子爷的身份,明儿要是纳妾,定是要比女儿出身高的。咱们家等着你跟爹不吃不喝,什么时候才能好过?我还等着兄长给我挣个靠山出来呢。娘总不想我以后被个妾给比下去吧?” 世上的父母都是一样,自己什么样的苦难都能忍受,唯有儿女,却是一丁点儿委屈也不想让受的。阮峰和大孙氏也不例外。 所以阮媛极容易便找到了突破口。 吃饭的时候,阮荿、阮莫和阮媛兄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阮峰和大孙氏却是一肚子的心事。夫妻俩将阮媛的话听了进去,仔细来回的想透彻,觉得阮媛的话不无道理。 绿珠、绿柳和那两个赶车的妇人在小桌上,分出菜来,也随着在阮家用了饭。 待吃过了饭,大孙氏拉着阮媛问在侯府过得如何,叙了会亲情,阮媛就要回去了。上车的时候,大孙氏少不得又是一阵的哭。埋怨她高嫁,却也不住的叮嘱她在婆家里要孝顺,不要与世子爷置气。女人首要的是柔顺,没事的话不要总张罗回娘家,别惦记家里,有事了自会去侯府通话。 总之阮媛呆了这么半天,好似话全留在了分别这一刻说,总是说不完。 阮媛坐到车里,也是哭了半天,才想起来没与她父亲说绿珠等人卖身契的事情。绿柳似早就想到阮媛会将眼睛哭红,竟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凉水洗过的,正湿的巾布来,递与阮媛敷眼睛。 可是无论如何补救,车子赶到镇北侯府垂花门前,阮媛下车,明眼人只一打眼,就能看出她这是哭过的。幸好镇北侯的后院没有谁会寻阮媛的麻烦,因为瞧不起她,有头脸的也没谁会主动跟好说话。所以阮媛倒也不担心有人来问。 下了车,迈过垂花门,绿珠和绿柳身后跟着,正慢步往归燕居走。远远的就见绿蓠迎了上来,阮媛没等绿蓠说话,先说道:“夫人找我?” 阮媛无所谓地笑了笑,心下嘀咕:难道定国公的女儿周彤及笄的请帖到了?不过上辈子简夫人去时,并没有带着阮媛,她是跟着公主去的。并且简夫人也没喊她去上房。这是简夫人知道她回了娘家?而镇北侯的病好些了,有空答理自己了。 绿柳瞅了眼阮媛挂着红血丝的眼睛,提议道:“先回去收拾好了再见夫人,也不坏礼。” 阮媛摆了摆手道:“让夫人等着不好,反正我也没什么瞒人的,就去吧,或许夫人有重要的事呢?” 于是阮媛半道改路,直接往镇北侯和简夫人住的安居堂去。安居堂门前一副对联,往日里阮媛不曾注意,现在看了,倒是细细地在心里回味,虽说不是有多好,但是颇让人深思。上联:取舍无分愚智终碌碌,下联:得失莫过恬淡总悠悠,正中一匾,写着“安居堂”三个大字。 进到院里,就见檐下一堆的丫环婆子,鸟笼子的罩布全都拿了下来,鹦鹉八哥啼鸣。迎面一股药香。 阮媛进到门里,丫头们垂手站好,有头脸的张婆子上前道:“少夫人万福,等老奴进去与夫人说一声,少夫人先在外稍等。” 说着话,有小丫头引着阮媛进到西厢房。阮媛进到西厢外厅站下。绿珠等人则就在外面檐下等着。原来镇北侯在正房里养病,简夫人白日里怕扰了楼书休息,又便于照顾他,都在西厢理事。 没一小会儿,张婆子出来道:“夫人让少夫人进去呢。” 阮媛随着张婆子进到内室,就见简夫人同吴姨娘坐在炕沿上说话,十岁的楼印在窗下写字。地下站着四个丫头,锦凳上坐着两个穿着缎子的婆子。 见阮媛进来,吴姨娘先站起身笑道:“少夫人这是怎么了?眼睛红得好似哭过呢?可是谁给少夫人气受了?” 四个丫头和那两个坐着的婆子站起来向阮媛行礼:“少夫人万福。”楼印放下笔,站起来喊了声:“嫂子。” 阮媛笑说了句“不敢。”并对楼印道:“小叔写字呢?”完不理吴姨娘,冲简夫人行礼道:“媳妇见过母亲,母亲大安。” 简夫人四十八岁,由于保养得好,一辈子没受过什么苦,身材圆润,皮肤白皙,看上去也就四十二、三岁的模样。她面目慈祥,心也宽厚。这是阮媛上辈子总结出来的。 当然了,上辈子简夫人对阮媛并不好,但也说不上坏。这点阮媛倒也理解,毕竟自己的身份在哪儿摆着呢,就是自己看,也是果然无论样貌、家世都配不上楼石。简夫人只当阮媛是个透明人,已经算是仁慈的了。上辈子,阮媛就知道好多婆婆不喜欢儿妇,如何搓磨媳妇的法子。 捡佛豆、跪佛堂都是小事。让你做足小媳妇,一天三顿饭无冬历夏让你亲手做羹汤,衣不解带侍疾,亲手为公婆洗衣服。一年三百六十天,不累死你,也早晚病死。 所以,对于简夫人,阮媛还是印象挺不错的。 至于吴姨娘,阮媛只有扶额的份。当年简夫人连生两个女儿,之后两年没动静,因为楼家的特殊原因,镇北侯楼书急于要儿子,便纳了良家子吴姨娘为妾。可惜吴姨娘进门,就生一大姑娘。 还好之后简夫人肚子又有了动静,并一举得男,楼书才又见笑脸。 吴姨娘性子简单,没有城府,有什么说什么。大概楼书当初纳妾的时候,为了家宅平安,就看中了她的这种性格。但幸好简夫人宽厚,要是京城里稍微有一点儿弯曲的家里,吴姨娘只怕被吃得渣都不剩,还能于多年后又生一个儿子? 说得好听点儿,叫直性子,说得不好听点儿,那就一竹简子。 这不,屋里是个有眼睛的都看出阮媛哭过,简夫人都没说什么,她倒是先问上了。 银子 简夫人和气地说道:“怎么没洗洗换件衣服再来?喊你来也没什么急事,本来你说不想学规矩我也不想强迫你。可是回娘家这种事,总应该先跟我说一声,我也好给亲家准备些礼物让你带过去。早上你出去时也没和我说声我也不怪你,你去公主府倒也没什么,可是私自回娘家这种事,我不想再有下回。” 吴姨娘捂着嘴笑:“不会是回娘家哭诉世子爷不进少夫人的屋吧。” 阮媛全当吴姨娘的话是放屁,理也不理她道:“媳妇知道错了。” 简夫人笑道:“嫁出去了还知道惦记娘家,人之本份,你没有错。我也不是个迂腐的,你回娘家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下回和我说声。既然做了亲,就要当成亲家走,大礼不能落下。等明儿世子有空了,让他陪你一块回去给你父母磕头。” 阮媛低着头道:“是,媳妇知道了。” 简夫人又说吴姨娘道:“你别说她,她是新妇,脸皮薄。不懂规矩教她就是了。像你呢,脸皮厚得跟咱们京城的城围子似的,说多少回也不见你改。” 吴姨娘笑嘻嘻地坐回炕沿边上,说道:“掌嘴,下回再不乱说了。” 简夫人的眼睛若有似无的在阮媛地头上瞅了眼,笑道:“好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还有她们侍候呢。你也出去一天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晚上也不用来了,我要是想你侍候,会打发人去喊你的。” 从安居堂出来,阮媛又细看了眼那副对联。心里默想上辈子,自己一心讨好简夫人,虽然也惦记着娘家,但怕简夫人小瞧她,她是半分也不敢在简夫人面前显露。 简夫人两世都没变,对她都是笑得如此慈祥,但上辈子却从没跟自己说过这么些话。就是吴姨娘总是当面嘲笑她弃娘家不顾,忘了根本,简夫人也只是笑笑,并不为她说一句话。 不过,看样子简夫人依然没打算带她去定国公府。 阮媛回到归燕居,就那么面朝房顶地往炕上一躺,全完不顾形象地哼哼:“累死我了,绿珠,可累死我了。” 这一天,先是对公主小心翼翼的,之后回娘家又拿出十二分的精神说服父母,阮媛真的感觉精神疲惫。至于半道上碰见赵珉和被简夫人拉去问话的事,阮媛全不放在心上。 绿珠与绿柳回到归燕居先去洗梳,换了件衣服。绿玉、绿蓠则端着洗脸盆子进来,放到脸盆架上道:“少夫人洗把脸、换件衣服再躺吧。” 郑妈难得的丢下手里的活,来阮媛屋子,走到炕沿边上,说道:“少夫人回娘家怎么不带着老奴呢?家里都好吧?” 郑妈年轻时曾有过一个孩子,她的夫君人是个外地流荡到郑妈家乡的秀才,家里无爹无娘。当初郑妈是家里的独女,便将秀才招赘了。这样的话,是两好并一好。秀才借着妻家,可以安心读书上进,而郑妈家里招个上进的女婿,就不怕族里人来吞了郑妈的家产。 可是郑妈的父母去世之后,秀才有了出息,为了自己的仕途,竟瞒妻再娶上司之女。郑妈心灰意冷,但人也骨气,再没找过那个男人,全当他死了。 结果没过几年,那男人竟带着后娶的妻子到郑妈家乡做县令。就是这样,郑妈听说后,也没去找过那个男人,倒是那男人心虚,偷寻过郑妈几回,恩威并施的叫郑妈安分些。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场瘟疫,郑妈的孩子、那个男人的妻、子全都没了。或许是命吧,郑妈的家产被族长占去,名曰怕她被人骗。 自己的东西不能动,却只能领族里给的接济度日。 郑妈便离了家乡,给人帮工度日,直到在阮家,大孙氏可怜郑妈的身世,便将郑妈留下。而时间一长,郑妈也就将阮家当成自己的家,阮媛等人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爱。 阮媛被绿玉、绿蓠侍候着洗了脸、手。依然叉着胳膊、腿地仰面斜躺在炕上,不好意思地说道:“临时起意回去的,郑妈别担心,家里都挺好的。” 郑妈少不得唠叨阮媛大胆,阮媛吐了吐舌头,撒娇道:“郑妈,婵娘知道错了,下回再不敢了。” “你这孩子。”郑妈无奈地说道。知道阮媛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心里去。 阮媛想了想,说道:“郑妈想不想回阮家?” 郑妈以为她给侯府下人送东西,被有心人拿来说事,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问:“怎么了?我给少夫人惹事了?” 阮媛安慰道:“没有,郑妈别多心。只是今天我回家里,家里条件郑妈是知道,里里外外就我娘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而且要是没有意外的话,用不了几天,家里不是翻新房子,就是要再买一个大院的,准备着给我的两个兄长娶媳妇,更加的忙不过来了。” “真的?”郑妈一脸惊喜,没想到阮家这么快就有钱了,她还以为阮家为了嫁姑娘,最少也得缓个三两年才能再办喜事呢。“怎会这么快呢?” 阮媛没好意思说她将自己嫁妆里的,今天带了出去的那个金花冠给拆了,心虚地笑道:“嗯,真的。所以我想来想去,不如郑妈就回去吧,反正侯府人多,也没什么事,侍候的人一堆,郑妈与其在这儿干呆着,整天绣活对眼睛也不好,不如就回家吧,我娘哪儿急缺人手。” 郑妈不放心阮媛,说道:“要不打发绿珠、绿玉她们谁回去吧,老奴、老奴实在不放心少夫人。高门大院看着好,这些日子老奴算是看清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阮媛笑道:“我是有心让她们谁回去一个,但怕她们回去后会乱说,没的让我爹、娘担心。郑妈放心,不是有绿柳呢么?她比咱们懂得都多,又一心为我,再说要有个事,郑妈在侯府呆过,进出也方便不是?” 郑妈还是不大乐意,万般的不放心。阮媛少不得拿出说服公主和她爹阮峰的本事来,一通说,终是说动郑妈明早就回阮家。但不能提她与楼石相处不融洽,楼石另住别院的事情。 待郑妈走后,阮媛坐起身,换了家居常服,一件红色石榴襦裙。坐在窗下看书。阮媛自小喜欢看书,女人不用考学,所以她什么书都看,以前在娘家时,也会偷她两个兄长的杂书来看。 由于不饿,晚饭也没吃。 月上中天,初夏的夜晚有些凉,隔着纱屉子,阮媛看向院中。不禁想起以前在乡下时,家里的前院门前有两株柳树,被她的两个兄长松松地绑了根粗麻绳,就成一个简陋的秋千。这样的夜晚,她坐在绳中间,两个兄长,或是表兄刘贵总是在后面高高的荡起绳子。 阮媛放下书,觉得有些无聊。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放着那般快活的日子不过,为什么她会被楼石迷得非嫁人呢?她想起了以前在娘家时,跟她的两个兄长抢东西。其实东西她不见得真的喜欢,不过是因为有人抢,所以才会去跟着抢,往往到手了,反而丢到一边,任兄长拣走。 大概她对楼石也是如此。当然,她是爱楼石的,眼缘的关系吧,反正她对楼石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但后来,却是因为楼石不爱她,她便不甘心起来,越发的爱楼石了,直到了痴迷的程度。 晚上睡觉,阮媛又做起前些时候做过的梦来。她又回到了那个荒凉世界。她想让这里变得繁花似锦,却说什么也找不到水源。她的执拗在梦里更加凸显出来,越是找不到越不甘心,直走得精疲力竭。 不知何时,四周下起雾来,她被困在雾里,茫然四顾,不知出路在哪里。她试着往前冲,可怎么也跑不出这团雾,身上也不知道是雾浸湿的还是出的汗。 不意外的,早晨醒来,阮媛发现自己一身的汗。 才吃过早饭,郑妈打了包袱准备回阮家,来跟阮媛辞行,连叮嘱叮嘱阮媛,没想到外院总管楼仁的媳妇,现管着内院的、简夫人从前的陪嫁周妈来了。带来了一个让阮媛无比震惊的事情,竟然是给阮媛和她的丫环送月钱来了。 而且还是连发了两个月的,将之前那月的一并补发了。 捧着两辈子,第一回拿到镇北侯府的月银,阮媛都快激动哭了。她不禁反省上辈子自己到底差哪儿了?这定是简夫人吩咐的。难不成她上辈子表现得太过不在意娘家,所以简夫人觉得她是个忘恩负义的? 阮媛心想,她哪里不在意娘家了?上辈子她也没少偷偷的往娘家送钱好吧?不过是她娘家人骨气,没用而已。 难道是上辈子她娘家表现的太过骨气,所以简夫人以为她会跟着骨气得不用侯府的银子? 领到钱,阮媛小家子气的一面立显,直接将银子包到绢子里,然后放到枕头下面。绿珠更是不知道哪儿好了,总怕丢了,不时的拿出来瞧一瞧。开始想给阮媛收着的,阮媛没要,这可把绿珠累坏了。一盏茶的工夫,绿珠将别在腰间荷包里的银子拿出来十回,还不算干着什么事,伸手按一按以确定银子没丢。 最后还是阮媛实在看不过去,又将绿珠的银子要了去,与自己的凑一堆。 阮媛就躺在炕上,不时的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摸一摸。 绿玉和绿蓠不像绿珠那么夸张,但也是高兴得一天都见牙不见眼。这几个人里,最正常的,莫过于绿柳了,收了银子直接往腰间的荷包里一塞,该干嘛干嘛,全没当回事。 郑妈见侯府给她们发月钱,一脸她可以了无遗憾地走了的表情,银子死活非给阮媛收着。阮媛也没推让,反正阮家现在也不差钱。 所以,也难怪阮媛不肯离开,她枕头下放着三个人的月钱呢。她自己的最多,一个月十两,郑妈一个月五两、绿珠一个月三两。三人两个月总共三十六两银子。以前阮家一年,也存不下这么多银子。 阮媛立时有种拣到巨款怕被人知道的感觉。 所以阮媛一整天都是炕吃,当然不能炕上解决内急。但要出去的话,绝对让绿珠在屋里看着,好似她人离开一会,这银子就会飞了似的。 25 听话 这也不能怪她,上辈子阮媛虽然在侯府呆了十来年,但没有钱。她吃好喝好,却没人给她钱花。想要东西,直接找周氏或内院其他管事老妈子要,虽然东西很值钱,可惜不是钱。少有从她手过银子。顶多几贯大钱而已。 直到去燕北时,阮媛才从她父母手里接过些银子,但那时为了讨楼石欢心,转手便上交了。 一想到三十六两银子有三十两是她的,阮媛就恨不得将那银子揉进胸口里。她太爱它们了!吃过晚饭,阮媛也不出去溜达消食,就斜躺在炕上,手伸进枕下摸那银子包。 软软的婚枕被硌得鼓个包,再伸进一只手去,包更鼓了,决计影响晚上的睡眠。绿珠则像阮媛生病时那般,守在炕沿边上。主仆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哼哼着:“咱们有银子了,这银子全咱们的。” 绿柳实在看不下去,劝也不听,只得去屋外面守着,怕哪个没眼色的下人突然进来,她们少夫人这没出息劲被瞧了去,没得让人笑话。 但人有三急,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的绿柳,也免不了内急。虽然来去匆匆,她已经很赶时间了,还是让楼石这条漏网之鱼,偏绿柳离开那会突然窜进归燕居。 归燕居由于楼石不来住,院里的丫头自来攀高踩低,阮媛让人管管,她们就勤快些,没人管就偷懒。楼石来时,院内一个人没有,直到他进到外厅都没人发现。 绿柳解决内急去了,绿玉、绿蓠吃过了饭,往厨房送食盒去了。 楼石自己撩开内室的帘子,往里进时,就听阮媛还在喟叹呢:“绿珠,你说这么多银子咱们怎么花?买些什么呢?明儿咱们一人做身新衣服吧!啊,对了,昨天我瞧我爹的衣服都破了,补丁补过,不若明儿去成衣铺子瞧瞧,给我爹、娘还有两位兄长一人做身新衣服。” 绿珠挠头道:“可是奴婢不知道哪儿有成衣铺子啊,少夫人知道?” “我也没去过,以前在家时都是我娘和郑妈做,也是难得做回新衣服呢。你忘了小时候,我穿破的衣服都你穿,偏你小时候竟然比我胖,衣服穿你身上就像偷……”阮媛正说得兴起,冷不丁见楼石进来,没个通报的,吓了一跳。 绿珠见阮媛话没说完就停住,眼睛瞪得溜圆地瞅向门口,后知后觉地回头。慌忙站起身来向楼石行礼,退站到一边。 阮媛坐起身,补救地用手捋了捋头发,笑眼弯弯道:“世子爷好。”她这是拿了钱,心情好。再说,月钱是侯府发给她的,所以拿人钱财,给人消灾。侯府此时没有灾让她消,但好态度还是有的,又不用钱。 楼石也笑着脸,那日走时冷硬的五官,此时柔和得如明月微光。“听说你昨儿回娘家了?” “是呢。”阮媛难得的软着声音道:“想我爹娘了,临时起意就回去了。世子爷不会生气吧?” 楼石道:“怎么会?嫁人不忘生恩,圣训也。皇上以孝治天下,只是下回再回娘家和夫人说声。” “夫人已经说过了,我也知道错了。”阮媛垂头道。 楼石笑笑,瞅着一边矗立得像根杆子似的绿珠。绿珠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阮媛。阮媛也不不明所以,就瞅楼石。 还是绿柳内急完回来,在窗下见室内有人,在内门处喊了声:“少夫人?” 阮媛道:“进来吧,世子爷在呢。” 绿柳进到内室冲楼石行礼:“奴婢见过世子爷。”完拉了绿珠又问道:“奴婢去给世子爷取茶果去。世子爷这时候回来,可曾吃饭?要是没有,奴婢就吩咐厨房准备。在这儿吃,还是在回心斋那边吃?” 楼石才在炕桌另一边的炕沿坐下,道:“没呢,看厨房现有什么,随便拿些过来,就在这儿吃吧。我和你们夫人还有话说。” 绿柳带着绿珠出去了。 楼石摇头道:“你这儿的丫头,除了这个绿柳,全都临时凑的么?没教过规矩?” 阮媛道:“世子爷喜欢?我拿绿柳跟你换小雨怎么样?” 楼石的脸沉了下,转而笑道:“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就这么一个能使的,再换我哪儿去。你这边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再说小雨也不是个给人能当丫环的。” 阮媛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转面说道:“周彤及笄那天,无论我说了什么,世子爷一定不要理会,也别与唐芷说话,要是能做到的话,最好看也别看她一眼。” 看了阮媛一眼,楼石垂着眼睛想了会儿,薄唇微动,说道:“你确定青藤会顺着你想的方向走?” 这一点儿,阮媛颇为自信,不无得意地说道:“世子爷擎等着结果就行。” 楼石见炕上的大红婚枕鼓鼓的,再加上进门时听到阮媛与绿珠的话。心下不喜地想:到底小家子出身,竟这般的没见识,不过几十两银子,至于就放到枕头底下?将来这镇北侯府,她是女主人,要什么没有? “你的月银送来了?”楼石问。 阮媛在楼石堆着笑的眼角,看到了轻视,不在意地只点了点头。心下一样的鄙视楼石,别说她这世子夫人的位子并不稳固,不定什么时候一纸休书也许说回娘家了。就是稳固,这些东西也不见得就是她的。经过了上一世,还有什么看不清的呢? 想来世人读《诗经》时,都是没过心的。那句“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知读到哪里去了。别说这家业,就是小命,也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劳心劳力的,守不守得住谁可知道呢?只有你吃下去的,用过的不会被夺了去。 阮媛微笑着看向窗外,夏日夜短日长,外面还未见黑,但室内却已经有点显暗了。 楼石来时,原打算着看阮媛还算上道,就这么跟她像天下所有夫妻那般的过,今晚上就住在归燕居。这一下全没了心思,到底心里膈应她的小家子气,大概连侯府最下等的丫头也不如。 “那天。”关系到唐芷,楼石不想让阮媛不高兴,掂量着话说道:“那天别太过分了,你也不用太在意她,我和她是不可能的。年后吧,只要青藤不从中作梗的话,她大概就要议亲了。” 阮媛一笑:“我的目标是让公主看清驸马的真实意图,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至于别的,我可不管。她议亲,你可得给好好操办,毕竟别被废太子的事给扫着才好。” 楼石眼睛一挑,然后说道:“别胡说。乱议朝政,被人首告,谁也保不了你。你和公主说,若兰与驸马半分关系都没有。驸马这是在利用公主呢。” 阮媛问:“到底怎么回事?” 楼石却不想说:“你就别问了,总之若兰和驸马一点事没有。你就这么跟公主说就是了。” 阮媛冷笑:“你当公主是傻子呢?你说她就信?要这么容易,只怕我也进不到侯府,嫁不了世子爷了吧?想来唐芷做了什么难于启齿的事了?才让世子爷这么遮遮掩掩的。” 楼石被媛气得胃疼。好在这时,绿柳绿珠等人回来,站在外厅内室门处道:“世子爷、少夫人。” 阮媛瞅了眼楼石,拿起炕桌上的书,下地到窗下举在手里看,说道:“都进来吧。” 绿柳等人手里全未空着。有端托盘的,有提食盒的。绿珠则将蜡烛点上两根。一根放到炕桌上远着楼石的一角上,一支则放到阮媛跟前。室内一下变得明亮。 炕桌上摆上晚饭并茶水。绿柳端着盆子躬身到楼石跟前道:“世子爷洗下吧,就吃饭了。” 楼石看了眼绿柳,就洗了手,从绿柳胳膊上取了手巾擦手。完将手巾丢进盆里,绿柳递给一旁的绿玉。然后退到阮媛跟前,拿眼瞅阮媛。 可惜阮媛低着头看书,就是不抬头。 绿柳没法子,不着痕迹地退到阮媛近边,偷拉阮媛的衣服。阮媛道:“你拉我做什么?” “少夫人。”绿柳闹了个大红脸。她只是想让阮媛再陪楼石吃些,就是不吃,给布布菜也行啊。谁可知道阮媛不单不为所动,还说她。 楼石笑了。喝了口热茶压风,拿起碗筷便开吃。他是真的饭坏了。 绿柳没法子,只得打眼色将绿珠、绿玉、绿蓠带了出去:“世子爷慢用,奴婢出去下。” 丫头们出去,楼石边吃边瞅阮媛。心里却想着阮媛那句“废太子之事。” 再英明神武的皇帝,在位时日久了,又正是太平盛世,便会生出些骄矜来,自比秦皇汉武,再加上马屁听久了,成了日常,一般就听不进劝诫之言。 年纪一大,一方面希望自己长命百岁,就是不追救仙丹,也为了养生无所不用其极;一方面看自己的儿子,便会生出些复杂情绪来。 太出众的担心自己活得太久,等不及传位,起来造自己的反;而无能的又不怕败了祖宗留下的大好江山。 而且随着身体的变弱,疑心病就愈来愈重。楼石也是个通读史书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再愚钝眼光也长远些。 而承天帝六十有二,没修成耳顺,却修成了年长皇帝的多疑来。虽然吧嗒出废太子赵恒的事情来,不忍深究,但又时刻的如芒在背,总觉得早些年成年的几个儿子里,那个真凶会造自己的反。现在眼前晚些成年的,也背不住有浑水摸鱼的可能。 兄弟之情可以背,那么父子之情对于大位来说,也是随时一扔的破布。 到目前为止,承天帝十一个儿子,活着年长的皇四子,楚王赵烛三十有七了,最小十一皇子赵焜才十三岁,行九的魏王夹在中间,不上不下。母妃是个三品的婕妤,娘家姓徐,官奴出身,自小侍候在承天帝身边,承天帝还是皇子时,收了房,并不得宠。 承天帝入主皇宫这么多年,才到三品,徐婕妤今年也五十二、三岁了,没有什么上升的空间。除非魏王争气,或许徐婕妤母以子贵,在无姿容又老的情况下提升宫中地位,也不无可能。 ... 26 未来的妾 皇后以下的一品三夫人,贵妃、淑妃、德妃,还空着一位淑妃。 就目前为止,最为得的,是皇五子,韩王赵炽的母妃,贵妃吴氏。吴氏的娘家背景也最为深厚,吴贵妃的爹是承天帝的老师,死时已经封为太傅,唐芷的父亲唐承也是吴太傅的学生。 现在吴家掌门是吴贵妃的胞兄吴镜,六十有二了,官至太尉,极尽荣。吴镜的四子三女,四子位列显官,三女嫁入亲王之家,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无数,结亲的也全是显贵。 楚王赵烛是个蠢的,韩王赵炽好读书,舅家又是书香门第,看起来韩王赵炽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整天张嘴孤本,闭嘴残珍,又嚷着要著个什么《承天志》出来。 弄得承天帝对这个五儿子眼珠子似的,多大岁数了,一提五子,总是吾儿如何如何。 楼石冷眼观看几位成年皇子,觉得胸有天下的,也就魏王赵炜。为了大位打小九九没错,但只求私利,弃所有人不顾,就有待观察了。 其实楼石并没有十分投进魏王营里,不过是亲近了些。虽然镇北侯府没落了,他也不是孤家寡人,不到十分确定,并不敢完全不顾的投身魏王府。 只是时不时的为魏王出些主意,提点一下,看魏王的反应。聪明人,只一提点便通透。若不然,就不值得他依附了。 承天帝想再提废太子这事,又下不了决心。迟迟不立太子,承天帝又老了,有些人就想要弄出些事情来。只有动了,才会有机会。 所以最近朝堂之上,暗流汹涌。 而楼石给魏王出的主意,便是稳。打出头鸟,废太子的事让人给捅出来,捅事的也得不着好。在承天帝眼里,那不是为废太子报仇,是有非分之想。 只怕最后,会和废太子的主使人两弃。李治如何当的皇帝? 所以楼书身体才见好,魏王便又开始着人喊楼石出去,躲过所有人的眼线,私下里谋划。一谈就是一天,不觉光阴过,天就黑了。 楼石虽然更加讨厌阮媛,但心下也不由得心惊阮媛一个内宅妇人,竟对朝堂之上估算得如此精准。 其实阮媛完全不是因为多了一辈子的历练,所以才知道的。上辈子,阮媛就已经瞧出门道来了。不过给楼石出主意,楼石不容她把话说完,然后就是各种嘲讽。 也难为楼石嘲讽她。后来阮媛的观察,才发现,根本她俩想的是一样的。阮媛想到的,楼石全想到了,所以阮媛上辈子的马屁是拍到马蹄子上,讨好也没讨好到地方。人家根本不用你聪明,人楼石自己全能应付。 绿柳带着众人出去,本是想给阮媛机会,楼石吃饭,阮媛不吃,哪怕在边上布布菜也行,定能增进感情。所以,带来的碗筷是两人的。可惜阮媛一直在地下看书,完全没有往摆饭的桌边靠一下。 外面的天渐黑,红烛灯影下,阮媛看得十分认真。一直到楼石吃完饭这段时间,室内非常的静,只有轻微的吃饭声和阮媛翻书页的声音。 撂下碗筷,见阮媛没抬头,楼石只得说道:“谁在外边呢。” 绿珠和绿玉进来,收拾碗筷。还未出屋,绿柳、绿蓠端着茶、洗手水进来。阮媛放下手中的书,却将眼睛瞟向窗屉,往外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果然,就见回心斋上次被郑妈打的小雨寻了来,打窗下过,被阮媛瞧着。转头笑眯眯地瞅楼石。 原来回心斋的丫头们见楼石这么晚了还未回去,便让小丫头去门口打听,才知道楼石早就回来了。再去厨房时,听说给楼石预留的晚饭被归燕居的丫头领了去。然后又听得绿柳等又才领着茶走。小雨就一路寻了来。 收拾了碗筷,才出到门外,就与小雨碰个正着。绿珠就拿眼狠狠剜小雨,扬着头便往台阶下走,喊院内的小丫头道:“都死哪儿去了?要是不想在这儿呆着就说,明儿全将你们送回去,一个个的,眼里还分得清谁是主谁是奴不?” 偷懒的小丫头们这些日子没少被绿珠收拾,都跑了出来,有那手快的接了绿珠手里的东西道:“绿珠姐姐别生气,我送厨房就行了。” 绿珠眼睛瞪着小雨道:“什么东西。” 绿柳也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小丫头,热情的上前打招呼道:“雨姐姐这么有空来我们这归燕居,有事?” 楼石本来四个丫头,彩环、彩铃、彩虹、彩云。这个小雨是楼石从外面带回来的,生得有几分像唐芷。所以一进回心斋,便在四个丫环之上,这也是上回她之所以敢拦阮媛的仗势。楼石着她。 虽然还未被楼石收入房里,但大家心知肚明,早晚的事情。 小雨姑娘笑道:“刚听厨房的人说,世子爷在这儿,怕少夫人侍候不习惯,所以过来侍候世子爷,也好解少夫人的烦恼。” 说着话,小雨就要往屋里闯。 绿柳拦下,扯出一个标准的笑道:“雨姐姐还是等会儿吧,世子爷和少夫人正说话儿呢。等我进去通传声,万一打扰了正事,不好呢。咱们都是下人,总要听世子爷和少夫人的的话才对。” 小雨冷下脸道:“放肆,在回心斋都没人敢拦我,世子爷是我侍候惯了的。” 绿柳依然轻声轻语笑道:“这里是归燕居,就要守少夫人的规矩。怎么?雨姐姐觉得少夫人比不得回心斋的四位彩姐姐被?” 小雨一噎,说不出话来,只瞪着眼睛,气喘不已。 外面的话,屋内的楼石和阮媛均听见。楼石有些尴尬,略有几分生小雨的气。心想:果然小家子出身,他不过是来这边吃顿饭,就这般坐不住,若收了房,指不定怎么闹呢。 阮媛却好似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依然笑着,并不生气。 绿柳在内室门帘外,低声道:“世子爷、少夫人,小雨姐姐说要进来侍候世子爷。” 阮媛不出声,眉眼弯弯地看楼石。 小雨,前世的时候,楼石的两个妾里,第一个就是她。她不本分,没少跟阮媛闹。不过,这个小雨也是真的爱楼石。后来她们都随着楼石去了燕北,那种苦寒之地,倒是放下恩怨,团结一心的过日子。谁也没先说过离开。 阮媛回想起在燕北的那几年,她们少有的和气。一起吃苦,一起挨饿受冻,然后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东西,一起想着怎么给楼石惊喜,逗他开心。 果然人受苦时抱成团,富贵时,却一点儿不想容忍。 楼石沉着脸,也不好给小雨太难堪,淡淡道:“打发她回去吧。” 阮媛却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想到了她们妻妾二人的开心事,不禁笑了。自古都说什么红颜祸水,男人不也一要是么?男人为了女人,往往倾国倾家,而女人为了男人,在这内宅之中,往往个个如斗鸡。 上辈子,她就是一只好勇斗狠的内宅斗鸡,整日的竖着脖毛,瞪着鸡眼到处找跟楼石有关的女人斗。 果然男人也是祸水! 不用绿柳传话,楼石的话并未压低声音,开着窗子,小雨听得真切,没奈何地只得走了。十分的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的。 楼石看了眼地上坐着的阮媛,说道:“你倒是挺关心青藤的?怎么?怕她倒了,你在侯府便没了倚靠?娘家不行,所以就指着公主了?” 阮媛拿起烛剪,到窗下剪烛花。室内的光线略暗了些。 阮媛一愣神,没想到楼石会这么想。笑了笑,放下烛剪,重新坐到炕沿边上,挨着炕桌,说道:“随你怎么想。” 楼石又道:“你倒是对我挺有信心,青藤可是皇上放在心尖的宝贝孙女,谁也比不过的。我能拿她怎么样?” 阮媛一撇嘴:“公主自来任性而为,小时没谁教过她什么礼仪,皇后抚养之后,又被盛,便养成了她现在的性子。世子爷只要略施手段,让她将京城的一些伤不得人得罪了,到时不用世子爷出手,自会有人在皇上面前言公主的过失。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我还是听过的。” 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喝,阮媛接着说道:“再说皇上对公主的,不过是因为对废太子的愧疚而已,一但将皇上的耐心用完,公主也就失了。” 阮媛没说的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前辈子失了的青藤公主,最终将唐芷弄死,然后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这个,你却是万万也没算到的。 在爱情面前,女人往往疯狂到让男人吃惊的地步。 楼石沉默了会,手不自觉地又一下一下敲击桌面。道:“上回我的话没错。” 阮媛不解地望着他。 楼石又说道:“看样子我还真娶到宝了,你要是个男人,倒是可以给某位皇子当谋士去。不过,女人还是笨点儿才显得可爱。” 说完话,楼石站起身来欲走,临出门又说道:“但愿结果能让我满意。” 阮媛不示弱道:“也希望世子爷让我满意。” 楼石“哼”了声,撩帘子出去了。从窗下过时,看了眼屋里,阮媛也正在抬眼瞅他。两人的目光对上,冷冷的,谁也不肯退让。 还是进到内室的绿柳低声喊阮媛道:“少夫人。” 阮媛才收了目光,垂下头道:“收拾吧,我也累了。” 楼石回到回心斋,第一件事情,便是让人将小雨喊到屋里,冷冷地打量起她来。小雨吓得大气不敢出,她见过的楼石,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哪有今天这般冷冽过? “明天寻了周妈拿银子,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楼石的语气冰冷地说道。 小雨吓得立时跪到地上哭道:“奴婢知道错了,世子爷就饶过奴婢这一回,奴婢保证再不敢了。” 楼石没多言语,只说道:“我明天回家时,若是你还在,我就找人牙子来。” ... 27 一个人的记忆 “世子爷!”小雨惊得语音都变了调,拼命磕头道:“世子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楼石懒得与她废话,直接喊道:“彩环!” 侍候多年楼石的彩环立时知道如何做,带着两个小厮进来,将小雨拖出去。 小雨是良家子,不过是楼石外出办事时,偶住村店,见店家的女儿长得颇有些像唐芷,而小雨又十分想跟他走,他便带在了身边。本身对她没什么感情,不过是对唐芷感情的一种移嫁而已。 但她今天的行为,绝对的挑战了楼石的权威。 他不喜欢阮媛,但不代表着侯府的下人,都敢肆无忌惮的下阮媛的脸。长得像,终归不是本人。小雨绝没想到,着她的楼石,会翻脸无情。 当初在村店时,是她非要跟楼石走的,走时在自家姊妹面前,趾高气昂的,如今这般回去,让她如何甘心? 于是,被架出去的小雨想到了去求阮媛。 归燕居里,阮媛已经睡下,被一阵的敲门声给吵醒的。阮媛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吓得忙让值夜的绿珠去开门。而在偏间住的绿柳等几个丫头,还有粗使唤的小丫头都给吵醒了。 “谁?”被吵醒的阮媛语气,不住地哈欠,一副还没完全清醒的模样。眼睛像蒙了层雾似的,好像随时都会倒在炕上睡着,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没事到咱们院吵什么?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绿柳进来面上看不出什么,而跑出去的绿珠跟在后面重新进到内室,一脸的不乐意,嘴里嘟嘟囔囔的。 “回心斋的雨姐姐想见少夫人。”绿柳将话说得极慢,像是在掂对适当的词语,说:“少夫人既然醒了,还是见一下吧。” “小雨?”饶是阮媛看事情比别人都要远些,还是没想到这大半夜的,回心斋里独得楼石爱,明眼人谁都知道早晚被楼石收进房里的小雨,跑到她这冷宫一般的归燕居干嘛。 好似以为自己听错了,阮媛使劲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清醒些。 “就是那个讨厌的小雨。”绿珠不乐意时,语音就高,语速极快地说:“少夫人别见她。忘了先前的事了?她不是最会侍候世子爷么?干嘛大半夜地跑咱们这儿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少夫人把她怎么样了呢。” 绿柳喝道:“别乱说。” 阮媛觉得自己肯定是睡糊涂了,又摇了摇头,并拍了拍自己的脸,问道:“哭?为什么哭?” 绿珠一撇嘴:“谁知道?大概侍候得世子爷太好了被。” 阮媛“噗嗤”笑出声来,用手空点绿珠道:“叼嘴精,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绿柳劝道:“还是见一下吧,毕竟是回心斋那边的人,谁可知道呢,要是不见,万一传到世子爷哪儿去,总是话柄。” 阮媛也很奇怪小雨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哭着跑归燕居来,笑着点头道:“我也不起了,就带她进来吧,倒是瞧瞧究竟什么事,让这么个大红人能半夜跑咱们这儿哭来,大概是要我给她做什么主。” 绿珠不乐意道:“少夫人能给她做什么主?她不是最会侍候世子爷,干嘛不去找……” 绿柳急得使劲扯了一下绿珠,说道:“绿珠姐姐,求你了,别再给少夫人添乱。” 阮媛笑道:“别说她,我就喜欢绿珠直爽性格。再说绿珠也没说错,她的确是挺会侍候世子爷的。” 绿珠立时抖擞起来。绿柳才要劝阮媛别太惯着绿珠,免得以后生事。阮媛就又说道:“快带她进来吧,再墨迹别想睡了。” 绿柳没法,但还是很开心阮媛听劝,笑着出去将哭得梨花带雨的小雨领了进来。阮媛颇为意外地发现,小雨竟穿了件青布连身无褶裙,腰上系着一条绳带,头发也是随意梳了两个双环髻,一点头饰没有,脸上脂粉未施,而且有些浮肿,眼睛红红的。 绿珠幸灾乐祸道:“小雨姐姐这是金钗锦裙穿够了,又喜欢起农家打扮来……” 绿柳气得拉绿珠,打住了绿珠接下去的刻薄话。 阮媛瞪了眼绿珠道:“死丫头,哪儿都有你,去给小雨打盆水来。” 绿珠不服气地去瞪小雨,气哼哼地去偏房,将本给阮媛准备的水打给小雨。 “少夫人……”小雨仆跪到阮媛坐着的炕沿边上,嘴里只一个点儿地说:“求少夫人救救奴婢,奴婢知道错了,下回再不敢了。” 阮媛有些头大,说道:“你先别急着哭,跟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换这身衣服干嘛?总不是世子爷要送你出府吧?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世子爷这么生气?” 小雨跪在地上,给阮媛磕头道:“是奴婢错了,不该私自跑到这儿找世子爷。世子爷恼怒奴婢,要让人将奴婢送回家去。那奴婢就没脸见人,活不成了。少夫人就发发慈悲,救奴婢一命吧。” 坐在被窝里,看着跪在地上扶着炕沿子,哭得鼻涕眼泪的小雨,阮媛一阵的无语。小雨长得有三分像唐芷。但当她抬眼凝睇人的时候,秋水一般的眼眸,与阮媛点漆似的眼睛,南辕北辙,竟有五分像唐芷。 阮媛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小雨做过比这还过分的事情,都没有事。怎么到了今时今日,事情就变成了这种? 不过楼石也不是真的要将小雨撵出去,若不然也不会放她来来找自己。那么,阮媛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不去再寻唐芷的麻烦,而楼石自以为的要顺了她的心,跟天下一般夫妻一样,和她好好过。那么,今天小雨的行为,就不能轻易带过。 阮媛很快认清事实,摇头说道:“我看你是高看我了,世子爷遣你走,不是因为你惹了我。而是你胆敢挑战他的权威。他是要杀一儆百,不是为了给我撑腰。往后这院中,早晚要进姨娘的,若是任谁都这么恃而骄,镇北侯府早晚乱套。所以他才会将这种事掐死在苗头起时,也顺便警示一下后来者。” 是啊,警示!她不再害唐芷,那么投桃报李,楼石要在侯府给她一个体面。 “少夫人……”小雨不信,觉得是阮媛推脱,伸出手扯阮媛的衣袖:“少夫人救救奴婢,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阮媛看着小雨,眼里朦胧。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小雨是在自己嫁进来百日之后被楼石纳为妾的。她几次三番地当着众人的面让唐芷难看,于是楼石便在她时门百日之后,就纳了小雨,还大摆宴席。 不光侯府,整个京城贵妇圈,阮媛都没有脸面。她记得那时候,自己走哪儿都挺着背,仰着头。她知道自己成了京城里和笑话,可是她不服输,也不肯给楼石示弱,就那么自己挺了过来。 好在她的身边,绿柳、绿珠等人陪着,帮她开解。 而小雨也没让楼石失望,仗着楼石的默许,没少给阮媛难堪。最初的几年,她俩就像两只斗鸡。很多时候,阮媛都恨不得下毒毒死这位雨姨娘。 可是,后来在押解燕北时,路上那么的苦,小雨还怀着身孕。阮媛记得到燕北的第三个晚上,雨姨娘生下一个男孩,那是楼石的第一个孩子,在肚子里才呆了七个月,就来到世上,那么小。她们几个小心翼翼地侍候着,终还是没活。 阮媛记得,她去给楼石送信的时候,楼石无悲无喜地“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再没过问过那孩子。没钱请风水先生,阮媛凭着以前看过的杂书,选了个看起来不错的地方,依山伴水的,将那孩子安葬在那儿。 埋那孩子时,九月天气,燕北就已经开始飘雪。小雨也是这样哭着跪在地上,拉着她的衣袖说道:“要是有来生,再不为人妾,太苦了。” 以前,阮媛一直以为小雨很幸福的,她也曾羡慕过。 原来不过是表象而已。楼石之于小雨,是主子,不是夫君。她不能像阮媛那样要求楼石、那样跟他说话。她爱楼石,却不能说出口,要随时揣摩楼石的想法。妾是一种完全依附于男人的生物,为了怕楼石厌倦,在另一个妾进门之后,小雨越发的伏低做小到埃里。 无论是在上还是在下,从论在阮媛面前多么的恃而骄,小雨从没恣意过一时半刻。楼石哪怕一个不经意的蹙眉,小雨都会提心吊胆得整日整夜不得安心。 怀了孩子后,小雨原以为她的好日子就来了。可是,现在孩子没了,小雨看不见生活的尽头。 那段日子,阮媛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进到燕北后,楼石并没有对阮媛表示出一点儿的亲昵。阮媛也有点儿心灰意冷。由于丫环除了自愿跟到燕北的,全都散了。好多事情都要自己做。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阮媛,亲自侍候小雨,细心的开导她,小雨才慢慢有了生气。然后阮媛和小雨的感情竟好得一个人似的。 为讨楼石欢心,小雨开始给阮媛出主意,机会。虽然讨好楼石的计划没能成功,可是那一段有小雨陪伴的时光,阮媛现在想起来,都会不自觉的发笑。 可是,这些,都成了她一个人的记忆。因为那些,就现在而言,都是不曾发生过的。如果她不再惹事,也许将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 这辈子,她和小雨也只能止于这种关系。 这么想着,阮媛将跪在地上的小雨拉起来,搂在怀里,鼻音浓重地叹道:“我的傻小雨。” 她舍不得和小雨的那段欢乐时光,可是却没了!阮媛抱着小雨“呜呜”地大声哭泣。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觉得特别委屈。从今以后,她要习惯于,好多事情都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开心或不开心的,喜欢的人或讨厌的人! 阮媛一哭,小雨倒不知所措了,身体僵硬地任阮媛抱着,也不敢挣扎。 “为人妾有什么好呢?”阮媛用手轻轻摩挲小雨的背,哽咽道:“你被那个男人骗了,他本就没打算着要遣你出去,不过是吓唬你一下,让你收敛些,日后成了妾,也好拿捏。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没想到阮媛将事情说透,不单小雨,室内的绿珠、绿柳等人也颇为震惊。 阮媛却将小雨搂得越发的紧了。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她不敢忘记,若是她都不记得了,那么她的上辈子就真的成了一场梦。即使是为了自己,她也要将之守住。 我若是也忘了,就真的没有了!可是我舍不得你们对我的好!阮媛流着泪,心里却在呐喊。 ... 28 依旧 最先回过神来的永远是绿柳,瞅了眼绿珠端着的水盆子,绿柳上前轻声说道:“少夫人,还是先让雨姐姐洗把脸吧,这大半夜的哭成这样,明儿早上眼睛准会肿。” 阮媛放来小雨,眼睛哭得也有些肿。绿柳先就着冷水投洗了手巾,递给阮媛。阮媛接过来擦了擦脸,又冰了下眼睛,才将手巾递回给绿柳。 绿玉等人拿了阮媛的面脂等物来,伺候阮媛。 绿柳笑道:“没多余的水了。” 小雨忙伸手就绿珠手里接过水盆,放到水盆架上,低眉顺眼全没了白天时的嚣张,说道:“能用少夫人用过的水,是奴婢的福气。” 说完,就水盆里便洗了脸、手,拿着阮媛用过的手巾将脸、手擦干。 洗过脸,阮媛全没了睡意,也知自己失态了。瞅着小雨皱了皱眉道:“我不会为你去求世子爷的。”见小雨闻言,急得又要哭,摆手让她停住,又说道:“不过呢,我给你两条路选,你还想将来能成为世子爷的妾,就先留我院子吧,和绿柳做个伴。” 绿柳脸“腾”地红到脖子。 阮媛冲绿柳一摆手,示意她别介意,又说道:“我也知道你若这么被送回家,会被家里的姐妹笑话,正好我娘家最近事多,正要寻摸个丫头使,你若是愿意,我就送你去我娘家。明儿有合适的,就将你嫁了。” 小雨垂着眼眸,低声道:“奴婢想留下来侍候少夫人。” 阮媛知她对楼石并没死心,也不强求。一切还未开始,哪里知道当妾的苦?自己脚上的泡自己走出来的,疼也得自己受着。 心底不由得感叹,若不是自己带着记忆,一切重来的话,只怕她也和小雨一般,依旧选择飞蛾扑火般的投入到那虚幻的爱情里面。 阮媛记得曾经的好,可那只是她一个人的记忆罢了。若是管多了,只怕小雨不会感激她,反倒会恨她。阮媛笑了笑,说道:“你只别恨我不为你求情就行,别的我也就不求了。你以后就跟着绿柳吧,要是明儿世子爷自己消了气,喊你回去,你也不用顾忌我什么,直接与他走了就行。” 虽然小雨不太满意阮媛不为她求情,但一想到自己也不曾给过阮媛什么好处,能收留她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因此想开了,倒是很感激阮媛。直说道:“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怨恨少夫人呢。奴婢谢少夫人收留,以后定会和几位绿姐姐们一样,尽心尽力地侍候少夫人的。” 阮媛伸了个懒腰,道:“那你今晚上就和绿柳睡一起吧,我也困了,都散了吧。” 绿柳似还有话说,磨磨蹭蹭一步一回头的往外走,就见阮媛一头倒在长,舒心地哼哼着:“绿珠,一会儿你跟我一上睡吧,顺便给我捏捏腰,酸得很。” 绿珠笑着脆声答道:“好的。不过少夫人可别嫌我睡相不好,早上起来又说我。” 说着话,绿珠将地桌上的蜡烛捏灭一个,举着另一个的烛台走到炕沿边上,就放到炕头的桌子上。然后起身上到炕上,阮媛就往里一滚地给绿珠腾地方。 小雨拉绿柳的衣角,绿柳只得带着小雨出去。绿玉、绿蓠,将内窒的帘子压好,就睡在外厅在软了榻上。 阮媛走了困,躺在炕上和绿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绿珠边给阮媛揉腰,边不无埋怨地说道:“少夫人干嘛将她留下?看她平日里都鼻孔朝天的,就该被送走,活该。上赶着给人做妾,不要脸。” 阮媛无所谓地笑道:“以世子爷的身份,早晚要纳妾的,谁还不一样呢?认识的,总比来个一点儿底细不知的要好。你以后对小雨好点儿,她人不错的,弄不好以后就真的是姨娘呢。小心明儿找你麻烦。” 绿珠一立眼睛,手不自由地停住说道:“她敢?她再是姨娘,奴婢是少夫人的陪嫁丫头,只要我不害死她,世子爷如何也要给少夫人脸面的。” 阮媛叹道:“你倒是通透。” 绿珠全当阮媛在夸她,一副骄傲的模样。给阮媛揉腰的手就有些重了。 “死丫头,你想要我的命?”阮媛佯怒,翻过身来道:“好了,你也就那水洗洗,就睡了吧。” 绿珠吐了吐舌头,看着水盆,一脸嫌弃道:“不了,反正也不吃东西,她用过的水肯定是酸的,奴婢才不用呢。” 阮媛忍不住就打躺在自己身旁的绿珠道:“你这嘴,越发的毒了,小心以后真的嫁不出去。” “奴婢才不要嫁呢。嫁人有什么好?奴婢要侍候少夫人一辈子。”绿珠两眼闪着光,认认真真地说。 “傻瓜。”阮媛眼睛一转,逗她道:“刚小雨也说要侍候我呢。” 绿珠立时脸色通红地娇嗔:“少夫人,少拿奴婢跟那个死丫头比。她算个什么东西,哼!”本来还想说些更难听的话,看了眼阮媛,终是忍住没说,不想大半夜的给阮媛添堵。 阮媛仰面躺好,看着房顶好半晌,叹道:“灭灯吧。” 绿珠吹灭烛火,也如阮媛般仰面躺好,看着黑黑的房顶。心里颇为难受,竟似有东西堵在心上一般,压得绿珠很想叹息,又怕阮媛多心,只得忍着。 “睡吧!”阮媛轻声说道。 绿珠轻应:“嗯。少夫人也睡吧。” 没一会儿的工夫,耳边传来绿珠均匀的呼气声。虽然已经习惯了绿珠的好睡眠,但阮媛还是生起一股子的羡慕嫉妒恨来。 可惜她走了困,要睡可就难了。强闭上眼睛,虽然脑子里提醒着自己不要想上辈子的事。可那些在这一世还没有发生过的事,就那么一片段、一片段地闪现在脑中,搅得阮媛头疼,越发的睡不着。 偏身旁这丫头不但有让她羡慕的好睡眠,而睡相又极为不好,一会儿一往阮媛身上爬。结果后半夜,阮媛一直在跟睡死的绿珠抗争,倒是不怎么想以前的事情了。但也一宿没睡好,直到凌晨才真正地睡着。 早上睁开眼睛,绿珠就见自己扒着阮媛,忙轻手轻脚地挪动开,为阮媛盖好被子。坐起来一拍胸口,心里庆幸地想:幸好我先醒了,要是让少夫人瞧见我趴她身上睡,又该说我了。 待到阮媛睡醒,已经中午了。早饭时绿珠曾喊过阮媛,但阮媛实在困得厉害,说什么也不肯起,强被绿柳喂了点儿果子、水便又睡了。 整个上午,绿珠一直坐在内室里等阮媛醒。现见阮媛一睁眼睛,起身道:“少夫人醒了?” 阮媛掀被子道:“好热,出了一身的汗,给我弄些水,我要洗澡。” 绿珠先是出去与绿柳小声说话,然后进到屋里侍候着阮媛穿衣服,道:“绿柳说让少夫人先洗漱了,吃了饭再洗吧,早饭就没吃,再不吃午饭点儿也过了。” 阮媛笑道:“你倒是挺听她话。” 绿珠不好意思道:“她说得有理,其实奴婢也知道绿柳姐姐说得都是对的,就是总改不了自己的坏毛病。” 阮媛笑道:“哪有什么坏毛病呢?你挺好的,不用改。只对小雨客气点儿就行。别一天天跟个斗鸡似的,专寻她的毛病。” 绿珠听了,眼睛往四处飘。阮媛见了,就知道她心虚,也不点破,只笑着用手戳她的头。 绿柳等人端着洗漱用具的、手巾、面脂等物,鱼贯而入,侍候着阮媛起。 小雨还穿着昨晚上的衣服。阮媛问:“没去将自己的东西拿过来么?” 绿珠见小雨期期艾艾地,说话也不痛快。一着急,就将阮媛的叮嘱忘了。抢着说道:“瞧她那出息,也不知道以前的胆子哪儿去了。一早上奴婢就让她去取,可她不敢。说来咱们府的时候,什么也没带,那些东西全是世子爷赏的,算不得她的,她不敢去。” 绿柳道:“你就少说两句吧。都刺了她一早上了,还想怎地?” 绿珠不服气地“哼”了声。 收拾好后,绿柳等人将午饭摆到炕桌上,阮媛就坐在炕沿边上吃饭。好一会,说道:“一会绿柳去随小雨去取东西吧,既然是世子爷赏的,就是你的,我想世子爷还不能昧下你的东西的。” 小雨眼泪又快掉下来道:“奴婢怕世子爷将奴婢送回去。” 绿珠鄙视道:“看你那出息,不是连公主的人都敢对付的么?” 阮媛想了想,说道:“那绿柳去帮她取吧,要是世子爷在就和世子爷说声,小雨先在归燕居侍候我几天。要是世子爷想让小雨回去,随时来领。世子爷没在的话,你就随便跟哪个彩姑娘说吧。” 绿柳面上有些微红,小声答应了,便站在边上侍候着阮媛吃饭。 吃过饭后,绿玉、绿蓠撤碗筷,绿柳带了个院里干粗活的小丫头去回心斋,小雨则自动地拿起抹布,擦桌子、收拾屋子。绿珠陪着阮媛在归燕居外面来回的溜达,消食。 心里盘算着,自己这里有五个丫头,实在是有点儿多,而娘家却只有郑妈一个人帮着她母亲。再买丫头的话,又是一笔银子。除了绿柳与小雨之外,脑中将绿珠、绿玉和绿蓠来回捋。 阮媛心下有了决定,终是舍不得绿珠,只得将绿玉与绿蓠送回去才行。 这时,就见绿柳领着的那个小丫头提着个包袱进来,还挺大,提着有些费劲。小雨见了,忙迎着接到手里,千恩万谢地。 绿珠盯着那包袱道:“果然是会侍候世子爷的人,瞧这东西赏的,还真不少呢。” 阮媛拍绿珠道:“好好的,以后一起侍候我呢,这一天天跟个刺头似的怎么行?拿我早上的话当耳旁风呢?还想不想好好的了?以后不准说她,再让我听见,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绿珠抿着唇,横着眼,喘着粗气,不吭声。 绿柳拉着小雨进到她们自己住的偏房里,并开解道:“你别跟绿珠姐姐一般见识,她就刀子嘴豆腐心,她也经常这么刺我们呢,以后时间长了,雨姐姐就知道了。” 小雨低着头,小声道:“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阮媛则喊了绿玉和绿蓠进到内室里,让绿珠在窗下的书桌上研磨。 ... 29 旧事重提 本来心里已经想好,可是坐到窗下,拿起笔来,才写了个文首:“女媛跪祝父母大人万福安康”,多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放下笔,阮媛支着头发呆。 她才将郑妈打发回阮家,若是这么快再送绿玉、绿蓠回去,她父母大概会多想吧?其实她倒没那么多想法,不过是单纯的想,反正归燕居里有侯府的丫头,她又不缺丫头侍候,自己家买的,送回家去帮把手也没什么。 但,她父母只怕不会这么想。 好多事情急不得,急了,只能将事情办砸。再说,丫头们的卖身契还没解呢。又是一身的汗。于是说道:“你们去给我准备水吧,我洗个澡,热死了。” 等阮媛洗完澡出来,身上干净清爽,心情也舒畅。笑着打发绿柳等人也换着洗洗。然而,厨房不肯给热水。 这是郑妈走了,厨房的人又开始作妖了。 阮媛也不生气,只说道:“绿珠去要水。” 绿柳也觉得阮媛要是连在厨房要水都成问题,那以后在侯府立住脚也难,所以并不劝阻。还要随着一块儿去,可小雨却死活不敢。 “奴婢可不能去,要是让世子爷知道,气奴婢就完了。”说这话时,小雨都快哭了。 “怕什么?大不了少夫人要了你,瞧你那胆子,一句送家去就吓破了。”说完,绿珠气哼哼地领着绿柳、绿蓠、绿玉便杀去厨房。 阮媛依然坐回窗下,让小雨给她研磨。窗纱已经换成茜红色,为透进室内的光镀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映在小雨漂亮的脸颊上。垂眸研磨,最是温柔美丽。本就没心思写信的阮媛又将笔撂下,与小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虽然全是上辈子就知道的,但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的一块儿聊天,阮媛很高兴。她还以为这辈子,她与小雨的情份不能再有了呢。 阮媛问了小雨家什么地方的、姓什么,家里几口人,为什么会进到侯府里来。 小雨红着脸,细声细语地回答。阮媛一面听一面笑,脑中全是雨姨娘时,跟她大眼瞪小眼,叉着腰说话时的模样。那样的不同。 可惜后来的雨姨娘怀过几个孩子,只最后一个生下来,却也没活成。而掉了的那几个,有阮媛的手笔,也有楼石另一个妾的手笔。 楼石一直不碰阮媛,而另两个姨娘又全都是个斗鸡的性子,谁也见不得谁好。主母生不出,谁先生出孩子在侯府都是宝贝,自然不会乐意让另一个得了彩头。楼石好像也不管她们,就任着她们这么斗。 而之后两年,楼书一直病着,简夫人也没那精力管楼石的后院。再后来楼书死了,简夫人伤心,更是懒怠管。不过倒是也盼过孙子,但一直希望阮媛生下嫡孙。 可惜楼石不进阮媛的屋,阮媛总不能自己生孩子。 正说着话,绿珠几个如打胜仗的士兵,趾高气昂地回来,后面跟着两个小丫头,一人提着一桶热水。不用问,阮媛也知道绿珠的战斗力,笑着让她们去厢房洗澡。 绿珠可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和阮媛学,洗得极快。半柱香的工夫,头发都没擦干,还滴着水,便一阵风似的跑到阮媛跟前邀功。 先瞅了眼小雨,大度道:“你也去洗洗吧,虽然要水你没去,可我们都洗得干净的,就你一身臭汗,太熏人了。” 阮媛骂绿珠道:“死丫头,就不会好好说话?”转而对小雨和气道:“你也去洗洗吧,别理她,她就刀子嘴豆腐心。” 小雨谢了绿珠,又给阮媛福了福,才出去。 绿珠一翻眼睛道:“少夫人干嘛对她那么好?”转而就兴高采烈地学开她去厨房要水,厨房的人如何不肯给,她又是如何英勇,将厨房那几个管事的婆子如何连损带骂的,让她们服了气,老实地烧了水。并答应以后归燕居随时要热水随时有。 说完,一副讨赏的表情。 阮媛笑道:“好,还是我们绿珠厉害,一出手不单解决了眼么前儿,连以后都一并解决了。嗯,我这儿呢离不开我们宝贝厉害的绿珠,所以明儿打发绿玉、绿蓠去阮家。” 绿珠道:“绿玉、绿蓠怎么了?少夫人要将她俩打发了……” “少夫人!”绿珠的话还没说完,洗过后清爽的绿柳进来听到,打断了绿珠的话,声音都变了:“陪嫁的丫头打发回娘家,声闻不好,这可跟郑妈回去不一样,好说不好听。” 阮媛两辈子都不懂,问:“怎么好说不好听了?她俩没怎么的,就是我娘家事多,没人帮着我娘,侯府这么多丫头,我送回两个回家怎么了?再说了,她俩可是我娘家花钱买的。前儿我不是说了,过些时候就将你们的奴藉去了,你们以为我说着玩呢?” 可怜绿玉和绿蓠两个才洗个舒心澡,就这么被当头一棒吓死。进到内室,刚好听见绿珠和绿柳的话,泪眼朦胧地跪到阮媛跟前,双双道:“奴婢有错求少夫人责罚,千万别赶奴婢走,要不然奴婢可就见不得人了。” 阮媛挠头,说:“快起来,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看我娘家人手不够用,想着打发你们回我娘家帮帮忙,没别的意思。有话起来说,大不了想个法就是了,咱这儿可不兴动不动就跪的,怪没意思的。” 绿玉、绿蓠被绿柳、绿珠扶了起来。 绿柳为难地看了看绿珠等人,道:“少夫人让她们都出去吧,奴婢有话和少夫人单独说。” 阮媛点头,绿珠虽想听,但见绿柳一副事情很大的样子,就领着绿玉、绿蓠出去,站到了外厅檐下。 绿柳见众人出去,才小声与阮媛说道:“少夫人,陪嫁丫头若是打发回娘家,一般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犯了错,而且还是大错。少夫人想想,陪嫁丫头能犯什么大错?绿玉、绿蓠两个若是这么像郑妈似的被打发回去,就是解了卖身契,将来还有哪个好人家敢要?” 阮媛道:“不能吧?至于么?” 绿柳坚定点头,用行动告诉阮媛就至于,世人就是这么的龌龊思想,尤其是大家子里的人,越是门第高,想得越多。 对于自己两辈子的事,阮媛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己比别人多了一辈子,又向来自诩聪明,可竟然连这都不懂?想想自己上辈子的精力,全用在了讨楼石欢心上,再有就整天看杂书,盯着朝堂动向。 将眼睛放向后宅,就想着怎么让那两个妾好看。不让她们生出孩子来。说起来她还挺成功的。 这么想着,阮媛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难为人说活到老,学到老。史书上总说有些人,临死了,还手里捧着本书看。果然是活一百年,也有学不到的东西。 想来原始见终,睹微知著,果然圣人方能! 阮媛转着眼珠子笑道:“知道了,我当什么大事呢,等我想个法子,总会有办法的。” 绿柳不能理解,劝道:“少夫人,侯府的丫头能用么?奴婢还想着明儿日子长了,将院中的丫头全换了呢,怎么少夫人倒想着将绿玉、绿蓠两个送走?奴婢觉得,两位姐姐再忠心不过了。” 阮媛笑道:“我知道啊。你和绿珠也好,所以我才想着将你们的奴籍去了,恢复成民籍,将来好觅得良人。就是想依附世子爷,也能当个妾,而非无名无份,不清不楚地跟着。” 绿柳的脸红得如那天边的晚霞。喏喏道:“少夫人,奴婢没旁的心思,只一心向着少夫人的。” 阮媛抬眼瞅着绿柳,道:“有旁的心思也没关系啊,我都会帮你们的,只别后悔就行。你以后好好跟小雨处吧,她定是会成为世子爷的妾的。” 绿柳跪在地上:“少夫人,奴婢、奴婢想回阮家,代少夫人行孝于父母跟前。” 阮媛将绿柳拉起来,拿起帕子为她擦脸道:“瞧你吓的,快起来吧。到底在大户人家呆过,这就给我想出办法来了。” 绿柳不明所以,她刚说话,完全是自己的心事被窥见,以为阮媛要将她处置了,吓的。 阮媛道:“代我行孝于父母膝下啊?这不就是好理由?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快去厨房领晚饭去吧,晚了小心领不到,咱们可就要饿肚皮了。” 绿柳还要明志,阮媛却累了,不给她机会,说道:“去吧,时日长着呢,总会见着我的真心的。” 晚饭的时候,绿玉和绿蓠在边上侍候得战战兢兢。吃过了晚饭,阮媛只得将两人喊到跟前,仔细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别多心,不是你们犯了错,而是我娘家真的需要帮手,又没有多余的钱再添制丫头。你俩个又素来勤快,干惯了活的。让绿柳去,她还干不来呢。我也知道太急切了,你们先表个态,是想在侯府,还是想回阮家。要是回阮家的话,我定想个好法子,决不让你们名声上难听。” 绿玉和绿蓠听了阮媛的话,不是自己犯了错,将心放下。就不大待见侯府,她们在乡下自由惯了,并不习惯使心眼,下绊子。双双道:“听少夫人安排。” 阮媛就笑道:“你们放心,定会让你们入了民籍的。” 绿玉和绿蓠嘴上说道:“奴婢从未如此想过。”心里却已经雀跃不已。侍候起阮媛来,更加的尽力。 阮媛这边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舒心顺意的。 楼石那边可就不高兴起来。本来楼书病见有起色,简夫人心情也好了起来,朝堂之上也按着自己预想的走。可以说他万事顺心。小雨被他训斥了,放出去求到阮媛跟前,人她也留下了。可等了几天,也不见阮媛来求情。 杀鸡儆猴,鸡他是杀了,可猴没儆着,鸡却让人给扣下吃了。 这让楼石很是窝火! 他这是敲山震虎没玩成,倒打草惊蛇,让人家弄了个顺手牵羊,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 30 来人 阮媛像是下定了决心,不来求他。楼石也上来牛性,也不去寻阮媛,心下却想,你留她在身边,难道她就会老实呆着?两个人飙上劲。不过是楼石单方面的。阮媛完全没觉察出来。 这日临近中午,正是最热的时候,赵宁又派暖婷来,连着带了一架公主府的马车。阮媛正在归燕居屋外檐下,靠着躺椅,手里举着书。边上一杯凉茶,一边窗下是盛开的凤仙,一边窗下是香气四溢的月季。 绿珠几个正在说午饭会吃什么。内外院门的婆子派了个小丫头来,说公主府派人来求见。人已经领到内院角门上了。 其实这些日子,阮媛一直在等公主派人来。她想知道,自她上次去后,赵宁到底有没有想到什么,有没有派人去调查。 阮媛忙让绿柳亲自去角门上接,她自己则站到归燕居门口处迎接。大家见了礼,进到外厅,分宾主坐了,上过茶果,绿柳几个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阮嫒客气地问道:“公主娘娘最近可好?姐姐一向也安好吧?来了几次,怎么姐姐全这时候来的呢?” 暖婷回道:“回少夫人话,公主一向安好。奴婢跟着公主也还过得去。公主晚上睡眠不好,所以每日早上起床就晚,再洗漱会儿,收拾收拾,吃了饭,想起事情来,可不就这时候了。奴婢们都习惯了呢。” 阮媛恍然道:“我说呢,怎么姐姐专挑中午的时候来,原来这么回事。我也晚上睡不好,不过丫头们不肯让我晚起,每日里晨时非喊我起来,哪怕吃了早饭再睡,也不肯让我早上懒床。倒是公主好,想睡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 暖婷道:“她们也是为少夫人着想。奴婢也劝公主,可只是不听,没办法。少夫人最近可有什么事?怎么上回子拦我的丫头也在这里?世子爷与少夫人琴瑟和谐了?” 阮媛闻言笑道:“劈琴绝弦还差不多,我哪里是那知音呢?不提这糟心的事。自那日后,公主如何了?周彤及笄的日子越发近了,公主可有想好如何对付唐芷那个贱人?” 暖婷明显的脸上的笑凝了凝,低头抚弄着手里的帕子,低低地声音道:“如若少夫人去和公主学,奴婢也不后悔。少夫人既已嫁给了世子爷,就该安稳地过日子,何苦总是撺掇公主去寻唐二姑娘的晦气呢?” 瞅着暖婷,阮媛问道:“自打公主与驸马成婚后,公主身边的人换了不少吧?上回听绿柳回来说,就连公主的奶娘也被公主发卖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呢?” 暖婷道:“还能因为什么?少夫人想必一早猜着了。” 阮媛道:“可我就猜不着一样。” 暖婷不解地问:“什么?” 阮媛道:“上回暖婷姐姐来,怎么不与我说这些呢?” 暖婷并不回答阮媛的话,站起身道:“公主请少夫人至公主府一叙,少夫人若没什么事,就请吧。” 阮媛也起身,笑看了眼暖婷,道:“那就劳姐姐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对门外道:“绿柳、绿珠。” 绿柳、绿珠进来,随阮媛转身进到内室,侍候着阮媛换衣服,梳头,带头饰。一番打扮,当然,绿柳一贯的不满意,但阮媛和绿珠却欢喜非常。 等在外面的暖婷见着打扮好的阮媛,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愣了下。但很快回神,跟在阮媛后面往外走。 进到公主府,刚好午饭点。赵宁因为早上起的晚,早饭将近于午饭点儿吃的。所以并不吃午饭。阮媛却是每日准点儿吃饭,肚子开始唱空城计。 此次出门,阮媛依旧带着绿珠、绿柳两个。 公主府没什么特别的变化,赵宁也是,依然美丽动人。只是面上表情有些阴郁,与上次见面时的狠戾有所不同。 赵宁此次并没有急不可耐地等在门口,而是四平八稳地坐在花厅正中。阮媛被领进来时,茶果都已经预备下了。 “妾媛拜见公主,公主万安。”阮媛低眉顺眼地行礼。 “起来坐吧。你也一向还好吧?”赵宁语气低沉,无精打采,提示着阮媛的观感非常正确。她这是被什么东西困惑住了。 阮媛挨着赵宁紧下首的位置坐下,方便两人说话。回道:“谢公主关心,妾一向还好。” 赵宁不说话,垂着眼睛像是在想事情。阮媛也不问,此时肚子饿得慌。就拿起桌上摆着的果子啃。不愧是宫里御厨做的,阮媛吃到嘴里,觉得比侯府的还要香甜。 在阮媛认为,镇北侯府的果子就已经很美味了。赵宁的性子非常的怪,只有她想说的,没有你想打听出来的。所以阮媛也不问,只低头小心地吃果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赵宁让屋里侍候的人全部退了出去。道:“你对定国公府了解多少?” 阮媛咽下果子,喝了口水,放下杯子道:“回公主话,妾身份低贱,怎么会了解呢?只是听说定国公子嗣繁茂,子女众多。听人说,定国公风流倜傥,国公夫人韦氏贤惠大度。国公府俾妾歌女充盈。” 赵宁叹道:“是呢,正是如此。可是……” 阮媛知道这是赵宁准备与她说什么了,所以顺着问道:“怎么了?” “他母亲徐氏是国公爷的一个宠妾,据说宠爱程度,堪比赵合德。国公爷一度要散尽后院那些花花草草。可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赵宁无什么感情的陈述着一个人的生死。她长在废太子王府,十一岁时才被接出去。所见过的死人很多,所以并不会无故的便为谁伤心。 一个女人可以忍受男人花心,却不能忍受男人钟情于一人,而且这人还是妾,就在眼前。那么徐氏到底是不是难产死的?就有待商榷了。 “你说……”赵宁抬眼瞅阮嫒道:“你说,他难道是想为他生母报仇?” 阮媛上辈子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想了想,摇头:“妾不这么认为。先不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徐氏到底是不是难产根本不可能查到。再说,就是有那有心人在驸马爷跟前乱嚼舌头,仇也不是这么报的。到底国公爷对徐氏还是很好的,总不能为了报复韦夫人,就连爹都不要了。” “他在国公府的院子,起名‘九畹芳田’。”赵宁说这话时,就有些咬牙切齿。 阮媛立时想到了《离骚》中的那句“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道:“唐芷字若兰。” 赵宁脸上立时又现出戾气,拍桌而起道:“‘九畹芳田’可不正是她的字么?我也是看了他院中的那块门匾额,才发现的。到底还是为了唐芷那个贱人。” 一个院名并不能代表什么,但阮媛不敢直接和赵宁这么说。忙说道:“公主,妾听世子爷说,唐芷有个姊姊,公主可认得?” 赵宁不以为意道:“见过两次,庶出。怎么了?” 阮媛认真说道:“没怎么。就世子爷提的时候很怪,妾再问,世子爷又不肯说。妾觉得要是驸马爷安什么心,最起码也要弄得像些。门院匾额,随时能改的。” 赵宁叹道:“我也不是那没脑子的,自那****走了以后,这些日子也细想了下他的举止,可疑,却怎么也弄不清楚。所以才喊你来商谈。还好你不像有些人,没事总劝我,烦都烦死了。” 阮媛笑道:“妾想她们也是为了公主好,不像妾本就恨唐芷的。只要公主别恨妾利用公主就行。暖婷姐姐没少劝公主吧?外面的人传公主无情,听不得逆耳之言。妾看就非如此,看暖婷姐姐不是一直侍候在公主身边。” 赵宁面上表情明显一僵。转而问:“楼石跟你提她姊做什么?他不会是利用你来转移我的注意力吧?嗯,男人们狡猾着呢,一不小心就着了他们的道。” 阮媛摇头:“妾也不清楚。反正那天从公主这儿回去,世子爷便寻妾吵架,就提了那么一句‘这事怪不得若兰,她姊也是知道的。’完无论妾怎么问,世子爷也不肯再多说一句。” 赵宁烦躁道:“她姊名惠,字如佩,见过两次都安安静静的,很守本份。她们姊妹看起来感情还凑合。算了,喊暖婷进来问下吧。平日里去赴宴什么的,她们下人凑到一起,听到的比咱们多多了。” 阮媛也觉得赵宁的话有道理。 暖婷几个被喊进来,赵宁问道:“你们了不了解唐惠,她在唐家如何?”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一致摇头道:“奴婢不清楚,就知道唐大人有两个女儿,唐大娘子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奴婢也没听谁提起过。” 暖雪看了眼暖婷,道:“奴婢听说,唐大娘子嫁人了。” 阮媛奇怪地瞅赵宁。看刚刚的意思,赵宁好似并不知道唐惠嫁人这件事。 果然,赵宁道:“唐惠嫁人了?我怎么不知道?听说嫁谁没有?” 暖雪摇头:“没听说。” 赵宁摆手让丫头们出去,道:“算了,不管她了,和周毅有什么关系。长得并不怎么好,周毅要喜欢也喜欢唐芷,总不会看上她吧?” 说完,赵宁先将自己吓了一跳,有一种无意中发现秘密的感觉。瞠着自己的美眸眨也不眨地盯看阮媛。显然,阮媛也被赵宁的话镇住了。也直愣愣地盯着赵宁。 一时间,厅内没有任何声意,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呆着。 这难道就是真像?可为什么呢?就是周毅喜欢唐惠,又为什么要误导赵宁他喜欢的是唐芷呢?阮媛与赵宁同时想到,或许关键就在唐惠嫁的人。 “你说。”赵宁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唐大人嫁女,就是庶出,也不至于我连听都没听说。这么不声不响的,是不是有问题?” 阮媛实话实说道:“妾不知道,妾的娘家穷,妾父亲就妾的娘一个妻,并没有庶出的兄弟姊妹。不过妾听说,大户人家里庶出女儿和丫头差不多。像战国时的田文,他父亲不就曾想要弄死田文来着?不过妾看史书,从来都写谁谁家联姻,从没提过什么嫡出庶出,只说父亲是谁。” 31 试探 赵宁嗤笑道:“万事不能太绝对。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英雄不问出身。女人也是一样的,歌妓卫子夫不一样斗倒了万千宠爱的陈阿娇?唐家肯定有问题。” 阮媛道:“或许唐祭酒不想大肆操办呢?” 赵宁摇头道:“你不懂,即便唐祭酒不大肆操办,以他的官位、还有五位亲家来说,也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的。最起码,皇上、皇后定会知道的。你先回去吧。我要好好想想,唐家肯定有问题。” “公主。”阮媛站起身,迟疑了下,说道:“妾的婆母没打算带妾去定国公府。” 赵宁摆手道:“不用担心,到时我会派人去侯府接你的。” 深瞅了眼赵宁,阮媛抿了抿唇,没出声的出去了。暖婷没用赵宁吩咐,自动地送阮媛主仆往垂花门走。路上,暖婷不住地打量阮媛。 “怎么?以为我换人了?”阮媛笑道。“如假包换,我不过是睡醒一觉,突然觉得别被人利用才好。为自己报仇痛快,可成了别人的手中枪就痛快不起来了。” 暖婷低着头,半晌道:“奴婢自小跟着公主,一心向着公主的。” 阮媛停住脚,笑看暖婷道:“你自然忠心。我信你可以为了公主死。但,公主自幼身边的丫头一直在换,你居然能一直留在公主身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我实在好奇。能不能说与我听听?” 暖婷没搭言,阮媛笑了笑,继续往前走。道:“咱们都是凡人,总觉得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挣扎着、选择着,然后总是被后悔吞噬。可这世上却没有后悔药吃。想想公主的生父吧。暖婷,希望你以后别后悔。” 出了垂花门,阮媛坐上公主府接她来时的马车上。又探出头道:“希望暖婷姐姐好好想想我的话。” 暖婷紧绷着唇道:“少夫人慢走,路上小心。” 阮媛坐回车里,心里却对赵宁的未来不大放心。绿柳、绿珠坐在阮媛脚边的小凳上。只老实了一会儿,绿珠便坐不住,扒着车厢窗往外瞧。京城市面本就繁华,十字街头,总有摆摊卖艺杂耍的、耍棍棒卖膏药的,很是热闹。 绿珠看得兴奋得嘴里直嘟囔,阮媛便也坐不住了。一会与绿珠两个分别扒另一面的车厢窗,一会儿就会被绿珠喊着与她一块挤在一个窗口、一会儿又会喊着绿珠与自己挤在一个窗口往外瞧。 两人边往外瞧边笑,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绿柳如坐针毡,暗自庆幸幸好车厢里没有外人。在绿柳看来,阮媛是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气度也没有。刚嫁入镇北侯府的时候,还矜持些。现在就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好似反正无论怎样,楼石都不为所动,干脆就这样了。 绿柳不敢劝,只能自己忍着。面对着叽叽喳喳的阮媛、绿珠,绿柳都快忍吐血了。 马车转过街角,镇北侯府所在的那条街极为宽阔、干净。绿珠往道:“少夫人,侯府角门上系了两辆马车,不知道谁家的。” 阮媛将头凑到绿珠扒着的车窗前,果然西角门处,系马柱上系着马。马车卸在一边。 退回车厢里,阮媛想了会儿,道:“大概是侯府的三位娘子回来了。侯爷病了这么些日子,见好了,出嫁女怎么也得回家来瞧瞧。去和车夫说,咱们从后门进吧。省得一会儿瞧见了,多话。” 绿珠嵌开车厢前的门帘子,道:“麻烦公爷将车赶至侯府后门。” 公主府的男奴多数是太监,这位为公主府架车的车夫便是其中一位,所以绿珠称他为公爷。 那车夫也不多话,尖细的嗓子应了声“是”,便将车一路赶过侯府正门口。 绿珠道:“侯爷病了这么些日子,少夫人也不去行孝,会被有心人说闲话的。正好几位娘子来了,少夫人拜见一下也是应该的。” 阮媛只是一笑,并不出声。她嫁进侯府两个多月,这三位大姑也上府上来过几次。就是上次她生病,也没见谁来瞧她一眼,阮媛哪有不明白的?人家这是根本没将她当弟媳看呢。上赶着拿热脸贴冷屁股,上辈子她贴过了,不过人家不单不让贴,还总踢她。 车子绕到后门,绿柳和绿珠下去,让看后门的将后门大开了,直将马车赶进后院。阮媛下了马车,绿柳不等阮媛说话,已经从荷包里拿了一角银子递给那车夫,打发他赶着车回公主府。 阮媛笑道:“这可是你给的,我可没银子给你。” 绿柳道:“不敢管少夫人要银子。” 三人往归燕居走,绿珠挠了挠头,道:“要不少夫人就听绿柳的吧。” 阮媛一拉绿珠的胳膊,笑道:“你也知道劝我了?你只平日老实些,别总给我惹祸,我就念阿弥陀佛了。老实跟我回去,我管他谁不谁的呢。我就是去了,他们有谁会说我好不成?” 心里却想:弄不好恨不得没她这个人才好呢。 回到归燕居,阮媛早饿得不行了,在公主府吃的点心也就垫垫底,没什么用处。瘫到卧室炕上,阮媛道:“快去吩咐厨房给我准备饭,饿死我了。” 绿珠道:“为什么公主从不问少夫人吃过饭没?就是客气客气,也应该问问啊。真是怪人。公主都这样?” 绿柳道:“别乱说,公主娘娘怎样都是公主,错对也不是咱们能说的。她是君,少夫人是臣,没听过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么?” 绿玉、绿蓠去厨房催饭。小雨则跟着去打阮媛洗漱的水。 阮媛趴炕上,耐心为绿珠讲解道:“据我看,公主小时候定是没得过什么人好好教养。也是,呆在那种地方,那些个人整日提心吊胆的,哪有心思教公主呢?而公主到了皇上跟前,又被宠着,哪里知道关心人呢?向来要什么就有人给的人,是不会想着别人需要什么的。” 阮媛深深觉得公主这根大腿不好抱,上辈子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无事时总是躲得远远的。 小雨和绿玉等人端了洗漱的东西来,绿珠、绿柳伺候着阮媛洗漱了。绿蓠道:“厨房里正准备晚饭,说是三位姑爷晚上会来,吃了晚饭才回去。所以,少夫人的加餐加不了了,得等晚上一块儿的。” 阮媛分得出情况,也只得道:“好吧,也没办法。要是没外人时,她们不给倒是有办法。这时候,饿着吧。绿珠、绿柳,你俩也没吃那,饿不饿?” 小雨却从怀里拿出一个手绢来,献宝似的递到阮媛面前道:“少夫人,这是我刚从厨房偷的。才蒸出来的,还热着呢。” 阮媛一看,竟然是面果子,大核桃大小的,有六块儿。乐了:“还是小雨机灵。你们要是不饿,我和绿珠、绿柳可就分吃了。” 小雨等人摇头,阮媛就让绿珠、绿柳也吃。绿珠绿柳双双摇头道:“奴婢不饿,少夫人吃吧。” 阮媛生气了,将小雨手上的果子接到手里,就一人两个分了,命令道:“谁也不准不吃。” 绿柳和绿珠只得接在手里。 阮媛才又说道:“你们也都累了,去洗洗,休息会吧。小雨留这儿就好了,陪我说说话儿。” 绿珠、绿柳回自己住的厢房去了。绿玉、绿蓠则守在外客厅里。 小雨则为阮媛倒上水,拿着蒲扇,为阮媛扇凉。 阮媛吃着果子,喝着水,却在暗暗地打量小雨。心下感叹,她和小雨的感情这辈子也就到这儿了。小雨定是楼石的妾,地位不一样了,那么想法也就会变。 果然,边给阮媛打扇子,小雨道:“公主请少夫人去都做了什么?怎么会连饭都没吃上呢?” 阮媛立时觉得面果子不好吃,在嘴里发干,难以下咽。便放到炕桌上。眼睛直愣愣地瞅着窗子,敷衍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有些事情想不通,跟我说说,让我给想想。” 小雨状似好奇地问:“什么大事,还要少夫人给想?” “小雨。”阮媛实在懒得再与她虚情假意。上辈子她为了楼石,周旋在她想要利用或欺骗的人之间,就如今日的小雨在她跟前一模一样。那时,她还以为自己很聪明,沾沾自喜。现在想想,不过是那些人也正好要利用她罢了。 这世上,谁又是傻子呢?一想到自己也如此过,阮媛就恶心得想吐。 于是直接与小雨道:“你也别在我这儿绕弯子。我好心收留你,不感激我就算了,竟还想着在我这儿套话儿,好拿去向你们世子爷邀功?你趁早死了心。” 小雨吓得跪地上哭着磕头道:“少夫人息怒,奴婢决没那个意思,不过是好奇,随便问问。” 阮媛任小雨跪在自己的脚边,却没有去扶。她心里也不好过。人站在不一样的立场,便会做出不一样的事情来。而偏偏她比别人多一些记忆,偏偏又是那般的美好。 可是,她一面守着那般美好的记忆,一面现实却又完全相反。阮媛很难受。 抿着唇,半晌阮媛说道:“你定是会成为世子爷的妾的,但你要记住一条。我不管你怎么样,作什么幺蛾子。只要不犯到我面前,我是不管。要是犯到我这儿了,谁也救不了你。我就是打杀了你,世子爷气死,但也只能打掉牙咽肚里,还得帮我遮掩。” “少夫人!”小雨仰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阮媛。 阮媛冷笑道:“你在我这儿两天,以为我是好脾气的,只是拿话吓唬你,你大可以试试。其实我是最没耐性的。世子爷心里眼里没我,就是正妻的体面也不愿意给。但,前提是只在镇北侯的后院里。若是在外面的话,只怕他世子的位置也就不保了。” “少夫人。”小雨哭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求平安地呆在后院,陪着世子爷。” 阮媛道:“那就好,只要你规矩,我是不会为难你的。你与其想着对付我,还是想法子笼络住世子爷的心吧。你不会以为世子爷就纳你一个妾吧?明儿,新人进门,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32 不敢忘 “为人妾有什么好呢?”阮媛用手轻轻摩挲小雨的背,哽咽道:“你被那个男人骗了,他本就没打算着要遣你出去,不过是吓唬你一下,让你收敛些,日后成了妾,也好拿捏。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没想到阮媛将事情说透,不单小雨,室内的绿珠、绿柳等人也颇为震惊。 阮媛却将小雨搂得越发的紧了。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她不敢忘记,若是她都不记得了,那么她的上辈子就真的成了一场梦。即使是为了自己,她也要将之守住。 我若是也忘了,就真的没有了!可是我舍不得你们对我的好!阮媛流着泪,心里却在呐喊。 最先回过神来的永远是绿柳,瞅了眼绿珠端着的水盆子,绿柳上前轻声说道:“少夫人,还是先让雨姐姐洗把脸吧,这大半夜的哭成这样,明儿早上眼睛准会肿。” 阮媛放来小雨,眼睛哭得也有些肿。绿柳先就着冷水投洗了手巾,递给阮媛。阮媛接过来擦了擦脸,又冰了下眼睛,才将手巾递回给绿柳。 绿玉等人拿了阮媛的面脂等物来,伺候阮媛。 绿柳笑道:“没多余的水了。” 小雨忙伸手就绿珠手里接过水盆,放到水盆架上,低眉顺眼全没了白天时的嚣张,说道:“能用少夫人用过的水,是奴婢的福气。” 说完,就水盆里便洗了脸、手,拿着阮媛用过的手巾将脸、手擦干。 洗过脸,阮媛全没了睡意,也知自己失态了。瞅着小雨皱了皱眉道:“我不会为你去求世子爷的。”见小雨闻言,急得又要哭,摆手让她停住,又说道:“不过呢,我给你两条路选,你还想将来能成为世子爷的妾,就先留我院子吧,和绿柳做个伴。” 绿柳脸“腾”地红到脖子。 阮媛冲绿柳一摆手,示意她别介意,又说道:“我也知道你若这么被送回家,会被家里的姐妹笑话,正好我娘家最近事多,正要寻摸个丫头使,你若是愿意,我就送你去我娘家。明儿有合适的,就将你嫁了。” 小雨垂着眼眸,低声道:“奴婢想留下来侍候少夫人。” 阮媛知她对楼石并没死心,也不强求。一切还未开始,哪里知道当妾的苦?自己脚上的泡自己走出来的,疼也得自己受着。 心底不由得感叹,若不是自己带着记忆,一切重来的话,只怕她也和小雨一般,依旧选择飞蛾扑火般的投入到那虚幻的爱情里面。 阮媛记得曾经的好,可那只是她一个人的记忆罢了。若是管多了,只怕小雨不会感激她,反倒会恨她。阮媛笑了笑,说道:“你只别恨我不为你求情就行,别的我也就不求了。你以后就跟着绿柳吧,要是明儿世子爷自己消了气,喊你回去,你也不用顾忌我什么,直接与他走了就行。” 虽然小雨不太满意阮媛不为她求情,但一想到自己也不曾给过阮媛什么好处,能收留她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因此想开了,倒是很感激阮媛。直说道:“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怨恨少夫人呢。奴婢谢少夫人收留,以后定会和几位绿姐姐们一样,尽心尽力地侍候少夫人的。” 阮媛伸了个懒腰,道:“那你今晚上就和绿柳睡一起吧,我也困了,都散了吧。” 绿柳似还有话说,磨磨蹭蹭一步一回头的往外走,就见阮媛一头倒在床长,舒心地哼哼着:“绿珠,一会儿你跟我一床上睡吧,顺便给我捏捏腰,酸得很。” 绿珠笑着脆声答道:“好的。不过少夫人可别嫌我睡相不好,早上起来又说我。” 说着话,绿珠将地桌上的蜡烛捏灭一个,举着另一个的烛台走到炕沿边上,就放到炕头的桌子上。然后起身上到炕上,阮媛就往里一滚地给绿珠腾地方。 小雨拉绿柳的衣角,绿柳只得带着小雨出去。绿玉、绿蓠,将内窒的帘子压好,就睡在外厅在软了榻上。 阮媛走了困,躺在炕上和绿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绿珠边给阮媛揉腰,边不无埋怨地说道:“少夫人干嘛将她留下?看她平日里都鼻孔朝天的,就该被送走,活该。上赶着给人做妾,不要脸。” 阮媛无所谓地笑道:“以世子爷的身份,早晚要纳妾的,谁还不一样呢?认识的,总比来个一点儿底细不知的要好。你以后对小雨好点儿,她人不错的,弄不好以后就真的是姨娘呢。小心明儿找你麻烦。” 绿珠一立眼睛,手不自由地停住说道:“她敢?她再是姨娘,奴婢是少夫人的陪嫁丫头,只要我不害死她,世子爷如何也要给少夫人脸面的。” 阮媛叹道:“你倒是通透。” 绿珠全当阮媛在夸她,一副骄傲的模样。给阮媛揉腰的手就有些重了。 “死丫头,你想要我的命?”阮媛佯怒,翻过身来道:“好了,你也就那水洗洗,就睡了吧。” 绿珠吐了吐舌头,看着水盆,一脸嫌弃道:“不了,反正也不吃东西,她用过的水肯定是酸的,奴婢才不用呢。” 阮媛忍不住就打躺在自己身旁的绿珠道:“你这嘴,越发的毒了,小心以后真的嫁不出去。” “奴婢才不要嫁呢。嫁人有什么好?奴婢要侍候少夫人一辈子。”绿珠两眼闪着光,认认真真地说。 “傻瓜。”阮媛眼睛一转,逗她道:“刚小雨也说要侍候我呢。” 绿珠立时脸色通红地娇嗔:“少夫人,少拿奴婢跟那个死丫头比。她算个什么东西,哼!”本来还想说些更难听的话,看了眼阮媛,终是忍住没说,不想大半夜的给阮媛添堵。 阮媛仰面躺好,看着房顶好半晌,叹道:“灭灯吧。” 绿珠吹灭烛火,也如阮媛般仰面躺好,看着黑黑的房顶。心里颇为难受,竟似有东西堵在心上一般,压得绿珠很想叹息,又怕阮媛多心,只得忍着。 “睡吧!”阮媛轻声说道。 绿珠轻应:“嗯。少夫人也睡吧。” 没一会儿的工夫,耳边传来绿珠均匀的呼气声。虽然已经习惯了绿珠的好睡眠,但阮媛还是生起一股子的羡慕嫉妒恨来。 可惜她走了困,要睡可就难了。强闭上眼睛,虽然脑子里提醒着自己不要想上辈子的事。可那些在这一世还没有发生过的事,就那么一片段、一片段地闪现在脑中,搅得阮媛头疼,越发的睡不着。 偏身旁这丫头不但有让她羡慕的好睡眠,而睡相又极为不好,一会儿一往阮媛身上爬。结果后半夜,阮媛一直在跟睡死的绿珠抗争,倒是不怎么想以前的事情了。但也一宿没睡好,直到凌晨才真正地睡着。 早上睁开眼睛,绿珠就见自己扒着阮媛,忙轻手轻脚地挪动开,为阮媛盖好被子。坐起来一拍胸口,心里庆幸地想:幸好我先醒了,要是让少夫人瞧见我趴她身上睡,又该说我了。 待到阮媛睡醒,已经中午了。早饭时绿珠曾喊过阮媛,但阮媛实在困得厉害,说什么也不肯起,强被绿柳喂了点儿果子、水便又睡了。 整个上午,绿珠一直坐在内室里等阮媛醒。现见阮媛一睁眼睛,起身道:“少夫人醒了?” 阮媛掀被子道:“好热,出了一身的汗,给我弄些水,我要洗澡。” 绿珠先是出去与绿柳小声说话,然后进到屋里侍候着阮媛穿衣服,道:“绿柳说让少夫人先洗漱了,吃了饭再洗吧,早饭就没吃,再不吃午饭点儿也过了。” 阮媛笑道:“你倒是挺听她话。” 绿珠不好意思道:“她说得有理,其实奴婢也知道绿柳姐姐说得都是对的,就是总改不了自己的坏毛病。” 阮媛笑道:“哪有什么坏毛病呢?你挺好的,不用改。只对小雨客气点儿就行。别一天天跟个斗鸡似的,专寻她的毛病。” 绿珠听了,眼睛往四处飘。阮媛见了,就知道她心虚,也不点破,只笑着用手戳她的头。 绿柳等人端着洗漱用具的、手巾、面脂等物,鱼贯而入,侍候着阮媛起床。 小雨还穿着昨晚上的衣服。阮媛问:“没去将自己的东西拿过来么?” 绿珠见小雨期期艾艾地,说话也不痛快。一着急,就将阮媛的叮嘱忘了。抢着说道:“瞧她那出息,也不知道以前的胆子哪儿去了。一早上奴婢就让她去取,可她不敢。说来咱们府的时候,什么也没带,那些东西全是世子爷赏的,算不得她的,她不敢去。” 绿柳道:“你就少说两句吧。都刺了她一早上了,还想怎地?” 绿珠不服气地“哼”了声。 收拾好后,绿柳等人将午饭摆到炕桌上,阮媛就坐在炕沿边上吃饭。好一会,说道:“一会绿柳去随小雨去取东西吧,既然是世子爷赏的,就是你的,我想世子爷还不能昧下你的东西的。” 小雨眼泪又快掉下来道:“奴婢怕世子爷将奴婢送回去。” 绿珠鄙视道:“看你那出息,前儿拦着绿柳不让进回心斋的气势哪里去了?” 阮媛想了想,说道:“别的东西不取也就算了,反正小雨在咱们这儿也就是暂住而已。只是铺盖,要不然还得去领新的。府上洗衣房的那些个老刁妇,哪里是好领的?” 绿珠道:“这有什么?奴婢才不怕她们呢。少夫人别想着奴婢,奴婢即便不怕她们,也不去的。别让奴婢说出难听的来。” 阮媛摇了摇头,也知道绿珠是个顺毛驴,她看不上小雨,就是阮媛强让着,绿珠也是不会去的。就是去了,也定不会按着阮媛说的做。 这主仆两的脾气,相似得很。 阮媛想了想,道:“那绿柳去回心斋帮她取吧,世子爷在的话,绿柳就和世子爷说声,小雨先在归燕居侍候我几天。要是世子爷想让小雨回去,随时来领。世子爷没在的话,你就随便跟哪个彩姑娘说吧。”--看门事件,看性感车模,看校花美女,看明星写真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美女岛 搜索 meinvdao123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33 前情难续 自此小雨便在归燕居暂住了下来,阮媛安排她与绿柳一个房间。终珠终日将小雨当成仇敌,无论阮媛如何劝解,也不管用,只要抓到机会,总要拿话刺一刺小雨。 对于绿珠,阮媛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说不听,她又舍不得骂。最后也只得随绿珠去,爱如何如何了。反过来倒劝小雨忍一忍,别跟绿珠一般见识。 不管心里如何,现在人屋檐下,小雨面上是极柔顺的。 自打那天回来之后,阮媛便每日只在归燕居里,琢磨着有关赵宁和周毅的事情。可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阮媛将绿柳喊到跟前,问道:“你以前侍候过吏部郞中家的姑娘,可有听过唐芷家里有过什么特别的事?听世子爷说,唐芷有个姊姊?” 绿柳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唐姑娘家里人口简单,唐祭酒清贵,只一妻一妾,唐姑娘上面五个兄长,唐姑娘的姊姊,听说是妾生的。唐姑娘是祭酒夫人的老来子,在家里很得宠的。” 阮媛道:“站在唐祭酒的角度,应该她姊姊更得宠吧?毕竟上面五个儿子,突然来了一个女儿,定是集万千宠爱的。她们俩差了多少?” 绿柳摇头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听说只比唐姑娘大了三个月。” 阮媛道:“三个月,唐芷刚出生,她姊姊已经会笑了,又是长女,男人眼里,可没有嫡庶的。想来祭酒夫人心里也不会痛快了吧。” 绿柳道:“那奴婢就不知道了。” 阮媛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又问道:“那你对定国公府了解多少?驸马这人怎么样?听没听过他未娶公主前,和哪家姑娘走得近?又或有没有什么相近的表妹?” 虽然律法有明文规定,不许表亲婚姻。但一般夺情之后,官府都会通融,也许过几家表兄妹结婚。所以,阮媛才会如此地问。 绿柳摇头:“前老爷是正五品,国公爷从一品,地位差得太多,就是来往,也都是前老爷、夫人等人去国公府走动,底下的人想去国公府,却也难。奴婢就更不大可能了。就是偶尔国公府来人,前老爷家也是一堆人赔着,众星捧月似的,哪有会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阮媛一抬头,就见内室与外厅的门处,有一道艾绿色的裙边,一闪而过。阮媛嘴角泛起一丝笑来。 绿柳见了,也往门处瞅。那道裙边已经不见,说道:“少夫人果然打算留下小雨?只怕世子爷一面答应暂不纳她,又要将她安插在咱们这儿,更好的了解归燕居吧。” 前情难续!从一开始,阮媛便知道。到底还是有些伤心。淡淡道:“我没什么可怕探听的,让她呆着吧,你们也不用太在意她,一切让她随意。” 绿柳道:“少夫人,奴婢听府上人说,侯爷病又重了。” “是么?”阮媛兴趣缺缺。上辈子她可没少往前凑,又要帮看方子,又要帮熬药,像只猴子似的,窜跳得欢。可谁说过她一声好?现在想想,她建议让换太医、换方子时,楼石笑眯眯的,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她不自量力呢。 镇北侯又不是她亲爹,她着那个急干嘛?让那帮子庸医治死了,也是活该。阮媛忍不住邪恶地想:弄不好楼石就有意让他爹病死,他好早些接手镇北侯的爵位。 就如同朝堂上的那帮子皇子们一样,那一个不盼着承天帝快些死,好换自己来当这天下之主? 看来,最为良善的还是她自己,竟然没有参透个中玄机,还一心想救镇北侯的性命呢。也难为她说得那般在理,楼石竟说什么也不肯听。 绿柳本意与阮媛说,是想阮媛会去安居堂行孝。可见阮媛听了,不单不见说些什么关心的话,或打听打听,竟还笑得有些邪恶。 “少夫人。”绿柳终还是忍不住劝道:“若是少夫人没什么事的话,一会儿就去安居堂一趟吧。就是过去绕一圈,也是那么回事。哪有家翁生病,儿媳妇看都不去看一眼的?别说夫人,就是世子爷也定不会高兴的。” 看着内室门口,阮媛无所谓道:“高兴不高兴又怎么样?我现在只管我自己高兴。你放心,世子爷现在这时候,定不会寻我晦气的。他可是为了求我,连原定纳小雨都向后推期了呢。” 绿柳假意越说声音越小道:“少夫人,奴婢听说,世子爷的表妹过两日会来……”然后快步走到门边上将帘子一把撩开。 小雨果然就在帘子后面,不过是将身子藏在了墙边了,所以帘子下面的裙边便没了。见帘子突然被打开,讷讷道:“绿柳姐姐。” 绿柳冷着脸道:“少夫人出留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竟还想着帮世子爷探听少夫人,怎么,想借着机会待罪立功,也好重回世子爷身边?绿珠说的一句话是对的,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小雨姐姐这般不要脸的呢。” 小雨是吓着了,抢进内室,跪在阮媛跟前,哭道:“少夫人,奴婢知道错了,下回再不敢了,求少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真的不能回家的,要不然奴婢就活不成了。” 阮媛本来看着绿柳去抓包,只当看戏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捏桌上的面果子吃。见跪在自己脚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雨,立时觉得面果子不好吃,在嘴里发干,难以下咽。 拍了拍手,阮媛眼睛直愣愣地瞅着窗子并不说话。心里清楚前情难续,可到底是失望的。 “少夫人。”小雨依然在哭求着:“奴婢求少夫人了,奴婢再不敢了。” “小雨。”阮媛实在懒得再与她虚情假意。上辈子她为了楼石,周旋在她想要利用或欺骗的人之间,就如今日的小雨在她跟前一模一样。那时,她还以为自己很聪明,沾沾自喜。现在想想,不过是那些人也正好要利用她罢了。 这世上,谁又是傻子呢?一想到自己也如此过,阮媛就恶心得想吐。 于是直接与小雨道:“你也别在我这儿绕弯子。我好心收留你,不感激我就算了,竟还想探听我的说话行为,好拿去向你们世子爷邀功?你趁早死了心。” 小雨吓得磕头道:“少夫人息怒,奴婢决没那个意思,不过是好奇。” 阮媛任小雨跪在自己的脚边,却没有去扶。她心里也不好过。人站在不一样的立场,便会做出不一样的事情来。而偏偏她比别人多一些记忆,偏偏又是那般的美好。 可是,她一面守着那般美好的记忆,一面现实却又完全相反。阮媛很难受。 抿着唇,半晌阮媛说道:“你定是会成为世子爷的妾的,但你要记住一条。我不管你怎么样,作什么幺蛾子。只要不犯到我面前,我是不管。要是犯到我这儿了,谁也救不了你。我就是打杀了你,世子爷气死,但也只能打掉牙咽肚里,还得帮我遮掩。” “少夫人!”小雨仰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阮媛。 阮媛冷笑道:“你在我这儿两天,以为我是好脾气的,只是拿话吓唬你,你大可以试试。其实我是最没耐性的。世子爷心里眼里没我,就是正妻的体面也不愿意给。但,前提是只在镇北侯的后院里。若是在外面的话,只怕他世子的位置也就不保了。” “少夫人。”小雨哭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求平安地呆在后院,陪着世子爷。” 阮媛道:“那就好,只要你规矩,我是不会为难你的。你与其想着对付我,还是想法子笼络住世子爷的心吧。你不会以为世子爷就纳你一个妾吧?明儿,新人进门,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但凡女人,有姿色的凭姿色,没姿色的凭才气,没有不梦想着做男人最后一个女人的。但,有几个成功的呢? 小雨果真是没想过还会有妾进门的。 阮媛见小雨听了自己的话,便愣住了。就知道了她果然是梦想着,要拿她的一腔热血,去捂楼石那颗磐石一般的心。 冰可以捂化,石头却是捂不化的。这也是阮媛上一辈子自己悟出来的。不过阮媛可没想过要点醒小雨。她为赵宁劳心劳力,是想在赵宁身上得着好处。小雨,她没这个义务。再说,小雨也不领情。 更说不定,小雨以为她是嫉妒。这一点,阮媛是非常拎的清的。 “起来吧。”阮媛缓和了语气,道:“记住我说过的话。” “少夫人。”绿柳有些不太赞同。 阮媛无所谓的一笑,道:“好了,绿柳去瞧瞧绿珠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回来,是不是又惹什么麻烦了?” 绿柳动了动唇,终是轻叹一声,瞅了眼小雨,出去了。 小雨抹了抹脸上的泪,站起身,弯着腰拿着绿柳刚拿过的扇子,为阮媛轻轻地扇风。这一次,面上的表情极为恭敬。 阮媛笑道:“你也是个傻的。坐下吧,这么打扇子,你不累,我看着也累。” 小雨听话的坐下,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垂着眼睛,低眉顺目的。 阮媛好心情地一小点儿一小点儿捏面果子往嘴里送,还要时不时的抿口凉茶。眉眼弯弯地瞅着小雨发笑。终于最后一口面果子让她捏送到嘴里。拍了拍手上的面果渣子,笑道:“我问你,你想一直呆在我这儿,还是想回回心斋?” 小雨的手滞了下,挣扎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低声道:“奴婢自然是想回世子爷哪儿。” 阮媛见小雨还算诚实,点头道:“孺子可教。你说,要是你住的屋子有耗子,放进一只猫,耗子就没了。你说你是会将猫送走呢,还是留在屋里继续抓耗子?” 小雨道:“自然是留下继续抓耗子。” 阮媛道:“那要是你放进的不是猫,是那看家的狗。结果耗子没少,狗又将屋子弄得一团乱呢?你还会将狗继续放屋里么?是不是将它重新栓回门口,让它继续之前的工作,看家?” 小雨愕然。似是明白了什么。顿着手,瞠目看阮媛。学生妹、萝莉、空姐、网红,裸聊私播,激情交友,同城私密搭讪,千万妹子等你约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搜索 imiiyo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34 陈玉 阮媛顺手摸了摸小雨的头,心道:“傻孩子,你现在还小呢,以后有得你后悔。我现在看着你自己往坑里跳,也只能对你好点儿了。就是日后我不动手,楼石那混蛋的另个妾,也不会放过你的。” 想想阮媛都觉得自己忒伟大,重生一回对自己上辈子开始时斗得死去活来的对手如此的好,除了她阮媛,还能有谁呢? 一想到对手,阮媛不禁心下一动。绿柳说镇北侯病又重了,上辈子,楼石的另一个妾,陈玉那丫头不正是这时候来的镇北侯府么? 大概也就这两天了吧? 说起来,楼石与陈玉的关系有些绕弯。楼石的外祖家,也就是简夫人的娘家,简家也曾是京城大族,出过皇宠妃。 但一朝君子一朝臣,皇上没了,再宠的妃子也是昨日黄花,更何况这位宠妃又无子。所以,简家便没落了。但还好无子,虽说没落,也好过角逐皇位,成功了也不见得待见舅家,要是万一失败了,那整个简家也许就会陪葬。 简夫人两个兄长,一个弟弟,都没什么大气候,全拖家带口地在京外为官。好在没有老父老母,倒也方便。 还有个妹子,小简夫人在家时因为是老么,小时候,最得父母宠爱。议婚时,也是千挑万选。最后选上了当时的陈宰相幼子陈征。陈征以文闻名,也曾以一篇文章而惊动整个京师。再加上长相英俊,风流倜傥。就当时来说,简家结这门亲,算得上是高攀了。 当年嫁的时候也是风光无限,宰相的幼子陈征,也曾经名动京师。可是,宰相不是爵位,而且又是幼子,就是有爵也轮不到他袭。偏陈宰相家里的几个儿子又全都不出色。二十年,陈家便没落了 而陈征有文采,却于治国齐家上一窍不通。到现在,也不过五品朝议大夫,是个散职,无实权。 小简夫人除了三个儿子外,还有一个小女儿,闺名陈莹,今年十六岁,正是议亲的年龄。指着陈征,陈莹是议不着好亲的。所以平日里,大简夫人都会将陈莹带在身边。不过最近楼书病有反复,大简夫人实在是精力有限,才将陈莹送回陈家。 可是,陈征却是个书生意气的人。让他背书,张嘴就来,出口成章,但却于官场上没半点儿眼色。开始时,他父亲当政,大家看宰相面子,都让着他。他做不来的,同僚也就帮忙做了。 陈宰相致仕、病逝之后,陈征的不适应,在守完孝便显现出来。 他一边拿同僚的帮忙当成应当应分,一边又嫌同僚势利。然后又觉得自己升迁缓慢,大材小用,一肚子的牢骚。同僚们见他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又不知感激,便都撒手不管他。 这下子,他份内的事便乱成一锅粥。好在他两个兄长还在任上,伸手帮了陈征一把,没让他出大的纰漏。然后,为了日后省心,直接给他弄了个闲职,朝议大夫。 这种名升暗降,陈征还是看得出来的。气得他去找他老娘闹。然后当着陈老太太的面,那哥俩将陈征的糊涂事抖了出来。陈老太太顿时改骂小儿子了。人都说慈母多败儿,以前,陈老太太可不这么认为。她偏疼小儿子,而小儿子也争气,念书、做文章最好。 可经过这件事后,陈老太太感觉出了小儿子的问题。少不得耐心劝陈征,定下心来做事,少发牢骚。 这一下子,陈征的怨气更大了,直觉自己补天的奇才,竟就这么埋没了,便整日家与一帮子文人鬼混。然后又因为一首讽刺朝政的诗,差点儿下了大狱,还是他两位兄长不计前嫌,将他捞了出来。这一次是真的吓着了,自那以后,再不敢乱议朝政。 却将精力放在了风花雪月上。 小简夫人嫁给陈征时,两口子也曾甜蜜过几年。但随着之后的事情,陈征向小简夫人报怨两个兄长不帮他,小简夫人实事求是地指出陈征的错误,陈征也不是个听得进逆耳的人,两口子每每总是闹得不欢而散。 然后陈征便生出没人理解他的苦闷来。家里的正室在陈征眼里,是个老古板,那只能上外面找解语花去了。开始时,小简夫人也是尽心尽力耐心地劝,可陈征只恨小简夫人不理解他,向着外人。两口子关系不但没缓和,反倒是吵得更厉害了。 到最后,小简夫人心灰意冷,陈征也是失望至极,于是知心解意的柳如上门了。 小简夫人三子一女,有儿子傍身,又对陈征失望,所以也不吃醋,只将三子一女视若命根子。只要不妨碍到她的子女,随柳如闹腾。 也许是命,柳如进了陈家的门,就只生了陈玉一个女儿,之后连个蛋也没下过。柳如与陈征将陈玉视若珍宝,那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陈玉也争气,长得美,琴棋书画都出挑。时时刻刻将正经的嫡女陈莹掩盖在阴影里。正如阮媛所说,陈玉可利用的资源就只有陈莹。柳如的出身,虽不是秦楼楚馆,但也相差不远。 这世上有这么一种女人,或是大家族出身,后来家族没落、或是家里男人全获了罪流边、或是被问斩。而这些个女眷,有的被发卖了、有的则没为官奴、行役。赶上大赦的时候,那些么为官奴的,便会再度充为良籍。她们没了男人依靠,有的再嫁,而有的,就会利用自己的资源。 什么资源呢?她们专门收养一些个七八岁,最大不过十岁的小女孩儿为女儿,入了自己户籍。然后教养几年,教些琴棋书画。然后靠着自己曾经认识的人脉,送去高门大户成为妾。 这样要比开个青楼更高贵,来钱也更加的省力又干净,还快捷。 而她收养的女孩儿也多半会感激,因为若不如此,很可能便入了贱籍,那更加的惨。而柳如正是被这样的女人收养的。 所以,陈玉没有外家可以指望。 两人年纪一样,那么对于婚姻来说,两个人肯定是竞争关系。这不像同样两个都是嫡女、或都是庶女,京城里大家子也很多,大家出身一样,那么你选你的我选我的,反正条件差不多的男子有很多。可偏偏一个嫡一个庶,那么议亲时,出身就很重要了。 而陈玉有个被专门培训成小妾争宠的娘,又有个文采出众的爹偏心宠爱,不用想,也能知道陈玉定是个十分出众的可人儿。所以陈玉如何也不会同意自己在议亲上,低陈莹一等的。 陈莹是小简氏照着大家闺秀的标准养出来的,讲究的是个稳、忍、退让。你对着一个万事都要挣一头的人,挣还不见得挣过呢,还要忍让,那可就不要恨陈玉自小就压着陈莹一头了。 所以,自小到大,陈莹明里暗里没少吃陈玉的亏。 陈家给几个姑娘准备衣服首饰,陈莹都会礼貌的让一让,结果陈玉二话不说,便将好的挑走。再如陈玉做了什么错事,总有办法按到陈莹身上,让陈莹顶包挨罚,陈玉却在一边嗑瓜子,看热闹。 若是陈莹、陈玉两个一起出门,总是有数不清一表三千里的表哥,为陈玉保驾护航,陈莹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让人误会她要么推陈玉了、要么打陈玉了。 总之,陈莹每次都会受伤,却又会被骂仗着自己嫡女身份,欺负庶妹,不够友爱。在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盛行的时代,不友爱是个相当大的问题。在家不能友爱兄弟姊妹、那么男方家长就会怀疑,嫁过来,你又如何会友爱夫家的妯娌、小姑呢? 庶兄妹也是兄妹。舜与象不就非同母?那就是自古以来,男人用以要求男人,也同样要求女人的标杆。因为孩子对于女人来说,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不亲。但却全是男人自己的血缘,在男人眼里,只有儿子有没有才气、没有嫡庶。 想想战国四公子的田文,也就理解了。 再说,自古以来,家为万事之本。齐家、治国、而后平天下。男人娶女人回家,开枝散叶之外,主要的是能帮着男人持家。因为只有家稳定了,男人才可以治国平天下。 在众多的表哥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不帮陈玉。其中就有楼石。不过有楼石在,陈玉倒也安稳,大概是闻到的气息不对,所以没敢做什么小动作。 当然,阮媛之所以这么了解陈玉,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清楚的。主要是陈玉之后与陈莹对于男人的角逐,最终以陈玉想要陷害陈莹和楼石有一腿,以破坏陈莹的清白。结果人陈莹的心上人先下手为强,将陈玉送到了楼石呆着的那间房里,然后再来个捉奸在床。 楼石有没有参与不知道,反正后来楼石便将陈玉纳进了镇北侯府。 阮媛才彻底地领教了陈玉的招数,简直是让人防不胜防。再然后,阮媛便一下子贯通了她在陈家的所作所为。当然,陈玉在阮媛跟前也没占着便宜。要不然,阮媛生不出孩子是楼石不碰她,而陈玉的孩子呢?当然是阮媛的手笔。 可以说,阮媛最终完胜小雨加陈玉两个。 想到这里,阮媛洋洋自得了一把。所以说,陈玉是楼石名义上的表妹,虽然没半点儿血缘关系,但陈玉是楼石姨父的庶出女儿。 陈玉也是个心比天高的女人,因为阮媛以前也曾和陈玉好过,虽说不上情如姊妹,但也是相投相契得很。知道陈玉以前曾发誓不为人妾。 可是,她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泰康王世子赵昞。那是承天帝皇叔的孙子。这倒没什么,承天帝对自己的亲儿子虽然舍不得,可一但怒了,也是该出手时不手软的。何况一个皇亲而已。 承天帝这位皇叔,前泰康王,可是为了出手救承天帝,先皇宠妃送给还是皇太子的承天帝一杯鸠酒,孝字压人,承天帝明知酒有毒也得喝。而那位宠妃敢送,自不怕先皇怪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前泰康王将酒抢到手里,一口就喝了。同城交友,5分钟直接约!不兜圈子,快速同城见面,让约会变得更简单! 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同城爱缘 搜索 tcay2016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35 坏女人联盟1 再生的恩情,承天帝无以为报,将按理说,宗亲王爵承袭,都是一代降一级。承天帝登位后,直接封下任泰康王,他的堂弟的王位世袭罔替。 泰康王世子的受承天帝宠爱程度,与赵宁相差无几。要非分出个高下来,也就赵宁是承天帝的亲孙女。 所以,自来赵宁与赵昞这两个堂兄妹碰到一起,都是火花四溅。 陈家家世没落,小简夫人想为女儿陈莹寻一门好亲,身为姨母的大简夫人也是如此想的。而定国公为女儿周彤办的及笄礼,正是京城高门聚会的地方,正适合带着陈莹去。 以陈家现如今天的地位,是混不到请柬的。 所以,虽然楼书病重了,但大简夫人还是会派人去接了陈莹来。而以陈玉的聪明才智,总会在所有人不高兴不乐意的情况下,不得不带上她一块来的。 一想到就要见着陈玉,阮媛心里还有点儿激动。 要说陈玉这个人,什么都好,适应能力也是出奇的强。虽然以前从未想过给人当妾,可一但成了妾,便一心想将阮媛从主母的位置上赶下来。 好取而代之! 陈玉与小雨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阮媛开始摩拳擦掌,身边有这么一个又聪明又阴险的人,不加以利用,她可不就白活了上一辈子? 曹操不是有句话,叫做:“唯才是用?” 阮媛深以为然。 即便是重生的,阮媛仍深深地觉得,改变赵宁的命运,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既然她一个人不大好完成,那么就只有找帮手啰。 孤军奋战,哪跟拉帮结伙好啊? 上辈子的时候,阮媛听闻贵女们都喜欢结什么金兰社、秋诗联盟、春会之类的小组织。那么,她完全也可以拉些人来,组个什么盟会呢? 阮媛绞尽脑汁地想。她自己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上辈子可以说是做尽坏事了,坏大家闺秀名声,还不知悔改、各种残害小妾,害楼石好长时间一个孩子没有、最后的最后,还害了京城一票的人。 总之,阮媛总结了下上辈子,几乎就是在各种害人中度过的。居然还都得手了。 而阮媛一心想救的赵宁呢?也不是什么善类,她要是救下赵宁,只怕会害了更多的人。可是救不下赵宁,也会害了一堆的人。总之,赵宁是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是在害别人。 而陈玉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一天不害人就活不下去。 上辈子与阮媛还算交情不错的人里,只吕倩算是最好的了。最后也走上了害人的不归路。 思来想去,虽然她上辈子没得善终,受了那样的罪,但阮媛依然没想过要改邪归正。她打算组织个坏人联盟,让自己强大,以求能改变自己的结局。 当个好人?阮媛只一想,便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命中注定当不了一个好人。一个万事只为自己考虑的人,如何做个好人呢? 阮媛认真琢磨起建个坏人联盟的可行性来。而第一个要拉入伙的,便是陈玉。随着周彤及笄的日子越发临近,阮媛开始期盼着陈玉登门了。 然而,陈玉没来,安居堂那边传来镇北侯楼书的病越发的重了。出嫁的三位大姑姊全回了娘家。魏王、魏王妃带了个老医生来为楼书诊病。一想到那个老医生,据说,治病非常了得。 事实上,镇北侯楼书在这位老医生给诊治之后,的确有一段时间见了些起效。年后,楼书的病便突然地重了,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然后,没拖几个月,便死了。 阮媛记得她曾经看过那个老医生给开的方子,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阮媛觉得,肯定是那方子有问题。当时,阮媛也曾和楼石说过,可惜楼石不信。 不过,即使那个老医生有问题,也不见得是魏王授意的。也许是有人想挑起魏王与楼石之间的嫌隙也说不定。 身为侯府上唯一的儿媳妇,阮媛想当然的也被请到了安居堂。但这一回,阮媛决定作壁上观,决不再参言,讨人嫌。 阮媛头去之前,盛装打扮了一下自己。强逼着绿柳为她梳了一个夸张的流云髻,一枝纯金的大凤钗,凤嘴衔着一颗闪亮的红宝石。 身上一件大红绸锦段子的连身襦裙,胳膊上各带了两个筷子粗的金镯子,走起路来,叮噹做响。 阮媛对着一人高的大镜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非常满意。绿珠几个也觉得阮媛美若天仙,只绿柳一脸菜色。不管如何劝,阮媛就是不听。劝多了,就一立眼睛,要送绿柳回阮家。绿柳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随着来请她的双杏,阮媛自以为的摇曳生姿地去了安居堂。楼石、魏王还有那个老医生已经在正房楼书的卧室里。 而楼石的大姊楼敏、二姊楼婕、三姊也就是吴姨娘生的楼想,在安居堂的正房西间里,与简夫人一起陪着魏王妃说话。 魏王妃娘家姓陈,虽然陈家在朝中并不显贵,也没有出过什么大官。但,陈家可是国朝四大姓中的一个。虽说现在朝堂以科举取仕,但大族旧家因为出过几个大儒,自诩清高,文韵悠长。却是翰林文人的领袖,很受人推崇的。 魏王妃今年二十三岁,她十七岁嫁给魏王,与魏王做了六年的夫妻。能做皇家的儿媳妇,长相自不必说,不是绝色,也肯定拥有出众的容貌。魏王妃在众多皇子妃中,算得上是姿色平平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水红色的上袄,一条丁香色的高系腰面折纱裙,渐往裙边渐深,透亮而好看。虽然贵为王妃,她的头饰也极为简单,梳了个圆髻,右侧面插了一枝宫纱掐牡丹花头饰。 魏王妃今天的妆扮,既简朴,又有亲和力。显示了魏王此行,是以楼石好友的身份,来为楼书求医问药来的,不是以魏王身份而来。 而简夫人一贯的穿着朴素,楼家三位姑奶奶的衣服首饰,也全是以简净为主。阮媛一进到西室内,便突显出与众人的格格不入来。 她像个外来的入侵者,突然地闯进了并不属于自己的土环境之中。而本来正在说笑的众人,也因着阮媛地进入,而突然停住。 好似时间突然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 阮媛按照次序,先给魏王妃行礼道:“妾见过王妃,王妃娘娘大安。” 魏王妃自然知道阮媛在镇北侯府的地位,所以并未显示出多亲近,但也并不为难地正了正神色,和缓地笑道:“无需多礼。” 阮媛又给简夫人行礼道:“夫人大安。” 简夫人面色不变地道:“与你三个姊姊见个礼,去那屋看看侯爷。” 阮媛又给楼家三位姑奶奶打招呼道:“三位姊姊一向可好?” 楼敏、楼婕只是笑笑,道:“我们挺好的,你这一向也挺好吧?” 老三楼想却冷笑道:“家翁身子不好,你这儿媳妇没长心是么?穿得这么艳,你是想庆祝什么?还是你身为人家的儿媳妇,半点儿也不知道家翁?” 阮媛目光直视着楼想,一笑,道:“那依三姊,弟妹该何穿着?” 楼想冷冷道:“最起码也要穿得素净些才是,毕竟家里有病人,并不是什么喜庆的事。” 阮媛并不示弱地笑道:“是吗?三姊的意思,是想让弟妹当王绥?” 那是《世说新语.德行》里的一则故事。说的是王戎在江州,为殷仲堪、桓玄所逐,奔窜豫章,存亡未测。王绥在都,既忧戚在貌,居处饮食,每事有降。时人谓为试守孝子。 王绥是以为他爹王戎死了,却没得着实信,所以先试着守孝,当孝子。阮媛这句话,**裸的告诉在坐的众人,你们一个两个的全穿得如此简朴,难道是看准了楼书要死,所以也在试着先守孝? 楼想被气得脸色通红。魏王妃也立时觉得不自在起来,觉得自己考虑得不些不太妥帖,身为王妃,穿得的确是太过素气了。 《世说新语》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书,室内的人也是全看过的。 楼敏立时站身,走到阮媛身前,拉起阮媛地手笑道:“别听三妹妹胡说,她是嫉妒弟妹有新衣服穿。弟妹这身衣服新做的?哪家的裁缝?明儿我也做一身去,瞧这针脚,可真密实。” 阮媛一仰头,道:“我娘亲手缝制的。” 楼婕也走到阮媛跟前,不无可惜地叹道:“可惜了,我还也想做一身呢。手巧的人倒是不少,可惜是制衣时的用心,却是难得。” 简夫人笑道:“两个没良心的,我都一把年纪了,难不成你们两个还想让我新手给你俩一人做一件?还是说我没亲家母对女儿上心?” 魏王妃听了众人的话,才有些放下脸来。也笑道:“这下看你俩个怎么办?这可果然是顺了哥情失嫂意。你们这是瞧着夫人年纪大了,日后这家里到底要传到弟妹手里的,就先拍上马屁了。夫人拈酸吃醋了呢。” 简夫人跟着说道:“唉,这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媳妇是外抬来的,就是自己亲亲的闺女,就先向着外人了。” 刚刚的尴尬,在楼敏姊妹的调停下,终是一笔带过。大家就着阮媛今天的衣服、头饰品评,又说笑起来。但全是夸奖,没一个再敢说出半点儿不好来。 楼想本来是准备让阮媛难堪,没想到,倒让阮媛成了众人恭维的中心。这叫楼想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楼想虽然是庶出,但她也是个了不得的人。 不说别的,单就婚姻上,楼想就可以笑傲楼家的一众女儿。楼家因为是以军功封爵,所以历来婚姻不结交朝中皇亲贵戚。简夫人亲生的楼敏、楼捷都是下嫁。 偏楼想不干,身为嫡母的简夫人也不好强求,毕竟不是生母,总是管多了生恨,管少了人说不尽心。所以,到楼想择夫时,简夫人很是头疼了一阵子。 毕竟出身在哪儿呢,再是侯爷之女,也是庶出,讲究、又没有什么毛病的男子,总是不大乐意,感觉低了身份。 竟然有推荐,有留言,真是太感动了。我会努力的(*^__^*)嘻嘻……\复旦校花龚叶轩最新爆乳自拍福利 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美女( 美女家 搜索 meinvjia123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36 论病1 最终楼想自己选了给人当继室。为这,简夫人差点儿吐血。可架不住人自己乐意。事情捅到镇北侯楼书哪儿,当时楼书就气得真吐了血,将简夫人叫过去,很是骂了一顿。 简夫人也很委屈。楼想发誓决不低嫁,宁可给高官富贵人家当继室,也决不下嫁,低人一等。要不如意,就落发当姑子去。没法子,简夫人与吴姨娘日夜在楼书面前哭泣哀求,终于让楼书同意了。 可上门求娶楼想的杜景,出身国公府,祖上也袭过爵位。现任着四品的尚书右丞。但,整个京里,没人不知道他好打老婆的。据传,他的正妻正是被他打得受伤,最终去世的。 可是任简夫人和吴姨娘如何劝,楼想就是愿意。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既然敢嫁,就不怕他敢打我。” 结果也倒是叫简夫人刮目相看。楼想出嫁时,简夫人还说道:“若是过得不如意了,就回娘家。你虽未从我肚子里出来,但到底是侯爷的女儿。我决不能看着你在他家里受气。” 楼想却道:“母亲看着,女儿定不会丢了侯府的脸。” 然后,果然楼想让楼家人大吃一惊。也不知道楼想如何办到的,总之大了楼想十岁,还有一个女儿,屡屡传出痛打前妻的杜景,竟然一次也没传出动过楼想。 开始大家都不信。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也不信杜景娶了楼想,便就改好了。结果楼想一次与两个姊姊闲聊,才一语道破天机。 原来,刚结婚那会儿,杜景也想给这个小媳妇立规矩。欲要动手时,楼想上来就动刀子。不是吓唬人,而是真地下狠手。狠的怕不要命的。 楼想口口声声道:“我在娘家,就是庶出,嫡母嫡姊都未打过我一下,难不成我就为到你们杜家来挨打的么?收起你对付你元配的那一套。你若是打了我,我就不活了,你就是睡觉打盹时,我也要拉了你一块儿走。别以为姑奶奶是吓你的,不信你就打我试试。” 结果在杜景挨了一刀后,就知道他新娶的小媳妇只是年岁小,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却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好汉。 自那以后,杜景就只有挨打的份。他后院那些个妾,眼睁睁地看着楼想寻了理由,全数发卖了。每日回到家里,就差没按个尾巴了。 对于楼想,阮媛还是挺佩服的。但佩服归佩服,阮媛是不怕她的。因为她嫁楼石是高攀加强嫁,所以楼想很为自己的弟弟不值,总觉得阮媛配不上楼石,上辈子没少寻阮媛的麻烦。 但,阮媛是谁啊?虽然上辈子阮媛稀罕楼石稀罕的紧,面上及为恭敬这位三大姑姊,但背后没少给楼想挖坑。 这辈子阮媛连楼石都不想要了,公婆都不再讨好,还会怕楼想? 阮媛与魏王妃等人说着话,却拿眼睛挑衅地看向楼想。见楼想都快咬碎了一口银牙,不理会正在问她话的楼敏,却对楼想道:“三姊是不是病了?脸怎么这么红?哎呀,虽然担心侯爷的病,但自己病了还回娘家,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楼想才要说出刻薄的话,就见简夫人看着她,暗自皱了皱眉。楼想虽然看起来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但对于自己的出身,还有嫡母的看法非常的敏感。大概庶出的人多数都是如此。 见楼想强咽下嘴边上的话,硬扯出个笑道:“多谢弟妹关心,我身子好着呢。身为长媳,难得过这边来一趟,还不快去侯爷屋去请个安?” 阮媛笑得有恃无恐,道:“弟妹不是难得见着王妃,所以陪王妃说说话,怎么?三姊着急自己被冷落了?明知道王爷带了个老医生来,正给侯爷诊病,弟妹这时去,不是给添乱?” 一屋的人全笑了。 简夫人笑道:“到底是孩子,来,上母亲这儿来,咱们娘几个一起说说话,就不让她插嘴。” 阮媛又拿眼一瞟楼想,笑道:“还是不了,媳妇去给侯爷问个安,正好也给王爷见个礼。王妃与夫人多与三姊说说话,三姊虽然总回娘家,别明儿再说受到了慢待。听说三姊夫的脾气不大好呢。” 魏王妃瞥了眼楼想,假意喝了口水,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杜景的官职在哪儿,魏王虽然现阶段用不着,可也不想得罪。魏王与楼石交好,但杜景也不一定就会向着魏王。 很多时候,父子的阵营都不见得一样,何况是舅子与姊夫,分了两家的。 “没想到世子爷倒是娶了个厉害的,瞧这张嘴,从没让过人吧?”魏王妃笑着给楼想解围道。“世子爷可曾领教过了?” 楼敏笑着盯看阮媛道:“我瞧瞧,刚嫁进来那会,一副娇羞的模样,原来都是骗人的。果然人说新嫁娘的性子没个三五月看不出来,弟妹才进门没一个月,狐狸尾巴就漏出来了。” 阮媛原也没想过这些人向着自己,刚不过是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而已,才会围着她说了会儿话。再呆下去,定是会吃亏的。所以,阮媛见好就收,笑看了眼楼想,假装害羞道:“王妃娘娘,妾去给王爷、侯爷问安去了。” 简夫人这些日子也瞧出阮媛与平日不大一样,不大拿得准她会不会突然就会收不住的发难。虽然她瞧不上楼想,但到底她的丈夫不可轻视。 于是简夫人笑得如弥勒佛般道:“快去吧,这会儿子那老医生已经诊完了,大概在说方子吧。你去了正好听听,我听他们说,你平日里不是也看个医书?” 阮媛更加的佩服起楼想来,她若是跟她的两个姊姊一样低嫁,如何能在这侯府上如此受重视?人的命从来都是自己争出来的。 只要不服输,就已经赢了一半。 阮媛冲魏王妃与简夫人微屈了下膝,转身出去。隔着帘子,门外吴姨娘与一众丫头坐在一起,吴姨娘尤其急切地看向门处。见出来的是阮媛,略有些失望。 丫头们起身行礼,吴姨娘少有的没有出声,狠瞪了阮媛一眼。阮媛无所谓的笑了笑,过了堂屋,早有丫头打开帘子,倒是比平日恭敬不少。想来刚阮媛在西间拿话刺楼想,她们听见了。 东间是里外套间,阮媛笑着进到东外间,也是一众的丫头婆子。双杏上前道:“少夫人稍等,奴婢先进去瞧瞧。” 阮媛点了点头,便坐到了外间地中圆桌前的椅子上。圆桌上摆着时鲜的水果、茶点等东西,还有研好的墨、铺摆好的纸、上首压着一个铜虎卧地的镇纸,一枝小楷笔。 东里间传来细细的说话声音。 没一会儿,先出来的竟是楼石。阮媛倒是没想到,明显地愣了下。但楼石也同时一愣。在瞧着阮媛的瞬间,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楼石一贯都是以儒雅示人的,虽然上辈子经常让阮媛难受,嘴里说出那刻薄话,句句如刀。但就是被夺了镇北侯的封号,发配燕北,也是淡定得很,也未露出过如此神情。 阮媛不禁咯咯笑道:“世子爷这是见了鬼了?” 楼石上下仔细地打量了阮媛一番,不死心地将眼睛看向别处,然后又将眼神拉到阮媛身上,又看了一圈,以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 他顿时觉得阮媛说得非常对,他大白天的见了鬼了。 “你刚从母亲那儿过来?”楼石不死心地问。 阮媛点头道:“嗯,还有魏王妃也在西间。怎么了?” 东间传出了说话声,有个人低低地声音道:“侯爷安心养病,孙老医一把年纪虽然还只是个医生,却是江南出了名的杏林高手,既然孙老医说侯爷能治得好,定是没错的。” 楼石一听,便知道里面的人是要出来。也不说话,上前一把拉住阮媛的手腕便往外走。 阮媛如何肯跟他就走?自然是挣脱了手,一跳老远,两个腕上的大金镯子叮噹三响。道:“世子爷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虽说咱们是夫妻,但这青天白日的总是不好看。再说这里还是侯爷的卧房。” 楼石才要说话,里间的门帘子已经撩开,魏王与一个六十多岁,满头白发做儒生打扮的老者,一前一后出来。自然有丫头帮着打帘子。 阮媛自然是记得魏王,上辈子也是常见的。但做为新妇,这一世,阮媛倒是头一回见着。与记忆中那个一脸胡茬、疲惫颓废刚出牢笼时不一样,现在正是青春年少。他也是一身素服,藏青色的箭袖袍服,腰扎一寸宽的束带。 “妾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阮媛想了想,并没有装出认不出来的样子,屈膝行了个万福礼。 虽然这辈子是初见,但统共就这么三个男人,若是再看不出来从东内间出来的是谁,除非是个傻子。 魏王初见阮媛,也是一愣。抬眼瞅了瞅楼石,以确定这位金闪闪的妇人不是哪个山里出来的爆发户,果然是楼石新娶进门的世子夫人。 楼石尴尬地咳了声,只得硬着头皮道:“这是内子。” 魏王面上一抽,干笑了声道:“世子夫人很与众不同,倒不是京城里一般大家女子所能比的。” 阮媛没出声的笑了笑。 楼石对阮媛道:“既然来了,就进去给侯爷见个礼、问个安。” 阮媛瞅了眼那位老医生,没说说知地又冲魏王福了福,转身进到内室去了。东间内室倒是没有久病的屋子的药臭味。阮媛想,大概是经常通风的原故。 楼书这些日子病得有些重,一直卧床不起,平日里阮媛来安居堂晨昏定省,都不大见得到楼书。 阮媛偷偷打量楼书的气色,见他面色灰暗、黧黑。精神倒还算好,正冲着阮媛笑着点头。阮媛不禁心底叹息,孙氏大医论上,说为大医者,诸家相法也须精通。看病先见气色,可不是未上脉,已知生死半数。 楼书的病,只怕是愈发地重了。只是众人不知,吃了那个老欺生的药,只道见他有些精神,便以为就要好了呢。\复旦校花龚叶轩最新爆乳自拍福利 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美女( 美女家 搜索 meinvjia123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37 论病2 论理说,阮媛拜见楼书,要么楼石陪着,要么就应该是简夫人在的时候,毕竟男女大防还是要顾虑的。但阮媛也知道,楼石打发她进内室,大概是不想瞧自己。 阮媛自顾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扶了扶头上的首饰钗环,感觉都是顶好的。然后便想大概楼石突然发神经,也就丢开不想了。 楼书半靠在床边沿上,有丫头正为他轻轻的打着扇子。窗下有个丫头正在拨弄香炉,那香似花香,清淡得很,若不他细闻,根本都察觉不出。 阮媛行礼道:“媳妇见过侯爷,因为怕扰了侯爷静养,所以媳妇最近并不敢来烦侯爷。侯爷的病可见好了?” 楼书对于这个儿媳妇说不上喜欢。楼家因军功封爵,所以要比一般的京里皇戚或勋贵要谨慎,因为只要稍微有一点点表示不驯服,那么皇上首先想到的,便是是什么让你有了想要跟皇上较劲的资本? 所以,对于赐嫁,楼书不满意,觉得以阮媛的出身,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也只得忍了。而且,从一开始,楼书便从没有想要将子女与朝中贵胄联姻的意思。 但也决没想过要娶个这么低出身的儿媳妇。 楼书从阮媛一进内室,也与楼石初见阮媛时一样,被她的衣着打扮愣住。但很快便回缓过来。毕竟楼书五十多岁,到底不是白活的。 前一阵见阮媛衣着多是以清雅为主,竟还有些惊喜,他原就做好了迎接那种山里人进城的儿媳妇的准备。楼书清楚,一个人的穿衣打扮、个人习性都与他生活过的周边、环境密不可分。 出污泥而不染,是因为莲花本就开在水上。你拔出莲花根瞧瞧,看没有泥。 现在见到阮媛做如此打扮,倒有种了解真像的感觉。原来是有人在她身边指点过她,现在,要么就是她不肯听那人的话了,要么就是指点她的那个人离开了。 楼书虽然病着,但也听说,阮媛将乳母打发回阮家的事。他误会了,以为一直指点阮媛穿衣打扮的是郑妈。 “不用多礼。”楼书和善的笑笑,和以往阮媛来请安时一样,既不热络,也不让她难堪。“你随便坐吧。” 说完,楼书便闭目养神。 阮媛轻手轻脚地寻了窗下的桌边坐下,见桌上放着本书,便拿到手里随手翻看。是本兵书。有丫头上来,给她倒了杯茶。阮媛边看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抿茶喝。 看着看着,阮媛上下眼皮打起架来。抬头瞅了瞅窗外,好像她进来并没有多长时间。再看身边的丫头,都没有什么异样。 看了眼给自己倒茶的丫头,是成杏。 楼家主人瞧不上阮媛,连带着低下的丫头也就跟着慢待阮媛就不奇怪了,若是热情招待,倒是怪了。从来人都是见人下菜的。 看了眼离自己不远的茶,那是专给楼书喝的药茶。说是茶,却是放了东西的。这屋里,若是楼家其他人在,丫头定会泡了别的茶来。偏是阮媛,所以成杏也就偷懒,以为阮媛喝不出来。 其实阮媛也果然并没有喝出与平日的茶的区别来。 阮媛伸手拿起茶壶,掀开盖,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没发现什么。放下后,起身到香炉前,打开盖,拿起铜签子拨了拨,又将盖重新盖上。 再看床上的楼书,已经睡着了。 阮媛赶紧往外走。外间上,那个老医生已经开好了方子,正递与魏王道:“请王爷过目。” 众人见阮媛出来,均是一顿。 阮媛笑道:“侯爷睡着了,里面有些闷,所以出来了。”说着话,拿起边桌上,没人动过的凉茶,大口“咕嘟、咕嘟”地喝了个低朝天,才将杯子放下。 那个老医生低垂着眼睛,魏王将药方接到手里,看也没看,却笑道:“世子夫人可谓牛饮了。” 楼石微皱了皱眉,不是对阮媛,而是魏王。阮媛虽然他不喜欢,但到底是他的妻,但也说明了魏王的轻佻性格显露出来。 即便平日装得再像,一点小事,才能显示出一个人的性格果然什么样子。 楼石道:“内子性子洒脱,倒也不失真挚,总好过修饰过的,别说别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魏王一怔,笑道:“没想到子坚还未为父,楼家亦有癖。” 这个典故,阮媛还是知道的。语出《新唐书》,唐初王福畴之子,王勔、王勮、王勃、王劝等皆有文才,福畴尝向韩思彦夸赞诸子,韩思彦戏曰“武子有马癖,君有誉儿癖,王家癖何多邪?” 武子指的是曹彰,魏武帝之子,因此称为武子。 阮媛想,不亏楼石会看好他,倒是有些急智。 果然楼书听了,哈哈一笑,并不以魏王笑他是妻癖为忤,道:“王爷瞧方子吧。” 魏王瞅了瞅,正色道:“医生是我带来的,我自然信得过,而且我也未懂医理,还是子坚看吧。” 阮媛心想,他们在那儿看方子,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上辈子亏她还一直以为楼石、魏王倒霉,是拜她所赐,今天看来,好像并非那么回事。 她半点儿也没有要和楼石说,她觉得镇北侯屋里有些怪的事情。她都打算着要离开这儿了,谁还管隔壁家里谁死谁活? 反正自古以来,都是各管自家门前雪,别人家的霜结得越厚,不正好显示出自己家的干净来? 没等楼石伸手接那方子,阮媛福了福身子,笑道:“王爷、世子爷万安,妾去西间陪王妃、夫人去了。” 楼石见她一动,身上就叮噹乱响,实在欣赏不来,本想应声,让阮媛出去的。忽地想起在归燕居看她的房里有医书,将方子从魏王手接过来,转手递到阮媛面前道:“我好似从你屋里看见过医书,就是不精,也定是了解的,瞧瞧这方子如何?” 阮媛先是一愣,没想到楼石会这么说。一时没反应过来。并不伸手去接那方子,只说:“万使不得,既然老医生是魏王请来的,定不会错,妾也就瞎看着玩的。此时,哪有妾现眼的地方?” 魏王笑道:“既然世子夫人喜好看医书,看看也没什么。一个医生一个治病的手法,多把把关总不会错。” 楼石直觉阮媛这是推脱。他记得不久之前,她还吵着要帮侯爷看方子的。不禁越发的想让她看了:“魏王又不是外人,也没人笑话你,又没说让你给治病。既然你喜欢看医书,全当长见识了总行吧?” 阮媛干笑道:“不行。张湛说‘夫经方之难精,由来尚矣。今以至精至微之事,求之于至粗至浅之思,其不殆哉!’妾要是看了,就会忍不住出言,不听也就罢了,若是听了,些微差错,便是人之性命。况孙药王也说,不可随便让人和合药方。况妾愚昧,怎可名医面前,轻言医药?” 楼石听了,不紧不慢道:“孙药王也曾说过,莫得矜己之能,令之难求。应不问其怨亲善友,普同一等。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若如此,则是含灵巨贼。” 阮媛被他气得不行,咬牙切齿道:“那是大医精诚,妾为小女子,连医都不是,何敢以大医相论?夫君既然如此多知,定也能知孙药王的一句话‘君亲有疾不能疗之者,非忠孝也’。想来夫君定是忠孝的。” 楼石笑得见牙不见眼:“那贤妻定听过医不自医的话啰?父母至亲,心脉所连,血肉相关,总是关心太过则乱。还是贤妻帮忙瞧一瞧吧。” 阮媛恨不得上前将楼石的脸挠花。也笑眯眯道:“妾视夫君为天,嫁夫随夫,定将翁姑视为亲生父母,也是心脉所连,血肉相关。妾只一提看方,便已心乱如麻了。” 楼石笑着不说话,只拿眼瞅魏王与那个老医生。 魏王与那老医生听着两人视若无人的吊书袋子,一阵地错愕。不过也均听出阮媛说只是随便看看医书,但定然不止。或是她谦虚,抑或她自虑吉凶也未可。 那位老医生拈着胡须,好似在想什么,片刻道:“少夫人也不必过谦,不如就看看吧。老生不敢说求少夫人指点一二,但多个人瞧瞧,总不是坏事。” 阮媛死活不肯接方子,摇头道:“俗话说得好,一国三公,政出多人万事不成。看病求医也是如此。孙太医的几不医里,就有一条不信医者不医。老先生不必谦虚。” 魏王看了眼楼石,眼中有赞许之色。道:“难不成世子夫人自拿身份?” 话都说到这份上,阮媛狠瞪了楼石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倒不是妾不肯帮侯爷看方子。只怕妾才疏学浅,看不出什么来,教王爷、世子爷没的笑话。” 楼石道:“谁没事闲的笑话你做什么?” 魏王也说道:“随便瞧一瞧,也没什么关系。世子夫人一推脱,好似决人生死似的。” 阮媛心想:算算,镇北侯只怕也就有两年活头了。我看了,不指望你们说我好,万一我管不住嘴,随便说了些什么,日后镇北侯死了,你们非说是我害的怎么办?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防人之心要时时有啊。 虽然,上辈子她曾偷偷瞧过镇北侯的方子,但楼石都没听她的建议不是?万一这一回,他脑子突然有病,就听了怎么办? 但阮媛已经被说得没辞推脱,只得接了方子道:“只望大家别报太大的希望。” 楼石却突然道:“你先看着,我出去下,魏王、老先生先坐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丫头们自动上了新茶来。 阮媛便寻了下位,告了罪,远远地坐下。仔细瞧那方子,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些固补元气的药。不过是比常方开得大胆些,药量大了些而已。 楼石只出去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匣子,递给阮媛道:“几年的方子全在这儿了。多数都是当世名医开的,你也一并瞧瞧吧。”—南开大学美女校花艾丽可爱护士装 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美女(美女岛 搜索 meinvdao123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38 论病3 阮媛呆愣愣地看着楼石,一时忘了反应。心下想,这待遇也差太多吧?以前她追着要帮楼书看方子,楼石也只是随便敷衍她一下,并不当真,而且也从不让她看。 这一回,她明明都表现出很不关心了。 正与孙老医生说着楼书病情的魏王,见了楼石手中的竹匣子,叹道:“我若没记错的话,侯爷这旧疾,也得有十二、三年了。那年铁狼族借着咱们闹灾,国库空虚,趁机入侵。若不是老侯爷死守,只怕这天下就乱了。” 楼石将竹匣放到桌上,坐到魏王下首的位置,揖手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都是家父份内之事。只恨我当年年幼,不能为父分忧。” 魏王摇头道:“子坚过谦了。这朝中上下,谁不知道当年侯爷以区区几万人,如钉子般死死嵌在燕北城,顶住了铁狼族三十万大军地进攻,守了足足半年之久,使得铁狼族不敢越进一步,为朝廷争取了时间,也使得铁狼族错过了最佳的入侵中原的时机,最终朝庭援军一到,便灰溜溜地退兵。竟没得到半分好处。” 楼石虽然面上仍是谦逊地笑着,其实心底却泛起了一丝苦涩。只可惜,皇上在用人的时候,想着这个人会打仗,很是不错。一但危险解除,便会先不安起来,总觉得臣子这般厉害,若是一朝对付起自己来,只怕他虽贵为天子,也是镇不住的。 从古至今,有自信的皇上少,所以能臣才子,英明皇上,如鱼得水的便少。大多数时候,能臣都要藏拙,有本事,使出半分就行,若不然,不幸碰上不自信的皇上,那么你显露出自己的本事来,只怕便离被害不远了。 其实残害忠良的,从来不是所谓的奸臣,而是皇上自己。不是有句词里写得好“天意从来高难问?” 他们楼家为了这天下,可谓是满门忠烈,也不知道值或不值!幸好他爹镇北侯当年借着伤病,急流勇退,留在了京城养病,又拼死让承天帝收回了封王的诏书。这么些年,楼家不与边关联系。 倒也平平安安,承天帝还会隔个个把月,赐些名贵难得的药材,打发太监送给镇北侯吃。 回过头来再看看,当年与楼书一同打天下的人,活着的贬的贬、流放的流放,而因过下罪问斩的,也有好几家。一般情况,功越高,下场越惨。 楼家是为了什么呢?阮媛想不明白。若只为了荣华富贵的话,以楼家人的聪明,又肯努力,就是认真读书,走文官也是一样的。受不了大富贵,保一家子衣食无忧总该没问题的。 若说是忠君爱国,阮媛就理解不了了。她的眼睛,只能盯到自己望得到的地方。比如说爱情,比如说过得好。 再说,十多年后,承天帝处置起楼石来,可一点儿旧情没念呢。或许追求不一样吧。她上辈子,不是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了?阮媛最终如是想道。 楼石不想再谈他父亲的事情,转过头来道:“孙老医开的方子看过了?我让人去抓药去,你再看看其他人的方子吧。” 并不问药方如何。阮媛一下子便明白过来,难为楼石出去取以前的药方子。孙老医是魏王请来了,不管放不放心,总要先表现出一副相信魏王的样子来。楼石当然不能果然从魏王手里接过方子看,所以才会顺手给了她。 亏她之前还一本正经的当成了一件大事,找各种理由拒绝。打一开始,楼石就没打算问她。不过是逗着她玩而已。阮媛气得脸色通红。而他出去取以前的药方,不过是告诉魏王,她果然是看过医书的。 而楼石到底想要做什么,大概也只有楼石自己清楚。 忽然,阮媛一下了想到,楼石对于他父亲楼书的伤病久不见好,大概也在怀疑吧。大概楼石定是在背地里偷偷地查。若果然孙老医开的方子有问题,或是之前魏王介绍来的其他太医的方子有问题,正好拿阮媛当晃子。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魏王,他楼石偷偷地查了魏王介绍来的医生。那不等于明晃晃地告诉魏王,他楼石信不过魏王? 而她阮媛,则是多么好的晃子。楼石刚过门的妻、楼书的儿媳妇,刚好懂得医术,无意中发现了方子有问题。 孙老医却问道:“少夫从瞅方子如何?” 阮媛抿了抿唇,瞅了魏王与楼石一眼。他俩个上下位置地坐着,面上均都笑着,尤其是楼石,一脸的恭敬。 孙老医的问话,阮媛现在如何回答,对于楼石来说,都没有多大关系。因为她说看不出,魏王与孙老医会以为她在谦虚,她若说了不好,那么不用楼石,魏王就会请了其他医生来看方子。 而这个方子,果然是有些奥妙之处。只要肯找人,多找人,总会看出来的。 阮媛并不想找事,所以也只得与楼石将这一出演完。笑道:“孙老医既然是魏王请来为侯爷看病的,医术自是没得说,我一内宅妇人,不过是略懂医术而已。依我看,孙老医的方子,应是不错的。” 楼石点头道:“这是自然的,不过是拿了让你学学而已。让你的丫头进来,拿了匣子回去吧,也不用和王妃、夫人说,直接回去吧。将这些方子都看了,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记得先诉我声。” 孙老医听了,拈须一笑。魏王也并没再问,只是笑了笑。 屋里侍候的丫头,早去外面,将随着阮媛一块儿来的绿柳、绿珠喊了进来。行了礼,绿柳上前拿了匣子在手里。 让阮媛回归燕居,倒是非常合她的意。也不推辞地与魏王见礼:“王爷保重,妾就回去了。” 魏王道:“明儿有了空,少夫人可多去寻王妃说说话,陈家虽是大家,但王妃的至亲却单薄的很。王妃平日在王府里,也是没意思着呢。” 阮媛笑着应承道:“妾记下了,到时一定会去的。那妾就先出去了。”说完,高高兴兴的领着绿柳、绿珠回归燕居。 一进到归燕居,房里坐了,阮媛便迫不及待地从绿柳手接过竹匣子。上辈子她多想看,可惜从没看到过。其实她一直怀疑,有人在镇北侯的方子里动了手脚。 镇北侯是带兵打仗出身,楼家更是武将世家,那么镇北侯府出内鬼的机会应该不会多。人做什么都会有习惯,而带兵出身的将帅,若是一个府都治理不好,能让内鬼混进来,那么他也就不可能打胜仗。 因为两军交战,除了战场上真刀真枪之外,各种探子卧底,都不会少。一个常打胜仗之人,防这个就如同《论语》上记的:或问禘之说,子曰:“知其说者之于天下,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而能利用的,也就是人所不擅长的。医术深奥,学的人多,但成为神医的,却寥寥无几。 阮媛将竹匣子打开,里面厚厚满满的,全是医方。 一张一张,方子太多,一时半会看不完,阮媛不自觉地用右手摸了摸下巴。这些方子,有些前世她见过,有些却是没见过。除了一张方子,全都是以补养为主。十张方子倒是有八张方子里有人参。 还未等阮媛将方子看完,已经到了掌灯时候。中间,绿柳、绿珠催了阮媛几次吃饭,阮媛都舍不得放下方子。 直到楼石来了,掀帘子进来,绿珠几个行礼,小雨看着楼石,眼泪汪汪地。可惜楼石看都没看小雨,见桌上的饭菜没动。而阮媛就坐在窗下,就着烛光看方子。 楼石轻声道:“端下去,让厨房重亲做一桌来。就说我吩咐的。” 绿珠一听,这事她最爱去了,去外面唤了两个小丫头进来,将桌上的饭菜放回食盒里,让她们提着,一阵风地跑了。绿柳几个也就往外退,只小雨动也不动,痴痴地看着楼石。 绿柳气得不行,强行往外拉小雨,小雨虽不乐意,也不敢太用力挣扎。 阮媛看得入迷,根本没发现进来的楼石,自然也不会发现绿柳几个全出去了。 楼石见她看得认真,不禁也面上严肃。坐到阮媛身边,就她手里也逐一看那方子。见阮媛只对一张方子看了又看,问:“怎么了?” 阮媛猛地回神,突然发现有个高大的人影在自己跟前,着实吓了阮媛一跳。“蹭”地跳起来:“绿珠!” 绿柳在内门外隔着帘子道:“少夫人,绿珠去厨房为少夫人重新拿晚饭去了。” 阮媛也回过神来,看清那人影是楼石,抚着心口道:“你属猫的?进来连个声响都没有?好歹刚在安居堂,我也算得上帮了世子爷一回,不说感激我就算了,不带这么吓人的。” 楼石不禁笑道:“没见过你这么颠倒黑白的。自己看东西看入了迷不说,反倒指责别人吓你?我进来有一会儿了,吩咐绿珠撤了桌子,绿柳几个也都出去了,你自己没发现,怪谁?” 可惜阮媛自来是什么都认,就不认自己错的。立着眼睛狡辩道:“还不都是因为世子爷?我若不是认真地看方子,能连进来人都不知道么?既然知道我看得入了迷,没发现你进来,你就应该出声喊我,而不是这么无声无息地走到跟前来吓人。” 楼石见她连衣服都没换过,也猜着她回来便开始看方子了。所以不再与她计较,问道:“费这么大劲,看出什么来没有?” 阮媛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事先想得好好的。可一到事情跟前,就管不住嘴。忍不住说道:“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世子爷,与其找这些方子的问题,不如从中找出哪个是真正治病的好医生呢。不是我说,这些方子就是有问题,难不成世子爷打算着去清算不成?你就是顺藤到摸瓜,那瓜长在天上,你也不敢摘啊。白费那力气,不若做些有用的。”..唐家三少的《斗罗大陆2绝世唐门》手游发布啦,想玩的书友们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行下载安装 ( 手游开服大全 搜索 sykfdq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39 论病4 这些话若是放在以前,阮媛是万不敢说出来的。因为太过喜欢,讨好还来不及呢,如何会说出反驳他的话来?就是有时想提个建议什么的,阮媛也会说得很委婉。 就是到后来,阮媛万般失望之后,算计着楼石,也都是偷偷的,也是一心想和他好的。平日里的讨好,那都是必不可少的。 冷不丁听阮媛如此铿锵有力地说出这么一通大道理来,倒是将楼石说得一愣。 阮媛不再说话,放下手中的方子,打算着洗个澡,此时,她感觉到肚子在唱空城计了。“谁在外面呢?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在跟前?” 随着阮媛话音一落,帘子晃动,小雨抢步进来,盈盈行礼道:“奴婢参见少夫人、参见世子爷。回少夫人的话,绿珠带着人去厨房取晚饭去了,绿蓠、绿玉取茶果去了。” 紧跟着小雨进来的绿柳垂着手,恭敬地站在一旁。 阮媛心下想,这小雨是不是就蹲在门口等着呢,要不怎么反应这般迅速?便像只等老鼠的猫。眼睛瞟向那只老鼠,瞅着楼石笑眯眯道:“哦,是么。” 刚好绿蓠、绿玉领着小丫头回来,一人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是茶果。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头,也均举着盘着果品的托盘。 小雨忙去帮着打帘子,完就从绿蓠的手里,先取过茶碗,递到楼石跟前,道:“世子爷用,这是奴婢让拿的凉茶,正合世子爷的口。这果子,也是世子爷平日里常吃的。” 绿柳为阮媛也端了茶果到跟前,边往桌上摆,边细声细语道:“少夫人吃点儿茶,奴婢去唤人打水,少夫人看了这一半天的东西,也累了,一会儿吃了饭,洗个澡,也好轻松轻松。” 阮媛点头道:“行,我喊你们也是为这事,果然贴心,想到我心里去了。” 楼石一噎,以为阮媛在影射自己。他当初看上小雨,就是看上了小雨的这种张扬、没有眼色的性子。想着日后给阮媛添堵的。现在,没给阮媛添成堵,倒第一个给自己到处添堵。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的眼光很好,小雨果然非常没有眼色。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侍候。”楼石对于下人,可是从不假以颜色的。也从不废话。这也是上辈子小雨为何非常怕楼石的原因。楼石从没表现出有多喜欢、多宠爱小雨来。 楼石对下人,一贯是犯了错,若小的话,教育两次,不改,卖了,决不听解释。他只看成果。楼石的名言便是:解释不过是一种狡辩而已。与其听那废话,不如看是否改了。 若下人犯的是大错的话,那么就直接发卖了事。 小雨也侍候楼石些日子,自然还是有些了解楼石的。只不过以前光看楼石如此对待府上的其他下人,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在楼石的心里,到底不一样呢。可自打上回,领教过了楼石的翻脸无情后,到底是怕了。 况且那****偷听阮媛与绿柳说话,然后又多方打听,果然简夫人让人停了给楼石纳妾的准备,本来才开始修的院子,名都起好了,叫“接雨阁”,却停了工。这几日,小雨在归燕居里住得心里没底,越发的害怕起来。 此时,小雨本打算着借着楼石来归燕居,她在楼石面前多转悠几回,好牵起楼石的旧情来,将她带回回心斋。听了楼石的话,很是期期艾艾一番,到底不敢硬留下,被绿柳半拉着出去了。 阮媛见小雨一脸祈求地看着她,心下不禁一乐。想:我看起来竟是个滥好人么? 绿柳几个出去后,楼石为了解除尴尬,咳了声,道:“姊姊她们已经回去了,家里并没留吃饭。魏王、王妃先回去的。” 这是变着法的解释他为何没有喊她一块去前院吃饭。阮媛兴趣缺缺地重新拿起方子看,喝了口茶,果然是凉的。 楼石想了想,又道:“你别与三姊一般见识,她性子有些直。” 显然,这是楼石听了当时在屋里侍候的丫头说了,楼家三姑奶奶当着众人的面,找阮媛别扭了。那么,阮媛完全清楚,没人会帮着她去隐瞒自己让楼想下不来台的事。 阮媛将方子放到桌上,冷笑道:“我与她一般见识什么?世子爷想说的是,她性子直,心可是好着呢。不就觉得我配不上世子爷么?别说她,想来这镇北侯府上上下下,哪个不是这么想的?怎么?世子爷见我看过些医书,觉得有用,又来替你三姊描画描画?” 楼石皱眉,看着阮媛,终说道:“你别胡说,咱们是皇上赐婚。” 阮媛冷冷说道:“你们倒是一家子,敢想不敢认。你三姊我也佩服,可我只不服气一件事。她既然觉得我配不上你,想法子让咱们离了,再寻那配得上的不就行了?我最讨厌一个人,专做那无用的工夫。自来男女结成婚姻,也不一定就一辈子的。想分开,方法多着呢,和离、体妻、义绝。一见着我就冷嘲热讽可是有一点儿用?” 楼石用胳膊支着桌面,身子往阮媛跟前倾,将脸凑到阮媛跟前,阮媛吓得往后一闪,凳子不稳,差点儿摔了。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道:“你干嘛?” “不干嘛。”楼石笑一笑:“我就想仔细瞧瞧,你还是不是那个当初一心想要嫁给我的人,怎么就能说出这等话来。” 阮媛听了虽然心虚,但女人天生就是一张巧嘴,更何况阮媛是个中翘楚,没理也能说出三分来。 听了楼石的话,很快正了面色,淡淡一笑,说道:“自打世子爷打算着百日后便纳小雨,妾就想明白,妾是上了圣贤书的当了。娶妻娶贤不过是骗人的而已?况且这世上,才貌双全的贤惠人多着呢。妾嫁进侯府后,也算得上见过世面,便死了那份心了。再说,我是接受不了夫君纳妾的,与其日后恨世子爷,不若趁着现在,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好。” 楼石像是不认识阮媛一般,看着她不说话。 门口隔着帘子,绿柳道:“世子爷、少夫人,晚饭来了。” 阮媛正了正身体,道:“快端进来吧,我可快饿死了。” 绿珠几个人进来,没见着小雨。瞅了眼得意洋洋地绿珠,阮媛知道,小雨这是被绿珠给骂哭了。 饭菜碗筷均是双人份的。摆好后,侍候着阮媛洗手、脸,去里间换了家常衣服。出来时,楼石也洗了手。 绿柳轻声道:“奴婢就在外厅吃饭,世子爷、少夫人要是有吩咐说一声,奴婢们就能听见。世了爷、少夫人慢用,奴婢们就先出去了。” 阮媛没说什么,待绿柳几个出去。她便视若无人、风卷残云地将晚饭快速吃了。她果然是饿了,又过了饭点,所以吃的就比平日快些。 待她撂筷,楼石也将筷子放下。他在安居堂陪着楼书和简夫人吃完饭过归燕居来的,所以只是随意的夹了几口菜意思意思而已。也算得上是陪阮媛吃晚饭了。 待绿柳几个撤了桌子,侍候着阮媛、楼石漱口、洗手,完退出去。楼石正色说道:“孙老医的方子我没让侯爷服,你白天看时,果然没问题吗?我见你的神色,好看瞧出什么了似的。” 阮媛出言嘲讽道:“妾还以为世子爷与魏王好呢,一面怀疑人家,一面和人家走的新近,世子爷可真让人琢磨不透。” 其实阮媛也猜着了,楼石也不见得是怀疑魏王,大概也是防着有人钻空子,做计一面害楼书,一面挑拨离间。她就是想奚落一下楼石。 楼石发觉,阮媛很有意思,一着急了,便你啊、我的说话。一要讽刺他时,便左一句妾、右一句世子爷。楼石不与她一般见识,依旧笑着又另问一个问题道:“刚我进来时你看的那方子,可是有问题?” 阮媛见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也不好惹楼石太过明显。拿过那匣方子,从中挑出一张,问道:“这张谁开的?” 楼石道:“这是新方子,就前几天侯爷犯了旧疾,道一去太医院请太医。值职的太医赶巧都不在。就请了这位新入太医院的孙太医来,开了这方子。当时我也没在家,只夫人在,没敢给侯爷吃,等稍晚我回来,请文老太医来,两人还在家里吵了一架。” 孙太医?阮媛想到前几天郑妈病了,请的一位年轻太医,就姓孙。心里顿时不大高兴起来。心道:合着你并不相信孙太医的医术,那还请了来给郑妈瞧病?撇了撇嘴道:“因为方中两味药相犯?” 楼石道:“也不单因为这个。这方子根本就是通利之药,以前的名医均诊侯爷久病缠身,应以补为主。若利导,不是更相泄泻?” 阮媛道:“病多于阳气虚弱上得,可久病伤津,转而阴阳双虚,应先灭阳救阴,再扶阳卫。世子爷可为侯爷探过脉?” 楼石沉吟半晌,道:“我感觉着应是沉滑。” 阮媛摇头道:“沉与浮相类,阴阳二极,滑与数相近,失之却远。我觉得还是请这开方子的太医再来看一看。若是真像那些个所谓名医所言,为什么侯爷的病多年不见好?以我看是误诊了也说不定。定是先请的医生太过知名,以至后面的医生便盲从了。就是后来有诊出异议来的,鉴于前面都这么说,也怕自己诊错了。便不敢坚持。倒是这个医生有趣,不畏人言名家,敢于自抒己见。” 楼石道:“我也这样想过,又去太医院了解过这位孙太医。不过都说他恃技轻人,年纪轻轻便目中无人,对太医院的老医大医,攻讦其短。后来就作罢了。” 阮媛笑道:“难为世子爷饱读诗书,却没听过扁鹊为秦太医所害的事么?如李醯之人,何世都应不少呢。太医院的那帮老古物,正如孙药王所说,‘各承家技,始终循旧,省病问疾,务在口给’,神神秘秘,以炫己能。可不正是今之李醯?只怕开此方之人便是今之扁鹊,也让世子爷给错过了呢。” 40 变故 楼石听了,细想了下,不由得叹道:“到底关系到侯爷的身家性命,我如何敢不小心?你进府日子短,哪里知道侯爷这么些年,可是如何过的?朝中的事,说了你也不懂的。” 楼石今年二十一岁,十二年前,年仅九岁的他,亲眼见着英姿飒爽出征的父亲,在举国庆祝燕京之战大胜之时,被人抬着回到镇北侯府。 本来,他父亲的病养了半年,已经渐好。可是铁狼族再度来犯,而与他父亲一块儿出生入死的边将,却在半年内降职的降职,获罪的获罪,还在其位的,也都尸位素餐起来,只求保家守命,朝中竟一时之间无将可用。 承天帝别无他法,只得乘着一顶小轿,亲自进了镇北侯府。开始,楼石也不知道君臣谈了什么,楼石只知道,两个月之后,边关传来铁狼族自动退兵的消息。 据说承天帝当时非常开心,圣心大悦,赐下专为承天帝看病的御医为楼书看病。开始也的确比之前的几个太医瞧得好得快了些,可突然有一日,偶感了风寒,如山倒般,楼书的病就一下子重了。 之后的两年之内,楼书都在生死边缘上挣扎。承天帝多次派御医来为楼书救治,终于将楼书的命救了回来。可身体自此一落千仗,多年来一直缠绵病榻。 从楼书被抬回府,伤养好后却一直生病开始,楼石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父亲到底是受伤、还是生病了? 开始,楼石还小,跑去问他母亲简夫人。 简夫人面色一暗,摸了摸楼石的头道:“真是乖孩子,你父亲不过是受的伤比较重,所以有些反复很正常,慢慢就会好了。” 楼石虽小,并不相信简夫人的话。于是,趁着他父亲楼书精神之时,偷偷问了楼书。楼石问得比较直接,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求父亲直言告诉儿子,是不是皇上。” 楼书着实一惊,看着已经长到十二岁的楼石,久久才叹道:“这几年,我也瞧出你长进不少,竟能懂得功高震主,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你到底还是小,我明告诉你,不是皇上。你自己去查,什么时候查明白了,日后你在朝中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后来,楼石才知道,都是他父亲当年给承天帝献那一计惹的祸。当年铁狼族再度入侵,举国无将可用之际,承天帝亲自来求楼书想办法。其实就在楼书上次将铁狼族打回去的时候,就已经防着他们的再度入侵了。 铁狼族向来是兄死弟及制度,最小的兄弟死后,再将大位传给大兄的儿子,或孙子。可是这样的话,那么将来,大位就与自己这一血脉无缘。 而当时的铁狼族的王上,正面临着如此的选择。是传位给侄子?还是儿子?王上的心自然偏向自己的儿子。而另几个兄长的儿子,便不服气,也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总之铁狼族的朝上,并不稳定。带兵在外的,正是铁狼族王上的儿子。 楼石动用当年安插在铁狼族的卧底,趁此机会,鼓动王上的侄子趁着王亲子出外带兵,后方空虚之际,给王上下毒,然后伺机夺取王位。 然后,再让人传出自信给铁狼族这位带兵在外的王子,那么,不费一兵一卒,便解了围城之急。而且成功使铁狼族陷入内乱之中,十多年来,铁狼族一直没有再来攻过一次边关,足以说明当年楼书的计策有多管用。 而十多年前,正是太子几个皇子因为皇位,争斗得最凶的时候。几位皇子,均想将楼书拉到自己的阵营。但楼书却只一心,忠于承天帝,就是太子,也只是恭敬而已。 楼石多年调查,只查到对他父亲下手的是皇子,因为拉拢不成,不想为对方所用,而是哪个皇子,却并不清楚。 也有可能是皇子的舅家也未可知。这也是楼石为什么会先魏王的原因,十多年前,魏王还小,还不大可能用那实力来收买御医;然后,魏王也没有可能用到的舅家。徐妃是罪婢出身。 阮媛上辈子毕竟给楼家当了十一年的媳妇,对于楼书在朝中的地位,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只笑笑,并不多话。反正她也算得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听不听,就全看楼石自己的了。 其实阮媛也拿不准,楼书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就又开始研究起那方子来。越看越心动,直想认识此人。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上辈子有这么一号人来。不过看这方子,应该上辈子有的,不过楼家没让这人再上门,她也就无从得知了。 君臣之药向来相协,他却敢开出两味反药。也难为太医院那帮子老古物叫唤,群而攻之。 楼石见阮媛并没有认真听自己的话,却一脸神往地对着方子发呆。皱了皱眉,口气略有些酸道:“一准能见着人,我明儿就打发道一去请去。” 阮媛笑道:“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爷吃醋了呢。好大的醋味。” 楼石也笑道:“你多心了。” 阮媛瞟了眼楼石,心想,这魏王领的那个孙老医生才走,你明儿就去太医院去别请太医,也不怕魏王误会? 楼石似是看出阮媛的想法似的,说道:“你才进门,有些亲戚还认不全。夫人有个亲妹妹,嫁给了前相陈家。前儿小姨打发人来和夫人说,莹表妹在家受了点儿小伤,让母派人接来,请个好太医来给瞧瞧。” 阮媛听了,故意说道:“我以前也曾打听过世子爷家里的亲戚,听说世子爷有个表妹对世子爷上心得很,可就这位?” 楼石一听,面上有些尴尬,咳了声道:“别胡说,莹表妹大家闺秀,进退有度,你别没事坏了她名声。” 阮媛撇嘴道:“我打听得真真切切的,世子爷何毕诳我?” 楼石只得解释道:“陈家姨父有个妾生女,比莹表妹小一岁,闺名玉,性子比较活泼,大概是被人误会了,你别听下人们乱嚼舌头,那都是没有的事。” 陈莹陈玉的事,阮媛哪里不知道?不过是故意逗楼石话而已,故而问道:“哦?难不成我真误会了?那莹表妹来,玉表妹会不会跟来?” 这才是阮媛想问的。不过阮媛一点儿也不担心陈玉会不会跟来,而只是好奇简夫人会不会派人一并主动接来。 果然,楼石一想到陈玉便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他是外男,不好插手内宅的事情。但不表示他是傻子。陈玉的那些个小手段,他可是门清。 楼石终说道:“大概她会跟来。” 不说是简夫人主动接来,只说陈玉跟来,可见也是无奈的。 阮媛听了,又是一笑。看看天色已经很晚,楼石没有要走的意思。阮媛听着绿柳几个,已经让小丫头将热水打了来。将方子重新装回匣子里,递给楼石道:“世子爷收好了,明儿不行给孙太医看看吧。” 楼石并不伸手去接,站起身道:“不早了,你洗洗就休息吧,我回去了。方子就放你这儿。” 洗完澡,躺在床上,一想到明天就能看见陈玉,阮媛竟然激动得有些睡不着。她的坏女人联盟,就要开始第一步了,叫她如何不兴奋? 第二天一早,阮媛梳洗完,才吃了早饭,楼石又来归燕居了。 “你说你要亲自去陈家接莹表妹?”阮媛一脸的不敢相信地尖着声音道:“还要我跟你一块去?” 楼石见阮媛一副活见鬼了的模样,非常开心地点了点头道:“对。莹表妹毕竟待字闺中,我一个人去接多有不便,有你陪着一块去,就不会落人话柄。” “可是你怎么突然想起要亲自接去了?往日里不都是夫人派妈妈过去?”阮媛不死心地问道。 楼石一笑,道:“我回去想了想,那几个妈妈全都不行,才会每次都会多带人回来。这次,我定是要只接了莹表妹的。” 阮媛抽了抽嘴角,直想大喊:“可是我想要陈玉来啊。”可惜,她心下清楚,楼石是不管她喜欢谁的。只得道:“你打发个丫头来就行了,我收拾好了,自会去与世子爷会合的。” 楼石不语,侧身上下打量了下阮媛。她现在穿的是一身大红色的居家衣服,还算简朴,胳膊上带了一对足金两筷子宽的大金镯子,一对金耳钉,一根足金钗子绾起头发。楼石皱了皱眉,走到衣柜箱前,就打阮媛的衣箱。 阮媛道:“喂,你干嘛?” “干嘛?看不出来?”楼石似笑非笑地瞟了眼阮媛,便低下头在里面翻找。好一会儿,在里面选了一件净一色湖兰色薄襦裙,拿在手里看了看。道:“一会儿你穿这件。” 阮媛看了看,道:“不喜欢,我的衣服我自己选。世子爷还是歇会儿吧,再累着。” 楼石笑道:“我不管你之前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今天与我出门,我不准你穿成那样吓小姨他们。” 阮媛不干了,气得不行道:“你说什么?我……我之前的打扮不好看?谁……谁没事闲得吓人玩?楼石,我说你有病是吧?我打扮得怎么不好看了?怎么不好看了?”转头指着身边的绿珠、绿玉、绿蓠道:“你们说,我的打扮好看不?” 绿珠等人异口同声道:“当然好看。” 阮媛冲楼石一扬脖子道:“你看!” 楼石道:“绿柳、小雨,你们说,你们少夫人的打扮好看么?要说实话。” 绿柳和小雨一脸期期艾艾地拿眼瞥阮媛,虽然死活不肯说阮媛打扮得不好,但任谁都瞧得出来这两人的意思来。 阮媛气道:“怎么不好看了?哪里不好看了?穿金戴银怎么了?” 楼石瞧着阮媛的神色,才知道原来阮媛根本不是为了气他,而是真的以为那样打扮是好看。楼石直想捂住自己的眼睛。 41 陈家 忍了又忍,楼石颇有些郁悴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今儿你要是想随我出门,就穿这身,要不然,我自己去也没什么。” 若不是因为她的出身,楼石都以为她这是换了一个人。 阮媛不可能不去的。别说楼石上赶着来找她,让她跟去陈家。要是她先知道楼石今儿要亲自去陈家接陈莹的话,阮媛也要想法子去的。大概楼石瞧出阮媛的意思来,才会如此说。阮媛被气得没法,但又不能说不去。 她还想着怎么坏楼石的打算,将陈玉接进侯府呢,如何肯不去?阮媛只得从楼石手里抢过衣服,咬牙切齿道:“劳世子爷让让,妾好换衣服。” 楼石冲着阮媛笑了笑,又到阮媛的梳妆台前,打开她的首饰盒子。那里面的金首饰,多半是当初的聘礼,其实他是有意让人打的。不过是想让阮家难堪而已。谁能想到,阮家一件没留,全让阮媛带进了侯府,而阮媛还真敢顶着这一头的金子到处跑? 现在,楼石恨不得将她那些个金首饰全都溶了。 从里面翻翻拣拣,楼石发现里面竟还有新打的金首饰。他颇为意外。阮家的条件,楼石心下是清楚的,他没想到阮家没留下楼家一丝聘礼,竟还又给阮媛添了妆。金子虽然他瞧不上,可那是要钱的。对于阮家来说,这几个纯金首饰,可能是阮家的所有家底了。 翻拣了会儿,楼石终拿出一个青玉步摇钗来,那是他母亲简夫人当初放到聘礼里的。一对瓜子大小,红宝石耳钉。那是他大姊楼敏给的。又拿出一对透亮的青白玉竹节玉镯,这是他二姊楼婕放到聘礼之中的。一一放到梳妆柜面上,道:“绿柳,一会儿给你们少夫人挽个妇人髻,就戴这个,别的首饰一个也不准带。” 绿柳哪敢说不?自然是接到手里应道:“是。” 楼石去外间,小雨便跟了出去,绿珠气哼哼地一撇嘴。阮媛却转到衣屏后面,绿柳、绿珠跟过去帮着阮媛换了衣服。坐到梳妆台前,绿柳果然只是帮阮媛轻轻挽了个妇人髻,插上步摇。耳上一对小红点,很是提色。一对浅青竹节玉镯,质地细腻,颜色匀称,带在阮媛的腕上,显得她的手腕纤细娇弱。 这样一打扮,倒是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可惜,站到大穿衣镜前,阮媛左右地看,半点儿也不满意。觉得无论是衣服还是配饰,总之无一是她喜欢的。阮媛非常郁闷,她难得出去一回,又是去不如镇北侯地位,已经滑落地陈家,如何也显现不出她的高贵来。 她还打算着让陈玉一眼见着她,便对她心生羡慕,以为有便宜占,上赶着靠过来呢。现在她这身装扮,简直就是半点儿喜气没有,倒像个受气的。 绿珠也叹气道:“不好看,全都像旧的。” 绿柳却道:“少夫人别听绿珠胡说,少夫人这样打扮最好看了。” 阮媛是赞同绿珠的话的,所以根本听不进绿柳的夸赞,气呼呼地出到外间。坐在外间圆桌前的楼石,正一脸不耐烦,小雨不见了踪影。见到出来的阮媛,倒是一愣。 “看什么看?不认识了?不好看也是你选的。一会儿丢脸,可别怪我。”阮媛恶声恶气道。上辈子她为了讨他欢心,一天都没穿过自己喜欢的衣服。这才舒心几天?他就跑这儿来管她。真是气死她了。 这么想着,阮媛又狠狠瞪了楼石一眼。 楼石看着阮媛,嘴角很是抖了抖。才保持住他温文尔雅的形象。拳放唇上咳了声道:“走吧。没人会笑话你的。” 阮媛身材瘦高,这身扎腰湖兰净色襦裙衬出她的好身材,又让她显得干净。肤色虽然黑,但显得她很是健康,尤其是她的那双传神的眼睛,与那一点红的耳钉,交相呼应,特别有活力。 楼石打前走,阮媛带上绿珠与绿柳两个,跟在他身后,见直往后院的马房走,阮媛问道:“不去与夫人说声?” “不用,我出来时,已经禀报过夫人了。夫人在侯爷哪儿,要是你去了,又是一翻折腾,扰得侯爷不得休息。”楼石背着手,边走边说道。 他今天一身宝蓝色直缀,腰扎一条铜扣束带,压襟的月芽青玉,下坠着流苏。脚上一双青缎粉底小朝靴。楼石身量高,平日走起路来脚步带风,极为速度。虽然阮媛以前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但,上辈子与楼石一块儿走,也总是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不过,今儿楼石走得极慢,以至于阮媛要放慢了步子,才能勉强错后楼石半步。她现在可半点儿不想与楼石齐肩而行。 马车还是上次阮媛出去时的那辆,赶车的也还是那个妇人,不过另一个肥胖妇人被楼石留下没用。跟着楼石出去,如何用得到两个赶车人? 楼石骑马,后面跟着小厮道一、唯初。青天白日之下,再亲密的夫妻,也不能同乘一辆马车,从同一车厢里出来。这若是被御史发现,会被弹劾,有伤风化。 陈家原住在京城的东北宰相府里,后来陈相致仕后,举家迁到了京城的西北陈家大宅。京城自来是东高西低、南高北低。富家贵族喜居南,是因为离天子近,与天子比邻,是多么大的殊荣?而自来更喜居东,不单是东为大,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地势高。 所以京城东西两市,东市自来是贵重物品最为多。而西市则多是一些民用物品。况且远路而来的人多从西门入,西市周围多杂居市侩边民,极为杂乱,也是世家大族不爱居住的原因。 所以,西北面的宅地便相对于东北面要便宜。 陈家虽然宅地没变小,却变了地方,也算得上是下迁了。楼石与阮媛到陈家门口,一堆的婆子小厮迎着。按着礼节,楼石与阮媛先去给陈老太太见礼。 阮媛上辈子也曾来过陈家,不过不是随着楼石来的,而是与陈玉交好的时候,被陈玉引着,陪着赵宁来给她到陈家撑腰来的。 陈征的两位兄长,陈律、陈循,虽然为人本份,但在官场上也就算得上无功无过,按着年资慢慢升迁。可以说,陈家已经吃了近二十年的老本了。可惜陈老太太当惯了宰相夫人,到现在,依然撑着老太君的面子不肯放下。却不知道陈家早已经寅吃卯粮了。 五进的宅院,曲廊别院,极尽工巧,竟不比个镇北侯府差。而丫头仆妇,又个个是精挑细选的美人儿。哪里干得了活?不过是又得买一批人侍候着,全当成了陈家姑娘、儿郞的陪伴。 楼石与阮媛被人引着去给陈老太太问安。陈老太太住的荣松院虽不是正房大院,却也是陈府上东首最好的院子,宽大,里面也有个小园子,山石怪松,曲径游廊也是全的。他们进来,也不用通报,便直接引到正室。陈老夫人身材微胖,面色白净慈祥。 一屋子的人,挤挤压压的。阮媛倒是多半都认识。但她现在是新妇,也只得低着头,跟在楼石后面,给陈老太太见礼。按礼说,陈老太太虽然年纪大,按着身份,是受不得楼石和阮媛的礼的。可陈老太太却不自觉,还拿着她的曾经一品夫人的谱。 从不觉得,他夫君早已经仙逝,她又没有朝庭诰命,夫死从子,她也早就不一品的宰相夫人了。 陈老太太笑受全了楼石的礼,阮媛却只略弯了弯腰,并没有行全。陈老太太见了,有些不大高兴,面上的笑便淡了。 按着以往,楼石还要给陈征的两位嫂子行礼,才能给他的小姨见礼。 陈律、陈循的夫人很是有眼色的,如何敢真让楼石见了全礼?忙都闪到一边,笑着与楼石、阮媛打听楼书的病道:“听说侯爷最近身子微恙,可见好了?我们爷正说着要上门去探望,又怕扰了侯爷养病,正纠结呢,可巧世子、少夫人就来了。正好打听打听,也好叫我们放心。” 楼石恭敬答道:“大爷、二爷有心了,家父不过是老毛病,倒是没什么大碍。说什么探病不探病的,有空的话到家里做会儿,也是亲戚的情份。家父、母定会高兴的。” 此时用不着阮媛说话,她便拿眼睛逐一扫视众人。就见陈玉穿一件妃红色绉纱上袄,一条宽腰紫色撒花石榴裙。绾了一个百合髻,一枝妃色小宫花轻插发的左边。陈玉本就生得美,又会打扮,就是阮媛,都觉得只要陈玉在,陈家的其他姑娘,简直就没了颜色。 果然是光辉之处,别说男人,就是女人都不能挪开目光。 陈玉也在偷偷打量阮媛,两人的目光一下子对上。陈玉一愣,就要将目光挪开,阮媛却冲着陈玉和善地一笑。 本来,陈玉在见到楼石亲自来接陈莹的那一刻,以为自己这一次去镇北侯府的机会是没了。所以,她竭尽全力地在讨好陈老太太,不停地为陈老太太又是捶腿,又是递茶水的。还不时地小声些贴心话,逗得本因为阮媛不肯向她行礼,有些郁闷的心怀渐渐开怀。 再看小简夫人边上的陈莹,在阮媛心里,与陈玉差的不是一点两点了。待楼石与陈征的两位嫂子寒暄完,又给小简夫人见了礼。小简夫人对阮媛也是淡淡的,大概与其他人一样,认为阮媛配不上楼石。阮媛倒也无所谓。 轮到陈家小一辈人见面,楼石与阮媛坐下等着见礼就行了。无论年纪大小,楼石的身份地位摆在哪儿,再平易近人,陈家也还轮不到楼石折节下士的地步。 陈莹与一众的陈家兄弟、姊妹,给楼石与阮媛盈盈行礼,举止上却是最为出众的。可称得上进退有度,言谈有仪。可是,陈家三兄弟,子女众多,却也只有陈玉在陈老夫人跟前,尽心尽力。而陈莹尽了孙女儿的面上情后,便隐到众人堆里,不再出头。 42 陈家表妹 其实人活到一定岁数,图的又是什么?不过是小辈的孝顺奉承而已。孙男弟女一溜站一地,都是一样的人,长辈又凭什么对你好? 嫡庶只对于母亲来说有分别,男人、祖父母跟前,都是一样的人。宠从来都是争出来的。要么能力出众、男人学习好、文采好、长得好;女人也一样;要么就只一样,会奉承。 陈莹虽然是嫡女,长得不如陈玉好,文采各方面都不如,却又不肯在陈老太太面前奉承,又怎么能怪陈老太太偏心? 其实,在阮媛心里,从不觉得低身下气地去讨好一个人,有什么可丢脸的。无条件爱你的人,即便是父母,除非你是独子,要不然,也是会厚此薄彼的。 果然,陈老太太笑眯眯道:“好了,我也知道世子是来接她们姊妹的,你们姊妹两个也别在我这儿呆着了,快回去准备准备,就随你们的表兄去吧。多住几天,好好玩玩。只一鍾,别扰了侯爷养病,淘气我可饶不了你们。” 楼石一勾嘴角,站起身一揖道:“老夫人误会了,我只是来接莹表妹家去的。家母听闻莹妹受了伤,让我来了,向老夫人打听下,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阮媛一听,就知道坏了,楼石这个人她还是有些了解的。除非这个人他有用处,要不然,从来都是直击命门,不留余地。这位陈老夫人想让楼石切不开面子。却不想,你也得有面子才行啊。大概以前简夫人派的妈妈,都是这么被陈老夫人对付得,没法子只得带了陈玉一块回去。 陈老夫人是老人精,她既然偏心陈玉,自然会处处为陈玉打算,只是打太极道:“不过是一时大意,深闺大院的能有什么事情?世子爷让人送信,不是说要接表妹家去?难道玉丫头就不是世子的表妹了?一样的表妹,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看,简夫人派去的妈妈能说“陈玉不是我们姨太太肚子生出来的,算不得表姑娘?我们不带回去?”而对付楼石,竟又加上了一句,表兄对表妹厚此薄彼,当着阮媛的面,这是让阮媛想不多想也不行啊。 阮媛却知道楼石定不会让陈老夫人如意的。一面看热闹,一面却在心里打算着,如何带陈玉回去。 楼石背着手一笑,道:“家父身子不好,刚巧魏王昨儿向家里引荐了位老医生,偏家母就听闻莹表妹受了伤,才让我来接家去,正好一并给瞧瞧。侯爷病重,家母劳心焦力,实无什么心情也没有精力照顾别人。若玉表妹也受了伤,就一并去吧,其实也没什么。” 陈老夫人忙笑道:“玉丫头倒是没受什么伤,但莹丫头受伤,玉丫头身为妹妹自然着急,这些日子着急上火,身上也不太好,刚好就麻烦侯府,一便给瞧瞧。” 楼石看了眼陈老夫人身边,小意殷勤地陈玉,道:“这倒算不得事,要是老夫人执意让我带玉表妹回家也行,自来是药三分毒,况这个新医生的医术如何也不知道。老夫人要立个生死状才行,果然不小心治个三长两短的,可别怪我们。家母自来心疼小姨,一心想要为小姨分忧呢。这可不就便了。” 阮媛听了楼石的话,心里笑得都快撑不住了。 就见陈老夫人面上一阵的红白交错,让人不禁担心,要不要先喂她两丸清心丸吃才好。这可不是赤裸裸的威胁?他娘心疼妹子,若是陈玉落到镇北侯府里,让人毒死了,完就说治病给治死的,反正那柳姨娘这么多年也只生出一个来,若是这么死了,她估计也就没什么活头了。 可不正好一箭双雕,帮着小简夫人解决了一切? 陈莹一直坐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陈玉,心下嘲讽:你不是一直想扒着我么?你以为谁都是笨蛋?任你利用?我表兄可不是以前的那几个妈妈好对付的。 陈玉冲陈莹一笑,从陈老夫人身边走到楼石跟前,盈盈一拜,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妹妹与姊姊伤的伤,病的病,从来求医问药凭天,我们姊妹决不怨恨任何人的。” 果然陈玉也不是吃素的,一句话,便将她和陈莹拉在一起。这是明晃晃告诉楼石,她死也要拉着陈莹。 楼石笑得如三月里的春风。 他十五岁入军营,亲自感受了一次他父亲受伤的地方,到底打仗是个什么样子。在边送呆了三年。边关人知道他的出身,都瞧不起他。他从不要求特殊照顾,从守门小吏做起。 那时侯,铁狼族虽不再入侵,但边境从没安宁过。 游牧人自来彪悍,仗着骑射好,总是趁着麦熟时来抢割麦子,然后便迅速退回去,总能杀个守边关兵个措手不及。楼石去时,守边官兵已经学聪明了,在麦熟之时,出去捉生,拿回来拷问,以防抢麦,名曰“捉生将”。 每日里那些个守边官兵嘲笑楼石是官家子,弱士,决不言语。暗自观察了两个月,终在麦快成熟之时,一个人骑马出去,却捉了三名铁狼生兵回来,震惊整个燕北。 自此之后,没有不佩服楼石的。 而那三名铁狼生兵,楼石是系在马后,活拖回来的。从那以后,楼石捉生,在燕北,一直第一。以至于铁狼族将楼石画像传遍族群,看他调到哪一边,便去另一边偷麦。 楼石曾经活拖死过铁狼生兵。 陈玉不知道,只以为楼石不过是一般的世家公子,拿话吓她而已。陈老夫人却是知道的。再说,以楼家的地位,决对做得出来。反正镇北侯府不怕得罪陈家,况陈家这么往人家里塞庶女,也的确有失厚道。不过是拿楼家没不开面子,还有怕小简夫人难做而已。若是一切抛开了,其实陈家还真不敢拿小简夫人怎么样。 可能事情出了,反倒更加供着小简夫人也说不定。 毕竟镇北侯算不上承天帝的宠臣,但这朝中又有几个得承天帝亲自登门的?这可是朝堂上下,公开的秘密。 陈老夫人知道,柳如也知道。虽然陈老夫人的正堂,柳如没有出现,却是一直在门外面偷偷听声的。在她眼里,一百个陈莹也不如一个陈玉,就是拉着陈莹一块死了,又有什么用?急得团团转的柳如,忙去寻陈征去了。 陈征一直在府上,不过是拿姨夫的架子,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楼石给他见礼。 可是小简夫人却不急,自己的亲姊,定会护着自己的女儿的。瞟了眼门边上,一道裙边一闪而过,冷冷地笑着。 楼石冲陈老夫人长揖道:“那老夫人就休息吧,我也打扰了这么会儿了。我去拜见姨父,让两位表妹准备吧。只是这马车可要陈府备了,内子来乘的马车小了些。” 陈老夫人不欲陈玉去了,绷着脸道:“既然侯爷正病着,玉丫头身子又不大好,还是别去添乱了,就……” 话还未说完,陈玉上前撒娇道:“孙女儿知道祖母心疼孙女儿,可孙女儿想去姨母家里,求祖母成全。” 阮媛心道:“这陈玉是不安生的,瞧着吧,马车既然是陈家的,路上一准出事。” 陈老夫人摸了摸陈玉,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孙女儿。虽然是庶出,可又有什么关系?一样她儿子的女儿,这就足够了。生得又美,又肯在自己跟前行孝,教她如何不偏心? 眼睛看几陈莹,她已经站起身,冲着陈老夫人行了个标准得礼,口内说着极恭敬的话:“祖母安,孙女儿就先回去了。”然后,退到一边等小简夫人与楼石、阮媛.陈老夫人看不到一丝亲情。 这些孙辈小时候,她都是喜欢的。然后,慢慢的,陈老夫人便开始喜欢其中最会来事的了。 看了眼楼石,又偷瞅了瞅陈玉,阮媛心里发愁。她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陈玉跟去呢?无论陈玉如何乐意,将她视为心尖的陈征、柳如是不会让陈玉去的。 虽然陈玉自以为自己能保护自己。 阮媛又想,就是她想法子让陈玉跟去了,她又得伤脑筋让陈玉安生,这于路上的第一关,就有些难。 陈老夫人看了眼小简夫人,叹道:“玉丫头领着世子、少夫人去飞临居,老三媳妇留下,我有话与你说。” 一时众人都散了,陈莹、陈玉打前引着楼石与阮媛出了荣松堂。一路上,陈莹并不怎么与阮媛说话,只是拉着楼石打听楼书的病、大简夫人的身体如何、心情如何。倒是真心真意的。不亏楼家人将她放在心尖上。除去血缘之外,陈莹对楼家人也是真的关心。 楼石则略打听了下陈莹如何受的伤,事情的经过。嘴角挂着浅浅地笑,然而横向陈玉的目光,却如一道冰刀。 既然那表兄妹续情,阮媛自然非常有眼色的并不打扰。可是陈玉也非常有眼色。她现在正想求着楼石,别的不知道,对于阮媛强嫁楼石这件事情,陈玉可是一清二楚的。 陈玉早一二年时,也曾将楼石作为最佳夫婿人选的。也曾努力了很久。最终让阮媛捷足先登之后,也是将陈玉气得差点儿吐血。 所以当然也知道楼石喜欢的是唐芷。那么不用派人去打听,陈玉也知道阮媛在镇北侯府里,下下人都不会太得脸。她怎么可能去亲近有求之人讨厌的人呢? 陈玉自动地与阮媛拉开距离。任阮媛如何拉拢,陈玉就是不接茬。好在陈玉这人聪明,就是暂时用不上的人,本着也许以后能用得上的宗旨,也不得罪。所以,只是有礼貌地敷衍。 阮媛直气得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直想将陈玉拉到跟前摇醒她,别再扒着楼石了,你是斗不过他的。将楼石后来是如何算计她的,又如何利用她的,全都告诉陈玉。 见陈玉一脸讨好的跟在楼石身后,阮媛地脚底子就发痒,直觉得陈玉的屁股很是吸引人。安个尾巴,就能当狗了。 43 两个坏人凑一起 扯了扯陈玉的衣角,阮媛笑得坏坏地小声问道:“莹表妹受伤,是不是你害的?” 陈玉的脚都没有顿一下,看着前边走着的楼石与陈莹两表兄妹,掩唇一笑,小声道:“表嫂真会开玩笑。自表嫂与表兄成婚以后,陈家事情多,我与姊姊一直想去府上拜望表嫂,却没有几会。没想到这次,表嫂竟与表兄一块来了。表嫂婚后,可一切都好?” 阮媛一笑道:“比你想象中要好。” 陈玉跟着抿唇一笑道:“我哪敢如何想象?当然是想表嫂好了。” 阮媛闻言,笑得越发开心。就在陈玉耳边耳语道:“玉表妹当初打算的是让莹表妹受伤,然后你正好可以陪着莹表妹去侯府养病,对不对?只是没想到莹表妹这一次反应快,竟只擦破点儿皮,可惜了你的如意算盘。还落得个打草惊蛇,莹妹妹这一次警觉,竟不肯跟你好了。” 陈莹受伤的事,阮媛上辈子就知道,只是没有和楼石来接陈莹这件事。其实这也不能怪陈玉,谁让小简夫人和大简夫人两个,一心不乐意让陈玉跟着陈莹去镇北侯府,再然后去定国公府参加周彤的及笄礼。 谁都知道周彤是定国公夫人的老来女儿,可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为了女儿的及笄礼,可以说是惊动了整个京城的贵胄人家,请了一众的青年才俊,好似个先夫宴。 这种事情,陈玉死也不肯错过的。 而陈莹还小,以前一直以为姊妹情深,与陈玉心无芥蒂地相处。可小简夫人与大简夫人却心里门清,哪个肯给他人做嫁衣裳?自然是极力阻止,将陈玉逼得急了,才会出此下策。以为只要陈莹受伤,到时出门,身边跟个丫头,哪跟随身跟个妹妹好看? 尤其是那种贵人云集的地方?要是身边时刻跟着丫头,了解内情的,知道你是受伤了。可还要落人话柄,受伤了还不好好在家养着,到处走,这不明显的是想靠近贵人?不了解内情的,只当陈莹娇气,没得落个不好的名声,得不偿失。 可是一切都算计得好好的,却出了点儿意外,陈莹偏就躲了过去。这让陈玉扼腕不已。 听了阮媛的话,陈玉面上一白。她不禁心下大惊。既然阮媛都知道了话,那么,楼石也定是知道了,继而大简夫人、侯爷都有可能知道?陈玉偷偷地打量依然在边走边聊天的楼石、陈莹。细想了下从楼石进陈府的表现,觉得与往日里也没什么不同。既不与她亲近,也不让她难堪。 转而又想到她以前追求楼石,陈玉心下稍定,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泫然欲泣道:“表嫂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若是以往听了谁在嫂嫂面前乱嚼了舌头,嫂嫂不知,就信了那些小人的话。可今儿嫂嫂随着表兄一块来了,亲眼见了,表兄对我可连面上的情都没有呢,难不成还会信那些人乱说么?” “可真是我见犹怜。”阮媛拍手笑道“瞧这话里话外的,明晃晃就是想告诉我,前面那两表兄表妹有奸情被?” 陈玉对着阮媛拉长了声音道:“表嫂……” 阮媛忙做投降状,道:“别、别对我使这招。” 一直打前走的楼石觉察到阮媛与陈玉两个凑到一块儿,有说有笑地,皱了皱眉。 陈莹侧了下头,轻笑道:“表嫂与妹妹倒是一见如故。” 楼石停住脚,陈莹便也随着站住,双双转过头来看。阮媛与陈玉也就跟着站到了楼石与陈莹的身后。 阮媛左右看了看,不解地问道:“到了么?没见到有什么院子呢?我第一次来,不认得路,以前又一直生活在乡下,少进这种大户人家里,两位表妹可别笑话我。这儿哪里像是有院子、有人住的地方?” 陈莹与陈玉同时瞅了眼楼石,又都将眼睛别开,怕楼石看出她们眼中的同情来。阮媛在她们眼里,与那市井妇人竟无多大区别,一副小家子气的嘴脸。这姊妹俩这时候,倒是心境相同,觉得阮媛既然已经嫁了楼石,就应该好好学学礼仪,改一改往日里的小家子气才好。 楼石面上倒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说道:“你别光与玉表妹说话,也与莹表妹多说说话,一会儿回府,母亲事情多,还要你多照顾莹表妹呢。走吧,姨父还等着呢。” 阮媛跟着往前走,楼石等着与阮媛齐肩一块儿走。这回换成陈莹、陈玉在后面跟前走。阮媛笑道:“我倒是想和莹妹妹说话,可惜莹妹妹忙着与世子爷叙寒温呢,我哪里插得上话呢?我若再不与玉表妹说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是跟在世子爷与莹表妹身后的丫头呢。” 楼石一笑,道:“你想多了,要是哪家的丫头穿得出你身上这身衣服,就是宫里,只怕也没有。” 阮媛不以为然地想:你就欺负我不识货,就这身半旧不新的衣服,就陈家碰见的几个仆妇穿的,都比我还好呢。 飞临居与陈老夫人的荣松院不是很远,在陈府,可以说除了长子陈律的正房大院之外,就数飞临居最好。飞临居在陈府的西北角上,北门直接临陈府的后街,平日里陈征出入,直接走后门,既方便又省事,还便捷。 里面亭台水榭,很是清幽。 陈征平日里也不与小简夫人同住在飞临居的正房,而是住在东跨院里。而柳如则就住在东跨院的隔院里,简直就可以说就是住一个院子。 往日里,楼石来陈府,也都要在东跨院里拜见陈征。虽然陈征地位没有楼石高,谁让他是姨父呢?楼石不是不膈应,不过是想着希望陈征能对小简夫人好些而已。 这就是养女儿的悲哀。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嫁了出去,无论男方家里如何,都得小心应对,即使知道女儿在夫家受气,可还要更加的小心,因为怕女儿在夫家更加受气。 虽然小简夫人是大简夫人的妹妹,但道理却是差不多。 不过今日里,楼石却直接去了小简夫人住的正房。 陈莹对于她那偏心眼的父亲,自打受伤后,突然惊醒,也是诸多不满。见楼石如此,心里极为赞同。只陈玉拿温温柔柔道:“表兄是不是应该先去见一见父亲?” 阮媛本想寻个末座坐下,奈何楼石拉着她,非让她坐在他的下手位置。楼石则是直接东上首席坐了。一手扣着桌面,并不说话,只是瞅着陈玉微笑。 陈玉抿了抿唇,一副不畏强权,倔强地说道:“我知道表兄刚恼了祖母,但祖母再不对,也是长辈,表兄都应该包含才对。虽然表兄是世子,母亲到底是表兄的姨母,而我父亲便是表兄的姨父,表兄应该放下世子的身份,以小辈礼去拜见才对。哪有小辈来了家里,却要等着长辈来见地道理?”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再配上陈玉一副柔弱的模样,天仙一样的容貌,这要是随便换个男人,只怕早就动心了。 可惜楼石只“哼”了一声,道:“是么,看样子玉表妹的礼仪学得非常好啊。” 阮媛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陈玉抿着唇不说话,像是受了楼石欺负的模样。 楼石抬眼就见听了下人通报,吹胡子瞪眼正掀帘子往里进的陈征,笑看了眼阮媛道:“你不是说有个表妹对我很有意思么?你倒是挺爱寻另人枕边偷藏的诗,怎么就没去我的回心斋里找找?可惜我没放枕边,就随便扔在明处了,一会儿让丫头回去拿来念一念?那可都是知礼的玉表妹送的。” 什么叫一箭穿心?一刀致命? 陈玉听了楼石的话,立时面如死灰,喃喃道:“表兄何必当着嫂嫂的面,拿出这些话来说?” 陈征怒道:“楼石你别太目中无人,再怎么的,我还是你的姨父呢,你竟敢如些对待玉儿?玉儿哪里对不起你了?” 楼石恭敬地站起身,冲陈征一揖到地,道:“外甥见过姨父,姨父大安。” 陈征主家位置坐了,冷冷道:“不敢劳世子爷见礼,再折煞了老夫。” 陈莹与陈玉双双上前给陈征见礼。陈征因着陈莹,并不见高兴,也是爱搭不理地道:“好了,一边坐下吧。” 这回轮到阮媛上前行礼道:“外甥媳妇见过陈家姨父,姨父大安万福。” 陈征上下打量了下阮媛,眼里全是蔑视。面上只得端着长辈的架子道:“好了,你是新媳妇,头回上门,一会儿让你姨母送你个礼物。” 阮媛笑眯眯道:“可是外甥媳妇想要姨父给的。” 陈征一愣,拿眼睛瞪楼石。一来陈征的东西全都是好的,虽然陈家没落了,但到底架子还在,再说陈老夫人偏爱,什么好东西都给这个小儿子。另一个,陈征到底是个男人,姨父送外甥媳妇东西,实在是不好拿捏。 其实,刚陈征的话于礼节上一点儿错的都没有,他与小简夫人夫妻同体,送一份礼,一点儿错没有。而没礼的,却是阮媛。 阮媛却一点儿都没有自觉,在哪儿笑等着呢。 所以陈征才会瞪楼石。那意思是让楼石自己解决自己那一点儿礼貌没有的媳妇,别给他添乱。 楼石却如同没看见一般,四处地打量起房间的装饰来,细细的品味了一番。 陈征只得说道:“我哪里知道你们这些个女孩儿都喜欢些什么?等一会儿你姨母就来了,到时一定少不了你的见面礼。” 阮媛却笑道:“原来不是姨父舍不得给外甥媳妇东西就好。” 陈征怒道:“当然不是。” 阮媛道:“俗话说得好,父债子偿,我看玉妹妹衣上的那块玉佩很好,不如玉妹妹就拿那块儿玉佩给我吧,全当姨父送外甥媳妇的见面礼了。” 陈玉听了,条件反射地就要用手去捂那块玉。陈征更是面色大变。 阮媛倒不是认得那块玉,只是觉得陈玉通身那气派,与众不同。再说,既然是陈征的掌上明珠,自然她的东西,没有不好的。然后绿柳曾小声与阮媛说,陈玉身上的东西,没有不值钱的。 44 不白要你的东西 陈玉此时也知道玉是留不得了,一转眼,便笑盈盈地主动将腰上的那块儿玉摘了下来,递到阮媛手里,柔柔地说:“只要嫂嫂喜欢,妹妹哪有舍不得的?只怕嫂嫂看不上呢。” 阮媛将玉接到手里,在陈玉耳边小声道:“我不白要你的东西,定会叫你满意的。” 瞅着阮媛与陈玉好似亲近,陈征没有半分喜色,倒是像吃了只苍蝇似的,觉得膈应得很。看在楼石的面子,不好说什么,便对一旁柱子似的陈莹道:“你表兄不是来接你去国公府?怎么不去收拾,还在这儿呆着干什么?你娘呢?也不过来帮着收拾收拾。” 楼石这时搭言道:“不用收拾什么,只要莹妹人去了就行,其它的,国公府里什么没有?就是丫头,不带也无所谓。那外甥就此向姨父告辞,请姨父代向姨母说声。家父身子不好,就不多呆了。” 阮媛算是彻底重新认识楼石了。以前,楼石在阮媛面前总是温文尔雅的,没想到他对付起人来,可以算得上干净利落。 陈征冷着脸,甩袖就要走。 陈玉知道,她这次算是要完了,去不了镇国公府倒没什么,反正楼石已经另娶,而楼印还小不说,还是个庶出,就是年纪相当,陈玉也不会看上的。可是去不成镇国公府,肯定去不了定国公府,却是陈玉最为在意的。 怎么办?陈玉急得如热国上的蚂蚁。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拉住阮媛的衣袖,陈玉祈求道:“嫂嫂……” 其实阮媛一直在等陈玉求她。虽然阮媛打算着是要带陈玉回镇北侯府,但她却没有上赶着的毛病。况且,阮媛是了解陈玉的。你若是上赶着帮陈玉,陈玉不单不知道感激你,还会背地里嘲笑你是个笨蛋。 阮媛可不想让人笑她是笨蛋。反正她不急,以后有得是机会让陈玉求到她跟前。 陈莹看了眼自己的父亲,说道:“随身的东西一早就准备好了,落桔、落柚就在外面,随时能走。” 楼石看了眼阮媛,眉头一拧。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阮媛到底是怎么想的。按理说,她是新妇,只要稍微有一点儿心,都应该亲近陈莹才对。 到底谁才是大简夫人的亲外甥女儿、谁才是他的亲表妹,阮媛难不成不知道? “那就走吧。”楼石冲着陈征又是一揖。晚辈的礼仪一点儿都不差。 阮媛这时才说道:“世子爷,妾与玉表妹一见如故,想带着玉表妹回家做个伴。” 虽然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见楼石一副被人扇了巴掌的表情时,阮媛仍忍不住心里一乐。以后,楼石要习惯她经常与他对着干了。 楼石也只失神了一会儿,便恢复正常,嘴角一扯,不紧不慢地说:“与你做伴也好,正好正好的。” 这话听在陈征的耳朵里,就好似楼石要将陈玉和阮媛一并寻个办法解决了,正好正好的。再一想到柳如在他面前的哭诉。忙道:“玉儿这次就不去了。家里事情多,莹儿走了,玉儿不留下帮着她母亲分忧,如何了得?” 楼石笑道:“可不是我不让玉妹家去,而是姨父舍不得。你若想带玉妹走,就与姨父说吧。我无所谓。” 阮媛心道:你说那话,谁听不出威胁来?你不得意我,可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了,说得那么阴阳怪气地,如何不叫人多想? 陈玉此时不禁有些恼恨起她生母来,她知道陈征反对她去镇北侯府,定是她生母柳如的主意。有心想要说话,又怕言多语失,不说话,又怕阮媛支撑不住,就放弃了。 正在陈玉纠结时,小简夫人从陈老夫人哪儿回来,有丫头打了帘子,进到厅里。见到当厅坐着的陈征,倒是一愣。然后似笑非笑地说:“哟,什么风把三爷吹我这儿来了?冷不丁瞧着三爷在这儿,我还当我走院门了呢。难不成是三爷看差院门了?” 楼石冲着小简夫人行礼,小简夫人一摆手,让他无需多礼。 陈莹上前与小简夫人招呼道:“母亲,祖母留你做什么?可有难为你?” 小简夫人道:“没事,母亲的事你不用担心,到你姨母家里要听话,你姨父现如今正病着,别给你姨母添乱。” 陈莹乖巧地点头:“女儿知道。只女儿不在家,母亲要多多保重,别跟不相干的人生气。要不母亲也一同去姨母家住得了。” 小简夫人笑道:“傻丫头,竟说孩子话。” 阮媛手拉着陈玉不肯松开,上前行礼道:“姨母好。” 小简夫人的面上淡了淡,从身后的丫头手里接过一对赤金镯子,递给阮媛道:“乖,起来吧,不用多礼。你初次来家里,石儿事先也没说,我也没准备什么拿得出去手的礼物,这对镯子是足金的,希望你别嫌不好。” 阮媛欢天喜地地接到手里,暗自掂了掂份量。非常满意,很沉。笑道:“谢谢姨母。” 室内的人全将阮媛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姨母。”阮媛笑道:“我想带玉妹回家,可是姨父却说要留玉妹在家里,帮姨母操持家物,不知道姨母是否稍微劳累些日子,我与玉妹一见如故,非常想带家里多叙些日子。” 其实陈老夫人留下小简夫人,也是敲打她,让她想法子叫楼石将陈玉一并带走。但,先决条件是,要照顾陈玉周全。 小简夫人虽然瞧不起陈家人的小人嘴脸,但到底陈老夫人是婆婆,光身份就压着你一头。更何况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有三个儿子还未娶亲,若是闹出什么不好来,陈家又不是什么大家,到底有些影响。更何况,小简夫人还算有自知之明,她的三个儿子,才学上都不算出从。 虽然楼家位高,但陈家却才是她的三个儿子的直接倚仗,总不能太过了。 楼石是万没想到,最终坏他事的,是阮媛。这几日对阮媛的好印象,一下子便消失殆尽。心里气得不行,面上却一点没变,反而笑得越发的亲和了。 小简夫人笑道:“你姨父开玩笑呢,我这个当母亲的哪能厚此薄彼?既然她们表兄来接她们去侯府,自然是两个都去。家里哪里就用得上她们操持了?三爷,我说得对不对啊?” 陈征一面也想让陈玉去,如此出众的女儿,养在陈家,见不得外面的贵人,随便配了人家嫁出去,也就埋没了。其实说陈征完全是因为柳如,才会对陈玉掌上明珠一般,也不完全是。他站在男人的角度,看这个女儿,总觉得奇货可居。 若是有几会的话,陈玉定能高嫁,将来给陈家、也给他带来不尽的好处。所以,对于楼家每次的推三阻四,不肯给陈玉机会,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可是另一面,陈征又怕将楼石逼得急了,果然做出什么对于陈玉不利的事情来。就是不伤她性命,一个女孩儿,想要对付的话,方法多着呢。就陈征自己,一想便能想出一堆来。 “父亲。”陈玉见陈征迟疑不定,有些着急。无论想什么办法,她都要去镇北侯府的。 陈征看向楼石,道:“玉丫头跟你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楼石恭敬答道:“侯父病了,我要在父亲床前行孝,哪有时间照顾她们?再说我是外男,到底还是要顾虑些,当然是交由母亲和内子照顾。姨父要是不放心玉妹,还是留在家里吧。内子实在粗鄙,不堪托付。她自己,还不见得照顾好自己呢。再说了,要是万一被我冲撞了,可怎么好?” “世子爷就不怕冲撞了莹妹?”阮媛笑问道。 这话,陈征是说什么也问不出来的。因为他再怎么偏心,毕竟陈莹也是他女儿。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将另一个女儿的清白名声也搭进去。 可阮媛就无所谓了,反正两个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当然她是看谁顺眼,谁对她有用,她帮谁。其实陈玉也是心急,不知道阮媛心里的想法。要不然,完全不用着急。就是去不了镇北侯府,阮媛打算着要将陈玉介绍给赵宁。 到时,只要跟着赵宁,京城里谁家去不得?还怕没机会抓金龟?只怕太多了,都不知道抓哪儿只好了呢。何必为了去区区镇北侯府,这么大费周章? 到时候,进出公主府都是寻常,谁还会在意一个小小的镇北侯府? 楼石并不理会阮媛,只是拿眼笑眯眯地瞅陈征:“姨父如何决定?” 陈征被气得不行,吹胡子瞪眼“你……你……”个不停,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陈玉上前拉了拉陈征的衣角,拿眼睛往小简夫人哪儿送。陈征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小简夫人道:“她们是你女儿,你是母亲,自然由你决定,她们好坏,也全看你。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说完,陈征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哪里有什么事,赶着去给柳如送信、加安抚去了。 小简夫人气得不行,但也无可奈何。上头有陈老夫人、又有陈征,小简夫人也只得对陈莹、陈玉说道:“好了,你们都去准备准备,随着你们表兄一块儿去侯府。” 陈莹和陈玉应了声是,双双出去。 小简夫人看了眼阮媛,道:“都坐吧。”上首坐下后,对楼石苦笑道:“叫你看笑话了。多大点儿事,就值当这些人争成这样。当年我要听你母亲的,何苦受今日的气?” 楼石宽慰道:“姨母不用烦恼,一切自会解决的。” 小简夫人叹了口气,又看了阮媛一眼,才说道:“到底让你们跟着为我操心。莹丫头傻,心眼实。最近才看出她包藏祸心,就是我,以往还当她是个好的呢。那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别被她咬了就已经万幸了。” 阮媛低垂着头,也不插言,也不多语。反正她达成了目的,惹了楼石不高兴是肯定的了。今后在镇北侯府,只怕要难过了。 45 失败 楼石一面和小简夫人说话,拿话开解小简夫人,一面却拿眼睛暗暗地打量阮媛。只能说最阮媛的变化实在是大,以至于楼石都已经惊奇不起来了。 陈莹和陈玉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没一会儿的工夫,陈莹陈玉姊妹两个,各带两个丫头。刚好有丫头来报,说陈家的马车也已经准备好。 一行人出到门口,小简夫人又叮嘱了陈莹些话,然后又拿话敲打了下陈玉。 阮媛乘来的马车本不小,若是再坐下陈玉、陈莹的话,那么绿柳、绿珠去和陈家丫头同乘马车便可。不过阮媛还有话想要跟陈玉说,便不大想跟着陈莹同乘。笑道:“不如莹妹与她的丫头坐侯府的马车,我与玉妹妹坐陈家的马车就行。” 小简夫人有些不大高兴,忍不住拉了楼石一边小声说道:“你那媳妇怎么回事?到底分得出谁近谁远来不?” 陈莹无所谓地道:“也好,只是陈家马车不如侯府的好,就委屈嫂嫂和妹妹了。”说完,她被丫头落桔、落柚扶上马车,头也不回地钻进车厢里。 楼石笑了笑,道:“姨母放心,我自会照顾好莹妹的。” 绿柳、绿珠扶着阮媛进到陈家马车的车厢里才坐稳,陈玉才被她的丫头安心、安静扶着刚碰到车辕,那马像是突然受了惊般,突然冲了出去。随着众人的呼喊声,陈玉被远远地甩到了地上。众人被这突如其来地变故惊得半天才缓过神来。 楼石却像是早就有准备了般,在马一冲出去的瞬间,一下越到马车上,伸手死死地抓住缰绳。车厢里的阮媛被摔得七荤八素地,死死地抓住车厢壁,就差扣出几个洞来。 陈府在京城的西北面,离西市比较近,街道窄且人多,马根本控制不住,任楼石就差勒断了缰绳,也无济于事。只得不住地喊,让街上的人赶快躲开。 “阮媛、阮媛。”楼石见车厢里一直没有动静,忙急声喊道。 阮媛一开始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她想起了当年她父亲派人接她们娘几个进京地路上,因为发热的原因,阮媛的母亲大孙氏抱着她坐在马车上,车轮每滚动一下,她的头都会如针扎般的疼。那时,她害怕极了,以为自己到不了京城,就会死到半道上。 因为怕她母亲会将她扔了,所以病得到最后都昏迷不醒,手却仍死死的抓住她母亲大孙氏的胳膊。就如同今日,她死死地抓住车厢壁。 楼石知道如何对付发疯的马,他只需跳到马背上,用缰绳绕到马的脖子上,紧紧地勒住,直至将马勒死便好。可车厢里有阮媛,有那么一瞬间,楼石想,假若他真的跳到马背上直接将马勒死,那么车翻的话…… 他在边关的时候,可是闻名燕北的捉生将。而捉生将的绝活,便是用绳索直接将敌人的马和人一块套住。楼石相信自己的力气和技巧,虽然这几年一直在京,但他一直没有停止锻炼。 转过头,楼石飞快地看了眼车厢,虽然马车速度快,颠簸,但车帘依然隔得他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到阮媛地呼救声。他不确定阮媛在里面是否受伤,是否害怕。 他可以选择丢下马车不管,冲进车厢里,抱起阮媛跳下马车。可是青天白日之下,任这发了疯的马横冲直撞,万一撞到人怎么办?楼石万分难以抉择。 最终,楼石心下一横,丢下手中的缰绳,冲进车厢里。阮媛面色惨白地一面死命地抓着车厢壁,一面道:“是你,对不对?” 楼石一手抱住阮媛,道:“无论如何别松手,抱住我。” 阮媛也不矫情,八爪鱼似的死命抱住楼石。楼石忙又出去,抱着阮媛的手松开,去拉那马缰绳。右手却解了套车的副绳,粗略地系了个活扣,往马脖子上一罩,那绳子如魔法般便在马脖子上。 楼石道了声:“小心。”往下一跃,然后便觉身上一轻。阮媛抓准机会,一见着地,便主动松开手,毫发无损。楼石虽然有些惊讶,但不敢有一丝分心,迅速地随着马车跑了几步,然后将绳子系到路边的柳树上,那一抱多粗的柳树晃了几晃,马终是停下了。 而此时,道一、唯初也追了上来。那马还在发疯,根本不让人靠近,楼石问道一要了绳子,三个人合力,将马活活勒死。 这时,陈家的人也都跟了上来。 绿柳、绿珠也随着陈家的人过来,见到阮媛,绿珠先就哭了:“少夫人、少夫人怎么样?可有受伤?那马先还好好的,怎么无缘无故的就发了疯了?” 绿柳则拉着阮媛前后地看,说话的声音也发颤,问:“少夫人怎么样?受没受伤?” 阮媛虽然还在发抖,但仍安抚她们,虽然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我没事,哪儿也没受伤,就是受了点儿惊吓,没事了。陈玉呢?她怎么样了?可有受伤?” 绿柳与绿珠同时道:“我们没看,忙着追少夫人来了,哪里还管得了别人?不过看样子摔得挺重的。” 对于楼石肯出手救自己,阮媛倒是很吃惊。她还以为楼石这是要一箭双雕呢。阮媛记得上辈子,陈玉就好给马吃一种药,平日里马好好的,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有特殊的东西,才能引发马发疯。所以,阮媛才会提出跟陈玉一起坐陈家的马车。 试问谁会用这个法子害自己?所以阮媛敢打赌,这是楼石的手笔。只是楼石是如何下的手呢?阮媛凑到楼石跟前,用力的用鼻子闻了闻,并没有闻出什么味道来。又上下打量了一翻楼石,他正和陈家的人一块收拾那匹死马。 陈家的人有陈老夫人派的人,还有陈征的人,对于楼石将马杀死这件事,颇为不满意,直嘟囔说,主人吩咐,要活马,好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石也不生气,只说道:“定能查得出来。我只是将马勒死,到时会让养马场的专人来看,总能瞧出个蛛丝马迹。” 阮媛也没见楼石身上佩带什么香包锦囊之累的东西。那这马到底是怎么发的疯呢? 楼石掸了掸身上的土,对阮媛笑道:“你倒是反应灵敏,我不是让你抱紧我,别松手么?一挨到地上,你就自顾着自己,一把将我推开。没见过你这样过河拆桥的。” 阮媛暗自一翻眼睛,道:“我也没想到世子爷没借机会除了我,竟还救了我一命,只日后别后悔。” 马已经收拾了,接下来便是下人的活计,楼石吩咐道一去马场请马医来,又吩咐陈家人小心将马拉回陈家。便准备着要回陈府。这样一折腾,就是一时查不清,也总要再回陈家一趟,才好离开。 还是绿柳比较心细,那样慌张之时,绿珠急得哭着就迈着一双脚去追马车。绿柳就知道吩咐镇北侯府的赶车妇人,也不管车上还有陈莹,将陈莹的两个丫头轰下马车,便去追阮媛,半道上又将绿珠拣上车。 楼石也瞧着了镇北侯府的马车,冲着绿柳赞赏地略微点了点头。陈莹也出来,先是冲到楼石跟前,问长问短。楼石笑着说自己没事,陈莹左右看了,见果真没受伤,才放下心。 就又到阮媛跟前来,略微问了问。阮媛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劳莹妹费心了,我没事。就不知道玉妹怎么样了,咱们还是快回去瞧瞧吧。” 心下不禁有些伤心,有点儿兔死狐悲的意思。 人的出身决定了命运,无论是阮媛自己,还是陈玉,都没有个好出身。不过是不想认命,拚着命地想抓住一切能出头的机会而已。那样有错么?是,她与陈玉因为自己害人不对,但陈玉现如今也只是刚想害人而已,并没有真正的伤害到别人,却就这样反被别人害了。 瞅着楼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件事到最后,定是要落到陈玉的身上了。 陈家的马房,定是陈玉动了手脚,既然楼石知道,就说明已经抓到证据了。只要这件事情被证实,那么,今日马为什么会发疯,陈玉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更何况既然楼石做了,这嫁祸于人总是要漂亮许多的。 陈玉的哑巴亏,今天不吃也得吃了。 与陈莹坐到马车里,再加上绿柳、绿珠两个,车厢里便有此显窄。陈莹长得不是很美,但她那混然天成的贵女气质,却是一般闺秀所不能比拟的。或许还有别的,阮媛没有发现的优点吧? 冷冷地打量着这个最终打动康王世子赵昞的女人,阮媛对她有着天生的羡慕嫉妒恨。这种人一出生,便比她们身份高贵,长得好、聪明,偏偏又心地善良,而运气又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阮媛心里极度不平衡。面上的表情便有些扭曲。 陈莹忍不住问道:“嫂嫂是不是不喜欢我?” 阮媛嗤笑道:“你也不喜欢我啊。” 陈莹抿了抿唇,道:“嫂嫂误会了,我没有不喜欢嫂嫂,只是一时不熟,所以不知道与嫂嫂说什么而已。” 阮媛道:“那你可能要伤心了,我比较喜欢你妹妹陈玉。这人跟人就凭的是眼缘,我与莹妹就没有眼缘,所以亲近不起来。” 陈莹垂下眼睛,不再出声。绿柳不住地拉阮媛的袖子,想要阻止阮媛说出伤人的话来。心下大急,这位毕竟是楼石的血亲表妹,与陈玉可绝不可同日而语。 再回到陈家,与先来时却是不大一样。陈征满面怒气地在后堂等着楼石,已经定了楼石的罪。不过楼石一点儿也不冤枉,所以一点儿没表现出委屈的意思。极尽晚辈之礼。 阮媛也不理她们,回到陈家,便急忙打听陈玉,现在何处歇息,急忙就去探看陈玉去了。陈玉虽没受什么大伤,却扭伤了腰,动都动不得,疼得小脸惨白一片,额上出了一层的汗。 46 孙修 室内陈老夫人就坐在床前,心肝肉的叫着。柳如哭得如梨花带雨,小简夫人一面让人请女医来为陈玉看腰,一面又打发了人让楼石拿帖子去请个好些的御医来,为陈玉诊脉。 阮媛进来,小简夫人对她没有好脸子,假意自己很忙,也不上前招呼这个新婚的外甥媳妇。而陈家的人,一心认定今日的事情,是楼石下的手,要不然怎么阮媛上车时,马还好好的,偏陈玉才一脚踏上车辕,马便疯了?所以,陈老夫人、柳如也都假意没睢着阮媛,全都围在陈玉跟前。 好在陈玉只是身子受了伤,脑子还清醒。见了阮媛,挣扎着就要起来,陈老夫人和柳如自然不让,异口同声道:“都伤成这样了,老实在床上呆着,别乱动,姑娘家的腰最最重要了。” 陈莹跟在阮媛后头,小简夫人一早就知道陈莹没事,但仍丢下手里的活,迎上陈莹问:“吓着没有?叫你别跟去,下来你非不放心你表兄。” 陈玉也不瞅那边,陈老夫人和柳如不许她动,只得躺在床上,关切地问阮媛:“嫂嫂可有受伤?当时那马突然发疯,嫂嫂在车厢里,可曾磕碰着?我才跟安心打听,到底表兄关心嫂嫂,反应极为迅速,倒像事先知道马要发疯一般。” 若非阮媛对陈玉颇为了解,就陈玉这一席话,就得让人感动得不行。人家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想着打听你的安危,这所多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啊。 不过阮媛还是挺欣慰的。陈玉终于想明白,知道拍自己的马屁,而不是对自己爱理不理了。 阮媛走到床前,陈老夫人未动,柳如在陈玉的暗示下,退到一边,福了福身子道:“世子夫人请坐。” 陈老夫人冷着脸,拉着陈玉地手不松开,叮嘱道:“你现在是伤员,谁还能怪你少礼不成?别先动,等着医生来。” 陈玉冲着陈老夫人强挤出一抹笑道:“孙女儿知道祖母心疼孙女儿,但要是祖母劳累着了,孙女心里就更加过意不却了。祖母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医生来看了,一定第一个告知祖母。祖母放心,孙女儿的身子自己知道,一准没事的,不过是磕破点儿皮而已。” 陈老夫人到底年岁大了,她真心心疼陈玉,冷不丁听说陈玉从马车上甩了出来,又受了些惊下,此时身子有点儿乏力。于是又叮嘱了陈玉些话道:“你这孩子就是心软,现如今你也别光顾着别人,只一心想着你是个伤者,养好身子是头等大事。你还年青不懂事,以为觉得没什么便没事。可不知有些伤要是养不好,一个不小心,要一二十年才发作呢。” 陈玉恭敬点头称:“是,祖母放心,孙女儿知道。” 陈老夫人又敲打小简夫人道:“虽然隔着肚皮,但你到底是她嫡母,而你门上统共就两个闺女。她好不好,还能留几年?我们巴着楼家是借了你的光,但终归她也碍不到莹丫头。明儿嫁了夫家,王孙贵胄,贩夫走卒从来没有定数。不看别人,单看前些年风光一时的国舅张家,现如今天还有谁呢?当年那张家的庶女嫁得不好,可现在看,等着接济的,倒是流边回来的张家嫡女。高嫁低嫁,三十年后才能看出来。” 小简夫人心下愤愤不平:你女儿高嫁才会破家呢。但到底是婆母,只得低眉顺眼道:“媳妇知道。” 陈老夫人横了阮媛一眼,阮媛知道陈老夫人这是等着自己对她行小辈礼。阮媛头一转,看也不看陈老夫人一眼。陈老夫人被两个丫头扶着,气哼哼地边往外走边道:“三十年后还不定怎么样呢。” 阮媛心下好笑,暗自道:“三十年后我不定怎么样,但你一定是埋土里了。到时,我定会对你行礼的。” 可惜陈老夫人不知道阮媛的想法,要不非气死不可。 众人都恭送陈老夫人离开,阮媛却四平八稳地坐到陈玉床前,刚陈老夫人坐过的小锦凳上。道:“他们在前边请了马医来,说是要细查,你表兄与姨父怀疑有人设计的,要不然那马好好的,怎么就无缘无故的突然发起疯来?” 其实陈玉这次被摔得实在有些狠,这一直不过是好忍着而已。薄被之下,已经疼得她浑身汗都快浸透了。阮媛所说的,陈玉在被摔下马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察觉出来。而且也一样想到了,自己平日的事情只怕被人拿到了把柄。 只是陈玉拿不准,这事是小简夫人的手笔还是楼石下的手。 陈玉拉着阮媛的手道:“我自小养在闺阁,哪有什么人会算计我呢?难不成嫂嫂平日里得罪了什么人?马车只咱们姑嫂两个人坐,若说是算计,不是冲着我,便是冲着嫂嫂了。” 这一招叫祸水东引。阮媛听了陈玉的话,不禁笑了。难怪孔大圣人说“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她与陈玉这也才见面,这个陈玉便开始算计上自己了。 不过,陈玉若非如此,阮媛也不会看上她,想着和她结交。 陈莹也走到陈玉床前,一直未说话,只静静地站在床前看着躺在床上,被疼痛折磨得额上汗直流的陈玉冷笑。 陈玉的丫头安心拿着帕子,一直在为陈玉轻轻地擦汗,并轻轻地打着扇子。 阮媛笑道:“可不是呢,你要不说我还真没觉得,可我虽然嫁了人,平日里也并没有惹到谁,哪里就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地算计我?难不成工拦了谁的路不成?” 头脑简单地绿珠立时想到阮媛强嫁楼石,难不成……绿珠开始顺着陈玉的话往下阴谋地想:定是世子爷看不上她家姑娘,所以借着引子想要除了她们家姑娘而后快。好给他和唐芷让路。 绿珠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简直就是事实。绿珠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绿柳却觉得陈玉包藏祸心,担心阮媛上当,在阮媛身后直拉阮媛的衣角。主人家说话,没有她插嘴的份,也只得干着急,一心想找到机会提醒下阮媛,别上了别有用心人的当。 却不知道阮媛和陈玉两个,简直是各怀鬼胎,谁上谁的当还不知道呢。 陈莹皱了皱眉,冷笑道:“嫂嫂是皇上下旨赐的婚,堂堂的镇北侯世子夫人,谁可吃了熊心犳子胆,敢算计到嫂嫂头上?可别上了有心人的当才好。” 阮媛闻言一笑,转过头冲着陈莹一笑,道:“妹妹到底年岁小,不懂也是有的。正因为是镇北侯世子夫人,又是皇上赐的婚,才会受了连累也未为不可啊。再说了……” 话还未说完,就见陈玉的另个丫头安静进来,冲小简夫人行礼道:“三奶奶,御医请来了。看腰的医女也一块儿来了。” 小简夫人忙说道:“快请进来。” 阮媛与陈莹躲到屏风后面,小简夫人因为是母亲,留在屋里等着迎接。柳如则退到了外面。有外男,哪有妾呆的地方? 丫头将陈玉床前的帷帐放下,只将她的手拿到外面,上面覆盖上一块锦帕。 安静出去,一会儿工夫,一名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医生,瘦高白净,长得也俊俏。冷不丁看起来,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哥儿。后面跟着个小药僮。随着楼石、陈征几个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素服。这便是专会揉腰的医女了。 至于那个年轻的医生,阮媛隔着屏风的缝一瞅这年纪,再见他长得确实出众,便猜着这个人就是孙修了。郑妈上回病了,正是他给看的。向阮媛曾说过他年岁不大,再一想到帖子是楼石下的,也就不奇怪了。 楼石这个人,利用起人来,定是要利用尽了的。他不想带陈玉回楼家,便一定不会带回去。阮媛现在是知道了。既然已经利用了陈玉,就要利用到底,正好他也要见识下孙修的医术到底如何。 阮媛不以为然地一撇嘴。陈莹则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市进村妇了,谁家的夫人,能巴着屏风缝,旁若无人地这么偷看?就是好奇死,也得忍着啊。更何况这还是在别人家里,边上还有别人。竟是一点儿形像也不顾虑。 绿珠也很好奇阮媛到底在看什么,可惜那屏风缝已经被阮嫒占上,竟没一丝地方给她。绿柳黑着脸偷瞅了瞅陈莹,不时地拉阮媛的衣角。出来这么长时间,阮媛的衣解都快被绿柳拉破了,可惜半点用处也无。 谁也阻止不了阮媛在丢脸的道上,争当第一。 这位医生长得好似软弱好欺,只一说话,便知他是个死犟耿直的性子。进到内室,便梗着脖子道:“我听请我的人说是受了外伤,这么捂得严实的,光是看脉,如何能看得出?谁家外伤是诊脉能诊出来的?” 一屋人听了,好不尴尬。陈玉的奶妈忙道:“受伤的是我们姑娘,如何能随便见人?” 孙修冷笑道:“那就不要治了,不是请了医女?让她看吧,不过看个病,一屋子的人,我还能将你们姑娘怎么样不成?医者眼里只有有病的人、和没病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防医如防贼,还是别医了。” 小简夫人拿眼睛看陈征。那是他的爱女,既然他在,当然是他拿主意。小简夫人可不管那么多,好不好,也不是她的女儿,她不着急。 而楼石作为外男,当然也不好说什么。手一背,并不说话,只是拿眼睛打量起孙修来。心里大概在衡量他是神医的机率有多大。 其实这事情可大可小,全是家里人,让孙修当面医治也没什么。正如孙修所说,一屋子的人,他能拿她怎么样?但,这件事一但传出去,于陈玉的名声到底有损。不是有句话叫:“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么。 47 孙修2 陈玉现如今身上又疼,又怕被人揪出疯马的事情,又发现自己以前以为做得缜密的事情被人窥见,简直是又惊又怕,难受得很。自帘子撂下,不再有人在她跟前,不用强装着给人看,现在简直称得上面如死灰。陈玉很惜命,又万分难受,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 所以,既然医生提出来,陈玉非常想同意。幸好理智还在,她用牙紧咬着唇,等着她的父亲为她拿主意。因为她知道,就是她父亲不同意,她还有姨娘,她姨娘定会想法子,让她父亲同意的。 陈征想了想,终说道:“先让医女瞧瞧,然后再说。” 陈玉的奶妈听了,便上前请那医女,撂开帘子,医女进到床沿前的帘子里。陈玉慌忙整了整自己的神情,让人看起来既倔强又让人心疼的坚强。 医女四十多岁,微有些胖,白白净净地。进到床前,对着陈玉略一行礼道:“姑娘忍着些,有些疼。” 陈玉点头,并未出声。 医女便靠到床上,翻来被子,仔细察看陈玉身上的伤。一碰到她的腰时,陈玉疼得实在忍不往,发出低微的哼声。 片刻之后,医女出来,对众人行了个礼道:“床上的姑娘好像伤了腰。其余都是皮外伤,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疼些。这姑娘倒也坚强,若是一般人,早疼得喊了。” 屏风内的阮媛不禁与绿珠道:“我就忍不得疼。” 似是想到了什么.绿珠不禁小声笑道:“少夫人那叫忍不得疼?那叫惊天地,泣鬼神。” 阮媛气得就拍打绿珠道:“死丫头,敢笑我,不想活了。” 想到自己小时候在乡下,自己荡秋千摔了,“嗷嗷”大哭,直以为自己要死了。在一边陪着她的表兄刘贵既怕被大人发现没看好阮媛,回家被小孙氏骂,又见阮媛哭得如果然摔怎么样了似的,怕她受伤,一阵的看她到底有没有伤到哪儿。 那样的关心她,见她并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磕了腿,疼得哭。为了逗她开心,又是翻跟头,又是做猫脸的。阮媛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良心都被狗吃了。怎么就能放着这么关心自己的表兄不要,非要想方设法的嫁给楼石呢? 楼石于她,到底有什么好? 阮媛想到了先在马车上,她倒是真没想到楼石会跳到马车上,并于危急时刻,将她救下。 外间,陈征听了医女的话,第一个跳出来冲着孙修冷冷说道:“这下孙太医可以诊脉了吧?医女就可以看伤,何敢劳太医亲为?到底男女有别,我们陈家虽不是什么名门贵胄,但到底也不是随便一个小户人家。” 陈征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冲着楼石的。谁让孙修是楼石的帖子请来的,虽然马车是陈家的,但在陈征看来,到底是楼石做的手脚,所以说话夹枪带棒的。 孙修闻言眼睛一斜:“可以,只是将来这位姑娘终生躺在床上,或是二三十年后,便不会动了,可别怪我医术不好,治病留根。” 陈征气得转过头来对着楼石吼道:“这就是你派人请来的太医?侯爷常请的定不是他吧?玉丫头就不是你嫡亲的表妹,你也不用这样变着法的害她,她到底哪里惹到你们了?一个两个的看她不顺眼,非要除了她才开心?” 小简夫人气得脸色一变,怒道:“陈征你别欺人太甚,你若是对我们不放心,就自己去请太医来,何必非要世子下帖子请?孙太医不好意思,就请回吧,我们三爷自己的亲女儿,自然请自己信得过的医生来。麻烦孙太医白跑一趟了。” 孙修一听,可气坏了。他虽然年纪小,但脾气可是太医院里最坏的。虽说入了太医院。但一来他年轻,再来他的脾气也实在是犟,病人只露出一点点怀疑他的意思来,便扛着诊包就走。更是扬言“病不信医,无所医治。” 所以,孙修入太医院一年多,除了最初时,老太医们忙不过来,有那不知根低的人家请过他外,后来,基本上就没出外治过病。高超的医术没见着,光看他那怪脾气了。哪个还那么不开眼的去请他? 孙修也不计较,整天窝太医院里看古本子医书。现在陈征和小简夫人的话,这是赤裸裸地怀疑他的医品。于是也不用人请了,竟自动地走到床前,替陈玉诊起脉来。又问了陈玉哪里疼,如何疼之类的话。 陈玉自小时候起,就没如些乖过,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规矩地将自己身上的不适详尽地说了。孙修又问了医女,陈玉身上的实际情况。终说道:“姑娘得罪了,我还是要摸一下你的腰才能确定伤得到底如何。若不然,我负责便是了。” 阮媛听了这话,简直就要笑破肚皮了。陈玉可是一心想要钓金龟婿的,这孙太医也太有意思了,他还当他肯负责,便是有当担了。却不知道人陈玉才不要你负责呢。 太医说着好听,不过是下九品的官而已。陈玉除非疯了,才不会让他负责呢。再说,觉得奇货可居的陈征也不会同意。自己这么精养着,可不是为了嫁个太医。 与阮媛同在屏风后面的陈莹自然也是了解陈玉的,此时脸上也泛起浅浅地笑。她的丫头落桔、落柚则低着头,偷笑着。 虽然陈玉现在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坏人就要受到惩罚,可以说是活该。可阮媛心下生出一股子的兔死狐悲来。突然走出屏风,看着孙修道:“你便是孙太医?” 孙修没因为阮媛突然出现,显现出意外来。直盯着阮媛道:“在下孙修。你是谁?咦,你最近生过病,惊悸所至,定是吃了安神之药。虽然也算得上对症,不过最好再服些和缓之药以辅之更好。” 楼石听了,倒是一愣,他还真不知道阮媛生过病。不明所以地看向阮媛,想知道孙修说的是真是假。 阮媛笑道:“夸张了,不过是做了个恶梦,是受了点儿惊悸。” 孙修问:“你想让我给你瞧病?” 阮媛摇头:“不想,我已经嫁人了,你负责不了了。” 室内的人,包括陈莹、陈玉在内,都忍俊不禁地笑了。 孙修被气个半死,道:“你又不是病人,又不看病,那跳出来干嘛?” 阮媛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一句话不明白,想向孙太医请教一二。” 孙修扬眉道:“但问?” 阮媛道:“药王所言‘医人之膏肓’何病也?” 孙修冷哼:“看样子也是看过医书的,怎么,有所赐教?” 阮媛又摇了摇头道:“赐教不敢,不过是想说,要不我去摸一摸她的腰,与孙太医形容一下,想来也是一样的。这样孙太医又可开药,又可不用负责,不是更好?想来孙太医的心是好的,医者父母,但到底要是治一个负责一个,孙太医将来可要好好挣钱,要不然这一院子的妻子,可不大好养。” 孙修被气个倒仰,不过也认为阮媛说得正确。再说他不过是真的怕误诊耽误了陈玉,倒没别的什么多余的心。再听阮媛说话,也知道她大概略懂此医理,再加上医女的形容,应该也差不太多。于是,便没再说什么地点头到:“仔细些。医人诊病不易,当以小心谨慎为要,万要精细,此微不同,可能便非一病。况今伤虽小,治差或可养大。” 阮媛听了,心下倒是生出佩服来,对于孙修的话,深以为然。从古至今,从来医人治病,望闻问切,细细观察。现今天一些人自称名医,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阳,三部不参,动数发息,不满五十,短期未知决诊,九候曾无仿佛,明堂阙庭,尽不见察,所谓窥管而已。 医书上说,欲视死别生,固亦难矣。此皆医之深戒。 对于陈玉的闺名如何,楼石并不关心,但阮媛肯为陈玉出头,楼石虽然已经不感到意外,但到底觉得奇怪。以他对阮媛的了解,她不应该如此好心才对。但,楼石也从这儿看出,阮媛对于医术,果然还是颇有些造诣。 而陈莹就实在不明白,陈玉到底是哪里得了阮媛的眼。若说一开始瞧不起阮媛,她陈莹轻视了阮媛。但陈莹敢打保票,陈玉做的绝对比她陈莹更明显。可阮媛却肯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陈玉出头,实在让人迷糊。 而小简夫人已经对阮媛算得上讨厌了。 阮媛不管众人的想法,绿珠、绿柳帮着撂了帘子,已经进到床沿帘里去了。 楼石看了眼门外,冲着陈征双手一拱道:“天色也不早了,我还要早些回侯府。这儿既然有姨母在呢,不如姨父先移步,与我去看看那马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发疯。” 陈玉在床上听了大惊,不觉便呻吟出声。引得欲走的陈征停了步子。 小简夫人见陈征一脸不放心的样,心下冷笑,面上却强撑着笑道:“这里一堆的人,定不会让玉丫头有事的。三爷还是快去瞧瞧吧,可要仔细查清了,毕竟咱们府上人出入,尤其是老夫人出门,都要坐马车的。今儿伤了玉丫头倒是小事,要万一老夫人在车上呢?意外倒好,就怕有些人看着好,却最是那包藏祸心的,害人害己。” 见陈征还是舍不得走,小简夫人忍不住又说道:“三爷与世子走了,我才好让玉丫头的生母进来,想来如姨娘也急坏了吧。” 陈征听得柳如会来,才放心地与楼石离开。然则当马医查看了马,又瞧出陈府养马的草料是被人浸过药的时,到实是惊呆了。 “马就是吃了这草料才发的疯?”陈征不死心地问。 那马医摇了摇头道:“这药倒不能让马发疯,还要一种药引子。要说这人也是个能耐,草料时时浸着药,想要马发疯了,便将那药引子给马闻了。这比控制一个听话的奴仆还要好使。简直是让人防不胜防,查无可查。” 48 论医生 陈征并不十分的信楼石的话,总觉得这中间肯定有问题。想了想,道:“侯爷身子不好,你出来接莹丫头也有一会儿了,今天就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陈家,出事的又是陈家的马车,我自己会查的。就不劳世子操心了。玉丫头受了伤,先在家里,莹丫头跟你回去吧。” 楼石对这个便宜姨父没有多少感情,不过是情面上的事。哪有不知道陈征的想法?不过一笑置之,反正碍不着侯府。楼石想,陈玉要是够聪明的话,总有办法让陈征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的,脏水泼不到侯府,倒也无所谓。 至于小简夫人,只要侯府不倒,陈征是不敢怎么样的。不过是无宠而已,以楼石看来,就陈征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这宠不要也无所谓。反正女人,指着丈夫,还不如指着儿子可靠。 再若陈莹寻个好夫家,小简夫人还怕陈征翻出天去? 楼石并没有打发丫头去喊阮媛和陈莹,而是亲自去陈玉的房间接。他要瞧瞧孙修的医术到底如何。楼石进到室内时,正好孙修开了方子,递给阮媛看。 阮媛也不推让,便接在手里。楼石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对不相干的人倒是上心得很,对自己的家翁便推五推六的。不禁反醒自己是不是太过了。当初那般的讨好自己,现在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 室内的丫头等人均向楼石行礼。楼石一摆手,凑到阮媛跟前,就她手里瞧那方子。当初他也曾为了楼书狠读医书,但学医这一科也是要天份的,那般没日没夜的学,也只做到了粗通医理,很多深奥的医理,他根本弄不明白。 孙修冷冷道:“三日后我来回诊,若不见好,再调药。一定要按着我上面说的做,不可随意挪动,不可见不那么疼了便乱动,不能吃发性的食物,若不然留下什么后移症可别怪我。” 转过头来,又对医女道:“推拿时注意手法与轻重,还有那药酒一定不能多用。” 医女忙称:“知道了。” 孙修对着陈征哼了声,带着自己的药僮抬步便走。陈征也不说话。楼石心下冷笑,这是连诊金都要省。也不与他计较。对阮媛和陈莹道:“咱们也回去吧,莹妹的东西全在车上,也不用再收拾了。” 阮媛看了眼陈玉,安抚道:“你好好养病,我们就先回去了。” 陈玉心下也清楚,只怕这次是完了,但还有下次。于是拉着阮媛地手道:“嫂嫂慢走,可别忘了妹妹,明儿闲了来瞧瞧妹妹来。” 其实阮媛就在等陈玉这句话。笑道:“这是自然。等过两天我见着了青藤公主,看看能不能带着一块儿来看妹妹。我觉得咱们定能相处得好呢。” 陈玉听了,又见阮媛说得认真,不像是拿话敷衍她。心下大定,又与阮媛说了好些个人情话,才放阮媛离开。 楼石与陈莹、小简夫人面上表情很是难看。尤其是楼石,简直觉得阮媛是故意气他,让他难堪。而陈征对阮媛倒是有所改观。不过觉得阮媛出身低下,陈玉虽是庶出,但与阮媛相交,也是低就了。 回去的路上,自然陈莹与阮媛共乘,楼石依然是骑马。由于还有丫头,所以当陈征提议再出辆马车时,楼石冲着陈征一揖,道:“还是雇吧。” 直接将陈征气得半死,却也没半点儿法子。 阮媛与陈莹同乘,一路无话。 到了镇北侯府,同去见简夫人。陈莹一改在陈家时的不声不语,倒是极尽乖巧,说了一堆讨喜的话,逗得近日因为镇北侯犯了旧疾,少有笑颜的简夫人合不拢嘴。 阮媛倒是正与陈莹相反,自进到侯府,便一直充当木头人一般,除了行礼之外,话也不多说一句,垂着眼皮子,问一句答一句,决不多言多语。也不多行一步。 大简夫人与陈莹叙着话儿,楼石轻挪到阮媛身边,道:“怎么回了家,你倒老实了?在陈府时,不是挺爱管事说话的?” 阮媛笑道:“我这是与莹妹学的。莹妹在陈家时不也是少言少语?” 楼石一噎。陈莹那是没将陈家当家,也从没将陈家人当成家人。楼石瞅着阮媛,不觉陷入深思。 另一边,大简夫人与陈莹说了会儿话,陈莹关切地说道:“不知道姨父如何了?我想去瞧瞧姨父。” 阮媛不想去,插嘴道:“刚在陈家时受了惊吓,媳妇想回去休息下,就不去打扰侯爷了,再说去得人多了,乱哄哄的,也没法子说话。” 大简夫人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楼石不想他母亲为小简夫人担心,说道:“哪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离开陈家时,她才上车惊了马,所以吓着了。娇气。” 大简夫人嗔怪道:“怎么说你媳妇呢。你皮粗肉厚的当然没事,她到底是内宅妇人,如何见过这种事?就是我要是碰到这种事,也定是吓坏了。”说着,与阮媛和气道:“那你就先回去吧。一会儿让药房给你送丸清心丸吃,再让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压压惊。” 阮媛谢了,也不客气地便走了。她可没那个心情,在楼书面前充孝子。没想到楼石一把拉阮媛的胳膊,对大简夫人道:“那母亲就带着莹妹过父亲哪儿去吧,去的人多了也的确乱哄哄的倒没法子好好说话了。等晚上时,儿子再去侍候父亲。” 大简夫人笑道:“嘴上说着,到底关心媳妇,就陪你媳妇先回去吧。莹丫头才来,正好我们说说话儿。一会儿去瞧瞧你弟弟的课业。这些天我忙乱,也没空管他。吴姨娘性子软,哪里管得了他?” 楼石称:“是”。便与阮媛相偕着出来。 阮媛打前面走,也不理会楼石。觉得他既然跟前出来,定是孙修的事情。只等着楼石上赶着问,她是不肯主动说的。 果然,楼石见阮媛一马当先地在前走,只得跟着问道:“你见他怎么样?” 阮媛装糊涂道:“谁?莹妹?没感觉。我倒是喜欢陈玉,看样子世子不喜欢,要不怎么能当着陈家的面,让她难堪呢。不过我是不管的,明儿等她伤养好了,我定是要接了来与我做伴的。世子父拦着也没用。” 楼石道:“你这人真怪。我就不信你瞧不出她一肚子的心眼,跟你好也是看出你身上有她可利用的东西。她这人,可是只看人有用没用,不论好坏的。” 阮媛笑道:“真没想到世子爷还这般的纯洁。难不成世子爷只跟好人来往,不管有用没用?我这人就是怪,却觉得让人觉得有用,总比一点儿用处没有的强。这好坏也看对谁吧?” 楼石道:“闺阁如何与朝堂比?” 阮媛一哂道“如何就比不了了?子曰‘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世子父没读过?” 楼石被阮媛说得哑口无言,道:“歪理。” 阮媛道:“不管是不是歪理,总之世子爷都做不到,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呢?就我看,你那莹妹也不见得就个心善的。要不然,陈玉是她妹子,虽然不是同母,到底同父,就是利用她了,又能怎么样?果然有姊妹情,应该有好的就让给陈玉才对。不像今天这样,陈玉不过是想来楼家,借着她的亲戚,混去定国公府而已,也犯得着这么防着她?” 楼石斜睇阮媛,笑道:“我发现你最近倒是比以前能说了。刚成婚那会儿,不是挺恭良贤淑的,一般都不大声说话。无论我说什么,你不总说‘夫君说得是。’怎么突然之间像变了个人?倒是看着更真实了。” 阮媛嘴角一撇,心下怅然。看到今天的陈玉,便如同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她们都不认命,不服输,最终谁也没有赢。赢的只有男人。 走到归燕居与回心斋的岔路口,见楼石并不往回心斋的方向走,想了想,也未多言语。归燕居门口,小雨远远地瞧着楼石与阮媛一块儿回来,心下也说不上是欢喜还是伤心。 见到楼石来,要是接她的,她会很开心。可是见楼石的模样,也不像。见到阮媛与楼石夫妻关系有所回缓,那么纳她为妾的日子,更加的遥遥无期,小雨的心情便一下子落寞下来。 行礼的时候就有些无精打采的。 楼石瞅了眼小雨,不自觉地暗自皱了皱眉。 阮媛回到归燕居,丢下楼石,转到屏风后面,将衣服换了。家居穿的一件大红绣彩蝶常服,说不出的花枝招展。然后便洗手洗脸,让绿珠给她拆头发,然后用金钗绾发。 绿柳与小雨侍候着楼石也就在归燕居洗了手脸。然后打发小雨去加心斋取了楼石的家居常服来,去到归燕居的西屋换了出来。过来东里间,就见到了已经换好衣服,洗漱完收拾好的阮媛。 楼石上下打量了阮媛一回,忍不住道:“你果然喜欢这种打扮?” 阮媛一挑眼睛道:“世子爷看不惯可以走。反正我是真心喜欢,无论谁也不能让我穿我不喜欢的衣服。世子爷跟过来,是想问我孙修的医术到底如何吧?说起匿怨友人来,世子爷便可称得上是个中翘楚了。魏王带来的那位孙老医的药,世子爷没让给侯爷用吧?” 楼石正色道:“关系到父亲,我自然要小心谨慎些。你今儿看孙修如何?与孙老医相比又如何?” 阮媛奇怪道:“你也算得上孝子了,我看世子爷是真心担心侯爷的。怎么就没去认真读读医书,学习学习医术呢?” 楼石不觉有些不好意思地叹道:“没天赋,我认得药,也读了上千个方子,可还是弄不明白什么君药臣药佐使引子的。” 阮媛听了揶揄道:“我还当世子爷万能呢。刚成婚那会儿,我上赶着说要帮着侯爷看方子,世子爷怎么说的?让我想想……哦,世子爷说我,妇人无才便是德,好好侍候侯爷夫人,别的还轮不到我操心呢。这才几日,怎么就觉得有才是德了?” 49 坚强 两个人难得的言笑晏晏,倒像是世间一般夫妻似的。 以前阮媛一味的恭良贤淑,最近这些日子,阮媛又一味的与楼石对着干,这冷不丁与他说笑,楼石倒是一时愣住,半晌也没说话,看得阮媛颇为不自在。 阮媛也颇觉得自己失言,便又描摹描摹,语气有些恶声恶气道:“孙修是不是神医我看不出来,反正感觉比魏王带来的那位老孙太医强。世子爷请了来给侯爷瞧病,要是瞧不好,可别怪我。” 楼石听了也不生气,倒觉得好笑,冲着阮媛笑道:“你想多了。” 阮媛暗自撇了撇嘴,没出声。心下道:“你现在不知道,我可是清清楚楚,不出两年,镇北侯便病死了。”当年确切的事情阮媛并不知道,虽然她问了几次,但楼石不肯与她说。但有一点阮媛是知道的,那就是楼书并不是自然的病死,定是有人做了手脚的。 反正后来,楼石与魏王便越发的亲近了。以前还一直保持着距离,自镇北侯死后,有段时间楼石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反正后来,楼石生了有些日子的气。阮媛到现在犹记得,有一天她去回心斋,在窗外,听见好多东西被一把推到地上,各种声音砸地的交错声。 然后有个阮媛从没见过的男人从屋内出来,瞥了眼阮媛,什么都没说地走了。那个男人面色钢硬,就像是一块黑铁浇筑出来的铁人。 自那以后,楼石便不顾一切的与魏王站到同一条战线上了。 阮媛想,楼石这定是查出了什么。但事情的真像到底是什么,或许楼石也不知道。只有动过手脚的人了。也许是其他皇子,也许是魏王也说不定。这世上有离间计,不也有反间计? 而就最后看,楼书死后,受益最多的,不正是魏王? 楼石当然不知道阮媛在想什么,见她直呆呆地也不说话,突然问道:“那马惊了,你怎么声都不出?就没想过要呼救?还是觉得我根本不会去救你?” 阮媛坐到窗下,看着外面,没有回答。刚好小雨进来,低声询问楼石道:“世子爷万福。回心斋的彩环姐姐让小丫头过来问,世子爷的午饭在哪儿吃?” 楼石沉着脸道:“我既然在这儿,自然是在这儿吃,这还用问?” 小雨委屈万分道:“是彩环姐姐让问的。奴婢自然乐意世子爷与少夫人一同用饭。” 楼石横了眼小雨道:“绿柳,你领着小雨去夫人哪儿找杨妈,就说我吩咐的,让小雨跟她学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既然你们少夫人喜欢她就回来侍候,要是你们少夫人嫌她了,要么送回去,要么签了卖身契随便搁那儿。” 绿珠听了,两眼发光。好似看见仇人倒霉了似的。 小雨则如被雷击了似的,欲要跪地上求楼石,但一想到以往,也知道楼石对下人自来说一不二的,要是拉着他哭求,弄不好会直接将她送回家去。 还是绿柳比较清醒,盈盈行礼称“是。”转头对小雨也是柔声细语道:“雨姐姐得罪了,还是先请吧。其实学学规矩也挺好的,以后咱们好一块儿侍候少夫人。省得日后铸成大错,才后悔没学好规矩。” 小雨期期艾艾地瞅阮媛,阮媛却对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不看她。没法子,小雨冲着楼石行了礼,然后与绿柳出去。 绿蓠、绿玉则领着小丫头进来,往地中的圆桌上摆午饭。 阮媛看着窗外,上辈子她在这院中住了将近十年。院中的景色,她再熟悉不过。那片凤仙花迎风招展,很是喜人。可惜,种的人却不是为了她。好在她也不喜欢。而她喜欢的秋千,她的表兄刘贵在家乡已经为她绑好。虽然极为简陋,但那是只为她绑的。 其实以前的她,也是个爱哭爱闹的人,在她的父兄面前、母亲面前、还有她的小姨和刘贵面前,她自来都是抢尖的一个。碰到了危险,她也从来都是大声的呼喊或哭泣。 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坚强了呢? 阮媛默默地回想。是了,她甫一嫁给楼石,心里便下定决心证明给楼石看,娶她比娶唐芷强上好多,她比唐芷对于楼石来说,用处更大。于是,她便收起了小女儿的娇气,处处表现出自己能独挡一面。但,那时,她偶尔还会显露出些娇态来。 而自从她知道眼泪打动不了楼石、呼喊得不到回应开始,她便变得异常坚强起来。随着她嫁给楼石的时间越常,她便越坚强。也习惯了碰到事情,自己解决,从不求人。若不是今天楼石问起,阮媛几乎都忘了,她也曾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过,为了跟兄长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耍过赖。 阮媛突然明白,她从秋千上摔下来,大哭大叫,是因为知道她的表兄刘贵会心疼。可是,在马车里,惊了马,她即使呼叫了,楼石不但不会出言安慰,也许会反倒讥讽她。所以她才会咬紧了嘴唇,一声不吭。不过是在找机会自求而已。 她都已经忘了被人呵护的感觉,因为,上辈子自打嫁进镇北侯府,从来都只有她自己。 受伤后的陈玉也是如此。她若是大呼大叫的喊疼,陈征与陈老夫人会觉得她没有忍性,而小简夫人与陈莹则会解恨。当时的室内,也只有柳姨娘才是真正心疼陈玉的,而陈玉也只能在柳姨娘面前表现自己懦弱的一面。可是,这样,陈玉又舍不得她的姨娘担心。 所以,也只有忍着,夜深人静时,自己一个人才会露出真实的感受来。 饭菜摆好,绿珠到阮媛跟前小声道:“少夫人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吃饭了。” 阮媛瞅了眼桌上,果然加了菜,比平日时丰盛很多。楼石已经四平八稳地坐到桌前,就等她入席了。阮媛“嗯”了声,起身移步到圆桌前坐下,也不多话,拿起筷子便吃。 楼石也瞧出阮媛情绪低落,问道:“怎么不高兴?你真的很想陈玉来咱们家?” 阮媛兴趣缺缺道:“是啊,可惜世子爷不喜欢,我想也是没用的。”嘴上没说的是:这又不是我家,我哪里能做得主?何必问我? 楼石道:“其实你不了解陈莹,或许她对你不算友善,但她那是误会你了。若是真心交往,你就会发现莹妹人真的很好,心地善良,又有才气,会是个很好的朋友的。要不我与母亲说,让莹妹来与你做伴,相处几天,你定会喜欢莹妹的。” 阮媛淡淡地说道:“不用了,我也没那个心情接待她。这世界上好人太多了,别的不说,就镇北侯府里,世子爷觉得坏人有几个?朝堂之上除了魏王,难道世子爷觉得其他王爷皇子,就全是坏人?不过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这辈子不求与好人来往,只求与谈得来的相处就好。反正我也不觉得我有多好。世子爷应该也不觉得我是个好人吧?何必非让我与陈莹来往呢,我再将她带坏了。” 楼石没想到阮媛会这么说,不觉又是一愣。仔细想想,又觉得阮媛说得非常在理。看着阮媛道:“你若是果然喜欢陈玉,明儿我派人去接她来府上养伤,只是夫人会不高兴。你应该也能知道的,再说莹妹也会不喜欢。” 阮媛倒是没想到楼石这么说,客气道:“这倒不用,可不敢劳累世子爷。我喜欢和她来往,自会想法子与她亲近。” 楼石笑道:“你大概从没将镇北侯府当成家吧?” 阮媛不觉惊奇道:“难不成世子爷将我当成家人了?” 楼石又是一噎。 阮媛垂眸吃饭,不再出声。心下却想,也就上辈子她傻,人家没将她当成一家人,她却拿那热脸贴那冷屁股。 楼石忍不住又问道:“我先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什么不呼救?果真觉得我不会去救你?” 阮媛摇头道:“不知道,当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大概是怕再惊了马吧。” 楼石自然不信阮媛的话,见阮媛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也就住了话头,一心吃饭。之后,两个人再没多说一句,默默地吃完了午饭。 洗漱完后,喝了茶。楼石站起身道:“你先休息吧,我去侯爷哪儿瞧瞧去。要是下午有空,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过去陪夫人呆呆。” 阮媛也不起身相送,只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楼石的话。待楼石走后,阮媛就开始算计着要去青藤公主府求见赵宁。 这么一想,阮媛不禁又是一叹。上次她与赵宁可谓是不欢而散,也不知道赵宁有没有稍微听进一点儿她说的话。你能点醒一个真糊涂的人,却说什么也点不醒一个心里明镜似的,却装作看不见的人。 阮媛想,其实赵宁与她和陈玉也没多大区别,也是个谁也依靠不了的人。虽然皇后娘娘真心真意喜欢赵宁,但,一年又能见几次面呢?除去皇后召见之外,大概心里觉得有愧,赵宁是能不去皇宫都要寻出一堆借口不去的。 像唐芷也好、陈莹也罢,阮媛觉得,都是她们羡慕不来的。万事有人替着出头,她们当然可以安静的、做个善良、美丽、高贵的女人。 头睡午觉之前,躺在了炕上,阮媛突然想到一件事忘了吩咐。对侍候在炕沿边上为她打扇子,一会儿一准会趴在炕沿边上睡着的绿珠道:“要是呆会儿表姑娘来,你不用喊醒我,就说我睡觉还未起,打发她回去。” 绿珠有些迟疑道:“这样不大好吧?” 阮媛眼睛一瞪道:“你也知道什么是好,什么不好了?那你侍候我时,每次都睡着就好?老实听话,照我说的办。你也想造反了?” 绿珠不服气道:“少夫人冤枉人,奴婢哪一次没听少夫人的话?” 阮媛在帐子后面笑了笑,不再说话。不过睡过午觉后,阮媛并没有去安居堂。楼石也未派人来请。陈莹倒是来拜访了一回,虽然阮媛已经醒了,并起来,但绿珠依然回说阮媛在休息。 阮莹就明知道绿珠说谎,也没法子,总不能冲到归燕居正房里去拆穿。这种事说谎,说明人给你留了脸面。要不然,直接说不见,不是更加的没脸? 虽然阮媛在镇北侯府没地位,但到底归燕居还是阮媛的天地。让不让谁进镇北侯府她说了不算,但在归燕居里,阮媛要见谁,还是有一定的主动权的。 50 争吵 整个下午,阮媛都一直心事重重。绿珠与绿柳几个有些担心,不住地问阮媛:“怎么了。” 阮媛只是安慰性的冲着她们笑笑。她能怎么了?不过是想着怎么样才能与赵宁缓和关系。自上次去公主府,有这么几天了,周彤的及笄礼在即,可是赵宁却一直没有派人来寻她。这是要弃了她的征兆。上辈子,她与赵宁渐行渐远是阮媛有意为之,可这辈子,她还打算着与赵宁一直亲近着呢。 不行!阮媛想,她不能任着赵宁将她放弃了。她还指着赵宁达成她的愿望呢。而思来想去,她身边能用的人,也就绿柳了,若真将绿柳打发了,手边上就没一个可用的人了。绿珠、绿蓠、绿玉都不行,让她们去公主府,只怕连门都进不去。 再没有什么时候,让阮媛庆幸过,幸好上回她回娘家,没与她父母说,要解了绿柳几个的卖身契的。虽然出尔反尔有些不厚道,话已经说出去了。但阮媛现在打算着食言而肥。暂时先不放绿柳出去了,她还得用绿柳跑腿呢。 于是,看着天还不算晚,阮媛打发了绿柳去公主府投拜帖。她打算着明天再去公主府,求见赵宁。 绿柳虽然不大乐意,但劝了阮媛又不听,只得拿了阮媛的帖子,带着两个小丫头,在侯府外面雇了辆马车,去了青藤公主府。绿柳去时,面上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可是等到回来时,阮媛见绿柳满面春风,就知道,赵宁这是还在生她的气了。 果然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的公主。 绿柳笑得有多开心,阮媛面上就有多难看。以至于晚饭阮媛都没什么心情吃,虽然比以前丰盛了很多。绿柳又劝了几句道:“少夫人就安心与世子爷过日子吧,看世子爷这些日子对少夫人也好得很,只要假日,定会好的。少夫人何必非要做世子爷不高兴的事,让世子爷生气呢?” 阮媛也没心情说绿柳,只瞪了她一眼,随便吃了几口饭,提前休息。依然留绿珠晚上侍候。 第二天,阮媛听绿柳说,果然请了孙修来府上给陈莹诊脉。阮媛也不在乎,只是顺耳而过,也没当回事。阮媛想,楼石这么多年也定是有人帮他看方子,对于她,不过是在魏王面前做的戏而已。现在魏王也没在,楼石也不会巴巴的拿方子给她看的。 楼石对她,定是没有表现出来的放心的。 但到了下午的时候,楼石一脸怒气的来了归燕居。阮媛当时正好午休完,才起来,就见楼石怒气冲冲,健步如飞地进来,也不用谁给打帘子。进到屋里,就将室内侍候的绿柳几个撵出去道:“都给我滚。” 阮媛午休完有个习惯,就是坐在窗下看会儿书。才拿起书,一眼还未看呢。就见楼石进来发疯,绿柳几个吓得面如土色,绿珠还有些不放心,不肯就出去,被绿柳与绿蓠、绿玉强拉着出去了。阮媛冷冷道:“这是谁惹世子爷了?上我这儿发火来了?要是因为着我昨天让绿柳求见公主,那世子爷大可放心,公主正生我气呢,不见。” 楼石刚硬着脸,瞪着阮媛,眼中就差喷出火来。半晌道:“你一早就发现了对不对?你竟然一丝都没透露,到底安的什么心?” 阮媛被楼石说得一头雾水,皱着收极为不悦地说道:“楼石,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我一早就发现了?我发现什么了?这么没头没尾的,我又怎么惹着你了?” 楼石气得一拍桌子道:“你还装?侯爷屋里那香、那茶水都有问题,难怪你那天从屋里突然出来,便直喝那凉茶。你别跟我说你当时没觉察出什么来?你竟一丝风声也没露,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阮媛听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还用阮媛承认?楼石哪儿有看不出来的?怒道:“你果然……我那日后来也来归燕居的,你竟果然明知道,也不说?侯爷不好了,到底对你有什么好?还是说你就知道是谁做的,帮着隐瞒?” 这一顶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阮媛气个不行。虽然初被楼石点破,阮媛也确定心里有点儿发虚。但楼石接下来的话,算是彻底将阮媛惹怒了。 阮媛不禁笑道:“楼石,你发什么疯?怎么,侯爷哪儿被人动了手脚,你怪我没说?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说?不管我怎么样,咱们是皇上赐婚,成婚以后,你带我拜过家庙了?你与我回过门?你或你家人,对我哪里好了?我干什么要说?又不是我让人动的手脚,与我有什么相干?” 楼石被阮媛的话气得面色大变,才一张嘴。阮媛哪里给他说话的机会? 她又连声说道:“你当我那天的话是随便说说?我告诉你,那是我的真心话,也是我的真实打算。我都打算着要与你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干嘛还操心你家的事情?明儿我离了镇北侯府,侯爷与我什么关系?我干嘛要说?万一我无意中坏了谁的事,明儿再招来杀身之锅,楼石,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你会来救我?只怕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 楼石一腔的怒火,被阮媛连珠炮似的话,浇得一丝没有。心里只剩下说不出的一股子感觉。那不是怒气,但很难受,就像是胸腔中有些东西被憋住,冲不出来,只能在里面横冲直撞,撞得他难受。 原来孙修到底是个不错的太医,比阮媛半吊子直等到自己中招了才察觉不一样,孙修是一进到楼书的卧室,便闻着那香有些不对。 但那香只是个引子,于是孙修来了,没先给楼书瞧病,倒是满屋子的四处寻找。屋内摆放的花草、吃食、全寻了个便。终是在楼书的养生茶里发现了问题,再一对上那香,但有一样阮媛没有发现。楼书的枕头也被人动过了手脚。 然后孙修说那香加上茶,便有让人昏昏欲睡的功率。楼石便就想起那日阮媛从楼书屋里出来时,拚命地喝凉茶的情景来。那样的突兀,想让人不注意也不行。 再然后,楼石问了屋内那天侍候的丫头,阮媛喝的是什么茶。 因为孙修在寻这些时,都是将屋内的闲杂人等撵了出去。所以那天侍候的成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楼石问时,开始成杏还遮掩,不敢说自己偷懒,但楼石只一瞪眼睛,成杏既然是大简夫人屋里侍候的人,哪有不知道楼石脾气的? 便什么都招了。不单说了阮媛那日喝的是楼书的茶,就连那天阮媛后来在屋里都做了些什么,也巨细无遗地全说了。楼石听了之后,又想到之后阮媛一脸没事人一样,竟半分都没有与他说,真气得差点儿当场吐血。 他强忍着怒气,让孙修为楼书看了病,把了脉。出去开方子的时候,楼石小声地问:“我父亲的病如何?” 孙修虽然脾气怪,但却是真的医者父母心,也知道楼石问的是什么。也不卖关子,又让楼石将之前楼书的那些方子仔细瞧了,说道:“也不是没有得治,只是以后要听我的。虽然我不敢说十成的把握,但七、八成还是有的。不过丑话说到前头,要是果然治不好了,世子爷可别怒我。自来看病,九分医药,还得有一分的天意的。” 楼石恭敬道:“这是自然。只求孙太医别藏私,尽力治。” 孙修道:“只要信我便好。看医治病,自来最怕的便是不信医。左右找人改方子,终是什么也治不了。” 楼石道:“这是自然。家父也是寻了好多医生,都是信的,不过实是久治不愈,才会来回地换医生。我有一句话,希望孙太医出去别与人说,在帮着家父看病。若人问起,只说为府上的表姑娘看。我也知道这么说,孙太医有疑问。但家父的事,真是有些复杂。倒不怕别的,只怕给孙太医带来不便。” 孙修哼哼道:“我也知道你们这高门大院的,阴司事多。世子爷放心,我的嘴可是万般严的。” 楼石耐着性子等着孙修开了方了,又亲自送孙修出府,又回安居堂安抚了大简夫人一翻,骗大简夫人刚根本没什么事情,不过是与这位太医开的药有些顶着了,所以药枕、药茶全撒了,香也不再用了。 虽然大简夫人也有些怀疑,但到底她是一内宅妇人,从夫从子,再说亲儿子说的,哪儿有不信的?也就这么被楼石囫囵过去了。 待到楼石亲自为楼书制了散,又煎了汤济,侍候着楼书喝下去,等着楼书睡下了,才怒火冲天的来找阮媛算账。那强压着的满腔怒火,此时没了压迫,喷薄而出,自然是厉害。 可惜阮媛只一席话,就让楼石偃旗息鼓。 可是楼石却觉得难受,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他对她没什么好。但往日里,她不是这样的。她曾经那样关心过他父亲的病,那样的讨好自己。她既然知道他父亲的屋里有问题,不是应该第一个跳出来说么? 好向他邀功,以证明她是有用的。娶她要比娶唐芷好? 阮媛冷冷地瞧着楼石,似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又是冷冷一笑,道:“世子爷觉得难受也得忍着,我说过的话,世子爷以后记着点儿。镇北侯府的一切,都与我没什么关系,以后世子爷打算什么,也别将我算在内。我定是要想法子离了这里的。” 楼石终于说道:“就是一般人见到有人行恶,也终是要说一声的。你竟能眼见着有人对侯父下手,半点儿声色也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你到底是不是人?” 阮媛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道:“这世上行恶的人还少么?难道世子爷就是在行善?别的不说,就说世子爷对我吧,难道就是对的?难道世子爷没学过,对待明媒正娶的正妻不闻不问是错的?难道书上没告诉世子爷,惦记别人家的闺秀是错的?对待岳父,在街上连个礼都不行是不敬,也是错的,世子爷没听过?还是侯爷、夫人没教过世子爷?” 51 谁说我没人要的 楼石的声音恢复了往日一般地轻,极轻慢地问道:“所以……所以你明知道有人在侯爷屋里动了手脚,却不动生色?” 阮媛也知道楼石这是气得狠了,也不知道楼石这话什么意思,心下大警。也不敢应声。况且这两日,阮媛也心下挣扎过,要不要和楼石说了。不过是她还没拿定主意而已。而且,就是说了,难道楼石会信? 楼石见阮媛神色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狠狠道:“好,我现在就如你意。” 说完,还没等阮媛反应过来,楼石已经开始拉室内的窗帘。阮媛虽不确定楼石要做什么,但一看这阵势也不好,吓得就要往外跑。但她哪里反应过在边关呆过的捉生将楼石?之前阮媛躲闪,不过是楼石不想抓她而已。 楼石一把就将阮媛的手拉住,往里一带,就将她牢牢锁在怀里。阮媛心下大惊,使出全部力气挣扎,又哪里挣扎得过? 阮媛抿着唇,脸气得通红。却也不呼喊一声。倒是在外间侍候着的绿珠、绿柳几个听见内室的动静,绿柳几个只是着急,但绿珠就要往里冲,还好被绿柳拉住。绿珠气得没法,也只得大声:“少夫人、姑娘。”地乱喊。 楼石沉声呵道:“滚,敢进来就将你们发卖了。” 绿珠是不管不顾的,想进去,可被绿柳几个死命地拉着。在绿柳几个看来,楼石与阮媛是夫妻,怎么样了也很正常。之前楼石一直住在回心斋才不正常呢。所以她们不单不进到内室,还将内外室的厚帘子放下,并将绿珠拉了出去,将正房门关了。 几个人就在正房门外,为楼石与阮媛守门。然而她们毕竟是黄花大闺女,这么面面相觑地站着,颇为尴尬,脸颊均是红红的。谁也不看谁地都低着头。只是拉着绿珠的手,一直不敢放下。就怕她会冲进去,看到不该看的。 此时,阮媛已经气到不行,隐约猜着了楼石的打算,更加地挣扎。楼石听了外间的动静,也知道外面无人。才沉声说道:“明儿一早上我就带你去拜家庙,至于你娘家,拜完家庙便去。” 说完,楼石一手死死地抓住阮媛的后脑勺,他的唇便覆到阮媛的唇上。楼石并未亲近过谁,这也是他第一次,所以也没什么技巧可言,就觉得阮媛的唇软软的,就拿舌头舔。 阮媛就要用手去抓楼石的脸,楼石如何能让她得逞?一手将阮媛的一双手腕劳劳地抓在手里,一手搂上阮媛的腰,就将阮媛抱到炕上。 因为归燕居是楼石的暖居,一般时候,只冬天住,其他时候,楼石都是住在回心斋里。所以,归燕居里才会独有炕。 楼石覆在阮媛的身上,不住地亲着。心不觉得就有些动了,动作便温柔下来,像是探究似的。一只手依然扣着阮媛的双腕,一只手却已经按着本能,往衣服里面钻。 阮媛也不再如一开始那般挣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曾经有多么期盼着楼石与她亲近。以至于在楼石先后纳了小雨和陈玉后,她也曾低声下气地求楼石在她的房间里留宿。阮媛到现在都能清晰地想起楼石当时,那冷冷看她的眼神,有多轻蔑。 眼泪顺着阮媛的眼角,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有多久没对着楼石流眼泪了?阮媛实在记不得了。以前是因为知道对着他流眼泪不管用,现在是不想让楼石看她笑话。但眼泪就不听她使唤地那么一直流。后来,阮媛干脆也不管不顾,不忍着了。 楼石倒是顿住,放开她的唇,舔了舔她的眼泪,是涩的。两人的脸一上一下离得非常的近,楼石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阮媛哭。他的一只手正抚上她的胸。 得了自由,已经被吻得微有些红肿的唇便往开裂,阮媛忍不住放生大哭起来。本就生得不美,现在又不顾形像的大哭,可以说阮媛现在的模样有那么点儿难看。 任楼石再怎么禽兽,也继续不下去了。他倒不是嫌弃阮媛,而是她这么一哭,好似他要强了她似的。楼石先放了钳制阮媛双腕的手,而衣下的手还是忍不住又揉捏了下。阮媛手一得自由,一把推开楼石,滚到炕里,背对着楼石,抱着被大哭。 鼻涕眼泪的蹭了一被,阮媛也不管。 楼石进归燕居时的滔天怒火,早已经灰飞烟灭,在胸中化成了一道道的柔软。他喜欢唐芷,直到现在,他也觉得自己依然喜欢的是唐芷。那样的柔柔弱弱,让人不由自主的便会轻柔地对她。 唐芷与阮媛完全不是一类的人。在楼石眼里,虽然一开始阮媛也装成一副柔弱的样子,但就那双眼睛,便泄了她的底。虽然对着他时,她多半时候都垂着眸,但仍遮盖不住她偶尔露出来的精光,飞闪的灵气。 楼石对阮媛,一开始是生气,不是生气她强嫁他,而是气她算计唐芷,让唐芷难堪。所以,他才会将阮媛丢在归燕居里,让她难堪。 可是现在呢?楼石少有的有些拿不准。阮媛依然在哭着,楼石听了并没有烦躁,倒是在心里泛起一丝丝地心疼。也知道阮媛之所以哭,定是这些日子受了极多的委屈。有心想过去劝一劝,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直对待阮媛这么不冷不热,都是阮媛上赶着来俯就于他。楼石不大好意思主动,尤其是他刚对阮媛做了那些事,此时若就去哄她,好似他想要怎么样似的。其实,楼石现在真的很想怎么样,不过是强自把持着。 而就这么走了,又怕阮媛误会他生气。楼石就坐在炕沿边上挣扎着,不知如何是好。 阮媛在炕里哭了半晌,也不见楼石来劝她,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到底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期盼,今生他待她到底是好了些,与前一世有些不同。可只见楼石在炕沿边上坐着不走,就这么听着她哭,动也不动一下。阮媛越哭越生气。直哭得天昏地暗。 长叹了声气,楼石终是被她哭不过,踌躇了会儿,往炕里靠了靠,伸手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好了,别哭了。你以后也别再说那些气话了,到底咱们成了婚,若真的像你说的和离了,我倒也没什么,倒不至于娶不到媳妇的,可你怎么办?再嫁只怕是难了。咱们好好过日子吧。” 其实楼石说的全是实话,也是他所想的。可听在阮媛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阮媛听了楼石的话,差点儿没气背过气去。他这是劝她么?合着就告诉她,他离了她,转头就能娶着个比自己好的。她离了镇北侯府,就找不着下家了?这是劝她么?合着是告诉她,让她看清楚事实,他没不要她,是给她好大面子了?阮媛被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楼石。”阮媛气得也不哭了,猛地坐起身,倒是吓了楼石一跳。她脸上挂着泪,眼睛却死命地盯着楼石,怒道:“你什么意思?” 楼石也不生气,见阮媛的嘴红红的,心里就有些心痒难耐,毕竟那也是他的初吻。到底唐芷是那水中月,镜中花,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别说亲嘴,就是多看一眼,也是伤礼。眼前人才是他的媳妇,是他摸得着够得到的。 这边楼石心猿意马,阮媛见他只盯着自己出神,更加的生气。心下想:他这是在小瞧我,我倒要证明给你看看,与你合离了,嫁不嫁得出去。哼,我表兄刘贵将来可是尚书令,官居一品,也不比你差,到那时,你只怕已经成了阶下囚了。 楼石见阮媛狠瞪着自己,到底占了人家的便宜,也硬气不起来。好颜笑道:“你也别气了,算我说错话了。但你明知道侯爷被人算计着却不说,也有不对。咱们也算扯平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这几天侯爷身子不好,正在换医生,若过两天侯爷稍微见好了,我陪你回娘家,给你父母兄长赔礼。” 阮媛冷冷道:“不用了,你以为你说好好过就好好过?你能摸着心口对我说,你心里没唐芷了?若不能,我干嘛要与你好好过?我也不怕明跟你说,别以为我离了你就没人要。过不了两个月,我表兄就从老家来了。他虽然穷,却是一心一意地对我,咱们离了,他定是会明媒正娶我的。不信你就等着瞧。” 这话算是触到楼石的逆鳞,面色立时撂了下来。腾地从炕沿边上站到地上,瞪圆了眼睛,咬着牙道:“此话当真?” 阮媛也不惧他,不怕死地点头,还副沾沾自喜地神情道:“那是当然,我做什么骗你。别以为你心里有个唐芷,我还有表兄呢。他定不会嫌弃我,娶我为妻的。而且我表兄读书好,人也长得精神,将来是定能封王拜相的。” 楼石先被浇熄的怒火瞬间点燃,阮媛夸赞刘贵的话,句句像刀子一样虽然不至于命中靶心,但也足以将他的自尊划伤。面色铁青道:“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还有个表兄等着呢?既然你表兄那么好,干嘛当初还一门心思的嫁了我?倒是委屈你了。” 一提这个,阮媛更加气得没了理智,怒道:“谁可知道我当时怎么就瞎了眼,非要嫁你呢?你不乐意,我不也后悔了?你也别急,我这不正急着给公主打进步,希望她能帮忙,在皇上跟前说句话,好让咱俩离了?到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正和你意?” 楼石定定地看着阮媛,这回气得好似比来时,发现阮媛明知道楼书屋内被动手脚不说,更加的狠了。面上更加的平静,脸上的表情也更加的淡了。最终,轻轻说道:“那我就在这儿预祝你能成功。” 说完,甩袖而去。 对着楼石的背影,阮媛凉凉回道:“世子爷不用太感谢我。” 52 简夫人有请 楼石头也没回地走了。绿柳与绿珠几个一窝蜂地进到内室,就见阮媛衣衫不整地坐在炕上,眼睛是肿的,嘴唇也是肿的。 绿珠见了已经哭着道:“世子爷是不是打少夫人了,可怎么打的,竟将嘴都打肿了?” 绿柳到底以前在侍郞府呆过,阮媛的样子,如何看不出来。正暗自为阮媛可惜,不知道阮媛怎么想的,非要说那些话,将楼石给气走。先她们站在门口,阮媛说那些话时又是喊的,就是想听不到都不成。然则听了绿珠的话,就有些忍不住笑意了。 就连绿蓠与绿玉都瞧出来了,可惜纯洁的绿珠一点儿都没往别处想。一心就以为阮媛惹怒了楼石,所以被楼石打了。可是怎么打的呢,绿珠真的想不明白。 就是在炕上还在生气的阮媛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劲,摸了摸了自己的唇,暗自骂楼石畜生。横了眼绿珠,阮媛吩咐道:“去给我打水,我要洗脸。” 阮媛实在怕绿珠还说出什么话来,直到这一回,阮媛才真的怕了什么话都说的绿珠。才觉得绿柳的可爱。 绿珠有些不大放心地道:“要不打发小丫头去吧。”她还想瞧瞧阮媛身上是否有伤呢。 绿柳瞧了阮媛的样子,忙对绿珠说道:“你就去吧,这儿不是还有我们?难不成我们这么些人,还顶不了你一个?” 绿珠被说得没了词,只得道:“你们好生侍候少夫人,看看可伤了哪儿。世子爷也忒大气性,我还当只有我们乡下人打媳妇呢。” 待绿珠领着个小丫头走了,绿柳与阮媛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明镜似的,阮媛心底有些发虚的忙将眼睛挪开。绿柳则上衣箱里拿了件家常衣服,侍候着阮媛下地去屏风后面重新换上,然后又重新梳了头。绿蓠、绿玉则将室内的窗帘打开,内门处的厚帘子重又撩开。 一会儿工夫,绿珠领着个小丫头,端着水盆子进来,侍候阮媛洗脸。绿柳则拧了冷水手巾,为阮媛敷脸,好消眼睛和嘴唇的肿。 绿玉与绿蓠去了厨房,为阮媛端了些新煮的滚茶来,阮媛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靠在炕土墙上,身上懒懒地,闭着眼睛,脸上敷着冷水洗过的手巾。 绿珠与绿柳几个见她整个人都没精神,也不敢吵她,都在边上静静地干着自己手里的活。 其实阮媛现在倒是什么都没想,就这么静静地靠着,放空了自己的脑袋。虽然她不知道楼石突然发了什么疯,对她做下那些事,但阮媛还没眼瞎到以为楼石喜欢她。既然想不明白,阮媛也就懒得再想了。上辈子她想得多,可结果呢? 所以,阮媛决定还是按着她为自己定下的目标行事。与楼石合离,嫁给她的表兄刘贵。再与赵宁、陈玉结成联盟,看能不能不受罪,依然过着好日子。受苦,阮媛自认为受不了。她可不想嫁给刘贵,先要过几年苦日子,毕竟刘贵现阶段是没钱又没地位的。 就连住的地方,暂时都要阮家提供。待眼睛和嘴唇的肿消去不少,阮媛就又下地在衣箱缝里,将侯府先发给她的月钱找了出来。包了几层的布巾,然后藏匿在了衣箱缝里的。 阮媛决定那日回阮家,她要将这钱带出去。反正这钱是侯府给她这个世子夫人的工钱,她在镇北侯府里当一天的世子夫人,领一天的工钱,阮媛一点儿都不觉得拿得不好意思。 待到快晚饭的时候,简夫人跟前侍候的双杏来了。冲着阮媛行礼道:“奴婢见过少夫人,少夫人万福。” 阮媛只略点了点头,受了双杏的全礼,并不出声询问。绿柳虽然觉得阮媛有些过了,但到底不敢出声点破,只能在边上干着急。 双杏面不改色地又说道:“夫人让奴婢来请少夫人过去一趟。刚夫人在库房里寻出几匹布来,打算着给少夫人和表姑娘做新衣服,所以请少夫人过去自己挑喜欢的布料。再有,就便就在那儿用晚饭。夫人说家里来了亲戚,多处处好增进感情。少夫人是新妇,不了解,表姑娘是顶好的一个人呢。” 阮媛有些不大乐意去,面上就露出踟蹰之色。才要出声寻个由头拒绝,绿柳却赶着说道:“劳烦双杏姐姐还亲自跑一趟。既然是夫人喊我们少夫人过去,随便打发个小丫头来不就行了?双杏姐姐就先回夫人话儿,少夫人收拾下就去,省得夫人着急。” 双杏瞟了眼阮媛,浅浅一笑道:“也好,那我就先回夫人话儿去了。” 绿柳亲自将双杏送出去,从怀里拿了一小块银子塞进双杏手里道:“劳烦双杏姐姐,在夫人哪儿多为我们少夫人说几句好话儿。妹妹在这儿谢双杏姐姐了。” 双杏并不退让,笑道:“不是我说,你也劝劝少夫人,刚成婚那会挺好的,成天家往夫人哪儿跑。怎么最近就连个脚尖都不送了?有事还等着请,当人儿媳妇,这么的,走到哪儿都说不通。再说了,谁不知道咱们世子爷是个孝子?” 绿柳堆着笑道:“少夫人最近身子不大爽利,那日世子爷亲自寻了太医来瞧的。明儿好了,定还和以前一样的。” 双杏笑了笑,明知道绿柳那是托词,也不点破。出了归燕居,直奔安居堂。自昨天小雨被送到杨妈手里,便一直在安居堂,杨妈亲自教她规矩,不敢有半分的懈怠。杨妈不知道楼石唱的是哪出,小雨又没卖身契,便比照着姨娘的规矩教。 而侯府上只吴姨娘一位参照,于是杨妈就整日家带着小雨,让她观摩吴姨娘待人接物,还有如何对待吴姨娘自己亲生的儿子。 只才一天,小雨就觉得委屈了,心下有点儿拿不定主意,她真的能当楼石的妾吗?像吴姨娘那样,儿子也亲近不得,就是简夫人跟前得脸的丫头,吴姨娘都得小心侍候着。 双杏从归燕居回来,小雨正和吴姨娘站在正房窗下听候。双杏冲着吴姨娘略行了下礼,便径直进到房里。简夫正与陈莹说话,楼印在窗下的桌子上写字。地中的桌上摆着几匹布。 “夫人万福,表姑娘好。”双杏上前行礼道:“少夫人要先收拾,说一会儿就来。” 简夫人笑道:“你看怎么样?” 双杏面上有些红,看了眼陈莹,低声道:“夫人就知道难为奴婢。这话,让奴婢怎么说?” 简夫人拍了拍陈莹的手道:“乖,先去你姨父那屋,看看你表兄药煎得怎么样了,你姨父可有什么想吃的?好让厨房提前准备了。别和你表兄提我让你嫂嫂来的事儿。印儿,你也跟着你表姊一块儿去你父亲那儿瞧瞧。” 陈莹乖巧地笑了,站起身道:“我知道。” 楼印规矩地站起身,冲简夫人行礼:“是。” 待陈莹与楼印走了,双杏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看着少夫人像是哭过,虽然用冷水冰过,但还是能看得出来。” “然后呢?就没别的了?”简夫人见双杏小脸通红,一看就是有难以启齿的事让她瞧了出来,如小猫抓心似的。不禁追问道。 双杏跺脚道:“少夫人的嘴也有些肿。”说完,捂着脸跑了。 简夫人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被望杏几个侍候着起身,道:“咱们去瞧瞧侯爷去。”她就说,下午见着儿子铁青着脸回来,怎么问都不肯说,定是与谁生气了。可是整个侯府统共就这几个人,除去她们,还能有谁把他气成那样? 生气好啊,生气就表示心里在乎。简夫人活到四十多岁,这点还是看得清的。虽然阮媛这个儿媳妇不是她选的,也不喜欢。但到底是儿子明媒正娶的,她是老人,自然认为既然娶了,就是一辈子。合离?想都不用想。 虽然媳妇不好,但孙子定是好的。简夫人举着手,就等着抱孙子呢。试问有几个儿子成了婚,有不盼着孙子的妈?可是,自阮媛进门,简夫人冷眼瞧着,是越看越着急。她自己儿子,当娘的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这是打算着要将阮媛当成个牌位供起来的节奏,简夫人急啊。可再急也没用,私下里,简夫人也没少劝楼石,可儿子不听。简夫人也没法子。 今儿听小丫头有来报信,说她儿子媳妇在归燕居里打了起来,大白天的,竟将窗帘都拉上了。简夫人两眼闪亮,顿时觉得有戏,她孙子有希望了。 可谁知道,没一会儿工夫,她儿子气哼哼地回来了。虽然楼石强忍着,但简夫人火眼金睛,如何看不出来? 思来想去,觉得直接让人将阮媛喊来,总不大好,才想到了做衣服这个由头。 归燕居里,阮媛瞪着绿柳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代我答应事了?既然你答应的,你自己去吧。我看了,你这是决心不侍候我了,我前些天说的话,你全当成耳旁风了?还是果然想回阮家了?” 绿柳跪地上认错道:“少夫人息怒,奴婢也是为了少夫人好。就是少夫人想着要离了这里,可是现在还是在镇北侯府里,所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少夫人想想奴婢说得可在理?夫人是少夫人的婆母,婆母有请,不去就是不孝。万一夫人生气,难为少夫人怎么办?少夫人没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呆过,可能不知,奴婢可是知道不少呢。” 到底阮媛心下也清楚,绿柳是全心全意为自己,只是她俩在一些事情的认识上,有着严重的分歧。阮媛实在是狠不下心来整治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长叹一声,道:“好了,起来吧。我看了,你除非去阮家,要不然是改不了了。” 绿柳不敢起来,急道:“少夫人,奴婢求少夫人别送奴婢回阮家,少夫人已经将郑妈打发走了,若奴婢再走了,以后少夫人可怎么办啊?少夫人,这高墙大院的,决没少夫人想的那般简单。奴婢求少夫人了,以后奴婢一定改,万事依着少夫人。” 53 审美是个问题1 阮媛拉绿柳道:“好了,你快起来吧。不侍候我换衣服?你不是答应了双杏,我要去安居堂选布料,侍候夫人吃晚饭?” 说着话,阮媛将她的月银重新包好,亲自放回到衣箱的缝隙里,又拉了拉衣服掩盖。就便寻她要穿的衣服。 看绿珠平时嘻嘻哈哈的,可阮媛真动了气,却是在边上干站着,大气也不敢出的。而绿蓠、绿玉更是如此。此时,见阮媛气色有所缓和。绿珠才上前道:“少夫人一会儿可要选个好看点儿的,颜色亮一些的布料做衣服。少夫人结婚时的衣服颜色都太淡了,不好看。” 绿柳又要提出不同的意见,但见阮媛听了绿珠的话,将头点得如小鸡吃米,便又将到嘴边上的话咽肚里。心里想:能将少夫人劝着去已经不错了,以后时间还长着呢,慢慢来吧。 绿柳与绿珠几个侍候阮媛换衣服,结果又出现严重分歧。阮媛自己从衣箱里拿出来的,是那颜色艳丽、装饰华丽的衣服,绿柳却想让阮媛穿得简单大方些。 阮媛气得就将衣服往炕上一扔,眼睛一立:“正好,我还不爱去呢。” 绿柳好似听了什么可怕的话,忙小声道:“少夫人别乱说,奴婢错了,就依少夫人。” 阮媛心满意足地在屏风后面等着,绿柳拿了她自己可心的那件艳丽的衣裙来,穿到身上,觉得自己美得不得了。又让绿柳给她绾了发,插上金钗,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地,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去安居堂了。 一进到安居堂的院子,一众小丫头迎上前道:“夫人在正房,正等着少夫人呢,快就进去吧。”然后,便争着帮忙打帘子。 正房是楼书养病的屋子,从堂屋进到外间,就见小雨和吴姨娘站在外间与内间的门处,等着侍候。杨妈等几个老妈妈反倒在一边坐着,见阮媛进来,也只站起身行了行礼,并不十分热切殷勤。阮媛冲着吴姨娘如双杏一般,只略行了下礼,喊了声:“姨娘好。” 吴姨娘看不上阮媛,又生阮媛上次当着魏王妃的面,让楼想下不来台的气,所以只“哼”了声,便看也不看阮媛一眼。对小雨道:“我比你命好,夫人待人和善,你将来可有得受苦了。” 小雨不敢接茬,忙迎上阮媛上前行礼道:“少夫人万福。” 阮媛打量小雨,心道:这才来一天,怎么看起来就没精神呢?难不成简夫人苛待她了?按理说不能啊?虽然心里奇怪,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只冲着小雨笑了笑。 小雨为阮媛打帘子,道:“夫人吩咐少夫人来了,就直接进去,不用人通报。” 阮媛进到内间。简夫人正坐在床前与楼书说话,楼石端着药,正侍候着楼书喝。柳印则在一边端着漱口水。有丫头站在一边,举着个痰盂。陈莹则拿着扇子,帮着给简夫人扇凉。 因为楼书是病人,人太多的话屋里就闷,又吵,所以简夫人过来,就将屋里侍候的人都被打发出去。就屋内剩的人来说,吴姨娘站在门外候着,也不是难为她。 可在小雨看来,却很委屈。 楼书难得的正在醒着,阮媛一身艳丽的衣服进来,众人一时都顿住了。 背对着门的楼石一早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所以即便没回头,也知道进来的是阮媛。但见众人的表情,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又不能说是完全的意外,本是想对阮媛不理不睬,一时没忍住,只微转了转头,拿余光瞅了眼门处的阮媛。生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意料之中的感觉。 阮媛也不理众人的反应,上前给楼书和简夫人行礼道:“侯爷、夫人万福。” 楼书点了点头,瞅了眼楼石,没说话。楼石除了刚那一瞥,认真的侍候楼书吃药,不再理任何人。 简夫人看了眼儿子,对阮媛一贯和颜悦色道:“来,到我这儿来。瞧你还真是喜欢这些个红的、绿的,新鲜艳丽的衣服。这身也是亲家夫人给你做的?” 阮媛点头称:“是” 楼印上前给阮媛见礼道:“嫂嫂好。” 阮媛摸了摸楼印的头,笑道:“小叔乖,都十岁了,怎么还这么瘦?将来不会长不高吧?” 这话算是触到了楼印的痛脚,气得眼睛都立起来了,但又因为自己是庶子,在父亲和嫡母面前,不敢出声。又一想到,一个并不得宠且出身低下的嫂嫂都敢拿自己开玩笑,又觉得伤了自尊。最终,端着托盘的手,用了用力,转头又回到床边了。 楼印虽然小,虽然自小养在简夫人跟前,但小孩子最是敏感,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知道了自己不是简夫人肚子里生出来的。随着长大,性子越发的拘谨敏感起来。然后又对楼石满是崇拜欣羡,自很小的时候,就一心要长到楼石那般的模样。 按理说简夫人不单不曾苛待过他,因着自己亲生的女儿全嫁了,楼石又离家那么几年,简夫人对于养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可以说真是当成了亲生的来养。只怕比亲生的,还要用心。毕竟膝下子女翅膀全硬了,女人年纪一大,耐心什么的,又比年青时好,对待孩子又会多分宽容疼惜。 但也许是楼印小小年纪思虑太多的原故,小厨房里一天十二个时辰侍候着,可以说楼印什么时候想吃饭,想要吃些什么,都会变着法的给弄到他嘴边,让他吃到。可楼印偏就瘦得跟个猴似的,个子还的矮。就目前来看,别说像楼石了,就是比个一般身高的男子,也怕费了劲了。 看着楼书不矮,吴姨娘也不矮啊。就是简夫人,都暗下里嘀咕,也不知道楼印像了谁了。 只有阮媛知道,楼印将来长得比楼石还高,只是一直很瘦。可惜楼印一直要强,想要追上楼书,现实却在他好不容易长大,读了那么多书,学会了那么多的本领之后,才要将这满身的能耐货与帝王家,就好比一只好不容易学会飞行的鹰,才要振翅高飞,却不想被折了翅膀。 楼印楼石兄弟一同被发配到燕北,监视居住的。开始,阮媛以为楼印定是会恨楼石的,因为若不是楼石连累,镇北侯府就是轮不到楼印接手,就凭着楼印自己那般努力,出人头地也是时间的问题。 这世上,满腹牢骚的人成不了事,你却拦不住一直闷声不吭努力做事的人,出人头地。 可是到了燕北之后,阮媛才发现自己错了,楼印半分都不曾恨楼石,反倒拿话开解楼石。说了些历史上出了名的人物,虎落平原、龙困浅滩之时的事迹。 因为想到了上辈子,阮媛知道楼印心思敏感,才会拿话逗他。见楼印果然非常生气,阮媛笑得越发的开心。 屋外的吴姨娘听了,简直是在戳她的心,直气得小声与小雨道:“你瞧瞧,你摊上这么个主母,将来有得你受的。” 小雨低着头,面有戚色。 简夫人用手指着阮媛笑道:“不准瞎说,我们印儿将来定会比石儿个高,你瞧着,将来有得你打嘴。印儿乖,别听你嫂嫂瞎说,咱们回去好好吃饭,多多吃,长得高高的给也她看,让她打嘴才好呢。” 陈莹今天一身浅藕色撒桃红、鹅黄双花连身箭袖襦裙,宽高腰身,显得她气质出挑,再配上白皙的皮肤,灵动的眼睛,虽然美不过陈玉,但也别有一种别致的美。 即使审美差得如阮媛,看到陈莹,也觉得眼前一亮。似是能理解她是如何迷住的泰康王世子的。 陈莹上前给阮媛见礼,道:“嫂嫂好。” 阮媛却不如先前对楼印热络,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陈莹心下有些气闷,真是一点儿也弄不明白阮媛是怎么想的。既然阮媛不想与她亲近,陈莹也全不在意,也就息了想亲近阮媛的心。本来,阮媛刚退楼石那会,陈莹是打心里为楼石不值的,但自上回楼石带着阮媛去陈家,陈莹还是能看出楼石待阮媛的不同。 所以,陈莹本着既然她表兄都有些动心了,那么她就与阮媛亲近亲近,也许阮媛并不似外人传得那般不堪呢? 结果试了两回,全碰了阮媛的软钉子。陈莹也是个有脾气的,此时干脆便放弃了。转身回到简夫人跟前,依旧为简夫人打扇子。 心下却想:那般巴着公主,强嫁了我表兄,现在却拿起架子来,我倒要瞧瞧,你如何下台。想在镇北侯府立足,若不讨好婆婆、丈夫,可要讨好谁?我倒要等着你来求我,到时我也不理你。 简夫人只当看不见,笑着招呼阮媛道:“来我这儿,一会儿咱们选衣服料子去。既然你喜欢鲜艳的,正好我哪儿有好几匹鲜艳的布料,都给你做衣服。你也给你母亲选两匹,我派人给亲家母送去。” 阮媛笑着福了福身子道:“媳妇谢夫人。”说完,站到简夫人身后,并不与陈莹抢那身边的位置。因为简夫人是坐在床边的,一面挨着床沿,只一面空出来,却被陈莹占着。阮媛就只得站在陈莹的身后了。 往日里,楼书只一会儿的工夫,也不管谁在,说睡着就睡着。而现在,屋内的东西、吃的用的全换了,倒是难得的精神。不能说孙修的药多管用,只是从根上去了些东西,就已经是见好了似的。 后来阮媛也细想了下,这些定是给楼书看病的医生下的药,明着让用的。只不过楼石等人,并不知道,这几样药用在一起的后果,所以才一直用着。而不是楼家出了内鬼。 现在被孙修一下子点破,楼石心里定是会计较的。 阮媛心想,难怪孙大医人在书上写什么,或私加毒药,使人增疾,渐以致困。想来这些都是常有的,人们常说“人心不古”,其实古人就已经非常的不古了,而今人何古之有?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阮媛就站在简夫人身后,并不怎么关心楼书的病。 ~~~~~~~~~~~~~~~~~~~~~~~~~~~~~~~~ 如果没意外的话,我会保证一天一更。要是加班的话,实在没办法才会停更,但也会努力挤出时间更新的。~~~~(>_<)~~~~上班不自由,所以更新也没个点儿,不好意思啊╮(╯﹏╰)╭上班偷偷打定好可怕,就怕被发现(*^__^*) 54 审美是个问题2 而自打进到内室,楼石初时瞥了阮媛一眼后,便理都不理她了。阮媛也不理楼石,所以并不与他打招呼。一想到自己的嘴唇还是有些肿,便在心里狠狠骂了楼石一顿,拿眼睛忍不住趁着别人没注意到,就瞪楼石。 楼书的药有散、有汤济。孙修叮嘱,饭前喝汤济,饭后再吃散。所以,此时,楼书喝的是汤药,看着那颜色,就很苦。楼书面不改色地一口喝完,楼印忙将自己兴的托盘上的水递上去。楼石接到手里,亲自举到楼书面前。楼书再接了,漱口,楼石就又从小丫头的手里接过痰盂来,接楼书的漱口水。 简夫人则在边上,忙将蜜饯、饴糖递到楼书跟前,让他选着含到嘴里。这次,楼书选的是块饴糖。 吃了药,就等着吃晚饭了。楼书对简夫人道:“你领着她们出去吧,这里留石儿和印儿就行了。” 简夫人道:“好,晚饭你多吃点儿,人多也乱。我领着她们吃了晚饭就过来。一会儿你让石儿扶着你下地走会儿。虽然孙太医说多走走好,但你也别急于求成的累着。早上就走多了,早饭都没吃下去几口,晚上可一定别再累着了。你不听石儿和印儿的话,明儿个我亲自看着你走。” 楼书笑道:“知道了,越来越啰嗦。再啰嗦就老了。” 简夫人气道:“我老了,难不成你还年轻?咱们外孙都有了,儿子也娶了媳妇,眼看着就要抱孙子的人了,能不老么?我还等着你给咱们孙子取名呢,好好保重才是。” 楼书闻言,叹道:“光我好好保重有什么用?也得他们努力才是。” 这些话,以前楼书和简夫人也当着他面说过,不过那时,楼石面上淡淡的,也会恭敬地说会努力的。可是今天,却有些窘迫,面上便怎么也拦不住那红从耳根子往面颊上使劲。 楼书看在眼睛,不觉孙子有望,就瞥了眼简夫人,笑了。然后可能是笑得有些大声,呛着了,不住的咳嗽。 众人全关心楼书去了,倒是解了楼石的尴尬。阮媛却是又狠狠地瞪了眼楼石。心下想,要不是他突然发疯,何苦会被人打趣?她也知道,归燕居里是没有秘密的。只怕归燕居里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全镇北侯府就都知道了。 上辈子阮媛强力整顿过归燕居。这一回,阮媛都不打算长住了,所以也没再管。爱怎样怎样被,反正她也没啥怕人知道的。 要是被镇北侯府的人抓到她什么,被休了也无所谓。反正她父母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会无条件的接着她,不会弃她于不顾的。 至于陷害什么的,阮媛就觉得好笑。你准备去东面拿苹果,就只往东面拿苹果,半道上被人骗去西面取柚子,说柚子比苹果大,只能说明你自己立场不坚定,动了贪私的心了,能怪别人害你么? 无欲则刚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你有贪私之心,即便重来一回,考虑事情依然是从贪私之心上想,仗着先知,躲得过知道的,却躲不过敌人一计不成再生的一计。因为敌人设计你,是依着你的性子下计,而不是依着一计不成便歇菜了,或是一个计策无限循环着用,那得多笨的人啊?如果如此笨的人,你都上了当,也只能说明你没救了。 再说世上之人,又不人人都是你的父母。见到好处,当然大家逐之,谁拿到手,那是本事,败了就得认输,恨不得谁。难道只你瞧着好,那东西就是你的? 没这个理! 待楼书不咳了,简夫人又叮嘱了几句,又嘱咐了楼石、楼印些话,领着陈莹、阮媛往外走。楼石要送简夫人,不得不转过身,拿眼暗扫了扫阮媛。见阮媛并没有瞅他,想到阮媛一口一个表兄的,咬了咬牙,也不再瞅她,而是恭敬地送简夫人出去。 过到耳房,简夫人的起居室里。简夫人只一进到屋里,指着桌上的一堆布道:“你们自己选吧,完了我让绣娘来量你们的尺寸,赶着做出来,过两天好随了我出门。” 阮媛心下狐疑:简夫人不是要带我去定国公府吧? 陈莹一改在陈家时的退让隐忍,高兴的围着桌上有布转。摸摸这个,摸摸那个。陈家与楼家没得比,布料更是没得说。楼家随便拿出来的,那都是宫制上好的,或是地方上供给皇宫赐下来的,就是拿钱都没地方买去。 阮媛身上的从阮家带过的新衣服,就有不少是楼家当聘礼送过去的布料做的。只不过阮媛不识货而已。只当艳丽的就是好的,衣锦穿纱的就已经是富贵了。却不懂得越是宫里出来的,越是浅淡得让人难以瞧出好在哪里。 然而久穿的人,却是一眼便能分辨得出。 简夫人见阮媛站在门口处一直未动,笑道:“你这孩子,再不去挑,好看的可都让莹丫头挑走了。” 阮媛听了,也走到桌前看那些个布料。 陈莹已经挑好了,她拿了两匹,一匹浅青色撒碎深绿叶花的细葛布,可以做一身夏天的襦裙,既薄又细密;另一匹则是桃红色的净面锦绸,做石榴裙再好不过了。陈莹将两匹布让她的丫头落桔抱着,笑着到简夫人跟前道:“姨母,我要这两匹。” 简夫人看了,也很喜欢。笑道:“不错,明儿就让家里的绣娘给你做出来。” 阮媛没意外的选了两匹颜色非常艳丽的布,任绿柳如何在身后拉她都不理,拿了让绿珠帮她抱着,到简夫人跟前道:“夫人,媳妇也选好了,就这两匹吧。” 简夫人笑道:“你这孩子,也忒见外,我不是说让你也给你母亲选两匹?怎么只选自己的?快去再选两匹,完我打发人好送去。亲家母针线好,我就不让家里的绣娘做好了。” 阮媛听了也不客气,便就又挑了两匹鲜艳颜色的布料出来,让绿柳抱着,重到简夫人跟前道:“媳妇挑好了。” 简夫人忙让人从绿柳手里接过布来,吩咐道:“杨妈,麻烦你跑一趟,去喊世子的跟随道一和唯初两个,和你一块儿去,上账房支些银子,再买些礼物带去,再去库房选两匹藏青锦绨,给亲家做衣服。” 杨妈应了声“是”,从绿柳手接过布,笑着问阮媛道:“少夫人可有什么话带给亲家奶奶?或是捎什么东西?老奴一准捎过去。” 阮媛摇头道:“我没什么可捎的。前几天才回去,家里也很好,没人生病就是万福了。反正我也不求什么,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就已经非常好了。不过若是妈妈去了的话,可以代我问问我娘,有没有往乡下给小姨捎路费,小姨她们几时能回京。我就想打听下这个,别的就没什么了。若是我娘问起我来,妈妈就说我在侯府上很好,她们不用惦记。” 杨妈答应着,让小雨接过布,与她一道出去了。 简夫人道:“你们都挑好了?不再挑挑?那我可就让她们将剩下的布撤了。” 陈莹早就坐到简夫人跟前,依在怀里撒娇道:“我早就挑好了。衣服的样子我要自己选。” 简夫人笑道:“那是当然了,你跟你嫂嫂的衣服样子,全自己选,咱们想做什么样,就让绣娘做成什么样。” 阮媛微笑道:“儿媳妇也选好了。” 简夫人便让人将桌上的布全撤了。道:“那就摆饭吧。” 饭菜早就从厨房用食盒提到了外间,已经摆到桌上了。阮媛闻言,忙去外面亲自为简夫人安箸摆碗,丫头们将菜一样一样端到桌上,阮媛则最后将那汤端到桌上,摆在桌正中的位置。 简夫人上坐了,陈莹则就坐在下手的位置上。这陈子楼书病重,简夫人有这么些日子没好好吃过饭。现眼见着楼书见精神,这才稍稍放松。可以说,这顿是这些日子来,简夫人吃的最丰盛的一顿了。 阮媛上了最后一道汤,便在简夫人一边,为简夫人布菜。当人儿媳妇,阮媛上辈子也当了十一年,怎么侍候简夫人,阮媛倒是轻车熟路。 简夫人这次却没让阮媛站着看着她吃,笑道:“我喊你来不是为了让你侍候我的。还有她们呢,这里又不缺丫头,石儿媳妇,快坐下一块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绿柳在边上就想让阮媛谦让谦让。 可阮媛全当自己的衣角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一般,使劲一拉,就入了坐,一屁股坐到陈莹的下手位置。边上的望杏忙就给阮媛取了碗筷来,并为阮媛盛好了饭。 简夫人这儿的饭菜,自然不是阮媛归燕居所能比的。丰盛得很,阮媛也不客气,爱吃的,就是在简夫人跟前,也要站着够到嘴里,一顿饭吃得很是香甜。 等饭后,丫头们将碗筷收拾下去后,等在外间的绣娘进来,给陈莹和阮媛量尺寸。并拿了画好的衣服样子,给陈莹和阮媛选。 阮莹选来选去,就有些选花了眼,拿着几个样画左右拿不定主意,就送到简夫人跟前道:“姨母帮我看看,到底哪个好看?” 简夫人摇了摇头,指着陈莹笑道:“先谁说要自己选来着?怎么,这才拿来几个样画,就选不出来了?将来选夫可怎么办哪?” 逗得陈莹直跺脚道:“姨母。” 简夫人大笑,娘两个就挤在一起看样子。终简夫人从中选了两张道:“就这两个吧。”指着一个道:“这个用那匹浅青撒花的布。这个石榴裙用那匹桃红料子再好不过了。” 阮媛则直接拿了两张画片递给绣娘道:“就给我做这两件。” 绣娘接过来看了,道:“奴婢记下了。” 简夫人笑道:“石儿媳妇选好了?拿来我瞧瞧,你选的哪个。” 绣娘忙上前将手中的画片递到简夫人手里道:“少夫人选的是这两个样子。” 简夫人一瞅,心道:就是贵妇按品大妆的衣服,也不比这个再繁琐了,再配上那两匹艳丽的颜色,这做出来,穿出去,还不光显她? 她这儿媳妇,果然山里出来的么?陈莹见简夫人举着那样子半天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一时好奇,先还说不再理阮媛呢,到底没忍住,道:“我也瞧瞧嫂嫂选了什么样子?” 一看不要紧,便到简夫人一样,当时就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好一会儿,讪讪道:“嫂嫂的眼光还真是与众不同。” ~~~~~~~~~~~~~~~~~~~~~~~~~~~~~~~~~~~~~~ 呃,楼石是男主,表兄跟别人跑了~~~~(>_<)~~~~ 55 及笄1 阮媛回到归燕居,洗了澡出来,才换了家常服,绿柳边为阮媛擦干头发,边向阮媛说着府内的一些趣事。什么猫下羔子狗下崽子,什么管草药的张妈被发现贪墨,被楼石实然之间抓了起来,押送官办,哪个妈妈的儿子看上了哪个丫头,正在求简夫人答应之类的。 侯府主人不多,但下人却是不少,各种事情更是多得数不胜数。绿柳不像绿珠几个,以前生活的地方简单,所以想事情也简单,以为侍候好阮媛就好。绿柳可是与侯府上上下下的全尽力打着关系,多方打听侯府的事情。 镇北侯的侄女儿、侄女儿女婿来探病,走动,还有楼家改嫁的二夫人嫁的夫家派人来,绿柳都打听得清清楚楚。闲着的时候,就一样一样的学与阮媛听。 绿柳说的这些,阮媛自然是全都知道的。但这也表示了绿柳的一片心,阮媛心里是承情的。所以也就装成头一次听一般,偶尔还与绿柳探讨几句。 因为如此,绿珠颇有些吃味,觉得自己的位置被绿柳抢了。 但阮媛也有生气的时候,像绿柳劝阮媛趁着楼家的大夫人、三夫人来看简夫人的时候,让阮媛上赶着上前前巴结,以期得到那两位夫人的青眼,阮媛就非常不乐意听。而阮媛一不乐意听了,就两眼一立。所以,时常是前一刻两人还有说有笑,后一刻就绿柳跪地上认错,阮媛沉着脸说:“等明儿我非将你送回阮家去。” 这时候,绿珠就会一脸得意。 杨妈从阮家回来,到简夫人哪儿回过话儿之后,新自来归燕居寻阮媛回话。打断了绿柳向阮媛报告侯府的事情。 大家客气了一番后,杨妈脸上堆着笑,亲切和气地说道:“亲家奶奶让老奴给少夫人带个话儿,说家里都好,不用少夫人惦记着。既出嫁了,就应该好好在公婆前尽孝,好好侍候世子爷,少夫人年轻,别使性子。也别没事总往娘家跑,要是有事的话,亲家奶奶会来侯府找少夫人的。” 就是杨妈不说,阮媛闭着眼睛,也能猜出个七大八来,所以只问道:“我母亲有没有说给我小姨捎钱没有?小姨她们几时来京城?” 杨妈回道:“老奴帮少夫人问了,亲家奶奶说已经让少夫人的两个哥哥亲自去接去了。说捎钱还得等去家乡的人,万一再错过了,不若直接去接了来,反正离明春还有些时候,亲家姨奶奶就是上京,也要等秋收完了的,一定能接着。亲家奶奶让少夫人稍安勿躁,亲家姨奶奶来了,定会让人捎信给少夫人的。” 阮媛听说,开心道:“那有劳杨妈了,单跑一趟给我送信。若是没别的事,就回去休息吧。” 自阮媛住进归燕居后,杨妈还未来过,暗自打量了屋内的装饰,不禁心底叹息:婚姻到底还是要双方认可才行,更何况这位少夫人又性子怪异,世子又是个万事有主意的人,可什么时候能好?这么想着,杨妈脸上又堆出一朵花儿道:“老奴没事了,那少夫人休息,老奴明儿有空了再来寻少夫人说话。” 阮媛四平八稳地坐在原地不动,只点了点头。 杨妈心道:难为来归燕居的都说这位少夫人苛刻。杨妈在侯府多年,现也是简夫人的左右手,能亲自来给阮媛送信,是有意抬举她,竟这般没眼色。杨妈倒不是爱阮媛给那俩银子赏,到底是一种态度。杨妈暗自摇了摇头,觉得阮媛刚嫁过来那会儿还算上道,现在是越发的不堪了。于是,也不多话,转首就往外走。 绿柳忙小声道:“奴婢送杨妈出去。” 阮媛还有不知道绿柳打算的?两眼一立道:“你还有多少银子?” 绿柳踌躇了会儿,终实话实说:“除了奴婢的月银,郑妈走时,将先前在侯府做绣活时攒下的钱也给了奴婢,让奴婢留着用。” 阮媛心道:我就猜着了。气哼哼说:“我看你也不用什么银子,再说了,你当初是被我爹娘买下来的,签的可是死契,要银子干嘛?全给我。” 绿柳倒不是舍不得银子,只是怕日后用着,不好给阮媛要。再说跟府上的人交际,也是要银子的。哽哽叽叽地不大愿意。 绿珠在边上适时地给穿小鞋:“少夫人就别要了,人家还许是有别的打算呢?跟着少夫人哪有什么前途?或是看上了那个管事妈妈的儿子,将来也熬成管事妈妈也说不定呢,那好处,可比跟着少夫人强百套呢。” 绿柳气得没法,只得泣声道:“少夫人,奴婢不是舍不得给。奴婢又没有家人可惦记,要银子也没处送。只是少夫人想在侯府立足,人情总是要走的,别看夫人跟前的几个妈妈是奴仆,还有几个杏姐姐,各处的执事妈妈,都是要打点的。少夫人不肯,只得奴婢出面。少夫人比奴婢读过的书多,众口铄金定是比奴婢懂得多,何必与世子置一时之气,明儿那些个下人攀高踩低的,少夫人在侯府里只会越发的艰难。” 阮媛每次要整治绿柳,均铩羽而归,这次也不例外。人总是拿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没则,虽然这个人与自己的想法大相径庭。 最终,杨妈早走得没了影,绿柳也不能偷偷打着阮媛的名头打赏杨妈。而阮媛也没能没收绿柳的银子,只恨恨地逞一时嘴快,咬着牙说:“你也别急,多早晚我非将你送回阮家就消停了。” 晚上睡觉,阮媛将绿珠、绿柳几个全撵了出去,自己一个人睡。实在是绿珠嘴不紧,一个高兴,把什么都会顺嘴说出去;而绿柳则是一心盼着她与楼石能好好过;绿玉、绿蓠两个根本指不上。所以,阮媛在听说刘贵就快进京的消息后,自己一个人睡。 她怕晚上睡觉,万一说梦话,怎么办? 对她千万般好的表兄就要进京了,阮媛兴奋得有些睡不着,躺在炕,阮媛本想回忆一下小时候的事情。因为在阮媛看来,那些美好得简直可以说似梦。在刘贵破败的家门前,两棵柳树之间,她坐在简易的秋千上,刘贵一手捧着书,一手边轻轻摇荡着秋千,细声细语的与她描绘着京城的繁华。 只有那一刻,她与刘贵的目标是一致的。他们都想来到京城,享受享受荣华富贵。最终,可以说他俩个都实现了自己最初的梦想。阮媛透过嫁人、刘贵透过科举,但他俩在一些事情的却也渐行渐远。 然而,阮媛脑海里真正闪现的,却全是今生还未发生,前世自刘贵进京时发生的事情。那些渐行渐远,并不愉快的回忆。 阮媛不由得叹息,原来就连回忆也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越是不想想什么,却越在脑中盘旋不去。由于晚上想得太多,导致失眠,凌晨才勉强睡着。却又做起那个一直困扰着阮媛的梦来。 在那个荒凉的野地,迷雾重重,她看不见前方,也分不清方向,只是一直拚着命的往前走,最终一步踩空,却还没到辰时。 由于晚上没睡好,绿柳早上进来喊阮媛起床,希望她能重新给镇北侯和简夫人请安,阮媛却说什么也不肯起。连早饭都没吃,又睡了个回笼觉,直到中午才起。 下午的时候,陈莹又来了,阮媛依然不见。绿柳有心想劝一劝,可一想到昨天才又惹得阮媛不开心,才说要送她回阮家,话到嘴边,终是没说出劝解的话来。 阮媛不禁有些暗自反省起来,上辈子开始的时候,她可没少巴结陈莹,人陈莹则总是抬着高昂的头,看也不看阮媛一眼的。其实现在想想,阮媛也可以理解陈莹,毕竟陈家是指不上了,她要跟楼家亲,虽然阮媛在楼家并没有地位,可到底是世子夫人,若是处不好的话,对她总是不利的。 上辈子因为阮媛上赶着,所以就省下了陈莹的主动。因为出去时,阮媛总会主动凑上去。给外人的感觉,陈莹在楼家可是在楼家非常有地位的,要是不信,瞧,世子夫人舔着脸不还巴结陈莹呢?这得多有说服力啊? 而陈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而已。 现在阮媛对她冷冷的,那么万一他日在外面碰见,别人不知道镇北侯府到底怎么回事,只会拿阮媛对陈莹的态度来衡量陈莹在楼家的份量,这样的话,对陈莹绝对是不利的。 很多时候,人处着处着就有了感情。但前提是,有得有可吸引男人肯跟你亲近的理由。比如说你有他可利用的东西。一个女人长得不出众,又没有可吸引男人的东西,那么你又怎么能指望着男人上赶着来追求你?男人和女人全都一样,除了视觉之外,也就是利益。 谁都如此! 之后几天,陈莹改变了政策,开始派她的丫头落桔、落柚给阮媛送些小礼品。阮媛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全都照单全收,但依然不肯见陈莹。 在陈莹这么锲而不舍的想和她打好关系情况下,阮媛开始觉得,简夫人这一次去定国公府,果然打算着要带她去了。 阮媛犹记得上辈子,陈玉与陈莹一块来了楼家,而阮媛并没有去参加周彤的及笄礼。那时楼书的病正重着,楼石与楼印在家里侍疾,而阮媛则心甘情愿的留在了楼家,在楼书跟前行孝,正好在楼石面前好好的表现了一番。 而简夫人则带着陈莹、陈玉,还有楼家与女儿、女儿一块儿过的大夫人的外孙女,已经十四岁的楼新三个去的。回来时,简夫人极不愉快。陈玉则借着这次晏会,名扬整上京城。 可惜,吸引了无数男人有什么用?她喜欢的那个偏偏不喜欢她,对她毫不动心。可以说,这次的宴会,是陈玉坠入深渊的第一步。 正是因为此次的扬名立腕,才使得她信心无限膨胀,才会将目光放得那么高,以至于摔得如此之惨。而现在,因为她的改变,却也悄悄的改变着很多东西。阮媛不禁想,错过这次的陈玉,还有不应该参加的她却去了,会不会改变些什么呢? 56 及笄2 对于阮媛不肯给镇北侯和简夫人定省,好似也没见谁说什么话。所以阮媛就依然故我,绿柳的劝说也是白费口舌。而楼石自那日后,便再没进过归燕居。至于楼石对于楼书的事情,做了如何处理,阮媛也自然无从得知。好在阮媛也不关心,所以也没有特意地去打听。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阮媛从绿柳口中得知,楼书的病倒是大见好,早晚的时候,都能在地上走个一盏茶的时间,而中午时,也能被扶着出到门外晒晒太阳。 紧接着,阮媛与陈莹的新衣服就做了出来。 简夫人打发了双杏来喊阮媛过安居堂去试衣服,要是有什么不合身的,好就让绣娘改一改。其实以阮媛认为,大可能将衣服给她送来,让绣娘一块儿过到归燕居一趟就可能了,这多麻烦?还得去安居堂,又得去给镇北侯楼书请安,又得给简夫人说客气话儿,还得和陈莹装亲热。 可婆母大人打发了人来喊,阮媛自然也不敢自大到不去的地步。所以只得收拾了下自己,领着绿柳、绿珠去安居堂,叮嘱绿蓠、绿玉看好家,别丢东西。 好在因为要有新衣服穿,所以阮媛并没有因为绿柳给她拿的衣服素净,像往日那般提出抗议,所以到安居堂还是挺快的。进去时,就见陈莹正在试那件绿色撒花的襦裙,围着简夫人撒娇,笑语满屋。 而在简夫人边上,还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面色白净,干瘦,两眼闪着锐利的光,像刀子一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紧贴着头皮,光可鉴人,在脑后勺团成一个发纂儿,插了一支碧绿玉钗,闪着青幽的光。老太太身边站了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脸略有些圆,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倒是挺惹人怜爱。 这二人阮媛认得,正是楼书在外跟着女儿、女婿生活的楼大夫人吴氏。那小女孩就是楼新。当年那一战,楼家可以说得上是损失惨重。因着楼书大哥楼版,字文忠,没有儿子,所以先皇下旨,赐下个延恩侯的封爵,并在京城的中东段位置赐了府,就等着楼大姑娘楼叙结婚招赘,由女婿袭爵,将来生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姓楼。 可惜,楼叙并没有一举得男,头胎生的是个女儿,虽然姓了楼,将来却与她母亲一个命,要招赘。 瞥了眼吴夫人,阮媛心下叹息。好多事情,女人忍得,男人却是受不得的。更可况招赘的男人,心思更是细得可怕。女家无意中的一句话,都有可能伤了他那脆弱的自尊。更何况楼大夫人吴氏,又是个强势的,就那面相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吴夫人每次来镇北侯府,都一副楼书这一门子占了应该是好的东西似的,整个镇北侯府的人,都是欠她的。到底简夫人大肚,也不与吴夫人一般见识,不是说长嫂如母么。简夫人全当一时请出来要供的佛,反正早晚也是会送走,又何必计较一时? 阮媛上前行礼:“大伯母安。” 吴夫人抬了抬眼皮子,也不答理阮媛,只对简夫人道:“弟妹,不是我说你,你这婆婆当得也忒好性,儿媳妇竟还要请?” 阮媛听了,立时生起气来。心道:不过是个食邑五百户的延恩侯而已,现如今是想着让简夫人带着她外孙女儿去定国公府走动走动,明儿好给她外孙女选个不错的招赘女婿而已,还当自己是个人物。你自己当初没有一举得男,若是没有了楼书,难不成就你能保得住镇北侯府的位置?再说,人家承的是人父亲的爵,又不是兄长的,你对这里的人,一丝恩也没有。 简夫人呵呵笑道:“到底她年纪小,慢慢教。三个女孩儿又都嫁去别人家里了,将心比心,我就拿她当成女儿来疼。” 吴夫人端着身子道:“我女孩儿没外嫁吧?这晨昏定省,时时来我跟前侍候都是必须的。说你这个人当不了家,可惜了这么大的侯府,叫你管得这么没上没下的。要是你不行的话,明儿儿来,不出十天,一准能教育出一个合格的儿媳妇来。” 阮媛听了,也不等吴夫人发话,将身子站直,一口气在胸口,话就管不住地蹭蹭往嘴上蹦:“大伯母果然管家好手,只是听说大姊夫前儿又让人弹劾了,说是在外面养私宅?想来大伯母应该女训、女戒什么的都是通读的,大姊应该也是妇德、妇容都过得关的,放着这么贤淑的正妻,喜欢哪个丫头,就直接抬了妾不就行了,何苦养在外面,听说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也不敢带回去?还让人拿着当把柄?” 简夫人怒道:“这孩子,惯得你没边儿了吧?这是你大伯母,也敢顶撞?” 吴夫人大怒,道:“你、你、你好样的。我倒要问问小叔子,怎么,袭了爵,将我们一脚踢出侯府,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跟我对付了?” 阮媛也不怕她,冷笑道:“你快别说这个,要不大伯母就去求皇上下旨,收回延恩侯的爵位,回来住镇北侯府,看皇上肯不肯将这爵位传给大伯母的爱婿?别一口一个踢你们出府,好似你给谁腾地方了似的。只怕要是没有家翁,这镇北侯府早就姓了别的姓,也没大伯母半点儿关系。怎么?大伯母今儿来,不是想让婆母带着外甥女儿去定国公府的?而是来寻我错处的?” 简夫人道:“还不快给我闭嘴?越说越没边儿了,看我呆会儿不罚你。” 阮媛道:“夫人也别说我,难不成我说错了?我怎么的了,大伯母上来就要当镇北侯府的家?再说了,大伯母要真这么规矩,那媳妇也进来这么一会儿了,怎么也不见有人来跟我见礼?怎么,大伯母是长辈,我这舅母就不是长辈了被?咱们家还有吴姨娘呢,大伯母还说夫人,大姊夫在外养外宅,难不成是因为大姊太贤慧?还是大伯母太过通情达理?” 简夫人说:“就是你大伯母一时冤枉了你,你到底是小辈,还受不得?你要不是这么跟你大伯母一嘴一嘴的,新丫头早就上去喊你了,她没喊你,是被你吓着了。” 阮媛看了眼楼新,哪里有半分吓着的意思?不禁冷笑道:“全是家人,才这么两句就吓着了?我看大伯母还是带家去好好再教教吧。难不成夫人以为,明儿去了定国公府,人人都让着她?都笑脸冲她?不说别的,就是那些个公主,哪个是好说话儿的?我劝夫人明儿还是别带着她了,等胆子大些带说吧,丢脸还是次要的。青藤公主,可是一方不合意,就喊打喊杀的。别人不知道,夫人和大伯母总不认为我是危言耸听吧?” 吴夫人想到今天的目的,再一瞅桌上摆的楼新的新衣服,那是简夫人前些天,让绣娘同阮媛和陈莹的衣服,一块儿做出来的。免强忍了气,恨恨道:“要是老头子活到现在,我又何苦受这些个气,到底是我薄无福。” 阮媛心道:“女人命薄也是这种过错,可不是你克人命硬,将夫君早早的克死?”不过到底忍住没说,她怕一不小心,再将吴夫人气死。反正先已经说得很痛快了,阮媛也就没再说什么的冷笑。 楼新在家时,也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平日里来镇北侯府,也是众星捧月,就是楼石都要处处让着她。如何受过这等气?再说年纪还小,更是忍不得。 见她外祖母不出声了,楼新却恨声说道:“外祖母别伤心,外祖母哪儿有舅母命好?婆母当祖宗似的供着,这么忤逆长辈,八祖母也只是不咸不淡,轻飘飘地说两句。” 简夫人被说得有些下不来台。陈莹知此时没有她说话的份,期间一直站在简夫人边上不说话。现见楼新将事情引到了简夫人身上。 陈莹笑着冲吴夫人行礼道:“大夫人息怒,楼大姑娘,咱们从前也是常见面的。你管石表兄喊舅舅,那我就妄自菲薄一回,忝自认为你喊我声姨也不为错,我在陈家行五,你若喊我一声五姨,我应了,也不算折寿。大伯母、楼大姑娘应该知道,我这位表嫂可是皇上赐嫁,听说圣旨现还在楼家宗祠里供着呢。我虽没新自听着宣读圣旨,可听人说,宣圣旨的可念说‘贤良淑德,进退得宜,堪承家庙’,是可不是?” 吴夫人和楼新的脸一陈的青白交错。简夫人和阮媛不好站出来说是。 边上侍候的杨妈上前道:“老奴僭越了,当时老奴就在边上跪着,好像是有这么几句。” 简夫人轻斥:“哪儿都有你。还有莹丫头,试你的衣服去,和绣娘一块儿看看可有要改的。长辈说话,哪儿有你插话的份儿?你嫂子有皇上的圣旨,你可没有。我们虽然是长辈,也不敢说皇上的圣旨上说的不对,挑你嫂嫂的礼,我们罚你还是能的。” 阮媛瞟了眼吴夫人和楼新,见楼新两眼睛放火,恨不得烧了她。不禁冲着楼新笑,像是挑衅。然后对简夫人道:“夫人喊媳妇来,可是有事?其实说起来侯爷正病着,也没什么出门的机会,做新衣服也是白做。” 其实对于能去定国公府,阮媛也是期盼的。她这几天,又派绿柳去公主府送帖子,可惜又被退了回来,仍是连门儿都没进去,就是暖婷都没见着,别说赵宁了。所以,阮媛算计着去定国公府时,再当面好好向赵宁赔不是,以期得到原谅。 但,现在,阮媛却非常不想让吴夫人和楼新通快了。她想:“反正我去不成,你们也一样去不成。”所以才会如此说。 简夫人叹道:“难为你孝心,侯爷病虽见好,也只是刚有些起色而已。如何能放得下心?我本就没打算着去定国公府去参加那个什么及笄礼。想来定国公和国公夫人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虽然下了请柬,都是过场而已。就是不去,也是理解的。” 吴夫人和楼新一听,心下大惊。尤其是吴夫人,后悔不该没摸清阮媛的脾气,说错了话,弄得骑虎难下。可谁又能想到,一个低级小穷官的女儿,竟有如此的胆色呢?也难为皇上会下旨赐婚,看样子,还是小瞧了她了。 ~~~~~~~~~~~~~~~~~~~~~~~~~~~~~~~~~· 啊啊啊,我会努力的,推荐收藏为啥这么少呢,呜呜……………… 53 及笄3 吴夫人两只眼睛里精光一闪,看向阮媛就如一把利刀子。阮媛也不怕她,上辈子,阮媛就与吴夫人不合,只不过大家没有撕破脸而已。吴夫人想从她这儿占便宜,可是半点儿没占着。 至于楼新,后来更是命苦。走的是她母亲楼叙的老路,招赘。 其实,楼叙讨厌她母亲吴夫人,最终,在楼新的人生上,却又做了第二个吴夫人。强势,怕女儿吃亏,觉得女婿是借了她家的力,要不然一无所有。所以,楼新的夫君,最终也走上了楼新父亲吴勇的老路。 吴勇是吴夫人的娘家侄子,是吴夫人亲自选的女婿,刚开始时,也曾与楼叙柔情蜜意过。只是生活好似一幅四季山水画。只是前三季快了些,然后楼叙与吴勇的生活,就永远地停在了冬季的那幅画上。苍凉寒冷。 延恩侯虽然食邑少,无实职,但大小也是个爵位,而且还是世袭罔替。所以,吴夫人怎么可能便宜了别人?自然是早早的就从娘家里侄子里,找了个年纪相当,看起来不错的,订了亲,也早就绝了别人的想法。 简夫人对此,倒也无所谓,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当年楼书见了吴勇两次,不甚满意,简夫人倒是劝了两回,让楼书少说话,怕吴夫人不单不领情,还会多想。可是哪里劝得住?自己兄长死得早,楼书可是将楼叙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一般,只怕操的心,比楼敏几个还要多。 楼书去与吴夫人说,想让吴夫人退了亲,楼书在简夫人娘家看中了一个子侄,想招与楼叙,结果可想而知。吴夫人不以为楼书是为了楼叙着想,怕楼叙所托非人,怕对不起楼版,只当楼书是简夫人的枕头风吹多了,想占了她的延恩侯。 结果是楼书说了吴勇一堆的不堪,而吴夫人则是大闹一场。最终,楼叙还是与吴勇成婚,楼书向吴夫人认错。然而,这么多年,事实证明,楼书是对的。吴勇还不如陈莹的父亲征呢。最起码,人家还有才,还会写文章。吴勇是文不成,武不成,还死要面子,在家里吴夫人或楼叙稍微不如他意了,都要闹一场。 楼叙心里不怨恨吴夫人?肯定怨恨的。 再说楼书看中的,简夫人娘家的那位远房子侄名简远,被楼书按排,最终让楼家老三楼逸字文谨的女儿,楼攸招赘。楼逸留下的夫人齐氏,被封了续恩侯,与延恩侯一样,也是食邑五百户,世袭罔替。可是齐夫人也许是三夫人的原因,心里对楼书倒是没什么怨气。 不过想想也是,就是楼逸活着,这镇北侯也传不到她那门上。然后齐夫人也想得开,有什么比女儿过得好更重要的?虽然一开始,齐夫人也想在自己的娘家侄子里找一个招赘,像吴夫人一样。别人家的,总是不知根底。 但齐夫人没敢自己做主,而是去与楼书商量。楼书也去调查了下齐夫人意中的几个人,最终,还是提议让楼攸招赘简远。 事实证明,楼书的眼光还是很精准的。简远后来跟着楼书出征,因为军功,人自己挣到了一份封爵。现在,楼家三房那门子,长子姓楼,名硕,定名继承续恩侯的爵,而次子却姓简,名复,却是要继承简远自己的成武伯的爵位。 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又或简远不成材。差点儿成为自己的夫君,被母亲拦着非让她嫁了表兄,却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整日家就知道吃喝玩乐。然后,眼看着简远成了自己的妹夫,却又是这般的出息,再说简远长得虽然不是出挑的英俊,但男人只要不丑,又挺拔,就是好的。 再拉到整日酒水泡着的吴勇跟前,真是人比人得死了。这叫楼叙如何不恨她的母亲吴夫人? 吴夫人就不后悔么?其实吴夫人都后悔死了,可哪里又有后悔药吃?而吴勇的母亲,吴夫人的嫂子又开始打楼新的主意,别说吴夫人被吴勇伤了心,就是楼叙,也是死活不肯的。 后来,明白过味来的楼叙,只肯和楼家走动,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和吴夫人的娘家,她的婆家走动太多。不过是人情不落,年节去点卯而已。 楼新十四岁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是吴勇却又闹出了养外宅的丑闻,对楼新的亲事,没影响是不可能的。但吴夫人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以前,吴勇在延恩侯府里,睡的丫头,一经发现,吴夫人和楼叙就会发卖了。孩子或打去,或在肚子里发卖时没被发现。过后知道了,也是送去打胎药了事的。可是这一回,外宅的两个孩子大的五岁,小的也有三岁了。吴夫人和楼叙很棘手。 喊吴勇对峙,要么不上前,要么就拿出一副无赖面孔,横着说:“谁家不是三妻四妾的?怎么我就不行?我就养着她们了,你能怎么样?她是良家子,进门也是良妾,你们有本事发卖了?你们不就爱给丫头喝落胎药,有本事你将这两个也落个给我看看?” 说完拂袖而去,谁也不管。 楼叙气得对吴夫人哭道:“这就是你给我选的夫君,当年八叔说他不行,你非说八婶娘看上了咱们家的爵位。现在呢?你看看二妹夫,再看看他。八婶娘娘家比不过镇北侯,也没一个扒着镇北侯不放,打秋风还硬气,觉得别人欠他的似的人。倒是吴家,一个个跟谁欠了他们的似的,到咱家要东西就跟自家拿一般,稍微慢些,都要闹一闹。” 吴夫人被女儿的一席话气得失了神智,口不择言地说:“你还怪我?当年你与他暗地里那些事,当我看不出来?不过你是我女儿,事情都做了出来,我这当娘的也只有帮你遮掩的份,要不能怎么样?五个月大的孩子,一个成了型的男胎,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子嫁给那个简远,那是结亲呢?那是结仇!” 被人扯出自己当年的丑事,楼叙青紫着脸道:“这能怪我?是你整天在我耳边说表兄如何好,我当年一个小姑娘,懂什么?整日能见几个男人?你要不明着暗自放他进后院,我能碰见他几回?都是你害的。我不管,新儿绝不能再被你害了。我知道我那婆婆在打新儿的主意。今儿我就把话放这儿,你趁早死了心,我是要八婶娘帮着给新儿寻婿,就是简家人也无所谓。”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虽然被女儿剜了心,但吴夫人仍忍了又忍,最终没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 叹道:“咱们也别在这儿吵了,事情已经这样,想个法子解决吧。你也是气性大,非不让那贱人进门,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吴勇是拿准了的,他不怕丢脸,也没什么脸可丢。最终还得你服软。再说了,只有接进府了,明儿过阵子,还不是圆了扁了的任你磋磨?至于孩子,不过是多口饭吃。不爱看他们,明儿娘想法子,将她们送到吴家去,眼不见心不烦。” 楼叙见母亲先服了软,也认可就过去了,免强挤了丝笑道:“我刚说的全是气话,娘别往心里去。先八婶娘打发了杨妈来,家里乱着呢,就没喊你。说是给新丫头做了两身衣服,让明儿新丫头去镇北侯府试试。就娘带着去吧,我在家里解决那个贱人。” 吴夫人也笑道:“你是我女儿,哪有什么气可生?我知道了。” 等到头来镇北侯府的时候,楼叙还叮嘱吴夫人道:“娘去八叔家,可别跟往日似的,东挑鼻子西挑眼睛的。不年不节的,八婶娘给新丫头做新衣服,一准有事。我听人说,定国公府的小姑娘好像这几天及笄,大概八婶娘打算着要带新丫头出去走走,娘可别把事情办砸了。果然伤了八婶娘的心,别说打压咱们,就是对咱们不闻不问,新丫头的婚事,想挑个好的,可就难了。我这辈子已经完了,要是新丫头再不好,娘,不是我吓唬你,我可真没活头了。” 吴夫人一手拉着楼新,笑道:“我都多大岁数了,多少还能分个轻重的,你就放心吧。除了新儿,我还疼谁?我也还指望着新丫头将来风光,也给我挣个脸,在你三婶娘和八婶娘面前扬一回眉呢。” 楼叙虽然不放心,但到底还是吴勇的烂摊着等着解决。又叮嘱了回楼新,叫她听简夫人的话,乖巧些,讨喜些。 楼新表面上答应得好,但到底小孩子。心下却想:我干嘛要讨好她们?我就这样,爱喜欢不喜欢。不过,楼新对于可能去定国公府,还是有点儿雀跃的。而且自小又被惯坏了。 楼书总觉得他大哥就这么一个女儿,承姓的又是楼新,所以对楼新可是千般的宠爱。身子若是稍微见好,都要让人将楼新接到镇北侯府,让简夫人教养。 可惜开始时,吴夫人和楼叙不单不领情,还万般地从中阻挠,总觉得简夫人别有所图。吴夫人与楼叙以为简夫人性子软,其实就阮媛这么些年的观察,简夫人那是深藏不露。 简夫人哪有不知道吴夫人性子的道理?不说,不过是心下清楚,说也白说,还会以为是她故意推诿。任着楼书上赶着去碰鼻子,碰得次数多了,伤心了,也就知道谁好了。 所以说这人啊,总当别人是傻子的,其实自己最傻了。 阮媛瞥了眼端坐在上,一脸忧色的简夫人,也猜不出简夫人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吴夫人则忙说道:“哟,人家请了你,哪有不去的理?多失礼啊?不是说小叔身子好了不少?再说不是还有石儿和印儿呢?正好带着孩子们出去走走,也散散心,你心情好了,小叔见了也开心,身子自然好得更快。” 简夫人往前一堆楼新,道:“去与你舅母一块儿试衣服去,看看哪儿不合身,好就改。” 有了台阶,楼新忙上前冲阮媛行礼道:“外甥女儿见过舅母,舅母万福大安。外甥女儿小,不懂事,刚有个对不对的,舅母大人大谅,就原谅我吧。” 陈莹上前拉着楼新,上下地打量一番,笑道:“哟,我瞧瞧这小人儿,这小嘴说的这么可怜,有谁还舍得不原谅你?我帮你打她。” 说着话,两人一块拿眼睛瞅阮媛。吴夫人和简夫人也笑睨着阮媛。 就见阮媛微微一笑,启唇说:“我就不原谅。” 54 及笄4 说着话,阮媛笑看着陈莹。 其实阮媛最讨厌像陈莹这种人,她与楼新之间的事,与陈莹又有什么关系?原谅不原谅又与陈莹有何干系?让陈莹这么一说,倒好似逼得阮媛不得不说出原谅楼新的话来。 阮媛心下不禁想:你拿我做礼物,想送楼新和吴夫人还有简夫人个人情,我为什么要如了你的意?我顺了你的话,于我没有半分好处?却更加的彰显你的处事行为说话大方,进退得宜,识大体。我就偏不如了你的意,我看你如何下台。 不单陈莹,就连简夫人和吴夫人都怔住了。刚刚陈莹的话,给大家一个台阶下,阮媛顺着说一句:“我并没有生谁的气。”大家一笑,便会皆大欢喜。什么事情都怕太过,任谁都会觉得阮媛会这么说的。 所以,大家才会这么看着阮媛。然而,谁又会知道阮媛的想法? 陈莹真心无语,心道:这人怎么油盐不进?不过陈莹并没因为阮媛的话而生气,因为无论阮媛如何说,她的目的达到了。因为简夫人也好,吴夫人也好,都只会觉得她言行得体。而阮媛顺着她的话说了,得不着好,但不顺着,只能更加的让人反感。陈莹觉得阮媛不是如此不看不明白的人,却没想到阮媛竟然选了个对自己最不利的方式来与她做对。 在陈莹看来,阮媛如此回答,简直就是愚不可及。自那日在陈家看见阮媛,陈莹就已经觉得阮媛愚不可及了。只要有眼睛,都应该瞧得出她在简夫人和楼石心中的位置。放着她不亲近,竟然去亲近陈玉,陈莹真的不知道阮媛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时之间,屋内的人全都因为阮媛的话,尴尬得很,谁都不出声,室内倒是一下子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了。 恰好此时,楼石进了来。时间刚刚好,阮媛都怀疑他是不是刚就蹲门口来着。她笑睇向楼石,看他意欲何为。阮媛觉得,楼石定不会像楼书那样,无条件地偏向吴夫人的。再怎么说,天下有几个儿子,不向着自己母亲的? 再说一个没见过面的大伯,就是亲也有限。而吴夫人又是这么个性子,就是想亲近也亲近不起来。他既进来得如些及时,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因此上,虽然不是故意的,但阮媛觉得楼石定不会生她的气。因为无意之间,变相的,阮媛等于帮简夫人一吐多年的窝囊气。 “母亲怎么样?可有哪儿不舒服?早上时不是说头疼,现在可好些了?大伯母一向可好?最近怎么都没来侯府走动?”果然楼石进来,一身家常便装,微弯了弯腰,向吴夫人和简夫人见礼。然后也不等吴夫人说免礼,就已经站直了身子,冲楼新笑道:“新丫头又长个了,也变漂亮了。” 瞅也不瞅阮媛一眼! 楼新见到楼石,小跑到楼石跟前,甜甜地喊了声:“大舅舅好。” 陈莹也上前给楼石见礼:“表兄好,姨父休息了?怎么就过来了?” 楼石和善地笑道:“侯爷很好,还是莹妹有心,早上才看过的,才多一会儿,就又打听。好了,侯爷有我们呢。莹妹衣服很好看,新做的?听说是你自己选的,不错,很有眼光。” 陈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低着头,小声道:“哪儿有。关心姨父是应该的,姨父那么心疼我。” 楼新见了,有些吃味。以前的时候也是,只要有陈莹在,她都会被排挤到一边。于是大声道:“大舅舅,我也做新衣服了,是八外祖母给选的吧?” 简夫人笑眯眯地回楼石的话:“哪儿那么娇气?老了,不是今儿这儿疼,就明儿哪儿疼,一天天可哪有个好?我倒无所谓,只求你父亲身子能大好了就行。你怎么就过来了?你父亲睡下了?” 吴夫人见了,气得心口疼。想到她的女儿一天天的,就知道跟她吵,哪里问过她一声身子如何? 楼石摸了摸楼新的头,笑道:“是呢,因为给她们做衣服,如何会忘了你的?你八外祖父和你八外祖母最惦记你了。乖,去跟绣娘试衣服去吧,看看哪儿不合适好改改。样式都是今年流行的,是你八外祖母亲自为你挑的。” 可惜,你们来了,竟一声都不曾问过侯爷的身子如何了。楼石嘴角,笑得越发的和善起来,眼睛里,堆着闪烁着的像冰折射出来的白亮的光。 听了楼石的话,楼新满心欢喜地瞅了瞅吴夫人,到桌前拿了桌上叠放整齐的,给她的两件衣服,欢笑着冲楼石说:“大舅舅等着,一会儿我换好了,来给大舅舅看。” 陈莹自然知道,每次有吴夫人在,气氛都不会太融洽。讨好的事做多了,就假了。虽然她并不喜欢楼新,看了眼阮媛,依然笑道:“我和她一块儿去,正好帮她瞧瞧。” 楼石点了点头,眼睛却瞟向了阮媛。多好的机会啊,正可以跟着一块儿出去,离了这是非之地。可惜阮媛这回,瞧也不瞧他,不知道盯着室内的一对儿摆瓶看什么。 楼新撇了撇嘴,陈莹假装没看见,亲亲热热地与楼新齐肩出去,后面跟着绣娘,抱着陈莹的另一件新衣服。 楼石没法子,就是给阮媛使眼色,她也看不着。只得回简夫人的话道:“刚听说大伯母来了,父亲非要起来给大伯母见礼,劝了好一会儿才劝住。刚吃了药,困乏睡了。头睡前非让我过来代他给大伯母见礼。二弟在边上看着呢,母亲放心,要不然,儿子哪儿敢离开?” 吴夫人就像没听见说楼书的病一般,反倒觉得楼书都病成那样了,还想着她这个大嫂,到底有良心。也足以证明,她在镇北侯府里高高在上的地位,谁也撼不动。不禁又看了眼阮媛,半笑不笑地说:“我现在如何敢来你们家?你可娶了个厉害媳妇,自后更不敢来了。大伯父都没了,谁又当我是大伯母呢。” 阮媛暗自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看吴夫人在哪儿冲大,于是不等楼石说话,插嘴道:“夫人,家里既然有客,又是长辈,我在这儿总是不方便,不如衣服我拿回去试吧,哪儿不合适,告诉绣娘一声就行。就不打扰夫人与大伯母叙家常了。” 吴夫人一直认为来镇北侯府是回家,现在阮媛却如此说,真气得头顶要冒烟。冷笑着道:“哟,难不成我们楼新不姓楼?如何我就成了客人了?石儿,你也不管管你媳妇?就任着她这么没大没小的在长辈面前无礼?” 简夫人心下深觉得阮媛说得正确,于是只是不咸不淡地跟先前一般说阮媛:“你这孩子竟胡说,什么客人?你大伯母是客人么?都嫁人了,还一副小孩儿心性,不爱陪着我们老太婆直接说,哪儿那么多话?回去吧,好好试试那衣服,兴许出门子也说不定呢。” 阮媛听了,抱起自己的衣服,仍是嘴贱地说道:“那媳妇就告退了,不打扰夫人陪客人说话了。” 出了门,阮媛还能听见吴夫人的怒吼声:“这就是你们的好媳妇?我倒要去问问小叔子,怎么,我这个大嫂就不认了?当年我搬去延恩侯府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怎么,时间太久,都忘了?你们忘了,我可没忘。要不是老头子死得早,这镇北侯府如何轮得到你们?” 简夫人今天对阮媛是既喜欢,又生气。喜欢的是,阮媛真的是说出了她多年堵到肚子里的话。生气的是,也不知道阮媛到底是有眼色,还是没眼色。每每又不按着正常的道走。临走临走,给她捅了个大马蜂窝。 这吴夫人若真闹起来,是不闹到楼书跟前不肯罢休的。而楼书的病,这才见到有一点点的起色,如何能禁得起气? 好在楼石过来了,简夫人不无庆幸地想。 楼石实在是厌恶吴夫人每次上门时的挑剔,还一副他们都欠她的模样。他理解他父亲楼书,父兄全都没了,而留有遗孀的,也就只这两个兄长,大嫂、三嫂。就是她们有什么对不对的,一想到年青青的,为了楼家就守了寡,实在不容易,能让就让让,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少块肉。 可问题是,人家知道感激你,你让着她。人家当你是应该应份的,就有点儿膈应人了。 楼石可不怕吴夫人闹,人都说打蛇打七寸。面上笑得越发的和善,一弯腰,深鞠一躬,道:“大伯母出来时,叙姊可曾说过什么?” 吴夫人闻言,倒是想起了楼叙出门时的叮嘱。不过她也不怕,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简夫人敢慢待她。但到底还是收敛了些,冷哼道:“要弟弟有什么用?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也不见你过去瞧瞧你大姊,帮着你大姊将事情解决了。就这么任着你大姊被她婆家欺负。若是你们稍微时常地替她出出头,说说话,她婆家也不至于如此对她,就是吴勇,也能收敛些。” 楼石并不知道楼叙的叮嘱,说这话也不是为了提醒吴夫人。听了吴夫人一连串的报怨,回以一笑:“侄子怎么敢不为叙姊跑前跑后?刚进来时,我就是听了道一说,吴家人将那母子三个接去了吴府,才忙着进来告诉大伯母一声的。就担心叙姊吃亏呢。” 吴夫人听说,也不着急,原本她就打算着要将那母子三个扔进吴府的。于是笑道:“吴家接了去更好,我倒省心了。就让他们养着去吧,看谁着急。” 楼石忙正色道:“大伯母此言差矣,如果那母子三人进了吴府,可就如鱼得水了。只怕明儿谋起延恩侯的爵位来,也是手到擒来,水到渠成的事。” 吴夫人以为楼石在吓唬她,并不害怕,笑着与简夫人说道:“你瞧瞧你教出来的儿子,将来可是要继承镇北侯的,看事情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婆呢。” 简夫人笑道;“再怎么的,他到底年岁小,不懂事也是有的。你不说教教他,还来笑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懂什么?才进侯府时,哪一事不是大嫂教的?” 吴夫人听了简夫人的话,心里受用,面上的笑越发的灿烂起来。 楼石却不想她痛快。要只是让她高兴,不闹到楼书那里,他又何必费那个劲? ~~~~~~~~~~~~~~~~~~~~~~~~~~~~~~~~~··· 再说一遍,这书的男主就是楼石。这就是我要写的故事,要是实在不喜欢,就弃了吧。不好意思,让你们看文案误会了。要是喜欢的朋友,收藏推荐舍我几个吧~~~~(>_<)~~~~ 59 及笄5 对于一个无视自己父亲重病,进门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连最基本的敷衍都不愿意的人,楼石实在是亲近不起来。再加上一副理所当然的面孔,楼石就已经只剩厌恶。楼石心下也清楚,楼书对于自己的这个大嫂,也是知道的。 可一想到自己那个早死的兄长,便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楼石也知道,日后楼书知道了,定会责备他。楼石现在却是对吴夫人越发的恭敬,好似非常为她着想,耐心地为吴夫人分析个中的厉害关系。 楼石道:“大伯母想想,现在的延恩侯是谁?是姊夫。若是真让吴家人将那两个外出的孩子养大了,而叙姊又只新丫头一个孩子,万一新丫头有个什么差错,那叙姊怎么办?要么眼睁睁看着爵位收回,要么就只有收养这一条路了。大伯母觉得,到时,叙姊会收养谁?现放着庶出的两个不收养,难不成吴家人会任着叙姊去外面寻?再说,说出去也不好听,到时人只会说大伯母和叙姊的不对的。” 吴夫人不爱听,耷拉个眼皮子道:“我们新儿不会有事的。” 楼石笑道:“事在人为,你不想,有人想。有长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那两个孩子长大,就是大姊夫的私心在跟着膨胀。这世上还没几个人,心甘情愿将家业交给外姓的,更何况新丫头并不姓吴。难道吴家人没打新丫头的主意?要是打不到,可就要另想办法了。不是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从来为利,铤而走险摔死的不少,可求到的也不少呢。” 吴夫人道:“你是说吴家人要对新儿不利?” 楼石看向吴夫人的眼神越发的闪亮,笑得也越发的柔和:“侄儿可不敢这么说,只是说出了一些可能。我听回来的道一说,他们去吴家也有这么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叙姊能不能顶得住,会不会受吴家人的气。可恨我父亲正病着,侄儿分身乏术,不能去帮叙姊。” 吴夫人也回过味来,她自己的娘家什么样,她能不清楚?连忙站起身道:“不行,我要先回去了。等改日再来家里。本来打算着等走的时候,再领着新儿一块儿去看看小叔子。我这也忙,今儿就不过去了。石儿跟你父亲说,明儿大伯母有空了,再来看他。让他好好养病。” 很远么?不过这屋那屋。只怕很长时间,你都不会有空了。楼石微笑着,道:“侄儿一定将话带到。大伯母放心,父亲能理解。” 简夫人也随着吴夫人站起身,焦急问道:“大嫂向来聪明,一定要帮着叙丫头想个办法。再说那两孩子也是女婿的,就好好养在身边,叙丫头膝下又荒芜,多两孩子,新儿还有个伴儿。要不我跟你去吧,实在不行,也能帮个忙。” 吴夫人冷笑道:“我可没你那般大肚,再荒芜,我也没有疼别人孩子的肚量。弟妹还是在家里服侍小叔养病吧。”说着话,拿眼睛看楼石,楼石一脸的焦急之色,却只在地中顿脚捶手,一副了无办法的样子。吴夫人又是冷冷一笑,道:“新丫头呢?” 简夫人忙说道:“新儿就先留在我这儿吧,正好莹儿也在,她俩个刚好有个伴。你们去吴家,闹起来,新儿最不好做了,夹在你们中间。留我这儿好了,大嫂放心,别的我不行,这养孩子我还是挺有经验的。” 吴夫人想了想,没再说什么地走了。在安居堂耳房的门口,正好碰到换好衣服的楼新过来,时间掐得刚刚好,比楼石进来时的时间还要好。 楼新笑着上前,很是诧异道:“外祖母要走了?我才换了衣服,还没看呢。” 陈莹就在一边,垂着头不说话。 吴夫人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儿,笑得很是慈爱:“乖孩子,我回家有点儿急事,你就先留在这儿,好好玩几天,别外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去找你八外祖母。” 简夫人也说道:“乖乖留这儿陪我,明儿带你去串门子。衣服可还喜欢?要不要改哪儿?” 楼新应道:“我很喜欢,衣服很漂亮。外祖母有事就去吧,我就住以前的院子,在这儿等外祖母来接新儿。” 吴夫人走后,果然几天都不曾来登门。阮媛之所以知道吴勇养外宅的事情,完全是因为上辈子听说过,也正是这时候闹出来的。 虽然阮媛上辈子并没有特意去打听,但这种事,只要长个耳朵,总会听说的。京城贵族圈里,这种别人家倒霉的事情,流传得最快了,你不想知道都不行。 阮媛记得上辈子,最终那个女人进了延恩侯府,但前题条件是,签下卖身契。因为她再是良家子,婚前失贞这事可大可小,族里的人是不会为她出头的,只恨不得不认得她才好呢。再说,楼叙给出的条件便是,要是不签,可以,她回娘家,孩子是吴家的,留下。 那女人如何舍得孩子?终是低了头。然而进延恩侯府未出三个月,楼叙连装都懒得装,就将她给搓磨得病死了。而那两个孩子,大的女孩儿,阮媛记得是给一个大了十多岁的男人当续弦,最后如何,阮媛并不知道,因为之后,楼家流边,阮媛也就无从得知了。 但最终如何,却也不一定。虽然给人当续弦不好听,男人又有些偏大,但看楼想,就应该知道,也许那女孩儿就是个厉害角色呢?也许那个男人出息了呢? 想到这儿,阮媛不禁暗自摇了摇头。其实人有时候,就像陈家老太太说的,谁也不知道谁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尤其是女人。 而且就现在来说,有很多事情与上辈子的出入很大。像去定国公府这件事,最终却是由楼石领着阮媛、陈莹、楼新,然后还有楼印一块儿去的。简夫人留在家里照看楼书。 楼书的身体有了很大的起色,期间,阮媛去给楼书请过一次安,就阮媛看着,都不得不承认,孙修果然了得。楼书的气色红润了不少,也胖了些,看上去有些生气,不似前些时候,看着就像个要死的人。 头去定国公府的先一天,简夫人派了杨妈去和阮媛说,于第二天,楼石带着她们几个去参加周彤的及笄宴。阮媛还是挺兴奋的。虽然之前也猜到了些,但到底不敢确定。现在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阮媛可以安心的打算起明天如何讨好赵宁这件事了。 等将杨妈送走,阮媛就如头一次出门走亲戚的孩子似的,她是新妇,新衣服多,再加上前几天简夫人为她添置的两件,阮媛就开始选眼花了。 再加上绿柳在边上捣乱,阮媛越发的没了主意。 直闹到后半夜,在绿柳几个的劝说下,阮媛才迫不得已地躺到炕上。却又满脑子的算计。奈何赵宁真的不大好讨好,而翻脸又比翻书还快。半夜里的阮媛不禁叹气,惹得在地下睡的绿珠翻了个身。 先天晚上没睡好,一般第二天阮媛都是直接睡到中午。但今天不行,她要出门。阮媛只好拿出了当烈士的精神,差点儿咬碎了一口银牙,才在绿柳绿珠半喊半拉的情况下,起来。 洗漱完,倒是精神些,吃过早饭,阮媛又陷入了挑衣服的斗争中。 虽然绿柳极为反对,但阮媛依然挑了简夫人为她添置的两件衣服里,那件火红绉纱襦裙。头钗依然是纯金的,耳环、手镯,都是纯金的。 阮媛还以为楼石会来,管制她的穿戴。显然上一次,阮媛的话刺到了楼石的底线,楼石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阮媛。阮媛倒也无所谓,没人管着她,她鼓欢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更好。 早早的,阮媛收拾好自己,带着绿柳、绿珠两个,依然留绿玉、绿蓠两个看家。其实就是怕她的银子丢了。过到安居堂,陈莹和楼新两个都还未去。楼石和楼印兄弟两个则在楼书的房里,还有简夫人,正在陪着楼书说话。 过到安居堂,阮媛也只得给楼书请安。楼书难得的此时正坐在地上的圆桌前,面上挂着笑。 阮媛给楼书和简夫人请安:“侯爷、夫人好。” 楼书看了眼简夫人,笑道:“嗯,听你母亲说你今天要跟石儿出去,难得出回门,就好好玩。照顾好新儿、莹儿,她俩个还小,你是长嫂,又是舅母,要当起长辈的职责来。” 阮媛心想:她们可比我厉害多了。但仍极为恭敬地道:“是,媳妇知道。” 简夫人笑道:“嗯,这是那天新做的衣服吧?不错,穿你身上很好看。那天你大伯母来,也没来得及见你试,然后这几天我又忙,就把这事给搁置了。今天看你穿,还真是不错。是不是啊,石儿?” 楼石眼皮子没抬地“哼”了声。 楼印也是一身的新衣服,上前给阮媛见礼:“嫂嫂好。” 阮媛笑着应了声,这一次并没有多话。 简夫人让阮媛坐,阮媛没敢,推让着站到了简夫人下手的位置。没一会儿的工夫,楼新和陈莹一块过来。一人一身新衣服,全都是简夫人给做的两身里的一身。 简夫人瞅着水花似的陈莹,喜得眉开眼笑。而楼书见到自己的侄孙女儿,越发的漂亮,也很高兴,不觉又想起了自己早逝地兄长,面上的笑便沉了沉。 “新丫头,出去玩得开心些,多交些朋友回来。有不懂的、或有什么事,就去寻你舅母或舅舅,知道吗?”楼书有些不放心,就怕有人欺负楼新,或是瞧不起楼新的出身。 楼新甜甜道:“我知道了,八外祖放心,我定会好好的。” 简夫人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问杨妈道:“你和双杏跟前她们一块儿去,好好照顾她们,别任着她们玩,要是出了事,我可饶不了你们。车马什么的,都安排好了吗?” 杨妈答道:“夫人放心,老奴一早就安排好了。女眷车子,全是由那几个粗妇赶车。跟的人,婆子、跑腿的,还有跟着世子、二爷的小厮也都安排好了。就是往家送信跑腿的,也安排了。” 简夫人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石儿媳妇是新妇,什么也不懂,你们就操点儿心。”然后,又对楼石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就走吧。” 60 宴会1 楼石冲着镇北侯、简夫人揖礼道:“父亲也坐了这么一会儿了,我们走了就躺下休息,别累着。家里母亲就多担待些,儿子会尽快回来的。孙太医今儿准来,若是换药,母亲就等儿子回来再说。” 楼石笑道:“看你这孩子,出去玩就玩得高兴些,我现在也有些精神,这些不用你操心。不用早回来,你倒是经常出门,她们可是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就回来得晚些,也没什么。回来早了,我要罚你。” 简夫人在边上也说道:“听你父亲的准没错。只一件事,看好他们,尤其是印儿,别跟着一帮子的公子哥起哄、疯去,受了伤我可不干。” 楼石应着:“是,儿子知道。” 楼印低着头没说话。楼书笑道:“看你说的,男子汉,玩就要玩得痛快,受点儿伤算什么?你俩放心,别听你母亲的。好了,快去吧,再磨叨会儿,晚了。” 简夫人瞪了楼书一眼,意欲要喊吴姨娘,看看还要不要叮嘱叮嘱楼印,被楼书拦住。 楼石又冲楼书和简夫人拱手道:“那儿子就带他们出去了。”说完,转身出去,楼印紧跟在楼石身后。 那边楼新和陈莹站在一起,好似在说笑。楼书和简夫人看了,很是欣慰。这两人双双跟在楼印的后面走。阮媛一瞧,没一个人理她。她倒也无所谓,也不用人说,忙跟在楼新和陈莹后面。最后是一众的丫头婆子,浩浩荡荡一堆的人。 楼书和简夫人自然不会送他们。 一道上,楼石低声地叮嘱楼印。而陈莹和楼新好似突然之间变成了好朋友,竟说了一道的话。等到出了垂花门,马车已经在内门处等着了。杨妈上前对阮媛道:“少夫人与二爷同乘。” 阮媛没有意见。她是长嫂,而楼印又没到可以自己骑马的年纪,虽然楼印非常想和楼石一样,骑马赴宴,但那是不可能的。而男女七岁不同席,楼想虽然是舅舅、外甥女儿,但到底还是男有有别,而陈莹就更不用说了,表姊弟。 吴姨娘远远地看着一队人走,没敢出现。 定国公府离镇北侯府不算远,楼石骑在马上,后面跟着四、五辆马车,赶车的清一色全是粗大的妇人,一看,就知道全是女眷。还有小厮,跑腿传话儿的,全骑着马,跟在后面。 定国公府的大门,从早上开始就大开着。一条街,都是系着的马、或马车。而东西角门人来人往。平日里在大门下的条凳上坐着的家丁,都换了新衣服,恭敬地忙来跑去,迎接着来客,系马桩上的马都快系不下了。 阮媛在车里,掀开车窗帘的一角,看有没有青藤公主的马车仪仗。没发现,阮媛略微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赵宁不可能不来,她可是周彤的嫂子。再说了,就是冲着唐芷,赵宁也不可能不来的。 楼印在车里,倒是一直规矩得很,坐得笔直,目不斜视。但与阮媛面对面坐着,目不斜视,瞪得阮媛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个十岁的小屁孩,好似个小老头似的。阮媛有心想逗逗他,但又一想,他好像心思挺敏感的,完再想多了,便又做罢。 到底是小孩子,马车停下,楼印第一下跳下马车,灵敏得跟猴子有得一比。 后面马车里的丫头也都先下了车,各上各的主子的马车前扶人,下车凳赶车的妇人已经放好。阮媛是扶着绿柳的手下的马车。楼想和陈莹也被自己的丫头扶下马车,因为是一块儿来的,阮媛不理她俩,她俩是硬往阮媛跟前凑。 陈莹还好,到了定国公门口,见阮媛果然是打定了主意不理她俩。她不想给镇北侯府留下话柄,她似她们并不合气似的,只得上前主动与阮嫒打招呼道:“嫂嫂这身装扮可真是显眼。” 话说得也不知道是称赞还是讽刺,阮媛也懒得与陈莹计较,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楼新可就不管那么多了,见陈莹丢下自己往阮媛身边凑,撇了撇嘴,也走到跟前道:“好像乡下人进城似的,大舅母不是将所有的金子都打成了首饰,插头上了吧?还真给镇北侯府丢脸。” 阮媛头一歪,笑眯眯地瞅楼新道:“我丢也是丢自己的脸,你喊我一声大舅母,就是你的长辈,你娘没教过你子不言父过?要是你父母没教好你,我身为长辈,一会儿要是你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我可要说你的。” 楼新气得小脸通红,道:“我并没有说大舅母的过错,不过是好奇打听一下而已。难道这也不行?” 阮媛笑道:“行,随便打听。你还小,以后就知道了,这纯金的首饰好处多了,当你急需银子的时候,或是落难的时候,多么希望自己有个纯金的首饰可以当?” 这是诅咒她?楼新气得就要跳脚跟阮媛理论。陈莹怕这两人在门口打起来,忙拉住楼新道:“好好出来玩,这都到门口了,快进去吧,看门口的车马,就知道定是来了不少的客人。”说着话,陈莹不停地给楼新使眼色。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是她俩吵起来,人们固然两个都笑话。可阮媛已经出嫁,不过是不贤而已,她又是赐婚,轻易不好拿捏。最终倒霉的是楼新,丢人、坏名声,本来楼新招赘,就不好找到个合意的。一般男人,没个什么事的,谁乐意招赘? 若是楼新再坏了名声,那就更不好说到如意的亲事了。楼新忍了又忍,方才没再理阮媛。 其实阮媛说的全是实话。当年楼家倒了,只有她偷藏的首饰是他们唯一的银子。后来,就连简夫人都不得不庆幸,阮媛有这么些的金首饰,当了换银子花。 楼石下马后,早有定国公府的人迎上前。马被小厮牵走,系到马栓马桩上。 “楼世子爷万福。”定国公府上的总管,圆圆地脸,笑得像个包子褶。“没想到是世子爷带着家眷来了,我们夫人还以为是简夫人呢。侯爷身子可好些了?” 楼石客气道:“多谢关心,好多了。怎么你看起来又胖了?” 那总管笑道:“世子爷还记得小的,可是小的福气。世子爷里面请,男宾在南客厅,女宾在观水澜。” 楼石点头,见阮媛几个没跟上来,回了下头。楼新已经被陈莹拉着先往楼石身边走,阮媛见楼石瞪她,笑了笑。也几步走到楼石身边。 一直在边个侍候的杨妈长出了口气。她还真怕阮媛与楼新在定国公门口吵起来。幸好陈莹是个识大体的。 有小厮领着,走到内门处,有丫头婆子迎上来,阮媛就要与楼石、楼印分开,迎面来了一行人。打头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微胖的身子,阮媛倒是有些印象,正是上次阮媛回娘家时,在酒楼外碰见的楚王世子赵珉。 他身边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这个阮媛也认得。不正是上辈子与阮媛后来关系还算不错的吕倩?此时她们还未认识。阮媛不禁心底叹息,自己独拥有比别人多的记忆,其实也并非好事。 阮媛知道,此时的吕倩肚子里已经有了,不过未满一个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然后便是吕倩的兄长,楚王世子的表兄弟,还有楚王的庶子。一众人,不在少数。楼石想装成看不见也不成,只得上前行礼道:“楚王世子好。” 其他人也纷纷给楼石见礼,赵珉冲着楼石笑呵呵地道:“楼世子少见,听说你连职都挂了,就在家里侍候镇北侯,病可见好了?听说这回的医生是魏王推荐的?” 楼石笑道:“劳楚王世子挂心,侯爷身子稍见瘥了。” 阮媛与楼印、楼新、陈莹上前给赵珉见礼。 赵珉一见阮媛,就显得兴奋得有些过头,笑道:“哟,阮少夫人好些日子不见,最近可好?那天的菜可还合少夫人的吊胃口?那天隔着车,也没见着少夫人的模样,今儿我只一听声音,就知道哪个是你了。” 楼石不解地看向阮媛。他当然不知道阮媛出去碰见赵珉的事情。 阮媛面不改色道:“那天多谢王世子了,菜当然不错,可惜就是点少了。” 赵珉听了,哈哈大笑,一拍胸口道:“下回再碰上,一定帮阮少夫人多点些,包管够吃。” 楼石闻言,面上有些有好看。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也能猜个大概。因为阮媛回娘家,就那么一次,出门,又点菜,不用想,也就知道了。 回来,竟一点儿都没跟他学。楼石非常生气。但也只得忍着,毕竟在外面。抛开男女大防不说,他与魏王走得近,阮媛是知道的,可是她竟然还接受楚王世子的东西,弄不好这事,魏王已经知道了。而他,竟然还蒙在鼓里。 阮媛笑着问道:“这位姑娘是哪个?长得可真好,窈窈窕窕的。” 赵珉对着吕倩道:“还不去见礼?那是镇北侯世子、还有阮夫人。”又对阮媛道:“这是吕家表妹。” 吕倩很容易害羞,尤其是见到生客,更是未语面先红,低着头,声小得如蚊蚋:“见过世子爷、世子夫人。” 楼石一直没说话。阮媛却上前,亲热地拉了吕倩地手问:“你叫什么名?今年几岁了?可上过什么学?会些什么?” 吕倩想拉回手,又怕阮媛生气,只得小声小语地回了阮媛的问话。 阮媛笑道:“楚王世子,你们要去哪儿?我和这位妹妹一见如故,想一块进里面去叙叙话,可好?” 楼石闻言,皱了皱眉。赵珉一说吕倩的姓,楼石就猜着吕倩的身份了。德妃娘家姓吕。 赵珉笑道:“也没什么,里面没意思,不过是想出去走走而已,也没什么事。我这表妹性子弱,又害羞,所以就带了出来。既然阮媛喜欢,就带着她吧,多照顾照顾她。正好,省得我们一帮子男子,带着总是不方便。” 61 宴会2 话说到这份上,楼石自然不能明拦着阮媛带着吕倩,心下不高兴是肯定的了。虽然楼石现在还未十分的与魏王站到同一阵线上,但他是决计看不上楚王的。 楼石心下不禁有些轻视阮媛,难为人说娶妻要门当户对。她到底有没有眼睛,皇上这么多儿子,闭着眼睛随便拉出一个来,都要比楚王强。难道她以为年长的,就一定能被立为太子,将来一定能登上那大位? 实在懒得与阮媛费话,楼石面上笑得极为柔和,语气轻轻地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进去了。来了,总要先去拜见下主人家。” 赵珉感觉与楼石的关系一下子亲近了,一拱手道:“去吧,咱们谁跟谁?一会儿再聊。”说完,与那一众的人相偕着往东叉路上走。 看着赵珉离开,楼石瞅了眼阮媛,不咸不淡道:“看好莹妹和新儿,好好的就行,别惹事。” 阮媛拉着吕倩的手不曾松开,只是笑了笑。倒是陈莹规矩说道:“表兄放心,我们定会好好的,就在哪儿呆着,等着观礼。” 楼新见陈莹说话,哪里肯落后,忙显自己道:“大舅舅放心,我也会老实的。” 楼石又瞅了阮媛一眼,带着楼印往定国公的南客厅去了。 阮媛则跟着定国公府的带路丫头,一路往北过了垂花门,进到内院,又一路往西,进到一处院落。果然是内中一个大池子,莲花开得正好。大概也是怕有人掉下水,水边一溜的木栅栏。然后顺着水边,又种了一道的垂柳。 水的西面,最是高的坡,顺着斜坡,高高低低的半面房,另半面则是可供人闲坐的,有顶的接房。正好观前面的水。难为这院子叫观水澜,而非莲坞。 想来能观的水,说明就不是湖,池也小不了,如何能没莲花? 池中顺着高坡正中的房子,有一道曲道,正通池心的亭子。那亭子非常大,二十个人可以在里面排宴。亭正楣上,写着“上殿”两字。 阮媛看了眼水下亭子的倒影,不禁抿唇一笑。上殿广寒宫,下殿水晶宫。她上辈子没来过定国公府,没想到外面看起来挺朴实的国公府,内里竟是这般景致。 先来参加及笄礼的内眷,加上定国公府的女眷,都在这里。 领路的丫头道:“世子夫人这边请,太夫人嫌吵,并没呆在前面望水舍里,而是在后边的香舍里呢。来的夫人、太太们全在哪儿呢。” 阮媛点了点头,一路随着这丫头来到北坡后面的一个草舍,外表看起来,极为简陋。四面草编的院栏,房子也是草顶,门口挂着各种香草、红椒,窗下一溜的红番柿,院中架着黄瓜、豆角。中间一道漫过的路。阮媛先以为是石子,细看,却是碎玉。 翠绿浸人! 看得阮媛直咂嘴。要不是因为有上辈子,阮媛定以为这只是青石漫过的。竟然是碎玉,阮媛顿时有种想去拔地看看,有没有大块的玉,拿家弄个小首饰的冲动。 小耳坠子、项链吊坠,都用不了多大块玉的。虽然阮媛喜欢金闪闪的东西,但玉也不错。其实阮媛喜欢一切值钱的东西。 领路的丫头可能是见阮媛盯着路面的眼睛太过热切了,笑道:“老夫人管这条道叫‘绿荫道’。” 后面跟着的陈莹和楼新虽然也感觉太奢侈了,但到底端着,有些嫌弃阮媛就快趴地上的动作,太过丢脸。两人同时笑道:“倒是挺应景。” 吕倩一直羞答答地低着头,跟在阮媛身边,听说那路是碎玉漫的,不禁也是将头低了低,小声小语道:“这得多少玉啊?不能是整玉打碎的吧?” 那丫头笑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来时,这路就已经有了。听别院的姐姐们说,这里的玉别看是碎的,却是一点儿瑕疵没有呢。不过奴婢也没拔出来看过,所以也不清楚。” 阮媛手指发痒,直想挠地。 待进到香舍的堂门口,原来番杮与窗下有一溜的滴水台,门前有丫头专门打帘子。笑道:“里面请,客人们都在呢。” 阮媛笑着带头进到堂屋,就发现这香舍纵下很深。被领到东间,里面一堆的妇人、姑娘,有阮媛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但来头都不小,在京城,尤其是国公府这种级别的办宴会,出现的人,多半都是王公大臣的家眷。 楼新也好、陈莹也罢,为了一次这样的机会争破了头。其实来参加了,就如同当年阮媛随着她父亲阮媛参加上峰的宴会,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没当使唤丫头而已。 就在屋内的一众人中,阮媛看到了唐芷、还有她母亲郑氏。郑夫人见阮媛进来,怒目以视是肯定的,而唐芷则就垂首坐在她母亲身边,头都不抬一下,就好像阮媛不是先前那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阮媛没空理她们,先是领着陈莹、楼新、吕倩给国公府的太夫人请安。然后承天帝成年封王的皇子妃全在这里,阮媛只得挨个的见礼。然后是同姓王、异姓王的王妃、家眷,哪个都比楼石级别高,阮媛行礼行得真头晕。然后又是公主、又是郡主的。总之,在陈莹和楼新眼里,可能世子妃是个不错的位置。 其实丢到京城这种达官贵人的圈子里,不说是最小的,也差不多。更何况,同样是世子妃,王世子妃、和侯世子妃,又差着多呢。 国公爷的母亲有八十岁了,正八经一个白胖老太太。看着慈眉善目的,笑眯眯地瞅着地下一堆的客人。无论是王妃也好,还是谁家的老祖宗,此时都是捧着她说,她看起来非常的高兴,很喜欢热闹。 总算行完礼,受了那些个人的冷嘲热讽,最终,阮媛拉着吕倩,选了个角落坐下。 找了一圈,阮媛也没见着赵宁。不禁心下打鼓,赵宁不会真的不来吧?唐芷都到了,能吗?阮媛歪头,看向唐芷。唐芷刚好偷偷斜眼瞅阮媛,两人的目光就这么不期而遇。阮媛倒是大大方方的,还给了唐芷一个微笑。 唐芷就像正在犯错,却被大人抓个正着的孩子一般,忙敛眉低目,假装看手里的团扇。 以前,阮媛对唐芷总不服气,看她时,也总是看缺点,东挑鼻子西挑眼睛的。这回再见着,平心而论,阮媛觉得唐芷长得真的是非常的漂亮,而且气质出众。也难为楼石对她多年不忘。 唐芷皮肤白净,尤其是脸蛋,更是白里透红。眉弯而细长,且黑,书上说不描而黛,大概说的就是唐芷的那一弯眉。眼睛虽然大,但却不圆,而是略有些长,但又不是丹凤眼,而且黑白分明,清亮如水。长长的眼睫毛,眨动的时候,就像两只蝴蝶的扇动的翅膀。 作为一个闺秀来说,不论藏情诗的事的话,可以说是这所有女孩儿里,最规矩的。始终坐在她母亲郑夫人的身边,半点儿也没有要跟一众小姑娘玩去的意思。 再看那些个跟着长辈来国公府的女孩儿,已经坐不住,蠢蠢欲动,三五个凑一块儿,说着悄悄话儿。就连陈莹和楼新也有些坐不住,想要出去走走。刚进来时,就略看了下观水澜,景致就已经不一般了。 再说,任谁都看得出来,一会儿的及笄礼,成礼定是要在水中上殿举行了。 这帮小姑娘已经坐不住了。 刚阮媛略往远看了下,好似听水澜是依着那大水池的东面,依着水还有一个院子,阮媛远远地隔着水瞧着,有些男宾。只怕刚才碰见赵珉,也是从南客厅出来,往那边的院子走。这样,正好形成男宾、女宾,隔水相望的特别宴会格局。 而大家又都能观看着周彤的及笄礼。 大概定国公府不单是为小女儿办及笄,也算上是一个选夫会了。在水的东面,各路的青年才俊都集个差不多了吧。 不过阮媛上辈子对周彤并不上心,所以也不知道她最终嫁给了谁。阮媛隐约记得自己还赴周彤的婚宴的,只可惜当时没过心,过后也就忘了。 不过阮媛在这一众人里,算得上是最出众的了。就数她的衣服颜色鲜亮、显眼。众人看向阮媛的眼神,都不怎么和善。 对于那些个蔑视,阮媛全当看不见。泰然处之,与吕倩低低地说话。楼新和陈莹却呆不住了,那些个目光像箭一样,将这两个人射得如芒在背。 可是与阮媛拉开距离又不大好。毕竟这里头的人,没一个是她们随便高攀得上的,只能靠着阮媛。偏阮媛一副田家妇的打扮,出镇北侯府时,想着的是看阮媛笑话。现在,她俩只恨不得将阮媛拉回去,重新装扮一番才好。 吕倩非常的紧张,直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才好。 阮媛笑道:“你在家时也这样?听说你姨娘死了,你母亲对你好么?” 吕倩轻声轻语道:“很好。” 阮媛不信,很好能养成这种性子?明显是睁着眼说瞎话儿。不过阮媛因为喜欢吕倩,所以也不拆穿,只是说道:“没事的,等一会儿青藤公主来了,我带你去认识她,完了让她给你撑腰,定不会让你再被人欺负了。” 一想到那个煞神一样的公主,吕倩不禁一哆嗦,道:“我不用谁给我撑腰,我在家里挺好的。母亲对我也好,姊妹对我也好。” 阮媛笑道:“知道了,你很好。可是我很喜欢你,想跟你多来往来往,这个总行吧?明儿没事,你来侯府看我,你等着,我给你下帖子,只给你下。” 吕倩点了点头,不说话。阮媛却是在心底发笑,只怕你得回得了家才行。她打算着要将吕做为证据,交给赵宁。才会一直拉着吕倩不肯松手。 阮媛拿起桌上的摆品,肆无忌惮地大口吃,见吕倩一样也不拿,笑道:“你倒是吃点儿东西,难为你这么瘦,都弱不胜衣了,再不吃就一把骨头了,不好看。” 吕倩道:“乳母说,在外面这么吃东西不好,丢家里的脸。” 阮媛不高兴地撂下脸子道:“哪有这回事?难不成国公府摆桌上的东西,全是让人看的?再说了,我也吃了,丢脸了么?难不成侯府连这个都吃不起?全靠着出门赴宴解馋?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过是在外面没什么意思,吃点儿东西占着嘴,省得东家长,西家短的,像个长舌妇似的。” 62 宴会3 后面的陈莹与楼新正说着谁家夫人的衣品好,谁家姑娘的头饰别致。阮媛说话时的声音并不小,同桌而坐的陈莹、楼新想不听着都不行,不禁僵在了哪儿,接下来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吕倩因为一直都紧张,所以也未注意到她俩。听了阮媛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忍不住,也伸手去拿桌上的东西吃。果然是好东西,非常的可口。 然后一口又一口,就停不下来了。好似熟了些,说话也没先前拘谨了,道:“你说得果然有道理。” 不知道边上的谁说了句什么,惹得定国公的太夫人大笑,正笑得开心时,进来一个丫头,小声在太夫人耳边说了句话。老太太面上立时敛了笑。阮媛敏锐地觉得,赵宁来了。 因为除了她外,再没一个人来,能让这位太夫人这副模样。活像是吃了只苍蝇似的,吐还吐不出来,不吐还恶心。 果然,就听从外传来一个人清脆的声意,带着责备,夹杂着怒气:“怎么,我倒要瞧瞧,彤娘的赞礼人是谁。怎么,我身为她的嫂子,又是皇上亲封的公主,当不得赞礼人?” 说着话,赵宁一脸怒气地进来。因为抛帘子的丫头慢了些,赵宁眼也没瞅一下地道:“打。” 后面跟着的暖婷、暖雪竟似知道似的,拉起那个丫头就是一顿嘴巴子,打得国公太夫人面色发白。国公夫人、定国公的世子夫人也都在室内,面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按理说,一个庶子的妻,也就比丫环强些,应该像国公府其他庶出的媳妇一样,出云迎接女客,或是看看哪儿有不到的,跑跑腿。可人家是公主,谁敢使唤? 你是国公府太夫人?人家是公主。你是定国公的夫人?人家是公主,你是国公世子夫人,人家还是公主。总之,一屋的人,没一个敢顶风上,说一句阻拦赵宁的话。赵宁是没给谁面子的时候,就是正经的王妃,她的婶娘,赵宁也是照骂不误的。 谁没事找那掉面子的事干? 不过,谁也不会会理赵宁,全都是无声的抗议,冷落她。 一时之间,室内从欢声笑话,变成了鸦雀无声。 但定国公府的人却不能不理她。老太夫人强撑着笑道:“瞧你这孩子,结婚几年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脾气。才从前边过来?八郞呢?没与你一块来?” 国公夫人于氏,不到六十岁,本来正陪着几位王妃说话,笑得正是好的时候,赵宁进来。听了赵宁的话,面上极为难看,虽然她想忍,但到底还是不如太夫人,肚里能撑船。沉着脸,也不说话。 她是婆婆,府中别说那些个庶子、媳妇对她恭敬有加,就是她的嫡亲儿子、媳妇,哪个对她不是规规矩矩的?就是周毅,在她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出的。 于夫人心里这个悔,当年她怎么就会办那么个宴会,将这个煞神引了来?然后怎么周毅就入了这个煞神的眼?正在她打算着给周毅选妇的时候,一道赐婚圣旨,打乱了她的一切计划。于夫人想到这里,心底暗恨,周毅跟他那个短命的娘,就是她的前世冤家,这一世向她讨债来了。 以前,定国公周文为了周毅的母亲,差一点儿就要遣散后院,好在那个女人难产死了。留下周毅,本来以为不过是个庶子,人走茶凉。开始时,定国公还将周毅放在心尖上疼。等不到一年,新宠上了心,便就将周毅给忘了。 于夫人将周毅当个要饭的似的,胡乱养大。却没想到,最后却给她唱了这么一出。这赵宁自嫁到定国公府的那天,她连媳妇茶都没喝着,更别说像别的媳妇似的,早晚定省,侍候她了。 不来寻她的晦气,于夫人已经念阿弥陀佛了。 赵宁与周毅刚成婚那会儿,光在定国公府,就闹了多少回?更别说周毅稍微惹到赵宁不高兴,赵宁便会从公主府杀到定国公府里来闹。这还是好的,不过是砸了点儿府上的东西。最可气的就是进宫。只要赵宁因为生周毅的气进宫。定国公、世子两个就会被承天帝传进宫里听训。 而于夫人与世子夫人小于氏,也会被皇后喊进德珮宫里罚站。一站就是几个时辰,钱皇后不出来,她们婆媳就得在德珮宫里站着,垂着头,动也不敢乱动。 于夫人几时受过这种痛苦?生生也得忍着。偏钱皇后可算出来了,还什么都不说。只是轻飘飘一句:“本宫累了,你们回吧。”让这婆媳想争辩几句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可能,于夫人真想冲着赵宁大声喊:“你没本事笼络住你夫君的心,是你没本事,别没事连累别人。”可惜于夫人还没有疯,心下也清楚,承天帝对赵宁的宠爱程度,她要是敢这么说了,赵宁真的闹起来,于夫人没把握,定国公能救得了她。 所以,忍无可忍,于夫人也只得忍。 定国公世子夫人于氏瞧着婆婆、加姑姑的脸色不好,忙上前打圆场,笑道:“八弟妹这是从哪儿来?彤妹今儿办及笄,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偷偷地说与我吧。别压着我这个大嫂,到时可就没脸了。” 赵宁乜斜着自己的大嫂小于氏,似笑非笑道:“这个你可放心,我什么也没准备。” 承天帝的几个儿媳妇,赵宁的婶娘,几位王妃有心想给定国公夫人解解围,正好也为自己的夫婿拉一拉关系,但到底掂量了下自己的份量脸面,自觉不够,便都还未站出来,便暗自里偃旗息鼓了。 而定国公的其他媳妇,在于夫人面前都没什么大的脸面,更别说赵宁跟前了。她们是连妯娌都不敢自称的,平日见了,也是呼为公主。 好在一些品位低的,上前给赵宁见礼,缓解了定国公三位夫人的尴尬。对于给自己见礼的人,赵宁眼皮子没抬。然后,她便看见了唐芷,条件反射地两眼一立。 好在此时周毅不在,而唐芷又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所以赵宁也只是立了立眼睛,并没有下一步的言行。 在众多人中,只有阮媛很开心,脸上堆着笑脸便冲到前头,一手还拉着吕倩,行礼道:“妾参见公主,好些日子没见公主了,最近可大好?妾到底犯了什么错,怎么妾求见,都不见了呢?” 室内的人,都深深的鄙视阮媛。 可赵宁并不领阮媛的情,冷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阮媛也不当回事,完全无视赵宁的冷脸,将吕倩往暖婷身边一推道:“公主说对了,妾想求公主件事。这位吕姑娘,妾想托公主照顾几个月。” 赵宁瞅了瞅吕倩,道:“你疯了?不清醒?我没空与你开玩笑,上一个跟我开玩笑的,是横着被我扔出去的。” 阮媛眼皮子跳了跳,心道:这个不用你说,你的丰功伟绩已经成了传说了,别说超越,就是模仿,也没那个实力。于是笑着在赵宁耳边低声道:“妾想通过她,向公主证明一件事情。” 赵宁皱眉:“什么事?” 阮媛却不肯在这儿说,道:“妾向公主借一步说话。让暖婷姐姐照顾好这位吕姑娘。” 吕倩听了大惊,再笨的人,也嗅到了一丝危险。急得就快掉出眼泪来,可又不敢逃,只是红着眼睛,瞪着阮媛和赵宁不出话。 赵宁本不想理阮媛,但又见阮媛神神秘秘的,不知道阮媛唱的是哪出。再说又见唐芷好好的与她母亲在一起,并没有与周毅一块儿,所以心情突然变得好了些。 周毅一直住在国公府里,死活不肯住进公主府,所以,赵宁突然杀上来,可以说有些捉奸的意思。在来这里之前,赵宁已经将整个定国公府转了个遍,也没发现周毅的身影。 但没与唐芷在一起,赵宁已经很满意了。想想也没什么事,便道:“要是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件平常事,看我饶你不。” 阮媛笑道:“但愿公主不要被吓到才好。” 赵宁瞟了眼屋里,最终将目光放到唐芷身上。唐芷的母亲郑夫人有些紧张,警惕地看向赵宁,但没敢瞪。她怕将赵宁惹急了,所以也只是警惕地看着,别无他法。赵宁“哼”了声,然后转身先出了房间。 阮媛紧跟在后面,暖婷因为没得到赵宁的吩咐,只得接着吕倩一块儿往外走。吕倩不愿意,轻轻地挣扎着道:“姐姐放了我吧,我去找我表兄去。” 暖婷笑着安慰道:“吕姑娘别急,你只要不惹到公主,公主不会怎么的姑娘的。一会儿没事了,就会放了姑娘。” 楼新和陈莹见阮媛要跟着赵宁走,忙跟上前拉着阮媛。楼新道:“大舅母出去,我们怎么办?” 陈莹却道:“嫂嫂还是留在这儿吧,一会儿跟着众人一起观礼。表兄分别时,叮嘱咱们好好的,别乱跑的。” 阮媛笑道:“你俩可真勇敢。” 楼新和陈莹不解。就见打前走的赵宁没见阮媛跟上,她是一贯没耐性的。站住脚,转头双眼一剜。阮媛道:“她俩拉着不让妾走。” 赵宁道:“叉出去。” 屋内的丫头暖雪几个没那个力气。就见暖晴出去,喊了几个粗大的婆子,虎似的进来,像抓小鸡似的,将楼新、陈莹架了起来,就往外走到门口,直将两人往外一丢,就像丢一块破布似的。 室内的人,没一个站出来给两个求情。全当没看见。而定国公家的人,则是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难看极了。 吕倩吓得顿时不敢再挣扎了。 楼新如何受过这种气?不论是在家里,还是镇北似府,都是被捧着长大的?早已经气得口不择言,骂道:“我犯了什么错?你竟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摔人?你就是公主,也要讲理。我好歹也是延恩侯的外孙女儿,我外祖父是为了保卫国家战死的,我是忠臣之后,竟无端受你侮辱。我要告你。我要让我父亲去皇上面前告你。” 63 宴会4 赵宁连听都没听,眉都没皱一下地从门内往门外走。阮媛紧跟在后面,她也不比楼新在赵宁心里高多少,要是一个不高兴,楼新和陈莹可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陈莹倒是一直没出声。从镇北侯跟来的杨妈带着丫头们,只是远远地跟在阮媛后面,然后在阮媛几个进到观水澜,就在观水澜的院内,与其他府里的丫头婆子,找了个背阴的地方乘凉。听见说说香舍里有了动静,杨妈才跑过去看时,陈莹正好被定国公府的丫头扶着,站起身来。 楼新还在骂赵宁。 赵宁只轻声道:“掌嘴。” 随着赵宁来的一个婆子,拿着打嘴巴子用的板子,站到楼新面前,笑道:“奴婢得罪了。”说完,就开始左右地打楼新。 陈莹虽然与楼新并不和气,但也不能就这么看着楼新挨打,毕竟是一块儿来的。但她也知道赵宁不好说话。她不敢去求赵宁,就去求阮媛道:“嫂嫂,求嫂嫂了,新娘是与嫂嫂一块儿来的,头出来时,姨父叮嘱过嫂嫂,要照顾好好。现被打了,于嫂嫂脸上也不好看。” 阮媛笑道:“又不是我让打她的。公主听我的么?要不你去跟公主说,看公主能不能看你的面子,饶了她。你还求我?这不是想害我么。你瞧瞧这院子多少人呢,有哪一个敢上来跟公主说,让公主住手的?” 阮媛说话,从来都不会小声。屋里屋外的人,全听见了,面上均讪讪地。尤其是定国公府的太夫人、赵宁的婆婆韦氏与大嫂小韦氏,更是觉得无脸见人。 陈莹急道:“嫂嫂与公主看起来关系很好,亲近得很,嫂嫂求公主,公主定会饶了新娘的。妹妹求嫂嫂了,不为了新娘,就是看在表兄面上,嫂嫂也要护一护她。” 阮媛冷冷道:“你倒是算盘打得山响,看样子公主将你扔出去,也没摔清醒。合着好人你当,让我去求公主,公主饶了她,你得好。公主怒了,挨打的是我。” 陈莹争辩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若是与公主有些关系,我就自己去求公主了。” 阮媛转头,不打算再理陈莹,小心小意地对赵宁道:“公主,咱不理她们,妾真有重要的事与公主说呢。” 被打得嘴角挂了血的楼新,终于不再骂了。那婆子下手并不重,要不然打了这么多下,牙非打掉两颗不可。可楼新也不领情,嘴上是不骂了,可那喷火的眼睛,要是能烧人,定是要将赵宁和阮媛烧着了不可。 阮媛心下冷笑,这要是她,打都打了,非让狠狠打不可。不打掉她两颗牙不准停。赵宁从头到尾都没瞅楼新,只是对阮媛道:“但愿你别让我失望。” 赵宁才要走,就见楼石打头进来,楼新嘴角挂着血。刚赵宁打算着要走,那个打人的婆子就停了手。看样子是常干这个的,知道在没听到吩咐的情况下,什么时候住手,赵宁不会生气。 楼石冲赵宁一揖道:“臣参见公主。” 就听一个男人冷冷道:“哟,不愧是公主,这说打人就打人,也不分个场合地方的。还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呢。” 阮媛不用抬头,也知道改这么跟赵宁说话的,除了泰康王世子赵昞,再没别人。阮媛记得,上辈子,陈莹与陈玉就是在这儿遇见的赵昞。不自觉地,便偏头瞅陈莹。 陈莹也在抬头瞅赵昞,阮媛从陈莹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别的来。当看阮媛再次碰见楼石时,也隐藏得很好。所以阮媛不信陈莹初次见赵昞,真的如现在面上表现的那般平静。 阮媛觉得陈莹在装。任谁在这种求助无门的情况下,人人都怕的赵宁这股恶势力下,竟有这么个人,就这么突然的、凉凉地就能敢跟赵宁如些说话,也会惊为天人的。阮媛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果然小姑娘们一个个的,眼睛闪亮地盯着赵昞。 原来杨妈见事情不好,她一个奴婢,上去也起不了什么做用,自然是赶忙让跑腿的去寻楼石跟来的小厮道一,将这边的事大概形容了下。 楼石接到信后,自己掂量了下,他自觉自己在赵宁哪儿没那个面子。而魏王虽是王叔,但也不好直接说赵宁,因为会在承天帝哪儿不好看。就想到了泰康王赵昞。 这赵昞是一贯看不惯赵宁的跋扈的。楼石倒也没绕什么弯弯,而是直接说了事情的大概,因为到底怎么回事,楼石也不是很清楚。但他也不敢等弄清楚了再去,就怕楼新顶不住。赵昞只一听赵宁欺负人,问也不问到底谁对谁错,就与楼石一块儿来了。 好似赶着救火一般。 赵昞长得好,又好读书,今天来定国公府,就一身儒生的打扮,再加上本身的贵族气质,儒雅俊朗,出众得很。 赵宁本都打算着要走了,听了赵昞的话,停住脚,冷冷道:“你管我?” 杨妈领着丫头上前,扶着楼新小声问道:“可伤了哪儿没?” 楼石上前查看了下楼新的伤,定国公的夫人韦氏这时候倒是跑了出来,上前道:“快扶楼姑娘去静居,喊府上的太医来,给楼姑娘瞧瞧,可伤了哪儿没有。” 陈莹就站在阮媛身边,却一点儿都没有要跟着楼新走的意思。 阮媛笑道:“你刚不是很关心她么?怎么不跟去瞧瞧?站我这儿干嘛?我可没有先知。” 陈莹才要说话,小韦氏也随着她婆婆出来,走到陈莹跟前道:“刚你也摔了下,一块儿过去瞧瞧,有没有摔伤,完换件干净衣服。” 阮媛看了眼正在跟赵宁练瞪眼的赵昞,道:“她啊,一见俊美的男人,就身上哪也不疼了,比那灵丹妙药都好使,哪里还用得着医生?” 陈莹怒道:“嫂嫂胡说什么?我是不放心嫂嫂,就怕一个不小心,嫂嫂再怎么着了,才没走的。” 阮媛笑道:“刚公主让人打楼新,你使上劲了?若一会儿我真惹公主不高兴,挨了打,你能怎么样?在边上看着也叫不放心?这么说,你大概是不放心我被打得轻吧?” 小韦夫人已经掩面而笑。 陈莹又低声在阮媛耳边道:“嫂嫂到底怎么想的?我若丢脸了,嫂嫂面上就过得去?” 阮媛也同样小声说道:“我无所谓丢不丢脸,反正我已经出嫁了,又是皇上赐的婚,难不成谁还敢说我不贤不成?反正最终,都是你们的错。” 陈莹气道:“你……” 阮媛笑得脸上越发灿烂:“我怎么样?” 楼新被定国公府的人,还有杨妈几个跟着,去了静居。楼石则留下来,不解地看着阮媛。阮媛没瞅楼石,将眼睛一直放在了赵昞和赵宁两人的身上。 这两个一碰到,总是要吵到分出剩负来才能了的。可是阮媛真的有事情要和赵宁说,她不想他俩个吵下去。要怎么样,才能将两个人分开呢?阮媛心里转了几个百转,却是一筹莫展。 其实赵宁并不想和赵昞吵,因为每次都会吃亏。所以,即便赵宁要鸣金收兵,赵昞也不会见好就收的。赵昞这个人,要说小肚鸡肠吧,并不是。他虽然得承天帝喜欢,自小出入宫禁就如同出入他家的泰康王府一样。也是被承天帝宠着长大的。 但他回到泰康王府,泰康王却是对他的教育极为严厉。所以,赵昞待人接物,也算得上礼贤下士了。只别碰上赵宁,只要他一碰上赵宁,什么风度、什么学识全都不记得了。 不让赵宁难受吃亏,他是不会收手的。 阮媛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办好。这回她倒是想到楼石了,抬眼一瞅,就见楼石正眼不眨一下的盯着她看。“唉”,阮媛暗自叹气,这个也是个指不上的。 然后,阮媛就瞅着了还赖在身边的陈莹。上辈子也不知道陈玉是用什么办法,想引起赵昞的注意,结果成全了陈莹。既然上辈子赵昞能那么爱陈莹,说明陈莹身上有着某种东西,能吸引赵昞。 阮媛想,她何不当一回好人呢?阮媛隐约记得,好似陈玉不知道怎么,暗自绊了陈莹一下,反倒是陈玉也摔了,还摔得挺重的。结果所有人都说是陈莹害的,只有赵昞相信陈莹。 实在想不出办法的阮媛,打算照猫画虎。可是陈莹不肯走动。 “你不去你表兄哪儿?”阮媛支使陈莹。 陈莹不肯,道:“我还是陪着嫂嫂吧。”心道:这么多人,只我来回走动,显眼,这不是有病? 阮媛又道:“你不去瞧瞧新儿怎么样了?我挺担心她的,也不知道被打得怎么样了。公主家奴,一贯下手挺狠的。” 陈莹摇头:“有医生呢,我去了也没法子。再说新娘不大喜欢我,我去了,她再误会我瞧她笑话,无端让人误会,她又受着伤,不大好。” 阮媛见支使不动陈莹,直气得肠子打结。心里大喊:我让你走两步会死啊?你不是对赵昞一见钟情?我想帮你一把,你知不知道啊? 那边赵宁和赵昞两个在打嘴仗,而且是越吵越激烈。而且赵宁明显处于下风。 阮媛急了,突然伸手一把将陈莹推倒在赵昞地脚前。然后扑到陈莹跟前,大声道:“哎哟,莹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刚被摔的,哪儿受伤了,怎么就站不稳了呢?是不是头晕?浑身没力气?” 楼石从头到尾就没瞅别处,如何看不到阮媛推人?直气得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来。刚才的事情,不用他打听,定国公府的丫头就已经学给他听了。现在,阮媛又来这么一出,楼石是彻底地怒了。 他现在实在是不知道阮媛心里在想什么。 有人摔在了自己的脚下,又是一位美女,赵昞果然不再与赵宁吵,而是也蹲下身,忙扶陈莹道:“这位姑娘怎么了?哪摔伤了没?” 阮媛道:“这是我表妹陈莹,大概摔伤了脚,走不了路了。没看刚都站不稳了?” 64 交底1 “脚?”那就是说不能走了?赵昞的眼睛看向陈莹的脚,粉色绣鞋,鞋面上是一对大牡丹花图案,很是漂亮。赵昞想了想,既然美人脚受了伤,定是不能走了,就意欲抱起陈莹。 楼石瞪了阮媛一眼,上前拦住道:“世子,男女有别,还是让人拿藤椅来吧,正好定国公府有太医,让太医看看。” 说完,对小韦夫人道:“有劳少夫人喊几个婆子来,抬个藤椅吧。” 小韦夫人忙道:“已经让人去抬了。” 阮媛暗自翻白眼,心道:你可真多事,没见陈莹都没说话?这是默认了我说她脚受伤的事,就等着这位世子爷抱着她走,正好让他负责呢。你这程咬金当的,也太讨人厌了。 可是在楼石看来,就是他身为表兄,都不能将陈莹抱走,别提可以说毫无关系的泰康王世子了。 赵宁不放过一切可以奚落赵昞的机会,不禁嘲笑道:“英雄救美,好以身相许。楼石你何苦拦着他?到时让他负责就是了,反正他还未说亲。到时我一定让皇上下旨赐婚的。瞧,你的婚事还得谢我呢。” 阮媛心道: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要是不提这个,兴许楼石还不能如此生气,你一提这个,他不恨死你才怪呢。 不过,人在绝对实力面前,也只能暗自生气,憋出内伤了。 果然,楼石听了赵宁的话,气得面色铁青。咬着牙道:“是啊,还真是要谢谢公主呢。” 定国公府的婆子上来,将陈莹扶了起来,没一会儿,几个妇人抬了藤椅来,陈莹先在阮媛说她脚受伤时没出声,这时候也只得将错就错的认了,被众人扶着坐到藤椅上,任着几个妇人将她抬走。 赵宁全不觉得楼石在说反话,一脸笑得好似在说“不用太感谢我。” 陈莹虽然长得漂亮,但赵昞见过的美女多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再说陈莹摔得有些蹊跷,多少有点儿想引起他注意的意思。【ㄨ】所以当陈莹被抬走时,赵昞也没有要跟着去瞧瞧的意思。反倒是站直了身子,瞅着阮媛,皱了皱眉。 虽然刚他一直在对付赵宁,但余光还是注意到了阮媛的小动作。 楼石对阮媛笑道:“夫人在想什么?表妹和新儿跟着咱们出来,全受了伤,咱们一块儿过去瞧瞧吧,要不回家母亲怪罪就不好了。再说,与大娘、小姨也不好交待。” 阮媛瞟了眼香舍门处,唐芷就在那里面,与一堆贵妇人坐在一起。楼石定是知道的。 刚还斗志满满地赵昞,突然冲着赵宁一笑,道:“咱俩每次见面就吵,皇上为此没少头疼,何必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不若我今天就带着你转一转定国公府。你虽是定国公的儿妇,但一直住在公主府里,偶尔来这儿,也定转不全。正好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就当一回兄长,带你转一转。” 阮媛一听,不禁心下大急。想到了一句俗语: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楼石将她诳走,赵昞将赵宁带走,那么就没人能害唐芷了。谁可知道赵昞要将赵宁带到哪儿去?这是见赵宁闹得不够厉害,打个功臣之后,虽然也会被人弹劾,但楼书一直在生病,楼石定是要做足了忠臣的样,受了委屈也是要在皇上面前充肚量的。 而楼新又没有别的可依仗,她外祖母吴氏虽然厉害,可哪里能见着皇上?而吴勇那个窝囊废,在家厉害行,到了金銮殿上,还不跟个没骨头的肉团似的?敢跟皇上叫板?只怕站着听完皇上说话都难。 赵昞这是在给赵宁搭梯子呢。 阮媛对楼石道:“世子爷对定国公府的太医还不放心么?咱们又不是医生,去了也帮不上忙,正好她们在哪儿休息下。世子爷和泰康王世子都来了,不进去给太夫人请个安就走,有些失礼吧?妾要与公主说些体己话儿,呆会儿再会吧。” 赵宁皱着眉道:“你到底要与我说什么?” 阮媛怕楼石和赵昞再生出事来,忙笑道:“当然是咱们女人家的事情,很重要。”然后在赵宁耳边道:“与驸马爷有关系。” 赵宁一听,果然立时拉着阮媛就走,一点儿也没给楼石和赵昞机会说话。 两人出了听水澜,来到一处空场,赵宁让跟着的人远远的站着,说道:“这里够清净,有话就说吧。要是逗我,你就看着办。” 阮媛瞅着不远处被暖婷拉着的吕倩,道:“妾先要公主原谅,这件事与驸马没有关系……” 赵宁根本不等阮媛说完,已经大怒:“大胆,你竟敢连我都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 阮媛哪里敢让赵宁喊来人?喊来婆子的话,只怕她接下来的话就没机会说了。阮媛忙道:“妾只是想让公主帮着妾留那位吕姑娘一两个月,然后让公主府的太医给她把下脉。要是妾说得没错的话,她现在已经有孕在身,只不过未满一个月,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 赵宁先是一愣,然后道:“你骗我?要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当我不知道她是谁?她还是在室女,怎么可能有?” 阮媛道:“在室女就不能怀孕?” 赵宁道:“难道……” 阮媛点头。 赵宁道:“那也不见得有,很多人结婚多少年,都不怀孕呢。更何况她一在室女,就是偷摸与男人一次两次的,也不见得怀上。我还当什么事呢,也值当你这般神神秘秘的说与我听。算了,我也知道你从小生活在乡下,见识少,看在你跟我说的事我还有几分兴趣的份上,饶了你这回。下不为例。对了,那男人是谁?” 阮媛一陈无语,心下狂喊“重点,重点,公主大人,你能不能抓重点啊?”没法子,阮媛只得强打了精神道:“公主,妾与公主说这些,只是想证明妾能先知道些事情。” 然而赵宁虽然是个喜怒无常的公主,但到底是女人。只要是个女人,就喜欢听一些个秘事、传说。现在突然听说吕倩一大姑娘,竟然有了,她只关心这是谁的孩子。道:“你先别说别的,那男人是谁?她们怎么勾搭上的?你听谁说的?” 阮媛无视赵宁的问话,道:“公主要亲自看着吕倩,最少半个多月,脉上就有了,也就证明了妾真的知道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到时妾有话要跟公主说。” 赵宁蹙眉道:“你就知道她一定是有了?” 阮媛道:“妾还知道她于来年三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可是那个男人一直没能娶她,她最终被吕家赶出家门,族谱上除名。最后给那个男人做妾。” 赵宁终于抓住了重点,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想向我证明什么?你有未卜先知?你想在我这儿得到什么?” 阮媛郑重道:“妾上次与公主说的事情,公主还记得不?妾只求一点,不想让公主被人算计了,只想公主能活着。帮着妾与楼石离婚。妾,不想与楼石过下去了。” 赵宁瞅着阮媛,冷冷地笑着。似在嘲笑阮媛,也似在嘲笑她自己。 道:“你果然有未卜先知?你与楼石结果不好么?你说想让我好好活着,那么我最终怎么了?死了?别人拿我没法子的。我若不是寿终正寝,那么就只有三种死法。一、被害过的人下毒毒死,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除非疯了,要不没几个人敢拿整个家族人的命,冒险给我下毒;二、病死;三、被皇上赐死,这倒是很有可能。那些个人,不是整天在皇上跟前告我的状么。我怎么死的你定是知道了?” 阮媛瞅着吕倩道:“妾要说的话太过荒诞,等证明了妾的话,妾定会与公主说的。要不然,公主定会以为妾是在胡说,或疯了?” 赵宁的脸上,永远挂着那冷冷淡淡地笑,似嘲笑,又似讽刺。对她自己,也对任何人。即使猜到阮媛能预知生死,也猜到她将来可能不得送终。赵宁面上的表情却半分未变,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未变动半分。道“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信?说,别与我绕弯弯,你知道我没那个耐性等的。要不现在说,要不就永远在我眼前消失。” 阮媛知道赵宁说到做到的性子,抿了抿唇,道:“妾也不能十分确定,所以想借着公主看住吕倩,证明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妾好似比别人多了一辈子似的。妾记得妾是被千刀万剐死了,当了挺长时间的游魂,然后走到一片荒野,不知道怎么的,一步踩空,再一睁眼,就回到这里。” 果然如阮媛所料,赵宁听了阮媛的话,一脸的质疑。 阮媛叹道:“妾也知道妾说的话,别说公主,就是一开始,妾也不能相信,只以为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可是很多事情,又是巧合般的一样,逼得妾不得不时常想,是不是妾果然真的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或说,妾是重复的活了一辈子。” 赵宁道:“那在你先一辈子里,我是怎么死的?” 阮媛迟疑了下,道:“与驸马生气,毒死唐芷,成了公主最终被皇上赐死的导火索。” “是吗?”赵宁面上表情没多大起伏,好似说的并不是她的将来似的。又道:“那我有没有向皇上求饶?” 阮媛摇头道:“确切怎么回事,妾并不十分清楚。只是听人说,公主二话没说,便将那鸠酒一口饮尽。” 赵宁笑道:“也没什么,倒是很像我的行事。” 阮媛道:“可是公主不想知道皇后吗?” 赵宁那一贯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眼睛也望向了吕倩,道:“皇后娘娘在我死后不久也薨了吧?娘娘很伤心吧。” 这世上,也只有皇后娘娘是真心对她好的人。赵宁心下叹息。 阮媛没说话。原来赵宁一直都知道,她不好了,皇后娘娘定不会独活。那么,阮媛还有什么话说呢?再多的话,也是徒劳。果然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65 交底2 两人沉默了会,赵宁终轻声问道:“他最后怎么样了?” 拿眼溜赵宁一眼,阮媛小心翼翼道:“妾死的时候,驸马爷承了定国公的爵。确切怎么回事,妾哪里知道?至于后来怎么样,妾也不得而知了。” 其实赵宁真正想问的是,她死后,周毅有没有伤心。阮媛也知道赵宁真正关心的是什么,但她却是真的不知道,最起码她没听说周毅稍微有一点点伤心的传言出来。 两人又陷入一阵无言之中,各想各的心事。到底是不是她们太执着?吕倩一直被暖婷拉着,她也在为自己的将来发愁。 过了会儿,赵宁道:“差不多仪式开始了,我也不爱看,不如你陪我在这里转转。刚赵昞不是提议要陪我在这里转转?定是给我准备什么被,咱们别让他们失望,自己寻去瞧瞧。” 阮媛道:“不若咱们就回去吧,有什么呢?我猜……”阮媛没往下说。 赵宁嘲讽地轻扯了下唇:“无所谓,死我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阮媛试探地说道:“公主有没有想过,不要再对驸马像从前那么用心?或许驸马本来就没心呢?” 赵宁没出声,径直走到吕倩跟前,暖婷放了手,退到后面。 吕倩给赵宁行礼道:“公主娘娘万福,要是没什么事,公主娘娘就放过妾吧,妾家里人见妾这么半日不见,定会着急的。” 赵宁没理会吕倩的恳求,道:“你是德妃娘娘娘家吕通议的孙女儿?哪房的?倒是常看见你,今年几岁了?我记得你是姨娘生的?叫什么?” 吕倩回道:“长房的,妾的姨娘姓郝。单名一个倩字。” 赵宁笑道:“哦,这就清楚了。暖婷,你去寻吕家人,就说我和吕倩姑娘投缘得很,一时舍不得分开,就让吕倩姑娘陪我在公主府住些时日,明儿我亲自送她回通议府。” 吕倩大惊,道:“妾粗鄙浅薄,如何能陪侍公主身边?万一惹得公主发怒,如何是好?” 赵宁冷笑道:“我说行就行,就是你的姑祖母都不敢说个不字,怎么,你还想不去?要不要我亲自去与你姑祖母说去?看看她怎么说?” 吕倩胆子本就小,听赵宁如此说,如何再敢说别的?她现在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楚王世子赵珉身上。吕倩虽然是庶出,在家里也并不得宠,所以才会养成耗资一想的胆儿,但也不知怎么,就入了赵珉的眼,从小就很照顾吕倩。比对吕家其他女孩儿,都要好,就如亲妹子般呵护着。 阮媛却笑眯眯地拉着吕倩道:“公主看起来凶,但不会吃人,顶多不高兴让家下的婆子壮汉往外扔人,所以你不用太害怕。没事的。” 她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吕倩更害怕了。 赵宁不再理她们,对暖婷道:“你去喊个府里的丫头或婆子,随便什么人,熟悉国公府地形的就成,这里太乱了,咱们去驸马的住处,让她带着去。” 想了想,冷笑着赵宁接着又说道:“他们定是在那儿给我备下了什么好东西呢。” 暖婷去找人去了,阮媛问道:“公主没见着驸马?大概在男宾那边或在南客厅吧?” 赵宁的语音似是要降到了冰点,道:“没有,我都寻过了。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到哪儿去。” 说着话,暖婷领了个四十多岁的婆子过来。这婆子也不多话,冲着赵宁行了礼之后,便道:“公主随着老奴走就是了,八爷的院子离这儿还有段距离呢。公主别急,慢慢走。” 赵宁点了点头。阮媛和吕倩错后赵宁半步,紧紧地跟着。身后便是赵宁从公主府带来的一从的丫头、婆子。尤其是婆子,一个个长得一脸凶相,又五大三粗的,比个凶声恶煞也好不到哪儿去。 周毅生下来便没了亲娘,而他亲娘活着的时候,就如同刘邦的戚夫人似的,得罪惨了定国公夫人韦氏。又挨上个薄情寡性的爹。这周毅如何能有好日子过?周毅现居的院子,还是和赵宁定了亲之后,韦夫人才给安排的。 但韦夫人打着算盘,本想将婚事闹黄的。只不过没成。院子也是安排得最破败的地方。 自成婚后,赵宁也去过几次,但一是定国公府大,再一个赵宁每次去时都是怒气冲冲地,哪里会记得道?再说也不用记,想去哪儿,随便拉个人,没有哪个敢不给她引路的。至少赵宁从进入皇宫的那一刻起,就没碰到过。就是皇上的金銮殿,她也是说上去玩就上去玩的。 现在,周毅的院子已经被定国公亲自安排人,收拾得极好,不说堪比世子夫妻的院子,也相差无几了。但定国公当初帮着这个儿子收拾院子,是为了讨好周毅,希望周毅能搬去公主府,偶尔带着赵宁回定国公府小住的时候用的。 可没想到,竟成了周毅的长居处。无论定国公死说活说,周毅就是不肯搬走。周毅是驸马,也不是定国公想打骂就打骂的了。晓之以情,定国公也知道自己与这个儿子没啥情。明知道自己的夫人并没有善待他的情况下,也没说出个不字来。 动之以理,周毅脸上却总是挂着嘲讽地笑,让定国公周文根本说不下去。儿大不由娘,周文最终也只得长叹一声。时常被承天帝喊到面前骂,却也无可奈何。 阮媛肯定是第一次来周毅的院子,不用进去,从外一打眼,就知不单偏僻,还窄小得很。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四个字“九畹芳田”。 赵宁停在门口,指着那匾道:“你瞧那上面的字了没?九畹芳田。当我没读过离骚?” 阮媛心下也知道那句“余既滋兰之九畹兮”,而唐芷小字正是若兰。阮媛只奇怪,依着赵宁的脾气,这块篇,定不能这么安生的挂在这儿才对。 院门处有两个小丫头守着,见赵宁来,大声行礼道:“奴婢参见公主,公主娘娘万福。” 阮媛皱了皱眉,吕倩则转头瞅了眼赵宁。这么经典的情景,吕倩最是熟悉了。而就是生活在简单家庭的阮媛,也标标察觉出了不对劲。 也许是阮媛先前说的话,到底还是影响到了赵宁。赵宁冷冷地笑着,却并没有急着往院子里去,而只是站在门口,看着那块匾,道:“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没将这块篇让人弄下来砸了吧?你一定觉得这不像我?” 既然赵宁这么说了,阮媛不禁深想。突然却想到一个可能。心下便生出一股子悲哀来。是啊,赵宁以为,她能让周毅主动将这院名改了的。 阮媛抬头看着那块匾,那四个字,那样的清晰明亮,像是在嘲笑着赵宁,也像是在嘲笑着阮媛和吕倩。是她们太过相信自己?还是男人们太坏了呢? 赵宁将眼睛瞟向了院内,然后淡然地对跟着来的婆子道:“你们上去,将那块匾给我弄下来,砸了。若是皇上知道我砸的匾上写着什么,定不会怪我吧?唉,我竟然也有让他们失望的时候。” 公主府的婆子从来都是唯赵宁的命令是从,好像是军队里训练出来的是的。虎似的就强逼着守门的丫头带着拿梯子,没一会儿,那块匾便落到地上。 “背面竟然有字?”阮媛惊得大声叫道:“百亩园?” 赵宁此时也看清了那块掉到地上的匾,背面的字,正是“百亩园”。 阮媛道:“余既滋兰之九畹兮,下一句,便是又树蕙之百亩。这可奇了,公主,妾听人说,唐芷有个庶出的姊姊,闺名蕙。” 可是赵宁的心,却没在这上面。她的心,随着这块儿匾掉到地上,露出背面的字来,而碎裂了。她想到的是,她从这块匾下走过时的心情,现在想想多么可笑?既然周毅敢这么挂,定是将她的脾气拿得十分稳妥,算准了她会如何做、如何想。 那么,这么长时间,周毅在心里嘲笑过她多少次呢?笑她傻,拿着个无关紧要的人当仇人似的。她一直知道周毅在利用她,但她没想到他竟然将她利用得如些彻底。 听到动静,让赵宁找了整个定国公府却一直没见的周毅,衣冠不整的到了门口。随着他出来的,还有一个同样衣服不是很整齐的姑娘。 赵宁静静地盯着周毅,面无表情,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盯着瞅。她想看看他,到底还是不是一个人。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利用她。 周毅也瞅着赵宁,他没想到她会去动那块匾。 赵宁终道:“是你,是你先勾引我的。” 阮媛上辈子时,对周毅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毕竟她那时,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怎么讨楼石欢心上。所以,可以说这是她看得周毅最清楚的一次。 周毅果然长得十分出从,瘦高的个子,五官精致且漂亮。大大的眼睛,一般女人,都没他生得好看。也难为让赵宁一见误终生。只是周毅那漂亮的眼睛里,闪现的却是死灰一片,什么也没有,看不到一点儿的活力。他才二十多岁,却活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的气息。 只有在看那块匾的时候,周毅那眼里,才会闪现出一点点的色彩。 周毅不说话,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欲将那匾就拿起来。 赵宁道:“你们都是死人?我刚怎么说的?给我砸了。” 婆子立时虎似的冲上前,道:“驸马爷,得罪了。”说着话,就在周毅手里抢过匾,扔地上就砸。周毅脸上这才有了悲愤的表情,就要去抢那匾。如何抢得过?他虽然是个男人,可搁不住婆子人多,又粗壮有力。几下子,就将那匾砸得稀烂。 周毅拿着那匾的碎片,恶狠狠地瞪向赵宁。 赵宁的一只手,死死地拉住阮媛的手。她浑身僵直,道:“果然你说得对,要痛,也要让他真的痛才是。唐蕙么?我知道了。我要找一个人,收拾一个人,谁能拦得住我?” 66 交底3 因为人多,所以阮媛并没有出声。她真正想劝赵宁,是放弃周毅,就如同她打算着要放弃楼石一般。世间多少人,何必非要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浪费精力呢? 周毅不说话,就那么死死地盯着赵宁。他的眼睛里没有怒火,什么都没有,就像两个黑洞,似能吞掉一切。 赵宁闭了闭眼睛,低声喃喃道:“是他、是他先勾引的我。” 阮媛劝道:“公主何必跟他生气?只要是人就总会有弱点,要痛就大家一块儿痛。拉着别人一块儿痛,虽然不能减轻自己的痛苦,但最起码不会太孤单。尤其是给咱痛苦的人,更不能让他好过了。” 周毅看向阮媛,眼里终又有了些波动,淡淡道:“看样子你嫁给楼子坚,还是挺有感触的。怎么没在前院呢,唐芷可在观水澜的香舍呢。” 阮媛没理他,对赵宁道:“公主,咱们走吧。这里一点儿都不好玩,又窄小,又偏僻,景致也不好。” 赵宁松开阮媛的手,冷笑着走到与周毅脚前脚后出来的、那位衣服不是很整齐的女人跟前。她十六、七岁年纪,长得白白净净的,一看那气质,就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孩。赵宁看了那女孩儿一会儿,对公主府的人道:“带回去。” 那女孩儿并不怕赵宁,道:“我犯了什么错,公主要带我回去?” 赵宁依然冷冷地笑着:“我是公主,不管你是谁,见到我不行礼,就是大不敬。怎么?我带你回去不行?” 那女孩儿倒也算得上识时务,忙行万福礼认错:“太尉孙女儿吴菲参见公主,刚妾初见公主,太过慌张,以至忘记给公主见礼,望公主原谅。” 赵宁看了眼周毅,道:“原不原谅我说了算,不是你道谦了,我就一定会原谅的不是?所以,我不原谅。你们几个等领赏呢?还不带走?” 那几个婆子上来,拉着吴菲便走。 吴菲抗议道:“公主不能这么对我,还有你们,你们也不能这么对我,我姑祖母是贵妃……” 谁理她?那几个婆子如同没听见一般,拉着吴菲便走。 阮媛这时候也看明白个大概了。道:“公主,其实妾觉得,这是个局。这位吴姑娘不见得和驸马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有人要陷害这位姑娘吧。连算计下公主也说不定。” 说着话,阮媛眼睛却一直瞅着周毅。 周毅果然听了阮媛的话,死水般的眼里立时冲她一扫,那目光不怎么和善。阮媛冲着他一笑:“驸马说呢?” 皇宫里,皇后以下,一品三夫人,贵妃、淑妃、德妃。承天帝最为宠爱的,便是这位吴贵妃,今年五十五岁,正是皇五子韩王赵炽的母亲。 吴贵妃的兄长吴镜,是承天帝小时候的伴读,发小的情份,更是一起经历了夺嫡大业。而当年一块儿帮着承天帝夺嫡的功臣,顺风顺水活到现在的,也没几个。 而这位吴菲,便是吴镜的嫡长门上的嫡出孙女儿。别说在吴家,就是承天帝也非常喜欢她。赵宁当然认识吴菲。这也正是吴菲敢于和赵宁争辩的原因。 若是今天,赵宁将吴菲怎么样了的话,那么接下来,就会是一连串的反应。就是外朝,只怕也会跟着震动。 因为赵宁闹,正给了这位贵妃娘娘冲击后位的机会。毕竟钱皇后无宠无子,连个女儿都没有,不过是空占着皇后的位置子而已。 若是皇后换人当,那么无论是哪个有子的妃子,最终连着的,便是太子之位,皇帝的宝座。 赵宁没理会阮媛,瞅着周毅道:“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痛的。” 周毅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平静地笑了。一点儿没有被揭穿老底的慌张,不慌不忙地转身便往自己的院子走。那样的胸有成竹,肆无忌惮。 他笃定,赵宁对他不能死心。只要她爱他,他又有什么可怕的? 赵宁被气得浑身哆嗦,可是却一点儿办法没有。阮媛陪着赵宁往外走,她知道,赵宁这是打算着回公主府了。 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任性、胡作非为的资本! “公主。”阮媛小声道:“公主有没有想过放弃驸马?虽然公主离婚的事,听起来骇人听闻,但前朝的时候也是有的。其实公主大可以不必这么辛苦。只要公主乐意,有好多男人争着对公主好呢。” 赵宁冰冷着声音道:“这就不像你了。你若是有这种想法,我就要瞧不起你了。怎么,因为没得到好结果,所以被吓着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帮你,达成你的愿望?” 她是被那结果吓着了吗?阮媛摇了摇头,不是的,她不是被吓着了,而是太过伤心,真的死了心了。那种等不到的痛苦,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了。 阮媛没说自己的想法,只是问:“不是因为妾帮着公主收拾过唐芷?” 赵宁冷冷一笑,道:“我若是想收拾谁,又非得你?没认识你之前,我又绕过了谁?我之所以肯帮你,是因为你的勇气。为了爱,什么都不怕的勇气打动了我。我当时觉得你跟我很像。” 两辈子阮媛都没想到原因竟然是这个。阮媛愣了愣,然后像是自嘲,着扯了扯嘴角,道:“妾大概要让公主失望了。真的太痛苦了。” 阮媛看了看周围,暖婷几个带着吕倩,远远地在后面跟着。近边并没有谁,低声说道:“公主还未经历,所以感觉不到。妾就是变成了一抹游魂,一直在埋身之地等着,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那种绝望,非要经历过,才知道。” 阮媛说这话的语气里,带着沉沉地悲伤。 赵宁说话的声音也少有的低沉、悲伤,像是叹息:“大概吧。可我总要自己经历过了,才能知道自己是否后悔。你不是说我喝那毒酒时,一点儿迟疑都没有?或许那时,我一点儿都不曾后悔过呢?” 阮媛也知道三言两语劝不了赵宁,看赵宁今天的表现,还是信了几分她的话。阮媛就已经很满足了。而且在定国公府,也不算是很闹出事来。 然而,就在赵宁和阮媛从周毅的院子往外走,途经观水澜门口时,却被承天帝的长女青竹公主赵芝拦住,后面跟着的是吴菲的兄长吴涛、韩王世子赵珍,与吴菲同岁,大了两个月而已。 而被几个婆子带走的吴菲也在,依然被几个婆子拉着,但婆子的周围,却又被几个公子哥围住了。 还有来参加周彤及笄礼男女,妇人们都在陪着定国公的老夫人说话。及笄礼已经完结,接下来,便是这一众的小姑娘、儿郞的自由活动。所以此时,也都聚在了这里。 而楼石和赵昞也在其中。还有唐芷、陈莹、楼新。 阮媛只得上前给青竹公主见礼。虽然承天帝宠青竹公主没像赵宁那般,但赵芝的母亲是吴贵妃,那也是承天帝另两个公主无法企及的。 对于给自己行礼的阮媛,赵芝就如同没看见一般,眼皮子没抬一下,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哼”。 阮媛僵在那里,就那么屈膝呆着,极为难受。周围的人一阵的解气,好似阮媛之前怎么的这些人了似的。 赵宁连礼都懒得给赵芝行,拉阮媛起来,极为不耐烦道:“姑姑拦着我什么意思?” 赵芝到底三十岁了,虽然脾气也不好,但到底还是知道赵宁是承天帝心肝,轻易惹不得。笑道:“你这孩子,都多大了,做事也不分个轻重。我这侄孙女儿到底怎么惹你了,让这几个粗婆子押着就走?说起来她还得管你叫声姑姑呢,有什么对不对的,看在我的面上,就原谅她吧,下不为例。” 赵宁不禁好笑道:“你们一个两个的说让我原谅她,主动权在你们还是在我?要原谅谁也要看我的,我不原谅,怎么?不行?姑姑要是不乐意,去找贵妃娘娘说去,要不找皇上说也行。我要原谅谁,不原谅谁,难不成还受你们管制?” 赵芝也是公主,在赵宁没被接进宫之前,也是承天帝手捧着长大的。当时便翻脸道:“大胆,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皇上宠你又如何?三纲五常你都不顾了?再怎么的我也是你姑姑。让你放个人,还是大臣之女,你竟敢不听?还反了你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赵宁道:“姑姑打算怎么办?” 赵芝也是越说越生气,转头对那几个年青公子道:“给我将几个婆子拿下,公主不懂事,不说劝着点儿,一味地跟着作恶,等我告诉了皇上,有你们受的。” 那几个青年公子一听,就要对婆子们动手。公主府的婆子怕过谁?一点儿惧意没有,反倒有人道:“大公主娘娘,还是息了那雷霆之怒吧。老奴几个可不是青藤公主府上的,而是皇后娘娘派来保护青藤公主的。这几个哥儿要是碰了老奴,可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 赵宁冷笑着从腰间的一个香袋里,拿出一块令牌来,举在手里道:“我倒要瞧瞧,你们谁敢动一下她们。大公主,这块牌子,想来见过吧?怎么,还不跪下?” 赵芝见了,并没有多显出意外来,毕竟承天帝对赵宁的宠爱,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对先太子的愧疚。那么承天帝赐赵宁黄金令牌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在京城里,论辈份,赵宁真的不吃香。要是以辈份压人,赵宁定会吃亏的。承天帝果然是不想让赵宁受一点点的委屈。但赵芝非常的吃味。 承天帝以前也非常地宠她,却从没给过她一点点的除公主之外的特权。 阮媛也要跟着跪下去,但被赵宁拉住。就是想闪到一边也不能,就被赵宁拉着,生生受了一众人的跪拜。 赵宁仰着头,走到那几个婆子和吴菲的跟前,道:“把她带走。” 吕倩一见,也知道她是无法了,定是要跟着回公主府去的。于众人中,她也见到了楚王世子赵珉。赵珉见她与赵宁在一起,还挺高兴呢,直冲着吕倩笑。 67 游戏1 吕倩往吴家男子哪儿望了一眼,只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就连吴菲都被带走了,她又能指望谁呢?吕倩死心地跟着赵宁离开。 楼家人还在,阮媛却是不能跟着赵宁离开。这使得阮媛心下暗恨。只怕留下来,定没有好事。从她见到赵宁开始,太过张扬了,现在靠山走了,那伙子人,还不收拾她? 阮媛倒也不怕。 赵宁临走时,看了眼吕倩,笑得淡淡的对阮媛道:“她有没有都无所谓,就是你的话是真的,我也决不改变。你怕了,那是你胆小,我却是不怕。” 阮媛道:“若只公主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刚公主也见了那起子人,哪个不是瞪大眼睛瞅着皇后的位子?公主何苦随了他们的意?” 赵宁没说话,沉着脸上了公主府的马车。第一回,没因为心下恼怒而对人发火。阮媛知她多少还是听进去一些,不过是心下不服气而已。 到底不撞到南墙,却是不肯死心的。 阮媛也理解,她自己就是千刀万剐了,不还是在那里等了那么些时日,才死了心的。一想到那种心痛,阮媛不自觉地满头汗,心砰砰跳着疼。好似她当日的誓言,化成了绳索,死命地勒住了她的心脏。 绿珠、绿柳寻她过来,忙上前扶住道:“少夫人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去和世子爷说声?” 阮媛挺了挺身子,笑道:“不用,可能是刚走急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绿柳说道:“奴婢刚一直跟着杨妈和一众别府的丫头婆子一起,可没想到听水澜有事,奴婢们就过去看了看。完见少夫人跟着公主走,便一直跟在后面。少夫人一会儿送走了公主,还是要回去的,总不能让少夫人一个人往回走。” 绿珠不服气道:“就你能。刚还在那一堆人里,哭了呢。” 阮媛问道:“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绿柳忙道:“少夫人别听绿珠瞎说。没人欺负奴婢,不过是见着了以前在前老爷家的姊妹,大家说了些以前的话,不觉眼泪就下来了,并没有哭。” 绿珠没理绿柳,拉了拉阮媛的衣袖,在阮媛耳边道:“哪里是以前的姊妹,少夫人,奴婢说与少夫人听,奴婢听人说,是那府上以前的庶出姑娘,听说在青竹公主家里当家奴,这次是陪了公主来的呢。” 阮媛笑道:“能耐了,还会打听事儿。好了,绿柳心情不好,你别逗她。” 与她们说说话,阮媛的心慢慢松缓下来,人又恢复到之前的昂扬斗志的模样。赵宁的离开,可以说让整个定国公府为之放松。大多数女人心里想的,都是:总算送走这尊瘟神! 可是也有很多人失望,赵宁这一次,可以说是没什么动静。 带走两位姑娘,算不得什么大事。除非这两人在公主府死了,或是怎么样了。但就目前来说,就这么闹到承天帝跟前,承天帝不单不会说赵宁,还会恼恨跟他说此事的人。 及笄礼已经完事,由于又不是什么大寿,所以也未请什么戏班子或杂耍的来。但也安排了一些个节目,让大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玩得尽性。 观水澜隔着水,另一个院子,名叫听莲院,中间却是有门可通的。在上殿举行完及笄礼之后,便有人提议,将那门打开。一帮子公子哥们,在院子里有什么玩头?便想请女孩儿们过去。 之所以这帮子公子哥不愿进观水澜来,不过是观水澜的香舍里,有定国公府的太夫人,还有一众的年长贵妇人。 也有那年青刚结婚的,不乐意在长辈跟前立规矩,好不容易寻了借口出来的,也来凑热闹。 隔着门,女孩儿们在这边出题难为那些个公子哥们,若他们答对了,便可以点名请心仪的女孩儿过去。 阮媛再进到观水澜时,两院的隔门处最为热闹,女孩儿们的笑声、公子哥们或因为答不上来的叹息声,或是答出来,要请的女孩儿羞怯的不肯过去,再三请的喊声,也有起哄声。 总之是热闹非凡。 就是一些个相对来说年纪较轻的妇人,三十多岁的,也都不在香舍呆着,而是出到望水舍,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在半面屋檐下,或是饮茶、或是品水果点心,然后细语说着些闲话,边看着隔门处。 阮媛进来,并没有人理会她。而在隔门处,阮媛见到了唐芷和陈莹站在一起。边上的楼新,脸是肿的,一脸的不高兴,一看就是没人要请她,她不以为是自身的问题,只以为是因为被赵宁让人打了,丢了面子,心里不敢恨赵宁,却是将阮媛恨死。 抬眼见着阮媛,狠狠地剜了阮媛一眼,楼新转过头去。 阮媛也不生气,也知道没人想要理她。便寻了个离人较远的地,坐在了临水栅栏的条凳上。 今天的主角是周彤,当然第一个先要请她过去。所以周彤第一个出了题,有些难,但男方虽然全是公子哥,但要读的书都不少,而且总会有几个书呆子。所以很快便被答了出来。然后周彤又推却了会儿,才在一众的笑声中,被女孩推过了隔门。 阮媛暗自看了那些个女孩儿,就她来看,最出众的还是唐芷。也难为楼石对她多年念念不忘。想来除了楼石,暗地里喜欢唐芷的定不在少数,所以,阮媛以为,这接下来被请过去的定是唐芷了。 就不是唐芷,赵昞上辈子可是爱陈莹爱得很呢,这辈子虽然是初次见面,但陈莹有的那些个能打动赵昞的东西,应该还在。 可惜陈玉没来,阮媛可是清楚记得上辈子,在这次宴会上大放异彩的,可是陈玉呢。那么,这第二个被那些个公子哥点名请的,不是唐芷,便是陈莹了。 阮媛像是看一块戏一般,远远地看着热闹。远远的,在隔门处,阮媛看见了楼石和楼印的身影,他倒是没忘了自己的弟弟,这样的热闹都带在身边。 绿珠和绿柳也看得很投入,尤其是绿珠,紧张地问道:“少夫人,咱们世子爷不会一会儿点名喊唐姑娘吧?” 绿柳气得没法,道:“绿珠,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阮媛笑道:“我也非常想知道呢。应该不会吧?” 青竹公主赵芝,带着一众的命妇、婆子、丫头的,奔着阮媛这边走了过来。 阮媛只得站起身来行礼道:“妾参见大公主,大公主万福。” 青竹公主明显是来寻阮媛的晦气来了。一如先前,也不说免礼,也不让阮媛起身。阮媛只得那么半屈着膝,维持着行礼状。 “我看这回谁还来帮你。”青竹公主冷笑道:“不过是小官吏之女,什么东西,规矩都学会了么?别以为巴结上了青藤,就谁都不放在眼里了。我要收拾你,随时的事。你懂什么叫礼节吧?会行礼不?我说你行的礼不合规矩,你认不?” 阮媛笑道:“大公主说妾不懂礼,妾定是不懂礼了。妾谢大公主指教。可皇上给妾赐婚时,圣旨上却说因为见妾进退有度、行为得仪,才会被皇上赐婚给镇北侯世子的。想来定是皇上错了,大公主怎么会错呢?” 隐隐地,隔门处,传来有人喊:“阮媛”的声音。 阮媛也没理会,心道:谁这么闲,喊起她的闺名了?她还在全心对付赵芝呢。阮媛觉得,皇上赐婚真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真是什么时候用,都好使。 果然赵芝听了阮媛的话,冷下脸道:“你胡说。本宫什么时候说皇上错了?” 阮媛弯得腿有点疼,都哆嗦了,扬着笑脸道:“可是刚大公主不是训斥妾,说妾的礼仪学得不好,也没规矩么?妾不敢说是大公主错了,但大公主的话又与皇上的圣旨冲突,这可让妾如何是好呢?” “没想到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赵芝身后,一名同样三十多岁的妇人冷笑着说道。 阮媛看了眼,不认识。但猜也能猜个大概,不是赵芝的妯娌,便是同好,哪位依附大公主的官太太。 那妇人又道:“隔门哪儿喊什么呢?谁叫阮媛?哪家的姑娘,怎么这么半天,也不出来,让大家这么喊着,还真是会拿桥。” 阮媛:“那边真的在喊阮媛?这位夫人,你没听错?” 还没等那妇人说话,赵芝突然道:“好像你姓阮,你闺名叫什么?” 阮媛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媛……”她真没有拿桥的意思,虽然刚刚是有听见那边好像在喊什么阮什么媛的,可她真的不认为有人会喊着请她过去。 楼石在哪儿,有哪个不想活的,要请她过去?而楼石不当着她的面,喊着请唐芷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怎么可能点她的名? 阮媛百思不得其解。 隔门处的姑娘们也不知道阮媛是谁,终还是陈莹突然想到,她表嫂好像姓阮,与唐芷小声道:“不会是我表嫂吧?” 楼新却在边上插言道:“舅母?怎么可能,谁瞎了不成?不说舅母已经嫁人,就光她那打扮、还有刚刚那狗仗人势的样,怎么会有公子想请她过去?总不会是大舅舅吧?” 唐芷的面上看倒是看不出喜怒来,轻声道:“她在与青竹公主说话,不若咱们过去问声。” 陈莹心里觉得,男院那边喊请的人,定是阮媛,心下暗自不服。但她到底比楼新城府要深,笑着大声道:“好像是我表嫂,大家等着,我去请去。” 一众的女孩儿,也有认识陈莹的。一听她说是她表嫂,就有猜着是阮媛的,就有小声道:“不能吧?是她?那院的公子们眼睛瞎了不成?谁会第二个请她过去?” 也有小声道:“大概是她夫君吧,楼世子看起来很有涵养的样子,虽然是强嫁的,但到底也要留些脸面。一会儿咱们这边全都被请了过去,独留她,也不好看。” 有那反应快的,也知道了是谁,就有应和的道:“肯定是这么回事。不参加的妇人,全都在望水舍里与那不错的、相合的在聊天,只她没谁肯理。一会儿单剩她,果然于镇北侯府面上不好看呢。” 68 游戏2 说是议论,但那帮子姑娘全没多小声,阮媛和赵芝这边虽然听不太真切,但也能知道决不是什么好话。 唐芷扯了扯陈莹,俩人走到赵芝面前,缓缓行礼:“妾参见大公主,大公主万福。” 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就是阮媛见了,也深觉自己一辈子也学不来。那是骨子里的东西,打一出生,看着父母、周围的人,自然而然便会的。而后天刻意学的,总带着几分的矫情与做作。 赵芝看了眼阮媛,笑道:“免礼,你俩过来干嘛?” 唐芷和陈莹站起身,陈莹上前一步,道:“回大公主话,观莲院那边,有人想请妾的表嫂过去。若是大公主没事的话,也过去凑个热闹吧,就是个游戏。” 赵芝笑道:“算了,我去了他们该拘束了。你们小孩子玩吧,只别玩出别的来,该守的规矩一定要守。” 陈莹笑道:“大公主说得是,妾过去定要与她们说,游戏归游戏,该守的规矩一定要守。可不能得意忘形。” 赵芝冷冷地瞟了眼阮媛,道:“好了,你也平身吧。既然他们喊你,你就去吧。拿乔拿张的,你一嫁出去的人,大方点儿,再让人笑知,丢你自己的脸倒没什么,丢镇北侯府的脸,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阮媛直起身子,腿哆嗦得很。绿柳和绿珠两个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直到赵芝领着那一帮子的命妇走了,才从地上爬起来。阮媛让她俩个还回原来的地方。 绿柳有心想要叮嘱阮媛两句,看了眼唐芷和陈莹,终是将话忍住。 对于唐芷,阮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与她相处。阮媛明显地觉察到唐芷的善意。但阮媛有阮媛自己的计较。若是楼石爱她,阮媛自然也乐意与楼石的前意中人和善地相处。以彰显她的大度。 但问题是楼石爱的依然是唐芷。那么,阮媛与唐芷好好相处,则就是唐芷的一种隐性的耀武扬威。你虽然抢了我的意中人,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抢了他又有什么用?他爱的依然是我。或许唐芷的本意并非如此。但阮媛心下却觉得非常膈应。 唐芷上前温柔地笑道:“阮夫人,与我们一块儿过去吧,那边都等好一会儿了。” 阮媛没出声,转头便往隔门处走,没有理会唐芷。唐芷僵在哪儿,面上微红。陈莹上前拉住唐芷地手道:“我表嫂就这么个风风火火的脾气,唐姑娘别在意。咱们也过去吧。” 唐芷笑了笑,道:“我知道。” 说着,两人相偕着一块儿跟着阮媛身后,往隔门处去。 阮媛一身艳丽的衣服,走到哪儿都特别的显眼。扎到一众姑娘堆儿里,想看不见她都难,决不可能淹没在人群里。 姑娘们见她过来,倒是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没谁上来与她打招呼。全都窃窃地笑着。楼新更是狠狠瞪了阮媛一眼。 隔门处的门被关着,本是要被请的人出了题,男客那边答上了,还要再三延请,女客才会过去。阮媛却是到跟前,就欲打开门过到听莲院那边。 有姑娘拦信阮媛,道:“阮夫人,还请出题。” 阮媛道:“不是那边的人请我过去?出什么题?出了题,他们答上了,我也得过去,若万一答不出来,我是过去还是不过去呢?” 无论是男宾还是女客这边,全都是一阵的怒火暗涌。这分明就是赤裸裸地瞧不起人。暗讽女客这边拿乔,嘲笑男宾学识低。 隔着门,就听男宾这边几乎是咬着牙道:“你出题,我们倒要瞧瞧有多难。” 阮媛全看不出两边的暗流涌动,像只开了屏的孔雀似的,挺胸抬头对着门的另一边问道:“你们谁说要请我过去的?” 楼石在男宾这边隔着门,背手而立,面上挂着微笑。门的另一边有唐芷,他只是略看了一眼,便一直盯着阮媛。 阮媛虽然长得不美,又不会穿衣打扮,审美又出奇的差。但,她的行为却是那般的与众不同,她不会因为被孤立,便会怀疑自己。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自信,让她在一众贵女之中,我行我素,完全不受影响。 让人忍不住便将眼光放到她的身上。 在一众姑娘的嘘声,与男宾地抗议声中,楼石平日面上那完美地微笑,不自觉地深了些。不知为什么,他相信她能难住男宾这边的人。而且一定是很难于回答的问题。 赵昞笑着在门边道:“是我要请阮夫人过来一叙的。阮夫人请出题,看看我是否能答得出来。还请阮夫人手下留情才是。” 阮媛闻言,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是万没想到,会是赵昞。她还以为是楚王世子赵珉呢。 边上的楚王世子赵珉挤上前道:“阮夫人,我本来也要点名请你的,结果让这小子捷足先登了。”说着话,一拍自己胸口道:“别担心,阮夫人尽管出题,难住了他,我还请你。” 阮媛转头看了眼左右,笑道:“可是我琴棋书画上,一窍不通。” 赵珉满脸嫌弃加无所谓道:“我们又不是要偕伎游玩,要琴棋书画全通的,秦楼楚馆里多着呢,贵女自然是大家闺秀范,怎么能学那些个讨男人欢心的东西?阮夫人不会是对的。” 刚用对子出题的周彤就在不远处,面上十分精彩。而观水澜这边的姑娘们,一个个的全都暗自里出好了题,一会就准备着要让对面的男人刮目相看,一显自己的才气。被赵珉一句话,就变成了专讨男人欢心用的,成了秦楼楚馆里的女人的专用技能。 这一下子,先前准备的,全都无用武之地了。哪个不开眼的敢拿出来用啊,难不成真与那种女人比肩?姑娘们暗恨阮媛,觉得要不是她乱说,赵珉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全都是阮媛引导的。 阮媛闻言笑道:“那就好,我可出题了。其实我的问题很简单,就看你们怎么答。我出的题,你们谁答都行。” 赵昞觉得阮媛很有意思,不觉也是发自肺腑地一笑,才要答应,赵珉已经抢着大声道:“好啊,阮夫人请出题。” 阮媛冲着楼石一笑,楼石心下大警。感觉阮媛这笑无好笑,就想喊停,让阮媛直接过来,不用出题为难了。 可惜晚了一步,阮媛笑弯了眼睛,道:“夫君也可以跟着回答。我的问题简单得很,我就想问问对面的公子们,我和唐姑娘谁更漂亮?” 观水澜这边的姑娘听了这个问题,就炸开了锅。虽然没谁大声的说,但小声议论是肯定的。当然,全数都是嘲笑阮媛不自量力的。除非瞎子,不是谁偏向谁,只要是个有眼睛的,都不会昧着良心说阮媛漂亮。 唐芷更是被阮媛的问题给震惊到目瞪口呆的地步。她抬头愕然地瞅着楼石。 阮媛笑盈盈地瞅着赵昞。而楼石则同样愕然地瞅着阮媛。虽然猜着阮媛会出些难为人的问题,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问的是这个。 整个男宾那边的人,全都愣住了。这个问题,真的是太难了。难在不是事实如何,而是如何答。这个答案的正确性,完全在于阮媛一个人的认定。因为谁都会觉得自己是最美的那一个。 不是有句话,叫“久居鲍鱼之肆,不知其臭”。人每日照镜子,看习惯了,总会不自觉地会先择性不看自己长得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再不自觉的在心里美化一下。所以,我们每天看到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除了镜子的反射之外,还有自己有意无竟美化后的模样。 要不怎么会有先择性失明这句话呢。 再说人们对于比自己漂亮的人,都会自觉地以己之长,对彼之短,然后就会觉得自己还是美得过别人的。 邹忌徐公美丽之争,若非邹忌有自知之明的话,那么也只能是观者各自心了。 更何况答案阮媛自己定,实事求是地回答,说唐芷更美,那么你便请不到阮媛过去。因为答错了。若昧着良心说阮媛美,说真的,还真没几个人有这厚脸皮。 然而没等男客那边的人纠结呢,阮媛话一落地,赵珉已经大声道:“当然阮夫人更漂亮。”答完,一副他比大家伙都聪明,问题他先答出来的,阮媛算他请的模样,极为神气,挺胸抬头地。 赵珉完全没看见男客这边,听了他的话,一副直想戳瞎他眼睛的意图。楼石将眼睛从阮媛身上移到赵珉身上,就像是刚认识他似的。 赵昞更是将嘴张得像能整吞个鸡蛋似的,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阮媛笑了,在一众女人的不服气声中,就要让守着门的姑娘开门,让她过去。 唐芷面上有着失落,低垂着头,不再瞅任何人。 好在赵昞极时回过神来,他何时吃过这种暗亏?他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阮媛会出这种问题,所以才会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冲着阮媛一笑,道:“先等会儿,阮夫人还未说,楚王世子答的是否正确?” 这算是反将阮媛一军。当着众人面,承认自己长得比别人漂亮,真是太不谦虚了。别说没有,就是有,也要说声不如的。 可惜赵昞是低估了阮媛的脸皮厚度。 就见阮媛也同样冲着赵昞一笑:“楚王世子答对了。怎么,泰康王世子有意见?泰康王世子也可以加答。” 赵昞呆住,让他说出阮媛比唐芷漂亮这种瞪着眼睛的瞎话,他还真张不开那个嘴。但他不服气,于是拦着阮媛不让过去,道:“是我先请的阮夫人,既然阮夫人第一个问题我答不出来,总要给我次机会。阮夫人再出题,我定能答得出来。” 赵珉不乐意地在边上喊道:“不全规矩,说好了谁答对了算谁请的。你耍赖。” 阮媛笑道:“楚王世子别急,我再问个问题,这位泰康王世子一样答不出来。” 赵珉眼珠一转,笑道:“也对,只要他一迟疑,定是我抢答成功。” 赵昞咬牙切齿道:“阮夫人请出题。” 69 不好玩 阮媛笑盈盈地瞅了眼陈莹,笑道:“三百诗之首,为《关雎》,我家有窈窕淑女,泰康王世子是否意欲求之?” 立时男宾那边炸开了锅,起哄、口哨声不断。而女客这边,则将眼睛放到了楼新和陈莹的身上。谁都知道这两位姑娘是随着楼石、阮媛一块儿来的。阮媛虽然没明说是谁,但先前的事,大家还是记得的。 赵昞僵在那里,果然答不出来。 阮媛微笑着,也不说话。 楼石出面解围道:“胡闹,这是什么问题。好了,就你出些个怪题。过来吧,要不然还指不定说出什么来,难为我们呢。” 这面子阮媛还是要给的。但仍是说道:“我可没难为夫君,若是让我给夫君出题,定是要另换的,想来夫君也难答呢。” 说完,阮媛意有所指地望了眼唐芷。 楼石目色一暗。唐芷闻言,也是心下大惊。以前不好的回忆,阮媛做过的事,便又想了起来。 但在众人之中,楼石也不能说什么,笑道:“自然是贤妻最聪明,为夫甘拜下风。” 阮媛撇嘴,守门的姑娘见也闹得有些不像话,便想放阮媛这个事精过去。好好一个游戏,让阮媛给搅合得个个都兴致缺缺。 可是赵昞却又不干了,拦着门道:“其实不是我答不出来,只是我一时没明白少夫人指的是哪一位?” 阮媛笑道:“泰康王世子想来也知道,今儿随我们来的,就两位姑娘,不论哪个都行,不知道世子爷可有一求之意?” 赵昞咬牙,果然不大好回答。若说没意思吧,好似有些太瞧不起人了,若说有意思吧?赵昞忽地一笑,道:“阮夫人这问题有些欠妥,无端地坏姑娘的名声。” 阮媛不以为意地笑道:“怎么就无端坏名声了?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只是问泰康王世子有没有要追求的意思,又没说我家姑娘对世子有意思。请不要误会。就是泰康王世子求了,我家姑娘也不见得就求得到。” 楼石不禁为阮媛暗下叫好,这话说得叫一个技术。将赵昞噎得一句反驳地话也说不出来。不过要是就这么认输,也就不是一见赵宁便要吵个没完的赵昞了。就见赵昞眼珠一转,道:“我心里倒是有个人,不知道阮夫人想不想知道?” 看着赵昞那不怀好意的笑,阮媛也笑了:“那请问是不是随着我们来的这两个呢?” 赵昞道:“却不是她俩。” 阮媛道:“那我就不关心了,我与这里的人,除了她俩又没有亲戚关系,关心别人做什么?而且这又与我的问题无关。世子就说句痛快话,到底是答不答得上来?” 边上的赵珉却是一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上来便直接开门道:“说了半天,这还看不出来?定是答不上来了。阮夫人请,别理他。” 阮媛过了隔门,赵昞气得面色铁青。眼睁睁看着阮媛随着赵珉走入到一处亭座,入了坐,有丫头上来摆了桌点。 原来赵珉一直急着请阮媛,不过是关心吕倩。想问问赵宁带吕倩回公主府,到底几个意思,用不用他去接人。 阮媛自然不能让赵珉去,于是便拣着好听的说:“楚王世子不用急,公主虽然性子不好,却是与吕姑娘说话投机得很,便说要带回公主府小叙些日子,完会亲自送回吕府的。只怕到时,吕姑娘舍不得走也说不定呢。” 赵珉本就没什么心眼,这么明显的谎言,他竟然就信以为真。拍掌笑道:“这下可好了,倩娘若是入了青藤的眼,吕家人可就不敢明着欺负她了。我虽然是表兄,但又不好太管着吕家内院的事。青藤就不一样了,反正她任性惯了。” 阮媛心道:这孩子,天真的也太可爱了。于是笑道:“可不是呢。等明儿有空了,我去公主府瞧瞧去,若果然入了公主的眼,也不错呢。世子也知道,公主其实也没几个谈得来的朋友。” 赵珉还要说话,就见楼石、赵昞,后面跟着楼新、陈莹过了来。原来阮媛过来,楼石便直接让守门的将楼新和陈莹也放了过来。这是打算着要打道回府了。 赵珉对两人道:“我答了阮夫人的题,阮夫人便是我请过来的,你们还是让让吧。” 楼石端着笑道:“世子若与内子还有话说,尽管说完。世子也知道,家父病着,我们也出来些时候,不早了,就要与主人告辞回去。” 赵珉听着理由很充分,再说他要问的话也问完。刚不过是想难为下赵昞而已。笑着站起身,一拍身上的衣襟道:“那就回吧,为人子,孝最为重。我也没什么事,不过是问阮夫人些话而已。” 赵昞本来开始让阮媛过来,不过是想问问刚她有没有推陈莹。现在人家将生病的父亲拿出来,要离开,他也不好将这当成一件事般正八经的问,好似他多在意似的。 等到辞了定国公府的主人,才走到镇北侯府的马车前,楼新就又能耐起来。在阮媛跟前小声道:“大舅母害我,等回去的。” 陈莹瞅了瞅两人,没出声地被丫头扶上车。说完话,楼新又与陈莹同乘。阮媛耸了耸肩,依旧与楼印同乘,楼石骑马,丫头们也各自上了车,回镇北侯府。 果然回到镇北侯府,楼新一下了马车,便打头哭着往内院跑。楼石也只看了眼,并没有让人拦着。陈莹焦急地喊着楼新,追了去。 楼印先在车里时,就偷偷问过阮媛怕不怕。其实楼印并不喜欢楼新,楼新每次来镇北侯府小住,总要欺负他的。楼印对于自己的出身自卑,也不敢闹与简夫人哪儿,只能暗自忍着。所以,今天见楼新吃了亏,还是挺开心解恨的。 而陈莹因着是简夫人这边的亲戚,对楼书妾生子,也只是面上的情。能不理,便莫视的。 所以下了车,楼印见楼新和陈莹打头跑了,就又有些为阮媛着急。他见他大兄不急不忙的样,便到楼石跟前道:“大兄,嫂嫂会不会被罚?” 楼石看着阮媛笑道:“你长嫂这般本事,定能逢凶化吉的。你就别为他担心了。也玩了一大天,先回去洗一洗,完给侯爷、夫人请安去。大人的事,你别跟着瞎操心。” 楼印见阮媛缓步往安居常走,对楼石道:“大兄帮一帮嫂嫂吧。”说完,不好意思地一阵风跑了。 楼石对阮媛道:“也不知道你给他什么好处,出门一趟,也就同乘回车,就为你说好话了。” 阮媛道:“世子爷果然不知道?” 楼石没出声。陈莹、楼新对楼印如何,楼石知道。只是懒得管而已。 阮媛道:“剥葱剥蒜,一层一层的。楼印再不亲,不是一个娘的,还是同一父亲呢。陈莹再怎么亲,也是姨表,楼新更不用说了,都是堂姊家的孩子。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他可是一心想亲近你呢。没事什么都好,明儿出了事,你才知道谁真的对你好呢。” 楼石讶然:“怎么这么说?” 阮媛道:“绿柳今天在定国公府,碰见了她以前呆过的官老爷家的庶出姑娘了,说是在大公主府上做奴婢。谁可知道呢?终日碌碌,可为谁人营营呢。” 楼家出事后,倒成了陈莹可怜身世的添缀,反倒显出她的楚楚可怜来,让赵昞更加的怜惜她。却是于楼家一点儿好处没有。虽然不能说楼家这么养出个白眼狼来,或许陈莹也为楼家伤心过,但,终是没有使出全力来救。 阮媛瞥眼瞅楼石,你全心全意宠着的表妹,最终也不过是给你两滴泪而已。 等阮媛与楼石走到安居堂,果然楼新非要跑到楼书哪儿去告状,任简夫人如何拦着也不行。楼书一见好好出去的楼新,变肿的那张脸,就已经气冲头顶了,再听了楼新显然挑拣修饰过的描绘,气得就快又犯病了。 简夫人直在边上劝道:“保重身子,大媳妇年轻,出身又不好,冷不丁去哪种场合,一时照顾不到也是有的。都怪我,一心想着撮合她跟儿子,要是我跟去就好了。” 心里,却是更加的看不上楼新,又有些怪阮媛做事没深浅。然后对陈莹也不怎么满意,觉得她应该在路上就劝住楼新,就是告状,也不能非要告到楼书这儿,好不容易才见好的身子,再气出个好歹来。 简夫人却不知道陈莹也是气阮媛得狠,只恨不得阮媛倒霉。但她不能出面,所以在路上时,不单没劝,还暗地里拱了拱火。所以楼新才会任简夫人如何拦,也拦不住,非要寻了楼书来哭诉。 阮媛进到安居堂院子,就见檐下的丫头婆子个个屏气凝神。有小丫头,上前给楼石阮媛、楼石行礼道:“世子爷、少夫人,侯爷、夫人让进正屋去,莹姑娘、新姑娘都在呢。” 楼印却在暗处出来,与楼石学了楼新告状的话。原来他跑着并没听楼石的话,回去洗漱。却是偷偷地进来,扒窗沿,偷听楼新告状去了。院中的丫头们看见,也不好明着喊,也只能装没瞧见。 楼石笑道:“好了,我知道了,说让你别瞎操心你还不信。你没瞧你嫂嫂一点儿都不急?既然来了,就一块跟进去瞧瞧吧。” 楼印明显不信地瞅阮媛,阮媛冲着楼印一笑,也不说话,便往安居堂的正屋走。早有小丫头进去报了,门上的丫头忙帮着打帘子。 楼石、楼印、阮媛依将进去。过了外间,转到里面,便是楼书平日里养病的正室了。楼书靠在床边上,面色青紫,闭着眼睛。楼新则趴在床沿边上,楼书手抚着楼新的头。 简夫人坐在床沿边上,亲自为楼书打着扇子。陈莹则就垂眸站在简夫人身边。室内地下,几个杏都垂手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楼印溜着边进去,吓得真想往外跑。觉得听他大兄的话,进来瞧的主意坏透了。 70 亲疏远近 见到楼书果然被气得不轻以后,楼石和楼印的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阮媛倒无所谓,反正又不是她爹,楼书又没对她多好,她是一点儿不心疼的。闹开了又怎么样?反正气死她也不急。 楼石和楼印也知道楼家对阮媛没有什么恩情好处,自然不会像对楼新陈莹那般要求阮媛处处为楼书着想。却是全都埋怨楼新和陈莹。先楼新一阵风跑了,楼石之所以没拦着,本是相信陈莹就是拦不住楼新告状,总也能想办法让楼新降些火气。 楼石对楼新不好不坏,但对陈莹因着他母亲的关系,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再说简夫人也拿她当成亲女儿一样的疼。而且就楼书来说,不能说在他心里陈莹可与楼新比肩,可比起三个女儿来,也是一样的。 陈莹也是从小在镇北侯府长大的。若她真的有心的话,楼家对她的好,就不能让她为此忍下自己的委屈?楼书的病刚见好,受不得气的,任谁都看得出来。但现在看来,好像不能。 楼石是那种越是生气,面上的笑越发灿烂的人。 阮媛面上也一直挂着笑。只有楼印,再怎么少年老成,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面上便挂出相来,沉着脸,就差写上不高兴仨字了。 三人上前给楼书和简夫人行礼、问安。 楼书睁开眼睛,面上已经平静了不少,“嗯”了声。三人直起身子。 简夫人觑了眼楼书,笑着对楼印道:“印儿过母亲这儿来,回来也不说洗洗,倒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先跑来瞧你父亲来了。” 楼印过到简夫人跟前,又喊了声:“母亲。” 简夫人用手绢给楼印抹了抹汗,道:“好了,安也问了,你父亲也瞧过了。先回去洗洗,完去你姨娘哪儿看看,你走这么半天,她刚还在这儿念叨你来着呢。” 楼印应了声“是”,也没敢多说话,便听话的离开了。 楼新刚进来说时,依楼书的气劲,连见也不想见阮媛,就想直接让阮媛回归燕居禁足,并去请阮峰夫妻过来。但到底他是带兵打仗出身,闭了会儿眼睛,想了想,不能听一面之词,才会忍着气没让周妈将阮媛压走。 关系到楼家另几门子的事,简夫人一贯不插言不多语,所以并没有为阮媛在楼书面前说些好话。 楼石瞥了眼楼新和陈莹,近到床前问:“父亲今天怎么样?孙太医来了可有说什么?是否换药了?” 楼书声音没什么起伏道:“还行,整体来说比前两天强。药换了,方子在你母亲哪儿,一会儿管你母亲要吧。别说我,你今天出去怎么做的?新丫头的脸是怎么回事?新丫头跟我说,是你媳妇让青藤下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关系到自己,但没问到头上,阮媛垂着头,也不说话。她倒要瞧瞧楼石怎么说。反正问到她头上的话,肯定没好话。 自最近几次之后,楼石能将阮媛的想法和行为猜个大概。所以见楼书问,说什么也不敢往阮媛身上推,他作壁上观。 就见楼石笑道:“怎么可能?大概新儿误会了,父亲又不是不知道青藤的脾气的,她眼里有谁?就是阮媛与青藤有些交集,青藤是那种任谁都能使唤得动的?” 趴在床边上哭泣地楼新一听,立时抬起头来,道:“大舅舅偏心,当时大舅舅并没有在边上,如何知道?就是大舅母让公主打我的。八外祖父一定要为我做主。外祖瞧瞧我的脸,外祖父……” 说着,楼新便又开始哭了起来。 陈莹上前,才要说话,简夫人和楼石均将目光瞥向她。陈莹抿了抿唇,终是未出声,只是上前脉脉地扶住了楼新,才小声道:“好了,别哭了,乖,出去先洗把脸吧,都变丑了。” 不劝还好,陈莹这一劝,楼新哭得更加厉害起来。边哭边念叨道:“我现在就不够丑的了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偏就把我打了。定国公主的人,来来往往的,谁没瞧见?我还怕变丑?我出的丑还不够么?” 果然,楼书闻言,脸上的愠气多了几分。 简夫人微皱了皱眉,一把将楼新搂在怀里道:“乖孩子受委屈了,果然是你大舅母的错,别说你八外祖父,就是我也不会轻易饶了她的。好了,别哭了。我们知道你委屈,乖,啊。” 楼石面上也有大好看,虽然依然淡淡的笑着,但已经心内窝大火了。楼石不笨,就是没阮媛先在外面的那些话,今天陈莹的行为,也算是挑到了楼石的底线。 楼石看了眼他的母亲简夫人。 知子莫若母,简夫人轻呼:“石儿。” 楼石犹如没听见一般,嘴角的弧度大了些,道:“我的确不大了解当时的情形,莹妹在那里,定是将事情的经过看得清楚。不若莹妹说吧,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莹妹与新儿关系也不错,自小长大的情谊。而另一边是嫂子,定不会偏颇一方的。” 这回轮到阮媛为楼石鼓掌。楼石一席话,等于将陈莹放到火上烤。 楼石、简夫人不希望气着楼书,而她先假意地与楼新亲近,但阮媛到底是镇北侯府的少夫人,她若是想继续在镇北侯府呆着,不说讨好阮媛,但表现工夫还是要做的。可若是说楼新的不是,又在楼书哪儿不好交待。 任谁都知道,楼新那是楼书的心尖。没见简夫人,都不敢说楼新一个不是? 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便是楼石对她的态度。简夫人再喜欢她,因为楼书的关系,这么些年,疏于与外面走动。而陈莹是否能嫁得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楼石为她牵线搭桥。 陈莹心里“咯噔”一声。然后却觉得自己很委屈。她觉得闹的人又不是她,而且在定国公府,她也是爱害者。被阮媛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叫人扔了出去。她有什么错?不过是没拦着楼新而已。难不成要她为阮媛说好话? 可是她却没想过,自小楼家人将她如掌上珠般养大,在陈家受了委屈,也都是楼书、简夫人或楼石出面帮她解决。而楼书的身体,经不得气,就是被打的是她,还要忍着笑说没什么,省得刺激到楼书,使他病体加重呢。 更何况挨打的是楼新,她就不能为了楼书的病,劝上一劝楼新?就是不劝,也不用拱火不是? 而陈莹的表现,足以说明,她考虑事情,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谁都应该为她服务。她就没一点儿考虑到楼家的情况、楼书的身体问题。 而这,才是大问题。 所以说,有句俗语说得好:一顿饭的恩人,百顿饭的仇人。一个快饿死的人,你给他一顿饭吃,他能感恩你一辈子。而一但你将他领到家里,上顿下顿管他。略使唤他做些活,他便会生出许多不满来。还会觉得你是挟恩求报。 还是简夫人心疼陈莹,虽然对陈莹也是失望,但仍解围道:“她懂得什么?问她还不如直接问儿媳妇呢。” 陈莹才舒了口气。楼石却说道:“还是让莹妹说吧。阮媛说的话,总有脱责之嫌,不若莹妹客观。不偏不颇,我相信莹妹。” 楼新也叫道:“就是,大舅母肯定会狡辩。让莹姨说。刚莹姨在路上时,还与我说,让我跟八外祖父说,她给我作证,就是大舅母害我来着。况且在定国公府,莹姨也被公主给扔了出去。” 楼书道:“莹丫头说,到底怎么回事?青藤无缘无故的,做什么难为你们?” 而听了楼新的话,简夫人面上也不是十分好看。不过当着楼书的面,又强撑起笑脸来,道:“还有这回事?我倒是不知道。那莹丫头也受委屈了,早知,就我亲带着你们去了,到底石儿和大儿媳妇年轻,不懂事,照顾不周也是有的。青藤又是那么个脾气。走时,就忘了叮嘱你们,还以为你们知道呢。” 简夫人怕气着楼书,一直将事情往青藤身上推。因为简夫人这几日也觉察出阮媛不同于往日,也是怕说出什么话来,将楼书气着。可楼新却不干。她本来就气阮媛见她挨打,也不求情。又有陈莹在路上拱火,她是不会想到楼书不禁气的,哪里肯就这么算了? “才不是。”楼新气得大叫:“就是大舅母让的,所以公主才会让人打我。要不然公主又不认得我,没事跟我过不去做什么?莹姨说,到底是不是大舅母让的?你来时,不是说要给我作证?” 一时,室内的人都将目光定在了陈莹身上。陈莹想了半晌,也想不出对策来。终是下决心道:“是表嫂让公主下的手。为什么我却不得而知,这得问了表嫂才能知道。” 陈莹有陈莹的打算。她在一翻权衡之后,觉得就目前来看,楼新是伤不得的。而将事情踢到阮媛身上,若阮媛识大体,就应该默认了此事,然后给楼书认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 若是阮媛不肯,说出难听的话来。那么将楼书气病了,可就不是她陈莹的事了。大家伙定会恨阮媛,那么阮媛在镇北侯府的日子地位更加的不好。这样一来,她就是伤了阮媛,也于她没什么大的关系。 而且正好也解了楼石、简夫人对她的不满意。因为阮媛若是将目光吸引过去,也就没谁会死咬住她的过错不放。更何况她是简夫人的亲外甥女儿、从小被楼石当亲妹子疼的表妹? 他们会原谅她的。 陈莹的话一落地,楼新已经迫不及待地道:“看,莹姨也说了吧?就是大舅母让的,公主才会让人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将我和莹姨扔了出去,然后又让下人打我。八外祖父一定要为我做主,我不管,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打过呢。看我的脸,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出去?” 71 愿我心似君心1 楼石微笑,才要说话。阮媛已经抢先道:“侯爷,二弟也十岁了吧?” 楼书先是一愣,转而便明白,阮媛这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的意思,道:“怎么,你觉得新儿不贤?” 陈莹也被阮媛的反应怔愣住,她以为,阮媛会及尽全力的狡辩,反正她说的是事实,当时随着去的丫头都在,只要稍微调查下,便会水落石出,到时大罗仙也救不了阮媛。虽然阮媛在镇北侯的地位本就不怎么高,经这一回,便更是不如先前。 这也是陈莹两相权衡之下,为什么会选择站在楼新那一边的原因。 但,阮媛是疯了吗?她为什么要说这个?这与楼新挨打有何关系?陈莹隐隐觉得事情有变,想有所动作,但只稍微动了动,便觉一道剑一样的目光射了过来。 楼石依然微笑着,瞅着她。陈莹忙低下了头。 楼新是个谁也不怕的,大声嚷道:“大舅母别岔开话,就说到底是不是大舅母让公主打的我。” 阮媛理也不理楼新,直视楼书道:“侯爷觉得青藤公主怎么样?” 楼书着楼新,楼新正愤怒地冲着阮媛瞪眼睛,全没有小辈该有的一点儿恭敬之意。楼书皱了皱眉,道:“接着说。” 阮媛不急不忙,缓缓说道:“青藤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因为有皇上给撑着。侯爷自认能比皇上?侯府在媳妇娘家来说,天上一般,可是今天媳妇只出去一回,便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媳妇光行礼,这个王妃那个公主、郡主的,就行得眼花缭乱的。媳妇想跟侯爷打听打听,不说青藤公主,其他人,有哪个是咱们侯府能惹得起的?” 楼新在边上叫道:“八外祖父答应我的,要给我做主。大舅母在胡说。” 简夫人安慰楼新道:“乖孩子,有我呢,看她有什么说的,你八外祖父不为你做主,八外祖母给你做主,别怕,来八外祖母这儿,没事的。” 楼新气哼哼地坐到简夫人身边,靠在简夫人怀里,眼睛瞅着阮媛。站在简夫人身边的陈莹,则暗自攥了攥拳头,却没敢再说什么。 楼书对阮媛道:“往下说。” 阮媛挑衅似地瞅了楼新一眼,楼新被她气得差点吐血。阮媛满意地笑了:“想来新丫头进来得匆忙,没与侯爷学,她骂青藤公主的事吧?” 楼新猛地站起身道:“那是因为她无缘无故让人打我。” 阮媛眼皮子没挑地瞅着楼书道:“侯爷觉得在皇家受了委屈,便是骂人的理由?媳妇出身低下,却也知道功高盖主这句话,新丫头可是连她是功臣之后,她外祖为国捐躯都喊出来了。媳妇却以为,能给咱们这样人家的人委屈的,却是无论怎么样都得受着吧?” 楼书坐起身子,却因为起得急了,一阵的头晕,身子晃了晃。 楼石忙上前扶住道:“父亲怎么样?别着急,没多大事,青藤也断不会因为这点子事,闹到皇上哪儿去的。就是有人给皇上耳边递风,但总是童言无忌,父新不用担心,万事有儿子呢。” 楼书冲楼石摆了摆手,道:“也是我的错,总是想着你伯父死得早,就叙娘这么一个女儿,而叙娘又只得了新丫头这么一个孩子,又因着你大伯母那么个脾气,所以偶尔新丫头来了,也只是娇宠着,却疏于教管……” 楼新急道:“八外祖父别听大舅母胡说,她血口喷人。八外祖父没见着她巴结青藤公主,多少人笑话……” 还没等楼新将话说完,楼书的脸却是越来越难看。 楼石实在看不下去,怕楼书急出个好歹来,喝斥道:“好了。一口一个她,她是谁?她是你大舅母。长幼孝悌都不知道,还不给我住嘴?” 楼新瘪了瘪嘴,扑到简夫人怀里大哭。简夫人安慰地拍了拍楼新地后背,眼睛瞅着阮媛。阮媛垂着头不再说话。 楼书叹道:“都是我的错,东怕西怕,却将她弄成如今的性格。夫人,我以前不放心你,总怕你委屈了她们。如今还得麻烦你,却与大嫂说……” 一想到吴夫人的性子,简夫人道:“侯爷,只怕大嫂哪儿不好说话,她总怀疑咱们藏私,我去说的话……” 楼书也想到这一层,转而摆手道:“不用,与大嫂说了也不成,你直接去找叙娘说,楼新就留在侯府了。劳烦夫人去宫里一趟,求皇后赐两位教养姑姑来,夫人在边上亲自督促着新丫头跟着学规矩。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为了楼家,夫人就多操一回心吧。” 楼新听了大急,连哭都不敢了。却是叫道:“我要回家,我不住镇北侯府里,你们不能强迫我,我要回家。” 说着话,楼新就往外跑,屋内的周妈、杨妈一众丫头抢着去拦住。楼新依然大叫着往外跑,如何跑得了?不过是徒然而已。 楼书见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已经不想追究楼新到底因为什么挨的打,而是担心再这么下去,楼新早晚惹祸。 陈莹一直沉默的陈莹此时却开口道:“大丈夫宁折不弯,姨父当年也是千军万马里闯出来的,英雄一般的人物,如何能就怕了事了?皇上英明神武,定是分个谁对谁错的。” 楼书和楼石猛地看向陈莹。 简夫人呼道:“莹娘糊涂,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 阮媛在心里,暗自给陈莹竖大母指。也难为前辈子能迷住赵昞,果然是敢于说话。只是,视角不同,看法便不会一样。以楼书长辈身份,是不会觉得陈莹果敢可爱的,只会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楼新却只是会哭、喊,如一个被惯坏的孩子,摔了跟头,却非埋怨土不平,非让大人帮她打地出气。 楼书被吵得头疼,又瞅了眼陈莹,道:“事情就这么定了,都出去吧。夫人,往日里玉丫头不是也会跟着来?我也听说了。她伤了腰。派几个婆子去接来,正好孙太医下回来了,也顺便给她瞧瞧。和往日一样,她们两姊妹住一个院子吧。正好跟着新娘一块学规矩。” 阮媛暗喜,觉得自己大获全胜,美滋滋地随着众人往外走。 楼书却又说道:“儿媳妇也跟着她们学吧,也好起个带头做用。”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阮媛就要回过身与楼书说道说道。楼石却笑了,拉着阮媛往外走,完全不给她机会。阮媛又不好大力地挣扎,真气得没一点儿法子。 楼新则是被周妈、杨妈道着出去的。她是死活都想着回延恩侯府,可惜楼书都说了,简夫人既然应下,就没有要放她走的理。 出到外面,只得好言相劝道:“乖孩子,听八外祖母的,先老实呆着,等明儿你八外祖父消气了,八外祖母给你求情,定不会拘束了你。” 阮媛也挣开楼石地拉扯,睇了眼陈莹,笑着跟简夫人辞行。 简夫人倒也没难为阮媛,笑道:“嗯,你们回来的早,及笄礼完你们也没等着开宴就回来了,定还没吃午饭呢,回去洗漱洗漱,我已经让厨房给你们备着呢,使唤丫头领去就行了。” 阮媛有礼地答应,目送着简夫人带着楼新、陈莹,后面跟着楼石进到耳房,才带着绿珠、绿柳回归燕居。 接下来如何阮媛并不知道,楼石没来,她也没派人打听。只有两件事,阮媛想不知道也难。 先是陈玉果然被接了来,与陈莹同住在真彩园里。姊妹俩这回可有得斗了。阮媛去看了一回陈玉,她的腰已经好了许多。会见眼行事的人到底得到的关注就多,陈家老太太私房钱都拿出来,为陈玉延请名医,就怕她将来落什么病根。 陈莹对阮媛,面上淡淡的。阮媛也不与她计较。倒是与陈玉话了些家长里短。 第二件事,便是简夫人去找楼叙说,要留楼新在镇北侯府的事情,就便也将楼新去定国公府,让青藤打的事情也说了。楼叙的心是希望楼新好的,自己女儿的毛病也是一清二楚,满口答应。 可回过头来,让吴夫人知晓了,上到镇北侯计好一通的闹。还是楼石出面,将楼叙接了来,楼叙以死相逼,才让吴夫人放手,答应让楼新在镇北侯府接受再教育。 吴夫人谁请来的?明眼人一看就猜着,一准楼新偷偷使了她的丫环给递的信。最终没能如意,那天,楼新哭得那叫一个如丧考妣。 这两件事都解决了,阮媛擎等着也跟着受教育。可半个月了,却迟迟没有动作。简夫人入宫递帖子求见,阮媛早就知道。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了半个月,也没见钱皇后遣人来喧简夫人入宫。 楼家虽然还没到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步,但整个气氛都非常的低。阮媛很识时务,没有这时候往上撞的意思。倒是在归燕居里非常的老实。 而楼石自那日以后,也再没进过归燕居的大门。阮媛全没当回事。来了又要吵,不来更省心。阮媛现在数日子算着两个兄长,去乡下接她小姨、表兄刘贵,几时回京。但阮媛在镇北侯府的日子,并没有陈莹以为的那般下降,却是上升了不少。 这让阮媛纳闷得很。绿柳斗志昂扬,四处去打听镇北侯府的事情。阮媛怎么劝,她也不听。以上的两件事,便是绿柳打听来的。 然后没等到简夫人入宫的太监来,却是青藤公主府的暖婷又来了。阮媛心里有也有些忐忑,毕竟有些事,与上一辈子不一样了。 所以,阮媛还真怕吕倩这辈子也不一样了。 楼家人拦不住暖婷,所以当暖婷被请到归燕居后,简夫人破天荒地也来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阮媛只得出去迎进这尊大佛,上座上供着。 楼新和陈莹被简夫人带在身边,陈玉在养伤,不方便,所以没来。 暖婷给简夫人行礼。 简夫人客气道:“起来坐吧。公主最近可好?从定国公府带回去的那两位姑娘可还在公主府?她们与公主融洽?” 72 愿我心似君心2 暖婷睇了眼楼新和陈莹,笑道:“谢夫人关心,公主一向很好,前些时候皇后娘娘听说有人气着我们公主,还派人来公主府安慰公主来着,赐了不少的好东西呢。也不知道谁这么嘴快,多大点子事,也值当当一回事报给皇后娘娘。” 简夫人笑道:“可不是呢,这两孩子年纪小,又少出去,在家娇惯坏了,公主定不会与她俩一般见识的。” 暖婷正色道:“夫人,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公主的脾气夫人是知道的。最近,还是少带她俩出去吧,指不定在哪儿就碰上公主,公主记住谁,可是不听劝的。要是谁敢劝的话,连劝的人一块儿处置呢。” 这话,将谁打算着要让阮媛劝赵宁的话都堵住了。阮媛不禁为暖婷鼓掌,难怪她会在赵宁身边多年。 简夫人面上僵了僵,笑问:“不知道姑娘今儿来何事?” 暖婷答道:“回夫人话,公主让奴婢来,是想请少夫人过公主府一叙,公主有话要与少夫人说。夫人不会生公主的气吧?” 简夫人这几年虽然少出门走动,但赵宁的脾气还是清楚的。所以今天特意带了楼新和陈莹两个见暖婷,摆明了一想探探暖婷的口风,二想变着法的让暖婷帮着劝劝赵宁,再不行,也让阮媛出面在赵宁面前说些好话。 可明婷的话,将简夫人的打算全盘否了。 简夫人笑道:“怎么会,是她两年纪不,冲撞了公主,公主别生气就好。”转头问阮媛道:“你要是没事,就收拾收拾吧,别让公主久等。没事的话,早些回来。” 阮媛称“是。” 简夫人又道:“那暖婷姑娘先等着,我就回去了。明儿得了空,多来我们这儿走走,好多呆此时候。今儿我就不留你了。” 暖婷笑着点头答应。简夫人带着陈莹、楼新出去。这些日子,简夫人亲自带着她俩,耳提面命,她俩个倒是安份了不少。尤其是楼新,变化最大。 阮媛与暖婷坐到马车上,心里也还是忐忑的。想在暖婷嘴里探些口风,奈何暖婷嘴紧得很,一点儿风声不肯露。阮媛终是放弃了。就这么忐忑不安地到了公主府,被暖婷一路领着进到内院,却不是平日赵宁住的院子。 客厅里,赵宁正中坐着,沉着脸,一分笑意没有。 阮媛心内敲鼓,上前行礼道:“妾见过公主。不知公主今儿喊妾来,有事?” 赵宁不出声,像不认识似地瞅着阮媛。吓得阮媛大气也不敢出,就站在地中垂手站着。好一会,赵宁才冷冷对下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我吩咐,谁也别进来。” 阮媛猜一准吕倩的事,有结果了。 果然,待到人都出去,赵宁也不让阮媛坐,就说道:“早上的时候,我喊了太医来给她把脉,果然有了。” 阮媛心下大定,但转而又有些担心,赵宁不会就此翻脸,将她当成妖孽灭口吧?呼了声:“公主……” 赵宁摆手让阮媛住嘴,没人说话,室内安静得很。阮媛站在地中,赵宁不让她坐,她也不敢自己寻座位坐下。再说,赵宁现在这般,也是因为她。 看样子,赵宁是早上让人给吕倩把了脉,吕倩果然怀孕之后,便急吼吼地让暖婷去寻阮媛来,根本什么也没想好。 阮媛直觉得煎熬了好久,赵宁才似是幽叹道:“他果然一点儿都没为我伤心吗?” 赵宁依然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阮媛颇为难,她也不能瞪着眼说瞎说骗人:“公主……” 赵宁无奈笑道:“你平日里不是挺会说话儿的么,怎么就不能说些我爱听的?你明知道我想听什么。反正你说的我又不知道真假,也没法子验证。” 阮媛摇头道:“不能。妾说过了,不想让公主越陷越深。跳出驸马的坑,公主就会发现,这世间男人太多了,肯对咱们好的男人,总会有的。何必非要在一个不爱咱们的男人身上,浪费力气呢?” 赵宁问道:“你是下定决心,要跟楼石离婚?怎么,你上辈子有对你好的男人?谁?我认识不认识?” 说到这个,阮媛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说起话来也一改往日的爽快,扭扭捏捏道:“妾有个表兄,现在乡下,妾的父母已经派妾的两位兄长去接了,很快就会回京。上辈子妾的这位表兄对妾痴心一片,为了娶到妾,死也不后悔。” 赵宁上下打量阮媛,不大相信道:“真的?乡下?不会家里穷得娶不上媳妇吧?上辈子果然非你不娶?不会是看上你是镇北侯世子夫人,想着你离了婚定会带些钱财在身上,图你钱吧?” 这要不是公主说的,阮媛非冲上去挠她满脸花不可。瞧她说的那叫什么话?阮媛心道:难道我就果然没一点子优点? 强撑着笑,阮媛道:“公主开玩笑,怎么可能。妾的表兄真的对妾痴心得很。而且妾的表兄后来还考上了进士,后来更是当上了高官呢。” 回想起她与刘贵的婚礼,阮媛实在是懊悔得很。她当时只一门心思想弄死他们,根本就没用过一点点的心思。以至于现在想得起来的,也只有刘贵那一声声的“不后悔”。 赵宁并不笨,阮媛一说,赵宁立时立起眼睛问道:“高官?他今年几岁?你似乎说过你是被剐的,好像年岁也不大,怎么,太子定人了?皇上有没让人查,到底当年谁陷害的我父亲?” 阮媛不知如何回答赵宁。不禁踟蹰起来。以她对赵宁的了解,若赵宁知道了,定是会闹出些事来的,若是承天帝知道是她说的,非拿她当妖孽杀了不可。弄不好,还会连累她的父母、两位兄长和她的表兄刘贵。 谁知赵宁并没等阮媛回答,却兀自笑道:“谁不谁的又怎么样?若是我父亲活着,依然是太子的话,只怕与太子妃嫡子女一堆,又如何会眷顾我?就是在哪里我没出来时,又有谁对我好过?算她聪明,她若不对自己下手,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阮媛没敢答话。 赵宁似是才发现阮媛一直站着,说道:“你找个凳子坐啊,怎么还等我让哪?” 阮媛心道:可不是等你让呢。笑着谢了声,在赵宁下手位置坐下。道:“公主打算以后怎么办?果然不变心么?” 赵宁迟疑道:“那是真的吗?我不知道,不大相信。他的心是石头做的?我死,他真一点儿都不曾伤心?” 问题又回到了开始。阮媛道:“公主,妾知道公主想听什么。可妾不想骗公主,妾虽然与驸马不怎么熟悉,但公主被赐死之后,的确没传出一点儿关于驸马伤心的话来。” 赵宁颓然地坐着,道:“你真打算着要和楼石离婚?不会后悔?” 阮媛想都没想地答道:“不后悔。” 赵宁笑了,说:“那你爱你表兄吗?你不是说他对你痴心一片,怎么上辈子你还会至死都爱着的是楼石?” 听了赵宁的话,阮媛耳边响起了她当日在自己坟上的誓言,化成一道绳索,勒在她的心口。阮媛觉得自己的呼吸困难,心疼喘不上气来。 阮媛一手抚着心口,喃喃道:“妾不知道。若妾心似君心,该多好。郎心如铁。”直到坐到回府的马车上,阮媛的心口都是疼的。 离开时,赵宁说了句:“我会成全你的。” 阮媛没问赵宁的打算,也没问吕倩。她现在自顾不暇,也没那个力气关心别人。自己的梦,自己圆,别人谁也帮不了谁。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她相信赵宁,赵宁说要帮她,定不会失信的。 坐在马车上,阮媛一直在问自己,她真的爱她的表兄吗?得不到答案。然而马车才离了公主府没多远,便被拦住。 赶马车的太监尖细着声音道:“谁这么大胆,没见是青藤公主府的马车?也敢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阮媛在车里,就听有人问道:“赶问这位中贵人,车里坐的可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 车内的绿柳、绿珠紧张地看着阮媛。阮媛没说话,只是示意她俩稍安勿躁。 赶车太监道:“是,又怎么样?” “那请中贵人赶着车跟着我走。”先问话那人说道。 阮媛在车内听得真切,有些坐不住了。抛了车窗帘子的一角,往外看。见是几名兵士穿着的人。阮媛猛地想起,楼石是巡城使。这边没见着楼石的影子,阮媛转面去抛另一边的车窗帘子,果然就楼石骑在马上,正笑睇着从帘子处探出的眼睛。 “你想干什么?我这是要直接回侯府了。”阮媛甩下帘子,说道。 那赶车的太监显然不乐意听拦车人的话,道:“这可不行,我是受了公主的吩咐,送世子夫人回镇北侯府的,不能随意改变,公主可不大好说话。” 楼石从这边上来,笑道:“中贵人应该认得我吧?车上的是我夫人。想来公主要是知道是我让的,应该不会为难中贵人的。再说,我也不能害我自己的夫人不是?” 那太监倒是认得楼石,为难地点了点头,继续驾车往前走。 阮媛也没再问楼石到底想将她带到哪儿去,反正也无所谓。他总不能将她拉了卖了不是? 73 男人思维1 骑在马上的楼石笑了笑,随着马身晃晃悠悠地,非常地自得。“今儿太医院的执事太医一早上被公主喊了去,那太医还未离开,从公主会便出来辆马车直奔家里。不知公主找你何事?” 阮媛耷拉着眼皮子,不出声。急得绿柳又开始拉阮媛地衣角。绿珠却只是拿眼睛瞅着车窗,一脸的不敢置信。 等了会儿等不着回信,楼石也不恼。又慢悠悠道:“夫人不想问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阮媛还是不出声。 楼石大概也想到了,眼睛乜斜着车窗帘子,就好像能瞧着阮媛似的,身子随着马蹄地走动来回轻轻地晃悠着。脸上挂着微笑。 坐在车厢里的阮媛,身子也随着车轮的滚动,轻轻地晃悠着。只是她的脸上没有微笑,嘴角绷得紧紧的,而手却紧攥成拳。 阮媛想起,第一次他俩像这样,隔着一道窗帘,他骑马在侧,是在他们新婚那天,他接她进门。她也是这样,随着滚滚车轮,身子轻晃,荡漾着她新嫁娘的心,从心里再荡漾到脸上。虽然没有镜子,但阮媛知道,她脸上定是洋溢着幸福的笑。 只是后来,难于回首。 本来楼书病重,楼石挂职在家侍疾。在楼书的病上,阮媛看过的医书,虽然没使她能亲手救治楼书,但她只看了方子,引荐的孙修果真有两下子。不说药到病除,就现在看来,长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楼书身子有了很大的起色。 最直接的是,每日早、中、晚的走动时间长了,每日清醒的时间也比往日长了不少。而且孙修极为认真,几乎每三天就会来镇北侯府一回,随时调整楼书的药。 只是孙修的脾气可以说真的是非常的不好。其实也不能说是不好,只要按着他的要求办了,孙修便会非常开心。可若是稍有一点没听他的话,孙修说起人来,那张嘴,就如那利箭,箭箭穿心。 楼石直接将魏王引荐的那们孙老医生开的方子,给孙修看。出人意料地,孙修看了,却没说什么。楼石不死心地问。 一贯嘴上不留情的孙修,倒是说了一番发人深省的话:“魏文帝有句话,叫文人相轻。医术之奥秘深广,即使是药王再世,也不见得尽理。更何况我辈?或许他的方子有那玄妙之处,我等凡眼,瞧不出来,也未可知。此方无相毒害,其他便不得而知。侯爷用我的药见效,不过是侥幸而已。” 楼石闻言,冲着孙修深深一揖。便将那方子放到了存放楼书以往药方的匣子里,也死了再找他人看的心思。 楼书见自己的身子见好,便张罗着让楼石上职。可是楼石哪里放心?所以便一直嘴上答应着,却每天依然在家里,直到楼书发怒,下了死命令,让他销假。而楼石上职,今天也不过是第三天而已。 楼石派有心腹专人盯着青藤公主府,有个风吹草动,便会知道。这次上职,倒也没另再派人。公主府找太医的事,楼石自然也是太医坐上公主府的马车,便就知道了。 而暖婷坐上马车,从公主府出来,楼石当然也第一时间知道。然后果不出楼石所料,接的便是阮媛。 可以说,阮媛进入公主府,楼石便派人在公主府街和各条路都安置了人手,直到有人报给他,阮媛乘坐的马车从哪条道走了。楼石便亲自骑着马,在前路上等着她了。 其实自那****俩个吵过架后,楼石也是深自反省了下。唐芷之于他,不说是水中月镜中花也差不多。他与唐芷两情相悦,却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其实他俩个心下都清楚,那不过是他们的痴心妄想而已。 就楼家,历来都是婚姻低就,从不与高门结亲。楼家老少媳妇,出身最高的,也就楼石的母亲简夫人,那是先帝活着时做主定的。不信,看楼书的大嫂吴夫人、三嫂齐夫人,出身都不高。 再看楼书的三个女儿,除了楼想给人当添房,门第高外,另两个女儿,全是低嫁。更别说楼书边将身份,更是不可能与朝中近贵皇亲结亲。而楼石的官任巡城使,虽不高,却是个万事达的差使。 太子位未定,多少个人盯着楼石的职位,想拉拢他。而唐芷的父亲唐承,从三品国子祭酒,清贵之家,文人的领袖。 唐承又是吴太傅的学生,与五皇子韩王赵炽的舅舅,太尉吴镜是同门兄弟。若楼石与唐芷成婚,那么他便势必会搅入当年的废太子事件之中。而且楼书的病,楼石也非常的怀疑韩王。 又怎会甘心与他为伍? 所以说,楼石对唐芷心动,但却还没到了为她不顾一切的地步。其实一开始,楼石娶了阮媛,也是要跟她好好过的。 但他又厌恶阮媛为了嫁他的不择手段,本意是先冷上她一阵子,将她教育得规矩些,再与她圆房。可是他却没想到,阮媛先在他面前,装腔作势,好似一切以他为主。转过头去,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挑战他的容忍度。 而唐芷,正是他的底线。刚娶进门的阮媛,在他眼里,一无是处。 可是最近,楼石实在弄不懂阮媛是怎么了,却是一改往日,连在他面前都不再装淑女了。然后,他却发现,其实她也有可取之处。比如说医,若不是因为阮媛,便错过了孙修。那么楼书的病,到底会怎么样?就难说了。光想到这一点,楼石的心便是感激阮媛的。 再后来,他便发现其实阮媛非常的聪明。无论是在陈家,还是在定国公府,虽然阮媛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但,依然足以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更何况那日争吵,他气急对她一亲芳泽,每每想起,便有些心猿意马。可又拉不下脸来去找阮媛。这时,楼石便又觉得以前的阮媛可爱了,最起码,无论他怎么样气她,虽然当时她会气得脸都变了色,但转过头来,又会对他言笑晏晏。 不像现在,任他在那高墙上呆着,也不来给他搭步梯子,让他下来。楼石也有心厚着脸皮去找阮媛,可又想到那天她那连珠炮似的问话,让他也是哑口无言。 思来想去,等了这么些天,见阮媛果然是一点儿都没有要跟他和好的意思。楼石最终决定,还是先修正她对他的不满吧! 于是,一听说阮媛被公主府的马车接手,楼石一改往日,想的便是,这两人不会又在商量着怎么难为唐芷吧?他却在想等她出来,他要带着她回娘家。 她不是说,结婚,连门他都没跟她回么?当然,去阮家,礼物必不可少。楼石想到了定国公府时,阮媛与赵珉的对话。留仙楼,楼石心下冷笑,那里的特色菜,他已经吩咐人先去点全了,单等着他们这就去取。 待到马车在留仙楼停下,阮媛的身子略往前冲了下,由于马车赶得稳,所以幅度并不大。阮媛很快调整好身体,正襟危坐在马车里,没有要动的意思,也没往外看。她今天的心情,是最近几天里,最不好的。 倒是绿珠掀起窗帘往外看,道:“少夫人,好像是上次咱们来的酒楼。少夫人快看,真的好像是呢。” 绿柳也就着那窗子往外看了下,道:“真的是。” 阮媛皱了皱眉。 楼石笑道:“我点了些这里的招牌菜,一会儿夫人可尝尝,若还合口,便叫他们天天往府里送。” 早有跟随,一溜烟跑进留仙楼里。没一会,果然就见几个人,提着大红食盒,挂到车辕上。 楼石见阮媛不说话,楼石就又问道:“你不想问问我,一会儿咱们去哪儿?” 阮媛终于凉凉道:“回我娘家。” 楼石觉得,聪明的女人一点儿也不可爱。与他相像的完全不一样,所以面上的表情便有些讪讪地。 阮媛也懒得答理他,隔着帘子道:“菜买了,想来别的礼物世子爷也已经准备了。只是提前先让人给我父母送个信,别再吓着他们。我们家小门小户的,世子爷就这么突然上门,没个准备怎么行?可是要黄沙铺路、清水洒街。” 楼石面上的笑果然挂不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吩咐道:“走吧。”然后双腿用力,一夹胯下的马,依然跟在马车的一侧。 隔着帘子,虽然没见着阮媛的面,从语气和说话的刻薄劲,楼石终于感觉到了阮媛似乎心情不大好。忍不住又问道:“公主找你什么事?她难为你了?” 阮媛身子不动,眼睛往车窗帘处一挑,似楼石就在眼前,嘲讽道:“世子爷放心,公主以后定不会再寻你心中的那位唐姑娘晦气。所以也不用再从我这儿打听些什么。我与公主谈些什么,也不用再达世子爷之听了。” 楼石听了,倒是愣住。他都没有往唐芷身上想。楼石转过头,目视前方,面上虽然挂着微笑,但望向前路的眼里,却有些迷茫。 之后楼石不再说话,阮媛坐在车里,自然不会主动出声。半道上,车子停了两次,楼石不喊她,阮媛便也不会主动出声问,就连掀窗帘看都不看一眼。 车子在阮家门口停下时,果然阮峰和大孙氏在门口站着迎接。原来楼石已经打发了道一送信,说他大概几时会与阮媛一块来阮家。 对于这位高高在上的女婿,阮峰显得非常拘束。以前在街上碰见,阮峰开始时还在想如何见礼的问题,可楼石却是帮他解决了,全当没看见,就那么过去。 结果前些天,又在街上碰见,楼石却会过去与他见礼,虽然没行跪拜礼,但也是揖手躬身,喊他一声:“岳父。”倒让阮峰有些手足无措,慌忙不知如何应对。 却不如大孙氏放得开也想得开,她觉得你再高高在上,现在不也是我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我虽然地位比你低,但辈份在这儿呢,你当然是要来跟我见礼。 主要是大孙氏不怎么出门,也没在街上碰见过楼石。而阮峰也好、阮氏兄弟也好,在楼石这儿受了挫,怕大孙氏伤心,也不会与大孙氏学。所以虽然回门时楼石没来,还有楼家曾让大孙氏伤过心,但到底天真了些。 74 男人思维2 楼石下马,等着阮媛被绿柳、绿珠扶下车,阮媛瞥眼瞅了楼石一眼。大孙氏已经等不及,抢步到车前,阮峰只得跟着,阮媛喊了声:“娘、爹。”声音有些哽咽。 因着楼石,大孙氏到底忍着,没像上次那般又是哭又是笑的。拉着阮媛地手,只是说:“好、好。” 阮峰笑着点了点头。 楼石上前一揖道:“岳父、岳母一向大好?” 大孙氏只顾着阮媛,哪里还有空理楼石。阮峰有些手脚不知放哪儿,连声道:“好、好,世子爷不必多礼,快进屋吧。家里在修房子,正乱着呢,过几天来就好了。慢待世子爷了。侯爷、夫人一向也还好吧?” 楼石一早就说过让阮峰不用喊他世子爷,如同他父母一样称呼他就行。可阮峰说什么也不肯,弄得每次见面,都很尴尬。以至于最近几日,在路上碰见,楼石都怕了阮峰。 一行人进到院子,果然院子里非常乱,就见阮家与西邻的一道墙已经拆了,院中到处摆着收拾屋院的材料。 阮媛道:“咱们家将西邻买下来了?也不和我说声,收拾的怎么样了?” 大孙氏道:“刚买下来的。屋子还没收拾呢,就想着先将两个院子打通了,再重新画个图,就着原来的样子,大概收拾下就行了。好给你俩个兄长娶媳妇。咱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能凑合着住就行了。” 楼石看了眼阮家的东面,与阮峰没话找话道:“新搬过来的人家怎么样?可还处得来?” 阮峰忙答道:“还行,世子爷认识他们?” 楼石一笑:“不是很熟。” 说着话,已经进到阮家的外厅里,阮峰非让楼石上座坐下,他在下边坐陪。楼石主动来阮家,是想跟阮媛缓和关系的,又不是找事来了,如何肯?两人一顿地推让。还是大孙氏看不过去,道:“死老头子,你就坐吧。他再怎么位高,不还是咱们的女婿?” 阮媛却是没有出声。现在她已经看淡这些了,就是楼石上座坐了,也没什么。反正早晚她跟他离了婚,人家还是世子爷,你还是一介小官,早晚如此,还不如一开始便这么着,也不会觉得失落什么。 阮峰没法,只得就上座坐下,如坐针毡。楼石在阮峰右下手的位置坐下。虽然不是回门,但到底女婿初次登门,大孙氏却不能就这么坐下。她已经请了邻里来帮忙,便道:“你们坐,我瞧瞧去。绿珠还在这儿傻呆着,快去上茶。” 大孙氏的话音还未落下,绿柳已经端了茶点来。 阮媛问:“怎么没见郑妈?” 大孙氏答道:“她在厨房呢,听说你来,非要给你做炖骨头、炖肉的。我说你在侯府里什么吃不着,还会想吃这个?她还不爱听,在厨房自己忙活呢。好了,你在这儿陪世子呆着,我也去厨房看看。” 阮媛有心要去厨房看看,但瞅了瞅身上的衣服,便打消了那念头。她今天穿的是简夫人给她新做的另一身衣裙,她自己觉得非常漂亮。有些嫌弃厨房里烟熏味,就使唤绿柳、绿珠道:“你俩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没。” 正说着话,有那兵士提着东西进来,除食盒外,还有几个红色的大盒子。道一问道:“阮老爷,东西放哪儿?” 阮峰坐不住了,站起来道:“人来了就好,还带什么东西?” 大孙氏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指着边桌道:“放桌上。” 待到兵士放下东西出去,楼石笑道:“一点儿薄礼,不成敬意,希望岳父、母原谅小婿年纪小,不懂事,不要与小婿计较失礼之处。” 大孙氏命绿珠、绿柳将盒子打开。除了在“留仙楼”点的菜外。一盒子是阮峰的衣服、一盒子是大孙氏的衣服、一盒子的文房四宝、还有笔洗、镇纸之类、还有一盒十锭一个的银锭子齐齐码了一盒。 绕是阮媛,也明显地愣住了。 阮峰直道:“太破费了,这如何使得?世子爷先坐,我与你岳母有话说。”说着话,便与大孙氏出去。 绿珠、绿柳两个去了厨房。厅里只剩楼石和阮媛两个。楼石不明白怎么先还高高兴兴兴的阮峰和大孙氏,在见了他拿来的东西后,一脸愁苦。阮媛离楼石远远的对面椅子上坐下,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摆。 楼石问:“他们怎么了?我带的东西有什么不妥?” 阮媛抬起头,冷笑道:“世子爷难道没听说过有回礼这么一说么?你带个盆来,我父母为了不让我在你们家里受气,能抬起头来坐人,都要回个锅的。你今儿带了这么多东西来,明摆着是要让我父母砸锅卖铁做回礼。” 楼石没想到这一层。也不是没想到,只是他一开始就没以为,阮家会准备回礼。 阮媛却又笑了:“想来世子爷觉得我们家里高攀上你们家,不就擎等着占你们家便宜?给我家什么都是赏赐,又怎么会有回礼这一说呢。” 楼石道:“是我考虑不周,但我没这么想过,我是真心想给他二老赔礼的。你今天心情不好?到底怎么了?就不能好好说话?” 阮媛冷冷一笑,不再出声。她看出楼石的意思,大概是要真的与她好好过。可是,她不甘心,难道她重来一回,就为了与他这么无波无澜地过日子? 虽然她长得并不漂亮,又没有什么高贵的出身。但骨子里,阮媛和赵宁、陈玉、吕倩都是同一类人。她们都想找一个自己爱又爱自己的人,过一辈子。或许中间有坎坷,但这种想法,她不想变。 虽然阮媛打算着要和楼石离婚,但她到底还是想找个自己爱的人。只不过这次换了方式,上辈子刘贵爱她,所以阮媛也要试着爱刘贵看看。 楼石不爱她,这一点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所以并不难猜。他或许在她身上发现了些什么,不说可利用,最起码他看起来是对自己有利的。比如说医、又比如说她似乎果然能让青藤不再寻唐芷的麻烦。 上次定国公府,便是最好的实证。 所以,楼石觉得既然唐芷无望,那么和谁过还不是一样?更何况她看起来还有些用处。所以便又来阮家走动。他大概以为,他已经降尊纡贵地低下头认错了,那她们这样的小民,还敢不识抬举? 这么想着,阮媛又是一阵的冷笑,男人思维果然很恶心。她很想大声的喊出来:她上次说的不是玩笑话,也不是气话。但到底在自己的娘家,阮媛怕与楼石吵,吓着自己的父母,忍了又忍,忍住了。 楼石见阮媛无动于衷,道:“我去与岳父、岳母解释去。” 阮媛依然不为所动。楼石只得自己出去,果然就见阮峰和大孙氏正在院中的一角,低低地说话。不知阮峰说了什么,大孙氏脸色极为不好。 楼石走过去,阮峰和大孙氏不再说话地瞅着楼石,大孙氏的态度最为明显,不似先前那般热情,面上的表情淡淡地。阮峰道:“世子爷怎么出来了,饭菜一会儿就好了。世子爷还是回厅里呆着吧,我和你岳母有点儿事要忙,就不陪你了。” 楼石为以前自己的武断自责。赐婚圣旨下来后,楼石曾调查过阮峰一家,虽然都说阮峰一家人淳朴,但楼石还是固执地以为,阮媛耍那么多心眼强嫁给他,就是攀附富贵。能有这样女儿的人家,又怎么可能淳朴敦厚? 所以,楼石才会一直低看阮家。现在抛弃偏见,楼石看出,阮峰和大孙氏刚肯定是就回礼在起争执。大概是阮峰要让大孙氏卖什么东西,大孙氏舍不得。 楼石想了下,道:“岳父、岳母,小婿带来的东西,吃食和衣服、文具是礼物,至于那银子,是小婿想要求岳父点子事情。” 阮峰立时想到自己是大理寺评,忙道:“衙门的事,世子爷还是免谈。我虽然官职小,但决不会徇私。” 大孙氏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道:“虽然我们穷,但你岳父却决不能办那种不能办的事情。既然这样,那银子女婿还是拿回去吧。” 楼石试探道:“不是很难办。” 没等阮峰说话,大孙氏已经道:“要不是很难办,直接去衙门就行。何必世子爷拿了这么些银子来?你初次来家里,咱们还是高高兴兴的说些别的。爷们的事,还是外面说的好。” 阮峰连连点头:“你岳母说的对。那银子,世子爷还是拿回去吧。世子爷掂量掂量什么事,若是不犯法,你是我女婿,我定会帮忙。若是犯私的事,还是算了,你也别说,我也不想听。你来我们家是女婿、我们招待你,别的还是不要夹在中间,不大好。” 楼石这一回是彻底地愣住了。他所处的环境,一个个看似高贵有礼,却是各种的尔虞我诈,各种地算计之中。他却不知道,原来还真有像阮峰这种人。有人说这种人傻,有人说这种人正直。 更难得的是,大孙氏竟也不认为阮峰哪里错了。 楼石这才仔细地打量起阮家来。院子窄小浅显,进门便能看见正屋,一进之地。现与西邻的墙半拆着,里外堆着石头、木料,真的是极为散乱。西耳房处,有几个妇人进出,全是一副荆钗布衣。 她们不时的向楼石看上两眼,然后便凑到一块儿不知道说了什么,便会低声地笑。楼石猜,那几名妇人便是大孙氏请来帮忙做饭的妇人,左右邻居。 阮峰见楼石站在哪儿不动,说道:“世子爷,咱们进厅里呆着吧。大太阳底下热。你岳母得跟着她们准备饭菜。侯爷、夫人可有什么爱吃的?要是不嫌我们腌臜,你岳母打算着做些拿手菜,一会儿你们走带回去,也让侯爷、夫人尝尝我们的小菜。” 75 轻松自在 放下心中的偏见,楼石立时轻松自在起来。想了想,不客气地笑道:“侯爷病着胃口不怎么好,总想吃一口家里腌渍的脆黄瓜,侯府的厨子腌的,侯爷总说味道不对。偏小婿母亲又不会,要是岳母家里有的话,让小婿带家点儿去,侯爷定会喜欢。” 大孙氏一听,笑道:“鱼肉咱没有,这东西却不是什么难弄的。家里有腌现成的,等一会儿我去装一罐子来,走时世子带去。要是侯爷、夫人吃了还算可口,随时来家里拿。别的不行,这个准保管够。” 楼石一揖道:“那小婿就代侯爷、夫人谢岳母,岳母受累了。” 大孙氏乐呵呵道:“这哪里是个事?不过婵娘也会,只是她懒,不爱做,要不然她腌渍的不比我腌的味道差。世子怎么没使唤她?好了,你们爷俩个快回厅里吧,我去厨房了。一会儿我做几个拿手的菜给你们吃。” 说着话,大孙氏斗志昂扬地走了。 阮峰让着楼石回客厅。路上,阮峰纠结了会儿,问道:“世子爷是不是碰到了难处?我也听人说,越是位高权重,越是艰难。要不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楼石为了不让阮峰和大孙氏为难,一时想出来的托辞。不过,听了阮峰的话,楼石心里还是一暖。 但是,楼石哪里是真的有事要求阮峰办?阮峰这一问,倒是将楼石给难住。楼石有些理解阮峰为什么这么些年,他的同年都已经升了官,就他还在原地打转的原因。 心里有一点弯弯的人,都能瞧得出来,楼石这是为阮家回礼好回,找台阶下呢。也就阮峰这实心眼子,还当成了真。认真怕楼石果然有什么为难的事。 楼石只得说道:“岳父若是不能徇私,还是别打听了。也是小婿孟浪,没细想个中的关系,让岳父为难了。” 阮峰解释道:“世子爷莫生气,以为我许外。只是我官职虽低,但却懂得,既然做了朝廷官,便与家居之私不同的道理。食君俸禄,为君办事。” 楼石忙道:“这个小婿知道。都是一家子亲戚,哪里就生气了?” 阮峰仍有些担心,他倒不是果然担心楼石生气,主要是担心会连累阮媛。但到底秉公为官,是他的做人之本,心疼女儿是心疼女儿,于大事上却不能心软。阮峰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得更加的小意陪侍楼石,希望楼石能看在他家里人如此的份上,善待阮媛。 走到房门口,在房檐下守着的的道一忙帮着打帘子。楼石和阮峰进到厅里,阮媛却没在厅里等他们。楼石喊道一:“你进来将那装银子的盒子收了,放好,走的时候带走。对了,公主府的马车打发走了?” 道一忙喊了跟随来的兵士进屋里收银子。他回答道:“回世子爷,一早就打发走了。惟初回侯府去赶马车去了。” 本还想说:一并和镇北侯、简夫人说声,他俩个晚上不回去吃饭,在阮家呢。但道一一贯机灵,觉得后边这些话说了不大合适,所以便咽回肚里。 兵士将银子盒收了起来,夹在掖下,出去了。道一也就一块儿出厅外,依然在檐下候着听吩咐。 阮峰让楼石先坐了,自己才小心翼翼地于主位上坐下。因为太过拘谨,也找不出什么话聊。可是不说话,厅里又静得使人尴尬。阮峰便想寻些话头来说,绞尽脑汁,却又想不出来,直急得阮峰汗都出来了。 楼石大马金刀地坐在座位上,后背靠着椅背,拿起桌上的茶抿了口。道:“阮媛果然会腌渍黄瓜?” 说起自己的女儿,阮峰总是一脸的骄傲。道:“可不是,婵娘一小就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她母亲只教她一次,她便会了。在家时曾经腌过一回,拿到桌上,我还当是你岳母腌的呢,味道一点儿不差。既然侯爷想吃这个,她没和你说?” 楼石很不客气地陷害阮媛道:“没有,侯爷说了几次,可阮媛都没说她会腌呢。家里为了这口腌黄瓜,可是劳师动众了好久。侯爷总说想吃家里的味道,多好的厨子弄出来的,侯爷都说味道不对。” 阮峰闻言,面露愧疚。阮媛的脾气,阮峰还是知道的。阮媛虽然学东西快,什么都会,可就有一个毛病。懒!心情好、来了兴致的时候,多难弄的东西,她都会弄出来,决不会比别人弄的差。 可你一旦说好吃,想让她再弄,没了兴趣,或心情不好,任你怎么使唤,怎么哄,她却就是不给你弄。 女儿没教育好,便嫁去给婆家。阮峰觉得对不起亲家。道:“等我说她,这孩子,家翁想吃她都不做,这是侯爷不与她一般见识。换个人家里试试?不天天打她才怪。远的不说,先世子爷提的那个我们家东邻,才搬来没多久,总打媳妇呢。” 阮媛却从西间出来,站在门口,双眉一立,嘴角挂着冷冷的笑,道:“爹又在背后编排我。我嫁到他们家里,难不成是当丫环去了?我嫁过去,是当世子夫人的。” 阮峰见阮媛越说越不像话,忙呵斥道:“这孩子,胡说些什么?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小门小户出来的,在婆家再不勤快点儿能行?别说你嫁到侯府那样的人家,就是咱们家新搬来的邻居,你不信来几将,就会碰见,果然是总打媳妇的。你没瞧见她那婆婆呢,厉害着呢。没事就撺掇儿子打媳妇。” 楼石这几天也大概看出阮媛的性子来,怕她果然不管不顾说出些什么难听话来,忙将话题岔开道:“打媳妇?我瞧着那男人还成,看起来本本分分的,果然打媳妇吗?” 阮峰道:“没见过他打,但总能听见他们家的婆婆吵骂,然后就见儿子、媳妇在屋里半天。完他们家的儿媳妇便几天不出屋,据她婆婆说,是儿子打得。总之自打他们搬来,没几天清净的。总吵得满街都听见。” 楼石一脸不相信地问:“媳妇婆婆对着骂?” 他是巡城使,要是想知道谁家,倒是方便得很,但他并没有特意让手下留意,所以也不清楚,才会这么问。 阮峰摇了摇头,不认同地叹道:“她儿媳妇倒是不见出声,总是婆婆吵骂什么上当了之类的。也不知道娶媳妇能上什么当。他们家儿媳妇轻易不出门,竟然还有几个侍候的丫头呢。” 楼石了然地点了点头。 阮媛坐到楼石对面的椅子上,奇怪地问道:“上回我来家里时,我娘忙着就没说完,咱们家东邻换人了?卢大叔一家呢?搬家了?他病就好了?我在家里给他看过,不像是一时便好了的样啊。” 说起这个来,阮峰又是一阵的唉声叹气:“快别说你卢大叔了。你卢大叔两个月前病死了。” 阮媛倒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问:“怎么,卢大叔死后,他家里出事了?” 阮峰叹道:“他家大郎你又不是不知道,嗜赌成性。他爹活着时,还能管管他。自打他爹一病,他可就自由了,没人管得了。连他爹看病下葬的钱都偷去赌了。最后将家里的房契都抵压了。丢下这一家老小,自己个儿跑了个没影。” 楼石皱了皱眉道:“这事我听说了,只是他母亲不肯报官,官府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要不然,这种不孝子……”楼石“哼”了声,虽然没说怎么样,但也不言而喻了。 阮峰又是叹气道:“世子爷没为人父母,自然不理解。我却是明白的。子女再不孝,不是到万不得已,有哪个娘舍得上官府告儿子不孝?那可不是玩的。前些年有个老太太被气糊涂了,跑官府去告她的独子打她。世子爷可知道这回事?” 楼石道:“好像听着点儿信。这是皇上直接下的旨。将那老太太的儿子、媳妇全都砍头,吊在菜市场门口一个月,以儆效尤。那老太太哪受得了这个刺激?当时就在她儿子的刑场自杀了。可怜留下个小孙女儿,后来听说,被族里人收养了。” 阮峰道:“可不是呢。除非那些个不正常的父母,要不然,再怎么的,父母也不敢妄去官府的。” 阮媛问道:“那卢家后来怎么搬走了?” 阮峰道:“不搬走也不行啊。你也知道,那些个放赌债的也是好惹的?天天上来寻事要钱,卢大娘没办法,本想把房子外卖了,还能卖个高价,好留些银子当路费,回老家。可那些个放债的三天两头捣乱,有哪个规矩的人家敢买?最终抵给了债主,得了没几两银子,卢大娘带着一家子老老小小的回老家去讨活路去了。” “哦!”阮媛道:“然后那放债的,便将房子转手卖了。” 阮峰道:“可不就卖给他家了。” 楼石笑道:“这家姓张,老婆子姓于,年青守寡,膝下一儿一女。儿子二十多岁了,娶了房媳妇。女儿今年十六了。搬到这儿来,还未满一个月。岳父,小婿说得对不对?” 阮峰连连点头道:“世子爷说的,和我们知道的差不多。世子爷怎么知道的?认识他们家的小子?” 楼石看了眼阮媛,笑了。 阮媛奇怪地看着楼石,却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对她娘家的东邻这么了解。若是上下属关系,楼石就不会这么看着她笑了。总不能与唐芷有关吧?阮媛不解地看着楼石。 楼石解释道:“他家小子我倒不认识。但他们家娶的媳妇,是唐祭酒的女儿。” 阮媛脱口而出:“唐惠?不能吧?唐祭酒那般的高官,怎么能将女儿如此低嫁?竟住这么破地方?就是庶出,也差太多了。” 楼石想了想,终说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高墙大院里,最不差的,便是秘事了。” 阮媛垂眸想了想,扯了扯唇角,转而不再提这件事。而是问阮峰道:“爹,两位兄长去接小姨,几时能回来?也走了半个多月了吧?” 楼石立时便想到了上回,他与阮媛吵架时,阮媛说的话。不禁皱了皱眉,摘着耳听。 阮峰倒是没多想,道:“来回来去快也得一个多月,天气又热,你小姨身子又不好,大概也要到头秋才能入京。要是你小姨舍不得家里的收成,只怕还得耽搁。你别担心,回来一准给你送信去,让你家来。” 阮媛听了,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他两个兄长接去,立时动身,快马加鞭的话,来回两个月到头了。她却不知道,她自小有人打理,不用为生计发愁,哪里知道生活的苦?哪里听过“穷家难舍”呢? 瞥了眼阮媛,楼石道:“两位大舅兄出门了?不耽误会业吗?来年春闱可是关建呢。” 阮峰无奈地笑道:“快别提那俩小子了。可惜孩子生错了。婵娘太过聪明,而那俩个又太笨了。” 楼石笑睇着阮媛道:“有多聪明?” 阮媛横了楼石一眼,楼石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阮峰看在眼里,忙不迭道:“别的不说,就说背个诗词什么的,她两个兄长背几天都背不下来,婵娘只看两遍便背得极顺。可惜她是个女孩儿,若是个男孩儿,只怕现在早中了。哪里像那俩小子,到现在还总是考不中。这幸好是在京里,若不然,可有得苦让他俩个受的。” 阮峰说这话时,却忘了他自己也曾经屡考不中,以至于在京城游考多年,受尽了苦。 阮媛不爱听道:“父亲竟瞎说,兄长怎么不聪明了?等明春天的,我敢打保票,兄长是一准过的。” 说这话时,阮媛显得非常心虚。因为阮媛知道,她的两位兄长真的是于学问上,没什么天赋。不是阮媛说,感觉她的兄长与她父亲一个样。不过任阮媛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当着阮峰面说出来就是了。 除非是梦话。这么想着,阮媛不觉偷瞄了眼阮峰,暗自吐了吐舌头。(未完待续。) 76 一派和气 楼石调查过阮媛,自然对于阮荿、阮莫兄弟两个也顺便查了下。关于这兄弟两个的战绩清清楚楚。阮荿今年二十三岁,进京时就已经十四岁,竟然只过了童生。而阮莫与他兄长差不太多,最终还是阮峰为这兄弟两个出钱,捐了个入国子监学习。 然后据说乡试也是屡试不第,哭着喊着考了几次才挂了个乙榜没。而且是兄弟两个都挂在了乙没。楼石看阮峰的意思,也对于这兄弟两个明春的春闱并不上心。也不觉得这兄弟两个能考过,所以虽然三年一开科,但就是错过了,也不觉得可惜。 楼石想了想,道:“小婿倒认得几位京里的大儒,不若小婿出面,介绍两位舅兄拜到门下可好?现在虽然晚了些,只要两位舅兄回来,肯认真学的话,应该会有所帮助吧?再说能拜入其门下,将来于仕途上,也顺遂些。别的不说,同门师兄弟,也都不会是差的。” 阮峰果断拒绝道:“他两个虽然笨,科举上不顺是肯定的。但也比当年我来京里要强,最起码家里有地方住,有饭吃,不用在外典房子住,吃了上顿没下顿地过。能考成什么样是什么样,若是依靠人依靠习惯了,一样喝粥,受人接济的,与自己挣来的,吃着感觉也不一样。谢谢世子爷了。他俩年轻,先考几回看看。若果然不中用,再说。” 楼石有些愣愣地看向阮媛,就见阮媛正嘲讽地看着他,唇角微勾着,好似在说:“我们家从没想过要占你家一分一毫便宜,还是省省你那没处安放的好心吧。” 阮峰怕自己刚说得过太过刚硬,又见楼石面上似乎讪讪地,便又解释道:“世子爷或许没听过一句俗语,‘靠山山倒’,我与你岳母,也自来是靠着自己过来的。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每吃的一口饭,都是凭的自己本事,做人也硬气。倒不是跟谁许外。” 楼石后背离开椅子背,身子往前靠了靠解释道:“小婿又没要舅兄做别的,不过是拜个好师傅,学业上会些窍门,到底能走些近路,科考上能便捷些。” 阮峰不认同地摇了摇头道:“那些青史留名的大家,哪个不是几岁,便已经有着惊人的才气?五岁知属文,七岁做诗、王勃九岁做《指瑕》。这样的人,只怕不用世子爷舍脸,早有大儒名家上赶着来认徒弟。到时,只怕我们还要嫌大儒是不是浪得虚名。没那本事,王羲之七个儿子,也只一个得他衣钵,难不成另六个他没教?老师再用心,还用得过父亲?” 说完话,阮峰就觉得他越解释好似说的话越发的生硬了,又怕楼石多心以为他许外,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刚刚的随意一扫而去,变得窘迫起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阮媛见了,只得出声为阮峰解围,直视着楼石道:“世子爷别多心,我父母就这个脾气。只怕世子爷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楼石呵呵笑道:“我哪里多心了?要说起来,现如今像岳父、岳母这般骨气的人少了。倒是让人敬重呢。” 阮媛翻了个白眼给楼石,心下不以为然地想:别说上辈子,就在前不久,你不还一副怕我家赖上你们家的模样?当我们家家人又傻又瞎呢? 刚好,厅门口大孙氏乐呵呵地打帘子进来,人还未全进来,声已经进到厅里:“饭好了,一会儿就吃。你们爷几个洗洗手。” 随着大孙氏端着水进来,身后绿柳、绿珠也各端着洗手盆子进来,胳膊上都搭着个手巾。郑妈也跟了进来,却是拿着香皂。 阮媛见了,不禁笑道:“咱们家何时有了这个?”转而想到,这一准是刚大孙氏让人上街上现买的。 没想到大孙氏却说道:“哦,跟着世子来的一个小子给的,就是那个先走了,完赶了马车来的小子。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进来了就给我几块儿这个,说是你们一贯在侯府用的。咱们家里哪用得起这个?闻着怪香的,用来洗手,可惜了。要不放屋里也是好的。” 瞟了眼楼石,阮媛洗了手,笑道:“母亲若是喜欢,明儿我从侯府里给拿几块儿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侯府里多着呢。” 听了阮媛的话,大孙氏紧张地也看了眼楼石,见楼石面上没显现出不高兴来,才放下心。 转而大孙氏嗔怪阮媛乱说话,道:“这败家孩子,嫁出去了也没个正形,一天天竟胡说些什么?谁可让你从侯府往家里拿东西了?上回子给的那个金子,已经让我和你爹怪不好意思的。等明儿存了钱,便还你。你下回再说往家里拿东西,看我不打你出门?” 这件事,楼石是知道的。只怕上次阮媛顶着一头的金子出门,完回去时便没了,侯府上下没谁不知道阮媛送给了阮家的。所以,也不能怪楼石先一直以为阮家人,一心想巴着镇北侯占便宜。 阮媛搂着大孙氏笑。郑妈就大孙氏手里接过水盆子,端着出去泼水。阮媛便冲着郑妈做鬼脸。郑妈也是拿阮媛没办法,偷偷地瞪了阮媛一眼。 等绿柳和绿珠也端了水盆子出去,一会儿,再进来,将楼石来时带的菜端了出去。大孙氏与郑妈引了阮媛进西间去了。 还没等楼石明白怎么回事,就见有个妇人引着三名上点儿岁数的男客进来。阮峰忙往厅门处迎。那三名男人拱手笑着连声道喜。楼石便也跟在阮峰身后。 阮峰上前也是拱手道说“同喜同喜。”然后与楼石介绍道:“这三位全是邻居,你吴大叔、张三叔、和张四叔。” 楼石忙规矩地行小辈礼,挨个喊道:“吴大叔好、张三叔好、张四叔好。” 那三人笑道:“我们可不管你是不是镇北侯府的世子爷,在这里,我们只认你是阮家的女婿。” 楼石笑道:“那是自然,三位叔叔坐。”说着,拿起茶壶来,挨个的给倒了杯茶。 三人依次坐下,看着楼石暗自地点了点头,笑得合不拢嘴。端着镇北侯世子倒的茶,似乎比平日里的好喝。 原来这几个人是阮峰特意请来,陪楼石吃饭喝酒的。所以大孙氏才会将阮媛拉到西间。外间留给男人们吃,没她们女人的份。上次一桌上吃饭,是因为桌上没有外人。女婿第一回上门,这该走的过场,总是要走的。 先请来帮忙的妇人开始摆桌。客厅大圆桌上,楼石他们桌是主桌。大孙氏和阮媛、郑妈、绿珠、绿柳次桌。然后便是外面楼石带来的人,也被请到吴家正厅里,摆了一大桌。 再然后便是帮忙的人,在阮家的厨房摆了一桌,随便吃些。 由于客厅和阮媛的房间只隔门,所以在室内听厅里说话非常的真切。虽然阮峰拘谨惯了,但请来的三个男人却是豪爽性子。心下想着,既然阮家请他们来陪女婿,自然是要陪好了才是。 于是乎一开席,便开始推杯换盏地给楼石灌酒。开口便是:“你现如今是阮家女婿,自来女婿第一回进门,这酒都是要陪好了的。我们是长辈,给你倒了,你就得喝。来来来,干了干了。” 楼石也不推辞,连声道:“这是自然,小婿今天定是随意的。” 倒是阮峰在边上帮拦着,怕楼石喝多了不好回家。又怕回去后镇北侯和简夫人嗔怪。一时间,厅上阮峰低低的阻拦声、那三人大声喝令声和楼石的和软说话声搅在一起,一派的和气。 大孙氏在里间听了,满意地笑了。心下也为阮媛开心。她们受些委屈也没什么,不会去与镇北侯府较劲,只要女儿在镇北侯府好,比明面上对她们二老好,背地里却给阮媛气受强多了。 一妇人进来送菜,大孙氏忙道:“吴家嫂子,今儿就烦你受累了,多帮着我张啰张啰。我在这儿偷会儿懒,陪会婵娘。” 那妇人笑道:“这还用说?什么受累不受累的,你陪着闺女呆着吧。哎哟,瞅瞅你二老的命,那般好,这新姑爷那样的地位,竟是一点架子没有,可是修来的福份呢。” 大孙氏忙笑着客气道:“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好。”心下却已经乐开了花。嘴角唇边的笑,早已经怎么拢也拢不住了。 阮媛则规矩地喊了声:“程大娘好,瞧着身子骨还是一贯的好。” 那妇人看阮媛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眼角唇边堆着褶子:“好好。以前我就瞧着婵娘与别人家里的小姑娘不一样,瞧瞧,果然是不一样。这样的福气,可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世子爷还那般和气。你们娘几个呆着,我出去了。” 待程大娘出去,阮媛重在大孙氏身边坐下,夹了菜,冲着郑妈甜甜道:“郑妈爱吃这个,多吃点儿。” 郑妈就坐在阮媛的下手,与大孙氏正好将阮媛夹在中间。瞪了阮媛一眼,有心想骂她一顿,又想着难于见面,到底舍不得,只得也给阮媛夹了块肉道:“你也吃吧,在侯府时馋得什么似的。” 阮媛咬了口,笑道:“还是郑妈做的味道好。” 郑妈与大孙氏同明又给阮媛夹骨头、夹肉。大孙氏说道:“爱吃多吃点儿。下回你再来家里,郑妈还给你做。就怕你在侯府时日长了,就不爱吃家里东西了呢。” 一顿饭下来,阮媛饱得好似饭菜全在脖子下面似的。 桌子上的东西自有帮忙的撤,郑妈拉着绿珠、绿柳出去,定是打听阮媛这些日子在侯府的情况去了。室内就阮媛和大孙氏娘俩个。眼见着时候也差不多,席散了,阮媛便要和楼石离开。 大孙氏眼里开始泛起泪花儿来。一个点儿的叮嘱阮媛在镇北侯府要孝顺、听话。又满口地夸赞楼石。总之经今天,大孙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阮媛就怕大孙氏自今天,对楼石再报什么希望。高高在上的人,翻脸无情,阮媛担心父母吃亏,在楼石哪儿受了气,再不与她说。便劝道:“娘还是别对他报太大的希望,他们那样的人,谁可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的人对你笑着笑着,便将你坑了。” 大孙氏怕女儿女婿有隔阂,劝道:“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他们那样的人?你们已经是夫妻了,就要一条心才对。世子没得坑咱们家做什么?我们不好了,与世子又没好处。再说了,今儿瞧着,挺容易相处的。” 阮媛撇嘴道:“娘就不想想?回门他都没来咱们家。怎么这一下子无缘无故地便又登门了?往日里只怕路上碰见父亲,都全当没看见呢。娘不信,呆会儿人都走了,问一问我爹不就知道了。” 大孙氏一听,深深觉得阮媛说得对。便又想起那盒银子的事来。道:“对了,你先前在屋里没听着世子与我们说的话。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给咱们家拿银子?” 阮媛想了想,不禁开心地笑了。道:“我想想,我爹官位不高,大理寺评事,主要负责案件审理,官虽不大,但重要的是管事。难不成想求我爹办些事情?” 大孙氏道:“可不是。来时世子没与你说?” 阮媛道:“没有,他那样的人,怎么能跟我说?我是去公主府回来的路上,被强拉着来家里的。我当时就想,他怎么就突然想来家里了。还以为是因为我使得侯爷的病见好,感激我呢。原来却是因为这个。” 大孙氏一听,惊道:“你这孩子,出嫁时我是怎么叮嘱你的?让你老实孝顺,万事别出头,你给侯爷看病了?那么多太医都瞧不好,你这孩子,万一瞧不好了怎么办?药也是随便给人开的?” 阮媛安抚大孙氏道:“娘瞧女儿是那么笨的人么?只是荐了位太医,那太医给瞧的,现在见大好了。娘这下知道他们那样的人,都什么得性了吧?爹答应了?”(未完待续。) 77 我心如铁1 大孙氏道:“你爹那人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没容他说出什么事来,便一口拒绝了。只是他不会回侯府,迁怒于你吧?” 阮媛安慰道:“娘放心,没有的事。他们那样的人家,再怎么样也不兴打媳妇的。娘就放心吧,我还能吃亏了?” 大孙氏越发担心起来,道:“就是知道你的脾气,才更不放心。傻孩子,夫妻之间有什么吃不吃亏的?我们怎么样都行,就是他跟我们摆那世子爷的谱也无所谓,只你在他家里好好的,别受气就成。还有,你就听点儿话,在他家里傻些、愚钝些,别一天天的逞能。” 阮媛不爱听,想起上辈子汲汲营营,落得那般下场,道:“我哪里逞能了。娘就会说我,难不成我嫁过去什么也不做?” 大孙氏气的拍阮媛,阮媛吃痛道:“疼、疼,娘打我做什么?” 大孙氏生气道:“我说什么也不让你做了吗?做好自己本分就行,别的就少管。你没听过?做得事越多、越容易让人挑出错来。要是多余的什么都不做,他们顶多嫌你笨些。却没听说谁家因为媳妇笨,给休回来的。被休的都是聪明得不行的。” 阮媛听了,搂着大孙氏的肩膀笑:“娘说的什么话?人都教女儿聪明些,省的到婆婆家吃亏,哪有教女儿装笨的?” 大孙氏又拍了下阮媛搭在她肩头上的手:”没个正行。你没听过行的多错的多的道理?你上有公婆,大姑,下又有小叔,还有姨娘,你显能,谁有事都找你,顺了哥情失嫂意。何苦来呢?你是过来人,你听娘的,一准错不了。“ 阮媛听了大孙氏的话,却不怎么认同。上辈子大孙氏也曾经这么叮嘱过她,她没听。像吕倩万事不出头,人当你好欺负,随便阿猫阿狗都会踩你两脚。装愚守拙,那也是有资本的。就像赵宁,聪明笨,也没人敢说什么。她若是果然像大孙氏说的,只怕被不会像上辈子落得那般下场,也最终会落得个吕倩一样的下场。 大孙氏见阮媛心不在焉的样,不放心地问:“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娘都多大岁数了,再说,我还能给你当上?” 阮媛安抚地笑了笑道:“听见了,娘这么大声,也不怕外见人听见。”因为男桌喝酒,所以比阮媛大孙氏这桌慢很多。但听着外间楼石那桌好似也快吃完了。阮媛忙又说道:“娘,我想求你点儿事。” 大孙氏笑道:“什么事这么郑重?跟我们还说求不求的?说,什么事?只别跟女婿似的,关系到衙门上的事就行。” 阮媛坐正了身体,正色道:“娘,我想去了绿珠几个的奴籍。” 大孙氏奇怪道:“无缘无故怎么提起这个来?她们犯了什么错,让你不高兴了?以你的脾气,就是她们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你也不会想着将她们卖了,一准是张罗着放出去的。” 阮媛笑道:“娘倒是了解我。她们能让我怎么不高兴?都一心一意对我好,大概咱们这样人家出来的,用不惯丫头。我看她们与我也差不多大,一朝为奴终生为奴。有哪个人愿意一辈子给人当奴婢的?将来随便配个小厮,生的孩子也是个奴婢。以己度人,我是不乐意的。她们又对我好,所以我想,要不就将她们的奴籍去了吧。一样侍候我,不过是身份从奴婢变成雇工。” 大孙氏听了,不疑有他,道:“这个我可做不得主,等我跟你爹商量商量,不能你说去了她们几个的奴籍便去了。这事也不算小,而且手续烦琐。等我问了你爹,回头跟你说。” 阮媛搂着大孙氏的肩来回地晃悠道:“娘就唬我,咱们家里什么事情不是娘做主?娘就答应我吧,娘不知道,她们几个进了镇北侯府,为了我忙来忙去的,就是这片心,也不单是主奴关系了。娘就不能体谅体谅人么?唐时的柳宗元柳州释放奴婢,千古留名,可见这奴婢用多了,也让人指脊梁骨。不是什么好事的。娘想想,若是我给人当奴婢,娘会有什么想法?” 大孙氏被阮媛晃得头疼,道:“好了、好了,娘答应你,行了吧?可总要跟你爹说声,到底外面的事,还得你爹去跑。你到时可别后悔。别以为我没在那高墙里呆过,就不知道。有那狐媚子奴婢,专爬男主人的床,你手里握着她们的卖身契,到底她们老实些。” 阮媛听了,不禁冷笑着道:“娘竟还是太天真了。” 大孙氏道:“我怎么天真了?我说的不对?” 阮媛道:“若果然爬上男主人的床,咱们别说别人,就说楼石,果然她们谁爬上他的床,得了他的青眼,他出面找咱们要卖身契,娘觉得娘能不给?到时娘是说没有呢?还是就一口回绝说不给?手里捏住的,攥久了,都成了那沙,总归是越攥越少,最后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大孙氏听阮媛的话,像是经过大起大落似的。不禁问道:“你在侯府到底怎么样?这才嫁出去多久,怎么说起话来,倒像是有些个经历?” 阮媛也觉得自己失言,笑道:“还能怎么样?娘才嫁给父亲时什么样?也就那样被,新媳妇里,我还算不错的了,难不成母亲觉得我还能像在家当闺女时,那般的天真?” 大孙氏没说话。 娘俩个正在沉默的时候,郑妈带着绿珠、绿柳进来道:“太太,外面撤桌了,差不多要打点姑娘、姑爷回侯府的时候了。” 大孙氏问:“请来的人走了?” 郑妈道:“嗯,走了。只是姑爷喝的有点儿多,看样子骑不了马了。” 阮媛知道楼石酒量的,有些不相信道:“他果然喝多了?” 郑妈瞪了阮媛一眼,道:“你这孩子,怎么越发的不相信人了?说姑爷喝多了,必是喝多了,这也是瞎说的?” 阮媛撇嘴,明显的还是不信。她可是知道,楼石那酒量是在兵营里练出来的,桌上那几个人,她也认得,他们全喝桌底,楼石也不可能醉的。 大孙氏已经急吼吼地站起身便往外间走,出到外厅,果然帮忙的已经将桌子撤了,也收拾干净。陪客也已经走了,厅上无一人。 郑妈道:“老爷将姑爷扶到东间去躺着去了。也打发了跟着姑爷来的人去街上雇辆车来。婵娘和姑爷同乘,绿珠、绿柳两个也是乘车走不是?” 大孙氏拉着阮媛便往东间走,迎面便是一股子的酒气。 阮峰明显已经喝得有些高了,拉着楼道数落道:“你是世子又怎么的?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没本事,让女儿跟着我受累。我们家婵娘哪儿配不上你了?我跟你说,明儿有你后悔的,我们家婵娘可聪明了,要我说,你还配不上我女儿呢。我好好个女儿,千娇万宠着养那么大,却到你们家里受气……” 而楼石明显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半靠在床沿边上,眯着眼睛不说话。 大孙氏气得连忙打断阮峰的话道:“胡说些什么呢?喝点子酒,东南西北都不认得了?还不快给我住嘴?” 阮峰哪里听?喝斥大孙氏道:“我们男人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一边儿呆着去。我哪里说得不对?别以为咱们不知道,回门姑爷没上门,咱们多少天在左右街坊面前抬不起头来?还不是看不上咱们女儿?要不然,他能如此?别以为人都是傻子。我知道,你们高高在上的,定是嫌弃我们婵娘出身低。我告诉你……” 大孙氏见硬的阮峰不听,只得勉强笑道:“好了好了,他这回不是来了?让你在街坊面前长了脸?还有什么不满的?刚婵娘在里屋说,世子对咱们婵娘也挺好的。你真心疼咱们婵娘,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快些放他们回家,省得在公婆面前没脸,才是真的心疼女儿呢。” 阮峰扬起头,涨红着脸道:“我不信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骗我。让婵娘说……”说着就要起来,一阵的晃悠。 阮媛忙上前道:“爹别起来了,坐着说。我在这儿呢。” 阮峰拉着阮媛的手道:“乖女儿,告诉爹爹,他对你好不?” 阮媛瞅了眼床头上靠着,半眯着眼睛的楼石,抿了抿唇:“爹,我在镇北侯府里很好,爹不用为我担心。” 阮峰虽然醉了,却听出阮媛话里的意思来。哼道:“这你怨谁?以前刘贵那小子对你多好?听你娘说,你刚离家乡那会,还说在京里等着他呢。结果,转头进了京就将他给忘了。你别瞧着你表兄家里穷,爹把话放这儿,将来刘贵那小子,简单不了。哼,亲上做亲多好……” 大孙氏见阮峰越说越没谱,吓得魂飞天外,忙喊着郑妈、绿珠,还有已经被阮峰的话吓红了脸的绿柳几个,生拉硬拽地就着阮峰坐着的那椅子,强拉出去。 头出去,大孙氏道:“婵娘,你照顾好世子,一会儿娘安顿好你爹,便过来打发你们回家。” 阮媛不放心道:“给爹煮点儿醒酒汤吧,怎么就喝得这么醉?” 大孙氏气得咬牙道:“醉死倒省心了,这么胡说。幸好世子也醉得睡了,要不然,可怎么了?”说完,气哼哼地将不依不饶,吵着还要和阮媛、楼石说话的阮峰拽了出去。 阮媛也不管楼石,只离着床远远地,在窗下寻了个以前阮峰总当成书桌的窗桌前坐下。顺手拿起阮峰的书,一本一本的淘看。看来看去,全是些个法典、律典之类的,枯燥得很。便又丢下了,坐在窗下发呆。 楼石依然半靠在床沿边上,好一会儿,动了动。阮媛瞧见了,也不上前,也不出声。 室内静谧得很。阮家窗户上的纱屉子是白梳棉布糊的,有些厚密,不似阮家的轻薄透气,室内呆长了,主显得闷热。阮媛在窗下,离风口近,还不那么明显。楼石却已经脸上红了起来,汗也是顺着脸往下流。 阮媛瞧着好笑,越发的使坏,整个人就坐下窗下,将不大的窗户堵了个严实。 不过很快郑妈过来,见室内闷热,瞪了眼阮媛,将阮媛接开道:“你这孩子,闪一边去,不说为世子爷扇扇,还在窗下堵风。” 绿珠、绿柳也跟着进来。郑妈吩咐阮媛道:“去喊世子起来,绿柳、绿珠两个给世子打扇子,汗下去了好回家。太太在打点东西呢。” 阮媛虽然不乐意,也只得走到床沿边上,推了推楼石道:“世子爷醒醒,回侯府了。” 郑妈一听,直气得又想拍阮媛。 楼石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阮媛似笑非笑的眼睛。边上的绿珠、绿柳忙打着扇子。楼石道:“几时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阮媛笑了笑道:“可不是呢,世子爷能站起来走不?要是不能,我去喊世子爷的跟随去,好扶世子爷上车。” 楼石瞧着阮媛道:“道一他们倒是用不着,还是你扶我出去吧,我没醉得那般厉害,不过是站不稳而已。” 阮媛没理楼石,对绿珠、绿柳道:“你俩个扶世子爷起来。” 绿珠都觉出两人好似在较劲,更别说绿柳了。两丫头就站在哪儿,一动也不动地瞅瞅阮媛、瞅瞅楼石,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绿柳道:“少夫人,不是奴婢不去扶世子爷起来。实在是奴婢不是近身侍候世子爷的丫头,这里比不得侯府,少夫人受些累,去扶世子爷吧。” 郑怒上前拍阮媛道:“让你扶你就扶,哪儿那么多废话?” 阮媛没法,只得弯身扶楼石起来。楼石却是一点儿力气也不使,就这么任着阮媛使力。待将楼石扶坐起来,大孙氏也已经安顿好阮峰,过了来。依然是人未到,声先道:“回礼我已经让人拿到车上去了,世子可醒了?时候也不早了,这是醒酒汤,要是世子醒了也喝口,就回去了。” 绿柳忙去门上掀门帘子,大孙氏端着个托盘进来。绿柳接到手里,拿到床沿边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让阮媛端给楼石喝。(未完待续。) 78 我心如铁2 室内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阮媛,尤其是大孙氏和郑妈两个,尤其热切。阮媛没法,只得拿起醒酒汤碗,好似潘金莲给武大郞端的毒药似的。 就见阮媛瞪着个眼睛,皱着个眉,嘟着嘴,也不说话,直愣愣地就往楼石面前送。好似楼石要不痛快喝的话,她就要直接灌。 楼石看着阮媛,面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平日里挂在嘴角地微笑,也没有醉酒的眼睛发饧。两人对视了片刻,楼石冷不丁伸手,利落地接了碗,一扬头,便将碗里的汤喝了。那动作,哪里像是一个醉得都站不稳的人?室内的人全都怔住。 然后楼石平稳地站起身,冲着直愣愣的大孙氏一揖:“岳母家的醒酒汤果然好,刚喝,酒就醒了。今天劳烦岳母了。岳父喝得有点儿多,就不过去与他道别了,明儿有空了再来问安。” 阮媛被楼石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家醒酒汤是仙药么?是仙药么?是仙药么?再看室内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模样,阮媛就想拿鞋底子拍人。但人家是镇北侯世子,有任性的资本。 大孙氏被楼石惊得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地点头,连声道:“好好好。” 阮媛心里将楼石一顿地骂。这回楼石嘴角上倒是挂上了笑,不过看样子好似不大开心,笑得有些瘆得慌。看向阮媛的眼神,好似被人戴了绿帽子。阮媛知道,楼石这样,一准是听了阮峰的话,心下发火呢。不禁给了楼石一个开开心心的笑。 楼石被气得牙根发痒。怒瞪了阮媛一眼,道:“贤妻可还有与岳母没说完的话?要回家了。” 家?那是她的家么?阮媛笑得越发开心:“刚都说得差不多了,随时能走。反正也不在一时,以后与我娘说话的日子多着呢。” 结果回去时,楼石依然骑马,根本就没有半分醉酒的意思。大孙氏等人算是明白过来,先前楼石果然是在装醉。雇来的马车也只得打发了。好在楼石给了钱,要不然人家等了这么半天,定是不大乐意。 大孙氏和郑妈等人送到大门外,阮媛头上车时,大孙氏拉着阮媛叮嘱,让她听话、乖乖地之类的话,倒是没像上回那般哭。郑妈则是叮嘱绿珠别一个点儿的只听阮媛的话,跟着胡闹,然后就是让绿柳万事上点心之类的。 楼石骑在马上看着,眼前好似十八相送的情景,不觉得想起了他三个姊出家,头回回娘家时的情景。楼家姊妹还都是低嫁呢,大孙氏依然担心在婆家受了委屈。只是大孙氏有些过了,阮媛不是回婆家,倒是像出远门,再不回来似的。 可见大孙氏和阮媛在一些事上的认知,天差地别。想到阮媛口口声声说离婚,楼石不禁冲着阮媛笑了。那也得她母亲同意才行。 阮媛瞟了眼楼石,白牙森森说道:“娘,要是两位兄长给家稍信,知道表兄几时能来了京里,一定记得给我送个信,我好来家里提前等表兄。我记得小时候我答应过表兄的,他若进京的话,我要在城外的十里亭等他呢。” 以前在乡下时,阮媛虽然和刘贵感情好,但朝廷并不提倡表亲结婚。大孙氏也知道表亲结婚的不好,所以也从未往那上想过。现想到阮峰先前的醉话,大孙氏再听阮媛说的话,就有些不自在。只一个点催促道:“快回去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阮媛也怕她母亲吓着,所以不再说什么地上了马车。绿珠、绿柳两个倒很是激动了一番,阮媛却有些蔫蔫。脑子里想的,不是她的前世便是赵宁、吕倩,还有陈莹。她也不知道,她们最终会如何。阮媛不禁暗自问自己,她们还会走到从前的老路吗? 回到镇北侯府,下了马车,看着从阮家带来的回礼盒子,阮媛也只得跟着楼石去安居堂,给楼书和简夫人送去。 简夫人和楼书自打知道俩人去阮家,便一直等着他们回来。面上都非常开心,有志一同的认为离抱孙子不远了。 大孙氏给准备的回礼,是照着楼石带去的东西准备的。 两套家常大衣服,那是大孙氏为自己和阮峰留着以后娶儿媳妇,会客穿的。虽然没楼石带去的看起来富贵,但贵在那是大孙氏和郑妈亲手缝制的,针脚比外面成衣铺子好的不是一点两点。 然后是一盒家常花样面点,捏得非常的漂亮,那是送给楼印的。再然后便是几样腌菜,一罐子黄豆酱,都是大孙氏亲手做的。 回礼里最为值钱的,便是一对老玉镯子,那是当年阮家给大孙氏的聘礼,以前在乡下时,那般困难,大孙氏都不曾舍得卖。 大孙氏估算了楼石的拜礼,再加上阮媛给的金冠,大孙氏实在找不出等值的东西来。这才咬牙将这对镯子找了出来。她不想给女儿在婆家找麻烦,以为他们是蛀虫。 因为回礼阮媛先并没有看,所以简夫人拿出来,她也是吃一惊。哪有感觉不到母爱的。楼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下只一估算,便知道,他拿去的拜礼,虽然看起来不错,但就楼家来说,拿出去不动分毫。而阮家的回礼,虽然价值上差不多,但就阮家的条件来说,却是重了。 想一想阮媛先前的话,楼石心里便全信了。果然阮嫁人从没想过要占他们家的便宜。送个盆,定是要回个锅的。 阮媛则在心底暗暗发誓,将来她一定要给她母亲买更好的。 简夫人将那镯子拿在手里细看,叹道:“这可是块老玉呢,现如今有银子,都没处买去。亲家母送得礼这般贵重,以后我都不知道送些什么了。媳妇,下回回娘家,快跟亲家母说,可别这样了。既然是心意,我又不好让人送回去。可是好东西呢。” 吴姨娘在边上,就简夫人手里也跟着看了,看了眼阮媛,掩嘴笑:“果然不错呢。” 阮媛道:“我母亲说,那面点是给小叔的。” 简夫人笑着对阮媛和楼石道:“知道,我们还能偷吃了不成?你俩个回来也没洗漱呢,就回去吧,完也不用上我这儿立规矩了。”将那镯子拿在手里,却是左看右看地不放下。 楼书难得地坐在地中的椅子上,道:“石儿也不用回来了。” 阮媛和楼石从安居堂出来,两人均未说话。默默地一前一后地走,楼石慢些,阮媛便会更慢些,总之不会与楼石齐肩。到了归燕居和回心斋的岔路,楼石终看了看左右,对绿珠、绿柳两个道:“你俩个先退下,我和你们少夫人有话要说。” 绿珠有些担心,被绿柳拉着走了。 阮媛冲着楼石微笑。 楼石道:“离婚的事你就别想了,你父母也不会同意的。咱们好好过吧,这天下的夫妻,哪一个不是盲婚哑嫁?不也都过得好好的?过着过着也就好了。看我父母,你父母不都如此?” 因为一早就猜到了楼石的想法,所以现在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多少的惊讶。阮媛依然笑着:“可是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是补救不回来的。我原也可以和你这么过,但你能陪我个洞房花烛吗?你能陪我们回门吗?心镜不一样了,再怎么的,也回不到了。” 楼石道:“只要我们以后好好的不就行了?你又何必纠结于那些个虚礼呢?” 阮媛嘴角上的浅笑不止:“可是我看重的正好是你认为的虚礼,可怎么办?”她永远忘不了,楼石掀开她的盖头时的那种感觉。他笑着对她说,让她稍等,他敬了酒便会回来。她就那么一直坐到天亮,那种心情,那幸福到天上,再掉到地上时的心情。 还有回门时,她的父母与一众地左邻右舍在门口等着,却发现根本没有女婿时,受到的各种眼神。虽然她的父母笑着对她说没关系,虽然阮媛自己也在笑着说楼石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但她知道,她与她的父母都非常的想哭。 而这一切,上辈子她竟然都忍了。这是唯一她想与上辈子不一样的地方。现在她才明白,这不是她忍不忍的问题。而是心镜不一样了。回不去的除了昨天,还有心镜。 楼石看着阮媛,第一次认为阮媛说的是真的。认认真真地想了想,道:“果然一点儿回环余地也没有?” 阮媛定定地直视着楼石,那张曾经让她爱得发狂的人,就这么在她的面前,说要与她好好过日子。可是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地开心,只是想哭。为了上辈子,也为了她自己的曾经。 “对于咱们离婚,我心如铁。再无商量。”阮媛一字一顿地说道。 楼石也怔怔地看着阮媛,阮媛的目光平静如深潭。终道:“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若你果然如此决定,我也没其他法子。希望你别后悔。你那表兄,也许曾经喜欢过你,但你若离了婚,可就不一定怎么样了。” 阮媛笑道:“这就不劳世子爷操心了。” 楼石见阮媛好似果然对于离婚,异常坚定,也只得耸肩表示没有办法。毕竟他并不爱她,之所以不想离,主要是他与唐芷不大可能,再者不想让楼书、简夫人为他操心而已。再一个,也是考虑到阮媛若是离了他,真的是难于再嫁个好一点儿的人家的。 而且楼石也真的不认为,刘贵会娶阮媛,除非他没有什么本事,想吃软饭。以前或许楼石并不会为阮媛打算什么,但现在,楼石虽然对阮媛没有爱情,到底还是挺欣赏阮媛的性子和才干的,不想她离了他后,过得悲惨。 可惜看样子,阮媛并不领情。好像甩掉一块用过的膏药似的。楼石没有要死懒着阮媛的意思,也只得道一声祝福。心下想着,若日后阮媛有个什么不顺遂的,他能帮,也定是会帮忙的。 两人谈不拢,便分开,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大概是楼石在为离婚做准备,之后几日,简夫人再没使人喊阮媛过去。而陈莹、楼新也不曾再找她。阮媛也不在府上走动,的以也碰不到。后来阮媛听绿柳说,小雨签了卖身契,分到吴姨娘的院子了。 如此平静地过了几天,赵宁又派了人来镇北侯府接阮媛。这一次,倒是没一个人拦着。阮媛唯一纠结的,便是要不要和赵宁说,唐惠的事情。 来接阮媛的依然是暖婷,已经是老相识了,阮媛也非常地随便。同乘一辆马车,坐在车厢里大眼瞪小眼没什么意思,阮媛不禁打听道:“姐姐可知道吕倩是否还在公主府?” 暖婷礼貌地笑道:“回和夫人话,吕姑娘还在呢。她倒是张罗了几次要回家,不过公主不放,她也没办法。” 阮媛又问道:“另一位吴姑娘呢?” 暖婷道:“被公主送进宫里去了,刚进公主府时,还总是摆着一副大家闺秀的谱。少夫人也知道公主的脾气,惯着谁过?结果一句话,送去侍候皇后娘娘了。昨天奴婢去宫里,还见着她了,还没低头呢。” 阮媛听了直笑:“皇后母仪天下,她又是吴贵妃的侄孙女,应该受不着气,受不得折,如何能低头?” 暖婷左右看看,不禁笑着在阮媛耳边道:“这少夫人就不知道了吧?只怕用不了多久,她就得哭了。听说自打皇上在皇后哪儿见到这位吴姑娘后,便见天的往皇后哪儿跑呢。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呢,谁又看不出来?” 阮媛奇道:“可是她不是贵妃娘娘的侄孙女儿?皇上怎么会……怎么会……”阮媛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说来说,只是一个点儿的说“怎么会。” 暖婷笑道:“自来人都与妻家的人走,谁还会与妾家的人走动?少夫人不懂,贵妃再高贵,若是普通人家里,不过是妾。姑侄同为妃的又不是没有,在皇家,这都没什么的。再说了,皇上最新的美人,只怕也不比这位吴姑娘大呢。” 阮媛被恶心着了,绞尽脑汁,也不记得上辈子曾有过吴菲这么号人,至于她到底怎么样,也就不得而知。但一想到承天帝,再怎么保养得好,也是个老头,却要将那么个小姑娘纳入怀里,便再想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79 坏女人联盟2 迎上暖婷笑盈盈的眼睛,阮媛猛地想到,暖婷决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而她俩的关系也绝没到让暖婷对她说宫廷密事地步。 那么,暖婷与她说这些,有什么目的呢?阮媛保持着先前的面部表情。努力想着上辈子,暖婷之所以被乘天帝赐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果然如她以为的那般?承天帝为了赵宁一点警告?还是承天帝发现了什么?阮媛突然发现,似乎暖婷并非她以为的那般忠心。 阮媛心下默然,暖婷也没再说别的。绿柳看着暖婷,抿了抿唇。绿珠一贯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去公主府次数多了,也没了头几回的紧张。倒是很开心又可以出来玩。 赵宁并没有像前几次那般,在内客厅里接待阮媛。正是三伏天气,闷热得很。这一次,阮媛被领到公主府的凉阁里。三层高的小楼,楼梯设在了外面。阮媛想,每当月满西楼之时,赵宁乘着月色,一步一步登着楼梯,听着那绣鞋踩踏楼梯的声音,该是怎样一种情景? 打二层开始,围着楼阁外圈,都有一圈的外走廊。在楼下,阮媛台起头。看见赵宁和吕倩就站在走廊外面,扶着栏杆也在瞧着阮媛。 暖婷笑道:“奴婢出来时,公主吩咐少夫人来了,直接上楼,奴婢就不送少夫人上去了。” 阮媛提起裙脚,一步一步往楼上走。赵宁已经在楼梯口哪儿等着了。阮媛才步上最三层,赵宁也不说话,就那么瞪大眼睛看着阮媛。阮媛冲着赵宁行礼:“妾见过公主,公主娘娘大安万福。” 赵宁却又丢了句:“起来吧。”转身便往阁楼里面走,正中坐下了。那阁楼四面大敞开着,若是说些私密的话,倒是不怕有人偷听。 吕倩却上来与阮媛见礼道:“世子夫人好。” 阮媛见吕倩气色不是很好,心下倒没多少吃惊。毕竟怀孕的事情已经败露,还是个喜怒无常的公主。谁可知道赵宁会不会在下一刻,一个不高兴,便将这件事情吵嚷出去?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阮媛,所以吕倩虽然与阮媛打着招呼,却并不热络。 也可以说,吕倩虽然在给阮媛问好,但却是冷冷淡淡的。 阮媛并不以为忤,笑问道:“你身子怎么样?可有害喜?听人说,肚里有了小宝宝,竟想吃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你可有想吃的?还有,你吐吗?我以前在家时,见有的人吐得厉害呢。” 吕倩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怀孕的事情到底不能到处吵嚷。阮媛就这么大肆咧咧地问出来,到底脸皮还未厚到那种承诺。红着脸跑进了阁楼里,却因为赵宁不准让她走而不敢离开。要不然,一早就跑楼下去了。 赵宁不乐意道:“你逗她做什么?我找你来有事想问你。你别逗她,过来说话。还等我请你?” 阮媛忙进去,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也不等赵宁让,便寻了个离赵宁最近的座位坐下,笑道:“妾哪里在逗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见她气色不是很好,所以关心她。公主找妾来什么事?” 赵宁也不让人上茶点,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阮媛。阮媛知道,赵宁还是不大相信她上回说的话。阮媛细想想也是,要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谁要是与她说了,她也是不信的。赵宁现在是将信将疑,所以才又将大喊来。大概是问吕倩的事情。 所以等了会儿,阮媛见赵宁只是瞪着她不出声。便直接道:“公主喊妾来这里,大概也是怕不私密,走了风声。公主是想帮着吕倩问问,她最后怎么样了,对不对?” 赵宁闭了闭眼睛,道:“我左想右想,还是觉得……,再试一次,若这次你果然说对了,我便信了你的话。”看了眼一边站着的吕倩,赵宁又说道:“我问她,她死活不肯和我说,那个男人是谁。你说她后来给那个男人做了妾,那就是说那男人另娶了?娶的谁家的?现在定婚没有?定的又是哪家的姑娘?” 阮媛也在瞅着吕倩,吕倩听了赵宁的话,早已经面色惨白。但在公主府这么些天,见赵宁只是追问她关于孩子父亲是谁,却并没有为难过她,或是要挟着要将她的事公诸于众,所以,吕倩也只是有些怕,有些急,倒还不至于到魂不附体的地步。 想了想,阮媛终是说道:“吴太傅的嫡孙,吴泽,现在还未定亲,但吴家只怕已经为他选亲了。不出三个月,公主便会知道,他最后定的是唐祭酒的侄女儿,闺名衡。”说完,阮媛不禁笑了:“唐家女儿似乎就是咱们的天敌,生来就是和咱们抢夫君的呢。” 就在阮媛说出吴泽名字的时候,吕倩已经信了阮媛的话。但又不死心,在心下为自己打气:“不会的,他说他只喜欢我,一心对我。谁也不会娶的。他说他会说服家里,答应娶我进门的。不会的,这怎么可能?若他果然娶了别人,我可怎么办?” 阮媛道:“你也是个傻的,男人的话也能信?他不过是想亲近你,一时编的谎话而已。你想没想过,你有了之后怎么办?你的姨娘会如何伤心?” 吕倩眼里的泪,点点滴滴地落到地上,溅起星沫般的水花。就如同她上辈子的人生,才起波澜,便被吞噬。家庙里,被禁制,从此青灯古佛。 阮媛想,大概吕倩上辈子的寿数也高不了。 “那我后来如何了?”吕倩问道。 阮媛转而看向赵宁,道:“你被吕家赶了出去,还是你表兄楚王世子收留了你,最后使了手段,终是给吴泽做妾。但礼法就是这样,妾再怎么得宠也是妾。而唐衡是正妻。你胆子小,想安静地过日子,可是现实毕竟和想象不一样。最终你不过是枉做恶人,成全了人家的****而已。” 吕倩颓废地坐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呆呆地抚着肚子喃喃道:“怎么办?那我怎么办?我的孩子怎么办?”突然吕倩跪到赵宁跟前道:“公主,奴婢求公主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也不想让人抢走孩子,奴婢怕。” 赵宁面上一点儿表情没有,语气也是一片地冰冷:“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看你长得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没想到却是最大胆的一个,还未嫁人呢,就敢先失了身子。活该。躲我远点儿,鼻涕都蹭我裙子上了,你给我洗。” 吕倩僵在哪儿,不知如何是好。有心想再求求赵宁,又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哪什么来让公主救她呢?可是若不求赵宁,她又能求谁呢?吕倩想到了阮媛的话。对啊,她还有个一心对她好的表兄呢。想到赵珉,吕倩心下一暖。 那样时候,对她不离不弃的,竟然是楚王世子。 赵宁烦躁地站起身,在阁楼上走来走去。然后用手指着吕倩,瞪阮媛道:“怎么办?她是你惹来的,你想办法。” 阮媛风好将跪着的吕倩扶起来,刚劝她:“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万事要小心些。虽然我知道你后来生了个大胖小子,可现在好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万一让你闹没了呢?一条人命呢。再说,你舍得?虽然他后来认贼做母,但到底当娘的没有不疼自己孩子的不是?” 听了赵宁的话,还没等阮媛答,吕倩已经抢着说道:“若是公主不方便,奴婢想去找表兄去。” 一听“表兄”二字,赵宁不乐意了。想到阮媛也有个表兄,便心下不平衡起来。不禁冷笑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有表兄疼,怎么就我没有?” 阮媛心道:我们也只一人一个表兄,你就吃起味来。却不知道陈玉好多个表兄呢,个个为了她出生入死的,到时还不得嫉妒死? “公主不是没有表兄么。若是有的话,一定也会对公主一心一意的。”阮媛忙安慰道。就怕赵宁多想,然后一生气,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钱皇后的娘家人,因为废太子事件,已经牵连个差不多了。虽然承天帝后悔,也有所觉悟,但当年判了斩立决的人,却是活不回来。钱家剩下的人,却是一些个远亲,也是寥寥无几。更何况赵宁的生母又是个出身低的,也没个娘家人。所以赵宁没有表兄,再正常不过了。 倒是有人想认,但赵宁自己不干哪。那些个想认亲的,哪里的想心疼赵宁?不过是想在她身上占些便宜而已。 赵宁指着吕倩道:“你别说别的,她怎么办?” 因为知道赵宁别扭性子,阮媛想了想,并没有问赵宁是否想帮吕倩。道:“公主可以寻个理由,将吕姑娘留在公主府一年,等她生了孩子以后再出去,或回家,或留在公主府与公主做个伴。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生产,还有那孩子,费些神。” 吕倩像那案板上的鱼,挣扎也是徒劳的。瞪大眼睛看着赵宁和阮媛商量着,却是一句也插不上嘴。 赵宁道:“可不是呢,我若是无缘无故地请产婆来,定是一场风婆。再说她以后也要医生,总是要对外说些什么才好。” 阮媛道:“为今之计,最好是公主或妾对外说怀孕了。但妾想要与楼石离婚,却是说什么也不能说的。要不然,倒不怕楼石,只怕为了镇北侯,怕刚见病好的镇北侯再气出个好歹来,就是气死,也还要帮着我遮掩呢。到时我只住到公主府不出去,便什么事都没有。一直到生,楼石只怕还真以为是我生的呢。” 赵宁想了想,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然后又瞅着吕倩道:“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就能这么大胆呢?” 吕倩低着头,泣道:“奴婢当时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我们不可能的,可是我那般爱他,给了他也算是了了妾的一番痴心。更何况他跟奴婢说,一定会娶奴婢的。” 赵宁瞪吕倩道:“你傻啊?” 吕倩被骂得缩着脖子,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阮媛忙劝道:“公主就别骂她了。现在已经这样了,也只有想办法解决,再骂她也不管用,时间也不能倒流回去,不让事情发生不是?”又说吕倩道:“你也别想着去寻楚王世子,他若是有办法,上辈子就能拦着不让你被吕家逐出家门。他上面还有楚王呢,上辈子时也不过是帮着你在外面买了房子,留下人侍候着让你住而已。可是这私通的名,却已经世人皆知了。” 吕倩忙道:“奴婢以后当牛做马报答公主娘娘和阮少夫人。” 赵宁道:“我公主府上下上百口子人,要你当牛做马干什么?你是能拉动车了?还是能拉动磨了?” 吕倩再次被赵宁的话,噎得僵住。转而不死心地问道:“他……他果然会定下唐家的姑娘?唐衡是谁呢?长得漂亮吗?” 阮媛坚定地点头道:“吕姑娘不用急,就等着就行了。三个月,也不算长。” 赵宁却道:“天下人,皆为利来,为利往。吴家连着韩王叔,而唐祭酒与吴太傅又是师兄弟,大概吴家到底不大放心,所以才会与唐家做亲。这样的话,就如同那拴在一条草绳上的蚂蚱,有事谁也跑不了。所以就是吴泽不乐意,这事也由不得他做主。” 说着说着,赵宁突然道:“阮媛,你说我要是与皇上说,让皇上给吕倩赐婚怎么样?”转而又摇了摇头道:“不行,那样的话,怎么能证明你说的事,是不是真的呢?” 阮媛瞟了眼吕倩却道:“妾看公主还是打消这个念头。若是吴家含了这种念头,公主强行破坏,就她这种性子,想想上辈子,只怕这辈子死得更快呢。再说吴泽,占了她的便宜,却又不敢与家里硬争,也不是什么靠得住的,妾看吕倩还是再找吧。” 吕倩却是满心想让赵宁去帮她求皇上赐婚,却又不敢说,所得罪了赵宁或阮媛。所以心情随着赵宁阮媛的话,大起大落的。 赵宁却道:“容我再想想。” 阮媛与吕倩同时轻呼:“公主!”(未完待续。) 80 坏女人联盟3 阮媛是真的不希望吕倩再回到以前,就是正妻又怎么样?上辈子吴泽能变心,就说明吴泽远没有吕倩以为的那般爱她。他对她的爱本就不牢固,那么,稍有个风吹草动,如那海滩上的沙堆一般,一个浪下来,便就没了。 赵宁垂眸,半晌道:“是不是真的又怎么样呢。求求试试,一并连你跟楼石离婚的事也提提,成不成就看皇上了。” 阮媛听了,喜忧参半。而吕倩听了,面上却是一片欢喜,道:“谢公主!” 赵宁笑道:“你们也不用笑我,成不成还不一定呢。皇上最近连我的面都不见。” 阮媛惊道:“公主最近并没有惹事,怎么会?” 赵宁道:“吴菲!” 阮媛没说话,心下暗暗担心,是不是改变了,却加速了既定命运的步伐?她们终是一场徒劳的挣扎?而且,阮媛觉得,赵宁之所以会将吴菲送进宫,大概是暖婷撺掇的。 因为赵宁说过她不会改变,阮媛又不死心地问吕倩:“你明知道他爱你没有你爱他深,就不觉得委屈?” 吕倩想了想,低垂着头,来回绞着手中的帕子,低低的声音道:“我只知道我爱他,这就够了,至于他爱不爱我,那是他的事,于我又有什么关系?” 阮媛无话可说。忽然想起件事来,说道:“公主,妾知道唐惠在哪儿。公主要不要去瞧瞧?” 赵宁面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道:“我……一早就已经知道了。今天本就打算着要你们陪着我一块儿去。我倒要瞧瞧看,她到底什么模样。” 从阁楼下来,暖婷已经准备好了马车。本来赵宁应该自己一乘,阮媛和吕倩一乘。跟着的丫头另一乘。但赵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却要阮媛和吕倩与她同乘。 公主的专用马车很豪华,阔大。阮媛与赵宁还有吕倩坐到里面,极为宽敞。而里面竟然各种配备齐全。锦墩、横榻、靠枕,小圆桌上摆着茶、围棋、和一本游记。 赵宁和阮媛靠在软榻上,吕倩就如小丫头一般,竟然在边上为她俩打扇子。她俩就可以一边品茶、一边看书消磨时间,或是下棋。行路的无聊时间就这么优哉游哉地过去了。 阮媛没提唐惠嫁的人家,与她父母家里是邻居。 赵宁似笑非笑地看着阮媛,道:“你是听楼石说的?我听说上回从我这儿回去,半道上楼石带着你回你娘家了。” 阮媛点头:“是啊。” 赵宁道:“楼石最近表现还算可以,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动心?要与他好好过日子?” 阮媛道:“那是不可能的。” 马车停住,赵宁将马车的窗帘嵌开一条缝,望向外面道:“原来她家和你娘家离这么近。” 阮媛道:“妾当初也吃了一惊呢。” 赵宁道:“唐惠嫁的是个小吏,姓张名兵。六部书记。张兵是寡母独子,还有一个未嫁的妹妹。” 张兵是小吏,上有老母,中有妻子,妹妹要养。阮峰则是小官,虽没老母妹妹要养,但下有两个儿子还未娶妻,正是要大用钱的时候。 与百姓杂居,也很正常不过了。 这京城,还有比这更破的地方呢。不过赵宁没去过,不知道而已。赵宁住过最破的地方,便是之前住的前圈禁太子的地方。不过是疏于修葺而已。 阮媛道:“那个,公主,张家的西邻正是妾的娘家。要不,公主去妾的娘家呆会儿?就便向妾的娘打听一下张家的情况?” 赵宁面不改色地点头。这就是贵女与民女的区别。阮媛在赵宁面前,就显得沉不住气,太过一惊一乍了。 马车一停,丫头们便已经下车,在公主的车架前等着了。阮媛由绿珠扶着下车。就见阮家门前两人抱的柳树阴下,五六个妇人围着话家长。七嘴八舌,说得正是赵宁的那架华贵无比的马车。 虽然在闲聊天,但谁手里都没空着。大孙氏和郑妈手里也拿着活计,此时正低着头,好像非常赶。任别人怎么说,也没空抬头。 其中一个与大孙氏年纪差不多大、肤色白净微胖的妇人笑道:“哟,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娘子,瞧这一身的富贵,孙大娘,不会是你闺女回来了吧?听她们说,你家小娘子可是嫁进了侯府呢。” 然后,另一妇人叫道:“哎哟,孙大娘,可不就是你家小娘子。啧啧,这嫁进高门,就是不一样。瞧这一身,穿金带银的。画里的仙女儿,也没这小娘子好看呢。” 大孙氏与郑妈如受到了惊吓,猛地抬头,目瞪口呆地瞅着阮媛,一头的金饰、一对金耳坠子、一对大金镯子,金光闪闪地从对面来了。 早有妇人上前道:“哟,世子夫人万福,瞧这模样,简直是富贵逼人。” 阮媛得意洋洋,笑得花枝烂颤道:“哪有?普普通通而已么。大娘好,上次还没谢大娘帮忙呢,家里都好吧。” 郑妈先反应过来,上前道:“少夫人万福,怎么这个点儿不晌不夜的来了?” 大孙氏此时已经还魂,上前就拍阮媛道:“你这败家孩子,每次回娘家,都不事先说一声。冷不丁就回来,家里一点儿准备没有。” 阮媛讨饶道:“娘、娘别打了,疼。这不是想娘了么,正好出来,就过来看看。娘要是不欢迎,下回不来了。” 大孙氏又拍了阮媛一下道:“谁说不欢迎了?娘能不盼你回来么?” 阮媛抱着大孙氏撒娇,在大孙氏耳边道:“娘别喊,别喊。娘看街口的马车了么?车里坐着公主呢。公主想来咱们家呆会,不想让外人知道。” 大孙氏比看见女儿突然上门还要震惊,好一会儿才小声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办?真……真是公……” 阮媛道:“娘。” 大孙氏心砰砰跳,深呼吸了会,放开阮媛。与街坊邻里道:“不好意思,女儿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大家都回吧,等改天有空了咱们再唠。” 几位妇人倒也理解,又说了些吉利话儿,便就都回家去了。少不得羡慕阮媛,尤其是那个皮肤白净微胖的妇人,啧啧道:“瞧这一身打扮,嫁去侯府,穿戴就是不一样了。瞧瞧我们,与小娘子一比,简直就是灰扑扑地下人了。” 说着话,还一步三回头的,竟进了张家的院门。阮媛回头本是瞅赵宁的马车,结果看见这妇人进的门,两眼放光。 看了会儿,见人都散了,才给赶车的太监打手势,让将车赶到阮家大门前。大孙氏就要跪地上迎接,幸好阮媛拉住小声道:“娘,公主不想人知道,娘这样跪这儿,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了?” 说完,阮媛亲自与暖婷将赵宁扶下马车,领到阮家院内。院子与上次一样,乱得很。 阮媛直接将赵宁引到自己以前住的,正房的西间。暖婷从马车上拿了重茵厚褥来,为赵宁铺上。赵宁落了坐。暖婷偷偷从自己腕上,退下一对比阮媛腕上稍细些的实金镯子,递与了赵宁。 大孙氏则跪地上行礼道:“老妇人孙氏参见公主娘娘,公主娘娘万富。” 赵宁道:“无须多礼,快起来吧。出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与夫人初见,这对镯子全当个小玩意,希望夫人别嫌薄了。” 大孙氏被阮媛扶了起来,忙推让道:“哪里敢收公主的礼?” 赵宁道:“夫人无须客气。多少是我的一点子心意。” 阮媛代大孙氏接在手里,掂了掂。赵宁笑道:“没你的沉。等我回去,定再送对比你腕上更沉的。” 大孙氏就拍阮媛道:“这就已经僭越了,哪还敢嫌轻?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嫁进那样的人家,越发掉钱眼里了。” 阮媛却很开心道:“妾先谢公主了。公主也瞧见妾的娘家正在收拾房子,妾的两个兄长都二十好几了,却连个媳妇都没说上。父亲又官低禄少,根本不够吃用。那明儿妾将这金镯子溶了换银子,公主不生气吧?” 大孙氏气得狠狠拍了阮媛一下,不顾阮媛喊疼,道:“公主赐的,当然是要供起来,怎么能溶了?这孩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今天回来,净说胡话?” 阮媛偷偷冲赵宁吐舌头。 赵宁看着母女的互动,目光闪闪。道:“夫人千万别客气,要是没什么用处,就溶了吧。不过是个死物,没事的,不用担心。” 吕倩如小丫头一般,一直跟在后面,混在了暖婷、绿珠、绿柳一行里面。大孙氏也没注意到她。还是阮媛笑道:“你倒是坐啊,这是我娘家,别客气。” 阮媛便打听道:“娘,刚我见那个肤色白净的大娘进了东邻家里,怎么我以前没见过?不会是上回娘说的那家婆婆吧?他家又打架了吗?” 大孙氏道:“最近倒是挺安生。” 阮媛奇怪地问:“刚女儿瞧那老婆子挺好的,并不像上回你们说的那般刁钻呢。” 大孙氏又说了些张家的事迹后,便又道:“别说她媳妇,就是女儿,才有意思呢。她女儿今年十六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有人介绍了几家,于婆子竟全都看不上。说是要让儿媳妇给找个高门大户。你说好笑不好笑?” 阮媛与赵宁对视一眼,心道:“以唐祭酒的地位,要找个比这家高的门户,应该也不是难事。” 大孙氏又继续说道:“这还不算呢。平日里唠嗑,总说她媳妇出身高贵,是京城的贵女。你说这可不是说笑话?哪有贵女肯嫁住这儿的小哥的?就是嫁了,那要果然是贵女,还不得跟招婿似的?房子地的,陪嫁定少不了。可我冷着眼瞧着,这么长时间,也没瞧出她那媳妇娘家来人,给了多少陪嫁。” 阮媛问道:“娘一回也没见过她家媳妇?” 大孙氏道:“没见过,我又不能去趴她家墙头。只是那于婆子真的总骂她那儿媳妇,听于婆子说,她儿子还打媳妇呢。唉,别说贵女,就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娇养的?给她们家当媳妇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阮媛才要说话,大孙氏道:“你听,外面又吵起来了,定是于婆子在骂儿媳妇呢。这才进家门,可又是怎么了,这就吵起来了。” 果然就听东面传来一阵妇人的叫喊声:“嫁夫从夫,我管你以前是哪家的贵女,现嫁给了我儿子,就得守我们张家的规矩。让你做个饭怎么了?儿媳妇不做,难不成还让我这婆婆做?竟还敢让丫头做,怎么,瞧不起我这当婆婆的?就吃不得你亲手做的饭了呢?我跟你说,今儿我吃不到你做的饭就不行。” 一男人小声劝道:“娘别生气,儿子打她。娘让她给娘做饭是瞧得起她,竟敢不做。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娘去给我炖个鸡吃,这大热的天的,儿子好像有些虚。” 妇人道:“轻点儿下手,别跟上回似的,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地,我跟你妹子还得侍候她。” 男人道:“儿子知道,只要她别犟嘴,儿子就拍她两下,果然不用力气。娘去杀***儿子饿了。” 妇人骂声渐小:“小蹄子,叫你不知道好歹,非挨了打才长记性……” 阮媛面上怒气冲冲道:“这家男人总打媳妇?” 大孙氏道:“这倒不知道,不是才搬来么?反正于婆子说,只要她不高兴,她儿子就打媳妇。是个孝顺的。” 窗户大开着,屋内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的,赵宁很是奇怪地问道:“媳妇怎么打?像公主府上犯错误的奴婢一样么?” 暖婷笑道:“才不是呢。” 阮媛挠了挠头道:“妾也不太清楚。以前在乡下时,倒是见过夫妻打架。并不能说是打媳妇。确切说,是互打。男人打老婆,然后女人也不是老实地等着挨打。而是两个人囫囵到一起。一般情况是男人上巴掌,女人就挠人。专往脸上挠。往往夫妻打完,女人鼻青脸肿,男人满脸花儿。” 吕倩虽然在家里地位不高,但到底是有些身份的,也没见过打媳妇的。显然也被吓着了。阮媛笑道:“看见了吧?男人若是不爱你,便会什么事都向着他娘,到时你嫁过去,隔了吴家的小算盘,几天不收拾死你才怪呢。还想不想嫁那人?”(未完待续。) 81 坏女人联盟4 郑妈端了茶来,大孙氏亲自送上,道:“公主呆着,老妇出去瞧瞧。” 赵宁点了点头:“你们先出去吧,有事了我会让人喊你们的。” 大孙氏带着郑妈、绿珠几个出去。 赵宁不禁好奇地问:“你爹打你娘么?” 阮媛像让人踩了巴,急道:“没有的事。妾的爹对妾的娘最好不过了。打老婆的并不多,就是两个人囫囵到一块,男人也都收着力气呢。要不然,再弱的男人也比女人有力气,果然下狠手,女人也是占不到半分便宜的。” 赵宁叹道:“我也不知道呢,堂堂唐祭酒的女儿,怎么就这么惨呢?庶女也不至于,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咱们过去瞧瞧吧。” 阮媛道:“啊?不好吧,万一张兵犯混,碰到公主就不好了。要不将护卫喊来吧。也能保护公主一、二。” 吕倩了怕出事,再说她一贯是胆子小的,也附和地点头:“还是喊个护卫吧。” 赵宁摇头道:“有你们陪着就行了。” 平民家的院门,不到黑天不关的。阮媛、赵宁、吕倩出来,大孙氏虽然觉得不太妥当,但不敢劝。暖婷、绿珠、绿柳,还有不放心跟着的大孙氏很容易就进到张家院子。 大孙氏才一进门,还未见到人,已经大声笑道:“于嫂子干嘛呢?我女儿非说要认识认识新邻,就过来打扰了。” 于婆子从厨房出来,腰上系着围布,胳膊上也套着护袖。手里拿着烧火棍子,迎了出来笑道:“贵人上门,哪里打扰呢?请还请不来呢。可气我那儿媳妇身子不大爽利,不能接待。我老婆子粗人,别嫌怠慢了。” 说着话,便往于婆子住的房子里让。对厨房说道:“英子看好火,再煮点茶。就拿前些天你兄长拿回来的好茶。哟,这位可是谁啊?没见过,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娘子。瞧着气度,就是我这个蠢老婆子也瞧出不一般来了。定是谁家的贵妇吧?” 阮媛笑道:“哦,定国公的儿媳妇。” 于婆子可了不得了,大叫道:“唉哟,阮小娘子果然是一步登天,这天天来往的,全都是皇亲贵戚了吧?唉哟。” 赵宁嫌于婆子嗓门尖细,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沉着声音问:“你儿媳妇住哪屋?” 这一声,虽不大,却吓了于婆子一跳。一想到她儿子可能在屋里打媳妇,才想找借口。赵宁眼一横:“嗯?”吓得于婆子往正房东间一指。 听得外面动静地张兵也已出来,衣服头发都很整齐,一点儿都不像跟人动手的样子。张兵也瞧出赵宁气度不一般。一躬身道:“几位小娘子来寻贱内?贱内出身低下,不可能认得你们的。” 东间关着窗,糊得白色窗纸,并不通透。里面一道淡淡的声音道:“夫君请她们进来吧。” 于婆子闻言骂道:“不长眼色的东西,你以为你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竟不说出来迎接,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还不给我滚出来?找……” 还未等于婆子说完,暖婷已经上前道:“大胆,再敢放肆试试?” 于婆子虽然没见过赵宁,但到底是上了岁数的人,已经被赵宁的气势给吓到,也不敢回嘴,只讪笑道:“这位小娘子脾气怎么这般的不好,老婆子不喊了还不行么?” 张兵看了眼他娘于婆子,然后又看了眼窗格,道:“那就里边请吧。” 赵宁、阮媛、吕倩进到东间里,就见里面陈设整齐,朴素。赵宁以前虽然见过唐惠几面,但因为唐惠在家时并不出挑,又万事往人堆里扎,所以并不认得她。就见唐惠一身半旧的浅绿色连身布裙,一条红绳就那么松松地系在腰上,腰绳上挂了一个荷包,再无它饰。她正襟危坐在炕沿左边。四四方方的小炕桌上,放了两本书,一个破旧的茶碗。 炕尾一溜的炕柜,上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唐惠认得赵宁,可是却没有动身,只是冲赵定笑了笑,道:“没想到你还是寻来了。怎么,看到我现在这样,有什么感想?”看着张兵出去,她压低了声音道:“公主殿下!你们也自己寻坐处吧,我这儿破陋,就不让了。” 赵宁直接坐到炕桌的右面。阮媛拉着吕倩也就着赵宁的下手位置坐了。赵宁垂着眼皮子,半晌道:“他并没有打你。” 唐惠笑道:“他很聪明,公主高高在上,不食人家疾苦,自然不知道民间有句话,寡母难处。她母亲年纪轻轻便没了丈夫,自己将两个孩子拉扯大。他与他妹妹自然要孝顺他娘,要不然会被人骂忘恩负义的。可他娘那脾气,对我哪里像儿媳妇?简直就是抢走她儿子的仇人。所以他便想出这么个主意来,骗他娘。好让她安生些。” 赵宁一听,点头道:“果然聪明。” 唐惠道:“我知道你为了什么来的。我也明告诉公主,我的今天,全拜公主所赐。” 阮媛问:“怎么说?” 唐惠哼道:“周毅与我自小定亲。公主定是不知道吧?皇上赐婚,周毅要抗旨,被国公爷拦下了。明着答应说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却偷偷寻了祭酒大人拿主意。” 看了眼赵宁,唐惠继续说道:“本来退婚的事已经弄个差不多了,可周毅却放下狠话,即使娶不成我,也决不娶公主。就是这个,要了我的命。我的嫡母本就恨我占了唐家长女的名头,竟寻了国公爷,打算坏我清白。有人将我夫君领进我的闺房。” 阮媛道:“然后安排捉奸?” 唐惠冷笑道:“捉着就好了。那天我闹肚子,半会儿离不开那地方,便干脆在那地方不远的抱厦休息。偏唐芷听我的丫头说我身子不好,去看我。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抓到的是唐芷。” 阮媛道:“那怎么是你嫁给他了?” 唐惠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夫君发现不对,屋里是个小娘子,便急忙出来了,并没看清里面人的模样。唐家闹出这样的事来,要不是我、要不就是唐芷。反正我是庶女,被退了亲,再想说门好亲事也就难了。我见他人还不错,便帮唐芷顶了下来。一口咬定当时屋里的是我。” “然后呢?”阮媛问。 唐惠道:“我被除族,灰溜溜地嫁人了。我嫡母大概怕我再去咬她女儿,所以给了我一笔不小的封口费。这院子,就是拿我钱买的。以前,他家更破,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半晌,赵宁道:“我不觉得对不起你。第一,我事先并不知道他有婚约;即便有,也算不得什么。唐时,皇上给女儿相上的男子,即便结了婚,不是将那女人赐死了么?至于说你嫁给这个人,就更跟我没关系。贪欲让他们如此,就算没有我,日后天长地久的,谁可知道会出现什么事?若是能牺牲你,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你的。你应该庆幸你幸好没嫁进那种人家里。” 唐惠冷笑道:“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比公主脸皮厚的。但,你说的有道理。所以,以后公主就别来了。我挺喜欢现在的日子的,跟婆婆耍个心眼,气她一气,看着她被她儿子骗得团团转,却还喜滋滋的,挺有意思的。竟比我在唐家十多年,锦衣玉食,还开心。” 赵宁出来时,张兵看着赵宁,目光复杂。刚在室内说的话,想来他是听着了。赵宁冷冷打量着他,道:“将你母亲喊来。” 于婆子正在院中树阴下陪大孙氏说话,并没有瞅正房门这边。 张兵没敢喊,快走两步到他母亲跟前道:“娘,过去一下。” 于婆子以为赵宁是唐惠的闺中金兰好友,也就不如开始时那般怕她们了。只道她是婆婆,拿捏住儿媳妇,还怕儿媳的好友?要是想求赵宁了,打发儿媳妇,还敢不尽心? 便打起长辈的谱来,道:“她们来咱家,便是客,我是长辈,要见也是她来见我。” 大孙氏吓得脸色都变了,劝道:“老嫂子,快去吧。这位小娘子的家翁是国公爷,稍微一句半句好话,明儿兵哥儿兴许就是官了呢。” 张兵也催促道:“娘,快过去吧。” 于婆子才不情不愿地过到赵宁面前。赵宁冷冷地盯着于婆子看,于婆子被盯得头皮发麻。才对暖婷道:“给我喊两侍卫过来。” 暖婷才出去,一会儿的工夫,带了两个青年壮士进来。两人也不说话,就与赵宁行了个拱手礼。 赵宁指着张兵道:“给我打。” 那两壮士二话不说,抓了张兵就打。于婆子吓得往上抓挠那两壮士,叫道:“没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无故打人。我儿子可是官衙里的行吏。敢打我儿子,我老婆子跟你们拚了。” 大孙氏吓得忙拉住于婆子,一叠声喊:“婵娘、婵娘。” 吕倩自跟着赵宁进到公主府,还从没见过这种阵仗,所以还以为赵宁其实不似外间人说的那般喜怒无常。现在见赵宁说打人,连个原由都不说。直吓得拉了阮媛的手不放。 阮媛安抚地拍了拍吕倩地手,也不出声劝,就立在赵宁身后充木桩子。 还是唐惠听到外面动静,忙出来,看了眼外面的情形,道:“你打他做什么?” 赵宁让停手,冷笑着问于婆子道:“怎么?心疼了?你让你儿子打别人家的女儿,挺顺手的?我告诉你,若让我听说你儿子打媳妇,我就派人过来十倍打他。” 于婆子道:“管天管你,就是皇上老子,也不能管别人家里婆媳的事情。我是她婆婆,怎么就打不得她?” 赵宁笑道:“可以,打得,随便打。我有让你别打么?我看你儿子还是不疼。你俩,接着给我打。狠狠打。” 张兵看了眼唐惠,然后冲着他娘嗷嗷叫道:“娘,儿子要死了,呜……儿子这回要死了。” 于婆子吓道:“不打了,我以后再不让打儿媳妇了。快让他们停手吧,求这位小娘子了。老婆子就是打自己,也再不敢让儿子打媳妇了。” 赵宁道:“嗯,不打,搓磨也行。要不要我教你?你可能不知道,这搓磨人的法子,至少有上百种,而且就是人死了,除非仵作剖尸,要不都瞧不出来。要不要我教你几招?可能也会用到你儿子身上。还是多学点儿,好知道你儿子明儿怎么受的伤。” 于婆子吓得忙叫道:“老婆子不敢,从今以后,老婆子定会将她当祖宗一样供着。” 赵宁从鼻孔哼道:“但愿吧。咱们走。反正在官衙里,还怕你们跑了不成?” 阮媛、也不敢多说话,冲着大孙氏小声道了别:“娘,女儿先回去了,明儿有空了再回来。家里好好收拾下,那个就溶了吧,没事的,没钱了让人给我送个信,别自己省着啊。”然后拉着吕倩跟着赵宁身后走。 大孙氏眼巴巴地看着女儿随着赵宁上了马车,也不敢挽留,也不敢多说话。就怕不知道哪句得罪了公主,再给女儿、或儿子惹祸。 刚才赵宁的所作所为,将大孙氏吓得够呛。心想:公主果然是皇家玉叶,太可怕了,说打人就打人,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再看于婆子,正拉着儿子张兵前后地看,觉得赵宁等人走远了,才骂道:“天杀的,国公府的媳妇都这么不讲理么?让娘看看,打得怎么样?哪里受伤了?英子、英子死哪儿去了?你兄长挨打你也不出来拦一拦,死了不成?” 张英刚被吓得躲在厨房,探着门口见赵宁等人都走了。才满脸泪的出来。 于婆子看了眼唐惠,若是眼睛能杀人,早将唐惠穿死了。张兵苦着脸道:“娘不想儿子明儿被搓磨吧?咱们是升斗小民,斗不过那些贵人的。” 唐惠看着张兵,不应该笑的。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挨打也是活该。” 于婆子气得面皮发紫,可又发作不得。 大孙氏道:“我去喊个人来,去请个郎中来看看。” 张兵道:“谢谢孙大娘,不用了,就皮外伤,养两天就好。” 大孙氏第一回看见唐惠,上下打量了一回。才信了于婆子往日的话,果然气度与她女儿不同,倒是与公主差不太多。(未完待续。) 82 坏女人联盟5 阮媛与赵宁、吕倩坐到车上,便被赵宁死命地盯着。阮媛吓得赶快回想,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间得罪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公主。 可左思右想,也没想出自己有哪儿出错了。硬着头皮说:“公主,妾不是不今天有不到的地方?要是有得罪之处,全是妾无心之过,决无冒犯公主的意思。求公主看在妾平日还算谨慎听话的份上,担待妾一、二。” 吕倩吓得小媳妇似的,又是给赵宁打扇子,又是给赵宁递茶果。 赵宁道:“你也是命好的,你母亲那样疼你,想来你在家里非常得宠吧?你父母喜欢你还是喜欢你的两个兄长?” 阮媛自豪地一拍胸:“当然是妾。妾的两个兄长在家里,只有拣妾剩的东西的份,抢东西从没赢过妾呢。”转而阮媛又奇怪地问:“公主,刚怎么会帮唐惠?”她还以为,既然周毅喜欢的是唐惠,定会踩两脚才合赵宁平日的为人才对。 赵宁冷哼:“因为她挺有意思的。要不然的话,看我不搓磨死她。” 阮媛心道:我就说,我就说,公主怎么可能一下子变成好人呢?在公主眼里,没有对错好坏,只有妨碍着她,或没有妨碍着好两种人而已。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唐惠是挺有意思的。 回到公主府,阮媛和吕倩都小媳妇似的跟在赵宁身后。赵宁去换衣服、洗漱。阮媛也让吕倩去换件衣服、喝些水、找点东西垫垫肚子,毕竟怀了孩子。 阮媛被暖婷领到了公主府的内客厅里,暖婷依然笑得很是和善可亲。阮媛瞧瞧周围没外人,不禁拿话刺暖婷道:“暖婷姐姐失望了吧?咱们谁也拿不准公主的想法,也没人左右得了她。” 暖婷笑道:“少夫人与奴婢说这些做什么?奴婢可听不懂。奴婢只知道好好侍候公主,让公主开心就好。” 阮媛也是一笑,道:“其实姐姐跟着公主年头最长,就没有想过,公主那般的聪明,为什么要只带着姐姐?难道就没有一个对公主真心好的?或许……”阮媛没将话说完,却是笑睇着暖婷,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或许赵宁一开始就知道暖婷对自己心怀不正,将来犯了错,拿来拉去顶罪,也不会伤心。 暖婷垂眸不语。绿柳则站在阮媛身后,轻拉阮媛的衣角。阮媛回过头道:“我说绿柳,你干嘛没事总拉我衣服,照这么下去,我衣服都快被你拉坏了。” 绿珠一听,高兴坏了,一拍手道:“少夫人让绿柳赔新的。” 绿柳瞪了绿珠一眼,小声道:“少夫人……” 阮媛不理她。这工夫,门外传来问安的声音,然后随着帘子掀开,赵宁和吕倩一前一后进来。屋内的人一块给赵宁行礼。 “都起来以。”赵宁进到厅内,便自己上座坐了。有了多次经验,阮媛也不用让,便又坐回原位。只吕倩不敢坐,就那么小丫头似的站着。暖婷出去,领着厅外的小丫头们张罗茶果去了。赵宁实在好奇,忍不住又问道:“不是说民间都重男轻女么?怎么你娘家人对你反倒贵重?因为你高嫁了?” 阮媛摇头道:“不是。妾的娘总说,女儿生来就命苦,真正幸福的,也就是在娘家这十几年而已。一但嫁到婆家,就要看婆家人而定了。所以妾自小,就被父母捧到心尖上养着。妾的两个兄长可吃味了,不过他们每次惹我不高兴,都会被妾的爹、娘修理。” “是吗?”赵宁奇道:“你果然什么都与你两个兄长抢?” 阮媛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习惯了,妾只要见着东西,不管好坏,总是先抢了再说。” 别的绿珠不懂,要说阮媛从小到大的事迹,绿珠却是一清二楚的。此时见赵宁问,还以为要显她家少夫人厉害呢。急忙从边上插嘴道:“回公主娘娘话,这事奴婢最清楚了。少夫人性子就好抢,像简老爷家里不富裕,有了好东西,都是先让少夫人挑,剩下的再给少夫人的兄长。可奴婢的少夫人挑东西,不看有用没用,好看不好看,专看有没有人抢。要是有人抢,就是少夫人不可能用上,也非要抢来再说。”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阮媛气得拍绿珠。 绿珠边躲边道:“奴婢有说错话么?上回谁抢了个夜壶来?结果闹了大笑话?” 赵宁呆道:“你们少夫人真抢那东西了?” 绿珠点头道:“嗯。当时奴婢也不知道那东西干嘛用的,还带个小嘴,以为火炉上烧煮茶的壶呢。也是奴婢家里的太太将东西放下,正好有事出去了。等回来知道少夫人抢了那东西走,赶忙往回要。少夫人还不肯给呢,孙太太才说了那东西的用处。” 阮媛此时恨不得将绿珠的嘴用线缝上,听着赵宁肆无忌惮地笑,只得恨恨道:“你等着,下回再不带你出来。这种事也是能说的么?能说么?你是不是出门没带脑子?” 绿珠一脸茫然:“不能说么?” 赵宁与吕倩已经笑到一团。赵宁边笑边道:“能……能说。别怕,她不敢……不敢不带你出来。哎哟,可笑死我了。吕倩……吕倩快给我揉揉肚子。” 吕倩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道:“公……公主等等,奴婢这就好了。” 阮媛气道:“都你惹的,还不快给公主揉肚子去?” 绿珠听话地“哦”了声,过去为赵宁轻揉肚子。 厅里的人笑得正欢,暖婷领着小丫头们进来,有些茫然。她侍候赵宁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赵宁如此开心地笑过。意味不明地瞅了眼阮媛,指挥着小丫头们上茶果点心。 好一会,赵宁才停了笑,道:“现在天也不早了,就留下陪我吃晚饭吧。暖婷,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来。你爱吃什么?让暖婷吩咐厨房做给你吃。” 阮媛听了,一阵地受宠若惊,她还以为赵宁会跟以往一样,自己的事情完了,就让她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竟然说留饭?阮媛踟蹰着要不要真的说些自己爱吃的东西。 绿柳拦也拦不住绿珠说话:“公主娘娘,那要让厨房多准备些,奴婢的少夫人饭量很大。” 阮媛恨不得一脚将绿珠踢飞。 赵宁笑着点点头道:“真是个忠心的,放心,公主府粮食多,够你们家少夫人吃的。” 吕倩看着阮媛,心下羡慕不已。 阮媛道:“妾爱吃一切大鱼大肉的东西,千万别给妾吃些精致的东西就行。妾不挑吃的。” 赵宁道:“你都嫁进镇北侯府了,还改不了你那市井习俗。暖婷,你就吩咐厨房,单给阮少夫人准备些大鱼大肉,让她吃个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哪个深山老林出来的呢。” 阮媛笑道:“只怕这个习惯妾是改不了了,也不想改。妾以后只打算着按着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的活着,决不再迁就一些个无关紧要的人。” 暖婷又深看了阮媛一眼,行了礼:“奴婢知道了。”便退了出去。 阮媛也没问赵宁的打算。毕竟现在看赵宁的意思,也没有要寻唐惠晦气的意思。至于接下来赵宁要做什么,阮媛自认也管不了。只能慢慢图之。心里却在算计着别的。 “公主,妾有件事想要与公主说,却不知道怎么说好。”阮媛掂量了半天,试探着说道。 赵宁也干脆:“直说。” 阮媛也不怕公主府里的丫头听了,学给暖婷听。听话地直说了:“妾碰到一个特别阴险的人。不知道要不要引荐给公主,让她为公主办事情。” “特别阴险的人?”赵宁表示太直接,她有些听不懂,问:“阴险的人,正常人不都绕着走么?你怎么想起要引荐给我?我用来干什么?” 阮媛道:“公主当初用妾,不就因为妾既自私又坏么?今天刚好碰到了比妾还坏的人,所以就想到了介绍给公主。她叫陈玉,公主可别小看她。她可不是一般的坏。” 赵宁还僵在那里没反应过来,想了想,阮媛就又说道:“就像夜半行窃、僻巷杀人,都是愚俗之行。她可是光明正大做坏事,别人还看不出来。正如兵书上说的,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她用起来,非常顺手,浑然天成。” 赵宁问:“真的很厉害?” 阮媛点头道:“嗯。”便滔滔不绝地将陈玉曾经的光荣事迹,但凡知道、或她猜到的,添枝加叶地说与赵宁听。 捡着陈玉几个比较有名的残害陈莹事件,阮媛学给赵宁听。那神气、语气,就好像在讲哪个大英雄终将坏蛋收拾了的故事一般。 赵宁深深觉得,阮媛这个人的本性有问题。虽然她自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有人拿坏当成一件可炫耀的事,到处说的么? 这样真的好么?真的好么?真的不好吧! 心里一顿鄙视阮媛之后,赵宁瞪大眼睛,好奇地问,“她真这么厉害?不能吧,就是她这样了,难不成别人都傻么?” 阮媛笑道:“陈玉这人呢,最是聪明了,懂得人性,加以利用来保护自己。人呢,一般是不分好坏的,都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哦?什么意思?”赵宁问。 阮媛解释道:“人的心都是偏的,在陈家,她父亲偏心她,便会选择性的信对她有利的话,或者证据。而那些表哥呢,因为喜欢她,所以和她父亲一样。就如同咱们自己一样。像妾,就不肯相信世子爷不喜欢妾,只恨唐芷那个小贱人会勾人。所以,一门心思地想对付唐芷。” 赵宁看着阮媛,半晌不说话。吓得阮媛汗都快下来了。 好一会儿,赵宁才幽幽道:“明儿你带她来吧,让你一说,我还真想见一见她。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她引荐给我呢?我有你就足够了。” “其实呢”阮媛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妾是觉得,公主没想过要当一个像青苹、青凌公主那种、规规矩矩地公主吧?” 赵宁不屑地说道:“她俩那是规矩么?那是因为圣上不宠她俩好不?要不然,她俩可不得那般乖。你看青竹,满京城,也就我敢将她叉出去扔地上。” 阮媛问道:“那公主知不知道青竹公主为何如此得帝宠?” 赵宁道:“还不是因为她是皇上的长女,她还有个得宠的娘被。” 阮媛摇头:“公主,妾说句不该说的话,那是因为青竹公主会见眼行事,能讨圣上的欢心。” 赵宁又不说话了,垂眸沉思。 阮媛又说道:“公主是妾唯一的靠山,说句不中听的话。妾就是为了自己,也想公主能长长久久地得圣宠。可公主既没有得宠的爹、娘;背后又有一堆人想要害公主。公主别以为妾危言耸听,就像公主将青竹公主给叉出去,她难道会高兴?指不定在皇上面前如何告公主的状呢。” 赵宁不以为意道:“我怕她?” 阮媛道:“可公主没听过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么?除了皇后外,公主可想得出,皇上身边,谁会为公主说一句好话?” 赵宁想都没想便摇头。 阮媛道:“那公主凭什么认为,皇上会对公主圣宠不倦?” 赵宁抬头,看向门口,目光悠长。 阮媛话锋一转,便将之前想过的事情说了:“公主,妾在娘家时,总听说京城贵妇、贵女们爱结个什么金兰社、花社、秋诗联盟的。咱们也找些个情投义合的人,结个联盟怎么样?” 赵宁笑道:“你今儿是怎么了?竟胡说,我给你好脸了吧?没事结什么联盟?有什么好处?都和谁结?咱俩?” 阮媛道:“公主没听过么?一个好汉三个帮,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妾的目标是‘害尽一切相害之人,却能全身而退’最好是被害的人知道是咱们害的,却拿咱们没则,那才叫一个通快呢。可是依着公主,跟妾两个,是不行的。” 转头看了眼吕倩,阮媛笑道:“其实公主别看她这般小老鼠胆似的,害起人来,才更可怕呢。” 吕倩又缩了缩脖子,死拿摇头。那意思,她最好了,怎么可能害人?阮媛瞎说。 赵宁觉得自己被阮媛给带坏了。其实与她平时一般行径,不过没人说,她也没觉得而已。然后仰着头问道:“怎么不行?我难不成怕过谁?我不正是那个被害人明知道是我害的,还拿我没法的人?” 阮媛用极轻的语气道:“可是妾希望皇上能相信公主是好的,就像陈玉一般,她那么坏,可是她爹却相信她是良善的,所以她才能在陈家横着走。”(未完待续。) 83 公主怀孕1 赵宁目光悠长:“说了你可能不信吧,其实……皇上一开始便注定了不可能喜欢我的。你想想,我活着一天,便在满朝文武面前提示着他曾经的糊涂事,曾经的三个儿子,他也曾寄予厚望、还算出众的儿子,是他弄死的。而且当年成年的那些他现在活着的儿子,都有可能参与。你说,他怎么会可能喜欢我呢?” 一时间厅内静谧,阮媛与吕倩对视,均是无言。她们也知道,天家最是无情。可到底拿到明面上说,让人感觉薄凉。其实又何只是天家?吕家、唐家,就她们知道的,只要有利益,谁家又不薄凉? 这些话,赵宁从没与人说过。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与阮媛说了。话说出来后,本来堵着的心口,似乎轻松了许多。不禁笑道:“你看,你一心巴结我,本以为我是皇上最宠的公主,这下失望了吧?与我亲近,最终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阮媛对绿柳、绿珠道:“你们去外面远远守着门,谁也别让近前。”待她俩出去,阮媛也笑道:“可是我们不与公主亲近,结果也不好啊。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再坏,还坏得过妾上辈子被千刀万剐不成?” 吕倩低着头道:“奴婢也不想被关进家庙,与孩子分开。也不想青灯古佛。” 阮媛道:“妾想给公主引荐的陈玉,大概也不想与人为妾吧?她本来心大着呢。公主,咱们就试试吧,就是翻不了身,总归试过了,不后悔。妾也承认,唐家姊妹很好,陈莹也是万里挑一的,但,咱们照她们差了什么?最起码妾不想认输。” 赵宁似乎有些动摇,道:“可是我不想放弃周毅,他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执着。就是死,我也甘愿。我,不后悔。” 阮媛笑道:“公主不想放弃便不放弃。不就是周毅么,咱们先将盟社成立了,完再想办法。坏女人联盟,公主觉得怎么样?” 赵宁扶额道:“有人承认自己是坏女人的吗?还这么大张旗鼓地挂出个联盟名字。你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坏女人么?” 阮媛叹道:“妾就是太诚实了。” 吕倩一头黑线。 赵宁问道:“你说得那般好的陈玉呢?今儿怎么来时不带来?” 阮媛道:“上回子她想害陈莹,结果反被楼石给害了,摔伤了腰,现在镇北侯府养伤,公主可派人将她接来。公主见了她本人,便知道妾所言不虚了。” 赵宁终被阮媛说动,道:“我让暖婷带人去吧。” 阮媛问:“妾想以后住在公主府行不?” 赵宁笑道:“怎么,你是狠下心要跟楼石离婚,等你那个将来一准振翅高飞的表兄?行,怎么不行?反正我这儿地方也大,别说多你一个,就是再多百八十个,也住得下。” 因为习惯了赵宁的说话方式,所以阮媛也不生气。高高兴兴地主动提议由她带着暖婷去楼家接陈玉。赵宁心知阮媛一准有她自己的小算盘,也许是因为心情还不错,不与阮媛计较,也就同意了。 阮媛带着暖婷进到镇北侯府,先是去了安居堂见了简夫人。打着赵宁的旗号说她被赵宁留公主府些日子,顺便接陈玉一块儿去公主府住。 简夫人也是聪明,又或是听楼石说了什么,所以并没深问,便点头同意了。阮媛让绿柳带着暖婷去寻陈玉,她则与绿珠回了归燕居。既然不打算再回来,所以阮媛只带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的丫头、镇北侯府给的银子。 至于嫁妆,除去镇北侯府给的聘礼,所剩无几,就拿那些银子抵了。阮媛有些不舍地摸了摸那些金灿灿地饰品,心下无限伤感。可惜,她以后再戴不了了。可是已经戴在身上头上的,阮媛说什么没舍得摘。 头来时,阮媛坏心里的给陈玉单准备了软轿,所以离开时,陈玉与阮媛并没有同乘,陈玉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被弄进公主府,一点儿也不知道原由,一路上心里忐忑得很。 离开镇北侯府,上了马车,阮媛未多瞅一眼。 楼石为巡城使,自然知道阮媛回镇北侯府,他骑在马上,在离镇北侯府不远处,看着阮媛重上了马车,缓缓离开。当阮媛所剩的车从他身边过时,楼石忍不住道:“你这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阮媛坐在车里,绿柳拉了拉阮媛,阮媛冲着绿柳一笑,没出声。 楼石道:“但愿你别后悔。” 坐在马车里,阮媛轻声道:“为什么后悔的一定是我?” 木质车轮碾过地面,一个坐在马上,一个在车厢里,没见面,就此别过。谁也没再出声。阮媛想,不管谁欠谁,他们放过了彼此。一别两宽,但愿更生欢喜吧! 重回到公主府,陈玉被软椅抬进了赵宁的卧室里。 赵宁半靠在床上,吕倩就坐在床边的小锦凳上,为赵宁剥栗子吃。有小丫头为她两个打扇子。阮媛先进去,冲着赵宁行礼道:“公主,妾将陈玉接来了。公主自己与她说吧,路上,妾可是半分也没透露呢。” 赵宁不禁笑道:“你就坏吧。” 阮媛“嘻嘻”一笑。吕倩则忙站了起来,让到一边站着。阮媛笑道:“你坐吧,身子又不方便,再累着。” 吕倩脸一白,看了眼才被抬进来的陈玉。 陈玉腰已经大好,能稍微走动走动,却是不能行礼,弯腰。被暖婷扶着站起来给赵宁行礼。 赵宁半点儿没有照顾陈玉的意思。 陈玉只得强忍着疼给赵宁行了全礼。 赵宁依然半靠在床上,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吕倩重新坐到床前的锦凳上,给赵宁剥栗子,一个一个往赵宁手上递。赵宁接一个,便放到嘴里,细细地嚼着。偶尔,吕倩还会递赵宁喝口雪梨压的汁,梨汁很香很爽口。 阮媛也自己寻了个座位坐了。顺手拿起桌上的栗子,自己剥着吃。有丫头便也为阮媛倒了杯梨汁。 陈玉低垂着头,也不敢先出声。就那么被丫头扶着站在地当中。陈玉很美,虽然受了伤,出来时又很匆忙,并没有多做打扮。但她知道今天来接她的是赵宁,便打出了同情牌。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头发松松的绾在脑后,也敛了平日的嚣张精明,美丽的眸子一直半垂着,看起来乖顺得很。 赵宁似是打量够了,道:“看不出来呢。” 阮媛不以为意地往嘴里放了个刚剥好的栗子,又喝了口梨汁,待全顺着嗓子下肚,才美美道:“公主试试便知道了。” 陈玉看向阮媛,虽然依旧低垂着眼皮,但横过来的目光,却不怎么和善。 阮媛也不怕她,拍手笑道:“你不用瞪我,用不了一会儿,你一准是要感激我的。”说完,阮媛瞅着赵宁。赵宁会意,便让丫头全都出去,远远地守着门,谁也不准靠近。 吕倩却留了个心眼,她自己去到外面。便见着一个小丫头,正偷偷地往前窗下的花丛里钻。吕倩走过去,那小丫头看了眼吕倩,没说什么的便跑了。 暖婷却没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室内,阮媛便将她比别人多一辈子的事说了,又将陈玉的下场也说了。陈玉是不信的。但见赵宁似乎信了,抿了抿唇,也没出声反驳。 阮媛笑道:“公主看,就她心眼多,她一准不信妾的话。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日子长着呢。今儿公主喊你来,主要是有件棘手的事,让你帮着想办法解决。” 陈玉对阮媛不客气道:“阮少夫人不是说我斗不过少夫人?既然这样,哪里还用得着我来为公主分忧?少夫人来就可以了。” 阮媛摇头道:“我可以见招拆招,反手整治你们,但阴损的主意,咱们四个人,就数你。你就别再谦虚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你若是表现好了,这可就投到公主麾下,那好处,不用我说吧?可不比你在主母、嫡妹手下混日子好多了?再说,现如今我见你那嫡妹,好像也不如以前好糊弄了吧?你的目标,泰康王世子,你不想要了?” 陈玉是个极为现实的人。听了阮媛的话,仔细衡量了下现状,便爽快的答应:“虽然我不信你的话,但说到为公主分忧,却是应该的。” 阮媛在心里为陈玉喝彩。 陈玉就坐到抬她进来的软椅上,道:“让驸马上门,其实很简单。只是我若是将话说白了,就没意思了。公主未必爱听。” 赵宁仰面朝着房顶,道:“你说。” 陈玉分析道:“驸马在定国公府什么都不是,他或许现在被某位皇子看重,也仅仅是因为他入了公主的眼而已。所以,他所有的价值,全在公主身上。公主今天做对了一件事,对唐惠不但没有下手,还帮了把。若是公主再进宫去求皇后,喊着嚷着要与驸马离婚。公主说,就是驸马不肯来,驸马身后的人,也会逼着让他来公主府与公主缓和关系的。” 阮媛道:“果然说白了,就没意思了。” 陈玉笑道:“没想到少夫人倒是长了颗柔软的心。什么事情,不外乎利益,盖上了亲情、爱情的装饰物而已,一但揭开了,也就没意思了。我一早就知道。少夫人以为我父亲宠我,是因为爱我?不过是看我现阶段比陈莹更有价值而已。我若钓不到泰康王世子试试?想来当年,也是驸马先勾引的公主吧。因为他在定国公府的一切、被贵人看重价值,全系在公主身上。只要公主不再爱他,他便一文不值。” 阮媛不是不知道,阮媛只是不想由自己嘴里说出来而已。这一点陈玉也清楚,但她的价值也正在这里。若不然,她也就到不了赵宁跟前。可以说,阮媛利用了陈玉,却也给了陈玉机会。 一个接近赵宁,更可能往上一步的机会。陈玉是不会错过的。所以,陈玉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俩个唇枪舌剑,赵宁面上就不怎么好看了。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和被人拿出明面上说,就是不一样。赵宁靠在床边上,眼睛依然盯着房顶,道:“万一皇上真让我们离了怎么办?” 这个倒不用陈玉说,阮媛便接话道:“公主放心,这事不用闹到皇上哪儿,在皇后宫里,只怕就会被人拦下。公主头去宫里时,最好先去定国公府闹一闹,才更逼真呢。” 赵宁还算照顾阮媛,给她安排的院子真园,与赵宁的牡丹园相邻。而吕倩的非有阁、陈玉的留云居相对来说,都离赵宁的牡丹园远些。这也说明,赵宁对阮媛还是近密些。 阮媛很开心。 除了吕倩之外,阮媛和陈玉都有自己的丫头。赵宁也不算小气,又各给派了几个丫头,留下话儿,爱用就用,不爱用就打发了,不用瞧她面子。 陈玉将那几个丫头留下了,可阮媛没留。陈玉是怕卷了赵宁的面子,而阮媛则是总觉得公主府里的丫头,没一个简单的,用着实在有些提心吊胆不放心。 吕倩没得选,只得由着公主府的人来侍候。 第二天一早,等阮媛几个收拾好,去见赵宁时,才被告知,赵定一早带着暖婷几个就出去了。至于去了哪儿,留下的丫头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让她三个回去吃饭,然后等赵宁回来。 吕倩老实在走了。 陈玉却对阮媛道:“你说公主中午能回来么?” 想了想,阮媛道:“公主既然进了宫,皇后娘娘总要留吃了午饭才能放回来的。咱们就先回去吧,过了晌这里等就赶趟。一准晚不了。” 陈玉笑道:“只怕到了晚上,驸马就到了。不若咱们出去买些东西预备着。” 阮媛道:“不用,你想要不?我哪儿这种东西一堆。” 陈玉:“你……留那东西干嘛?还随身带着?” 阮媛笑道:“你别怕,又不是给你准备的。不过是我合的,闲着没事弄着玩的。合着合着,就合多了。其实好多咱们平日用的东西,几样一凑合,就是一味迷药。保管药效。” 陈玉无语。看向阮媛的目光不怎么和善。而且她也不信阮媛,总觉得阮媛靠不住。 阮媛笑道:“这一回,你总不会想着要将我从公主身边踢开吧?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跟你说的全真的。上辈子你就输给了我,这辈子还是别试了,一准输。”(未完待续。) 84 公主怀孕2 陈玉虽然不服气,但她不是个逞口舌之快的人,陈玉决定用事实说话,来堵阮媛的嘴。两人分开,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阮媛去了趟吕倩的非有阁,为吕倩把了下脉。感觉她的脉还算平稳。阮媛自己呆着无聊,便就窝在吕倩这儿,一直呆到下午。吕倩其实并不待见阮媛,可阮媛不走,吕倩也不敢出声撵人,只得自己忍了。 看着吕倩忍气吞声的模样,阮媛呆得越发的开心。 到了下午,果然赵宁从宫里回来。赵宁一进公主府的大门,小丫头们就送来信。阮媛、吕倩与陈玉在牡丹园门口碰见。陈玉是被丫头抬着软椅过来的。三个人并不和气地一同进去。 赵宁已经洗漱完,坐在内室里等着她们几个了。待她们进去各自坐了。赵宁坐在那里,并没有显现出高兴的样子。但阮媛和陈玉都知道,赵宁此行,肯定是顺利的。就是因为顺利,赵宁才会认清,周毅的一切,果然是依靠着赵宁得来的。 这世上有很多种人。一个男人靠着女人,对女人俯首帖耳,被人笑话成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可是现在赵宁却觉得,这种人才是最可爱的。最起码,他知道他所拥有的,是谁给他的。 最让人讨厌的,便是明明靠着女人吃饭,却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也不知道给谁看。要饭吃,还嫌施舍的人不够级别,才最让人恶心。可偏偏周毅便是这种人。 定国公少年风流,庶子庶女一堆,多周毅不多,少周毅一个,定国公也不会觉得少儿子送终。而才干也没瞧出什么来,不过长得俊俏些,比别人看起来深沉些而已。 若果然想做一番事业来,让定国公对他刮目相看,大可以投身边关。自来战场上不问出身,只问刀枪的。可周毅又舍不出命来。又整日觉得谁都欠他的,又想夺了定国公府泄愤。 却又想要骨气。 赵宁冷笑着。可笑她以前那般的蠢,竟看不透。不就是想得到他吗?看起来也不是她想的那般难。今天赵宁去定国公府,并没有去见周毅。而是见了定国公夫人,告诉定国公夫人,她要与周毅离婚。以后,周毅在定国公府的一切,她都不管了。随定国公夫人处置。 开始时,定国公夫人还不信。 赵宁也未多说,便直接去了宫里。果然与皇后说了,还未等到中午吃饭,已经有妃子来说项来了。待到她离开皇宫,更有她的姑姑,青竹公主在宫门口等着,劝说她放弃与周毅离婚的事情,并保证周毅会去公主府向她赔罪。 事情摊开了,果然剩的就只有失望。 四个人,谁都未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烦心事。就听暖婷进来道:“公主,驸马来了。” 阮媛三个不由自主地望身赵宁。若是以前,赵宁大概会非常的激动。毕竟自打他俩个成婚,周毅还未送过一个脚尖。可是此时,赵宁竟连动也未动,只淡淡道:“你们下去吧。” 吕倩第一个出去。 陈玉看向阮媛。阮媛从腰间的秀囊里取了个小纸包,递给赵宁,也未多说话。赵宁接了,阮媛便转身就往外走。陈玉忙让小丫头抬着她跟了上去。 由于阮媛和陈玉耽搁了会儿,便与周毅迎面碰上。 周毅一身宝蓝袍服,腰系着万宝带,绿玉带勾。他阴沉着脸,好似谁拿刀逼迫着他来似的。 错身之际,阮媛忍不住拿言讥讽道:“若是驸马不乐意,大可以不必来。公主已经打算着放驸马自由了,这不正合了驸马的意?又何必来呢?又何必这般模样?” 周毅阴冷着声音,似是从地狱出来的般:“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挡了不该挡的路,总会有报应的。” 阮媛笑道:“没想到驸马还知道有报应这种事?要是果然因果有报的话,那驸马可要多请些和尚道干禳灾去孽,驸马做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吧?最起码我可没算计过谁呢。” 周毅冷冷地笑道:“记住我今天的话。还是自己多保重吧。” 阮媛不再理周毅,接着往前走。 陈玉忍不住多看了眼周毅,又让丫头抬着她跟上阮媛,问:“你就不怕他真的把你怎么样?看他说话的样子,不像只是吓唬你这么简单。或许……” 阮媛笑道:“你怕了?无所谓,我倒要瞧瞧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再怎么说,我和楼石还没离婚呢,镇北侯世子夫人的名头,还是挺吓人的呢。” 周毅进到卧室。 赵宁遣走侍候的人。将一杯茶水举到周毅面前,冷冷地笑着,眼睛直视周毅。像是挑衅,又像是愤恨。 周毅也不甘示弱地盯着赵宁的眼睛,他迎战了。他以为赵宁的那碗茶里,下的是助性药。那眼神似是嘲笑,似是讥讽。然后接到手里,一仰脖子,便干了。他既然来了,就是要与赵宁圆房。 他原以为赵宁不过是闹脾气,谁能想到,她果然跑到宫里去求皇后,让他俩个离婚?现阶段,他所有的价值,便是赵宁。他需要这个价值,所以他必须忍辱负重。 赵宁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冷冷地笑着:“你总会后悔的。” 喝完那茶后,周毅半晌不见身体有何异样。再见到赵宁那张爱恨纠缠的脸时,便又有了信心。有些后悔今天来得有些莽撞。他就说,她那般爱他,又怎么可能舍得去求与他离婚呢? 可是来都来了,周毅到想瞧瞧赵宁唱的是哪出戏。 呆着呆着,周毅便觉两眼发沉。他才发觉不大对劲:“你给我下的是蒙汗药?” 赵宁笑道:“要不你以为呢?” 周毅不明白为什么。可是他没挣扎几下,便趴到桌上睡着了。等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在赵宁的床上。暖婷、暖雪几个举着衣服、洗漱的东西在床边等着。而赵宁已经不见了踪影。 “公主呢?”周毅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完整得很。厉声问道。 暖婷道:“公主一早上就出去了。打发奴婢们在这儿侍候驸马爷起床。公主吩咐,若是驸马爷不想留下来吃早饭,就回去吧。公主与阮少夫人几个一同吃饭,就不强留驸马爷了。” 周毅被气个半死。虽然昨天,他在赵宁脸上依然看见了对他的爱,但到底不放心。他来,是要打消赵宁提离婚的意图的。然而,昨天他被迷晕之后,赵宁对他竟然什么都没做。周毅心下隐隐有些担心。 他感觉得出来,自打阮媛进到赵宁身边,赵宁与以往不同了。 周毅洗漱完,换上暖婷手上的衣服,道:“带我去找公主。” 暖婷有些踟蹰。因为赵宁没吩咐,就是暖婷,也怕赵宁一个不高兴,便将她发卖了。她之所以能在赵宁身边多年,不是赵宁喜欢她,对她多优待。完全是暖婷这么些年,没犯过一回错。以暖婷对赵宁的了解,赵宁今天决不会想见周毅的。 周毅眼睛一瞪:“怎么,我说的话不算话?” 暖婷看了眼暖雪几个,暖雪、暖晴、暖云均低着头,不出声。她们几个平日里不如暖婷得宠,所以此时自然不会上赶着往那霉头上触。虽然赵宁喜怒无常,但只要不犯着她,让她生气,她对于低下人的要求还是挺松的。 被发卖了,还指不定到什么样的人家呢。 暖婷毕竟在赵宁身边呆得时间长,笑道:“公主府虽然也是驸马的家的,但毕竟府上住着三位女眷,驸马去寻,万一冲撞了谁,传出去多不好?再说,公主还能不回自己的院子?驸马在这儿等,不是比上赶着寻更好?” 周毅转而笑道:“倒是个聪明的。” 暖婷行礼道:“驸马过奖了。那奴婢就去给驸马拿早饭去了。” 周毅点头,转而在屋内逡巡。他与赵宁结婚这么长时间,昨天来时,并未仔细看过室内,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瞅赵宁的卧房。果然是承天帝放在手心里疼的孙女儿,不管是否真心,反正表现出来的与这卧室相匹配。 按理说,虽然周毅在定国公府并不受宠,但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就他那祖母,也是挖空心思,将那奢华放在了不经眼的地方。让你既错过,又恍惚转眼发现的惊艳与惊讶。 但与赵宁的卧室相比,也只能是大巫见小巫了。这里的每件东西,都是传世珍宝。就连梳妆台上的菱花镜,周毅拿在手里细看,竟然都是上古的。 茶杯茶碗是净白瓷的,那一套花纹,却是前朝贵妃用过的。据说前朝皇帝为了讨好他那位爱妃,专门成立了一个瓷窑,十年时间,一共弄出一样的茶具三套。承天帝自己用了一套,另一套在战火中失踪了,还有一套,便是赵宁卧室就这么大肆咧咧地放在桌上,如家常用具般摆着的。 别说换了小门小户,只怕这套茶具落到他祖母哪儿,也是要小收地放进檀木盒子里,仔细放好。就连博古架,也是不敢放的。就怕哪个粗心的丫头不小心打碎了。打丫头一顿倒是小事,可终就是将那丫头打死了,也再寻不来这样好的瓷器了。 暖婷离了牡丹园,直接到真园来,进到厅里,阮媛几个正陪着赵宁吃早饭。赵宁面上看不出多高兴,但却笑着。这就有点儿瘆人。因为赵宁一贯少笑,生起气来也不像楼石那般,喜欢淡笑着将嘴角微翘着。而此时,赵宁却嘴角挂着笑。暖婷都不敢出声。 陈玉抬眼瞅了瞅暖婷,笑了。 阮媛碰了碰赵宁。赵宁笑得越发的明艳起来:“怎么,果然他不肯走?” 暖婷道:“驸马爷让奴婢带着来找公主,奴婢给拦下了。驸马爷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赵宁道:“让他住着吧。我昨天与驸马同宿,报进宫里了吧?” 暖婷道:“回公主,一早上公主府的内侍官便进宫了,这种事情耽误不得的。” 赵宁点头:“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暖婷退了出去,赵宁没由来的烦燥起来,丢了手中的碗筷,在地中来回转圈,嘴里恨恨道:“原来让他呆在公主府,这般的容易。” 阮媛倒是能理解赵宁为何这般。赵宁喜欢周毅,周毅于赵宁总是可望不可及的,所以,赵宁便在心里不断地美化他。赵宁一方面希望周毅爱她,又希望周毅保持她想象中的美好。她决接受不了周毅有一天,会像只哈巴狗似的,对着她摇尾乞怜。 现在周毅虽然依然端着架子,但,在那一点点的裂痕中,赵宁已经窥到周毅将来依附于她的样子。说不上失望。赵宁只怕现在,已经不知道她爱的是不是周毅了。 很快,一个月便过去了。周毅竟然在公主府里住了一个月之久,而这,正成了京城的一大奇谈。然后,赵宁于某一日的早上,吵着说头晕。请了太医来,隔着帘子,太医把了脉,却向着周毅道喜。 赵宁有了。 周毅的脸上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瞪着隔帘,若非有丫头拦着,他一早就已经掀开帘子,问赵宁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他与赵宁心底可是清清楚楚的。他们什么也没发生过,赵宁又怎么会有? 可是,下人们都在,他不能大声地问出来:“孩子是谁的。”他想到了第一天来公主府,赵宁给他喝的东西。他也似乎明白了赵宁又为什么会将他迷晕,让人误会了。 阮媛就如同公主府的主管似的,高兴得管暖婷要钱打赏下人。一面让内侍去宫里报喜,又打发人去定国公府报喜。 待所有人都出去,室内终于只有赵宁与周毅时,周毅已经从极度生气,恢复了理智。在公主府呆了一个月,周毅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赵宁似乎不再在乎他了。可是若说不爱他吧,又时常对她流露出那么既痛苦,又无助的神情来。 然而,无论如何,他不能失去赵宁。要不然,他不单失去了在定国公府的一切特权,也将失去为他生母讨回公道、为他自己这么些年在定国公府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讨回公道的可能。然后,他的一切算盘,都将白打。 周毅不甘心。所以,他更恨阮媛。他觉得,这一切,全是阮媛撺掇的。然后,他恨赵宁。嘴上说着爱他,却还是耐不住寂寞,竟然背着他找男人。周毅冷笑着:他与赵宁同房才一个月,只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最少两个月了。他只要找到太医,问清月份,那么这个谎言,不功自破。 终是一个把柄在他手上。 虽然这么想着,但周毅心中的恨,却半分也没见少。(未完待续。) 85 逃命1 赵宁怀孕这件事,最终闹得成了整个京城士庶民众,茶余饭后最大的热谈。不外乎是周毅浪子回头,赵宁守得云开见月明而已。 陈玉的腰伤在这一个月里,已经养得大好,可以自己自由走动。而吕倩的肚子虽然没显,但到底比先前时圆润了许多。其实从一开始,赵宁就没想过要帮吕倩。赵宁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她与周毅的一种相互折磨而已。 周毅也曾在赵宁面前,放下狠话,说要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事情,捅到承天帝哪儿去。 可赵宁并不急,冷冷地看着周毅道:“你去啊,驸马要是果然有骨气,就去求见皇上,与皇上说,我肚子里的是个野种。这可是天大的皇家丑闻呢。你说皇上是将我赐死呢?还是将你下狱呢?你好意思说,皇上都不好意思听。” 说这话时,赵宁希望周毅能去。可却注定了要失望。所以,最终周毅不痛快,赵宁也不痛快,他俩个相互恨着对方,却又拿对方没有办法。将个公主府,当成了两个人的战场。 而阮媛,则越发的小气爱财起来,简直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 一贯高高在上,端着淑女款的陈玉不禁嘲讽阮媛道:“你这般爱财,离开镇北侯府的时候,怎么不多带些出来?也好过你这么一点碎银子也要存起来。丢死人了。只怕现在唐芷要是拿银子来砸你,你也不管是不是仇人,都要笑着边拣边让她多砸些过来吧?” 阮媛上下打量了下陈玉,不以为忤:“你这样说,说明你还没穷过。等你穷过了,便知道一切都没有存银子好。至于我丢在镇北侯府的东西,那本就是他们家的。不是有句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不是君子,但却也知道花自己的钱硬气。至于你,当年在燕北的时候,我给你买个果子吃,你可是感激我得很呢。” 陈玉抬着头,仰着脖子道:“你别总拿那些个我不知道或说虚幻的事情说,我不信。” 阮媛笑道:“那拿现实说话,你不觉得自打你进到公主府,你父亲派来人给你送银子的次数少了很多?你就不想打听下你生母在陈家怎么样了?陈莹现在突然觉醒了,又有楼家人帮衬着,我想你有银子花的日子,也不怎么多了呢。” 陈玉怒斥道:“你胡说。我娘最得宠了,陈莹算什么?只要我父亲宠我娘,陈家就不会变天。” 看着陈玉气急败坏的模样,阮媛不禁笑着摇头:“你看,你说又说不过我,完就怒了。怒气帮不了你,你还是让你的丫头去陈府打听打听吧。看泰康王世子与陈莹到底有没有再勾搭,不就知道了?你受伤这么些日子,错过的可不是几场宴会这么简单。也许错过的,便是你钓到金龟婿的机会。” 京城里,最不缺的,便是宴会了。生日宴、寿日宴、再加上各种花宴、游园宴、节气宴。闺秀们不至于整日的闷在后院里出不了门。 陈玉冷笑着道:“这世上又不只一个他。” 阮媛乐道:“可是你上哪儿去寻一个比泰康王世子更好、地位更高的夫婿?除非你嫁给皇子,将来能当上皇帝。我想想,你当年可是口口声声不与人为妾的。那么,未娶的皇子,与你年纪般配的,便是十皇子、十一皇子了。不若你求我,我告诉你谁后来被封了太子,去做个良娣,虽然现在是妾,但只要明儿登基了,立你为后,你便是正妻了。” 陈玉连忙左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完急道:“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这儿是哪里?你就不怕被抓起来问罪?” 阮媛笑了笑:“这话我也就跟你说,别人我可不说的。放心,我都看了,附近没人。” 陈玉再一次与阮媛的较量下,甘拜下风。但她不认输,心下暗暗为自己打气,下回她总会赢的。总之,陈玉对阮媛就是不服气,每每出言讥讽阮媛,却从没占着过便宜,总吃亏。但却越挫越勇。 转眼进入七月,阮媛收到个让她兴奋的消息。她的两个兄长让人给阮家捎信,说七月中旬大概能进京。开始时,小孙氏舍不得家里种好的庄家,非要等收了秋,才肯上路。阮家兄弟和刘贵死说活说,才劝得小孙氏将地上的待收庄家卖给邻里。 老家的房子也托给邻里帮忙照看,才万分不舍的弃家投奔京城的阮家。 阮媛在住进公主府不久,怕他父母让人去镇北侯府里寻她,她是没什么立场让楼家人帮着她隐瞒她住在公主府里,与楼石闹离婚的事的。所以就编了个瞎话,骗她父母说是赵宁让她在公主府陪赵宁些时日,叫阮峰夫妇有事去公主府找她。 阮峰、大孙氏心下自然觉得奇怪。但问多了,阮媛便拿赵宁的喜怒无常吓唬他们。大孙氏是见过赵宁的,又见阮媛没有被抓起来软禁的样,也就不敢问了。 但到底不放心,大孙氏隔三差五的便要寻些借口来公主府探看阮媛。比如说绿珠、绿柳几个的奴籍、然后便是小孙氏和刘贵进京的时日,都是大孙氏亲自上公主府与阮媛说的。 总之阮媛最近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是万事如意。然而随着一进入七月,俗名鬼月,又是立秋,京城里的富贵人家,便开始了各种祭祀、宴会,就连皇家也不例外。以往这时候,赵宁都要让人打听,唐芷会出席哪些个宴会的。 现在赵宁与周毅每日里在公主府里吵,早就不再理会唐芷,就连唐惠都是不再过问了。虽然说各家宴会,挨着靠着的不想请赵宁,但面上还是递上帖子的。门上呈给赵宁,赵宁便就往边上一扔完事。她以往去四处走,全因为周毅,现周毅就在公主府里,赵宁自然不乐意往那人堆里去。 那些贵妇们不喜欢赵宁,赵宁一样不喜欢她们。 可是陈玉非常想去。毕竟敢于请赵宁的人家,出席者都不会太差了,觅得金龟婿的机会最大。陈玉拣了被赵宁扔在一边的帖子,细细的挑。 而吕倩因为肚子的事情,都不爱往人多的地方走,宴会更是不想参加。只恨不得就在公主府她的小院里,一直呆到生。 而阮媛自打知道她表兄要进京以后,也不大爱出门,一副要为她刘贵守贞的模样。阮媛也知道,京城的贵妇们没一个瞧得起她的,嫌她处处一副市井小民的嘴脸,嫌她出身低,嫌她礼仪不到位。上辈子阮媛没少在自己身上下工夫,虽然她自觉自己的行为举止无可挑剔,但那些个贵妇们见她,依然不准不热。 又因着楼石的原因,阮媛上辈子没少因为这个自卑伤心。 但阮媛一想到她表兄刘贵,心下一暖。他不嫌弃她就够了。所以这辈子,阮媛下定决心,再不跟那帮子贵妇们打交道。她还嫌她们矫揉造作呢。一个一个的装模作样,随便打杀个丫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见到水果上有只虫子,却瑟瑟发抖。 切,谁信哪? 阮媛还记得上辈子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的时候,她二话没说,上去便将那虫子给捏死了。结果那帮子贵妇不单不感激她,还在背后偷偷议论她。说什么“不亏是乡下出来的,太野蛮了,将那可怜的虫子就弄死了。太可怕了。” 啊呸,阮媛到现在想起来,心下都骂那帮子女人:装,既然虫子可怜还叫唤的什么劲?你倒是将虫子搂怀里啊?虫子可怜,让她们将窝吃了的燕子就不可怜了?阮媛心下一顿鄙视。 这辈子她除非疯了,才会再往那帮子人堆里去呢。 陈玉在一堆的请柬里,挑出一张青竹公主请于郊外影园的游园赏花宴。因园内有影水而得名,影水因为水质清澈,临水照影如镜,所以起名影水,是青竹公主的私园。每年都会于七月宴客,请京中的达官贵人家眷,青年男女于园中游玩。 第一年赐给青竹公主,于园中宴客,承天帝还带着青竹的母妃吴贵妃去的。而且现在宫中东宫钱皇后不主政,打理后宫的,正是这位吴贵妃。也是五皇子,韩王赵炽的母妃。 届时,吴家人定是会去的。那么很有可能,吕倩的心上人,肚子里孩子的爹吴泽也会去。 陈玉拿着帖子去寻赵宁,想劝赵宁参加。这样,她便可以陪着赵宁一块儿出席。影园集会,每年都会让青年男女各献一艺,或诗词歌赋,或琴棋书画,但只是观看,并不评高下。但各人心中一杆秤,陈玉已经准备好了要大放异彩。 可前提是要有机会让她表现才行。陈玉本来想去寻了阮媛一块儿去求赵宁,但她实在是不喜欢阮媛,而吕倩那老鼠胆,根本不可能陪她去。没法子,陈玉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去了。 赵宁刚与周毅生完气,正立着眼睛等着寻人晦气的时候,陈玉进到屋内。看了看情形,没敢出言。呆了会儿,连话都没说,便就如来时溜边进的,又溜边退了出来。 拿着那请帖,陈玉到底想去。只得去找阮媛。 阮媛正在她的真园里,对镜理妆。让绿柳一会儿帮她梳个这样头型,一会儿梳个那种头型,总是不满意。头饰摆了一桌子,像獭祭鱼,不知选哪个好。新衣服也是摆了一床,一件一件地让绿珠往身上穿。阮媛也是各种满意。不是嫌颜色不够艳丽,便就嫌款式老旧。 绿蓠、绿玉两个一个往衣箱里装衣服,一个从衣箱里往外拿衣服。总之四个丫头,没一个闭着的。阮媛则坐在那里,嘴里不停地支使着她们。 她这是在为迎接刘贵做准备呢。卯足了劲,想让刘贵惊艳一回。至于她的小姨小孙氏,当年都没嫌弃过她二婚,现如今更不可能嫌弃她。 阮媛对于自己再嫁刘贵,信心十足。 陈玉进来,有小院中干粗活的小丫头进去通报了声。 阮媛只转着眼珠略想了下,便知道陈玉为什么来了。笑道:“快请。” 见人三分笑,非奸既恶。陈玉进门,便笑盈盈道:“嫂嫂这是干什么呢?要出门子?还是来贵客?” 阮媛一动,扯了头发,疼得皱了皱眉。绿柳道:“少夫人别乱动。”阮媛扶了扶头发,重新坐正了,冲着陈玉指着不远处的凳子道:“你做,我这正梳头呢,就不起来了。” 陈玉坐下道:“不用嫂嫂起来,我也没什么事,就闲来坐坐,与嫂嫂说说话。” 正好绿珠又换了一套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阮媛开心道:“正好我这儿拿不定主意,妹妹来了与我出个主意,你瞧绿珠这身衣服可好看?也不知是不是挑花眼了,我是左看右看,竟没一件可心的衣服。首饰也是,你也帮我看看,参选参选。” 然后她俩个就阮媛的衣服、头饰、发型,各种挑选。阮媛好似非常相信陈玉就是找她聊天来的,也不问是否有什么事情。每每陈玉将话头往赴宴上引时,阮媛便拿别的话来岔开。不是说没银子,就是说首饰不够,要不就嫌衣服全都是旧的。 一说让阮媛做新的,阮媛便又绕回到没银子上。 陈玉咬了咬牙,道:“刚好我哪儿新做了两身衣服,还有首饰,头饰,嫂嫂挑一套吧。我新衣服多,也不在乎多这一套半套的。” 阮媛拍手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陈玉吩咐自己的丫头安心道:“你去我房里,将昨儿姨娘让人送来的两套衣服首饰全拿来。” 一会儿工夫,安心领着两个小丫头进来,一人手里拿了一个大衣服盒子。放桌上打开,里面是全套的衣服、配饰,从头饰到耳环、项链、手环,全是成套的。 阮媛见了,虽然嫌素气了些。但到底是新的,又眼馋那些个配饰全是玉质的,一看便价格不菲,便选了其中看起来稍微新鲜些颜色的一套。让绿蓠收起来道:“让妹妹破费了。不知妹妹过来,可是有事?” 陈玉气得差点儿咬碎了一口贝齿,让安心将剩下的一套又拿回去。才将她的目的说了。(未完待续。) 86 逃命2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阮媛听了陈玉的话,想了想,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等会儿,我收拾下,咱俩一块儿去见公主。” 陈玉点了点头,坐在哪儿老实等阮媛。有一搭无一搭地与阮媛闲聊:“瞅嫂嫂这阵仗,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人要来吧?听公主说,嫂嫂要与表兄离婚,再嫁嫂嫂的表兄?” 给阮媛梳头的绿柳手一顿,阮媛随即“哎”了声,道:“我说绿柳你小心点儿,你这是给我梳头呢,还是拔毛呢?你们四个别担心,我娘先来时说了,你们的奴籍已经去个差不多,就差落户口这事了。至于你们以后,就全看你们自己的了。” 绿蓠、绿玉听了阮媛的话,很开心地给阮媛行礼:“谢少夫人。” 绿珠则上前拉着阮媛地手表决心:“奴婢不管,奴婢自小与少夫人一起,是决不离开少夫人的。” 阮媛安抚着拍了拍绿珠地手道:“知道知道,你放心,直到你哪天跟个男人跑了之前,我决不撵你走。” 绿珠跺脚:“少夫人就拿人家寻开心。”说着话,便又红着脸干自己的活去了。 只有绿柳先是愣了下,然后低声道:“无论少夫人怎么样,奴婢也不会离开的。”说完,继续给阮媛将头梳好。然后细细地为阮媛插上金簪。 阮媛笑了笑,却没说话。 陈玉很是稀奇:“你可真怪,也不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夫人太太不是手里捏着手下人的卖身契,就像捏着一道要命符似的,就怕她们一个有外心,将自己给卖了。你就这么自信?” 阮媛站起身,对着镜子仔细地看了看,虽然这样去见她表兄刘贵不满意,但去见公主,还是挺好的。无视陈玉的话,转过身道:“咱们走吧,去看看公主干嘛呢。” 于是陈玉便将赵宁才与周毅生气的事学了。阮媛笑道:“没事,他俩个哪天不生气了?” 再回牡丹园,赵宁屋里先被她生气砸地东西已经被收拾干净,又摆上了新的。赵宁则正坐在地中的椅子上,翘着二郞腿,金丝提线的凤凰绣面鞋,便从裙底探出头来。她后背慵懒地靠着椅背,手里端着凉茶,后边有两个小丫头慢慢地为她打着扇子。而脚边上跪着个丫头,看起来长得还算清秀,只是面颊红肿。 阮媛本来是与陈玉相偕着走地,然而在进屋的那一刹那,陈玉却将自己的脚放慢了一拍,便错了阮媛半步。阮媛斜了陈玉一眼,脸色未变地从容进到屋里,从一脚迈进屋的同时,嘴上已经出声:“公主万福,刚妾听陈玉说公主又与驸马生气了?哟,这跪着的是谁啊?妾瞧瞧?就这模样,别说驸马,就是妾都瞧不上呢。公主快别生气了,不就一个丫头么,也值得公主动气?若是果然不放心,发卖了,要不就赐死。何苦气了自己?” 赵宁依旧不紧不慢地端着茶碗子,慢慢地啜着茶,瞟了眼一前一后进来的阮媛与陈玉,不紧不慢道:“先她进来没出一声,便就又出去了,原来是寻你去了。我见她先进来时手里拿着个帖子,怎么,想劝我去大公主家里的影园集会?刚见我生气没敢说,喊你当说客来了?” 阮媛与陈玉给给赵宁行了礼,也不等赵宁说,便都主动地寻了位置坐下。阮媛道:“可不是,咱们都是有主的,只她这终身大事还八字没一撇呢,当然急了。要我说,就不为她,公主也应该出去走动走动。” “不去。”赵宁没好气道:“皇后让人喊了我多少回,我连宫都没进,做什么去参加那劳什子集会?无聊死了。不去,再提将你俩个轰出去。” 阮媛看了眼屋内的下人,还有跪在一边的那个肿脸丫头,和在屋内侍立的暖婷几个,笑道:“我与公主说正事,你们还不出去,难不成想听?暖婷姐姐劳烦带这几个木头人下去吧,一点儿眼色没有,也不知道怎么能在公主手下干这么久,还能活着。” 待室内的下人全出去,赵宁将茶碗子往桌上一放,道:“你倒是快成我这牡丹园的主子了,就连撵我的人,都不事先与我说声了。” 阮媛笑道:“因为妾要与公主说正经背人的事,当然不能被外人听去。” 赵宁眼皮没抬地问:“什么事?还不死心想劝我去参加那什么劳什子集会?我说你不是一心想着你表兄么,还一心往哪儿去做什么?干嘛,做二手准备,万一你表兄不喜欢你了,你好再找个后补?” 阮媛“呸呸”道:“童言无忌,公主别瞎说,妾的表兄上辈子对妾可是致死不渝呢。妾就好奇公主只是一时想气驸马,还是想将怀孕这事隐瞒到最后?” 赵宁问:“什么意思?” 阮媛分析道:“公主想没想过,吕倩不能总也不露面。趁着她现在月份还小,肚子也不显,就胖了些,应该多往人堆里走动走动。一来可以让吕家人放心,吕倩不是被公主给软禁起来了,二也好不让人怀疑什么。等明儿个月份大了,也就三、四个月不见人,孩子便生了出来。到时谁又能怀疑到她身上?若公主只是想气气驸马,不往长远了想,就无所谓了。” 赵宁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睛,半晌道:“其实一开始我没打算要帮她的。” 陈玉一听,有些着急。若是赵宁帮不上她,她又何苦巴结赵宁这么个名声非常不好的公主?她不禁在心底开始给自己盘算起退身之策来。 阮媛在听了赵宁的话后,却笑了:“那妾这就与吕倩说声,让她准备下明天出门。” 赵宁没出声反对,阮媛便拉着陈玉开开心心地安排出行诸事。陈玉见阮媛好好的侯府世子夫人不当,却在公主府混得跟个管家似的,不禁又出言讥讽道:“我说少夫人,你这么在公主府里上上下下的忙活,得了不少好处吧?怎么就这么爱财呢?” 阮媛一拍陈玉地肩道:“你这家伙,过河拆桥啊?我这是为了谁?不过说起来,好处还是有的。公主府随便伸两下手,便是银子。与其让别人挣去,我挣也是应该的。我跟你比不了,到底是大户出身,就是庶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家小门小户的,我两个兄长还未说亲呢,我当然要俭省些,会抓钱。” 陈玉问:“你刚进去,怎么也不关心关心公主?这样也好拉拉感情。” 阮媛闻言笑道:“你觉得公主是傻瓜?还是省省吧。与公主拉感情的,只怕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埋着呢。公主的事,公主自己会解决,公主若想让咱们知道,自然会跟咱们说。公主不说,当然是不想让咱们知道,问多了,那是找死。你那套,对付男人还行。在公主这儿,想要活得长,最好别用。你没见公主最讨厌狐狸精了。而你,最像狐狸精。” 陈玉听了,不当是坏话,反当阮媛夸她。千娇百媚地抚了抚鬓角,道:“算你有眼光。就你那模样,想当也没那先决条件哪。” 阮媛磨牙:“有男人为我死也不后悔,你却没有。只有一堆想要你死的男人。”阮媛再一次成功将陈玉气出内伤。 第二天一早,阮媛便让暖婷安排好出行的公主仪仗。赵宁与吕倩同乘,阮媛与陈玉同乘。后面便是暖婷、暖雪几个,绿柳、绿珠、公主府的婆子乘坐的马车。前面开道,彩旗飞舞,后面有随从太监宫女跟着。 由于影园在京城南门外面,而公主府在京城北面。所以一道上公主的整副仪仗,很是招摇。坐在紧次于赵宁的马车车厢里,阮媛舒服地喟叹。 然而就在赵宁和吕倩在影园门口才一下车,紧跟在赵宁马车后面阮媛与陈玉乘坐的那辆驾车的马,却疯了似的便兀自冲了出去。 正准备着一会儿下车的阮媛和陈玉均趴到了车厢里。阮媛想到了上回在陈家,不禁道:“都你,这下招报应了吧?怎么办?” 陈玉也吓了个够呛,不亏是个阴险的女人,很快回过神来,道:“别怕,公主定会让人救咱们的。幸好这附近没有悬崖。疯马,跑累了,自然会停下的。拉住了,别被甩下去就行。好在这条路平整,车厢也结实,不会将马车颠散架了。” 阮媛当年便是从南门进的京城,她家又离南门不远。虽然她是女子,不怎么出门,但南门外还是有些了解的。南门外悬崖没有。但这影园因影水得名,而影水引自南门外的泾江。 影园在南门的东面,而她们出了南门,定是要往东走,停车时马头冲东。而泾江正在京城的东南。 阮媛心下一惊。大喊:“泾江。这马没有调头。” 陈玉这回真急了,她不想死,她还想给她母亲挣着名头回去呢,还想让她娘在小简夫人面前扬眉吐气,找个不比陈莹差的夫君,让那些个嫌弃她的庶女的人打嘴现世呢:“死也你害的。那天我就提醒你了,驸马说那话时,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下可好,果然着了道了。我说驸马为什么会留在公主府,我看不是与公主生气,大概是受了谁的指使,想要你的命呢。” 阮媛怒道:“事后诸葛亮,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下吧。”想了想,阮媛从身上摸出一块帕子来:“幸好一直带着。” 陈玉看了问:“这是什么?”忽地想到:“总不是迷药吧?” 阮媛道:“你抓紧了,我看看能不能爬马背上,将马迷晕了。”然而才一松手,便就一个跟头。别说从厢门爬到马背上,就连车厢门都到不了。 陈玉道:“小心。”也不知陈玉说的是让阮媛小心别摔着,还是让阮媛小心些,别将迷药丢了。 阮媛白眼一翻:“不用你说。”然而太好的马车,根本就没有可抓住往门口前行的东西。阮媛一咬牙,用脚一踢后车厢板,然后不顾疼,猛得生前一冲,抓住了车窗框。车厢一阵颠簸,阮媛死死地抓着,手都已经出血了,她也不觉得疼。 缓了会,便又是使劲蹬脚,又抓到了另一边的车窗框,就这么一点儿一点儿的,竟果然让她抓到了门框。陈玉和阮媛都松了口气。似乎到了门口,那么离马背也就不远了。 然而阮媛只在车厢门口一露头,副驾马猛地一尥蹶子,阮媛只“啊”了一声,便被甩到地上,摔了个晕头转向。但阮媛强忍着,顺手抓到一块石头,便往那马身上凿。结果马转了个小头,不往东南,却一路往南跑了。 阮媛心下大慰,迷迷糊糊地想:幸好不再往泾江方向跑,只要前方没有个悬崖,别碰到刺客,陈玉应该没什么事吧?有事也怪不得她,她已经尽力了。陈玉自己自求多福吧。 然而,就在阮媛昏迷之际,还在为陈玉祈福的时候,却不知道已经有冷箭朝她射了过去。幸好楼石当过捉生将,千钧一发之际,楼石将之前在影园门口见阮媛所乘的马车跑了时,准备套马的绳子远远地往阮媛身上一抛,然后活扣自动勒紧,往他怀里一带。将将救了阮媛一命。 阮媛在地上一磕,吃痛醒过来,已经被楼石搂在怀里,同乘一马,不停地往前跑。阮媛大吃一惊。听到赵昞问她怎么样的时候,更是吃惊。 “怎么,奇怪我俩怎么会来?”赵昞与楼石的马并肩,速度都是飞快。“我们也不知道马车上都是谁,只是见出事了,便追来瞧瞧。没想到却是阮少夫人呢。” 透过楼石的肩头,阮媛看到后面有追兵。既不蒙面,也不遮掩。阮媛忽地想到陈玉,忙道:“陈玉、陈玉还在马车上呢,马车往南跑了。” 赵昞看了眼楼石,楼石在马上横了赵昞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救你去救,那女人死了我才开心呢。赵昞暗咒了声,终是一带马头,往南跑了。 直到赵昞跑得没影了,楼石才问道:“你怎么样?可摔着哪儿没有?” 阮媛身上都快散了架了,没回答楼石的问话,说道:“你这是往哪儿跑呢?好像越跑越偏僻了,咱们快往城里跑才是。” 楼石嘴角一笑,道:“往城里跑死得快。没事,一会儿我手下的那些人就追来了。这些人,得抓活的。”(未完待续。) 87 逃命3 阮媛脸也破了,新新的一件刚从陈玉哪儿抢来的衣服也破了,一摸手腕子,果然,那一对翠玉镯子也碎了。然后条件反身地便往头上一摸,这一摸不要紧,阮媛面色大变,“嗷”一嗓子,倒是吓了楼石一跳。 “伤着哪儿了?”楼石只当她刚那一摔,胳膊腿或身上哪儿的骨头折了呢。 阮媛道:“快回去,快回去,我从你们家带出来的的金发簪丢了。肯定是掉刚我从车上摔下来的地儿了。我就这么一个金的,丢了就没了。” 楼石气得差点儿一个没忍住,将阮媛丢给身后那帮子紧追他们不放的刺客。放着他这个侯府世子不要,走的时候一副再也不回来的模样,将自己的东西全带走了,侯府的东西一样没带。他还以为她长进了呢。结果,一个金簪,就让她心疼成这样? 她那表兄刘贵,楼石也让人去调查了。穷得只差比要饭的强到有片瓦遮身了。爱情能当饭吃?她这般的虚荣又好美,虽然美得让人无法接受,但她的爱好,全都要钱的。楼石心道:你这是还没与我离呢,等明儿个果然嫁了刘贵,吃了苦,才有得后悔呢。 “箭,有人要冲咱们射箭。”阮媛因为和楼石面对面坐着,自然看得着楼石身后。 楼石将先救了阮媛一命的绳索,转头地同时,往后一丢,然后一夹马,坐下的马便加快了速度。拈弓搭箭的人,便被楼石拽下马。 阮媛急道:“你拉着他,慢,会被追上的。” 楼石:“别说话,老实抱紧我就行。”说完,楼石一用力,将强上拽着的人一个用力,甩到空中,横着便往追着的几个人身上砸。手便松开了绳子。 本来马负重两个人,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楼石这下下,便将那些人甩远了些。然而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那些人便又追了上来。楼石快马加鞭地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总之阮媛觉得她在马上都快颠簸得离死不远了。 阮媛眼睛一直盯着楼石后方,见那些人又追上来了,道:“快跑,那些人快追上来了。”她却没发现楼石的前方有片林子。 楼石突然道:“既然你这么想回去拣那簪子,自己回去吧。我走了。”说着,在进树林的同时,反手将她整个人往紧追不舍的刺客面前一扔。阮媛一个措手不及,没能抱住楼石,便就这么被丢了出去。 身后紧追的刺客显然没想到楼石突然的行为,一个个猛地都拉马缰绳。阮媛则是吓得又是一声惨叫,凭空出来个网,将她又兜了回去。再见那几名刺客,却全被人用绳子套住,一个一个扥下马,竟然无一逃掉。 魂都被吓丢了的阮媛气得狠狠地瞪着楼石。躺在网里,却说什么也起不来。刚在逃命,一时不觉,现在看起来危险解除,阮媛才感觉出身上没有不疼的地方。 楼石只得上前将像鬼一样,狼狈不堪的阮媛抱起来道:“好了,你别生气了,要不这样,怎么能抓住他们?” 阮媛气得磨牙,但又一想,楼石又不是她的谁,肯救自己已经不错了,还能强要求人对她好?但这么想着,依然很生气,恶狠狠道:“一会儿回去,我要寻我的金簪。” 楼石好脾气地笑道:“行,你先坐这儿等会儿,我去瞧瞧他们去。” 阮媛被楼石扶靠坐在一棵树墩上,背后还有颗大高松树,还能靠着。已经散了架子的阮媛也不客气,就这么毫无形象地靠哼哼。 前生今世,阮媛头回见楼石在野外办公事。本来今天楼石是应了青竹公主的邀请,带着陈莹和楼新来赴宴来的。但他习惯什么时候都是箭袖便服,胡裤胡靴。就好似随时都能上战场似的。楼石转身往那些个被抓绑住的刺客身边走,有一兵士迎着楼石上前道:“巡城使,那几个人果然嘴里都有毒药,小的已经下了他们的下巴。还请巡城使吩咐。” 楼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道:“先压送大理寺,等皇上下旨定夺。小心有人灭口,等会儿京城那边来人再走。树林里你们先埋伏了,肯定安全,可是出了林子就不一定了。这些人,死不得。” 那兵士应道:“进来时,咱们已经寻过了,再说这林子已经让咱们给包围了。巡城使放心。” 楼石点头。踱步到刺客身边,仔细地看他们。那些个人被下了下巴,说不出话来,低垂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楼石也不问他们话,只是细细地来回看,他们的兵器、衣服、鞋,就连手指都看了。 远远的,阮媛也不知道楼石在看什么。 楼石拿马鞭打了其中一个人的腿,楼石的劲道不小,而那人正好被拽下马时,摔折了腿,整个腿上全是血。阮媛看着都疼。那人只闷哼了一声。楼石却笑了:“你若是连哼都不哼一声才对。” 那人抬眼狠狠地瞪楼石。 楼石又笑道:“你再恨我也没用了,就是有人为你家人报仇,可你家人能活?其实要我,走了这一步,结果就应该早想到的。你都想着要杀我了,我难不成还得放了你?也不知你这恨从何而来。” 那人低垂下头,不再抬眼。看样子好像精神有些萎靡。 树林入口处,一队人马进来。楼石抬头看,一堆官兵围着,正中骑马的人,楼石认得,正是大理寺少卿刘正。打头的兵士喝道:“大理寺少卿到,闲杂人等闪开。” 后来的官兵上来,将左右看了,打头喝道的兵士调马回去,与在树林门口未进来的刘正道:“报告刘少卿,刺客全被抓住了,没有危险。” 刘正五十多岁,在马上捻须一笑,才双腿夹马,慢悠悠往林子里走。按官职,刘正比楼石要高。 楼石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步行上前一揖道:“下官见过刘少卿。” 刘正下马,也是一揖道:“世子客气了。不知道世子可有审问过他们?下官听闻,这些人好似欲对世子夫人下手,世子夫人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楼石笑道:“内子乘坐的马车是公主府的,也许所冲是公主也不一定,刚好内子凑巧乘了公主的马车,为公主拦下一灾。内子一妇人,岳山大人不过是一名小官吏,何劳这般阵仗?” 刘正呵呵一笑:“正是正是,小官回去一定严加审问,定为圣上分忧。” 两人又寒暄了会儿,楼石见底下人已经交接完。关心地叮嘱道:“刘少卿可要将这些人活着带到大理寺大牢里,他们动的是青藤公主的马车,这事已经惊动皇上了吧?到时可别不好交差。下官可是将人活着,没受一点儿要命伤的交给刘少卿的,下巴也下了,没可能自杀。不幸半道死了,下官可不负责。” 刘正的脸抽了抽,道:“谢楼巡城使提醒,下官定不辱命。” 楼石一拱手道:“那下官带着手下兵丁,与内子先行一步了。内子丢了个小物件,不知刘少卿来时,可有拣到?” 刘正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拱手道:“下官听了人报,急着往这儿来,倒是没注意到路上有什么东西。要不楼巡城使再回去自己寻一下?可能是下官粗心大意,没瞧见呢也说不定。” 楼石盯着刘正看了会,笑道:“刘少卿言之有礼。看样子刘少卿也没带顶桥子来。” 刘正笑道:“公事出来,何能带桥呢?” 楼石一笑,转头到阮媛跟前道:“看样子你也自己骑不了马,还是和我同乘吧。现在也讲究不了,等一会儿回京了再讲究。你这模样,看样子宴会是去不了了,不若我直接将你送回公主府。” 阮媛又摸了摸头发,道:“不,我要先去找我的金簪。” 楼石被她气乐了:“早晚为财死了才老实。刚差点儿被人杀了,竟还有心思想这些身外之物,也是服了你了。”说着话,楼石将阮媛抱了起来,先放到马上,让阮媛坐在鞍上,然后楼石飞身上马,坐到了马屁股上。 先在树林中的兵士全都出来,均翻身上马,跟在楼石身后。楼石临走,从刘正身边过,又是一拱手。待到了阮媛翻车的地方,哪儿有金簪的影?阮媛拖着痛死的身子,细细地寻了半天。终是瘪着嘴认了,金簪千真万确是丢了。 楼石却围在阮媛掉车下的地方,来回的寻找着什么。 阮媛以为他也在帮她找金簪,不禁奇怪道:“没想到世子爷也这般爱财,还说我。” 楼石没理她,比量着车子的方向,马的面向。然后离远了些,比量了一个丢东西的姿势。转过头,再看向地形,就见不过处有一个土坡。并不怎么起眼,几棵树,一条干涸的水沟。楼石往那边走,然后一打手势,有兵士上前,阮媛远远地,不知道楼石说了什么。有几名兵士便往坡上走,分散开了。 没找着金簪,阮媛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见楼石过来,她身上疼得紧,又因为害怕,没了力气。便就坐到地上,对楼石道:“那簪子是金的,有人拣了不奇怪,可我从车上掉下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包迷药的帕子,摔丢了,怎么也不见了。” 楼石:“迷药?你没事拿迷药带身上干嘛?那药哪儿来的?” 阮媛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日就爱看个医书,没事自己合着玩的。” 楼石无语,终道:“被刘正拣走了。这下有得事干了,还好你合的,要是有人问你,你就死不承认。要是买的,你就等死吧。还有谁知道你会合迷药?” 阮媛倒也诚实,道:“陈玉、公主她们都知道。” 说起陈玉,楼石见阮媛对金簪一副肝疼肉疼的模样,不禁问道:“你也不让人打听打听陈玉怎么样了?怎么我看你好像对个死物比对人命还重视?” 阮媛撇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们她在马车上,往南跑了?至于结果怎么样,就看她的福气了,与我有什么关系?救下来了,早晚能看着,救不下来,问了也白问。我能怎么样?就像你那心肝表妹?流两滴泪,有什么用?要我说尽心尽力,无愧于心,比哭瞎眼强多了。” 就见先散去的兵士,从土坡那边跑了过来,楼石道:“你觉得陈玉会不会出卖你?赵宁虽然性子不好,但只要你不碍着她,她是不会拿你邀功的。至于吕倩,就那性子只怕想到要出卖你,自己就能先把自己吓个半死。你还是盼着陈玉别被救回来吧。” 阮媛没说话。因为她知道楼石并不是吓唬她,以陈玉的性子,只怕要是知道好处多于坏处,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卖了。 不过,现阶段应该不会。所以阮媛也并不怎么担心。倒是忧心地瞅了眼楼石。其实他根本不应该来救她的。楼石平日里与几位皇子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中立关系,几位皇子的明争暗头,楼石也只是看着,就是魏王,楼石也不会明着伸手去帮忙。 谁会对她下毒手呢?阮媛想到了四皇子楚王赵烛、五皇子韩王赵炽、六皇子齐王赵烜。阮媛第一个将楚王赵烛去掉了,赵烛一直认为活着的皇子,他最年长,按着立长不立幼的顺序,他最有可能当上太子。所以这么些年,除了跋扈些,却是动作最少的。 而赵宁闹腾,获利最多的,便是韩王赵炽和齐王赵烜。要说阮媛在朝中挡了谁的路,也只这两位的路。而这两位,周毅却都没有投靠。 而经过这事,只怕楼石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其实之所以会对阮媛下手,也是因为阮媛住进了公主府。而她与楼石会离婚的消息,在京城贵族圈里已经传得甚嚣尘上。而且楼石本就不喜欢她,从没有遮掩过。 楼石大概看出阮媛的不解来,笑道:“你若跟我和离了,你的死活与我再没半分关系。不管怎么样,你现在还是我夫人,我理所当然要保你无事。”(未完待续。) 89 出事2 赵昞被众人左一句右一句气得,直恨不得跑已经到影园后偏院的陈玉跟前,将她掐死。心下暗恨:刚她挠他时,打得轻了。他干嘛要控制力度?应该直接将她打得连她亲妈也不认得才解恨呢。 “陈玉,你等着。”赵昞心下暗自咬牙切齿地想。 虽然来参加宴会的人,多数并不关心阮媛怎么样了。但到底在影园门口出的事,就是没亲眼瞧见,也听人学了。所以阮媛回来,可以说也惊动了整个影园。青竹公主更是亲自带着人在门口接的。然后一堆的丫头婆子的围着。 这次宴会,楼新也跟了来。结果还没进影园,阮媛便出了这事。楼石就将她和陈莹丢到了门口,连叮嘱都没叮嘱一声,就去追马车去了。青竹公主哪有空答理她和陈莹?出了事,忙着迎接安抚客人呢。楼石前脚走,青竹公主便随便说了句:“你们好好的,别到处跑。”丢下她俩个就走了。 陈莹又表现出一副很关心陈玉的模样,楼新这些日子在简夫人的教导下,到底长进了不少。也有样学样,好像也很担心阮媛和陈玉似的,就在门口处引颈眺望。影园来的一些个青年才俊倒是有不少人,惊叹两个有情有义的。 直到楼石、赵昞带着一队人和马车回来。两个忙忙的却是一同跑着迎接出去的。现在进到影园,大家都往偏院走。陈莹跟着陈玉的软桥,楼新就跟着阮媛的,可惜她挤不过绿珠几个,也只得跟在几个丫头的后面。 偏院虽然偏,但里面可以说还是挺宽敞的。阮媛被绿珠、绿柳几个扶着半靠到床上。床沿边上,便站满了人。青竹公主关心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哪儿特别疼?快,让医女先看看,完再让太医把脉。 一早就等在这里的医女忙上前,将床帘子撂下,然后给阮媛摸骨。阮媛道:“骨头倒没有摔伤,不过擦破点儿皮而已。” 可青竹公主吩咐的,医女依然尽职地细试了下阮媛的胳膊腿的。然后出去冲着青竹公主行礼:“回公主,世子夫人骨头倒是没什么。” 青竹公主听了,直抚胸口道:“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才让边上等着的太医给阮媛把脉。太医细细地看了脉,只说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受了惊吓,外加擦伤。说将养些时日就好了。开了点儿压惊、消肿的丸药,又给了些外上的药。 楼石在边上一直沉默不语,他抱过阮媛,对于阮媛的伤,非常清楚,所以也并不担心。他却在想着,到底谁最可能对阮媛下手。 影园集会,是青竹公主主办的。却是每年这个时候都办,再平常不过的了。可正是因为看着太过正常,才让人觉得不正常。楼石在回想,阮媛的马车停在影园门口,到底谁最先接近那辆马车的? 按理说,大家都抢着接赵宁,而阮媛和陈玉下车,应该是她们的丫头过来接。楼石的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阮媛的马车停在影园门口时的情形,门口都有谁,大家都在干什么。 而阮媛这边,太医离开后,各命妇熟的不熟的,其实都是看在镇北侯府的面子,过来问候下阮媛。因为宴会还在进行,屋子又相对浅小,所以也就说两句客气话儿,表示自己来过了,便就又寻个借口出去。尤其是几位王妃,谁都表现得不算热切,但也不冷淡。 按理说阮媛与魏王妃也算认识,魏王妃也曾经去过楼家。而且说实话,楼石与魏王走得也的确比别的王爷新近些,这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可此时在一众王妃里,却也并不出头,和其他王妃一样,只是随口说些不痛不痒,类似关心安慰的话,也就过去了。 阮媛想,也许魏王妃不想给楼石惹麻烦,双或许见她已经搬去公主府,大概看他们离婚也不远了,所以也就走个过场的事。阮媛倒也无所谓。上辈子,她在这帮子贵妇里面,就是最受排斥的一个。这辈子倒也不可能改了。 也许是在她办的宴会上出的事,青竹公主倒是一改上次对阮媛的不满,见阮媛这身上的衣服实在没法穿,依着阮媛的喜好,让人给她准备了一整套纯金首饰,艳丽的衣服。 这回阮媛不再心疼先丢的头饰,因为光掂量着那些首饰的分量,阮媛就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扯得脸疼她也不管了,只是傻笑。 屋内没走的王妃贵女们见了,个个举个团扇掩唇。青竹公主更是笑得花枝一般道:“你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嫌太重呢。” 待到阮媛收拾完,被绿珠几个服侍着洗漱完,换了衣服。就理解青竹公主的意思来。那金灿灿的头饰全是实金的,压得阮媛都不爱抬头。至于沉甸甸的金镯子,更是坠得胳膊都懒得抬起来。但阮媛心里高兴。因为,她在算计着,这得换多和钱啊? 陈玉早已经收拾好,与赵宁会合了,一块儿来看阮媛。而陈玉的衣服配饰,也是照着陈玉的喜好准备的。 看起来不偏不颇,可就是这么个平等。楼石却笑了。因为就这一点,他便从中读出,青竹公主对于京城各大族家里的喜好都能知道,那么其他的,也定是清楚不少呢。 楼石也知道,青竹公主这样安排是有意让他难堪。五皇子、吴家还有这位大公主,可没少在他身上下工夫。但楼石总是不冷不热,也不伤他们,却也不与他们亲近。 可是五皇子会在她皇妹的宴会上动手吗?楼石瞥眼看了下不远处的几位皇子妃。四皇子妃与四皇子整好两样,四皇子跋扈,可四皇子妃偏偏表面上看起来最是礼貌,待人和蔼不过的,笑起来跟个面团似的。 而五皇子韩王,看起来一派儒生模样,娶的王妃竟与他极为般配,也是出尘得很,一般俗物进不得她的眼。所以与其她几位王妃的关系,就不似那么好。毕竟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我就非得巴结你?你视一切为俗物,我还看你装呢。 六皇子齐王的王妃是个商女。人都说商人重利,但齐王妃看起来却是最知书达理的一个,浑身看不出一点儿的铜臭味来。但她家是皇商,天家的买卖,那可真是日进斗金。所以,齐王妃一贯的大方。花钱就跟流水似的。 七皇子今年才被封为郑王,比魏王大了将近十岁,魏王不受宠,又没有母家依靠,但一进二十岁,就封了王。而郑王之所以封王晚,主要还是因为他的王妃。郑王的王妃是他自己选的,当年因为选妃的事情,与承天帝闹得不可开交,终承天帝随了他的心。 可承天帝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便一直不给郑王封王。郑王也不急,过得倒是挺开心的。与爱妻两个,平日里双进双出,便是羡煞了一众的人。可惜就在承天帝气也生够了,准备着要给郑王封王的时候,七皇子妃病了。 病就病了,瞧太医就行了吧?可郑王爱妻心切,那可是各种求佛求道,将个皇子府搅得是乌烟瘴气。可给承天帝气坏了,光将郑王喊宫里,就训斥了几回。但郑王也不见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各处许愿,又是上名山投金牌。 现在郑王妃也药要堆着,膝下荒无,郑王也不急,就这么守着个病西施似的王妃过。承天帝就说:“没想到我皇家,竟出了个情种。” 郑王听了,立时让名家给他写了有这两个字的素扇,随时拿在手里。动不动就与人说,这是皇上赐的。承天帝气得不行,可也拿这个儿子没法子,最终败下阵来,于今年年初,到底封了个郑王。也省得他三十好几了,还只是个光杆皇子。 今天据说郑王妃身子不舒服,所以郑王也就在家里陪王妃,不来很正常,大家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要是他自己来了,才果然会吓大家伙一跳呢。 八皇子吴王赵炫的王妃,阮媛也在瞅她。当年赵宁事件之后,被立为太子的,正是这位平日里不出头,不冒尖的吴王。说是天上掉馅饼,突然砸他头上?阮媛再死一百回,也不信。吴王的王妃是个小户女,据说之所以被承天帝看上,是因为吴王妃的祖母,是承天帝的乳母。 承天帝还算得上是个长情的皇帝,对自己的乳母一家,虽然没封什么高官,但到底还是照顾一、二,又让自己的八子娶了乳母家的孙女,也算得上是靠上皇亲了。 这位吴王妃平日里深入简出,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极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却又非常的乐于帮助人,只要有求到吴王妃跟前的,少有被她拒绝的。 楼石不说话,却在心里将这几位王爷挨个的顺了一回。 赵宁进到屋里,楼石几个忙与赵宁见礼。赵宁瞅都没瞅一眼。也无视于屋里的青竹公主等人,一阵风似的走到床前,对阮媛道:“你胆子也是大,就不能等人求?一个两个的都敢爬马背了,还要男人做什么?我看那些人是活腻歪了。我公主俯的人都敢动,我这就进宫,这事不算完,咱们走着瞧。” 阮媛点头道:“这事的确应该彻查。今儿是对妾下手,明儿万一对公主不利呢?” 赵宁听了,语气有些缓和,问道:“要来的是你们,这才来就出了这事,你们是再呆会,还是回去?我看你参加有些难,伤得重了些。” 陈玉虽然换了衣服,也洗漱过了,到底跟赵昞两个动过手,脸上、手上多少也挂了些彩,所以也不想呆了,插嘴道:“要不就回去吧,我这样怎么见人?” 赵宁道:“活该,谁让你们非要来的?” 然而还没等阮媛她们走,就见宫里来了位太监,求见楼石。楼石听了传话人的话,没说什么的就要出去见那太监。阮媛看楼石,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楼石说过,那几个人要是死了,会坏事的。而且赵宁府上的事,对于承天帝和钱皇后来说,没有小事。 一定要查,有人想要个替罪羊,有人想要查清楚。然后再顺便让朝堂上动一动。自上回废太子事件,到现在,实在是太安静了。承天帝六十多岁,看着硬朗,到底能活几年谁也不知道。 楼石出去时,也瞅了眼阮媛,见她还有流露些担心他的意思来,不禁心下一动。结果果然楼石被承天帝传进宫里。走时又与青竹公主交待了些事情,不外乎是让她安排人送陈莹、楼新回镇北侯府。然而楼石被请进宫的原因也便传了出来。 楼石与阮媛几个前脚走,交给刘正的那些人,后脚便全死了。据说身上都有一个几乎肉眼看不见的小伤,像是针一般的东西刺进心脏而死。 刘正被吓坏了,让他带去的人看着那些个尸首,他便直接进宫面圣了。承天帝先连赵宁府上的马车出事都不知道,现在又发现刺客全死了。承天帝立时大怒。一问,说是楼石抓的。承天帝半天沉默不语,然后就打发了身边的太监,去影园将楼石请了去。 阮媛和陈玉均看向赵昞,可他当时并没与楼石一块,而是半道去救陈玉了。也就是说,眼下没人能为楼石证明清白,他的手下因为与他是上下级关第,就是想去给证明,承天帝也不可能信。 怎么就全死了呢?阮媛想不明白,明明她们离开交给刘正时,全都是活着的。肯定是刘正下的手。阮媛想。 阮媛随着赵宁回公主府,被赵宁带来的婆子抬着软桥走。一想到还得坐马车,阮媛就有些害怕了。怕马再被人动了手脚,却不知道谁还能去救她。 赵昞笑道:“瞧你那胆子,少夫人放心,这一回马没一点儿事。是影园养的马,要再出事,青竹公主可就说不清楚了呢。” 陈玉虽然不乐意,但还是被安排与阮媛同乘一辆车。到现在,陈玉也认为她是沾了阮媛的光,才会如些倒霉。 赵宁公主府的车架离开,影园里就又继续着开宴。青竹公主送走赵宁几个后,便开始让人张罗着,与以后一样,诗词歌赋各自显其能。赵宁几个就像是走错门的路人,虽然惊动了主人家,但她们退了出来,主人家里该做什么做什么,完全不受影响。(未完待续。) 88 出事1 阮媛垂眸不语。 楼石迎上从坡上下来的士兵,认真听着他们的报告,又细细地打听了些细节。刘正既然接了那些人,自然要从官道上回京,所以并不能与楼石他们碰上。 但刘正来时,走的定是这条道。那么刘正留下阮媛的东西,便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楼石的官位不高,巡城使却是隶属于禁卫军管辖,直接向承天帝上折子。以前没有,是楼石成年,从兵营回来后,承天帝新设的。可以说,专为楼石设立的。 巡城巡城,承天帝要想知道谁家的消息,只需将楼石喊去,一打听便没有不知道的。京城值得承天帝关心的,也就那么几家。谁家都添什么人口了,几进几出,都去了哪儿,没有楼石不知道的。 也正是这点,楼石这几年,便成了几方势力拉拢的对像。但楼石除了与魏王还算近些之外,却是与另几个成年皇子,都拉开距离。他爹到底是谁害的,还没察清之前,楼石不敢轻易下注,就怕与仇人做朋友还不自知。 况且承天帝不是个老糊涂,并不好糊弄。楼石一笑:刘正,不管你是谁的人,但愿你够聪明。要不然,于他来说,不过是麻烦些而已。承天帝能将这个职位交给他,足以说明,轻易撼不动。只怕刘正自己就要保不住了。 楼石也在想:到底是谁下的手呢? 阮媛挣扎着站起身,慢步挪到楼石跟前。楼石已经让随着他的兵士收拾,准备起身了。阮媛问:“你在找什么?查到什么没有?” 楼石伸手扶住阮媛道:“没事,咱们回去吧。你是要回公主府还是去影园?我劝你还是直接回公主府,你现在这模样,去了影园,又要抢别人风头了,会招恨的。”心下却想:你可能不知道,就因为你,这朝堂上,只怕没几天安静了。 阮媛不禁笑了。不过这一笑扯得脸疼,表情就有点儿狰狞。“我不放心公主,还是去影园吧。我这样了,估计着公主也呆不长,完一块儿回去。”想了想,阮媛又道:“谢谢你没跟我父母说别的。” 楼石笑了笑,没说话。才将阮媛扶上马,他坐到马屁股上。远远地,就见赵昞与陈玉也是同乘而来。这两人身上都挂了彩。陈玉一脸被追债的模样,赵昞脸上好像被人挠过,挂地彩都是论道道的,而且赵昞的面色黑得跟锅底有得一比。 阮媛忍不得又想笑,可一笑脸就又疼。纠结着问:“他俩这是怎么了?怎么样将陈玉从马车上救出来,才能伤成这样?” 楼石一夹马肚子,马缓步上前。楼石坐在马上,环住阮媛笑道:“泰康王世子也遇伏了?这帮子刺客用的什么兵器,怎么专往世子脸上挠?” 本来阮媛被楼石搂着,特别别扭,听了楼石的话,还从不知道他这般有趣,顿时乐不可支。 任谁都看得出来,赵昞脸上一准是陈玉挠的。就不知道这赵昞怎么陈玉的,竟让陈玉如此下手。不过话说回来,虽然陈玉嘴上说不信阮媛的话,其实还是信了。那赵昞自周彤及笄宴后,果然是去过陈府几次。不用打听,一准是去见陈莹了。 想来陈玉有心钓赵昞,这是一早就让人打听了呢。 陈玉虽然还没确定目标,但就现在看,赵昞是被踢出局了。楼石话音刚落,没等赵昞说话,陈玉在马上已经抢着说道:“我要跟嫂嫂同乘,咱们终归男女有别,还是两位世子爷同乘吧。要不就让兵士让匹马给你们。” 阮媛一听,点头附和:“是呢,表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怎么能与男人同乘?马车呢?公主家的车,看着挺结实的啊。” 一提马车,陈玉活活差点儿又被气死。 阮媛掉下去后,陈玉自己在马车里,她也不知道马车已经调头,只当还一路往泾江哪儿跑,不甘于等死,也只得自己寻求办法。思来想去,这马出了公主府还好好的,偏到了影园门口发疯,说明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有外力伤了马,让它受惊。 但受惊的马,不可能这么一直跑下去,受伤了也跑不远。 那么,就说明这马是让人下了药了。就如同她在陈家时做的那般。两味药,一味下在公主府的马房草料里,马出来时喂它吃。但不会疯,只有到了影园,另一味带有特殊香气的药近到马的附近,它才会发疯。 赵宁乘车的马没事,说明只给她和阮媛乘车的马喂了药。做这种事情,套错马的机会不大。那么,目标一准不是她便是阮媛。 虽然万分紧要关口,陈玉依然分析得明明白白的。 其实陈玉也有将迷药带在身边的习惯。至于做什么吗?就只有“嘿嘿”两字了。先与阮媛同在车上时,她还在纠结要不要拿出来时,阮媛就已经先她一步说有迷药在身上,所以陈玉便没再说。 出于自救,陈玉历尽千辛万苦,才爬到马背上没被摔下去。也亏了马跑得累了,也没开始时那般疯。陈玉将迷药往三匹马口哪一攘,陈玉自己也吸了点儿。吓得她赶紧闭气,但到底有些迷糊。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地拉着马。 就在马终于被迷药迷得发晕,慢下来,陈玉也拉不住马缰绳,手一松,就往地上掉。千钧一发的时候,赵昞滚到跟前,将她一把抱住,免了她掉地上受皮肉之苦。经这一下,陈玉也立时精神了。可还没等感激赵昞,赵昞拿刀一下一匹,照那马脖子上一抹,三匹马全死了。 陈玉立时想到,赵昞与陈莹最近走的很近、想到他可能是为陈莹报仇,坏她名声。因为她若与赵昞同乘回影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名声就坏了。就是赵昞想要对她负责,一个坏了名声的女人,也逃不过做妾的命运。陈玉立时觉得火冲头顶。指甲变尖。 然而让陈玉没想到的是,她挠赵昞,赵昞竟然敢打她。于是陈玉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就与赵昞滚着地的开撕。被气得糊涂的陈玉就没想过,赵昞既然能转眼间便杀三匹马,哪里会打不过她? 丧失理智的陈玉直与赵昞抓到精疲力竭才住手。于是,两人便成了楼石阮媛看见的模样。根本没有追兵,而且那马也已经不发疯了。赵昞明明还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只是这美人美则美,就是一疯美人。 陈玉与阮媛学的时候,还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你说,他为什么要杀马?好好的全杀了,这不明摆着想要陷害我?” 赵昞气得举着胳膊支着腿道:“人都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小人吧?这能怪我么?我追上你时,就见你从马上掉下来,我当然以为你是被马甩出去的。我怕你摔着,弃了马去接你,虽然我自小练武,但胳膊腿可全都肉做的,你瞧瞧,你瞧瞧为了接你被地磕的?” 楼石和阮媛瞧着赵昞的举动,有志一同的想,这货有十八么?没有吧,指定八岁,这孩子长得高,长得高。 赵昞还在哪儿叫屈呢:“我怎么知道你随身带有迷药?我说,你一姑娘家家的,带那东西干嘛?随时准备着害人哪?不亏你姊姊总受你欺负,果然庶出的没好东西。还想给我做妾?你省省吧,想当我妾的,能绕京城十圈,轮得到你?” 陈玉在马上左右挣扎,赵昞就是抱着她不松手。气得她对着阮媛楼石道:“你们瞧见了吧?他就是想坏我名声,有意的把那马杀了。” 赵昞怒道:“都说了我不知道你身上有迷药,发疯的马不杀了,难不成让它们乱跑?万一撞了人怎么办?撞伤了好了,赔些医药费,养养就好了。万一撞死了呢?撞残了呢?你这个疯女人,我看你是害人害多了,总以为别人跟你似的吧?” 陈玉大叫:“我不管,算你说得对,可我现在要跟嫂嫂同乘,这总没错吧?放我下去,听见没有,让我下去。” 阮媛也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要不还是我俩个同乘一马吧。” 楼石:“你会骑马?” 阮媛一挠头,呵呵一笑:“不会。表妹会吧?” 陈玉道:“有什么难的,看你们不也就那么坐马上,一赶马就自己走么,现学就会。” 赵昞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你想死没关系,还想着拉着别人做伴就不对了。” 楼石觉得赵昞与陈玉同乘也是不大好,但,阮媛和陈玉都不会骑马,附近又没有车,也只得道:“玉妹就先与泰康王世子同乘,我这就打发了人去取马车。” 陈玉在心底发誓,回去一定要学会骑马。现下也只得如此。好在阮媛看样子受伤不轻,好像不能颠簸,他们往影园方向走,不是很快。对于担心丢名声的陈玉,倒是放心不少。 就在快到影园时,楼石打发了取车的兵士,赶了辆不错的马车来。阮媛混身被摔得如散了架似的,也只得被楼石打横抱到马车上。陈玉虽然看着狼狈,倒没受什么重伤。 赵昞几乎是用扔的,将陈玉粗鲁地从马上弄到地上。陈玉也不与他计较,只是照着赵昞坐骑屁股踢,结果那马好似知道,先一步尥蹶子。好在陈玉反应快,闪到一边,没被马踢伤,但又摔了个跟着。赵昞“哈哈”大笑,陈玉气得嘴里小声骂人,跺脚转身自己爬车里去了。 坐到车里,阮媛小声道:“你果然让人打听他去的?” 隔着车子,陈玉狠瞪了外面一眼,道:“要你管?我看你好像要与他重修旧好?不是口口声声要与你表兄结婚么?怎么?后悔了?又舍不得镇北侯世子的名头了?” 阮媛一笑混身疼,忍着疼,但她仍笑得抖着身子说道:“你以前不是将楼石当成了下手的对像来着?我离了,正好给你腾地儿,你要不要上?我这些日子观察,他好像也没我想的那般对唐芷深情不悔,我不行,也许你行呢。” 陈玉咬牙切齿道:“我才不要人剩的呢。满京城多少达官贵人,难道就外面那两只?” 阮媛见陈玉已经炸毛,不想再刺激她,扯了扯唇角,道:“不单他们论只,只怕这京城里达官贵人家的男人,不论只的少。” 陈玉没吱声。阮媛也闭目养神。 待到了影园,陈玉和阮媛不知道,赵宁根本就一点儿都没担心她俩的安危,竟然占了影园最好的位置,水心亭里,与吕倩两个又是吃又是喝的。还让个伎人,远远地在林子里弹琴。琴音与流水声、水边的花、水面上的花瓣、水边的仕女、俊男,组成了一幅绝美的动态画。 身为组织这次游园活动的主人,青竹公主倒是挺关系阮媛和陈玉的。听闻她俩个回来,亲自出去接不说,还让人准备了西院一个偏僻安静的房间,也准备了全新的衣服,首饰,让她俩换。太医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一早就在房里等着了。 别人倒还好,赵昞一下子成了中心。当然是他的伤太过独特,一个个的都非常好奇他是怎么伤的,被什么伤的。有过经验的男人,全都一拍着赵昞地肩,给他个了然的笑。 女孩们很好奇,可是结了婚的妇人,有那曾经挠过夫君的,又哪有看不出来的?不禁就打趣道:“世子这是让猫挠了?什么样的猫啊?” 引得一众人跟着笑。 而阮媛从车上下来时,楼石没上前。阮媛也没有要等着被抱下来的意思。而且绿珠、绿柳几个早就流着泪抢到车跟前,将阮媛扶到软椅上。被软椅抬着的阮媛听了众人打趣赵昞的话,不禁看了眼陈玉,又看了眼跟在陈玉的软椅边上走的陈莹。不管怎么样,她们是姊妹,陈玉受了伤,俩人感情再不好,于外人面前,都要装出一副姊妹情深的模样的。 青竹公主对赵昞道:“你也跟着她们去后院瞧瞧吧,太医都在里面呢。”说完,团扇遮唇,笑道:“也不知道你这伤到底怎么弄的。又没去风花雪月,就是被马蹄子踩了,也踩不出这种花样来。”(未完待续。) 90 出事3 躺在马车里,阮媛闭着眼睛,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陈玉因为赵昞的事情,神情也是厌厌的。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公主府。 赵宁疯了似的不用等人扶,自己跳下马车,冲进公主府,直奔牡丹园。这些天周毅都住在牡丹园里,反而赵宁搬到了雨霏小筑里。阮媛忙让人抬了软椅来,抬着她去找赵宁。 周毅没在牡丹园,屋里的丫头说,周毅在她们离开公主府后,跟着就走了,没回来。阮媛过去时,赵宁正在砸东西。室内的东西全数在地上,赵宁边砸边流泪。阮媛就坐在软椅上,也不劝,也不让人拉。直到赵宁精疲力竭,坐到地上痛哭。 阮媛让丫头们全出去,虽然暖婷不想,但阮媛一立眼睛,暖婷还是有些怕她,半被绿珠、绿柳两个拉着出去。绿柳合心地将门关上,并让绿珠带着暖婷离开,她为阮媛把门。 陈玉见了,不禁有些奇怪。好多人手里捏着丫头们的卖身契,可被贴身丫头出卖的,也禁止不了。陈玉亲耳听阮媛说,去了几个丫头的奴籍,这几个丫头竟然对她如此忠心。陈玉也没有进去,与绿柳一块守着门。 屋里,阮媛强挺着走到赵宁身边,跪到地上,哭道:“公主,算了吧。何苦呢?周毅没有心,公主忘了唐惠说的话了?他爱唐惠吗?他在与定国公说出那样话的时候,他就等于害了唐惠,还给人一种情深不悔的痴情模样。他太恶心了,其实,我后来也仔细想过,他或许在定国公府生活得不好吧,在他心里,占了定国公府比一切都重要。” 赵宁不停的哭,阮媛也跟着哭。然后吕倩却从暗处跑了出来,靠在阮媛身上跟着大哭起来。 原来吕倩先见赵宁如此生气,不放心的便偷偷跟了进来,但见赵宁发脾气,害怕,就躲了起来。见她们哭,想到自己,今天在影园见着吴泽。她告诉吴泽她有了,吴泽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竟然面色惨白发抖,语无论次地说了句:“胡说,不可能的,我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别想害我。” 吴泽说完这话,竟就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若不是先前曾听阮媛说过吴泽的无情,吕倩当时说什么挺不住的。也许是到底心里多少信了阮媛几分,也许是因为赵宁答应帮她,并向外放风出去说赵宁自己怀孕了。吕倩挺着脊背,依然笑着,就连吕倩自己都不相信她有如此坚强。 然而,在见到阮媛和赵宁抱着哭时,再也忍不住了,竟跑出来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门外的陈玉面露不屑,开门进到室内道:“王导说‘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咱们虽无神州克复,但三只脚的金蟾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找不着?何必哭成这样?你们看我,今天不就将赵昞给挠了?” 说完,眼泪却不听使唤地往下流。陈玉赌气地使力擦道:“你们别哭了,听见没有?太讨厌了,干什么非要哭呢?” 屋内的人充耳不闻,陈玉气得关了门,自己趴到桌上,也跟着哭。 四个人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终于哭够了。先后都收了声。赵宁将阮媛扶坐到软椅上,哑着嗓子道:“我们哭,你不是说有个爱死你的表兄?还跟着哭什么?” 阮媛坐在软椅上,垂头不出声,用帕子擦眼睛,拍脸。 赵宁忍不住取笑阮媛道:“说得倒是痛快,嘴硬了这么些时候,到底还是舍不得楼石?他现在可麻烦了,要不要我去求皇上?” 阮媛摇头:“只要我努力了,总会忘了他的。想想当初我嫁他那么难都能成,忘了他这件事,也定会成功的。只是,公主,这次的事,只怕驸马也会牵扯进来吧?” 赵宁抬头看向门口,悠悠道:“我也想学你试试。” 阮媛一指陈玉:“公主要学我,还不如学她呢。她今儿可厉害了,公主不是也瞧着了?赵昞那脸,全都是她的手笔。” 赵宁听了笑道:“可不是吗,赵昞往日里见着我,哪儿有不寻着来找我吵的?今儿竟然见我就躲了起来,当我没瞧见?不过是懒得理他而已。也用不了多久了,秋天一到,宫里都会办菊花宴,到时你们瞧着,我怎么奚落他的。” 阮媛一听宴会,脸就垮下来道:“我再不去了,参加了两回,就没一回顺利的。再说那帮子贵妇人也瞧不起来,我也懒得往她们跟前凑。” 陈玉听了,倒是从今天没能人前显贵的打击失落中又活了过来,兴致勃勃地问:“真的?公主会带我去吧?” 赵宁淡淡道:“带,都带你们去,这有什么呢。”说着,赵宁又拉吕倩道:“你怀着身子,哭什么?也不怕动了胎气?” 吕倩起来,肿着眼睛,唯唯诺诺道:“公主,我有件事要告诉公主,公主千万别生气,我真的没做对不起公主的事情。而且今天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阮媛只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赵宁与陈玉也同时想到了。 吕倩低着头道:“我刚住进公主府几天,有吕家人说来看我。其实她不是我姨娘派来看我的丫头,那是齐王妃的丫头。她传话给我,让我多关注公主的动向,都与什么人说了什么。尤其是阮少夫人和陈姑娘,与公主说了什么,让我告诉给她。公主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什么都没跟她们说。她们来了几次,用我姨娘逼迫我,我也没说,真的,公主要相信我。” 赵宁冷冷笑道:“我一早就知道来寻你的是我六皇叔家的人,终于肯跟我说了?你也别急,我信你。就你这胆子,能撑着不说,还真不容易,吓坏了吧?你别怕,明儿我就让人将你姨娘接来。” 吕倩诧异地抬起头道:“真的?可能吗?我父亲不会放吧,虽然我母亲并不得宠,但到底是生养过的姨娘,轻易不能放出来的。” 陈玉鄙视地说道:“瞧你那出息,公主什么人?既然说了,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就擎等着吧,只是你这肚子,却是怎么告诉你姨娘?到时还不得把她吓死?” 吕倩摇头道:“我姨娘知道,只是不知道我已经有了而已。因为我和他的事,我姨娘哭了好几回。说我将来命苦,不若死到我前头,眼不见心不烦,倒也落得个省心。我猜,她大概也能想到吧,才会这么说。” 赵宁道:“你们倒是都有人疼,其实比起来,却都比我命好。” 阮媛有心想说皇后娘娘对她不也是疼到心里去?话到嘴边,却又咽到肚里。赵宁能不知道?但皇后,到底不是她娘亲。皇后对赵宁的宠爱,不过是一种移爱而已。哪比得上母亲那种真切的爱呢?想来赵宁也是懂得这其中的分别的。 大哭过之后,四个人的感情倒是比先前好了很多。尤其是赵宁,竟会试着与她们几个开玩笑,或是偶尔说上两句关心的话来。而且隔天,果然从吕家将吕倩的姨娘郝氏接了来。 郝姨娘一见吕倩比之前圆润了不少,果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吕倩这是有了,气得直拿眼睛偷偷寻摸赵宁几个,就怕被她们瞧出来,将这事说出去对吕倩不利。待赵宁几个走后,郝姨娘抱住吕倩就哭道:“这可怎么好?你这是要我的命呢。又被关在这里,就是想出去想个法子也不能。这可怎么好啊?” 吕倩忙安慰道:“姨娘别哭了,公主她们都知道,她们不单没有说我,还帮着我想办法呢。”完就将赵宁假怀孕的事情,与郝姨娘说了。又偷偷问道:“姨娘来,她们有没有让你做什么?” 郝姨娘听了,还是不放心,只说:“她们能如此好心?你与她们有什么关系,值得她们为你这般?”听吕倩问她的话时,却是低垂着头不做声。 吕倩急道:“姨娘可想好了,咱们现在就住在公主府里,若你做了什么,万一被公主查着,我可大着肚子呢。姨娘不想看着我被除族、沉江吧?吴泽不认,我已经找过他了,他不认。姨娘觉得到时候,谁能帮我?” 郝姨娘想了想,道:“楚王世子倒是去府里几次,非逼着让你父亲派人来接你。” 吕倩摇头道:“没人来接过我。姨娘若不信,可以随便问这里的人,并没有谁要隐瞒什么。况且公主也不是好糊弄的。我想父亲也是切不过表兄的情面,才表面上答应,其实根本没来。” 阮媛的伤并没有伤到骨头,所以养个几日,就能下地走动。没等到送信刘贵进京的消息,阮峰下了职,于傍晚,到公主府求见阮媛。 待阮峰被人领到真园,就见阮媛气色红润,穿金戴银,衣服艳丽,脸就沉了下来。阮媛不明就里,还高兴地让阮峰坐,使唤绿柳吩咐公主府的厨房给阮峰准备好吃的,想要留阮峰在她这里吃晚饭。 待绿柳出去,阮媛笑着对阮峰道:“爹这是怎么了?谁让你不高兴了?家里人都还好吧?我娘呢?还有郑妈都还好吧?我娘说小姨和表兄就快进京了,住处准备了吗?我打算着过两天回趟家呢,看看咱们家周围有谁家要卖或租的,我想帮小姨家租一间先凑合住着。等明儿个再找合适的。张家怎么样?那家婆婆还敢让儿子打媳妇吗?” 阮峰听阮媛打听了这么多,就连邻居都打听了,却半句不提楼石,直气得头顶冒烟。数落她道:“你这孩子,之前你母亲说你只是小住公主府,又说是公主非让你住的,现如今你也大了,我们也管不了。可是这人伦大事,你竟也不顾了。” 阮媛少见阮峰如此动气,不禁问道:“爹有话好好说,到底怎么了?女儿做错了什么,爹说就是了,何必生气?再气坏了身子。” 阮峰一听,更是气冲头顶,道:“你还敢说?你知不知道女婿出事了?你竟然还没事人一样,住在公主府?你现在应该赶快回镇北侯府,在你公婆面前尽孝分忧才是。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阮媛这些日子刻意地不去打听楼石的消息,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到底心下暗暗觉得,以她对他上辈子的了解,这点子事情,楼石定会解决的。现在突然被阮峰一说,不禁愣道:“他怎么了?” 阮峰怒道:“他怎么了?女婿现在被褫夺了官职,待罪在家,等着皇上查明真相,再行定夺。你竟然不知道?还问我他怎么了?你说他怎么了?” 阮媛怕阮峰为了她,搅进皇子之间的争斗,忙道:“这事吊在了大理寺?怎么也轮不到爹吧?爹可得听女儿的,少管闲事,他的事,可不是咱们管得起的。爹将心放到肚子里,世子爷一准没事。镇北侯对国有功,又与皇上私交不错,不看僧面看佛面,世子的事不用父亲操心。” 阮峰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官低言轻,就是因为知道帮不上忙,才说你。操不操心是回事,镇北侯府既然出了这事,你身为媳妇,竟然不回去?你到底是怎么样?难不成等着楼家将你休了不成?到时才有得你哭呢。” 虽然生气,到底阮峰没敢说出若阮媛被休了,娘家也不让回的话来。就怕这次楼家真的动怒,一纸休书,阮媛再听了他的话,以为无家可回,再想不开。可怜天下父母心! 虽然说不出,自己的女儿还是了解的,也知道阮媛就是拿住他们老两口子对她狠不下心,才会这般有恃无恐。但也无可奈何。 阮峰苦口婆心地劝道:“爹也知道你刚嫁到楼家时,受了些委屈,但后来女婿不是已经改了?镇北侯和侯夫人还让人往家里送了几次东西呢。总抓着以前不放有什么用?你就没有做错的时候?你别以为我和你娘都是傻着,看不出你的打算了。你也是糊涂,这婚也是随便离的?若真的离了,再入一家,可就难了。你又好面子,眼高于顶,别说再找女婿这样的,就是你表兄那样的,我看人也不要你。” (未完待续。) 91 刘贵进京1 阮媛听了,心下不服气。暗自想:爹可别将话说满了,我表兄可对我一片痴心呢,后来为了能娶到我,可是机关算尽呢。等明儿表兄来了,爹才知道呢。 但是阮峰很激动,阮媛可不敢将心里话说出来,怕一个不好再将阮峰气出个好歹来。只得安慰道:“爹放心,女儿心里有分寸,没事的。我在公主这儿,不也是为了帮世子?只要明儿我求动公主,让公主去跟皇上说些好话,世子的事就解决了。爹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有多宠公主。” 阮峰哪里会信阮媛的话?他到底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该说的话都说了。女儿大了,打不得骂不得,阮峰也只得告辞回家。任阮媛怎么留吃晚饭,阮峰都不肯,空着肚子,满腹的担忧,西垂的太阳将阮峰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将阮峰送出门外的阮媛见了,心里也难受。 可是,她不能按着她父母想的那般生活。阮媛回到真园,瞧着一桌子为阮峰准备的饭菜,让绿珠、绿柳几个坐下与她一块吃。绿柳一贯的与别人不一样,总是要劝一劝,又宁不过阮媛,也只得勉强坐下,跟着阮媛一桌吃饭。 阮媛大口大口吃着,心里却莫名地想流泪。她大声笑道:“看这桌上的菜,咱们若不是在公主府,如何吃得到?我若还在阮家的话,看都没处看去呢。” 就连绿珠都感觉出阮媛不高兴,没敢接话茬。倒是绿柳笑道:“可不是,多亏了少夫人呢。奴婢在前老爷家里,也不能见到这种菜上桌呢。” 第二天,阮媛与赵宁商量,想在阮家附近给刘贵母子临时找个房子,好就买下来,不好就先暂时租住。主要是离阮家近,方便大孙氏和小孙氏来往。其实也是方便阮媛回娘家时,去见刘贵。 而且阮媛对于与楼石离婚的事情,有些着急了。 刘贵都进京了,她还是已婚身份。这与上辈子见刘贵没有不同,她不想。于是求赵宁去与承天帝说,赐她和楼石离婚。 赵宁摇头道:“不是我不帮你,你的事我与皇后提了几次,皇后叮嘱我见着皇上,千万别提任何与楼石有关的事情。我没和你说,楼石的事,好像比想像中的严重。” 见阮媛不往下打听。赵宁又忍不住说道:“我也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大概是他的职位太吸引人了,有人想要,所以一直咬住上次的事不放。皇上好像有心想要放楼石一码,但让人查又查不出什么。再说,皇帝当久了,总会疑心别人的忠诚度的。又有人弹劾楼石跟我九皇叔走得近,而且言之凿凿。总之很难办。现在好像皇上也不再一心相信楼石是清白的了。” 阮媛却说道:“最后被皇上封为太子的,是八皇子,吴王。公主说,这一回还会是他吗?” 赵宁有些奇怪:“怎么会是八皇叔呢?他母妃虽然得过皇上宠爱,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被皇上降了级,从妃变成了九嫔的昭容,听皇后娘娘说,程昭容死于难产。八皇叔就此也失宠,被皇上送到十六王宅里,直到成婚封王建府才出来,没见他受皇上待见啊。” 阮媛道:“他们男人,总比咱们女人肚子能装事。谁可看得出来呢?以前,我也没瞧出来呢,刚听说时,也是吓了一跳。公主还是小心他些吧。虽然当年时,他还小,但保不齐后来公主的事,就是他的手笔。不动手,推波助澜,然后坐等收渔翁之利就行。” 赵宁突然道:“暖婷就是八皇叔送我的,那时我还在囚禁府里,他去府里看我,就将暖婷留下了。八皇叔比我大九岁,送我暖婷时,我才七岁,他十六岁。可能吗?他说暖婷心细乖巧,她陪着我省得被人算计了去。这么些年,我虽然与八皇叔不亲,但这件事,我却是记在心里的。” 阮媛道:“或许那时的吴王是真心怕你出事吧。也许现在,那些围着公主的事情,都不是吴王做的。毕竟公主好几个皇叔呢。哪个都有可能。再说,暖婷虽然是吴王送的,但也许暖婷听命的,却是别的王爷呢?” 赵宁道:“所以我才不愿去想,一想就多,徒增伤感。除了皇后,谁又是真的关心我的呢?不过也无所谓,我也不关心他们。” 阮媛突然提议道:“公主要是没事,咱们出去玩吧。去看房子,给我小姨和表兄寻摸个合适的房子,再去瞧瞧唐蕙怎么样?公主不是也说,她挺有意思的?” 赵宁想了想,笑道:“也行,喊着她们一块儿去,管他们男人的事情呢,咱们玩一回开心。” 阮媛没打听周毅,见赵宁好似比以前开朗了不少,心下倒是安下心来。暖婷依然占在赵宁首位丫头的位置上,赵宁不动她,阮媛也就没提。 赵宁和阮媛想得明白,若是动了暖婷,那些个盼着赵宁出事的人,终还会再派别人。再说公主府人这么多,谁能拍着胸口肯定的说,全都是忠于赵宁的?再说,动得了别人,周毅谁又动得了? 他不回来住是他的事,若果然就搬回公主府住,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的。 赵宁冷冷地笑着。看来这朝堂上想她出事的人,还真是数都数不清。害了她父亲前太子还不满意,竟是想连她都害了才安心。 吕倩来时,一脸的愁苦。 阮媛拉着吕倩奇怪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姨娘接来了也不开心。别跟我说,你姨娘被谁收买了?” 吕倩苦着脸道:“公主,要不找人看着郝姨娘吧?我的事好像被人知道了,有人拿我的事来要挟郝姨娘,我怎么劝,郝姨娘就是怕,又死不肯说是谁。这可怎么办啊?” 赵宁不耐烦地说道:“让她实话实说就行。还能怎么样?看着她有用吗?这人要是看着,也就看不住了。我又有什么怕被人知道的?只怕我没怀孕的事,你姨娘除非疯了,定是死也不肯说的吧。难为人说这世上没有秘密,你的事怎么就被人知道了?” 吕倩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不知道。” 阮媛插嘴道:“难怪驸马走了,大概也知道了吧?” 陈玉道:“你们还能不能靠点儿谱?弄个事情谁都知道,可怎么好?公主,不若将公主府交给我打理吧,用不了多久,准保让公主府如铁桶般,连只苍蝇也钻不进去。” 这一次出来,赵宁吩咐让人备了府里的最大的马车,里面如小行宫一般,坐四个人宽宽松松的。八匹马的车,既稳又慢。反正她们也不急。 阮媛笑道:“你难不成想将公主府的人全换了?” 陈玉鄙视地瞅了阮媛一眼,道:“就你,果然上辈子斗倒了我?怎么可能全换了?公主府上皇上、皇后的人不用动,至于别人,像暖婷,我就让人打听过了,听人说她是孤儿,自小被吴王收养了的。但我不信。她不大就送到公主这儿,按理说应该一心对公主才对。她既然能对前主人死心塌地,就两种可能。” 说完,像是卖弄似的,不往下说,瞪着眼睛看阮媛。 阮媛笑道:“你也别跟我显摆。虽然我上辈子并不关注这个,但猜也猜得出来。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帮了她大忙。比如说救她于水火。一个孤儿,很有可能被卖到秦楼楚馆。或是父母病死,无钱安葬,有人帮她出了钱。再有一种可能,就她不是孤儿,父母被人控制着,以此来要挟暖婷。要我看,不用想了,暖婷定是被人要挟了。” 虽然阮媛说的,正是陈玉想说的。但陈玉听了,肯定不开心。因为她本以为,只有她自己看出来了。却没想到她只说了个开头,阮媛连结果都肯定的说了出来。不服气,不甘心。陈玉便就瞪阮媛。 阮媛笑道:“谁让你不说完的?你瞪我干嘛?你若是说全了,哪儿还有我说话的份?” 陈玉生气,转过头不说话。 暖婷与绿珠几个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赵宁道:“随他们折腾吧。何苦操那个心?没得劳神劳力的。我以后不折腾不就行了。” “可是”阮媛迟疑了下,道:“公主,陷害也不是没有的。公主难道没读过史书?一篇篇、一页页记得,可都是阴谋。做箭者恐人不伤,制金银者怕人不富。无爱憎,立场不同而已。” 赵宁道:“你说,人能挣过命吗?或许咱们命中注定了,现在不过是徒劳挣扎而已。” 阮媛几个均沉默不语,心下暗自难受,都对未来没底。她们,终还会走向命定的结局吗?没人给出答案。马车在阮家门口停住。阮家门口与上次一样,一堆妇人在树荫下边乘凉,边做活计。有了上次的经验,一见公主府的阵仗,便就都羡慕着大孙氏,然后散了。 大孙氏和郑妈两个忙上前迎接。与赵宁见礼。 这一次赵宁让暖婷备了礼,给了大孙氏和郑妈一人一套纯金的首饰,笑道:“别的,你们女儿嫌轻。”说过多,赵宁对着阮媛笑了。 大孙氏果然骂阮媛道:“这败家孩子,公主别与她一般见识。等明儿老妇打她。” 赵宁也不进阮家,直接就在门口问道:“张家还吵吗?” 大孙氏忙为于婆子说好话道:“没有,自上回公主文训斥过她后,再没为难过媳妇。英姑也很老实。” 赵宁笑道:“你们进去吧,我去她家瞧瞧去。” 阮媛也不让,赵宁直接摆架张家。暖婷安排人去张家报信,于婆子领着女儿张英跪在地上迎接。唐蕙却不出来。于婆子虽然害怕,但到底没敢在嘴上骂唐蕙。吕倩和陈玉跟着赵宁去了张家。 大孙氏目视着赵宁进到张家,才拍阮媛道:“你这孩子,还敢回家?上次你跟你爹说了什么?你爹急得这几天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整日唉声叹气。” 郑妈担心地瞅了阮媛一眼,叹了声气,转身往厨房去了。阮家院子照上回来时,并没有干净多少。东西堆放着,好似没有动工。 阮媛不禁皱眉道:“娘,院子都买了,料也买了,上回看不是动工了?怎么又不弄了?” 大孙氏道:“你兄长去接你小姨他们了,你爹这些日子心不整,还哪儿有心情弄房子?又不等着用。” 阮媛见大孙氏提来提去,只是说她爹心情不好,看样子她爹并没与大孙氏说楼石出事的事情。边往屋里走,边笑道:“娘,那小姨她们回来可有住处?” 一提这个,大孙氏脸上又犯起愁容来:“可不是呢,忙子修得里外的乱,又不能住人。你以前的屋子,到底给你表兄住,不大成体统。我想在咱们家附近先暂时给他们租个院子,好一点儿的还太贵,差点儿的,又看不上,离咱们家又远。” 阮媛道:“咱们家附近有卖房子的?” 大孙氏道:“那倒没有,但有往外租的。咱们家后对门子,他们家男人外放,家属随到任上,离京两年,已经走了。托给亲戚往外租。” 阮媛问:“家里怎么样?” 进到屋里,母女两个才坐定了。郑妈已经烧了热茶来,并拿了些瓜果,洗干净了放到桌上。郑妈又心事重重地瞅了眼阮媛,才出去。 大孙氏道:“独门独院的,好是好,就是贵。” 阮媛给绿柳使眼色。绿柳迟疑了会,终是出去了。阮媛只是笑着安慰大孙氏道:“娘也别急,小姨他们进京还有几日工夫,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大孙氏叹道:“要实在没法子,就只能将上回公主赐的东西当了。虽然多年没见,你小姨的脾气我还是了解的。她定是死也不肯住咱们家的。房子若不提前给她租好,她也不会去住的。你小姨,吃亏就吃亏在太要强上。” 阮媛心道:你们姊妹难道不像?然后笑道:“娘,兄长又稍来信没有?说到底什么时候进京?都多少年了,我真想小姨他们。” 大孙氏道:“我知道,要是知道他们确切几号进京,我定会通知你的。只是你到底要在公主府住到什么时候?你到底要干什么?放着家不回,非住在公主府里?你是不是要让我跟你爹俩个急死才开心?”(未完待续。) 92 刘贵进京2 阮媛岔开话题道:“娘,公主赐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随你处置。小姨和表兄的住处娘就别操心了,我会让人准备的。” 大孙氏嗔怪道:“你这孩子竟胡说,哪能用着你了?我跟你爹会解决的,你只老实回镇北侯府,好好过你的日子,你爹跟我就已经念阿弥陀佛了。” 阮媛不爱听道:“娘就跟我外道,小姨是娘的妹子,难不成就不是我的亲小姨了?我帮小姨也是应该的。要不然,亲戚又是什么呢?难不成我吃好住好,明明有余钱,非要存着,然后看着你们省吃简用,挨冷受冻?娘到底想女儿是什么呢?” 大孙氏肯定说不过阮媛,低头道:“我们不也怕你在镇北侯府抬不起头来?婆家再富,有几个乐意儿媳妇接济娘家的?会被婆家人戳脊梁骨、瞧不起的。我们有手有脚,能挣到粥就喝粥,能挣到干饭就吃干饭。” 阮媛蹭到大孙氏跟前,搂着大孙氏道:“娘就别瞎操心了,女儿大了,有深浅的。再说我一没偷,二没抢,又没找楼家人要钱,他们有什么可瞧不起我,戳我脊梁骨干什么?要戳也应该戳那些个高嫁了,有吃有喝,却任娘家人吃不上饭的人的脊梁骨才对。对了,公主去张家有一会儿了,咱们也去看看吧。人还给娘礼物了呢,娘也不说招待招待。竟跟女儿在这儿训话。” 大孙氏轻拍阮媛道:“你这孩子,自嫁去楼家,就变得跟以有不大一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好了,咱娘俩个去瞧瞧去。要是留饭,还得请人帮忙。准备东西。” 阮媛偕着大孙氏往张家走,道:“娘不用,我跟公主说说,在张家吃。累也累她们。” 待到娘俩个进到张家时,就见于婆子敢怒不敢言地和她女儿张英站在门外面,小意殷勤地随时等着屋内使唤她们娘俩个。大孙氏有些看不过去,大孙氏也有两个儿子,一想到若是日后她儿子娶这么一媳妇,她这日子可不也得于婆子这般?就有些同病相连来。 大孙氏才迈进大门,就与于婆子打招呼道:“于大娘家里来客人,可有准备饭?她们聚她们的,咱们老姐俩个准备饭去吧。正好我闺女也回来了,咱们一块儿准备。” 于婆子现知道屋里头的是公主,就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瞅了眼窗格子,道:“万一公主喊呢?” 大孙氏虽然也怕赵宁,到底见赵宁对她总和颜悦色的,不似于婆子那般怕到骨子里头去了。笑道:“不是有丫头呢?哪儿就轮得着使唤你了?咱们出去雇个车,去市场瞧瞧,预备饭才是正经。” 于婆子还意意思思的不敢走,阮媛笑道:“大娘去吧,有我呢。我看公主这意思,也是要准备饭的。你们就去吧,一堆的丫头,就是大娘想上前侍候去,也轮不到。” 大孙氏拉着于婆子,又对张英道:“你去厨房看看,准备些柴,要是没有,就喊谁帮你买些回来。勤快些,别在这儿站着了。” 张英本来被于婆子惯得性子不好,胆子却又小得很。是那种外强中干型的人,在家人的羽翼下厉害得很,离了庇护便又变得胆小异常。此时听了大孙氏的话,如得了****令,逃也似的比大孙氏和于婆子离开的还快,转瞬间就已经进到厨房里了。 于婆子恨恨地唾了声。“没骨气的死站丫头,老娘还在这儿呢,跑什么跑?将来我指望你?饿死得快了。” 大孙氏拉着于婆子便往外走:“英姑还小呢,儿女都是讨债鬼,与他们置气犯不上。于大娘瞧瞧我家的,老的少的,哪一个让我省心?要生气,得气死。” 阮媛笑看着大孙氏,拉着嘴里唠叨的于婆子出门,才往屋里走。守门的唐惠丫头忙为阮媛打帘子,外间暖婷几个和陈玉的丫头,绿珠几个为阮媛打了帘子,便也在留在外面。 进到屋里,阮媛就见赵宁坐在主坐上,与唐惠相谈甚欢。两个手拉着手,膝对着膝,也不知说了什么,脸上全都似一朵盛开的花儿。 陈玉和吕倩两个,分得远远地坐在哪儿,却不说话。吕倩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老实规矩的模样,阮媛不禁叹气。心道:谁能想到,这么个人竟然就敢干出那种事情来?可真是人不可貌相。而陈玉则是一贯地孤傲。 阮媛上前给赵宁行礼道:“哟,公主倒是与唐小娘子剖了金兰语,我们倒显得许外了呢。” 赵宁心情很好,笑道:“找地方坐吧,哪儿都有你。老实听我们说话。她正与我说周毅小时候呢。你进来,正好一块儿听听。” 阮媛心道:可不知有什么可听的。但依然听话的寻了离赵宁最近的座位坐了,也不老实,拿着手里的帕子,叠耗资,拆了叠叠了拆,玩得不亦乐乎。 赵宁也不理阮媛,对唐惠道:“别理她,你接着说。我看他现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小时候挨了欺负还哭呢?” 唐惠笑道:“可不是,他还总哭呢。不过后来我见他,哭得就少了,也不再去告状,越长大倒是越能忍了。” 赵宁道:“其实庶出的,在家里并不好过吧?” 唐惠想了想,轻轻点头:“可不是呢,很多时候,还不如个大丫头。不过是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拉出去向人显示一下家里和睦,然后回到后院自己的地方,多数时候都得老实的。受了委屈也得忍着,嫡母当面不说什么,总会有办法对付你的。” 赵宁问:“父亲呢?对于男人来说,儿女不都是一样的?” 唐惠无奈的笑道:“男人要的,不过是一种和睦的表象而已。他从那样的家庭长大,能不知道里面的龌龊?谎言永远是最美的,谁跑到他的面前揭穿这种假象,便是他的仇人。表面上说着会为你做主,其实却只恨你不肯老实,乖乖的。” 停顿了下,唐惠笑道:“其实父亲,是最靠不住的一种亲情。” 好一会儿,赵宁才悠悠道:“你们大概认为我疯了,其实很多时候,我都非常庆幸我没有父亲。要不然,他依然活着,即使不是太子,就是一位王爷,又哪里有我立足的地主?光看我几位王叔家里,就已经猜出个大概了。” 唐惠道:“所以,周毅恨定国公是肯定的,他也恨他的兄弟,那些欺负过他,或看过他笑话的兄弟。公主或许认为我在狡辩,他,从没爱过我。与我订婚,不过是韦夫人显示自己作为嫡母,慈爱的手段而已。而我的嫡母将我嫁进定国公府,听起来也是很慈爱的。” 赵宁不说话,唐惠就又说道:“越是闷声不吭的人,越是报复心大。周毅谋的,大概就是褫夺了定国公的一切吧。他将我害了,然后在唐芷面前,就装出一副对我一往情深的模样,让唐芷愧疚,让公主误会。事实证明,他这一步走对了,公主对此深信不移。要我说,他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大概曾经爱过他父亲吧,可那绝对不是愉快的回忆,所以才分生出恨来。” “我知道”赵宁突然抬起头道:“你们都想让我放弃周毅。所以阮媛才提议让我来找你,而你又与我说了这些话。也许你说的都对。可是怎么办?”赵宁抚着自己的心道:“我还是放不下他。” 隔着帘子,绿柳回来了:“少夫人,奴婢能进去吗?” 阮媛一听,急忙道:“快进来,快进来。” 赵宁没出声反对,绿柳已经自己掀帘子进到内室,一一行礼。 阮媛等不急地问道:“怎么样?找着那家亲戚了吗?房子看了没有?租下来没?” 绿柳瞅了眼室内的人,低低地声音道:“已经谈好租金,奴婢也交了订金,就等着找中间人,立契了。” 赵宁皱眉道:“你租房子干什么?” 陈玉吃惊道:“总不是给你表兄租的吧?” 阮媛一副想当然的模样,笑对绿柳道:“绿柳,将来你要是嫁人了,我可怎么办啊?离了你,指着绿珠几个,我可什么事也做不成的。我这一时也离不了你呢。” 绿柳红着脸道:“少夫人又胡说取笑奴婢了。房子奴婢看了,果然里外干净,环境也不错,后边就是河,没什么人,又清净,正适合平日里读书上进。左右邻居也都是一般小吏人家,不是那杀猪宰羊之辈,吵杂。” 赵宁这才看明白,不禁笑道:“我还说你干嘛提议出来,原来是打着陪我的旗号,给你表兄寻摸房子来了。怎么,怕太明显,惹起你爹、娘的注意?也是你心里有鬼,要不然,你关心你小姨一家的住行,再正常不过了,何必又寻借口?” 唐惠在边上听她们说话,好像抓住了些什么,又不敢确定。直愣愣地看着阮媛不说话。 阮媛笑道:“唐小娘子可别与我娘瞎说,我娘可聪明了,要是猜着些什么,非要我的命不可。” 唐惠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心下奇怪阮媛为什么这种事竟也不瞒人,但唐惠向来不是个多嘴的人,端坐着一本正经道:“我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向来规矩,良家妇女,可是行端坐正,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 说得一屋子人全都笑出声来。就连吕倩都忍俊不住,拿帕子掩唇偷笑。陈玉将团扇半遮面,笑得媚眼如飞。只阮媛毫无形象,肆无忌惮放声大笑。 赵宁道:“我就不信周毅竟一点儿都不喜欢你?我都快喜欢上你了呢。” 说这话时,赵宁却是没一点儿的嫉妒。阮媛又笑道:“哎哟,这可了不得了,公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我都快不认识了,公主是不是也换人了?” 赵宁瞅了眼唐惠,嗔道:“你老实些吧,你现在还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呢,检点些才是正经。早晚让人抓住把柄,我也救不了你,你才知道哭呢。对于头顶,男人可是最最重视的呢。” 绿柳还在屋内,早已经魂飞魄散,不知如何是好了。 阮媛安慰绿柳道:“好了,你出去吧。看看我娘差不多也快买东西回来了,你带着她们去帮忙干活吧。别听她们的,没事呢。哪就有把柄好抓?我关心我小姨,难不成都不行?” 果然没一会儿工夫,大孙氏和于婆子回来,买了许多的东西。又在左邻右舍的请了人来帮忙,为赵宁几个做饭招待她们。 待绿柳出去,赵宁就又拉着唐惠问关于周毅的事情。还有定国公府的情况、大小韦夫人如何。简直巨细无遗,问得非常的详尽。 唐惠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她知道的,尽可能的学给赵宁听。然后奇怪地问道:“公主想了解定国公府还不容易?何必来问我?随便找人打听打听,也就差不多了。再说,这富贵人家,都差不多,其实谁家都一个样。” 赵宁道:“你与他定过亲,应该能知道得更多些吧。” 唐惠闻言,心想:还是介意! 大孙氏却在门口道:“公主,老妇人打扰下,不知道公主肯降尊纡贵,留这儿吃饭吗?” 赵宁道:“你们准备吧。” 大孙氏得了信,带着一众人在张家的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准备上了。待阮媛几个吃过饭,便就下午了。那家亲戚找了人写了租房文书,写成了找了保山按了手印,打发家里女人上第家来找绿柳。 绿柳领着那女人,还有文书拿进去给阮媛,阮媛便就在上面亲自按了手印。当着面让绿柳过了银子,那女人拿了银子,满脸笑地走了。房子算是租了下来。 阮媛将租房契给大孙氏,免不了大孙氏又是骂阮媛。可也没办法了,房子租了,租金都过了,总不能说退租,那得白搭多少钱?大孙氏自然不能眼看着白花花地银子打水漂。也只得又是骂阮媛,将那租房契收到怀里。就等着晚上阮峰回来,再去看看房子,添置些家具。(未完待续。) 93 刘贵进京3 赵宁其实对饭菜的要求并不高,而大孙氏和于婆子准备的东西,赵宁吃得也非常开心。边吃,还一个点儿的夸道:“没想到她们的手艺还真不错,弄的东西味道也不比我家厨子差多少。” 唐惠却只对着一道酱鸭舌笑眯眯地,一个点儿的吃。吕倩只吃一道菜,是因为胆子小,不敢伸长筷子去够离她远的。唐惠看起来不像是那般胆小的人,赵宁不禁奇怪地也夹了点儿尝了尝,道:“味道还行,但也没什么独特的。你怎么只吃这一道菜?哪里好吃到这种地步?” 陈玉笑了。 阮媛道:“公主没见她对着这道菜笑得那么甜,这菜要我猜,一准是他夫君借着公主的名,专为她准备的。糊弄她婆婆于婆子呢。可怜于婆子被儿子糊弄,还美滋滋以为她儿子天下最孝顺的。” 赵宁突然感叹道:“是呢,要是有得选,我倒是乐意生个女儿,将来还贴心。” 阮媛笑道:“公主贴心?儿女大了不由娘,要我说,一个也不生最好。看我娘对我,对我的兄长,就没一个让她满意的。天天见着我们就骂。” 大孙氏在外面,正好端菜进来,将阮媛的话全数听进耳朵里,不禁骂道:“小没良心的,你在家里时偏吃偏喝了多少?在这儿胡嚼舌头!快吃你的吧。幸好于婆子在厨房呢,要不然听了多伤心?将儿子拉扯大了,落着什么好?” 阮媛一吐舌头,等大孙氏出去,才小声道:“你们看,我娘见着我就知道骂我,我难道就没做对过?竟一回也不夸我呢。” 赵宁忍俊不住道:“要我说,骂你都轻的,不打你已经不错了。你说要是我将你的事都与孙大娘说了,她会不会打死你?” 结果大孙氏根本就没走,就在门外头呢,将阮媛与赵宁的话全数听着,突然进门道:“公主娘娘,这小没良心的做了什么说不得的事了?求公主娘娘告诉老妇人,这孩子打小胆子就大过天呢。别等着将来惹了大事,救都救不回来,才让老妇知道。” 赵宁和阮媛都被去而复么的大孙氏吓了一跳。尤其是阮媛,听了大孙氏的话,再一回想自己上辈子,简直准透了。她后来可不是弄了个天大的事,谁也救不回来?一口菜呛到嗓子里,直咳得像要断了气似的。 外间听候的绿珠、绿柳忙进来,帮阮媛拍背顺气。 大孙氏也忙跑到跟前边给阮媛摩挲胸口,边骂道:“吃个饭也不省心,小心些,你瞧瞧,就你都嫁人了,还一天天小孩子似的。我可什么时候能省心啊。” 赵宁笑得越发的开心。不知道唐惠太聪明,还是赵宁相信周毅真的不曾喜欢过唐惠,总之赵宁与唐惠之间,还真处得不错。 这房子也准备了,之后阮媛又与赵宁回去一趟,然后让绿柳又给添置了一些东西,典了一个老妈子,一个丫头。阮媛不放心,怕还是准备得不全,自己又偷偷去了两次,一样一样的数,一样一样的看,实在看不出缺什么,可还是不放心,总觉得东西不够用。 可是,刘贵直到八月初才进京,比原阮媛以为的,足足晚了将近一个月,阮媛等得简直就快成望夫石,脖子都抻长了。开始的时候,是几天派绿珠或绿柳回阮媛打听,到后来,几乎一天去问一次。 而楼石的事情一直没有解决,阮媛只是一个点儿的打发人问刘贵进京的日子,比以为的时间过得越长,阮媛越等得心焦。因为与上辈子大不一样,所以阮媛最近总觉得要出事的感情,心惊肉跳的。总怕刘贵几个在路上有个什么意外发生。 对于楼石的事情,却是只字不提。都是阮媛想让赵宁去求皇上,准许她跟楼石离婚时,赵宁才会提起,说楼石的事真的非常麻烦。一到那时,阮媛就会眼皮子一垂,多一句都不肯说。 赵宁拿她也没办法,只道:“希望你别后悔就行。” 这时候,阮媛总是淡笑着道:“或许会后悔吧,谁知道呢。但我现在只关心我表兄,现在我不后悔就行了。以后还长着呢。” 赵宁叹道:“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或许我没有你那种经历吧。我总是整晚地想,头睡时,总下定决心要像你一样,可早上一睁眼睛,就又忍不住想知道周毅的事情,对他放不下手。还有陈玉也是,到底是你们无情,还是我太多情呢?” 立秋一过,风便凉了。阮媛看向窗外,真园比镇北侯府的归燕居要漂亮。当年承天帝赐下赵宁住这府邸的时候,可是下旨让内务府太监亲自督办,画的图纸进行修缮。而这里之所以取名真园,则是取意:天地精灵,不失其真。 园中西北角有一丛竹林,一到秋天,飒飒做响,就如精灵在上跳舞一般。可是她们四个,确是各有各的不如意。她以为她先得了天机,可忙活了半天,竟似一点儿都没见改变。看样子,她依然要以以婚的身份,与她表兄刘贵见面。 赵宁也是,依然没有跳出周毅的魔障。陈玉也是,吕倩也是。难道她们真的是命定的结局,不过是在徒劳的挣扎? 八月初六的晚上,阮氏兄弟、刘贵、小孙氏终于进到京来。阮媛是第二天一早知道的信。她刚吃完早饭,正吩咐绿珠一会儿去一趟阮家,看看刘贵来了没有。绿柳却将张英领了进来。阮媛才知道,先一天刘贵他们晚上到的阮家。 因为晚了,再说大孙氏也非常的激动,姊妹两个多年不见,自是又是哭又是笑的,哪能想到阮媛?再说阮家兄弟一早,就将阮媛嫁进镇北侯府的事学给了小孙氏、刘贵,自然也不可能让阮家人大晚上的,将阮媛喊回来。 当晚,小孙氏住在了阮家,姊两个说了整宿的话。第二天,大孙氏带着小孙氏、刘贵去阮媛给他们租的院子,阮峰当然还是去衙门当职,阮家兄弟也是劳累奔波了这么些日子,当然是在家里休息。 而郑妈,自然是带着左邻右舍的婆子、杀鸡砍肉的给小孙氏、刘贵接风洗尘。所以,才打发了张英去公主府,给阮媛送信。张英哪里敢去?最后,还是唐惠让自己的丫头跟着,张英才勉强成行。 本来几天前阮媛就已经准备好了,去见刘贵的时候要穿的衣服、要戴的首饰。可刘贵真的来了,听了张英的话,阮媛却只是坐在书桌前,愣愣地发呆。 绿柳打发了张英回去,并让张英带话儿,说阮媛一会儿就会过去。 阮媛不自主地在想,上辈子刘贵进京后,她是在什么情况下与他见面的。阮媛记得那是刘贵进京好长时间之后。上辈子刘贵进京,是先帮小孙氏收了秋,然后自己上的京,一道上由于讨饭,受尽了苦,于冬天最冷的那几天找到阮家的。 由于刘贵找不着路,在京城还露宿了几天。 阮媛记得那时候,她才嫁进镇北侯府,正是气盛的时候,一心想要讨楼家人上下的欢心,恍惚大孙氏曾让人给郑妈带话,告诉她表兄进京了。过后,阮媛也就忘了。 后来还是刘贵春闱一举高中,后来殿试测试,也极为得意。大孙氏和阮峰非常开心,为刘贵大办宴席庆祝,去镇北侯府请楼石和阮媛回阮家。楼石自然没去,但简夫人还是让人备了礼,阮媛自己回的阮家。那时,她才与刘贵见面。 一到开科取仕之年的春天,整个京城似乎都在庆祝。无论是外来进京的,还是原就住在京城的人,只要金榜有名的,全都要庆祝。 虽然当时楼书正病着,简夫人少有外出,但递上来的大红请柬,比婚礼请柬还要艳,还要多。平常百姓家里,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可阮媛在看过了十几张那种请柬后,已经不那么当一回事了。 但到底还是为刘贵高兴的。 所以,她那时去的时候,到阮家时,就已经快中午了。阮家院子里摆满了桌,刘贵正挨桌的敬酒,脸上也泛着自得之色。而且刘贵也有些喝得面色微红,眼睛微眯着了。 阮媛实在想不起来她到底有没有跟刘贵说话,只记得她无视着院中的人,直接进到了阮家的主屋里。然后大孙氏见她来,也就丢下一众的客人,跟着进了去。 到现在阮媛也记不起来,当时她跟大孙氏都说了什么,只记得后来是大孙氏将刘贵喊到屋里,阮媛随便说了些客气恭喜的话,然后将简夫人准备的礼,给了刘贵,然后连饭都没吃,就急匆匆地走了。 上辈子,刘贵又为什么会那般的对她痴情不悔呢?阮媛心中有些忐忑。怕自己不够好,让刘贵失望。怕错失了让刘贵为她心动的感觉。 阮媛回想,其实刘贵长相出众,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上辈子刘贵求娶她时,可也是让京城里一众贵女嫉妒呢。 一这么想,阮媛忙让绿柳打水,她要重新洗脸打扮,梳头。让绿蓠、绿玉打开衣箱挑衣服。让绿珠拿了首饰盒子,在里面挑首饰。 可是挑来选去的,竟没一个合她意的。绿柳给阮媛梳的头,阮媛也不喜欢。拆了梳、梳了拆,到最后,阮媛自己都烦了。让绿柳将暖雪喊了来。暖雪专门为赵宁梳头,什么宫样头都会梳。 赵宁、陈玉和吕倩也都惊动了,跑到真园来看阮媛的热闹。见阮媛就在哪儿重复着梳头、拆头再梳头,中间还挤出时间来换衣服,一折腾就折腾到中午。赵宁终忍不住道:“阮媛,其实你有些怕见你表兄吧?” 陈玉道:“你现在这样按着你看标准,已经很好了,到底你是怕你表兄不喜欢你,还是怕你见了你表兄,还是心动不起来呢?” 阮媛道:“你们胡说什么?我盼了这么些日子,当然是想快些见到我表兄。” 陈玉笑道:“那衣服是前几天你求着公主给你添置着,首饰也是你喜欢的,纯金的,胳膊上、耳朵上、脖子上带的也全是金的,还有哪儿不满意的?” 阮媛无话可说,在赵宁等人的催促下。终于上了赵宁为她准备的马车。绿柳、绿珠几个,陪着阮媛回阮家。马车上,阮媛紧张得比嫁楼石,等着他来掀盖头还要紧张。浑身绷得紧紧的,面上僵硬。 绿珠见了,也跟着紧张起来。 绿柳虽然不紧张,可这些日子,阮媛的打算,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劝了,阮媛又不听,现在还动不动就要撵她走。绿柳这么些日子,可过得比在火上煎还难受。可她到底心里还是向着阮媛的,见阮媛如此紧张,就拿话引逗阮媛:“少夫人说,世子爷会不会去?” 阮媛立时不紧张了,道:“你怎么会问这个?我都住到公主府了,他怎么可能会去?” 绿柳道:“可是少夫人没想过?阮老爷定会去请的。奴婢觉得阮老爷一定会去的。至于世子爷会不会来,奴婢就不知道了。” 阮媛:“不能来吧?”心下却想:上辈他就没来,这辈子能吗?虽然这么想,到底阮媛心下没谱。 绿柳道:“可是奴婢见世子爷好像诚心想和少夫人改善关系,上回不还主动来了少夫人娘家?更何况阮老爷自上次后,好像对世子爷改观了不少呢。奴婢到阮家打听表公子的事,阮老爷总要夸世子爷几句呢。” 阮媛:“那你一次都没和我学?” 绿柳回道:“少夫人不问,奴婢怎么说?奴婢几次只一提世子爷,少夫人就不耐烦了。” 这时,绿珠插话道:“啊,奴婢也想到了,少夫人不知道,世子爷前几天好像还去过少夫人娘家呢。好像就是老爷请去的。” 阮媛“嗷”一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绿珠道:“就是少夫人打发奴婢去阮家打听表公子的事情,碰上的。当时世子爷还向奴婢打听少夫人来着,还让奴婢给少夫人带话儿,世子爷说他的事不大,让少夫人安心在公主府住着,别为世子爷担心。” 阮媛抽着脸道:“你为什么也不跟我学?” 绿珠道:“绿柳一提世子爷,少夫人就急眼,奴婢哪里还敢提?怕惹少夫人不高兴,自然是能不提就不提呢。”(未完待续。) 欢乐生活1 有点儿卡,所以写个小故事娱乐下坚持看我书的书友。O(∩_∩)O~~ 大胜国的西部边垂小镇有个四有村,村里的村民都非常信神佛,虽然穷,但哪家生了孩子,第一件事,就是请个大神来家里,为孩子批命。 而四有村里最穷的付家,在他老婆掉了九个孩子后,终于历尽千辛万苦,生了个女娃娃。付琼很开心,简直乐得跟疯了似的,所以一大早上,七跌八爬地一路跑去村头庙里,去求住庙高僧来,为孩子批命,连取个名字。 付琼刚生下来那会儿,也是被这位高僧批过命的,名字也是这位高僧给取的。付琼还没出生,他父亲就被朝廷抓壮丁去修河,结果河没开口子,他爹却只有衣服回来了。是被同抓去的人捎回来的。付琼的母亲顿时没了主心骨,哭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 但日子还得继续过,就在说好了再嫁的人家时,结果肚子大了。 其实付琼娘能不知道自己有了?不过是估摸着自己养孩子难,又没有婆家人照应,娘家人吃闺女拿闺女行,可一但想依靠娘家?那可就是犯了大罪了,根本就要看兄弟、嫂嫂、弟妇的脸色过日子,所以付琼的娘才会想到趁着肚子还未显,先骗个男人,好生活。 结果议亲差不多,败露了。 付琼的娘嫁人没嫁成,也只得回了娘家。虽然四有村的村民淳朴,但到底一个女人住,院子又不紧密。然后付琼娘生了付琼后,也是请的四有村的高僧给批命、取名。 高僧给付琼批了半天,说他天生穷命,无子女缘,得取个贱名压一压,要不然只怕连养大都成问题。而且高僧说了,姓付本身就与他的命相冲,付富同音,当然姓不能改,所以就取了个穷名。然后大概高僧觉得叫穷可以,但写穷就不大好了,于是便给他取了琼字。美玉的意思,要是光看字面,也挺有学问的样。 结果,付琼果然好养活。自小到大,一天磕碰无数次,都可以说,他是个高危人种。但都有惊无险。村里孩子,哪有不淘的? 付琼小时候,可以说是鸡狗厌憎。出门被鸡叮,被狗追、被鸭子咛,被鹅咬。简直是但凡见着不通人话的,都想要对他下口。难道他的肉堪比唐僧肉?四有村的村民也是奇了怪了。 再然后,和小伙伴们一块下村头的水塘子里,人家一个猛子进去,一会儿就露出头来。他一个猛子进去,把自己给种水底下了。 幸好他自小这种招灾的体质,以至于跟他玩的孩子家里的大人,都是耳提面命覆叮嘱自家孩子,多注意付琼。结果小伙伴们本来是去玩游水,最后变成了救付琼行动。 虽然发现得早,可他把自己种得太深,不好往外拉。胳膊都进去半截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后来别的孩子学,都种不上。果然是不可复制的。就好比李广射虎没石一样。 不管怎么说,最后,就在付琼都以为他一准会死的情况下,竟也救了出来。不过没呛死他,果然是命大得很。话说那老和尚木鱼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给他念经超度了呢。 付琼的娘从一开始人跟她说,她儿子出事了,哭着喊着往出事地点跑,到最后,都能淡定的将手里活干完,然后有空就慢条斯理地瞧热闹似的看看去。就是瞧热闹,都比付琼妈跑得快。要是没空,连看都不去看了。反正她认为,高僧取得名字好,刚好将她儿子压住,穷点儿没啥,肯定死不了。 最后四有村的村民也都习惯了,要是付琼三天没出事,摔个跟头啥的都不算,那都要奇怪了呢。都要往老付家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摔断了腿,所以没下地? 付琼娘看着付琼娶了媳妇,才过世的。死的时候,非常的心满意足。虽然她活得并不老,可到底她死在了她儿子的前头,没让她再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付琼娘走得非常安心。 至于付琼以后怎么样,付琼娘也不想了。反正她睁着眼睛的时候,她老给她那倒霉儿子娶上媳妇了,她自觉功德圆满。闭上眼的那一刻,付琼娘都是笑着的。 现在,这倒霉孩子终于当爹了,别说他媳妇生的是个女娃,就是个妖怪,他也能当成宝贝一样的养着。付琼自己都认为,这可能是他跟他媳妇唯一的孩子了。 付琼一路像个球一样,连滚带爬地轱辘到村头庙里,话都说不全,半说半比划地告诉高僧,他当爹了,请这老和尚去给他闺女批命,连取个名。 高僧已经七十多岁,眼昏耳聋,由小沙弥扶着,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付琼的话,也是大吃一惊,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付琼道:“你竟然也能留下孩子?”然后对小沙弥道:“快、快扶师傅去瞧瞧,什么样的孩子。” 付琼忙上前欲扶,高僧大惊:“你要是想让我活着给你闺女批命,就离我远远的。” 老和尚的话虽然不大中听,但付琼现在在极度的兴奋中,然后深以为高僧说得对。果然一跳多远,然后摔了个大跟头,趴地上抬起头,额头都破皮见血了也不管,直说:“信民一定离高僧远远的,不带累高僧。” 在小沙弥的搀扶下,老和尚走了好半天,才走到付家。因为他近年来年事高,所以已经很少出来走动,现在看见付琼住的房子,不禁还挺满意地点头道:“竟然不四面露风了,不错,看样子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进到屋里,付琼的媳妇就在里屋半躺着。一道帘子隔着,就算是里外间了。邻居来帮忙的婆子忙进到里屋,将那女娃抱了出来。破布包着,瘦瘦的一小点儿,一看就是母亲营养不良,带累得孩子比一般家里生出来的孩子小。 老和尚细看了那女娃的面相,又细问了女娃的八字。眉头皱成了川字。 付琼心下大惊:“老主持,她的命不好?” 老和尚摇头:“也不能说她的命不好。她的命,一个字,怪!” 待要知道这女娃的命如何怪,待等我卡不出来,自会分解。O(∩_∩)O哈哈~别拿鸡蛋、烂菜叶子砸我。抱头~~~~(>_<)~~~~ 94 见面1 阮媛恨恨地想,老天怎么不来个雷,将这两二百五一块劈死算了?不过阮媛转念一想,又不大觉得楼石会去。与上辈子比,又不自信起来,毕竟上辈子,她对刘贵也不这般上心。 所以,在她改变的同时,谁可知道楼石会不会改呢? 出来时,阮媛已经知道,刘贵大孙氏等人,全在阮媛为他准备好的院子里。公主府的赶车太监因为来过几次,所以认得路,直接将车赶到了这里。 阮媛先在车厢里,偷偷地在车窗缝往外看了看,并没发现院门口处栓着马。院门口大开着,但却有个隔屏,望不见里面。当初看这院子时,她还挺喜欢这隔屏墙的,里外不通,看着紧密。但现在,阮媛却是有点儿讨厌隔屏墙。 她想望一眼里面都不行。阮媛心下暗恨。可绿珠、绿柳已经下车,在车下就等着扶她。阮媛也不好意思在马车上磨蹭太久,也只得硬着头皮出了车厢。 绿珠和绿柳双双站在车辕哪儿,伸手将阮媛往车下扶。阮媛连踩下车凳,边头往院里面瞧。可惜,还是看不到里面。 阮媛下到车下,太监将车赶到一边,就开始卸车,将马系到道旁的柳树杆上。踏上门台阶,转过影墙,院子便在眼前。主屋门外,立着一个小丫头,一个婆子在檐下。见到阮媛进来,那婆子冲阮媛略行了礼,便就进去了。 小丫头机灵地跑上前道:“奴婢见过世子夫人,世子夫人万安。” 阮媛道:“都谁在这儿呢?” 还没等小丫头回话,帘子已经掀开,小孙氏在前,大孙氏在后面,都红着眼睛出来。阮媛眼里立时便盈满了泪,迎上小孙氏。早被小孙氏一把抱在怀里道:“我的婵娘,都这么大了,当年走的时候,才那么小。” 阮媛也是哭。想到小孙氏对她的好,阮媛便就不能理解,上辈子她怎么就能对小孙氏下那般的狠手?阮媛用力抱住小孙氏,在心里暗下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对小孙氏好。一定、一定要对小孙氏好,对刘贵更好。 大孙氏虽然也跟着流泪,到底选天见过面,已经没有初见时那般激动了。在边上劝道:“好了,进屋里说,骨肉见面是好事,瞧你们娘俩个哭的。” 小孙氏松开阮媛,擦了擦眼泪,又细细地打量了下,却又笑道:“到底现在身份不一样了,瞧婵娘这装扮、这衣服、首饰,到底跟咱们不同呢,处处显示着富贵。大姊自来就比我命好,这回,我更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大孙氏抹了抹脸,笑道:“你又胡说,昨儿我瞧贵哥,读书可比我家那哥俩强多了。不亏婵娘吵着让接你们娘俩个进京,拍着胸口说你家贵哥定能考中,开始我还不信呢。昨儿一见贵哥那气度,我看婵娘说得没错。贵哥一高中了,谁还比得了你?” 阮媛有帕子将脸上的泪轻试了,随着大、小孙氏进到屋里,左看右看道:“表兄呢?” 大孙氏坐到椅子上,道:“刚你爹从衙门回来,还有世子、贵哥儿一块回咱们家了。咱们娘仨多少年没见过面了,好好说说话,他们爷们在这儿,多不方便?让他们唠他们的,咱们唠咱们的。” 阮媛道:“世子也来了?他来做什么?” 大孙氏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小姨从乡下来,可是要常住京里的,就是明儿随贵哥儿外放做官了,你嫁了人,也总要瞧瞧女婿才行。要不然明儿在京里碰见了,自家人都不认得,不是得闹笑话?再说,贵哥儿要科举,听说这里面还有学问,世子说要提点下贵哥儿。” 说完,大孙氏心下一动,道:“不是你让世子来的?” 阮媛摇头:“我爹喊来的吧?” 大孙氏道:“我偷问你爹了,你爹说是世子去衙门找的他,完一块儿回来的。” 小孙氏笑道:“世子我也见了,竟然一点儿架子没有,见了我还行小辈礼呢。唉,刚听荿哥他们说,婵娘高嫁进了那样人家,我还以为多难说话呢。没想到竟是这么有礼貌,规矩的人。可见大姊,婵娘比咱们俩个都有福呢。” 阮媛越心,心下越是拿不住楼石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他的事不好解决,想着让她帮着他跟赵宁求情?阮媛撇嘴,她才不管他的事呢。 由于想不明白,阮媛也就不想,开始与小孙氏话起家常来。细问小孙氏这一路上的经历,走得可顺、有没有什么见闻,什么的。又回忆起自己从乡下跟着大孙氏进京时的情景来。 说着说着,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不知不觉,便就到了午饭时候。郑妈亲自过到这边来请道:“那边饭菜都做好了,爷们也已经开桌了,就等姨太太过去了。” 由于离得不远,阮媛她们也就没坐车,走着到了阮家。楼石却并没有入席,听闻大孙氏与小孙氏来了,便到门口来迎接:“今天也没有外人,本就是给姨母接风的,别分什么男女桌,就一桌上吃吧。” 小孙氏有些执拗道:“这……这不大好吧?你可是世子呢,我们怎么能跟世子一桌吃饭呢?” 楼石揖道:“姨母外道,难不成家里还有外人?还是姨母将我当成了外人?媛儿说呢?” 阮媛没瞅他,由于楼石出来,刘贵便也就跟了出来,就站在了楼石身边。刘贵没有楼石身上的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身上的衣服一看也是阮家兄弟的,虽然新,但并不很合体。而且刘贵很瘦,面色也不是很好,一看就是常年吃不好的结果。 直到此时,阮媛才发现,刘贵身上有一股子的清冷气息。面上看着,刘贵恭谦有礼,但他那挺直的腰、略微抬起的高仰着的头,表示他谁也不服。虽然刘贵跟在楼石的身后,但他的气质,决不输于楼石。而且,他似乎也瞧不起楼石。 这一点,阮媛倒是能理解刘贵。因为在面对一些贵女或贵妇的时候,阮媛也时常生出这种情绪来。她也会瞧不起那些个天生富贵的人。总觉得她们不过是生得好而已,若是她也出生在那种家庭,她会比她们强一万倍。 阮媛能感受得到,刘贵对楼石,就是这种情绪。阮媛上前,冲着刘贵道:“表兄。”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但刘贵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婵娘长大了,要是你不喊我,我都认不出来了呢。” 阮媛有些失望。转而又想,大概是楼石在,所以他不好表现出来,所以收着自己的感情。想小时候,他对她多好?说捧到手里,都不为过呢。 这么想,阮媛就有些愤恨楼石。横了楼石一眼。由于楼石提议,大家已经坐到一个桌上。阮媛自然被安排在了楼石的身边。虽然是给小孙氏和刘贵接风,但楼石的身份,本来是要让他上座,好一番推让,才阮峰上座坐了,然后刘贵和楼石左右下手坐。 接着便是阮媛挨着楼石、小孙氏、大孙氏,刘贵下手是阮家兄弟。 阮媛与刘贵面对面坐着,可是想说句悄悄话都不行。只能趁着吃饭的工夫,偷瞄刘贵。这让阮媛心下暗恨不已。 楼石则不停地给阮媛布菜,一口一个“媛儿”,喊得阮媛差点儿将吃到嘴里的饭全吐了,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就在楼石又喊她“媛儿”之后,阮媛实在忍无可忍,小声对楼石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怎么了?疯了不成?你明知道我表兄才进京,当着他的面跟我套近乎,你打什么主意?” 楼石在阮媛耳边轻声轻语地说:“我能打什么主意?不过是想瞧瞧你嘴里说的表兄什么样而已。帮你把把关,万一所托非人,将来受苦的也是你。不过我看你表兄好介没你说的那般对你深情不悔呢。到现在为止,我都没见他瞅你几眼。他倒是老拿眼睛瞅我。” 说着话,楼石做出一副怕怕地样子道:“他……他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阮媛一个没忍住,将嘴里的饭全都喷了出来。幸好她反应灵敏,转头转得快,全都喷到了楼石身上。呛得不住地咳嗽:“咳……咳……” 大孙氏和小孙氏见楼石和阮媛不停的咬耳朵,姊妹两个均是会心地笑了。觉得这两口子定是感情深厚。见阮媛突然咳嗽,小孙氏关心道:“怎么好好的呛着了?绿珠快去倒点儿水来。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木头似的。” 绿柳已经倒了水来,递到阮媛跟前。楼石却先接到手里,递到阮媛嘴边道:“快喝点儿水压压,没呛着吧?” 大孙氏半数落阮媛道:“都多大了,吃个饭也不安生。都她爹给惯的。” 阮峰见阮媛没事,只“呵呵”一笑道:“贵哥儿吃啊,别光看着,这饭可是给你和你娘俩个接风准备的。你可得吃好了。” 刘贵对阮峰还是挺有感情的,毕竟这么些年,大孙氏能让人往乡下捎钱,也是阮峰允许的。受了人家这么些年的接济,刘贵总体来说,还是个有良心的人。忙站起身道:“姨父不用客气,我吃呢。姨父也吃,别光招呼我们。” 阮峰道:“你坐下说话,这孩子,越大越礼貌起来了。规矩上外面讲去,家里随便就行。我可没那么多礼,只要你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将来好好孝顺你娘,我也就放心了。京城大,容易玩花了心。你可加进到京来,就放松。一天没大考,一天都不能松懈。” 刘贵规矩地坐下道:“我知道,一定听姨父、姨母的话,将来我或是有出息了,也要将姨父、姨母与我母亲一样的孝顺。” 阮峰听了,老怀宽慰。 阮媛插嘴道:“爹放心,以前在乡下时,表兄最爱读书的了。就是带着我玩,手都不离书。我看表兄这么些年也没变,开春准会得意的。到时爹就等着准备钱打赏,然后给表兄开席庆祝吧。” 阮家人只当阮媛对刘贵和阮家兄弟一样,听了阮媛的话也没多想。阮家兄弟还吃味地道:“难为你小时候总吵着要给小姨当女儿,要表弟当你兄长。在你眼里,什么时候这么瞧得起我们来着?” 阮媛笑道:“谁让你们都不带我玩?再说,你们本来也没表兄学习好。以前在乡下时,教书先生总夸表兄,什么时候夸过你们?不骂你们就已经是夸奖了呢。” 阮荿、阮莫兄弟两个听了,一阵磨牙,却也不得不承认阮媛说得对。 刘贵忙笑道:“我不过也是凑巧会罢了。再说会学习,别的却什么也比不过两位表兄呢。以前在乡下时,我被人欺负,多亏了两位表兄出头,将那些个欺负我的人打怕了。要不然,我在乡下指不定多艰难呢。” 阮荿、阮莫兄弟听了,很受用,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都是亲戚,这都应该的。我们走了,他们又欺负你的吗?我们走的时候,专门又去寻他们,警告过他们。” 楼石却深看了眼刘贵,唇角微勾。 刘贵笑道:“我说他们之后也没欺负过我,原来还是借了两位表兄的光。” 吃过饭,大孙氏当然拉着小孙氏进屋说体己话儿去了。阮峰却将楼石和阮媛喊进到阮媛以前住的房间,让绿珠绿柳两个守着门口。 阮媛本来想留下与刘贵说话,可阮峰瞪起眼睛来,阮媛还是有点儿怕的。只得恋恋不舍的和楼石一块儿,跟着阮峰进到内室里去了。 今天阮媛也发现,楼石和阮峰好像比以前、或者说比她以为的要熟了很多。阮媛的记忆里,还停留在阮峰对楼石拘谨的态度里。可今天,阮峰对楼石很随便。阮媛不禁有些奇怪地瞅了楼石一眼。 阮峰率先坐下道:“你们也都坐吧。” 楼石在阮峰下手坐下,阮媛也没好意思离楼石太远,怕他父亲看出什么来。有些事慢慢图之,虽然也有些轮廓了,但还是不能做得太过了。不然,会刺激到阮峰的。 阮峰瞅了瞅阮媛,道:“世子,那事情到底处理的怎么样了?到现在你不见你上职,是被皇上撤职了,还是怎么的了?现在朝廷上下一片的谣言,我听了也焦心。还有亲家的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听见些谣言?”(未完待续。) 95 见面2 阮媛垂头坐着,难得的非常老实,她在绞尽脑汁地想,上辈子刘贵见到她时,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形。当时她虽然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了。但上辈子没有小孙氏,所以她还是和刘贵说了几句话的。 任怎么想,阮媛也想不起来当时刘贵是以什么样的态度与她说的话了。阮媛想,当年即使她不爱刘贵,但见到自小一块玩的表兄,也定是激动的。只是没将刘贵放在心上,然后后来事情又多,便给忘了。但,她想,既然刘贵后来那么的爱她,难道她俩在京的第一次见面,就如些的平静? 阮媛无论怎么样,就现在来说,也看不出刘贵对她有什么除去亲情之外的那种感觉。所以,她才会去转过头来回想上辈子。虽然这是她无意识的,其实她回想的目的,不过是想印证一下,上辈子也许是一样的情形,以至于使她盼了这么些时候,却这般波澜不起,升起的失望完全是多余的。 而楼石听了阮峰的问话,并没有太惊讶。毕竟最近朝堂上,关于他的议论甚嚣尘上。微笑着道:“让岳父费心了。岳父放心,皇上自有皇上的考虑,有罪无罪,定夺在皇上,咱们做臣子的只老实听话便行了。至于其他的,不用放在心上。岳父只要记住,忠于皇上,便不会有事。侯爷虽然听了些流言,但侯爷想得开,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还开解小婿呢。” 阮峰是低级官吏,好多事情都是道听途说,所以到他耳朵里的,便就严重得不得了,但他又帮不上忙。虽然中间阮媛不知道的情况下,阮峰将楼石请到家里,然而楼石每次说得都差不多,所以阮峰就更着急了。却又不敢贸然地去镇北侯府探看,怕惊着楼书。 其实事实上,楼石的事情也的确颇为严重,承天帝迟迟不表态,但楼石心下有谱。他与镇北侯商量过,承天帝这样,有可能是在收集楼石罪证,但更有可能,是想看清到底是哪个皇子在背后指使那些个大臣,上蹿下跳。 年老的帝王和年青的帝王,从想法上,便就有了很大的不同。他不再注重自己的丰功伟绩。当然,他不是不看重自己曾经建立的那些功绩了,而是不想再创新了。年老的帝王一面让人歌颂他的那些功绩,却一面更想得到亲情。 承天帝六十多岁了,对亲情的渴望,大过他年青时对壮大国家的渴望。所以承天帝一方面希望他的儿子们个个出色,另一个方面却又希望他的儿子们都孝顺他。 表面上看来,皇子们都很孝顺。但承天帝现在渴求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孝顺。不是表现给他看,想得到皇位的,那种虚假的孝顺。 然后随着身体的没落,也开始对皇子、对大臣不放心。尤其是那些个随着他建过功业的臣子,承天帝是既怕儿子们压制不住,却又怕对他不够忠心。 所以说君心难测。现在,谁也说不准承天帝到底怎么想的。追杀阮媛的那些人的尸休被拉到大理寺后,承天帝却交给了近卫军统领罗恢、泰康王赵顺,让他俩彻查此事。 现刘正被停职调查、那些个兵士也全关在了营牢里。还有和楼石一块儿去的那些个巡城兵,也全进了营牢。楼石也和刘正一样,停职在家。 然后便一直没有消息。谁也不知道罗恢和泰康王查得怎么样了。这两人闭门谢客,也不见个动静。整个朝堂都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势头。都在看着,承天帝这次会如何做。 所以阮峰虽然在大理寺,却什么都不知道,也理所当然。 阮媛听他们聊些个朝堂上的也,她也不关心,急于想见刘贵,便寻了个借口道:“爹,你们先聊着,我多年没见小姨了,想去与小姨叙叙。” 阮峰也听大孙氏说过,以前在乡下时,阮媛和小孙氏感情很好,不疑有他地点头道:“去吧,我喊你来,就是想让你听听,世子现在有些不顺利,你身为媳妇,虽然不指着你帮忙,但照顾好家总是应该的。侯爷身子又不好,听说府上又住着两位姑娘,你应该给你婆婆分忧才是。” 阮媛一贯性的不犟嘴,却不改正的。所以笑着答应道:“我知道。” 倒是难得见阮媛乖巧,楼石不禁心下暗笑。 阮峰满意的点了点头。在父母眼里,再让人操心的子女也是最好的,所以,阮峰虽然大概了解阮媛的性子,和郑妈一样,却每次都上当。全当阮媛听进去了,也就让她出去。 阮媛出去后,哪里是去寻小孙氏了?出到门口,就直接小声问绿珠、绿柳两个:“我表兄呢?” 绿柳不肯说,道:“少夫人。” 绿珠忙道:“回少夫人,在大爷、二爷的房间呢。奴婢看着三位爷一块儿进去的。” 绿柳横了绿珠一眼。绿珠全不在意,还一副沾沾自喜的得意样。好似别人都不知道,就她知道似的。 阮媛听了,直奔阮荿、阮莫的房间。果然见三人在阮荿的房间里说话。不是叙旧,而是刘贵在给阮家兄弟讲书。阮媛在门口听了会儿。她能感觉得出来,刘贵很感激阮家人将他和他娘小孙氏接进京城。 大概在路上,对阮家兄弟的学业也有所了解,而他又没有什么可值得的东西以报答阮家,所以便就帮着阮家兄弟复习起课业来。而在给阮家兄弟讲课的同时,刘贵也起到了复习的效果。 但凡学习好的人,虽然不至于死读书,但爱读书是肯定的。阮媛从小就知道,刘贵可是书不离手的。掀帘子进到屋里,刘贵手里果然拿着一本书,边讲边看。 阮媛笑道:“你们可真是会利用时间,这么会儿工夫,竟就讲开学了。表兄在乡下这几年,还是那般的书不离手呢。”说完,便将一双眼睛,盈盈地看向刘贵。 阮家兄弟见了阮媛,再自然不过了。阮荿笑道:“还真是长大了,我还以为你回来,一准给我们要什么好东西呢。结果提都没提,难为我们在路上,买了好多个有趣的东西。你不要,我们可要给别人了。” 阮莫道:“大哥难不成要给未来的嫂子留着?” 刘贵倒是被阮媛看得颇为不自在起来,咳了一声道:“婵娘来了,怎么没去寻我母亲说话?我记得你自小便不喜欢听我们讲课业的,看的书也全是杂书。我们讲的,可全是功名。” 阮媛不理她的兄长们,觉得刘贵的话有些生疏,不禁道:“表兄大了,怎么就外道起来了?小时候不懂事,现在大了,哪能还如小时候那般?再说,你们看的书,我自然也是关心的。毕竟你们以后,全都指着这个呢。” 对于阮媛,刘贵显得有些无措。其实他也挺想阮媛的,但他对阮媛的记忆,还停留在在乡下时的模样。虽然人会长大,但总体感觉却没有变。但在路上,听阮家兄弟说,她嫁进了镇北侯府,到底还是意外。 他和阮媛虽然两小无猜,但不至于生什么亲情之外的情愫。所以,刘贵见到楼石,除了对楼石出身的一种,就连刘贵自己都不能察觉的嫉妒外,还有一种宝贝妹妹被这小子给偷走了的感觉。 其实这种感觉,连阮家兄弟都没有。 毕竟阮媛小时候和刘贵最亲,多年以后,突然有人告诉刘贵,那个可爱的,就要见面的小妹妹被人给娶走了,是个人都有一种背叛感。刘贵便就是这种感觉。更何况刘贵奇怪以楼石的身份,为什么会娶阮媛?怀疑就会细问,而阮家兄弟那两个实心眼子,自然就如数全说了。 刘贵那么聪明,能不从阮荿、阮莫兄弟的话中,看出楼石对阮媛的不在意?所以,虽然经过了一晚,刘贵还是整理不出自己的心情,怎么对面对阮媛。 阮媛自然体会不出刘贵的这些心思,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刘贵子上辈子对她深情不悔上。然后不自然的,眼前便会显现出刘贵即使中了毒,明知道毒是她下的,还口口声声地说:“不后悔”。眼睛不自主的便红了。 然而这些,只有阮媛一个人知道。她不禁深深地觉得重生,真的是让人痛苦的一件事情。那样的深情,只有她一个人记得,这是一件多么令人伤心的事情? 我站在你的对面,我知道你曾经那么爱我,而你自己却不知道。 阮媛的心已经开始流泪。 刘贵却笑道:“快坐吧,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我还记得你离开家乡时,才那么大点儿,现如今却都是大姑娘了。竟然还嫁进了镇北侯府,可是飞上枝头了呢。看看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阮媛不喜欢听,挨到刘贵身边道:“表兄见了我,就只会说这些?” 刘贵似乎又找到了以前他们在乡下时的相片模式,道:“不亏两位表兄说婵娘还跟在乡下时一样的利害,好了,表兄自然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只是进京来见你给准备的房子,一时怕你瞧不上表兄要送你的东西。” 阮媛虽然失望,却也无可奈何。也只得在心底对自己说:别心急,一切才刚刚开头,慢慢来,总会好的。于是,强打起精神笑道:“不知道表兄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不好,我可不要的。” 刘贵笑道:“这个,你一准喜欢。” 阮荿突然道:“啊,你从家里带来的那个盒子,不会装的就是送婵娘的东西吧?昨晚上就放这儿了。” 阮莫已经将那盒子拿了出来问:“这个?” 刘贵笑道:“倒是省得我拿了。就是它。我猜婵娘会喜欢的。不过现在就不知道了,要是以前……”刘贵没往下说。 阮媛见那盒子颇大,也来了兴趣,不知道刘贵送她的是什么。她思来想去,也不记得上辈子刘贵从乡下来,给她准备过什么礼物。不过,上辈子他要饭来的,自然不能带这样的东西在身上。但后来小孙氏从乡下被刘贵接来,也不曾有过什么礼物啊。 阮莫将那盒子放到桌上,刘贵亲自打开,阮媛上前一瞧,竟然是一个竹制仿缩园子。里面有山有水有院子,很漂亮。看着看着,那不正是刘贵以前在乡下时,向她形容过的,美丽的京城人家? 阮媛双手捂嘴。竹制仿缩园,上辈子刘贵定是也曾做了,只是没能送出而已。至于后来刘贵没再送她,是因为刘贵已经自己挣着了真的园子。那么,这个竹制仿缩园也就没用了。 这是刘贵上辈子不曾送出的东西。阮媛用手摩挲,眼睛不禁湿润。 阮荿、阮莫兄弟也是吃惊不小,赞叹道:“表弟,这是你亲手做的?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将来要是不做学问,卖这个也定饿不着。” 刘贵道:“读书闲暇时瞎做着玩的,鄙陋得很。现在婵娘已经住进比这还好的园子,只怕瞧不上眼了呢。” 阮媛道:“谁说的?我非常喜欢。要是表兄将来给我买个或造个真的这样的园子,我说什么也要离了镇北侯府,住表兄的园子去。” 阮荿、阮莫兄弟听了,也不觉得什么,毕竟当初阮媛为嫁楼石,可以说是不择手段。所以,做梦也不会想到阮媛现在说这话,是意有所指。只当阮媛、刘贵表兄妹感情好,就似他们哥俩个和刘贵是一样的。 可是刘贵听了,便就有些别扭。并不搭阮媛的话,笑道:“大兄、二兄在路上也买了不少好东西,婵娘还不管两位兄长要,小心真的不给你了。” 阮媛小心的将那竹制仿缩园小心的再用竹盒子扣上,说:“他俩东西还能跑了?要是敢不给我,我就去找我爹爹去要。表兄别理他们,表兄要是少了什么别客气,只管打发了丫头去公主府找我,我一准帮表兄准备了。” 刘贵忙道:“那院子我瞧过了,已经很好了,里面的笔墨什么的也都有,书也给预备了不少,什么也不缺。为兄在这儿谢过婵娘了。本应该我这当兄长的照顾你才是,没想到反过来倒是让你破费了。” 阮媛实在嫌刘贵外道,对她又客气得过分。可到底还是忍下心中的不悦,耐着心跟刘贵话家长。问了些她离开乡下后,刘贵的生活,还有路上的一些事情。(未完待续。) 96 入狱1 楼石虽然与阮峰聊着天,心里却在惦记着阮媛。刘贵他也见着了,按着男人的标准来说,也实在是长得不错。楼石对阮媛没有那般的热情,但到底还与阮媛保持着夫妻关系,所以还是挺介意阮媛和刘贵的。所以与阮峰说话,就有些越来越心不在焉。 阮峰大概也瞧出些门道来,他可没想到别的,只以为楼石对着他一老头子无聊。阮峰虽然人认死理,但也不是个老古板。笑道:“我从衙门回来,有些乏了。世子要是有空,就去找那哥几个叙会儿?你们年青人还有个意思。” 楼石如得了****令,也没客气地便就告辞出来。阮家统共就那么几个房间,出来正好碰见郑妈,都没用打听,郑妈便就上赶着领着楼石去了阮家兄弟的房间。楼石进去时,阮媛正与刘贵说话说得一肚子气,使不出来。正暗自生气呢。 多日的想象、上辈子的记忆,现实到底让阮媛失望。刘贵对阮媛几乎可以说是极恭敬的,一点儿都没有多年未见的那种,她想象出来的热情。阮媛不禁怀疑,刘贵上辈子对她的爱到底是她臆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发生的? 楼石进到屋里,一眼便就发现了摆在桌上的那个大方竹盒子。 阮家兄弟和刘贵都站了起来,与楼石打招呼道:“世子爷万福。” 阮媛坐着不动,抬眼瞅楼石。 楼石进到屋里,便就寻了个离阮媛最近的座坐下,笑道:“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 因为边上有两个兄长,所以阮媛动了动唇,终将不大中听的话咽回肚里。 阮家兄弟和刘贵重坐回座位上后,都有些拘谨,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谁也不说话,尴尬不已。虽然楼石头进来之前,屋内并没有多么的相谈甚欢,但到底还是有人说话的。这下可好,楼石一进来,全都不出声了。 阮荿、阮莫先觉出不大好来,一心想找点儿话说,可却越是想找话越紧张,越紧张,便就越找不出话来说。直急得满头大汗的。 刘贵见了,自然就帮着阮家兄弟解围,道:“我才来京城,世子爷和婵娘的婚礼也没能参加。既然是亲戚,应该上门去拜见,又怕太过唐突了侯爷。不若我安定以后,找个时间请世子爷赏脸吃个饭,就全当认亲了,不知世子爷肯不肯移驾?” 楼石笑道:“刘公子客气了,按着婵娘,我还要称你一声表兄呢。什么唐突不唐突的,若是表兄想来侯府,随时欢迎。既然表兄才来京城,应该是小弟找个时间,为表兄接风洗尘才对。” 这两人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就称兄道弟起来。阮媛听着他俩个虚伪地聊天就头疼。于是站起身,干巴巴地对楼石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不回去?” 楼石也跟着站起来,道:“哦,少夫人这是准备着要走?” 阮媛瞥了眼刘贵,刘贵却趁着这时候看了两眼书。阮媛一抿唇道:“嗯,没意思,想回去了。” 楼石一笑:“我还以为你会呆到晚上呢,也好,咱们正好一道,我也走。的确不早了,侯爷夫人这几天不省心,早点儿回去也好。正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阮媛没接话茬,她现在心正乱着呢。 阮家兄弟和刘贵也不相留,都忙起身相送。阮媛跟着楼石往外走,去和大小孙氏、阮峰辞行。出到门口,阮媛见刘贵跟在阮家人身后,并没有出头要与她说些什么话的意思,仍是忍不住走到刘贵跟前,对刘贵软着声音道:“表兄明儿安顿好了,可以去公主府来找我。到时我定带着表兄游玩京城,到处走走看看。” 刘贵不觉皱眉。心下暗自嘀咕,也不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阮媛对他好似热情得太过。一这么想,不觉得就抬眼瞅楼石。见楼石似笑非笑地也正在瞅他,刘贵没由来的便就心虚起来。假装没听出阮媛的放言外之意来,只是随便地点了点头,又隐在了大小孙氏的身后。 绿珠、绿柳先被阮媛吩咐,将那竹盒子已经放到车里。阮媛等不来刘贵回话,也只得上车。待绿珠、绿柳也上到车厢里,楼石也就骑到马上。 车轮一动,阮媛忍不住又偷偷地掀开车厢帘子,顺着缝隙看刘贵。可是刘贵已经转身进到院子去了。阮媛有些失望地撂下帘子,坐正了身子叹气。 骑在马上的楼石看向马车的车厢,好似能看见隔着厢板的阮媛。 马车缓缓地走着,楼石也没有说要自己先回侯府的意思,就这么一直跟在马车车厢的一侧。坐在车厢里的阮媛心情低落,谁也不想理,自己在哪儿伤春悲秋起来。伸手去抚摸那个竹盒子。想起了在乡下那个简易的秋千下,刘贵给她描绘的京城富贵人家。 她多想和刘贵一块儿感受下,京城与他们相像的有哪些不一样啊!阮媛忍不住在心下问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呢? 谁知马车还未到公主府,半道上却被人拦了下来。就听外面楼石与人说话道:“罗统领这是何为啊?” 拦了阮嫒马车的,正是近卫军统领罗恢。罗恢一身箭袖胡服,骑在马上并未下马,冲着楼石一拱手道:“世子爷得罪了,下官有公务在身,失礼之处还请世子爷见谅。下官此来,是专在这儿等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的。想请少夫人随下官走去趟泰康王府,有些事想请教一下少夫人。” 楼石倒没显现出意外来,刘正拣了阮媛的东西,之所以一直没拿出来,不过是想寻个好机会而已。而现在则正是时候。那些人的尸体早已经腐烂埋了,任再厉害的仵作也查不出什么来。现在矛头全部指向楼石,而一开始相信楼石的承天帝,这些日子表现得意味不明。 这也正给了那些想拉楼石下马的人希望,所以若这时,再加上阮媛的话,只怕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要是承天帝果然对楼石有所动摇的话,正是机会。 可惜的是,还没容楼石提点阮媛,罗恢已经找了上来。楼石依然不紧不慢道:“我还当什么事呢,怎么,那事情有进展了?还是一点儿进展没有,才想到要问我夫人话?不若去公主府或镇北侯府如何?” 罗恢笑道:“世子爷得罪了。实在是公务,在下正是考虑到少夫人的特殊身份,下官和泰康王爷才想到的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去公主府,只怕不大合适,公主的脾气世子爷是清楚的。至于说镇北侯府,下官不敢打扰了侯爷养病。若不是为世子爷着想的话,只怕下官就只有请少夫人直接去营卫了。” 楼石在马上一拱手笑道:“那我在这儿先谢罗统领了。不知我可否同行?” 罗恢恭敬道:“这个自然。下管与王爷不过是想寻问少夫人些事情而已,世子爷放心,少夫人不会有事的。” 车里别说绿珠,就是绿柳都吓得脸色大变,看着阮媛颤声道:“少夫人?” 阮媛坐在车厢里,一直未出声地细细听着。她想,她掉的那些东西,楼石说是让刘正拣去,只怕交到了这个人手里,才会找上她的。金钗能找回来倒是好事,只是那迷药的事情,不大好说清楚。阮媛记起那天,楼石说过,谁问她,她都要来个死不承认。 还好那些药全她自己配的,阮媛暗自庆幸。就像楼石说的,她到时死不承认,他们还能对她用刑?再说,她是受害者,难不成她自己寻了人来害自己? 马车改道泰康王府,车厢里坐着的阮媛一直不出声。好像不知道似的。由于阮媛太过安静,楼石不禁心下奇怪。也不知道平日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阮媛,此时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还是真的镇定,临危不乱。 这么想,楼石不禁有些担心地瞅着马车,就怕一会儿阮媛会乱说。虽然说进到泰康王府比进营卫说起来好听,但就一般女子面言,这种场面,多半都会露怯。 想到泰康王府和迷药,楼石不禁想到了泰康王世子赵昞,眉头舒展,唇角却勾得越发像笑了。赵昞这些日子表面上看,一直往镇北侯府跑,是来找陈莹的。就连陈莹自己都这么觉得。 但楼石站在男人的角度看,他怎么看也没看出赵昞对陈莹有好感。虽然赵昞可以说对陈莹好得过分。但凡有个什么好东西,都给陈莹送去。赵昞的举动,可以说,惊动了整个京城,就没有不知道的。弄得陈府上下都以为陈莹入了这位王世子的眼。 导致陈府上的人三天两头上镇北侯府,想将陈莹接回去。可是小简夫人发下话来,不让陈莹回府。而且大简夫人也不想陈莹回陈家。大概是怕陈莹回府后,陈家人会将陈玉也接回去,然后想法子让陈玉接近赵昞。楼石觉得,陈家人也好,大、小简夫人也好,都想多了。 在楼石看来,赵昞之所以如此张扬,好像在做给谁看似的。做给谁看呢?楼石眼前浮现出那天赵昞和陈玉同乘而至的情形来。陈玉,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在赵昞的眼里,她是特别的。 光从这一点上看,陈玉那天的行为若是有意的,那么陈玉成功了。说不上赵昞是否喜欢陈玉,但在赵昞的眼里,陈玉能是特别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楼石是巡城使,之所以让许多人眼红,便是收集些什么东西,特别的便利。陈玉配药的事,楼石可以说了如指掌。 楼石和阮媛是从泰康王府的侧门进去的,马车直接赶到院子里。早有泰康王妃派的丫头、婆子接着。一点儿都不像是要寻问阮媛话,反倒像是迎接来家里串门子的客人。 绿柳和绿珠两个被挤到了一边,阮媛被一堆泰康王府的丫头、婆子扶着下车,就见楼石正在瞅她。楼石没给阮媛一点儿提示,像是探究地瞅阮媛。 阮媛移开眼,有婆子给阮媛行礼,请阮媛去见泰康王妃。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阮媛可没有想过提什么异议。很是乖巧地跟着婆子们往泰康王府的内院走。楼石不好跟进去,随着罗恢往泰康王府的偏客厅走。 楼石本来想提点下阮媛的,但见她好似不受影响的模样,楼石不禁想瞧一瞧,阮媛到底是真的胸有成竹,临危不乱,还只是撑场面。反正,事情他有办法解决。所以也就没多和阮媛说话。 那几个婆子丫头不离左右地跟着。路上,阮媛看见了赵昞。赵昞是王世子,品秩比楼石高,所以阮媛站住给赵昞行礼:“参见王世子,王世子大安。” 赵昞伸手比了个请起的手势道:“少夫人无需多礼,也不用担心,我母亲人很随和。” 阮媛便就起身,一个踉跄,竟没站稳,踩着了自己的裙角。赵昞反射似地一扶,阮媛身边的婆子早就上前,将阮媛扶住。 赵昞松手道:“得罪了。” 阮媛笑道:“谢王世子出手要扶,那我就去见王妃了。” 赵昞捏了捏自己的手,也笑道:“少夫人请便。” 阮媛却笑道:“王世子这回可有机会向陈玉邀功了,可惜我想,陈玉是不会感激王世子的。” 赵昞一笑,道:“楼石总会感激我的。” 阮媛没说话,转身被丫头婆子簇拥着往内院走,直奔泰康王妃的院子。泰康王妃正等着阮媛来,所以阮媛倒没用等,便直接被请了进去。 泰康王妃四十多岁,保养得很好,微有些胖。果然很和善。阮媛向她见礼。泰康王妃微笑着说了句“免礼”,便让阮媛坐。吩咐丫头上茶果,然后不急不忙的与阮媛话起家常来。先是打听镇北侯的病如何了、简夫人最近可好之类的话。 没一会的工夫,有丫头端了茶果来。一一地往阮媛坐的桌上摆。 泰康王世子笑着让道:“现在是秋天,瓜果也多,我这儿也没什么稀奇的东西。好在全都是新鲜的,阮少夫人就凑合着尝两口。只这茶最好,少夫人可得细品。” 阮媛才要出声客气两句,那端果品往桌上摆的丫头摆完一转身,却正好碰上往上端茶的丫头,泰康王妃口中的好茶,便就全数的撒到了阮媛的裙子上。好在那丫头闪得快,只湿了裙下围。这新煮的茶要是全数泼到阮媛的手或脸上,那可就有得瞅了。 几个丫头吓得全都跪到了地上,磕头讨饶。(未完待续。) 97 入狱2 还没等泰康王妃说话,阮媛就好似事先排练好了,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道:“哎哟,衣服都湿了,这可如何是好?免不得要麻烦王妃借件衣服穿。我没出远门,竟就没想到会出这事,也没准备个衣服换。” 害得泰康王妃准备好的一腔话全没用上,终忍不住笑道:“刁钻古怪,你们也别在这儿跪着现眼了,还不快带阮少夫人去换衣服。” 阮媛被带到偏厅,绿珠绿柳也欲跟进去,阮媛没让。泰康王妃为阮媛准备的衣服是全新的,从里到外全套衣服,阮媛换好之后,笑着对侍候的婆子道:“领我去前院吧,我想王爷定是有话要问我。麻烦妈妈和王妃说声,等明儿没事了,我再来给王妃娘娘请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阮媛再一次将这领头婆子的话堵到肚子里。领头的婆子被肚里的话噎得不行,沉着脸领着阮媛直接去了王府的南小厅。 楼石、罗恢和泰康王正分宾主坐着说话。守门的丫头先进去传了话,阮媛才随后进去。里面也没有外人,以泰康王为首都站起身来迎接阮媛。阮媛倒也无所谓,本来婆子是领着阮媛去屏风后面,阮媛没去,大大方方的直接进了厅里。 泰康王先说道:“得罪阮少夫人了。公务,不得不如此,还望少夫人见谅。” 阮媛给泰康王行礼道:“请王爷恕我无礼,咱们还是面对面的说吧。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娇女,平常在家时也没少出门子,见了男子怯步的。” 泰康王抬眼看向楼石,然后笑道:“那少夫人坐。咱们就言归正转。”阮媛也就不客气地寻了门边的座位坐下,泰康王从桌上拿起一枝金钗道:“不知道这是不是少夫人的?” 说着话,泰康王使唤丫头举着金钗送到阮媛跟前。阮媛接在手里只一掂量,道:“不是,我那枝比这个大。比这个沉,我那是足金的,这枝,怕是赤金鎏的吧。” 阮媛将那金钗交还给丫头后,也不用等人问,便就主动地形容起她那天丢的那只钗来。说来说去,也只是说那枝钗如何大、如何沉、如何的美。 泰康王和罗恢听得面面相觑。而楼石打阮媛进来,便就一直在细细地观察着她。 罗恢从袋囊里拿了枝金凤钗来,让丫头递给阮媛道:“那这只呢?” 阮媛同样接过来好似习惯性地便掂了掂,这才笑逐颜开地细看了,道:“正是我那天掉的。可找回来了,那天出了事,完我和世子爷就回去找,都没找着。不知道罗统领从哪儿得来的?” 罗恢没回答阮媛,却又拿出个帕子道:“那这个呢?” 楼石看了眼阮媛,没说话,但那目光却是不太一样。阮媛也不瞅他,一样从丫头手里接了看了看,道:“按理说我的帕子也都是从外面买的,没什么特别之处,若说这块是不是我的,我不知道。但我倒是有块一样的帕子,那天掉下车时,一同丢了。” 罗恢和泰康王对视一眼,泰康王一捻须,道:“我问句不该问的话,少夫人可曾用帕子包过什么东西?少夫人可否将今日带的帕子拿来给我们瞧瞧?” 阮媛道:“可不巧,刚在王妃哪儿衣服让人弄湿了,我顺手就用帕子擦了擦,帕子放王妃哪儿了。正好跟这块儿是一样的,王爷大可让人找王妃要去。这帕子我是让我的丫头买的,正好今天她也跟我来了,王爷要是看着好,想买给王妃,可以喊那丫头进来问一问就清楚了。” 楼石闻言,忍不住用手攥拳,抵在唇边咳了声。 阮媛不为所动,一副她非常认真的模样。正襟危坐,双手交叠在双腿上。手里拿的,却是泰康王妃为阮媛准备的帕子。一块鲜红色金丝提线绣凤的帕子,与她新换的衣服正好相配。 泰康王只得道:“我倒不是想要给王妃买帕子,而是少夫人不知道,这块儿帕子交到我手上时,里面包的却是迷药。” 阮媛忙问:“迷药呢?” 泰康王道:“自然是让我们收起来了。不知道少夫人可有什么话说?” 阮媛道:“我有什么话说?” 泰康王问道:“少夫人就不解释解释?” 阮媛问:“追杀我的人是被迷药迷死的?” 泰康王道:“那倒不是。” 阮媛道:“那还要我解释什么?” 泰康王笑道:“可是一般人总不会随身带着迷药吧?少夫人随身带着迷药,难不成想害谁?” 阮媛道:“王爷这话我可不敢认同,我有承认那迷药是我的吗?不知道王爷、还有罗统领可有丢过东西?” 泰康王和罗恢先后道:“倒是丢过。” 阮媛笑道:“那可不知道都有找回来?” 泰康王道:“有的找回来了,有得却就跟消失了似的。少夫人什么意思?” 阮媛不紧不慢道:“若我现在拿着王爷或是罗统领丢的东西,上面抹了毒药,不知道王爷或罗统领怎么说?” 楼石虽然一直没说话,但看向阮媛的眼睛却是眯着的。心却已然落下。楼石背往椅上一靠,拿起桌上的茶,竟慢慢地品了起来。 泰康王和罗恢自然明白阮媛所要表达的意思。泰康王仍说道:“少夫人也不能证明包药的帕子,不是少夫人的。” 阮媛笑道:“我想,这就不是我该管的事了吧?京城里外药店不少,迷药虽然配药不同,但统共能配出迷药的材料就那么几种,王爷和罗统领挨家去打听不就得了,看我可有在哪个药店买过这些材料。若是打听不出来,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王爷和罗统领见过杀人犯为自己找杀人证据的吗?” 罗恢道:“据下官所知,公主府和镇北侯府里,都有自己的药房。下官想,少夫人要配什么药,应该不难吧?下官曾听孙太医跟人说,少夫人懂医术,看过不少医书。” 孙太医?不会是魏王带去的那位孙老医吧?阮媛不自觉地瞅了眼楼石。楼石也是一愣,因为他知道,那位孙老医现在已经入太医院了。 阮媛笑道:“世子爷可读过医书?” 楼石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道:“为了家父的病,倒是下狠心读过医书,也曾去太医院找太医学过,但好像天赋不行,也仅仅就是稍懂而已。” 阮媛转而问泰康王:“不知道王爷可否看过医书?” 泰康王捻着胡子道:“看过,只怕罗统领也略看过吧。要说这满朝文武,要找对医一窍不通的倒也少。” 阮媛微笑着道:“我也说句不该说的话,就不知道这东西是谁给的王爷和罗统领。谁又能证明,上交的这个人,没做过手脚?” 罗恢道:“那位大人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正直,再说他也没有要陷害少夫人的动机。” 这回倒不用等阮媛说话,楼石脸一沉道:“罗统领这话我就不爱听,两位刚问我夫人话时,我也并没多言。但该问的问完,这剩下的,就是两位要解决的事了吧?何苦还要不依不饶?” 泰康王哈哈一笑,道:“楼世子何必着急?我们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办事。今日有所得罪之处,等明儿真相大白之后,定当登门谢罪。罗统领可还有话要问?” 罗恢本来是楼石的上峰,但楼石现挂职在家,私交虽说不上多好,但明面上还算不错。所以也就跟着笑道:“没了没了,刚也不是要询问少夫人,不过见少夫人见识非凡,所以想与少夫人讨论讨论而已。得罪之处,还请少夫人见谅。楼世子也别恼,今日问明白了,也省得日后再麻烦。” 阮媛笑道:“要是两位没事的话,那我可就告辞了。还请王爷与王妃说声,今天就不打扰了,我的衣服那笨手笨脚的丫头洗了,王爷留着没用的话,就打发人送到公主府上去吧。” 泰康王老脸通红。他一大男人,要别人家妇人的衣服做什么?忙道:“少夫人见笑了,回头我就让王妃卖了那丫头。” 阮媛一笑,不再出声地往外走。 楼石忙道:“王爷、罗统领不知可有问我的?要是没有,我想送她回去,也防着路上再出点儿什么事。” 罗恢和泰康王连声道:“暂时没有要问楼世子的。” 楼石一拱手,便就追着阮媛出来。罗恢和泰康王送到小南厅院门处,便就回去了。楼石和阮媛由丫头领着到门口,阮媛坐到车上。楼石却拦着绿珠、绿柳上车,吩咐跟着他的小厮道一:“去给她俩个雇辆马车。” 绿珠就要说话,被绿柳拉住了。 阮媛坐在车里才一起身,想探出头看看,楼石的头已经进到车厢里,倒是吓了阮媛一跳,身子反射性的往后一退:“你坐进来干什么?” 楼石进到车厢里,面对着阮媛坐下,才道:“有话和你说。” 阮媛一翻白眼道:“有话到了公主府再说,咱们这样坐在车厢里,人会说三道四的。” 楼石已经坐进来,如何会听她的?说了声:“赶车。”那太监便就听话地一场鞭子,喝了声“架”,车子平缓而动。 阮媛一瞪眼睛,说话的语气极为不善:“什么话?我想我与世子爷好像并没什么话说,要说也是和离的事。” 楼石抬眼瞅着阮媛,笑着抻了抻衣角,道:“你现在是一点儿都不关心我了。” 阮媛垂着眼眸不说话。心道:“你才看出来?那不废话么。” 楼石却又说道:“你就不想问问我那事到底怎么样了?那些人死了,对我有没有影响?” 阮媛淡淡道:“如果可能,我却想知道的是,谁对我动的手。不过就目前看,好像世子爷并没查出来,反倒被人查了。” 楼石道:“现在朝中有人将些事引到咱们夫妻关系上,有人攻讦说是我买凶杀人,因被泰康王世子识破,所以才会杀人灭口。皇上一开始不信,现在好像也有些动摇。那些人拿着你一直住在公主府里,不肯回镇北侯府住说事。” 阮媛笑问:“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楼石面沉似水:“如果你一直这样吵着跟我和离的话,我大概会被下狱。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阮媛点了点头:“有,那皇上能准许咱们和离吗?” 楼石不死心地问:“除了这个,你就不想说些别的?我即使下狱也没关系?你表兄有那么好吗?我今天也见着他了,说实在的,我实在感觉不出来他对你有多痴心。你就铁了心要跟着他?”楼石想拉阮媛的手,阮媛却飞快的躲开。楼石又道:“咱们好好过,不好吗?” 说这话时,楼石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经过这些日子,他也知道自己对阮媛有些动心。楼石想,假以时日,他对阮媛,也能像对唐芷那般吧。他本就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即使是唐芷,他也没到为了她,放弃一切的地步。男人,总是先国后家,事业家族为重。 爱情,不过是年青时的一时冲动。 况且这一段时间,阮媛总是给他惊奇,让他一再的对她改观。还有阮家,也不似他先前以为的那样贪得无厌。 阮媛摇头道:“不准你污蔑我表兄。我现在是已婚身份,我表兄重礼法,自然不能表现出对我有什么不一样来。世子爷以为人都和世子爷一样?一面明明娶妻,却又对着别人家里的闺秀念念不忘?我现在心里喜欢我表兄,所以我想和他在一起,就如同当年我喜欢你,所以用了两年的时间,要嫁你一样。无论怎样,我的本心不变。” 顿了顿,阮媛又接着说话:“或许在世子爷心里,妻子不关爱恨,只关乎合不合适,可是我不是。我只问爱或不爱。” 阮媛抬眼凝睇楼石,道:“世子爷或许不知道,我嫁世子爷时,也曾想过要做一个贤妻的。帮着世子爷孝顺父母、所以我打听到侯爷身子不好,我便就死命地读医书。刚嫁世子爷的时候,明知道夫人不喜欢我,让我别再晨昏定省,可我依然每日都去。其实我也想过即使世子爷将来纳妾,再嫉妒,我也会忍了,善待她的。”(未完待续。) 98 入狱3 楼石又想去拉阮媛的手。 阮媛再次闪开,用手抚住心口道:“可是怎么办?我这里不再为世子爷跳了。” 楼石道:“不可能的,你表兄才来,你也并没有多喜欢你表兄。若说以前就喜欢的话,你也就不会嫁我了。” 阮媛将那竹盒子拿了起来,笑道:“世子爷大概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吧?” 楼石不语,却知道那是刘贵送她的。阮媛将盒子打开,一个竹制的园子便在眼前。没有镇北侯府好,也就比一般人家好些,有亭台楼阁,可是并不别致,也没什么希奇的。拿眼一看,制这个的人也没去过真正的大园子,不过是听人说,依想象而做的。 阮媛道:“世子爷生长在京城,不会理解我们这样出身的人,对于高墙大院的向往。这便是当年在乡下时,我表兄向我描诉的富贵人家住的园子的模样,或许世子爷觉得粗糙不好看。可是当年,我们想象中的就是这样。我表兄说,他将来要挣一个一模一样的给我住。” 楼石道:“镇北侯府比这要好太多,你已经有真的了。” 阮媛摇头道:“世子爷还不懂吗?不是我住不住上了比这个好的。我表兄是个手不离书的人,而这个是他亲手给我做的,说明了什么?说明我表兄并没有忘记当年承诺,我感受得到我表兄是喜欢我的。或许世子爷对我不了解,我这人没有什么优点,但却忠于自己的心。像世子爷这样,喜不喜欢和娶不娶分开,我做不到。” 楼石看着那竹缩的园子,沉默不语。阮媛再一次地给了他一个不笃定。上一次是娶她,他那时以为他即使娶不到唐芷,未来的妻也会是他自己选的,然后便等来了圣旨。而现在,他以为只要他对她好些,她不见得就非要跟他和离的。 可是现在,却不太确定了。但,他想堵一把。 阮媛小心翼翼地将那竹园子重新合上,放到车厢的一角。 楼石说道:“你父母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他们不会同意的。” 阮媛将头扭向一边,看着车厢窗帘随着车轮的滚动一晃一晃,就好似她的心。人都说偏疼的人最伤父母的心。阮媛不禁想,将来她有孩子的话,一定不要偏心。两辈子过来,阮媛深觉得这句俗语果然不错。因为两辈子,她都一样自私。 她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委屈了自己。 阮媛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我父母一开始可能反对,但若是咱俩真的离了,他们终不会太难为我的。更何况我父亲也常夸我表兄呢。” 马车停下,那赶车太监在车外笑道:“到公主府了,还请少夫人、世子爷下车。” 楼石头起身下车,说道:“不出三天,我便会被下狱的。”阮媛没出声,楼石下到车下,然后在车辕处等阮媛。阮媛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就见楼石笑着伸手等着扶她。 阮媛迟疑了下,不想蘑菇,终是伸手扶着楼石,踩着下车凳站到地面上。阮媛收回手道:“谢世子爷,公主比不得我家里,就不请世子爷进去坐了。” 八月秋风虽未入骨,已经见凉。天空高而蓝,西坠的太阳像烧红了大红盘,挂在天上没了天午时的毒烈。道边的柳树被风吹得窸窣做响,就像人那不整齐的心音。更像楼石骑马走时的心情。他不认为自己多喜欢阮媛,可心情却是压抑的,不整齐的,窸窣做响的。 阮媛让从后面雇的马车上下来的绿珠、绿柳两个抱好那个竹盒子,进到公主府。没意外的,赵宁、陈玉、吕倩全都在真园等她。阮媛一进院子,便就有一堆的丫头忙着往屋里进去报信。 待到阮媛进到屋里,还没等坐下喘口气,陈玉已经笑道:“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一天?见着亲亲表兄,就舍不得回来了?可叫我们好等。” 有丫头为阮媛端上茶来,阮媛喝了口,润了润嗓子,奇怪地问:“泰康王世子没来?” 赵宁道:“他来干什么?” 阮媛瞅着陈玉笑道:“今儿我从娘家出来,就被请去泰康王家里。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知道为什么了。我想泰康王世子以为那药是陈玉的吧?怕从我身上搜出什么来,所以在王府里等着我,我就将那药顺手给他了。我还以为他来跟陈玉邀功呢。” 赵宁吃吃地用绣帕掩唇笑道:“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还当他的目标是陈莹呢,京城最近可都盛传他将陈莹宠上天了呢。你可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玉不冷不热道:“你们想多了,他也许是怕陈莹为楼世子着急,我看楼世子这次好像被你害个不轻。我听公主说,最近满朝的人都在攻讦楼世子呢。不过你这衣服挺好看,虽然与你穿的一样艳丽,但这身就不像你选的那些衣服那般俗。” 阮媛突然:“啊”了一声。吓了陈玉一跳,道:“怎么了,一惊一诈的?不会又丢东西了吧?上回命都丢了,回来竟为了个金钗心疼得跟要了命似的。” 阮媛哭丧着脸道:“他们把那金钗给我,让我忘到泰康王府客厅桌上了。”然后又是一通念叨那金钗如何大、如何重、如何值钱,简直比丢了命还要心疼。“我要是派人去要,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我。我怎么就给忘了呢?该死该死!” 赵宁几个听了直笑,就是吕倩都忍不住笑了。然后她们又闹了阮媛一会儿,才各自回去。阮媛直拉着赵宁,让她尽快想办法让她和楼石离婚。赵宁也只得让阮媛稍安勿躁,急不得。 然后果然在第三天,阮媛才吃了中午饭想要睡个午觉,赵宁、陈玉几个便又齐齐地到真园来。阮媛心下猜这定是有事,先问道:“这不早不晚的,这么齐地来我这儿,公主与皇上说了我和楼石和离的事?皇上准许了?” 赵宁盯着阮媛,正色道:“楼石昨晚上被近卫军带去营卫了。” 陈玉和吕倩也不错眼地盯着阮媛瞅。阮媛被她们盯得发毛,笑道:“跟我又没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的。难不成他还等着我去求他?别说我没那本事,就是有,我也不求他呢。你们干嘛都这么看着我?觉得我无情?他早先对我也没多有情了啊。” 赵宁道:“你等着吧,这事闹这么大,你父母一准知道,瞒不住的。不单楼石下狱的事瞒不住,就是你和楼石闹离婚的事,恐怕也瞒不住了。你就等着吧,还笑呢,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这些,阮媛如何想不到?可是她就不明白,楼石为什么要这么做。若只这一辈子,阮媛或许不那么了解楼石,会以为楼石没法子自求。可就阮媛对楼石两辈子的了解,这点儿事,应该早就解决了。可怎么就闹到下狱的地步?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赵宁见阮媛沉默不语,低着头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禁替阮媛着急道:“平时就你鬼主意多,这时候了,你倒是说句话啊?我看到不了晚上,你爹娘一准杀上来。我看你怎么办。要不要我出面帮你拦一拦?” 上辈子阮媛至死都没再见她的父母,这一回,阮媛决定要将事情摊开了与他们说。摇了摇头道:“谢公主的好意了,但我想主动跟他们坦白。” 陈玉惊道:“你想要你父母的命吗?这种事,做完再说最好了,你现在说了,只会让他们不停地来与你谈心,劝说,他们是不会同意的。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别说女儿,就是儿子,谁家父母会答应离婚的?你问吕倩,若她跟她姨娘商量着要跟男人未婚先孕,你看她姨娘不打死她的。 吕倩听了,红着脸低下头。她现在不用担心秘密被发现,姨娘也接了过来,除了担心她姨娘会做出出卖赵宁的事来,倒也是吃得香、睡得香,越发的圆润了。 陈玉接着说道:“可是事情发生了,就不一样了,做父母的若是真心心疼孩子,就会主动帮着解决,就怕孩子一时想不开,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你现在说了,一时舒心,擎等着有得烦吧。” 阮媛发现,她是个不听劝的。终不顾赵宁、陈玉的阻拦,主动回阮家。结果只大孙氏和小孙氏姊妹两个,在阮家话家常,郑妈在太阳低下纳鞋底子,连看着工人收拾院子。阮媛不知道,阮峰从衙门出来,去了公主府,与阮媛正好岔开。 郑妈到底上了些岁数,见阮媛突然回家,面上表情与前几次不大一样,就觉得似是要出事。迎上前道:“太太最近身子不好,少夫人可别没事寻着气太太。” 阮媛强笑着道:“我娘怎么了?我爹呢?从衙门还没回来?咱家谁来了?” 大小孙氏已经从窗户看见阮媛,哪还等人通报?早就一前一后出来,大孙氏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快进屋来,郑妈也别管他们了,你不也念叨着上次没能和婵娘好好说话?正好他们男人都不在家,咱们几个好好说会儿话。” 4最近因为唯一的亲妹妹被接到京城,那样的女婿又肯上门,看样子对自己的女儿又体贴得很,然后房子也买了,虽然收拾院子操些心,但大孙氏到京这么些年,大抵这时最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使也使不完,两个儿子还没说亲,但大孙氏好像儿媳妇眼瞅着要进门了似的。 整日进进出出,满面春风。以至见人就笑,看个要饭的都顺眼得很。 更何况小孙氏又天天来与大孙氏说话,小孙氏张口闭口不离刘贵,好似刘贵已经高中了似的。大孙氏则是阮媛不离嘴,姊俩个一说就一整天,越说越开心。郑妈在阮家呆了一辈子,自然看在眼里,所以就怕阮媛愣头愣脑的说些不该说的话,让大孙氏一点儿思想没有。 那样更打击人。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如意呢。 阮媛跟着大小孙氏进屋,郑妈在后面还又抻了抻阮媛的衣袖。郑妈毕竟跟着阮媛在镇北侯府住过一段时间,对于阮媛一直住公主府里,还是能猜个七大八来。再说从小看到到,郑妈可以说比大孙氏要更了解阮媛。 大孙氏率先坐到床上,小孙氏便就与大孙氏齐肩隔个床桌坐到另一面,阮媛在窗阮峰的书桌旁坐下,郑妈则就在挨着大孙氏的床边上,挨着床沿坐到小锦凳上。 绿柳、绿珠两个便就主动地去厨房烧水煮茶,又洗了些果子,装到盘子里端到屋里桌上。 大孙氏和小孙氏不过问阮媛些家常话,最近好不好,怎么还不回镇北侯府之类的话。虽然大孙氏觉得阮媛长住公主府不大好,但上次见楼石和阮媛还算融洽,也就没再多心。 阮媛左右没瞧着阮峰,心不在焉地适应着大、小孙氏的话,然后问道:“我爹没回来?” 大孙氏笑道:“这孩子,这才嫁出去几天?就不知道你爹多早晚回来家了?这时候你爹还在衙门呢,什么时候没事、没人喊回过家?” 阮媛呵呵笑着,却拿眼睛往窗外瞅。 大孙氏有些咂摸过味来,试探着问:“你来家里有事?你这孩子平日这样,总是惹了祸了,你该不会在外面又惹什么祸了吧?按理说,一般的事,你都是能瞒就瞒,除非瞒不住了,又是大事,才会装乖卖巧。别让我着急,你快说,你到底来家里什么事?” 郑妈听了,紧张地瞅阮媛,就怕阮媛果然不顾天地的说出些什么惊天大事来。 好在这时候,阮峰从公主府脚前脚后地追阮媛回阮家来。都没容小孙氏避让,直接撩帘子进来。小孙氏忙起身给阮峰见礼道:“姊夫回来这么早?” 阮峰笑道:“妹妹在这呢,你陪你姊说话,我和婵娘有说要说。”转头对阮媛沉着脸道:“随我来。” 阮媛从小到大,也没受过阮峰如些说话。大孙氏急道:“她果真惹祸了?” 阮峰安慰道:“祸倒没惹,但你也知道她胆子大,妹子好容易来家里,你陪妹子呆着,我说说她,好让她长长记性。”(未完待续。) 99 入狱4 小孙氏看出阮峰不欲大孙氏担心,便在边上笑道:“对了大姊,我刚好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呢,刚一时就忘了,姊夫来才想起来。” 大孙氏看了眼阮峰,心下有些打鼓地问:“什么事?” 小孙氏略有些有好意思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我们家贵哥儿,他都二十一了岁了。不管明年中与不中,人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我想叫大姊帮着瞧瞧,这京城里可有没有不错的姑娘?” 大孙氏觉得小孙氏说得不错,刘贵也的确应该说亲了。于是才又重新坐下道:“那你可有什么要求?” 阮媛一听,心下便就急了。她这费劲巴拉地将她小姨和刘贵弄进京来,可不是为了让刘贵说亲的。便就也站在哪儿听。 小孙氏道:“要求倒也谈不上,富人家里的咱也不想高攀,别到时候娶进家来难侍候。就跟你家邻居似的。虽然她婆婆不怎么样,可我见那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 阮峰见阮媛不动地儿,低声道:“还不跟我出去。”阮峰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气,都快气炸了。阮媛也瞅出她爹好像非常生气,只得慢慢地往门口移动,却支着耳朵听小孙氏的话。 小孙氏接着说道:“咱只要家世清白就行,也别太穷了。倒不是嫌女方家里穷,主要是我们家里也不富,到时谁也顾不过谁来,看着儿媳妇家里吃不上饭又不忍心,想帮忙又怕到时力不从心,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找个差不多的。模样只要不丑就行,但这脾气性子要好。” 阮媛随着阮峰出到外屋,直接进了阮媛以前住的房间里。阮峰吩咐绿珠、绿柳两个守着门口。进到屋里,阮峰在床沿边上坐下后,一言不发地盯瞅着阮媛。 任阮峰怎么想,也想不到阮媛竟然在与楼石闹合离。这是阮峰万万没想到的。今天一早去到衙门,整个衙门都闹开了,只他一个人不知道。阮峰还在纳闷,他今天怎么了,一个个看他的眼神全不似平常。终还是一个不错的同僚和他说了楼石的事情,还有流传的前因后果。 乍一听完,阮峰顿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从衙门出来,因为太过着急,连假都没请。到了公主府,跟门房一打听,说是回娘家了。阮峰才又急忙忙地往家赶。紧赶慢赶,总算没让阮媛和大孙氏说出别的话来。 对于这个一出生便就分离的,唯一的女儿,阮峰自来是放到心尖上的。除了疼、宠,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相处。不像两个儿子,不高兴了,就骂一顿了事。对于阮媛,阮峰可是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所以,此时即使非常生气了,可依然是想骂却又骂不出口。 所以,就瞪着眼睛跟自己生气。阮峰觉得错都是自己,都是他将阮媛给惯坏了,才使得她这么大胆。 顶着阮峰的怒火,阮媛站在地中道:“爹。” 阮峰“哼”了声。 阮媛抿了抿唇,道:“我不知道爹都听说些什么,但若是关于我要和楼石和离的事,那是真的。” “嘭”阮峰一拍床桌,站起身,用手指着阮媛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阮峰真的不知道,他怎么就会有个这么离经叛道的女儿,竟然一点儿羞愧之心都没有,阮峰被气得浑身哆嗦。 大孙氏却冲了进来,小孙氏紧跟其后。大孙氏拉着阮媛问:“你跟娘说,你刚说的什么?娘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郑妈也跟着进来,拉着大孙氏道:“太太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大孙氏反死攥住郑妈的手道:“那你说,你跟着她嫁进镇北侯府,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让你回来。我就说这事怪,当初你们都说我想多了。郑妈,你也是瞧着她长大的,你回来怎么和我说的?你不说她和世子挺好的吗?怎么现在就闹出这种事来?她不说,郑妈,你说。” 郑妈面对着大孙氏,愧疚、自责,非常难受,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小孙氏怕郑妈急出病来,忙拉大孙氏道:“大姊、大姊别生气,咱们听听婵娘到底怎么说的,也许听岔了呢?婵娘,你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别让我们着急。你自小就听话,乖,说是不是我们听岔了?” 所有人都看着阮媛,好像她的话能决定这些人的生死。阮媛知道,只要她现在说句,刚她失心疯了,瞎说呢,他们哪怕自欺欺人,也会信了她的。面对着大孙氏、郑妈、还有小孙氏祈求的目光,阮媛好似又回到了嫁刘贵小孙氏毒发时。 所有的自责都涌向心头。阮媛知道,虽然今天的局面是楼石设计的,但,主要问题还在她。早晚她都要与她的至亲说,不过是成事前、成事后而已。 大概她以前表现得太爱楼石,所以他拿自己堵她果然不能一下子对他死了心。阮媛心下冷笑,若果然她还是当初的那一个,或许她不能轻易死心。可是,她心里却装着太多的失忘,太多的难受,再爱也已经被上被子那一刀一刀磨没了。 阮媛抬眼去看阮峰,咬了咬牙,才要开口。阮峰却突然道:“儿大不由娘,你现在就走,如果你回镇北侯府,以前的事我们也不追究,或你继续住在公主府,那我们……” 阮峰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你若一意孤行,我们全当没有过女儿。” 大孙氏喊道:“老爷。婵娘,你快和你爹说,你定会搬回侯府的。”中间夹杂着小孙氏的惊呼:“姊夫,使不得。” 唯郑妈一言不发地瞅着阮媛。 从阮家出来,阮媛一言未发。她想,等明儿气劲过去了,她父母总会原谅她的。她让他们伤心,也不过是暂时的。阮媛回到公主府的真园,一头扎到床上,大哭了一顿。她心里难受极了,说不出的委屈。哭过之后,洗了脸,便就去看那个竹缩的园子。 那是刘贵曾经对她的承诺,也是她坚持下去的勇气。在那个夏日的午后,破旧的刘家老屋前的两棵柳树中间,简易的秋千上,刘贵曾经向她描述过的,京城富贵人家,便就是这样。有山月水、有亭台楼阁。他俩个、还有大小孙氏、阮峰、阮家兄弟将来,都住在这里面。 他们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阮媛让绿珠去厨房拿了活好的面来,她学着以前阮家兄弟给她买回来的面人,依样画葫芦地捏。只是捏不好。晚饭都没吃,终是撑着灯,捏了八个小面人,放到那个竹园子里。虽然形不似,但阮媛的手艺在哪儿,也只得意似了。 赵宁和陈玉等人没来打扰阮媛。 直到将那八个七歪八扭的面人立到竹园子里,总是摆得不合意,又动了几回,阮媛才直起身来,已经半夜了。 绿珠、绿柳几个也都陪着她不吃不喝。见阮媛终于收了手,绿柳道:“少夫人吃点儿饭吧,好在公主吩咐让人备了炭,奴婢让将饭菜在炭火上煨着呢,不凉。” 阮媛也觉得要和绿珠几个说清楚,经过下午,她的心已经平复了。笑道:“咱们一块吃吧。” 绿柳难得的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让绿珠、绿蓠几个往桌上端饭菜。主仆几个围着桌子坐好。 阮媛道:“刚在阮家的事,你们也都听说了?你们的奴籍已经去了,户籍暂时落在了阮家。我和楼世子定是会合离的,你们要怎么样,自己决定吧,我不强留你们。当初买你们也是为了陪嫁,反正就现在看,要是离了公主府,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说。” 没什么意外的,她们几个争着说依然要跟着阮媛。尤其是绿柳,阮媛还以为绿柳会像郑妈一样,对她劝了又劝,却没有。只是跟着绿珠几个表了决心而已。 晚上,阮媛却又做起之前的梦来。自重生以来,阮媛已经好长时间没再做过那个梦了。她在那荒凉之地寻找着水源,不停地寻找着,然后便迷失在一片迷雾之中。 等她一步踩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没意外的一身的汗。坐在床上,阮媛呆愣愣的。第二天、第三天,无论是阮家还是楼石,阮媛均不让人打听。她将自己关在真园里,像在静静地等一个结果,一个会自动跑来的结果。 半个后,刘正被大理寺卿带走,全家都关到了大理寺。而楼石则从营卫出来,毫发无伤。之后的京城,流言四起。阮媛没有听到流言,她的消息是从赵宁哪儿得来的,最起码是赵宁看到的真实的信息。 再说也最直接关系到赵宁,公主府的马让人下药,足以说明赵宁的不安全。之后,公主府可以说里外大换血,全部换上了宫里的宫监、宫娥、宫中的女宫。除了几个婷,几乎全换了。 据赵宁说,韩王赵炽被承天帝喊进宫里,当着众朝臣、皇子的面狠狠训斥了一番。吴贵妃被夺了协同皇后打理后宫的权力,竟然交由魏王的母妃徐婕妤协同皇后,打理后宫。 但是,耐人寻味的,却是承天帝紧接着便下了一道旨意,给吴太傅的孙子吴泽赐嫁,女方正是唐祭酒的侄女唐衡。 赐嫁圣旨才下,还未到晚上,承天帝又从宫里赐了两名宫女给赵炽为妾。 一时间,谁也看不出承天帝到底在想什么。而那些参韩王的朝臣,承天帝却又都纷纷降职的降职,老臣也全被喊到宫里,当面训斥了一番。 倒是楚王赵烛拿出兄长款,对韩王说了些兄友弟恭的话,韩王虽然非常膈应,觉得楚王这是落进下石,看他倒霉,忙着上来踩他。但承天帝却破天荒地夸赞,说楚王重兄弟情。让楚王拿出当兄长的亲来,带带韩王这个亲弟弟。 这下可把楚王美坏了,三不五时的,就指说韩王的不对。这么些年,一直春风得意的韩王,直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可也没法子,谁让他马失前蹄?一想到这个,他不禁就暗恨齐王赵烜。直恨得咬牙切齿。 在一阵纷乱之后,京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最终,人们已经不再关心那些个刺客是怎么死的。其实真凶是谁从一开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承天帝认为谁是真凶。 大概除了承天帝,这事一出,便就都猜出个差不多来。而这,也正是让承天帝窝火的地方。当看他玩过的东西,他的儿子们似乎玩得更加的炉火纯青,这不得不说,是皇帝的悲哀。 每个皇帝都是踩着兄弟的血登上的宝座,却又非常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走自己的老路。不过也是一种自欺欺人而已。 承天帝严惩了刘正。将他和他家的男人全部发配边缰,女人则没入官奴。京城的人市,多了曾经刘府的丫头。不管以前在刘府里多么的娇养,如个副小姐,一如当时的绿柳,随人叫卖随人买,只看银子不看人。 绿柳听着赵宁学这些,想到自己,心情就有些低落。 阮媛不禁跟着叹道:“人生不满百,常怀千世忧。一个世家,三代不倒,就已经难得了。这位刘少卿听说也是世家出身,这一下子没延续家族,倒成了毁家的孽子了。” 赵宁倒没有阮媛的感慨,道:“你不总说,有得必有失?大多数人做事,只盯着可能得到的,饼画得越大,就越忽视了那背后可能的陷阱,再说得到的越多越想得,出事也怪不得别人。” 阮媛想:当时楼石那么笃定,刘正却还往上撞,果然是利益才是万恶之源。忍不住问:“那到底谁干的,查没查着?驸马……没事吧?” 赵宁凝视着别处不语。 陈玉道:“不知道为什么,据说,泰康王爷进宫里与皇上说了什么,然后皇上就突然不让查了。” 阮媛看向吕倩,道:“公主府的人全换了,可她的事怎么办?” 赵宁道:“皇上要想知道,一早就知道了,还等到现在?楼石官复原职,可是皇后依然不让我提你们合离的事,你就再等等吧。” 阮媛叹气着:“公主不说我也知道,现在皇上定是最生气的时候,好好的谁这时候往上撞,那不是找事么。”(未完待续。) 100 哀求 虽然离婚的事情依然没有眉目,但楼石没事,阮媛还是松了口气。这样一来,阮峰和大孙氏不会太生她的气了吧?阮媛如是想。然则,她的这口气还未完全松开,第二天一早,赵宁几个就又全跑到真园来。 阮媛见她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看她,比当时楼石被请进营卫还严肃,不禁笑道:“你们这又唱得哪一出?” 陈玉道:“刚泰康王世子来说,看见你父母去镇北侯府了。你父亲背着荆条,坦胸露背,你母亲则是披着头发,与你父亲一块儿往镇北侯府去了。” 阮媛一听,手里拿的东西便就掉到了地上,道:“我没听明白,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我父母怎么了?” 陈玉瞅了眼赵宁,又道:“你父母听说去镇北侯府负荆请罪去了。” 阮媛反应过来,喊道:“绿柳备车,快。”说完急匆匆地便就往外跑,上到马车上,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来,直奔到镇北侯府。 阮峰与大孙氏从京城的南面,步行到北面,距离不算近,所以等到阮媛听到信,坐着马车从公主府到镇北侯府时,刚好阮峰和大孙氏也才到。 楼石既然官复原职,手下还是旧部,才到衙门没一会儿,便也就听说了。忙忙地也往家赶。简夫人和镇北侯也听了门上的报告,急忙地亲自迎了出来。几队人,便在镇北侯府的大门口处碰到一起。 阮媛又气又急,从车上跑下来,拉住阮峰和大孙氏道:“爹、娘,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跟我回家,爹、娘,你们就听女儿一回,咱们回家吧。” 可是阮峰和大孙氏如何会听阮媛的?大孙氏流着泪道:“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说着话,便跪到楼书和简夫人跟前道:“侯爷、夫人,是我们老两口没把女儿教好,让你们蒙羞了。我们对不起你们……” 简夫人拉着大孙氏、镇北侯亲自扶住阮峰,齐声让他们起来。 阮峰对镇北侯道:“亲家,是我们对不起你们,没将女儿教好,便嫁到你们家来,给你们家带来耻辱,成了京城的笑柄。” 镇北侯往起拉阮峰道:“既然喊我一声亲家,咱们都是一样的人,起来说话,咳……咳……”楼书身子见好,但天气见凉,比一般人还是不禁折腾。还在将养阶段。 阮媛拉大孙氏,大孙氏不听她的,去拉阮峰,阮峰斥道:“我们管不了你,你又何苦来管我们?你若还认我们是你的父母,就跪下给侯爷、夫人磕头认错,求他们原谅你。” 楼家所处街道虽然比一般民居坊要清静,少有闲杂人等,但进出来往的人还是有,虽然楼石来时,派了人清赶,但仍有些人远远地围拢看热闹。 阮媛又哪里能明白做父母的心情?她以为她只要不低头,阮峰与大孙氏也顶多是暂时不认她,还天真的想着,等一切都过去了,阮峰和大孙氏自然会原谅她。 她却没想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如何肯瞪眼瞅着女儿往坑里跳?在他们看来,阮媛和楼石合离,就等同于自毁前程。一个女人若离了婚,连活都没法活。他们又如何肯善罢甘休? 结果可想而知。在门口闹不好看,在被楼家人半拉站拽地进到镇北侯府院里。阮媛和大孙氏、阮峰对着苦苦哀求对方让步,竟谁也不肯退。 阮媛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大孙氏却也是一样的哭道:“你怎么就不肯听我们一句半句呢?” 一家三口对着大哭。最后还是楼书将阮峰拉走,简夫人让人和着她自己,将大孙氏拉到了她的房间里。而阮媛自然便被楼石弄到了回心斋。 这个上辈子她为了进来,费尽心机的地方。 小雨竟又回到了这里,见阮媛是被楼石半拖半抱着进来,面上竟非常的平常,一点先前的跋扈也没有。规矩地冲阮媛行礼道:“少夫人万福。” 彩环几个也随后给阮嫒行礼,齐声道:“少夫人万福。” 然后打帘子的打帘子,端茶果的端茶果。 可是,阮媛直接趴到室内桌上,却哭得更厉害了。 前头闹成那样,惊动整个镇北侯府,丫头们也都听说了。所以都识趣地退了出去,并贴心的关上了房门。楼石站在地中,看着阮媛哭,过了好一会儿,才一提袍角,坐到床沿边上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阮媛抬起头来,眼睛哭的肿得如两个桃核似的,两颊通红。吸了吸鼻子,阮媛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你还不明白吗?无论付出多少,我也要跟你合离的。” 楼石攥了攥拳,道:“为什么?你只要和我说实话,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死心地要跟我合离。我不认为我之前的一些过失,就能让你死心到这种地步。” 阮媛瞅着楼石,怔怔地,不错眼地瞅着他。她曾经那般地爱他,虽然说情不知所起,一网而深,但到底楼石是出众的。即使是现在,阮媛依然认为他是出众的,然后,好像对她似是有些真心,谈不上爱,但最起码也是她上辈子盼了一辈子,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但阮媛能感觉得出来。 可是,她却变了。阮媛心底一阵悲凉。被磨平了的爱,怎么继续呢?那誓言,是咒语,似绳索系在她的心头。若只微微一动,便就如撕裂了般的疼。 阮媛扯了扯唇角,笑得似哭一般,道:“你信重生吗?” 楼石不言语。 阮媛继续说道:“我要说我是重生的,你肯定以为我疯了,对不?我也希望我疯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忘了一切和你重来。可是,那全是真的。真的,我们完了,再不可能继续了。看在我曾那么爱你的份上,你就当发发慈悲,放过我,行不行?就算我求你了。” “重生吗?”楼石同样看向阮媛,盯着她的眼睛道:“那是怎么样的?” 阮媛将目光挪向窗外,秋天树叶虽未大落,天却出奇地高、蓝,彩环几个和着小雨就站在院中,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彩环她们一贯的老实、乖巧,但小雨比她上次见到,更加的沉默、拘谨。所以说,女人的一切,不过是依凭男人而已。一但这个男人不宠你了,你便就失去了一切。女人的一切手段,都是争宠,可是一到争上,便就输了。 因为一个争字,就表示不曾得到。若已经到手,又何言争呢? 一歪头,阮媛看向楼石,缓缓地将他们俩个上辈子的生活,细细地讲给楼石听,巨细无遗,她的痴心,他的无情。唐芷的死,他纳的妾。还有她最后的死,和墓地的誓言。当然,也包含了刘贵,和皇位的最终胜利人。 阮媛认真的看着楼石,目光里充满了祈求:“看在我曾经为了你千刀万剐的份上,就不能放过我吗?我承认强嫁你是我的错,可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谁也不恨,就是自己也不怨恨。对于你,我不后悔,因为我曾为此努力过。可是我现在只想与我表兄好好过日子,不可以吗?” 楼石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可以吗?楼石扪心自问,没有答案。他站起身,背手走到窗前,也看向了窗外。几个彩和小雨隔着窗纱也看到了楼石,便就各自散开。 从结婚开始,就一直住在这个院里。楼石第一次有些后悔。他其实是个不喜欢后悔的人,在他的人生里,后悔等同于没用。因为无论什么事情,与其后悔,不如想办法去弥补。可是在阮媛这儿,似乎行不通。 合离这个词,一个男子,都不可能挂在嘴上,更别说女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阮媛竟然就能不光说,也做了。她的父母可以说是强烈反对,可现在看来,阮媛是一点儿都没打算着改变主意。 竟执意地往一条满是荆棘的路上走。 对于阮媛说的,他说不上信或不信,因为太过于荒诞。可是楼石又隐隐地觉得,那是真的。不是因为阮媛说得有多真切,而是阮媛所说的那些事情,依着楼石对自己的了解,真的非常像他能做得出来的。 因为一开始,他便就这么打算着的,也施行了一点。不过是后来阮媛突然之间变了,然后他也跟着变了而已。 楼石暗自问自己,若阮媛没有变的话,接下来会怎样?想到了阮媛的话,楼石心下一紧。是了,阮媛嘴里的那一世,正是他接下来的打算。 更何况阮媛的话里,还有朝中的事情。好多虽然还未发生,但大体他能猜着个大概。但只一个,他没猜着,不禁问道:“最终果然是吴王成了太子?” 此时此刻,他竟然最关心的是这个。阮媛不禁扯出个冷笑来。点了点头:“放过我不好吗?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你大可以根据这个,来个先下手为强,或许还能娶到唐芷呢。” 楼石半晌不语,叹道:“用不了几天,你就知道了。皇上会给她和楚王世子赐婚。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结婚的对像,一贯是皇上最注意的。” 阮媛记得上辈子唐芷是议过婚,但因为赵宁的关系,最终都没有成功,直到死都没能嫁出去。 楼石也想到了这点,问:“你是不是和公主说了什么?要不然,她一贯不听劝的,不可能就这么对唐芷不理不采的。” 阮媛道:“公主不似你想的那样,她什么也不怕的。她不再理唐芷,不过是看清了周毅的真面目而已。你们男人,最爱的其实永远是自己。对不对?” 楼石不语。他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家国、事业,****那是女人的事情。 从镇北侯府出来,阮峰和大孙氏依然不肯原谅阮媛。在阮峰和大孙氏看来,女人嫁了人,即使挨打挨骂,只要男方不提出休弃,也只得叹一声自己命该如此。 可是阮峰和大孙氏也看出,要让阮媛回心转意非常的困难。他俩个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一想到阮媛要跟楼石和离,他俩便会心如刀绞。 在镇北侯府的门口,阮媛去拉阮峰的衣角。阮峰哼了声,拂袖走开。阮媛转面去打大孙氏,大孙氏泪眼汪汪地欲说话。 阮峰一拉大孙氏道:“咱们没有如此忤逆的女儿,全当没生过她。” 镇北侯派了马车送阮峰和大孙氏回家。老两口一前一后上到马车里。终是一句话都不肯和阮媛说。楼石将阮峰和大孙氏送走。阮媛也到公主府的马车前。楼石拦住她道:“不光你父母,满京城没有几个父母任儿女如此胡作非为的。” 阮媛上到马车上,头进车厢里时,淡淡说道:“世子爷若不打算放我,我自会自己想办法。但,我是决不会改变的。若我的性子轻易便就放弃的话,当初我也就不会走到那般地步。” 楼石闪到一边,阮媛进到车厢里,马车缓缓地走了。楼石目送着马车直到消失在街前的拐角。直到阮媛离开,楼石也不曾张嘴说出放过阮媛的话。 他觉得,若是说了,他和阮媛也就真的完了。楼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阮媛。他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唐芷那样的女人,温柔、漂亮,知进退,并且高贵大方。这些,在阮媛身上,半点儿影子也没有。 可是当阮媛哭着求他时,放过她的话在舌尖滚了几番,却说什么也吐不出口。 树叶见落天见凉,就像阮媛现在的心情。为了她让自己的父母伤心,也为了她自己的狠心。两辈子,她都不曾改过,也不曾让她的父母为她省心过。 阮媛趴在绿珠和绿柳的身上,又哭了起来。因为,即使阮峰和大孙氏如此,她依然没有改变她的想法。和楼石离婚的想法。 转眼到了菊花剩开的时候,随着天凉,树叶好像约好了似的,纷纷争先恐后的往下落,马路上覆满了掉落的树叶。 唐衡在这样的季节出嫁,吴泽如期迎娶了她。而吕倩的肚子越发的明显了,阮媛和赵定、陈玉去看吕倩,也许是事先知道,或是听了阮媛的话想开了,所以除了情绪低落些,倒也没表现得太过伤心。 然后紧接着,承天帝果然下旨,给楚王世子赵珉和唐芷赐嫁。(未完待续。) 101 菊宴1 听到这个消息,阮媛和赵宁都说不出什么心情。毕竟那是她俩个假想了一辈子的敌人。虽然赵宁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可这一世,赵宁也折磨了唐芷好长时间。 唐芷是赵宁和阮媛嫉妒的对像。唐芷身上,有着所有男人都喜欢的东西。就像楼石所以为的那样,她不单漂亮,还有才气,又有气质。唐芷既不像赵宁那般刁横,也不像阮媛那么粗鄙。 皇帝赐婚,虽然在京城不是第一家,但也是天大的荣耀。唐祭酒趁着菊花正好,广发请柬,办了一场赏菊宴,大宴各方的宾客。更何况还有新嫁去吴家的唐衡,可以说请动了半个京城的达官贵人。 当然,这样时候,无论是镇北侯楼家,还是青藤公主赵宁,都会收到唐家的请柬。阮媛不禁想,无论是她还是后来的陈玉,曾经为了这样一张请柬,费劲心机。可是现在,这种宴会多到都不想去。 请柬当然是陈玉从门房先拿到手,然后拿着去见阮媛和赵宁。前几次的宴会,对于陈玉来说,都不算是太好的经历。虽然后来跟着赵宁参加了几次小宴会,但到底与唐祭酒这种级别的不同。所以这一回,陈玉拿到唐家请柬,还是挺向往的。 赵宁对外宣称自己怀孕已经有两三个月,按照正经孕妇来说,也不是特别显怀,所以即使去的话,也没什么大问题。陈玉极力撺掇赵宁去。这样,她便也可以去,有公主跟着,她可是威风不少。 阮媛和赵宁却非常的纠结。 赵宁可以和唐蕙处成朋友,但她对唐芷,除了因为周毅以外,还有着一份赵宁自己都不承认的妒嫉。唐芷可以说拥有着赵宁不曾拥有的一切。赵宁出身皇家,看着好似比唐芷高贵。但人家是书香门第,清贵,唐祭酒也算得上是弟子满朝。 别人提到唐芷时,那是出身高贵且有文化底蕴的家族。那种传承,和被士人认可程度,公主都要略往后靠。所以,当赵宁知道周毅喜欢唐芷时,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寻唐芷的晦气,但若没了那理由,赵宁见唐芷,便就有些底气不足。 更别说唐芷自己本身的那些气质,不止赵宁,任谁在唐芷面前,都要自愧不如。 赵宁都如此,更何况阮媛?所以赵宁跟阮媛便有些内怯,不想去。但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怕见唐芷,就寻了一堆的借口,不是不想去,是不能去。 最后,阮媛都将上次赴宴马车出事的事情拿出来当理由。 可是陈玉想去。于是拿出三寸不烂之舌,各种说服赵宁和阮媛。按理说,吕倩已经将近四个月的身孕,虽然不显,但若说她胖,也有点儿说不过去。但这一回,吕倩竟先表示想去。 阮媛和赵宁倒是理解,她想瞧瞧唐衡。 唐祭酒是仕人的领袖,虽然一开始不想去,但现在去已经成定居,阮媛便又想让刘贵参加。因为这种宴会,会有很多的仕人参加,对于日后刘贵入仕后,能快速的溶入到上层社会很有帮助。 自合离的事情被公开之后,大孙氏和阮峰两个果然狠了心的不理阮媛,小孙氏、刘贵,还有阮家兄弟背着大孙氏和阮峰,还答理阮媛,但也每每见面,便是劝她改变心意。 别人倒还可以,只是刘贵一提,阮媛就觉得心酸。但站在刘贵的立场,他自觉将自己视为阮媛的兄长,当妹子犯错的时候,做兄长的,有纠正的义务。阮媛也不知道是她太心急,还是哪里出了错,反正自打刘贵回来,对阮媛便一点点除了兄妹之情外的意思也没有。 说不上失望,因为她不记得上辈子刘贵对她一网情深,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心里难受是肯定的。但阮媛不是个容易气馁的人,她总想,既然上辈子刘贵能对她深情不悔,这辈子也定不会错了。或许是因为她的已婚身份,所以刘贵将对她的爱藏了起来,也说不定。 赵宁听了阮媛的打算,不禁冷笑,但还是帮着阮媛给刘贵弄了张请柬来。 阮媛新自给刘贵送去。但又想到刘贵去那种地方,要衣服等物。就先去了一趟成衣铺子。阮媛为刘贵从衣服、到配饰全选了最好的。阮媛没钱,为此,她当了一对纯金的镯子。可是阮媛看着拿到手的东西,非常开心。 想象着刘贵穿着这身衣服,在唐祭酒的赏菊宴上,大放异彩的样子。阮媛对于刘贵的才气,非常自信。更何况,刘贵长得也不比那帮子公子哥们差。 来到小孙氏和刘贵租住的院子,小孙氏正带着老妈子和那个小丫头将从乡下带来的东西,趁着秋高气爽,拿出来晒。一边整理着冬衣。 见阮媛进来,小孙氏先是一愣。然后丢下手里的活迎上前,将阮媛拉进怀里道:“你还敢来?说你也不听,到底你想将你爹、娘气死还是怎的?” “小姨。”阮媛闷着声音道:“小姨还好吧?我娘没说你什么吧?” 小孙氏将阮媛拉进屋,道:“她还不都是为你好?你最近别往家里去了,你娘都被你气病了,你去了一激动,病再重了。还有郑妈,非要回乡下,嘴里念叨着对不起你爹和你娘,非要回乡下去。要不是我拚命拦着,万一郑妈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有你后悔的。” 阮媛挣开小孙氏的怀抱,在屋里寻了位置坐下,左右地看了看,道:“表兄呢?” 小孙氏笑道:“他能在这儿?在他自己屋里学习呢,来京里就为了大考,这眼看着开春就到了,还不赶紧用功?万一再过不了,咱们在京里就这么一点收入没有的耗着哪行?他有功名在身,又经不得商,做不得工的。” 阮媛抹了抹脸,开解道:“钱什么的小姨不用急,万事还有我呢……” 不待阮媛说完,小孙氏已经说道:“我知道你孝心,可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什么也不干的靠着你。” 阮媛自然知道小孙氏的为人,所以也不深劝,就怕事得其反。于是笑道:“我知道小姨刚强,表兄也要强努力,明儿我还得指着你们呢。我有点儿事,想找表兄说,就先不陪小姨了。” 本来小孙氏对阮媛和刘贵没有多想,但阮媛与楼石的事一闹出来,偏又在她们娘俩个才进京来,由不得小孙氏不多想。再说,就是阮媛和刘贵没什么,不是亲兄妹,也还是要避嫌的。 小孙氏笑道:“你俩能有什么事?还不能让小姨听了?”喊那个小丫头道:“燕儿,喊贵哥儿来,就说婵娘来咱们家了。” 燕儿应了声,跑着走了。小孙氏笑道:“这丫头小是小了点儿,但机灵着呢。使唤什么,话还没等说完,她已经不见了。倒是闹了好几回笑话。要说起来,我能享着这样的福,多亏了你呢。我都听你娘跟我说了,这房子、丫头、婆子全是你找的。” 阮媛有些失望,本来她打算着要和刘贵说些体己话。看样子,今天是说不成了。也只得笑道:“这么多年没见,小姨怎么还跟我见外了?小姨拿我当成闺女看,我自然也将小姨与我娘一样对待。我生活好了,照顾小姨也是应当的。明儿表兄出息了,难不成小姨就不认我这个外甥女儿了?” 小孙氏笑道:“瞧这小嘴,大了越发厉害了,竟一点儿都没改。你这脾气,不是我说你,也得改改,怎么还跟以前在乡下时一个样?能嫁进镇北侯府那样的人家,世子爷那天我也瞧见了,就是你姨夫活着的时候,对我也没他对你好呢。女人家,可不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别说世子爷还不打你,你瞧咱们乡下,天天打老婆的,也没见跑一个婆娘。” 阮媛“呵呵”笑着,全将小孙氏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这工夫,绿柳将阮媛在路上买的东西拿了进来。那是装在一个大竹盒子里,看起来就非常的精致。 小孙氏自然也瞧出来了,不由得心下叹气。小孙氏非常不能理解阮媛。所以平日里与刘贵说话,说里话外,总觉得阮媛身在福里不知福。刘贵听了,嘴上不说什么,但他的心底多半也这么觉得。 瞅了瞅那盒子,小孙氏奇怪地问:“这是什么?你来家里看看我们,我就很开心了,还带什么东西?这里什么都不缺,你已经给准备的够齐的了。我可把话放这儿,要是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要。我们也用不上。” 然后又是一大通的道理。阮媛突然发现,她与小孙氏真的没有半点儿话可说,小孙氏的话和大孙氏差不多,说来说去,都是说教。阮媛不禁想,她上辈子可是怎么与小孙氏处的? 阮媛明明记得,上辈子她与楼石过得不如意,小孙氏开始也劝她忍,但到了后来,见楼石宠妾灭妻,加上刘贵对她情根深种,总是劝她要是实在过不了,便就与楼石合离吧。然后小孙氏暗示着,可以接受一个离过婚的儿媳妇。 为什么重来过,却变得这么不一样了?小孙氏劝她凑合着与楼石过时,并不像今天这样,好似她犯了多大的错,而是深深埋怨楼石的。 阮媛面上撑着笑,脸颊却已经僵痛起来,正快坚持不住时,刘贵随着燕儿进来。阮媛没等刘贵说话,已经迎上前道:“表兄最近可好?这里住得如何?我不是说表兄安顿好了,就去公主府找我,我带表兄游一游京城?” 一连串的话,问得刘贵一乐,多年不见的隔阂,随着阮媛不许外的话,也就淡了。不禁笑道:“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都嫁人了,也不见稳重些。” 刘贵身上穿的,还是阮家兄弟的旧衣服,头上一块青色方巾。往好听了说,是简朴,可是到了嘴刁的人说,就是穷酸。他手里拿了本书过来,到底多年养成的习惯改不了。无论走到哪儿,干什么,于空隙,也要看两眼书。 阮媛不爱听,可刘贵说的是事实。这不禁又让阮媛暗恨楼石,不肯痛快放她自由。于是岔开话道:“瞧表兄说的什么话?我在外人面前一本天经的,对着家人,也还那样岂不累死?难不成嫁了人,就一天天跟个老婆子似的?” 刘贵笑着摇了摇头,对小孙氏道:“娘瞧瞧,她竟一点儿没变。” 小孙氏也笑道:“刚不是吵着要找你表兄?现在你表兄来了,到底什么事?说来我也听听。” 本来阮媛和小孙氏在床沿边上坐着,刘贵进来,却踱到窗下的桌子旁坐下道:“找我有事?可是看什么书不懂?不会又是些个杂书吧?” 阮媛嫌刘贵坐得离她远,可又不好放着小孙氏身边不坐,去刘贵旁坐下,怕太明显,小孙氏再瞧出什么来,不大好。只得嘟着嘴坐回小孙氏身边道:“表兄也忒小瞧人。我就不行有正经事?” 小孙氏笑道:“好了,婵娘别生气。说来听听,什么正经事?” 阮媛笑道:“唐祭酒,表兄听过没有?” 刘贵笑道:“还说我小瞧你,我看是你小瞧了我才是。我就是从乡下才来的,别的没听过,唐祭酒再没听过,可不是要叫天下读书人笑掉大牙?当年唐祭酒的文章可是流传天下。就是现在,说起春闱试题选,还首推唐祭酒的文章呢。听说,唐祭酒五个儿子,全都得了唐祭酒的真传,行文如流水。” 阮媛一听,心下大喜道:“唐祭酒过几日要办个菊花宴,大宴京城里的贵胄、文人、士子。我听说,京城一绝,便就是唐祭酒家后园中的一个菊园,不说全天下的菊花都在其中,也非别家可比。就是皇上的后花园,也比不过。” 刘贵听了阮媛的话,面色如常,但到底还是显现出一丝丝的向往之色,眼神里闪着光亮,叹道:“可惜唐祭酒家并不年年请人赏菊,而且除了皇亲之外,并不是所有高官贵胄都请。有那么一年,听说有个人,因为没得到请柬,而将自己扮成了仆役,结果被人认了出来,那人不但以为耻,反倒以为荣。而这也成为一段佳话,被人广为传颂。” 可惜他的身份地位,当成仆役却传不出佳话来,只怕会让人笑话才对。一要的行为,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被人知道后,所臆想出来的结果,却是完全不同。有时南辕北辙到让人可怕的程度。(未完待续。) 102 菊宴2 刘贵的神情,阮媛如何看不出来?信心一下子大增,笑着从带囊里拿出一张大红请柬道:“我就知道表兄会想去的,瞧,我给表兄弄了张请柬来,到时表兄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 小孙氏听了这兄妹两说的话,虽然她没听过唐祭酒是什么人,但大官却是知道的。可是见到阮媛拿出请柬来,便就发起愁来。但她并没说出口,面上更是微笑着。 然而刘贵并没表现出阮媛以为的惊喜,一本正经道:“我要是现在去的话,即使拿着请柬进门,人也会认为我是巴结他去了,根本不会认为我是仰慕唐祭酒的才华。我还年青,等得起。难道唐祭酒后院的菊花,今年之后,全就全都调得再不开了?我要来年大比得意之后,凭着自己的本事,让唐祭酒主动请我去他家里赏菊。” 阮媛决没想到刘贵会这么说,怔愣住道:“可是……” 刘贵没等阮媛说完,笑道:“没什么可是。我知道婵娘是为我着想,但无论我现在在京城的读书人中,如何的出众,做那么一两首好诗,震惊四座,又有什么用处?读书人的目标,终是货与帝王家。若是不行,便如那陶渊明,又怎样?身后再出名,也挡不了当时的困窘。” “而我”刘贵说到激动处,负手而立在窗前,面对着窗外,道:“而我从家乡出来时,便就发势,这辈子再不困窘。我要让那些个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我终非他们所能比拟的。” 阮媛也很激动,也随着站起身,走到刘贵身边道:“我相信表兄有朝一日,定会出人头地的。” 刘贵并没有回头瞅阮媛,阮媛却在仰视着刘贵。阳光人厚重窗纱的窗子透进来,刘贵逆光而立,整个身子的一圈就像镀了一层金光。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出他的熊熊燃烧的、欲望之火。阮媛和刘贵是一类人,不安于现状、不安于贫穷,非常迫切地想改变自己现有的地位和生活。 小孙氏看着时间也不早,快到中午,也从床沿边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衣服的褶子,道:“婵娘别走了,小姨让婆子上市上去砍点儿肉来,就在小姨家里吃吧,小姨给你做拿手的菜,你小时最爱吃了。” 阮媛见刘贵出来,巴不得多呆会儿,忙转过身点头道:“那就麻烦小姨了。绿珠、绿柳你俩个去伸手帮个忙。” 小孙氏对刘贵道:“你陪婵娘呆会儿,正好劝劝婵娘,她从小就听你的话。” 刘贵也转过身来,他面上的表情如常,根本看不出刚刚曾经流露出山的激动。瞅了眼阮媛,点头道:“娘就是不说我还能不知道?娘忙去吧,饭菜精细些,婵娘可是现住在公主府里,只怕那里的大厨子的饭菜都吃腻了,吃不惯娘的饭菜了。” 小孙氏冲阮媛安抚地笑了笑,并没让绿珠、绿柳跟她出去,而是留她们道:“我这儿不用帮忙,你们在这儿侍候她俩,虽然是兄妹,但还是孤男寡女的不好。” 阮媛也没办法,只得等小孙氏出去后,才用眼眼示意绿珠和绿柳出去。阮媛将那竹盒子打开,心下有些忐忑道:“本来以为表兄会去唐祭酒的菊宴,所以才给表兄准备的。表兄说了那么一通道理,是不打算去了,可怎么办?衣服已经买了,无缘无故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刘贵才要张嘴说话,阮媛已经抢先说道:“表兄别说给我兄长穿,我现在也不敢回家里去,就是偷偷地在外面给了,他俩个也不敢拿回家去的。要不然,我爹和我娘非将衣服扔了不可。” 看着阮媛一副他不肯要,非常受打击的模样,刘贵不禁笑道:“我又没说不要,瞧你紧张的。” 阮媛垂下头,低低地声音道:“不是我紧张,是表兄这一回来京里,就与我外道。再不像小时候了” 刘贵走到阮媛身前,摩挲了下阮媛的头,轻声说道:“咱们都长大了,就要像个大似的,哪能天天做小儿状?更何况你现在还是世子夫人,行为就要检点些。也让姨母、姨夫省些心。那天我瞧着世子人不错,待你也好。他有个对不对的,你身为妻子,应该规避、劝诫。哪能提合离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听表兄的话,你这样闹世子都没说休你,你就好好的,回去吧。” 阮媛抬头瞅着刘贵问:“表兄说他对我好,那在表兄看来,什么样算是对我不好?难道只不打我,便是好了?那表兄知不知道,我嫁进镇北侯府还不足一个月,他便就要纳妾?更何况我新婚的第一个晚上,便是自己过的。表兄还觉得他对我好吗?他将我娶进门,便像一尊泥菩萨似的供在家里,就叫好吗?” 刘贵叹道:“要不怎么说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来京的路上,听两位兄长说,这婚事是你自己选的,一说妹夫的身份,我就已经猜出个大概来了,你啊,还是小孩子,天真了。可是嫁都嫁了,他又没什么太大的毛病,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明儿上点儿岁数,便就都好了。” 阮媛突然觉得说什么都是浪费口舌,或许若没有前世的记忆,她也会如他们一样的想法。可能是她先变了,所以,他们也跟着变了。她与他们,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可是怎么办?路是她自己选的,再怎么难,也要走下去。阮媛看着刘贵,想着上辈子他说不后悔时的模样,她的心便会一陈的悸动。阮媛不知道她爱上的是刘贵,还是刘贵的爱,总之,她现在的心,有些为刘贵动了。 她是个爱情至上的人,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就是再难,也要在一起。阮媛抿了抿唇,勉强笑道:“表兄现在可大了,看见我也不问问我在公主府过的如何,不停的说教,让人怪伤心的。下回都不敢来了。难为我一直惦记着表兄,有什么事,都想着表兄。” 刘贵摇了摇头道:“瞧你说的,我们说你,还不是为了你好?顺情好话谁不会说?我们是关心你,怕你一时冲动,将来后悔。” 阮媛低着头不说话。 刘贵也知道自己话多了,大概是阮媛不爱听,所以也住了声,便就坐在窗下的桌前,看起书来。 沉默了会儿,阮媛终是忍不住道:“其实要我说,唐祭酒的菊花宴表兄还是去吧。以后是以后的事情,毕竟这也是个文人聚会,虽然做上诗什么的,只能算是小技,既然表兄早晚要出来仕途,与他们结交总会有好处的。” 刘贵抬起头,瞅了眼阮媛,然后将手里的书又卷上,站起身走到装衣服的盒子前,将衣服拿在手里看了看,笑道:“我从小到大少穿新衣,这冷不丁让我穿着它,还没上到身上,就浑身不自在起来。” 阮媛一扬头道:“将来表兄本事了,别说新衣服,就是金银,也是极平常不过的。英雄不问出身,英雄只问有本领与否。要我说,京城里一众的公子哥,有几个比得过表兄的?不过是酒囊饭袋的纨绔而已。” 刘贵听了,不免觉得好笑,道:“到外面你可别这么说,好像我开春一定会高中似的。你倒是瞧得起我。你在京这么多年,难道就少见那考了一辈子,也考不中的举人了?” 阮媛道:“表兄能和那些人比吗?那是当然,开春表兄定能高中的。不信咱俩个打赌,看谁赢。” 刘贵笑道:“难不成我为了赢你,大比时要故意答不好?越说越小孩子气了。好了,衣服你也买了,东西也准备了,请柬也定是你求了人要来的,我若是不去,倒是拂了你的一片好心。但可说好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我要安安心心备考,以后再不准给我安排些什么文会之类的聚会。我最讨厌的,便是一帮子文人,没事聚在一起不是喝酒,便是做些个风花雪月的诗,靡靡之音,销英雄的肠肚。” 阮媛一听刘贵说去,便就高兴起来,待刘贵说完这一席大道理,阮媛已经笑得东倒西歪道:“表兄越发像个老头子了,人家李白还‘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呢,表兄可是越来越发的持重了。” 刘贵见她笑得欢,也跟着笑道:“从古至今,能和李白比的有几个?人家千金散尽还复来,咱们还没来,想散都没得散。我看你是嫁进侯府,越发没有金钱的意识了。别的没学会,倒学会了花钱如流水。就看你买的东西,衣服就算了。天都见凉,你可买个扇子做什么?” 阮媛道:“我见京城的公子哥们,都人手一把扇子,看起来很好看,很潇洒的模样,就也给表兄买了一把。这上面的提字,据说是唐祭酒的呢。得了扇子的那家,现遇了难,所以才拿出来卖的。” 刘贵将那扇子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不禁笑道:“这怎么可能?你瞧这扇子,无论是纸质,还是做工,都相差甚远,可见字也不是真的了。就这样的字,我也能写出一堆来。” 4对于字画,阮媛本来就一窍不通,听了,凑上前也跟着来来去去地瞧那扇子,道:“看我不找他去的。” 刘贵问:“你在哪儿买的?” 阮媛道:“从成衣辅子出来,他就在门口,穿得挺好的,一副可怜样。最近刘少卿不是被抄家了,我还以为是他家出来的呢。” 刘贵闻言,摇头道:“你啊,看着挺聪明的,你这是上了人家的当了。要果然从抄家人家里出来的,哪儿能到市面上卖去?你也不想想,抄家出来的东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抄家兵士夹带出来的,要么就是刘府的人偷藏的,这两种,都不敢在大街上这么叫卖的。” 阮媛磨道:“就是假的,表兄也拿着吧,最起码这表明表兄是仰慕唐祭酒的。” 刘贵心下一动,笑睇着她道:“你一开始就打了这主意吧?所以,明知道是假的,却也买了。” 阮媛一副理直气壮地道:“我这还不是为表兄着想?就是春闱高中,等到选官、外放留京,都要朝中有人才好办事。虽然说京官穷,外官富。但外放一任三年,各种上下打点,其实也剩不下什么钱。只要在京城里呆着,万一入了哪个大官的眼,对于将来长远来说,还是留在京里好。” 上辈子刘贵便是从外放做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通过什么途径联系上的吴王。但一开始受苦是肯定的。阮媛不想刘贵再走老路。她执拗地相信,只要肯给刘贵辅好路,他这辈子的成就,肯定高过上辈子。 刘贵却不认可,道:“你就安安心心地回镇北侯府,好好跟世子过日子吧。别的你就别管了。男儿志在四方,我将多年所学货与帝王家,虽然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但我也想一展所学,不能说苏堤杨柳、岳阳建楼,名垂千古,造福一方,但也不想做个禄蠹。” 阮媛明显地愣住了,她从没想到,刘贵会有这种想法。不禁道:“那表兄就没想过小姨?若表兄四处宦游,小姨若跟着表兄,舟车劳顿受苦,若是不跟着,又骨肉分离,表兄就忍心?” 刘贵道:“我娘自然是跟着我,哪儿有分离的道理?再苦,还有乡下时苦?我想我娘不会怨我的。” 阮媛垂头不语。以她对小孙氏的了解,刘贵说的是对的。小孙氏从没想过要刘贵挣个什么凤冠霞帔来,只要刘贵平平安安,能吃得上饭,平安到老,她便就知足了。与他们相比,阮媛不觉自惭形秽起来,为什么她就那般的贪财好享受呢? 小孙氏乐呵呵地进来,还未进到屋里,声已经传了进来,然后才是掀帘子,她进到屋里。小孙氏道:“快收拾收拾,吃午饭了。婵娘可好多年没吃过小姨做的饭了,好好尝尝,看看还有没有当初在乡下时的味道。” 燕儿和老婆子手里都端着菜,绿珠和绿柳一左一右地帮着打帘子。小孙氏手里也没空着,那是一盆红烧五花肉,红亮红亮,又油滋滋地。 阮媛见了,不自觉的哈喇子都快流出嘴角来,往肚子里吞了吞,眼睛就放出光来。阮媛在镇北侯府时,还曾让厨子给她做过这些,但自进了公主府,阮媛就没胆了。她还指望着赵宁呢,自然不能拿这些小事去麻烦公主府的厨子,就怕赵宁不高兴,再翻脸无情,将她给赶出来。 所以,阮媛可是有些日子没见过这种东西了。哪能不馋?(未完待续。) 103 菊宴3 可以说,阮媛去见刘贵,最让她开心的,竟然是小孙氏给弄的饭菜。从小孙氏家里出来要回公主府,刚好碰见来小孙氏家串门子的大孙氏,阮媛上前喊了声“娘“。 大孙氏什么都可以随着阮媛,即使当年阮媛吵着要嫁楼石。但,她说什么也不可能接受阮媛离婚。除非楼石有重大过失,就好比上辈子,阮媛多少年没有孩子,而楼石又宠妾灭妻,即使后来楼家倒了,阮媛要随着去燕北,大孙氏都不曾提过让阮媛与楼石合离。 不过是阮媛从燕北回来时,已经合着合离书,大孙氏心下也是挣扎了很久,虽然心下偷偷为阮媛能离开楼石开心过,但嘴上却从没说过阮媛应该或早就该合离的话。不过是接受了现实而已。 这辈子楼石对阮媛,在大孙氏看来,已经非常好了,无论无何,也不能接受阮媛离婚的事。所以,在小孙氏家门口意外碰见,大孙氏对于阮媛的呼唤充耳不闻,直直地从阮媛身边走了过去,与小孙氏道:“我说你无缘无故地打发了人喊我,我没有女儿,只两个儿子。” 小孙氏劝道:“大姊,你要是这样,姊夫可怎么办?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也许明儿就想通了呢?你就别再生气了。” 大孙氏冷冷地看向阮媛,其实心下也希望阮媛说句她后悔了,再不提合离的事情。即使不立时回镇北侯府住,大孙氏都会原谅阮媛的。 话在阮媛舌尖滚了几滚,终强扯出一抹笑道:“娘、小姨你们进去吧,我就先走了,等明儿有空了,我再来。” 大孙氏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黑着脸转身便进到了小孙氏的院子里。 小孙氏也颇为尴尬,对已经站到车前的阮媛道:“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这么犟可有什么好?你就跟你娘说句软乎话,能怎么样?可就低气了你了?” 阮媛低垂着头不出声。小孙氏长叹了声气。 大孙氏道:“还不进来?我没女儿,你又哪里来的外甥女儿?” 小孙氏应了声“来了。”到底于心不忍,对阮媛道:“乖,你先回去好好想想,什么事情别急吼吼的,我再劝劝大姊。” 阮媛低声道:“我娘哪儿就麻烦小姨多费点儿心,小姨和表兄少什么差什么方便就去公主府找我,不方便打发个人去也行,千万别跟我客气。表兄眼看着开春科举,别拿俗事烦他。让他安安心心备考才是正事。” 大孙氏在院子里又喊小孙氏。小孙氏忙对阮媛道:“好了,你也别伤心,上车吧。我先进去了。” 阮媛点头,抬眼看向院子。刘贵本来是跟着小孙氏出来送她的,但见着大孙氏后,便扶着大孙氏进院子了。竟都没回头瞅她一眼,更别说临别说些什么话。阮媛的心底,也泛起失望。 到了唐家宴客那天,早早的,阮媛便就开始准备,竟如当年阮媛知道楼石在哪儿出现时,打扮自己一样的紧张。她又掉进了来回换衣服的圈圈里,根本停不下来。就没一件让她满意的。 而且阮媛又担心刘贵那天虽然收了请柬,也答应她会去参加,再不去。虽然衣服什么的,她全帮着准备了。但没有车马、跟随。这天还未起床时,不知怎么的,阮媛想起这事来,在床上便就躺不住了。起床时天还未亮呢,就吩咐绿珠几个给她准备热水。 等她洗漱完,天还没亮呢。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实在等不急,便就去了赵宁的牡丹园,在外面等着。赵宁平日里起的晚,天大的事,在赵宁这儿,都不算事。所以阮媛在外面直等得火上房,还是陈玉知道赵宁的习惯,怕她起晚上,迟到。 也来牡丹园,喊赵宁起床。碰见了在外面转圈的阮媛。陈玉见阮媛就穿平日的衣服,还奇怪阮媛怎么突然转性了呢。平日里阮媛去见刘贵,都要选半天衣服的。 取笑了阮媛几句,陈玉不顾门上丫头的阻拦,硬闯进赵宁的卧室,将赵宁喊了起来。赵宁很是发了通脾气,但赵宁的脾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改了不少,虽然生气,但还是起来,让暖婷几个给她备水。 阮媛趁此机会,求赵宁打发两个小太监,装扮成小厮的模样,领着马去找刘贵。阮媛这才放心的又回到真园,然后就开始了穿衣服、脱衣服的怪圈里。 等陈玉将赵宁喊起床,出去后,将出门的马车、马、赶车的太监全都一一的看视了一遍,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又将自己精心地打扮好后,重回到赵宁的牡丹园。吕倩都已经到了。可是阮媛依然没到。 吕倩今天穿了一件浅青色的无腰厚棉布襦裙,外面一件丁香色的背子。吕倩虽然胆子小,但她肤色白净,脸圆圆的,再加上她怀孕圆润,脸就越发的圆嘟嘟地可爱。而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既漂亮,又文静贤淑。 其实吕倩的姨娘并不怎么乐意吕倩出去,尤其是这种人多的宴会。她怕被人发现了。但吕倩真的很想瞧瞧唐衡,也许这样便就死心了吧。总之,吕倩也是一副如临大敌,很是费心的打扮了自己一番。 即便这样,吕倩都已经到了,可是阮媛呢?三个人左等右等,也不见阮媛到。没法子,陈玉实在等不得,便拉着赵宁和吕倩一块儿,去真园寻阮媛。就见阮媛正在选衣服、穿衣服、脱衣服无限循环之中。三人竟一点儿都不惊讶。 陈玉不禁嘲笑阮媛道:“你又不是长得多出众,你表兄又不是不认得你,又何必浪费那个时间?依我说,你只随便穿一件,只要不露体不失仪就行了。可真是浪费时间,做无用的事情。” 阮媛打量了下陈玉,就见她今天穿的衣服,又是新的。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外面是一件群青色的比甲,腰上是一条一寸宽的大给腰带,将整个人衬得既活泼,又不失庄重。更何况陈玉长得本就出众,她虽没有赵宁的那般恣意的气质,但模样不一千里挑一,也百里挑不出一个的美人。 陈玉见阮媛上下的瞅她,竟就扭捏着将手放在头上,做了个抿发的动作,然后稍微地偏了下头,将她最美最漂亮的一面,呈给阮媛看。挑衅意味十足。 阮媛撇了撇嘴。就长相而言,阮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见怪她俩个一见面便就要针锋相对,赵宁也不劝,只对阮媛道:“差不多就行了,又不是初次见面。我看你现在穿的这件就已经很好看了。我这儿还一对儿金镯子,给你带上,正好配你头上的那个大金花,不错,很晃眼。” 阮媛身上穿的是一件当初她嫁人时,绿柳把关做的衣服。虽然阮媛极力要艳丽颜色的,但还是素气了不少。里面的高腰襦裙是橘红色的,外面是一件广袖对襟赫赤色的拖地长衣。她梳了一个飞天髻,围了一圈的黄金藤条缠枝花饰。 赵宁将那对纯金的镯子递给阮媛,阮媛非常开心。她正懊悔将那对金镯子当了出去,今天出门没有得带呢。 阮媛接过来,就戴到手腕上,举得高高的看那金镯子,在她眼前闪闪发亮。一下子,阮媛对衣服的不满意便就淡了。她感觉,这对金镯子给她增色不少。于是开开心心地也就跟着赵宁、陈玉、吕倩去赴宴。 由于上次不好的经历,陈玉可以说是小心又小心。赵宁的马车虽然能坐下四个人,但赵宁不肯跟她们挤。而吕倩又是孕妇,重点保护,所以陈玉和阮媛无可奈何的又是同乘。 这一次倒是挺顺利,路上连个小土坑都没有。唐祭酒家在京城,但办赏菊宴的园子,却在城外。那是一个虽比不了金谷园,不如青竹公主的影园,但却是依了北山角下的一个山坡建的,里面遍地菊花,依着地行、地势种成各种颜色的菊花,一入秋,可以说简直是美不胜收。 更别说里面的亭台楼阁,里面的婢女,全是一色的十七八岁,身形窈窕者。据说全是从小专门被唐家买来,专人教养,比照着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世说新语里有一则故事,说郑玄家婢皆读书。文中说:尝使一婢,不称旨,将挞之。方自陈说,玄怒,合人曳著泥中,须臾,复有一婢来,问曰:“胡为乎泥中?”答曰:“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虽然这个故事有些牵强,郑玄也算得上是文人表率,自应以宽厚待人。即使婢犯大错,也没有说,正解释的时候,便就让人抻拽到泥里的。 但唐家菊园里的婢女,可是文采非凡。自来文人士子、太官贵人能有幸进到菊园,所为他们津津乐道的,除了菊花,便就是菊园使女。 所以一帮好事的文人,便将唐祭酒比做郑玄。为此,唐祭酒也颇有欣色。 公主府的马车一前一后从京城的东门出去,然后便从官道往北走。一路上,碰见好几个同去赴唐家宴会的。但赵宁的马车可是谁家也不认识,只认道。便是赵宁的叔叔,那帮王爷家的马车,也全都得靠边让一让。 有人欢喜便就有人愁。其实唐祭酒办此次宴会,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承天帝将他的女儿、侄女儿分嫁给一个嫁给皇子,一个嫁给了他恩师的孙子,往好听了说,这是皇恩浩荡。但,却也是将她放到火上烤。谁不知道吴家背后是韩王? 而且韩王和楚王,那是不可调协的。不像其他皇子,还有可能拉拢,韩王和楚王两个,虽然没放在明面上,但谁还能不知道?一个是承天帝现活着的最年长的儿子,一个是承天帝最为得宠的儿子。 唐祭酒只一想,便就头疼。 对于唐祭酒的这次宴会,也是有来有不来的,还有派带表来的。比如说楚王,便让他的儿子楚王世子赵珉来了。可是韩王却是亲自来的,还有韩王妃、世子赵珍。 等到赵宁、阮媛几个到菊园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门口的栓马柱上,全是马,还有各种的马车。可以说华盖云集。不管唐祭酒心情如何,但就从外面看,唐家可以算得上是烈火烹油了。而且不单富,而且在士人圈里也极有威望。 这一点,光富贵是不行的。 在门口,阮媛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刘贵。唐家迎接的人远远瞧见是赵宁的马车,如临大敌地跑进去喊了唐祭酒的夫人郑氏,郑夫人自打知道赵宁会来,而且还会带着阮媛来,便就领着她的五个儿媳妇,单等着亲自迎接。 现听门上报了,急忙忙地引着儿媳妇们,任什么贵客全都丢下,亲自出来迎接。 “臣妇参见公主,公主万安。”郑夫人领着五个儿媳妇,给赵宁行礼。 唐家的儿媳妇,也都是读书识礼人家出身。郑夫人长得慈眉善目的,五个媳妇也是孝悌有加。一副共荣辱的模样。赵宁若是不给她们难堪,都对不起她们这已经做好准备被赵宁刁难的阵仗。 郑夫人打头,后面五个儿媳妇一字排开站在郑夫人的身后。她的大媳妇、二媳妇左右在后夫住唐夫人。好似一会儿唐夫人承受不了赵宁,而会随时晕倒。 赵宁这个人专爱与人对着干,但也有顺人情的时候。那便是有人上赶着找赵宁收拾。一般这时候,赵宁都不会客气,而且包管满意。 阮媛扯了扯吕倩,吕倩胆子小,阮媛怕吓着她。拉着她,陈玉自动跟着,上前郑夫人打招呼道:“郑夫人一向可好?” 郑夫人扯着笑道:“托世子夫人的福,我一向都还凑合。世子夫人也一向都好吧?” 阮媛笑着点了点头,便就闪到一边。拉架子看热闹。 赵宁东西地瞅了瞅,似笑非笑道:“我听说唐祭酒五个儿子,个个文采出众,得了唐祭酒的真传。但不知道唐祭酒有几个女儿?怎么就儿媳妇跟出来,没见唐祭酒的女儿呢。” 果然是包管满意,郑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赵宁会这么问。她还以为赵宁会跟以前一样,寻唐芷的晦气。现在唐芷又没在边上,虽然于唐芷的名声不大好,但赵宁在京城里的声名也不好。这时候客来客往,多半会笑话赵宁无理取闹。 但赵宁这么问,郑夫人还果然不大好回答。只得含糊道:“在后面陪衡丫头呢。”(未完待续。) 104 菊宴4 但赵宁这么问,郑夫人还果然不大好回答。毕竟唐惠的事,若不是连着唐芷的话还好,唐芷刚被承天帝赐婚。虽然唐祭酒也好,郑夫人也罢,对于唐芷嫁楚王世子头疼,但若唐芷的事情市出来,唐芷和赵珉的婚事黄了,唐芷以后难以议婚都不提,只怕唐祭酒欺君之罪是跑不了了。 郑夫人只得含糊道:“在后面陪衡丫头呢。” 就见赵宁似笑非笑地道:“哦,衡丫头是谁?可是嫁给张小吏的那个?我听说唐祭酒两个女儿,除了唐芷之外,好像还有一个嫁给个小吏,唐祭酒果然不亏是文人领袖,儿媳妇个个出身书香,这女儿也不高攀,果然胸襟可嘉。” 郑夫人面上一僵,勉强笑道:“公主可真爱开玩笑,有话进去说。现在秋天,站这儿风口上怪冷的。咱们将女眷安排在了后面暖坞里。正对着坡上的菊花,非常好看呢。而且来了好些个女眷,公主、郡主、王妃什么的,都在哪儿呢。” 赵宁冷笑着转身进到菊园的院子里。阮媛、陈玉和吕倩紧跟着赵宁。郑夫人带着她那五个儿媳妇,也跟在阮媛几个后面,一众人浩浩荡荡往暖坞走。 菊园里的亭台楼阁都是点缀在一片一片各色的菊花之中,浸漫整个菊园的菊花,什么颜色都有,连成一片花海,人倒像是进入到了七彩的锦缎铺就的地面上,蜿蜒的路径掩蔽在菊花之中,若是不注意,还以为人在菊花之中行走。若是选个高处,放眼望去,人花相映,漂亮极了。 阮媛上辈子可没机会来这里,倒是也听人说过这菊园,如何出众,那时她一心扑在楼石身上,哪还那闲情逸致研究这些个东西?听人说过之后,转身也就撂下了。 虽然阮媛和赵宁对唐芷都不喜欢,因为嫉妒也罢,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但就唐祭酒这份才情,你却不得不服气。京城里比唐祭酒有钱的人、或者说官大的人,大有人在。远的不说,定国公府,就处处透着一股子的铜臭味。 赵宁阮媛几个被引到暖坞,里面果然不少妇人。却不个个都是达官贵人的家眷。其中也有一些个比如说文章做得好的,名誉天下的清贫文士之家眷,还有几个老翰林的妻女。 难为京城之人,都以能参加唐祭酒的菊宴为荣,并不是可京城里的富人圈子请。好多个声闻不好的,什么亲王、郡王,都没在这次的邀请之列。 就是承天帝的儿子,唐祭酒便就没请七皇子郑王,大概是嫌郑王的所做所为,不入儒家风范。不过,话说回来,就是唐祭酒请了,人郑王也不见得乐意来。郑王可为性情中人,与唐祭酒却是出了名的两不对付。 郑王连他爹承天帝都不惯着,按着郑王的话说,小小的一个祭酒,别人尊他为文坛领袖,要我看,不过一沽名钓誉的禄蠹而已。郑王当着唐祭酒的面,就这么称呼他,而且还是在畴人广聚之下。唐祭酒当时的脸色,据说比菊园中的花海还好看呢。 反正不管怎么说,唐祭酒自那以后,办菊园会,就再没给郑王发个帖子。不过,郑王更狠,他竟然将唐祭酒之前发给他的请柬,装裱了,拿到书市上,让店家挂在最明显的地方,却不让卖。 书市什么地方?那是文人聚集,流动最广的,郑王将表柬挂哪儿,不等于明着打唐祭酒的脸?可人家是皇子,要是其他皇子,唐祭酒告到承天帝哪儿或许好使。可郑王就不行。无欲则刚,郑王什么也不求,又不造反,承天帝再怎么的,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杀儿子。 所以,唐祭酒只得转面发动一帮子文人,写文章攻击郑王。当然,明面上是文人自发的,看见自家老师、或敬仰的人,竟被郑王仗着身份欺压,仗义出手。 一时间各种关于郑王欺凌唐祭酒的文章满天飞。一时之间,郑王名声大跌。当然,郑王因为到那妻的事情,已经没什么名声了。郑王也不在乎。可以说,当时明面上看,好像唐祭酒大获全胜。唐祭酒里子面子全都赢了。 可是很快,唐祭酒便吃到了苦头。郑王本就声闻不好,而且他又不是个爱惜自己声名的人。所以,每当郑王瞧着一遍文章,说他如何欺凌唐祭酒,郑王都要亲自实施一回。唐祭酒怎么办?人家是个王爷,所以只得去找承天帝哭诉。 承天帝一听,大怒,将郑王喊进宫,刚要训斥,还没等话出口。郑王就已经将文章递给承天帝,并振振有词地道:“我没做过,这帮子闲着没事干的文人非编排我,那我就随了他们的心。要不皇上让儿子怎么办?难道我堂堂一个皇子,还去挨个的找他们解释?还是默认了?我看,还不如顺了他们的心,做了才是正经。” 唐祭酒到现在,一想起承天帝看完文章,透过文章看向他的眼神,都会不自觉地出一身的冷汗。 郑王却似并没察觉,随随便便地笑着说道:“这只才开始,只要有文章说我怎么唐祭酒了,我没做过,都要真的实施一回的。唐祭酒以后可得上些心了,那些文章里,可千万别写什么**妻女的,我虽然对内子一心一意,但勉为其难,内子也还是可以理解我受不得委屈的、柔软的心的。” 唐祭酒突然想到,承天帝透过那篇文章,看到的,不是郑王果然如何如何了,而是看到了他在文人中的声望。任何声望,若是过了皇权,那就要走向没路了。 而承天帝可以容忍一个胡闹的儿子,当年却对太子三兄弟痛下杀手。明面上看来是太子造反,但更深一层的,承天帝看见了太子这个未来的储君,对他皇权的冲击。 太子是下一任的皇帝,是将来的新君,而承天帝老了,终将被太子所替下。那么,正常人,都会有意无意之间,偏向于太子。这种权利的偏移,多了,就有被逼宫的可能。承天帝当看,从自己身上,看到了李渊的身影。 这也就不奇怪,承天帝为何未等查清真像,就治了太子三兄弟的罪的原因了。 唐祭酒自那以后,偃旗息鼓了好一段时间,对郑王便就采取不理政策。郑王也不是个多事的人,只要不惹到他头上,他也就乐得逍遥。 但是要么放逐山林,朝中本就是个世非之所,舍不得带来的名利,那就只有随之沉浮。郑夫人对赵宁如临大敌,是因为心疼女儿。可在男宾那边的唐祭酒更为头疼。韩王、楚王,他要将这两尊大神全都安抚住,既不能失了哥情,也不能伤了嫂意。 赵宁随意的与她的长辈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其她家眷来给赵宁行礼,赵宁理也没理地便就出去了。唐家安排得还算合理,长辈一个阁楼,然后年青一点儿安排在了另一处。赵宁进到另一处暖阁里,又是一通人过来给她见礼,赵宁依然不理不采,径直寻了个不错的位置,打算坐哪儿。可哪儿已经坐了人了。 唐芷作为主人家,自然要出来帮着她父亲唐祭酒招呼女客。所以刚也随着众人给赵宁行礼道万福。 赵宁对唐芷是嫉妒的,以前,赵宁以为她嫉妒唐芷,是因为周毅,但现在她才想明白。她嫉妒唐芷,不单单是周毅的原因,当然占了很大一部分,但她更嫉妒唐芷,什么都有。长得好,出身清贵、虽然被别人抢占了长女的位置,但唐芷有个疼爱女儿的娘亲。 郑夫人为唐芷做足了一切,所以,唐芷才会如此安静的美丽着。唐芷今天穿了一件妃色的中宽腰窄袖襦裙,外罩了一件品红撒花比甲。她还未嫁人,所以头发是垂鬟分肖髻,斜斜松松插着一枝垂珠步摇。 看着简单朴素,可是单那棵粉红色的珍珠,就已经千金难得了。赵宁看了眼阮媛,心下想:也这就个傻子,才会真的以为唐芷朴素了。比别人多一辈子,却连颗粉珍珠都不认得。也不知道她上辈子都干嘛去了。 能在这个暖阁里,不起身给赵宁行礼的,掐着手指,都能数出来。这人虽然年龄比赵宁小,却是赵宁的亲姑姑,青凌公主,在承天帝的女儿里行三的赵芹,年方十五。她是跟着青竹公主赵芝一块儿来的。青竹公主在另一个暖阁里,跟着一帮子年长的妇人呆着,赵芹嫌闷,便就和唐芷、周彤一块儿出来。 赵芹也很漂亮,虽然在宫里,但自小却没受什么苦。她娘既不得宠,又没有可依靠的外家,然后也没有兄长,所以宫里人也就乐意照顾一下她,以显示自己也是大度友爱的。 所以,赵芹难得的养成了很是和软可爱,又有些天真的性子。 人以类聚,赵芹一见到唐芷,便就生出一见如故的感觉来,然后唐芷又与周彤好,所以很快,这三个人便就非常的要好。 唐祭酒这次菊宴,并没请定国公府的人,周彤能来,完全是因为唐芷给周彤下了花帖。刚周彤有事出去了下,回来,正好就碰上赵宁和赵芹对上了。 先是阮媛和陈玉、吕倩给这位公主娘娘行礼问安。赵芹倒不是个无礼的人,她之所以不站起来,完全是因为她的辈分在哪儿呢,先笑着跟赵宁打招呼,见阮媛几个行礼,赶紧道:“不用多礼,你们就寻个位置坐吧。” 紧接着赵芹对赵宁道:“她们都说这儿位置最好,流离窗刚好可以透看到外面,将外面的菊花尽收眼低。青藤要不就和我一块儿坐吧。我听说,你和若兰有些误会,正好咱们坐一起说说,有什么话,说开了,也就没事了。青藤不了解若兰,处久了,就知道若兰的好了。” 赵宁瞥了眼唐芷,笑道:“姑姑与她好,不见得别人就都要与她好。姑姑说唐姑娘不错,我还说阮媛、陈玉跟吕倩好呢。要不姑姑移步它桌,我们四个刚好坐在这片琉璃窗下看外面。姑姑三个人,浪费了。” 赵芹的娘总是教育赵芹安份、老实,尤其是对上赵宁,一定要让着。赵芹也一直听话,但就是赵芹有心要让,也不能赵宁这么一说,便就换桌子。让得太明显,便就不好看了。 于是,赵芹笑道:“瞧你说的,咱们俩坐这儿,再加上若兰、周彤,不正好四个人?”然后不等赵宁说话,问阮媛、陈玉和吕倩道:“你们说呢?” 吕倩低着头,红头脸,有心想点头,又怕赵宁发火,就不敢出声了。 陈玉也没出声,她不想才一来,便就不分情势地与这位现阶段承天帝最小的女儿对上。 阮媛不怕事大,笑着道:“可是我们和青藤公主一块儿来的,自然便就想一块儿坐着。”说完,阮媛不禁笑了,她们像极了恶人,欺负可怜的好人。 本来她们进来之前,大家各坐各位置,融洽得很。现在可好,一下子暖阁里的气氛便就如凝结地冰,冷气逼人。 阮媛晃着她那一头的金子,时不时还要动一动她的手腕,就怕人不知道她带了一身金子似的。陈玉则长身而立,如美人绝世睥睨着众人,谁在她眼里,都是泥土。赵宁则横眉冷目地瞅着自己的亲姑姑,就不提赵芹是赵宁的姑姑,人家先坐在哪儿的,你也不能上来就抢啊。 四个人中,只吕倩看起来最为老实。 再看赵芹,欲让又嫌自己丢面子,直急得脸都红了,站起身拉赵宁,一个点儿地说道:“咱们一起坐不就行?我还是你姑姑呢,从小你就住宫外,咱们也少能这么坐一起说话。” 赵宁挣开赵芹地手,笑道:“我也没说你不是我姑姑。我就想坐这儿,不行?姑姑不肯让?” 唐芷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她也知道不能和赵宁硬扛,但就是让,也不能就这么挪桌。若真如此,就不是让,而是被人哄走了。其实唐芷已经先给赵宁留出这个暖阁最好的位置,就是怕出现这种状况。于是急忙说道:“青藤公主大安,这里人来人往的,臣女已经给公主安排了楼上,那里有一片比这还要大的琉璃窗。青藤公主随臣女上去,一看便就知道了。”(未完待续。) 105 菊宴5 赵宁乜斜着眼睛,道:“你现在也胆大了,竟敢上往我跟前凑了?怎么?看我最近没怎么收拾你吧?” 周彤刚好瞧着这一幕,她掂量了下自己,也没敢往上凑。转而去寻帮手。郑夫人与她的儿媳妇们虽然没跟过来,但女眷都在这儿,除了迎来送往,没有像赵宁这样级别的人,郑夫人也不用亲自去的。 所以周彤忙忙地便往赵宁刚离开的暖阁跑,去寻郑夫人去了。唐衡刚好和吴泽夫妻两个相偕着过来。赵宁她们来时,刚好郑夫人带着儿媳妇与唐衡夫妻两个说话,虽然已经回过门,但到底唐衡是新嫁娘,再回唐家便就算客了。 女儿是娇客、女婿是贵客,侄女儿、侄女婿也一样。 不管郑夫人是走过场也好,还是发自内心的关心。总都要问一问在婆家如何、再叮嘱些要多孝顺之类的话。再求一求女婿,多包含下嫁出去的新娘。 郑夫人领着媳妇去接赵宁,唐衡与唐芷说了会儿话,便就去给唐祭酒见礼,就便给来的贵客行礼问安。绕了一圈,才回来,就见周彤急匆匆地走。 唐衡拦住周彤问:“什么事这么急?” 周彤急忙忙地将事情学了,然后道:“咱们回来说话,我先去找郑夫人来。” 唐衡拉着周彤,并没有松手,道:“不妥。青藤公主我虽然没怎么见过,但还是听说过的,她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婶婶过去了又有什么法子?倒弄得像是出了什么事似的。走,咱们回去,她们是姑侄,即便劝不了,给青凌公主寻个台阶还是有的。” 周彤有些迟疑。毕竟每次在赵宁手上,唐芷都没好过过。但周彤却不知道,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看上去还有些腼腆的新嫁娘,在争夫一事上,却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位。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胜利 吴泽背着手,站在唐衡身边,一直未出声。 唐衡却低声问道:“夫君觉得呢?” 吴泽只略点了点头,背着手立着,面上没什么表情。虽然谈不上来这菊花多不情愿,但也看不出高兴来。好似有人绑着他来,一副身不由己的模样。 三人才却脚,就见外面被丫头领着,来了三个个人。两男一女。赵昞、楼石和陈莹走了过来。吴泽忙过去与赵昞和楼石打招呼。周彤和唐衡便也就过去了。 五个人打过招呼后,便就一块往赵宁她们的暖坞走,说着些闲话。 进到屋里,赵宁还在跟赵芹换抢那临窗的位置。赵宁说得好“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我要我喜欢的,我就喜欢这儿,这儿便是最好的。要是你们觉得楼上那位置好,你们上去啊。” 阮媛觉得赵宁说得有道理,将头点得如小鸡吃米状,头上那缠发金丝乱颤。陈玉依然我是大美女的高傲样,吕倩见两公主抢座,吓得都快哭了,瞅了瞅赵宁,她不敢劝,便就对赵芹道:“青凌公主万福,既然唐姑娘说楼上面好,要不青凌公主就上上面去吧。” 赵芹听了,大发雷霆。再不得宠,她也是赵宁的姑姑。气得脸都红了,道:“大胆,你是谁?见了本公主竟然敢不跪?跟来的人呢?给我掌嘴。” 吕倩吓得就要跪地上,阮媛强拉着吕倩道:“让你跪你就跪?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跟谁来的不知道?青藤公主让你跪你再跪。” 有宫里跟赵芹出来的婆子过来,看了眼赵芹,再一瞅赵宁,便就先自己腿软了,跪地上道:“老奴参见青藤公主,青藤公主万福。” 赵宁只低低地声间道:“掌自己的嘴。” 那婆子便就跪地上,直挺挺地狠命打自己的嘴。没几下,嘴角就挂了血沫子。 屋内其她女孩,看着赵宁这边,没有一个敢上来劝说的,有的已经站起身准备着出去,又怕太显眼,不敢动。有的,则便就在一边偷偷地看,并小声议论起来。 当然,无论是嘴上还是心里,都觉得赵宁几个太嚣张了。 唐芷见闹得太不好扭,忙劝道:“青藤公主息怒,是我们照顾不周,让公主不痛快。但青凌公主先到不说,还是青藤公主的姑姑,这要是传到皇上耳里,也终归不好听。” 楼石一众人进来,唐芷的话音才落下。然后屋内的人,便就全都看见了来人。吕倩看见吴泽,吴泽虽然看起来不大高兴,但气色却很好。 吴泽也看见了吕倩,而吕倩照三、四个月前比,不知道她怀孕的话,只当她变胖了。吴泽自然也不会想到她怀了孕,还能没事人一样到处跑,所以也只当她变胖了。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来,为了她所受的煎熬,不觉面色一沉。 他在家里每天度日如年,她却吃得好睡得好。 吕倩则转而看向唐衡,在心里将两人放到一起比较。不觉越比越心凉。冷不丁进到厅里,见到两个公主剑拔弩张,竟一点儿都没有怯场,而是大大方方地进来,并笑着上前给赵宁、赵芹姑侄两个行礼:“臣妇见过两位公主,两位公主大安万福。” 赵芹转过脸来和善地说道:“平身吧。你就是才嫁的唐衡?真漂亮。” 赵宁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下唐衡。唐衡以前赵宁也曾见过,因为她是唐芷的妹妹,但说实话,赵宁实在没觉得唐衡漂亮。唐衡只能算得上清秀,别说比唐芷、陈玉,就是陈莹都比不上。听了赵芹的话,赵宁笑道:“姑姑可真虚伪。她这也叫漂亮?那天下就没不漂亮的了。” 陈莹也过来与赵宁和赵芹见礼。赵芹也不理赵宁,也对陈莹非常和善。 在外面,陈玉还是挺好面子的,于是也与陈莹打了声招呼,喊道:“姊姊好,好久不见了呢。” 阮媛看了眼楼石、赵昞,抿了抿唇,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楼石和赵昞却要和赵宁、赵芹见礼。才完事,像是嫌事不够大,赵珉迈着四方步也上了来。丫头挑帘子,脚才进屋,赵珉的声音已经到了:“听说倩妹在这儿?这都几个月了,也不说让人给我捎个信什么的,来了也不说来找我,还得我去找你。” 说着话,赵珉三两步便就走到了吕倩面前,也不理众人,上下地看吕倩,笑道:“亏我还担心你,你竟比前些时候胖了不少。人都说青藤脾气不好,我还担心你受虐待呢。” 随着赵珉进来,大家伙又是一通的见礼问好。 赵珉不大耐烦这些,一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往这儿凑什么热闹,还嫌这儿不够挤?” 弄得那些个上前来的姑娘、小媳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赵宁不乐意听了,瞟了眼唐芷,若有所指地说道:“既然这么担心你亲亲表妹,怎么不干脆派人去我府上将她接走?我看你还是不够关心她,光嘴上说吧。” 赵珉一听,跳脚道:“我哪里嘴上说了?倩妹刚进公主府那会儿工夫,我可是天天地让人去你府上打听,后来听说她们全住你府上去了,而且听说你对她还挺好的,不光给她安排了院子,还将她姨娘也接了过去,我才放下心来。要不然,你当我不派人去接?再怎么说,她可是我自小就疼的妹子呢。” 阮媛似笑非笑地瞅唐芷。唐芷面不敢色,低垂着头。打楼石迈进门的那一刻,唐芷便就将头低垂着,再没抬起来。如一件供人观赏的艺术品,或一朵静静地美丽绽放的花。 周彤在后面墨迹了半晌,才上前给赵宁见礼道:“嫂嫂好。” 赵宁抬了抬眼皮子,道:“以后给我喊公主,见了我行公主大礼。” 赵昞看了眼一直在打自己嘴巴子的老婆子,道:“行了,该哪儿呆着哪儿呆着去,还在这儿现什么眼?你以为你死了,有人会为你出头?一个一个活成了老妖精。” 赵芹刚一直没让那婆子住手,便就安了这心,想在承天帝面前告赵宁的状。那婆子瞅了眼赵芹,今天的亏赵芹算是吃了,不痛快地说道:“好了,你下去吧。” 赵宁懒得理他们,便就坐下道:“没事你们该哪儿去哪儿去吧。不是请来赏菊的?一会儿又该让写个什么诗啊、词啊的,我也不会,你们还不快去瞅菊花儿?小心写不出来。” 楼石看着阮媛,阮媛跟着赵宁坐下。 唐衡忙拉着赵芹道:“青凌公主,咱们一块去外面赏菊吧,我刚在叔叔哪儿,是听说一会儿京城那几个文采好的士子们来了,大家伙要做诗的。臣妇听说,青凌公主的诗也不错,到时一定要赢个彩头。” 想到以前陈玉做的事,陈莹小声在陈玉耳边道:“妹妹还不也跟着去赏赏?啊,看我太天真了,妹妹都是提前预备好聚会上要写的诗,然后一举夺魁。不知道这一次,妹妹可曾准备好?这女宾这边的第一魁首,定没别人了?” 陈玉转头笑眯眯地对赵昞道:“我对你没意思,所以泰康王世子安全得很,不会被我坏了名声而让我负责。”然后才冲着陈莹一笑道:“所以你也放心,他非常安全。” 陈莹大窘道:“你在胡说什么?他安不安全我为什么不放心?” 陈玉笑道:“这么说姊姊对泰康王世子没意思了?姊姊可说好了,这样的话,妹妹可就要下手了。别到时候再说我抢了你的东西。别说泰康王世子不是个东西,就是个东西,他也不是姊姊的东西。” 还未等陈玉说完,阮媛和赵宁已经笑趴到桌上。赵宁还行,毕竟多年的公主范已经养成,再怎么没形象,也不像阮媛乡下粗妇一般,笑得头发都颤了。捂着肚子直道:“他果然不是个东西呢,谁敢说他是东西呢。” 就连吕倩,胆子最小,也忍不住抖着肩膀,垂着头,用手捂嘴。 更别说厅里其他的人,没赵宁和阮媛这般的胆子,但也全都忍着笑,捂着嘴。赵昞被气得面色铁青,咬着牙道:“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没品的闲散官员家的庶女而已,给我提鞋我还嫌你不够品呢。” 阮媛却不笑了,抬起头道:“那泰康王世子可比皇上还了得了,皇上只怕也不敢说让哪个低级官员提鞋。泰康王世子还是快走吧,既然我们这般地入不了你们的眼,还在这儿呆着干嘛?这不,你们眼里又美又好,简直堪称女子表率的不全在这儿?你们一块去赏菊花儿吧,我们这几个恶妇恶女,凑在一块儿,臭味相投,可别熏着你们,可就罪过了。” 就不知道楼石对着赵珉、唐芷做何感想了。 按理说赵珉应该知道楼石和唐芷的事情,但赵珉就跟没事人一样,拉着吕倩问东问西地。主要就是问吕倩在公主府住的怎么样,要不要搬出来。 吴泽看了,嘴角挂着嘲讽地笑。自觉得以为,自己的一片痴心,是个笑话而已。而让他感动的吕倩献身,吴泽觉得他可能是被骗了。他想,也许、也许他并不是吕倩的第一个男人。也许,他不过是被吕倩利用,当成了晃子,也许第一个男人其实便是赵珉。 而吕倩之所以要和他在一起,不过是怕她和赵珉的事被人发现,然后便让他背黑锅。这么一想,吴泽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他和她家的关系,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吴泽深深地懊悔。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然后又觉得自己愧对新婚妻子,看唐衡行为处事温婉大方,再瞅吕倩,一副拿不出手的胆怯、畏畏缩缩的模样。就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睛,怎么就会对吕倩动情呢? 赵昞牛脾气却又上来,不单不走,竟还从边上拉了椅子过来,就凑到不大的桌前坐下。瞪大眼睛瞅着陈玉,将一个纸包往桌上一推,笑道:“那陈姑娘就先和我解释解释这包东西是什么吧。” 陈玉拿手里瞅了又瞅,然后便就瞅阮媛。 楼石也瞧着那包东西,虽然他没拿到手里看,但也能猜个大概,里面是什么。又想到那天被请去泰康王府,回来阮媛换过衣服。这包东西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结果楼石也搬了个椅子过来,挤在赵昞身边坐下。(未完待续。) 106 菊宴6 而赵珉那个愣头青一见琉璃窗前,已经挤得快没位置了,急忙忙地左看右看,就见不远处不知道谁家的姑娘坐在哪儿,小声的聊着天。他两眼热切地盯着人家坐着的椅子,走到跟前道:“外面菊花开得正好,你们来是为了看菊花来的,唐祭酒家里可不年年办,再说也不见得下回还来得了,还不快去外面赏玩赏玩,可不白来了?” 他的眼光那般的热切,而他的地位又不是一般官眷可以比拟的。那两位姑娘一时花容失色,实在不明白这位小爷怎么能来抢她俩的椅子。 唐芷身为主人,当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忙走上前,冲着赵珉微微屈腿,小声细语说道:“准备不周实在抱歉,楚王世子稍安勿躁,世子想要加椅子,吩咐一声就行,何劳世子爷新自挪动?” 然后又安抚那两位姑娘道:“不好意思,两位姑娘吓着了。这是楚王世子,他性子急,两位姑娘别介意。” 那两位姑娘听闻,忙上前盈盈行礼:“见过楚王世子。” 唐芷又对赵珉道:“刘姑娘、韦姑娘。” 赵珉瞅都没瞅唐芷一眼,极不耐烦,连连摆手道:“行了行了,快让仆妇拿两个椅子来。”然后指着楼石的身边道:“就放哪儿。” 唐芷面上一僵,但很快就吩咐一边的丫头:“快去提两个椅子来,放镇北侯世子边上。” 菊园的丫头自来都是让人侍候的,行如弱柳,袅袅娜娜,她们行走在菊花之中,就像一道添彩的风影。如何干过这个?菊园办宴会,都是让仆妇们先将重活干了,她们也就端个茶倒个水,一会宴会上,再劝个酒,有个诗会什么的,击个鼓。 见身边的丫头面露难色,唐芷面色一沉,不怒自威道:”还不快去?“ 两个丫头只得微屈膝,出去。一会儿便就费力的一人提了一把椅子进来。放到楼石身边。已经累得面上娇红,气喘吁吁。吴泽忙上前帮忙将椅子接到手里,放到了楼石身边。楼石眼都没眨一下,也未与吴泽客气。好似接椅子的,是那粗蠢的仆妇。 见椅子搬来,赵珉想了想,也觉得刚有些失礼,于是对着一众的姑娘解释:“你说你们也是,放着外面大好的菊花不看,全围这儿,有事?没事就都散散,你们来赏花,又不是来看猴的。” 赵珉话音一落,楼石与赵昞便就先笑了。 赵宁眼睛一横道:“你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别说。” 赵珉不以为意地拉了拉刚放好的椅子,便就抻着吕倩道:“就你胆子小,站这儿跟受气小媳妇似的,你坐这儿,谁还敢说你不成?哪个敢说你,你和表兄说,看表兄不收拾他?”乜斜了眼吴泽,又意有所指地说道:“眼光也不好,有的人就一绣花枕头,还一肚子的草包,也就你当个宝,好骗又容易上当。” 唐芷面上有些尴尬,赵珉是她未来的夫君,却打进来,看都没看她一眼。以前未被赐婚时,说实话,唐芷看不上粗枝大叶的赵珉。嫌弃他行为做派没有贵族气质,不像楼石,自小懂事,为人处事也谨慎认真。 可是喜不喜欢是一回事,但已经定亲,却这样让人瞧不上眼,却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打楼石进来,便就一句话都没跟她说,更别说多看她一眼。别问她怎么知道的,虽然打楼石进来,唐芷便就没往楼石哪儿瞅过一眼,可她就是能感觉得到,楼石瞧都未瞧她。 而更有意思的是,赵珉好像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唐芷便就是他未过门的媳妇。来来去去,和唐芷说话,比屋内其他人家的姑娘也好不到哪儿去。强,也是因为唐芷是主人家。 赵珉一心一意地关心吕倩,一点儿都没察觉别人看向他还有唐芷的目光。但吕倩感觉到了,越发低着头不肯说话。 一时间,琉璃窗前挤了很多人。赵宁几个全都坐着,而以赵芹为首的,却一个个好像丫头似地,站在桌边上。 唐芷本与陈莹关系还算不上好,楼石以前也非常关心陈莹,就像赵珉关心吕倩一样,唐芷嘴上不说,心里吃味是肯定的,所以关系就不可能发展成与周彤那般亲密。现在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而上一回在周家,唐芷和陈莹就相处得不错。 陈莹自打进来,除了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便就是和陈玉说了两句话,结果被陈玉呛声,就再没出声。唐芷心下清楚,唐家不可能给陈家下帖子,而楼石既然没带楼新来,那陈莹便也就不大可能是楼石带来的。那么陈莹跟谁来的,便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现在,赵昞却大咧咧地坐在陈玉身旁,似乎将陈莹给忘了。楼石也不管她。陈莹低垂着头,面色红红的,好似刚搬过椅子的那两个唐家使女的脸。 唐芷细声细语地对赵芹道:“青凌公主,咱们出去吧,刚臣女一直在忙,也没空带着公主四处瞧瞧。这会儿应该也没有什么新客会来,臣女带着公主去外面转转。北坡上虽然种的全是菊,但园角处,有几杆竹子,修长翠绿,秋风一过飒飒做响,采菊观竹,再没比这儿更好的了。有了意境,一会儿诗会,才不会输。” 赵芹想了想,在心里衡量了下,决定还是暂时不跟赵宁她们一般见识。赵芹想起她娘说的话来,一时的笑算得了什么?要长长久久的笑才行呢。再说即使不笑,活下去最重要。她娘总和赵芹讲,那些个在宫里曾经宠冠后宫的人,有几个长久的? 唐衡看了眼吕倩,又瞅了眼吴泽,笑道:“夫君,妾与公主、姊妹出去,我们女人家说的话,夫君跟着也没什么意思。不若就留这儿吧,这儿还有两位世子谈谈朝中大事什么的,也算是出来一回长了见识。” 吴泽虽然心里不痛快,可毕竟他是真心喜欢吕倩,正想寻个什么借口能留下。现唐衡都为他想好了,吴泽哪儿有不感激唐衡的?阮媛在边上冷眼瞧着,唐衡和吴泽的现在,就好比阮媛和楼石的上一世。阮媛见了唐衡的行为做派,又对比了下自己和赵宁,高下立现。 阮媛闷心自问,她就做不出唐衡这样。赵宁更是不可能。 赵芹欲走,唐衡忙偕着赵芹,而唐芷却细步近到陈莹跟前,道:“陈姑娘也是头一回来,若没什么事,不若也跟着我们出去赏看些景致吧。” 楼石瞅了眼赵昞,赵昞却是一心一意地来回翻看手中的那个小纸包,不为所动。唐家的这次宴会,楼石本没想让陈莹跟来,一来他心中有事,怕照顾不过来,二也是最近朝中事多,而唐家却在这时候办宴会,真的不好说是出于什么目的。 赵昞相邀,楼石和陈莹说,让她寻个理由拒绝。他看出赵昞有些问题,也与陈莹细细地分析了,可是陈莹就是不听。其实楼石不是猜不着陈莹的想法,也不是看不出赵昞的目的,可能是不甘心吧。其实谁又甘心呢? 陈莹觉得她比陈玉出身好、又比陈玉诚实、真诚,陈玉可以说是个只求利益的人。陈莹喜欢赵昞是发自内心的,不管赵昞如何出身,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可陈玉若是接近赵昞那只看重了他的身份地位,和他能带给她的好处而已。 楼石叹气。可是,陈莹的那么多优点,也抵不过喜欢。赵昞喜欢才是最主要的。很多时候,女都都处在被动地位。你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世人看来美好、善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你爱的男人不爱你,你便是一无所有。 而现在这个局面,就是赵昞也嫌陈玉势力,也瞧不起陈玉。可是他就是喜欢她,赵昞也不想,也要抗争,所以才会带着陈莹来。可是,想得非常好,打算也到位,只一见到陈玉,见陈玉对他爱理不理,便就火上房,什么都忘了。 之前的打算,全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陈莹大眼汪汪地瞧赵昞,希望带她来的赵昞能看她一眼,或是出言相留。可却失望了。终还是楼石转过头来,站起身笑道:“唐家这园子很漂亮,你难得来一回,别在这儿拘着,怪没意思的。到处转转也好。” 然后,楼石又对唐芷道:“莹妹就麻烦唐姑娘多费点儿心。” 唐芷低垂着头,声如蚊蚋道:“我……我知道。” 楼石瞥眼阮媛,阮媛却在玩着手里的绣帕。楼石拍了拍陈莹的肩,然后便就又坐了回去。赵芹、唐芷几个便就一块有说有笑地出去。然后屋内的人也觉得没意思,陆续没一会儿的工夫,就走了大半。 没走的,也都离赵宁她们这一桌远远的。 赵宁那一桌本来只能坐下四个人,现在又挤进赵昞、楼石、赵珉,就没有吴泽的地方。可是吴泽又拉不下脸来去别桌搬椅子。再说,就是搬来了,也没地方放,根本就没有他可挤的地方。 吴泽希望吕倩能上赶着将她的位置让出来,阮媛似笑非笑地瞅着吕倩,这让生出想让吴泽坐的吕倩非常不安,鼓了几次的勇气,终没敢说出口。 陈玉见赵昞不肯走,心下别扭。对阮媛道:“你惹的事,你自己解决。这东西可跟我半点关系没有。你们在这儿呆着,我可要出去走走。来一回,光在这儿坐着,可有什么意思?” 阮媛知道她这是寻找目标去了,也不点破,只是笑。 陈玉才站起身,赵昞气得猛地站起身,拉着她的手,便就往外走。陈玉气得挣扎道:“放手,你报的什么心?想坏我名声吗?放手……” 可惜,赵昞理都不理,男人手劲又大,尤其赵昞自小又练武,力气更是大得惊人。而楼石根本就没想过要管,赵珉只将心思放在了吕倩身上,吴泽站在边上有心想当一回英雄,想了想身份悬殊,再加上泰康王暧昧不明的态度,便就放弃,没敢管。 陈玉哪里挣扎得过他?就这样众目睽睽地被赵昞给拉了出去。 赵宁干脆就没想过要出声阻止,竟然笑道:“你们说,明儿我进宫,要不要将这事告诉皇上?我怎么觉得我都快成媒婆了呢?” 阮媛拍手笑道:“最近京城里真是喜事连连,要是泰康王府又有喜事了,还真是不错呢。吃席都能吃胖了。” 吴泽才要坐到赵昞、陈玉刚坐过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赵珉突然对刚搬椅子的两漂亮个丫头说道:“你们,将那两个椅子搬走,太挤了,他俩早该走了。在这儿占地儿,这一个个挤得都快伸不开肩了。” 那两个使女愣住,看着已经扶上椅背的吴泽不知如何是好。而吴泽也愣住,僵在哪儿进退不得。吴泽虽然是韩王的外甥,但离楚王世子还是有差别的。 吕倩偷偷地拉赵珉的衣角,阮媛却已经两眼一立,道:“我说你俩是唐家的使唤丫头?怎么,只有唐家人支使动你俩,我们就使不动?” 楼石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桌上,手指一下一下地叩击桌面,只是微笑着。 阮媛对于这个上辈子让吕倩最终很惨的男人,一丁点儿好印象没有,当然巴不得他有多远滚多远。而且阮媛还最看不过的,便是他先背弃誓言,娶了别人,今天见到吕倩,竟还一副吕倩背叛他,他千里迢迢来寻亲的模样。看得阮媛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赵宁冷笑着对她带来的婆子道:“你俩个将椅子抬走。看来一会儿我得去找唐祭酒问问,他家丫头都不是让人使唤的?一个个比谁家姑娘还娇贵。竟然使唤不动。” 公主府的婆子可是什么都不管,上来便就对吴泽虚行了下礼,道:“这位公子让让,别碍着老奴做事,公主吩咐的,一刻缓不得。要是公主发怒,老奴可承担不起。再说皇上指派老奴侍候公主时,叮嘱过老奴,咱公主命是从,不得有半点的迟疑,让公主不开心的。”(未完待续。) 107 站在一起的比较1 赵昞走了,赵珉指不上,但楼石却不出一声,吴泽万没想到。于是冷哼了声,深深一揖道:“不打扰几位了,只是我要提醒下楚王世子,世子的未婚妻好像是今天宴会主人,唐祭酒的女儿。” 赵珉一听,拍案而起,绕过楼石,上前照吴泽的面门就是一拳,吴泽鼻子立时便就出血。厅内留下没走的小姑娘有的便就吓得尖叫起来,阮媛和赵宁却是一脸兴奋,看着扭打到一起的赵珉、吴泽,已经开始评估谁能赢。 赵宁道:“赵珉从小娇生惯养,这下可要吃亏了。” 阮媛拉着赵宁站起身来看,还嫌瞧得不清楚,看了会儿,才说道:“我看吴公子好像有些面,绣花儿的枕头,我看要输,楚王世子,使劲打,对使劲打,用力,对就这样,打他脸,打他脸。” 吕倩吓得已经哭了,就要去拉赵珉和吴泽。赵珉怕打着她,闪开了。吴泽却将怒气全撒到吕倩身上,就要甩她。 阮媛想到吕倩怀着孩子,忙就上前拦着。这时候,刚好听到信,并没走远的唐芷进了来,也急匆匆地冲到吴泽与吕倩的跟前。结果吴泽才要甩,阮媛和唐芷同时拉住吴泽。但吴泽已经气糊涂了,也没瞅谁地就是用尽力气的一甩胳膊。 楼石却将阮媛安稳地扶住,唐芷便就摔到了地上,坐得地都出响了。 赵珉一见摔着的是唐芷,倒是不打了,却跳脚喊道:“好啊,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也就是楚王世子夫人,自来女人从夫,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伤了我未来的媳妇?我去找皇上评理去,吴太尉的孙子可了不得了,竟然连皇上未过门的孙媳妇都敢打,可是谁给的胆子?” 说着话,赵珉便就往外走。唐家这边全是女眷,也不好拉。唐芷忙挣扎着起来,忍着疼上前拉赵珉道:“楚王世子息怒,我没事,再说也不是吴公子打的,是我没站稳自己摔的,怎么能埋怨吴公子呢?” 赵珉看着唐芷大声嚷嚷道:“你还包庇他?你自己摔的?谁信哪?” 唐芷忙说道:“刚镇北侯夫人和我站一块,楚王世子问下阮夫人就知道了。真的是我不小心自己摔的。” 阮媛刚从楼石手里挣扎出来,站到赵宁身边,就被唐芷点名,一下子所有人都瞅阮媛。好似她的话,能决定别人的生死似的。阮媛当然知道唐家和吴家的关系,也理解唐芷做为东道主,想将宴会办得圆满,不想额外生出事端。 但阮媛是谁?她要是能按着大家的期望,尤其是唐芷所期望的那样,她就不是唐芷了。阮媛不知道楼石怎么想的,她也不打算费那脑子,只想按着自己的想法办。 迎着唐芷略带祈求的目光,阮媛不紧不慢道:“我刚有些晕,也没怎么弄明白。倒是楼世子应该比我清楚,要不唐姑娘问问楼世子,到底怎么回事?” 阮媛笑盈盈的,就给楼石和唐芷出了一道难题。她真想不明白唐芷,就是天生心地善良,在她这儿也吃过好几次亏,竟还不长记性,居然还寄希望于她能突然大发善心? 其实楼石也在惊愣之中,刚他只是条件反射地上前将阮媛拉出了危险范围,并非有意为之。现在阮媛将难题扔给他,说实在的,他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楼石心下清楚,赵珉可不是外表看起来那般的冲动,而他今天的所作所为,也是在告诉唐家,他与吴家是不可能和平相处的。毕竟吴泽是唐家女婿,而他是唐家未来女婿,现在打成一团,将来就更不可能在一桌上吃饭了。 坐不到一桌,又怎么能和平相处?更深一步说,这是在让唐家选择,二选一。要么韩王、要么楚王。所以,今天行错步的,却是吴泽。更何况吴泽以为做得隐秘,赵珉别的不知道,却是知道吴泽与吕倩走得很近。 众人都都瞅向楼石,看他如何说。楼石说的话,可比阮媛更要谨慎。因为一不小心,就要上纲上线,到了承天帝哪儿,就有挑拨两位皇子和气的嫌隙。 阮媛也看出这中间的不一样来,但她无所谓,她没有义务、也不想为楼石着想。现在她心里,只为自己还有刘贵着想。可是刘贵到底来没来呢?阮媛这么想,就有些着急,便就想一会儿让绿柳去前院打听。 唐芷也想到了楼石的为难,瞥了眼阮媛,抿了抿唇,走到赵珉跟前,微一行礼道:“楚王世子,这不过是个误会,吴公子是我姊夫,楚王世子就算了吧,我姊夫有个对不对的,我代他向世子道谦。” 这工夫唐衡也已经进了来,她先检查了吴泽的伤。 吴泽瞪眼睛瞅赵珉,并不服气。吴泽从心眼里瞧不起二愣子一样的赵珉,总觉得赵珉不过是命好,爹是楚王。要不然,赵珉什么也不是,不过一愣头青而已。别说赵珉,便是楚王,也成不了气候。吴泽躲了开唐衡的关心,道:“我没事。” 唐衡转过头来,瞪着赵珉道:“楚王世子金枝玉叶,但也不能随便动手打人。我夫君有个对不对的地方,冲撞了世子,世子说,何必动手打人?即使是皇上,也没有随便打人的理。” 阮媛拍手大笑道:“看看,果然是唐家姑娘,就是不一样。说出话来铿锵有力,又是妇人。楚王世子要是跟你们一般见识,便就让人说与妇人计较。若不然,吴泽推打皇上未来孙媳妇的事,便就这么揭过去了。果然好算计,好计策。” 赵珉立时觉得打到知音,跳到阮媛跟前,才要说话。就见门口处,浩浩荡荡来了几个人。正是唐祭酒、韩王、吴泽的父亲吴钊、吴钊的嫡长子吴涛等人,听闻赵珉和吴泽动起手来,都忙忙地过来。 阮媛有些失望,她还想着让吴泽再受些苦呢。看样子现在是不行了。唐祭酒和韩王来了,赵珉再怎么的,也闹不起来。因为有韩王和吴钊等人压着,吴泽想不低头也难。 赵宁拉了拉阮媛,笑道:“看你还挺失望的。” 阮媛道:“看他办那不是人的事,挨点儿打算什么?打死他才好呢。当然失望了。”见吕倩哭得泪人似的,也不知道是为了谁,阮媛将吕倩拉到跟前,道:“你也是,看看人家嫡妻,你怎么跟人家比?快死了心吧。你跟人家斗?我看被关家庙都是万幸了,死了都没处埋呢。” 赵宁却是理解吕倩的不容易死心,不禁道:“你骂她做什么?要我说,最该死的就是那些个狐媚子,才害得咱们伤心。若果然那么容易死心,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当初怎么样?就会说别人。” 阮媛道:“我和公主想得却不一样,我倒觉得是男人该死,咱们女人可有什么选择呢?不管是唐芷还是唐衡,不过都是男人手中的一个提线偶人而已。” 这里没什么热闹,吕倩也见识到自己与唐衡的差别,阮媛就不爱呆着了。 再看赵珉,自唐祭酒等人进来,依然跳着脚不依不饶。赵珉有时候看起来很精明,但在认清现实方面便就差了,显得非常的直。说得再直白些,便就是有些傻。 见好就收赵珉不懂。反正他就知道,皇上给他赐婚,那么他就不能让唐家脚踏两条船。吴泽和他,在赵珉看来,便就是韩王和楚王。 但唐祭酒也是官场上的老油条,即便承天帝给他出了如此难题,他敢于办这场菊花宴,就是要向人证明,他完全可以很好的协调好两边。到底怎样不管,反正最起码明面上看起来,他要做到两头平稳。唐祭酒现在就好比行在表面上平静的水流上,横着两边坠着东西。 唐祭酒既要担心水下会突然蹦出的暗流,还要让两边平衡,要是一面沉,那即便风平浪静,只怕唐家这条船便就翻了。 再说韩王自来以文人自居,最近那本医书,也编辑得差不多,就等着寻着承天帝高兴的时候递上去,以邀圣宠了。 所以,任赵珉如何跳脚闹,韩王竟连皇叔的架子都不摆,做足了全是他们韩王这边的错,赵珉受了委屈了,硬压着让吴泽道谦。然后赵珉不乐意,便就又让韩王世子赵珍也跟着给赵珉赔礼。 楼石一直未出声,只是在边上静静地看着。权力中心,嬉笑怒骂带动的,全是各方势力与实力。楼石不想往中间参合,虽然他也不是安稳的,但,楼石想到了阮媛的话,所以,他更加小心了。只要在庙堂之上,就没有绝对的中立。 皇位之争,所有朝臣,都会明里暗里投靠一方。有的,可能为了保险起见,明着投的和暗着投的,可能都不是同一个。 明哲保身,那是不可能的。有时候,保住的,不过是一时而已。等新皇帝登基,清算完对手,那些个中立的,便也就等着被清出朝庭吧。守边外放已经是好的了,有可能寻个由头,便就将你全家拔出了。 阮媛觉得没意思,也不想再往下看,虽然赵珉一口一个他让人打了,他未来的媳妇让人打了,大喊着要进宫,韩王这边一直在赔礼。但闭着眼睛也能猜着最终的结果。 半点儿意思都没有。阮媛现在一点儿都不关心最后谁坐上那个位置,她只关心她的表兄刘贵到底来没来。于是说道:“公主,这儿太吵了,咱们出去走走吧,在这儿呆着怪没意思的。人都说唐祭酒家的菊园好,咱们到处转转,也不枉来一回。” 看了眼那边赵珉等人,阮媛却又笑道:“以后来指不定能不能有机会来呢。” 赵宁知道阮媛的小心眼,瞟了眼离阮媛不远处站着的楼石,摇晃着手指脑袋道:“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什么来着?” 阮媛倒也大方,笑道:“在乎表兄,不行么?公主不还因为我们有表兄疼吃味来着。要不公主也寻一位表兄吧,公主亲戚多,想找一定比我们多。” 赵宁拍打阮媛道:“给你脸了吧?我都敢打趣。表兄表兄,不是我说,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些吧,总自以为比我们知道得多,我看你那表兄人是不错,但不大靠得住。” 阮媛一笑,不与赵宁争辩,心下却颇不以为然。拉了吕倩道:“你也别在这儿眼泪汪汪的,男人的事,你不懂。表面上他们为你打架,天知道他们到底为了什么,不过是枉让你背了骂名。咱们走,吵死了。” 吕倩小媳妇似的跟着阮媛和赵宁往外走。 出到门外,阮媛东瞅西望地道:“也不知道陈玉哪儿去了。” 赵宁笑着拉吕倩道:“你跟着我那边走,她要找人去呢”赵宁有意将人字咬得非常重,并大声地笑。 阮媛也不理她们,等赵宁拉着吕倩走了,阮媛停住,转身想喊等在外面的绿珠和绿柳两个,带着她往男宾和士子那边走,看看能不能找着刘贵。 结果才一转身,便就瞧着楼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像幽灵似的跟着,倒是吓了阮媛一跳:“你怎么不出声意?”阮媛心想,总不是找她算帐来的吧?她承认刚在厅里,她有意给他出难题。不过,他那心上人不是非常为他着想,将事情给揽过去了? 楼石笑道:“你去找刘贵?” 阮媛也不奇怪楼石怎么会知道,点头道:“刚来时我没瞧着他,我想看看他来没来。” 楼石背手面立,道:“来了,我来时刚好碰见他。在东面的花坞里,跟一帮子的士子在一块儿呢。他还跟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 “他和你说什么?”阮媛奇怪地问。阮媛记得,上辈子这两人可是非常的不对付,很少的几次碰面,都是不欢而散。 楼石笑道:“看样子你和你表兄在一些事情的认知上,差距很大。” 阮媛大急:“他和你说什么了?” 楼石看看,左右没人,勾着唇角,淡淡说道:“他说让我多让让你,你在家时被宠惯坏了,所以受不得丁点儿委屈。让我多为你在侯爷夫人面前说些好话,过不了多久,他定会想法子劝你回家的。” 阮媛沉默了良久,更像是自言自语道:“不会的,我表兄以前和我说的最多的,便是让我跟你合离,只是当时我不乐意而已。我不会信你的话的,我不会信的。”(未完待续。) 108 站在一起的比较2 绿柳和绿珠两个就站在不远处,阮媛道:“你俩个在瞅什么?还不过来?咱们去别处转转。” 楼石瞪了两丫头一眼,绿珠不怕楼石,便就往上冲,被绿柳拉住,并笑道:“少夫人去哪儿,让世子爷带着就成。这里奴婢也是头一回来,并不熟悉。” 阮媛白了这两人一眼,心知是甩不掉楼石了,所以干脆道:“世子爷不知可否领我去前面转转?” 楼石一挑眼角,冲着阮媛笑道:“乐意之至。” 阮媛乜斜了下楼石,跟着他边走,心下边想:刚在厅内的事,就这么算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忍不住问道:“怎么舍得出来,你就不担心唐芷?” 楼石叹道:“不管怎么样,她父亲、兄长都在哪儿,吃不吃亏我又能怎么样?再说还有楚王世子在呢,你别再瞎想了,你说她最终不好,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事,但我希望她这辈子能有个好的结局。我想,唐祭酒不是个糊涂人,不会让这婚事黄了的。再怎么说,这也是皇上赐婚,楚王世子闹没事,可他要是压不下来,那可就全他的错了。”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阮媛笑道:“刚在厅里,唐姑娘可是一心为你呢,我就不信你不感动。” 楼石没出声。 漫山坡上开的菊花非常的漂亮,阮媛进到园子里时,就已经感慨了一番。这回出厅里,再度放眼望去,依然很震撼。唐家训练有素的使女,双手端着托盘,弱柳扶风般走在花海之中,如一幅幅天然的美人图。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只可惜了今日来的人,名义上全是风雅之士,其实真正风雅的又有几个?一个一个不过都是禄蠹而已。其实想想,阮媛觉得她自己也是个利益熏心的人,哪里还有立场嫌弃别人? 拿到请柬的士子们,被安排在了菊园的一个亭子里,四面是四色的菊花,中间一个若大的亭子,有一个宴会厅那么大,就是有二三十个人也呆得下。更何况这些个士子并没几个人。有京中贵人的亲戚,也有进京赶考的学子,偶尔写了篇文章,惊了京师的名。 更有那千里迢迢来京里,准备明年春闱,知道唐祭酒的大名,往他家里投了文章,入了唐祭酒的眼,便也就被邀请了来。 士子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饮着菊花茶,边上美貌使女侍候着,一个个全都飘飘然,胡吹起来,说到自己曾经如何如何在家乡出名,文采如何出众,简直是唾沫横飞。 阮媛在这一众的人中,一眼便看见了刘贵。因为就只有他还和在家里时一样,手里拿着本书,坐在人堆里默默地看着。并不被周围的人所感染,而加入其中,吹嘘自己。 刘贵今天穿的,正是阮媛那天为他买的衣服,崭新崭新的。在阮媛眼里,刘贵长得本就精神,再配上这身衣服,一堆人中,简直是谁也比不过他。 士子们有认得楼石的,也有不认得的。但就见楼石穿着打扮就觉气度不凡,纷纷上前和楼石打招呼。刘贵一直未抬头地看书。楼石被一堆士子们绊住,阮媛却兴冲冲地走到刘贵跟前,娇声娇气地喊了声:“表兄,这么用功?出来玩也舍不得把书放下。” 刘贵这才抬起头,面上虽然笑着,却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后知后觉地瞅着楼石,才又笑道:“跟世子一起来的?这才乖呢。”忙也站起身,走到楼石跟前,一揖道:“见过楼世子。” 楼石与那帮子士子略打了招呼,也对刘贵一拱手道:“刘公子多礼了。”看了看,刘贵先看书的地方,很是清静,于是一指道:“咱们那边说话。” 阮媛有心想让楼石走,可也知道她若是说了,又怕刘贵说她。然后她要是拉刘贵走的话,刘贵定是不肯的。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两人过去。早有丫头忙忙又摆了一套茶具来。亭外面有个小火炉,一个美丽的使女扇着火,一个美丽的使女看着壶。 然后一会儿一壶新茶的递给亭内的使女。使女们袅娜的身姿穿梭在亭子里,士子们的中间。一壶一壶的新茶便就被送上了桌上,士子们的茶碗里。 楼石和刘贵便就开春的大考开始聊,将历届的考题都梳理了一番。又研究明春承天帝会指派哪位大家来出题。阮媛还是第一回知道,原来武将出身的楼石,竟然对于做文章懂得这么多。一点儿都不比刘贵差,虽然阮媛一边这么想,一边不服气。 但阮媛还是有一个好处,便就是尽管心里不痛快,但仍会实事求事的想很多事情。阮媛只是不平衡,刘贵那般努力,而楼石两辈子,阮媛也没见楼石像刘贵这样随手举着书,他又不是重生来的,却与刘贵不相上下。这还让不让穷人家的孩子活了? 只是阮媛没想过,上辈子楼石不想让她了解他,这辈子是阮媛自己不想了解楼石。即便楼石每晚上看书看到半夜,她又如何知道?她也不曾喊回心斋的丫头来问过。上辈子她是理所当然的以为,楼石在回心斋里,搂着小雨过日子,也就不会去打听了。 谁能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边楼石和刘贵聊得投机,而另一边的其他的士子们,只跟认识楼石的一打听,便就知道楼石的出身了。立时,先还是很清静的角落,便就热闹起来。 有第一个士子往上靠,便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围了一圈的人。好像这么宽敞的亭子,只刘贵先呆的地方最好。 本来相谈甚欢的刘贵和楼石,便就没法再继续说话。因为不断有士子中间插话,弄得阮媛也不大乐意。可她还得忍着,因为她为刘贵弄请柬来,就是为了让刘贵在士子中间扬名。 阮媛突然能理解唐芷的一片用心良苦了。爱一个人,就会不自觉地为他着想。阮媛几乎都要忘了,她曾经为了楼石忍了许多,现在又在不自觉中,为刘贵忍耐。 楼石瞅了眼阮媛,她不耐烦,他看出来了。但刘贵好像并没有看出来,客气地与一众世子说话,非常的有耐心。那些个文人,不过是想和楼石攀附关系而已,如何真心的和刘贵说话?不过几句,便就将话头往楼石身上引。 便就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楼石前一阵子的事情,也有打听朝中事情的。 阮媛小声和刘贵嘟囔道:“表兄,要不咱们出去吧,寻个安静的地方。这样,表兄也没法子安静的看书了。” 刘贵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不可以,他们也不过是想多打听些朝中事务而已,这本身并没有错。我刚虽然没问,但其实我也非常想听。” 阮媛心道:那有什么可听的?你要是想知道,我告诉你不就得了?定比楼石知道的多,而且还能预知未来。话在舌尖上滚了几滚,阮媛终是没敢将那些话随随便便地说出来。阮媛对刘贵,并不能像对楼石那样随便。她怕将刘贵吓跑了。 楼石见那表兄妹凑到一块,小声说着什么,他虽然离他俩个不远,但由于士子们围着,也听不着。只得边答对着众人的问话,边想着脱身之策。 刘贵不肯走,男人们说话,本就没有女人插嘴的份,阮媛也就比边上斟茶倒水的唐家使女强点儿。她们站着,在边上干活,她坐着发呆。 既然楼石和刘贵上辈子少有坐在一块儿的时候,所以阮媛也不曾将他俩放到一起比较。现在既然闲得无聊,阮媛便就暗自的瞅着他俩,做了一番比较。 可能是武将出身的原因,楼石往哪儿一坐,后背都挺得很直,双腿便就分开,大马金刀的一坐,显得很有气势。而每当楼石不耐烦的时候,便就会将一手搭在桌上,手指不自觉地一下一下扣桌面。而现在,楼石便就这样一下一下的扣着。 虽然楼石嘴角微笑着,回士子们的话,也显得非常有耐心,但阮媛已经感觉出,楼石很不耐烦了。他手指扣击桌面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再瞅刘贵,虽然身上穿的衣服是阮媛花大价钱买的,但他于众人之中,往往喜欢不出头,往人堆里缩。然后腰挺得也不直,手里总是拿着书,即便是不看也要拿着。好似那便是他所有依仗。 刘贵也喜欢对人笑,可是虽然他所表现的是和软脾气,但笑里,却暗自隐含着对那些个巴结楼石的轻视。虽然刘贵隐藏得很好。但阮媛两辈子的人,这点要是看不出来,可不就白活了?阮媛也知道,刘贵是有真才实学的。他没日没夜的看书,不是白看的。 学习这东西,有的人可能天生聪明,看一眼便就会了。可大多数人,还是努多大力,有多大的收获。刘贵有天赋,又肯努力,心气也高。刚来京里,正是踌躇满志,想凭着自己的真本事一展抱负,自然就瞧不上那些想通过捷径的人。 阮媛想,难为上辈子他能最终三十岁入相,她以前,果然是小瞧了刘贵。刘贵个性并不张扬,是个肚子里能装得下事的人,以极低的姿态,麻痹了敌人。等到刘贵出手时,只怕敌人已经没有反手的余地了。 士子们围着楼石,各种套近乎,楼石微笑着应承,终于有士子委婉地问今天是否会有诗会。不可能就这么三一群两一伙地在菊园里赏完菊,再吃顿饭便就散了。 楼石瞅准时机,站起身笔道:“那是当然,虽然咱们比不得王佑军,菊园会也许比不上金谷、兰亭,但以诗会友的心情是一样的。而且还有女眷之中,也有文彩非常的人,你们在这儿等会儿,一会儿女眷那边人来齐了,便就都要移步到别处,我听唐祭酒说,到时不会有王爷、诗文大家评定谁作得好。女眷也参加。士子们可要加油努力。” 众人一听,便就来了精神。因为今天所来女眷,即便不是非富既贵,也是文学大宗家里的女孩儿,唐家使女已经让这帮子士子开了眼界,不自觉的,便就对女眷更有所期待。 楼石站起身来,向众人一拱手道:“我去帮各位瞧瞧,宾客都开齐了没有,你们也不用专拘束在这儿,菊园很大,每个地方种的菊花全不一样,也到各处瞧瞧。” 众人也都站起身来想送,阮媛暗自庆幸,心道:他终于走了。就说,他来这儿地方,肯定不是为了与刘贵叙旧或陪她来的。诗会,她没兴趣。虽然阮媛也喜欢看书,但对做诗,却是有些弄不明白。合仄押韵她懂,但一到什么用典就糊涂了。 就今天要做的诗,就定要与菊花相关了。这不用谁说,阮媛也能猜着。到时一定是菊花不说菊花,什么东蓠物、陶家园的。阮媛便觉得好笑。 楼石站在哪儿,对着阮媛笑。阮媛觉出不对劲来。 刘贵见阮媛站在哪儿不动地方,不禁笑道:“想什么呢?楼世子要走,还不跟着?我们这儿一堆的文人,你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楼石对刘贵道:“刘公子也一块儿吧,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众士子就有不大高兴的了,有些人还想等楼石走了,打听一下刘贵与楼石的关系。 刘贵想了想,阮媛也偷偷地拉刘贵的衣角。刘贵冲着亭内的士人也拱了拱手,便与楼石一块出来。楼石打前走,阮媛便就和着刘贵齐肩而行。 边走,阮媛边小声问道:“表兄怎么来的?小太监呢?公主不是吩咐他一直跟着表兄?” 刘贵道:“你竟胡闹,我什么身份?来这儿带着个小太监?你看那些个王世子都没带,我算个什么?我没让他进园子,在公主派去的马车哪儿等着呢。下回可不准这样了。” 阮媛伸了伸舌头,笑道:“我不是想让表兄看起来有气势么。” 刘贵道:“胡闹,竟胡闹。” 阮媛嘟着嘴道:“表兄越来越像我爹了,再这么板着脸,就变老了。再说我还不是为了表兄?还说我,小心我生气,再不理你了。” 刘贵笑道:“不理就不理,看到时谁忍不住。你和楼世子闹脾气,两位兄长也很生你的气呢。”(未完待续。) 109 扬名1 阮媛轻叹,将目光望向前方,楼石在她俩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可是?32??绪却已经飘到了上辈子。她记得,也是入秋时候,天还未冷微寒。而且哪今天的天气正好相反。今天的天气晴爽,天高而蓝。而那一天,天空中淅淅沥沥地飘着秋雨。 雨不大,雨滴稀疏却均匀,点点落在庭前的芭蕉上。那时,她即使怀里抱着暖炉,听着那雨敲芭蕉的声音,心也是寒的。 先一天,楼石突然到归燕居来。那时,她已经不会天真的以为楼石是来看她,想与她好好过日子的。却没想到,他竟是直接告诉她,他要在三天之内,纳陈玉为妾。让她为他准备。 那时,阮媛已经不再闹,而是无声的抗议。她不说话,也不为楼石准备。就那么呆着,不出一声。倒是小雨急了,慢来了新人,争她的宠,来寻阮媛,想跟阮媛拉同盟。 阮媛几句话,便将小雨得生气走了。 天气冷,心也冷,阮媛那时候,特别想吃小时候,在家乡时,刘贵给她弄得考红薯。那时候刘贵外放三年,刚回京述职,阮媛明知道他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而且也知道,刘贵在那一天,宴请了京里的老乡吃饭。 那时,阮媛急迫的相证明什么。虽然什么都知道,但她依然让绿珠去找刘贵,告诉他,中午她便就要吃到考红薯。然后刘贵准时将他亲手考的,热腾腾地红薯送到镇北侯府的归燕居,他的手是。 小雨淋湿了刘贵包头的头巾,衣服肩上也是湿的。但刘贵脸上,却洋溢着笑。 阮媛不知道哪里错了,那时明明她一句话,他便会丢下一切的跑来,现在竟就能笑嘻嘻地无所谓。她的身份并没有变,依然是已婚。 三个人往前走,变成了楼石和刘贵齐肩说话,而阮媛跟在后面,有些落落寡欢。菊园里的路弯曲回环,间有凉亭,供人休息。走着走着,就见前面的楼石和刘贵停住了脚。 阮媛本有心事,所以一直低着头。见他俩停下,便就不自觉地往远处看。就看见不远处的亭子里,吴泽拉着吕倩,沉着脸,好像个收租人。 而吕倩则脸上挂着泪,挣扎着。 就吕倩没怀孕,以阮媛的脾气也早冲上去了。更何况吕倩肚子都有些显了,圆圆的,说是胖也还能糊弄得过去,但若是有心人细瞧,还是能瞧出个中不一样来。 阮媛绕过楼石和刘贵,几步进到亭子里,边上有唐家的使女低垂着头,也没敢出声。看样子是吓着了。阮媛怒道:“吴公子请自重,放开她。” 吴泽才从厅里受了半晌的赵珉的气,看了眼不远处的楼石,并没将楼石放在眼里。其一,楼石才出过事,被请到营位,虽然后来官复原职地放了出来,但就吴泽看来,楼石定是不得承天帝的心了。 其二,便是刚在厅里,他见楼石并没有为唐芷出头或说话,所以,他以为楼石不过是个纨绔,根本什么也不是,不过是别人都看在镇北侯的面上,让着楼石而已。他看楼石的表现,稀松平常得很。 而且阮媛与楼石闹离婚的事,可以说已经满城风雨了。在吴泽看来,连妻都制服不了的男人,能有多大本事? 于是吴泽冷笑道:“这不干阮夫人的事,夫人还是让一让。” 阮媛气得就骂道:“我呸,你什么东西,敢让我让一让?刚在屋时,怎么跟只哈巴狗似的?上我面前充大爷来了,也不洒猫尿照照自己是不是人。吕倩再怎么庶出,也是官家女。你这样拉着她,便是非礼。怎么?想着要为吕倩负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若是闹出去,你这行凶者就等着进宫做太监吧。” 吴泽自然知道阮媛的出身,但他决计没有想到,阮媛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什么话都骂了出来。这可真是市井粗妇。 刘贵也觉得虽然事出有因,但他和楼石都在,阮媛就这么不管不顾、口无遮拦地骂人,实在是有伤文雅。对楼石笑道:“舍妹自小随性惯了,楼世子别见怪。以后慢慢教,定会改好的。” 楼石却是一脸的笑意,眯着眼睛道:“刘公子客气了,我倒是觉得她骂得既对,又痛快。现在的人,尤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要是能让她骂醒,也是福气呢。要不然,将来吃了亏,死了都不知道有地儿埋不。” 阮媛骂得痛快,又瞪着眼睛问吕倩道:“公主呢?你不是跟着公主,怎么自己跑了?” 吴泽死活不肯松手,吕倩哭着道:“刚有个使女来,与公主说看见驸马了。公主让我在这儿等她,就去寻驸马去了。” 楼石瞅着吴泽,冷笑道:“不可能,唐家没给周家发帖子,即便周毅贵为驸马,没请柬也进不来。再说以周毅的脾气,也不可能来。有意思,吕姑娘可否看清是谁来给公主送的信?” 刘贵见吴泽好像手劲不轻,吕倩面露难受。上前一拉吴泽的胳膊道:“吴公子,初次见面,有得罪之处多请包涵。这位姑娘既然不是吴公子的妹子,还请放手。” 吴泽见刘贵衣服虽然好,但就他未加冠,只是青巾包头,便就看出刘贵是个士子文人,没有官品。于是嘲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管本大爷的事情?好好念你的书,京城这地方,不是你能随便发言的。” 刘贵并不让,他以前在乡下农忙时,常下地帮小孙氏干活。所以劲力大。于是用手一掰,吴泽吃痛,便就松开吕倩。 吕倩刚挣扎得有些用力过了,一得自由,反倒有些站不稳。刘贵忙扶住吕倩,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样?没什么要紧吧?要不要喊个医生来?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吕倩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多谢关心。”便就挪到阮媛身边。 阮媛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将吕倩护到身后,又骂吴泽道:“什么东西?做人做到你这份上,还不如替好人死了呢。” 吴泽在厅里时,上面有韩王和唐祭酒,还有他爹、嫡兄压着,级低三下四地给赵珉赔不是,三番五次不停地说是他自己的错。当时厅里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的一些个未走的姑娘,吴泽觉得特别的丢脸。韩王、唐祭酒等人,他不敢恨。 于是便将怨气,全放到了吕倩的身上。他觉得,要不是吕倩和赵珉说了什么,赵珉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就单寻他的晦气? 楼石也看出了吴泽的想法,不禁为吴泽的幼稚叹气。赵珉看起来愣,但也决不是个傻子。 所以最终赵珉在吴泽真心认错、再加上韩王、唐祭酒从中调和下,终于肯放他一马。事情一解决,吴泽从厅里出来,便就到处寻吕倩。 等到看见吕倩后,他便就花银子买通了唐家的使女,传了假消息,将赵宁支走。吕倩见吴泽过来,想到他已经成婚,而新婚妻子又是唐祭酒的侄女,于是便想躲开。 而这在吴泽的理解,便是吕倩做贼心虚。所以忙步上去,拉住吕倩就说些不三不四的话。然后在吕倩一声不吭,只哭着挣扎时,阮媛、楼石、刘贵便就过来了。 吕倩在阮媛身后,回楼石的话道:“那使女领着公主走的。” 吴泽甩了甩手,嬉皮笑脸道:“楼世子不是少管闲事?怎么这会又热心起来了?怎么,贵夫人要与世子离婚,世子中意她了?我告诉你,眼睛可要擦亮点儿,她可是跟我……” “啪!”吴泽话还未说完,阮媛已经上去一巴掌拍在了吴泽的脸上,响声清脆。打得阮媛直揉手。 楼石依然笑着,说道:“你不就是看他不顺眼?想收拾他,又何必自己动手?”边上的使女早已经吓得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楼石袖里拿出一个纸包来。就那么大吃咧咧地往地上一扔。 阮媛觉得那包有些眼熟。然后便就想起来,这是先前赵昞拿出来给陈玉的。后来赵昞拉陈玉出去,这纸包便就丢在了桌子上。她都给忘了,原来让楼石给拣了。 众人一时没明白过来,全都瞅楼石吃惊,不知道他这是打算干嘛。 楼石背着手,喊一直跟着他们的阮媛的丫头绿珠、绿柳道:“你们俩去前门寻道一来,让他带两个士兵来一下,我怀疑有人带了东西来,有意想要搅乱唐祭酒的菊宴。 别说刘贵和阮媛,就是吴泽也愣住。然后好像地上有毒药似的,往后一跳大声叫道:“这东西不是我的,明明是你扔地上的。这是楚王世子带进来的,你别污蔑我。” 楼石背着手,冲着吴泽笑得越发和善了:“吴公子觉得这话,到了皇上哪儿,皇上能信?还是有人肯为你作证?再说,你竟然敢诬蔑楚王世子,不要命了?你不知道楚王世子是除了青藤公主,皇上最为宠爱的人?” 吴泽怒道:“这是陷害,陷害。”说着,就要用脚去踩那纸包。 楼石就等着他呢,冲上去,只用了一只手,便将吴泽反背着胳膊死死压住。这时候,士子们也瞧着了这边的事,也是先一个两个胆大的往跟前凑,一会儿工夫,便就聚了一圈的人。 吴泽大喊道:“这是诬陷,你们都看见了,那东西不是我的。是楼石自己扔地上的。” 那帮子文人士子根本就没瞧着怎么回事,等过来时,只见吴泽好像做出了要踢踹东西的举动。便就被楼石给制服住了。吴泽连挣扎的份都没有。可见武力上,根本两人不是一个级别。 道一领着两个巡城兵进来,冲楼石道:“参见世子,怎么了?我听绿珠姐姐说,有人意图不轨?” 楼石将吴泽往道一跟前****一跟那两个巡城兵配合极为默契地一个抓住吴泽,一个套绳绑,一个便就将一块团状布塞进吴泽的嘴里。一气呵成,简直就是经年累月这么干似的。 阮媛看得直想给道一几个下鼓掌。 这时候刘贵也咂摸出点儿味来,冲着阮媛使眼色,看楼石就不像第一次时,只将楼石当成一个自小丰衣足食的纨绔了。越咂摸,越觉得楼石这治吴泽的办法高得没得比。 越是陷害做得这么明目张胆,说出去越没人信。更何况他听吴泽的话,竟还牵扯到了其他皇上中意的宠臣。闹到哪儿去,吴泽这样说,也没人会信。 更让人吐血的,便是这一切,吴泽全都知道,心里清清楚楚。却没人信。 等到吴泽被道一绑好,弯腰拣起刚楼石扔地上的纸包,道:“世子爷,这包东西小的要拿回去,当做证物,还要让医人察看是什么东西。” 楼石笑着点头:“别徇私舞弊。” 道一忙道:“小的有几条命,也不敢哪。” 气得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吴泽,嘴被堵着,挣扎得比刚吕倩厉害多了,说不出话,发出“呜呜”声,以示抗议。 可惜没人理他,阮媛还在那儿说风凉话:“哟,看吴公子这样,就好像他是被冤枉的似的。瞧气的,这脸红的跟个柿子似的。” 刘贵觉得阮媛也太不厚道了,楼石却冲着阮媛笑了笑,道:“可不真跟被人冤枉了似的。” 吕倩就一直拉着阮媛,刚吴泽的话要是说全了,她就不用活了。所以,吕倩现在是对吴泽不单死了心,倒也在心底盼着他倒霉才好呢。一想到阮媛说她上辈子,最后被吴泽狠心地送进家庙,更是将平日的柔软心肠全都丢了。 道一和两名巡城兵,压着一直不放弃挣扎,嘴里“呜呜”诉苦的吴泽,正要往外走,刚灭完火的唐祭酒又被家里的使女,火急火燎地请了来。唐祭酒虽然笑着,但明眼人,谁都瞧得出来,他已经被吴泽给蠢到火上头顶了。 根本就不用问什么原因,唐祭酒直接想将吴泽扔出菊园算了。楼石要真的像看起来那样好说话,小小年纪,呆在巡城使的位上,多少人眼红,却都拉不下他来。这吴泽也不想想原因?唐祭酒现在真想拉着吴泽的耳朵问他,出门到底有没有带脑子? 可是现在重要的,却是要拦着不让楼石让这些个巡城兵,将吴泽带衙门审问。 唐祭酒越过自动给他让开跟的人群,笑着冲楼石道:“这是怎么了?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是没什么重要的,楼世子看老夫薄面,放过他一次。”(未完待续。) 110 扬名2 道一倒也没非要带吴泽走,便就停住脚,等楼石吩咐。 楼石冲唐32祭酒一揖,道:“道一,拿东西给唐祭酒瞧。” 道一忙猫着腰,躬着身子凑唐祭酒跟前,行了个大礼道:“祭酒爷万福。”然后双手举着将那纸包递到唐祭酒的眼前。 唐祭酒见围上来的人较多,对楼石道:“有老夫在,料他也跑不了。不知可否看老夫面子,先将吴公子松了绑,咱们去那边厅里说,皇上定人罪,还要三堂会审不是?” 本来楼石与吴泽并没什么过节,若说吕倩代表的是楚王的话,那么吴泽再蠢再笨,却也是韩王的情面。按理说,楼石现在两面都应该敬而远之才是上上之策。自阮媛与楼石说完上辈子的事后,楼石倒是静下心来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后最近楼书的身体虽然没见大好,但也是真的见好。所以,楼石虽然没将阮媛的话学给楼书听,但也委婉地谈了些,然后父子两个倒是推心置腹地讨论了朝中许多的事。当然就包括,将来谁能当上太子、或说谁能会是下一任的皇上。 但是,当楼石看到阮媛因吴泽的一句话,气得脸都红了的时候,便就将他与他父亲之前谈论的话全忘到了脑后。他只想要阮媛不再生气,他要出手惩戒吴泽。即便伤了背后韩王的情面,即使别人将他列到楚王队里,楼石这一刻也觉得无所谓。 以前,楼石喜欢唐芷的时候,没少来唐家,与唐家的五个儿子,尤其是老五唐斐特别要好。后来出了阮媛的事情,唐家兄弟才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他。 所以,楼石一直将唐祭酒当成长辈敬重。现在,这个让楼石一直敬重的人,虽然微笑着,但祈求的味道溢于言表。 楼石与唐家的纠缠,阮媛一直都知道的。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阮媛若感觉不到楼石喜欢她,那是装的。人就是这样,当你不喜欢一个人,却知道那人喜欢你的时候,便就像捏住了一个那人的把柄在手似的。 阮媛突然能理解楼石上辈子为什么会对她那样的肆无忌惮了。她现在好像也生出那样的心思来,她想知道,她在楼石心里,到底有几斤几两重。虽然她现在一点儿都不再喜欢楼石了。 所以,阮媛也笑睥睨着楼石,想看他如何选择。 楼石给道一使了个眼色,道一便就过去先将吴泽嘴上的布拽了下来,还没等解开绳子,吴泽一被按着他的两个兵士松开,便就哭天抢地地冲跪到唐祭酒的面前道:“叔叔,快喊人将楼石抓起来,他……他太目中无人了,他这样做是瞧不起叔叔……我是被冤枉的……” 唐祭酒见吴泽越说越不像话,怒道:“还不快住嘴,你也是大家公子,上面有我、再还有王爷,还不快等着让人将你松绑,却在这儿丢人现眼?看你说的都什么话?楼世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吴泽被训斥得一声不敢再吭。两名巡城兵上前,给吴泽松了绑。吴泽站起身来,偷偷瞪了眼阮媛身后的吕倩,一想到吴泽先就要说出口的话,吓得吕倩直缩脖子。 刘贵见了,不禁心生恻隐之心。其实只要是个人,都大概能猜出吴泽的后半句被阮媛巴掌打断的话。刘贵往前挪动了下,与阮媛齐肩站着,刚好拦住吴泽的凶狠眼光。 阮媛不乐意了,冷笑道:“吴公子的眼睛往哪儿瞅呢?怎么,恨我刚打你了?” 唐祭酒一瞪吴泽,吴泽便就没骨头地缩回唐祭酒身后,垂着眼皮子,面色阴郁。 唐祭酒对着楼石一拱手道:“得罪了,楼世子多担待些,他还年纪小,不懂事也是有的。这里乱,不若我们去阿物方屋,几位王爷、吴家人都在哪儿呢,正好也让他们评评理。他虽然是我们唐家的女婿,但毕竟还是当着吴家人的面,无论楼世子如何处置,与我们唐家就没有关系了。” 楼石并不想为难唐祭酒,笑道:“行,多个人评理也好,省得再说我冤枉了他。” 唐祭酒便就做了个请的手势。楼石对阮媛几个道:“你们也一块儿吧。” 阮媛想去,刘贵却看出吕倩面露难色。于是道:“我看吕姑娘气色不好,不如就让她在这儿休息吧。我在这陪她,也好有个照应。万一有什么事呢?吕姑娘脸色真的很差。” 唐祭酒笑道:“要不请个医生给吕姑娘看看吧。小姑娘吓着了。” 吕倩大惊,面色更白了,慌慌张张道:“不用不用,我没事,在这儿坐坐就好了。你们不用管我,我不要医生不要。” 刘贵瞅着唐祭酒皱了皱眉。他似乎从唐祭酒的话里,听出了不怀好意。于是边安抚吕倩,边道:“既然吕姑娘不乐意请还是算了,看样子大概也就是乏累了,唐祭酒事情多,就先忙去吧。学生在这儿呢,若有什么事,定会让人通知唐祭酒。” 阮媛自然也不能让唐祭酒喊了医生来,就要说话。楼石却不紧不慢地瞥了眼吴泽,道:“中了毒药也说不定呢。也不知道吴公子那纸包里是什么,一会儿先喊个医生来瞧瞧吧。不给吕姑娘瞧,也得瞧瞧是什么药不是?” 本来唐祭酒还想在吕倩身上做些文章,一听楼石的话,笑着对齐贵道:“吕姑娘既然身体不舒服就留这儿吧,这位公子不知道谁家的?那就劳公子多费些心,看着点儿,别让吕姑娘出事才好。” 刘贵礼貌地回道:“学生姓刘,家世并不贫寒,仰慕唐祭酒而来的。” 唐祭酒却知道今天的菊宴,没有平白放出的请柬。但现在不是弄清刘贵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事。说完话,转过身便领着楼石等人,往阿物方屋走。 跟在后面走的阮媛,却就开始琢磨阿物方屋出自哪个典故。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来。眉头紧锁。楼石回头见了,放慢了脚步,与阮媛齐肩,小声笑道:“阿堵物。” 阮媛恍然大悟道:“那园子里种的全是金钱菊?” 这典故出自《世说新语》,王夷甫清雅,嘴不语钱。其妻不信邪,趁着王夷甫睡着了,用钱将床围了起来。结果王夷甫起来,看见四周全是钱,便使唤婢女,让婢女将这些阿堵物移开。 宋时的史铸又做过一首《金钱菊》的诗。其中有两句“未解济贫行世上,且图买笑向樽前。” 阮媛心想,附庸风雅,也不过如此了。 楼石见阮媛一下子便就想出来,不觉有些引以为豪地笑了。又见阮媛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又笑道:“文人就这样,一样东西,若是直接说了名字,便就俗不可耐了,非要七转八转的,才显出与众不同来。我们武将出身人家,开始时,就总吃到这个面的亏,所以你看京里但凡站住脚的武将之家,便就都要了命的让子弟学习。也不过是不想让人笑话罢了。” 阮媛歪着头冲着楼石一笑道:“那楼世子也是被逼迫着学的?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在边关,哪儿有时间看这些闲书?” 楼石道:“你只看到你表兄手不离书,你以为我在回心斋里,都在干嘛?” 阮媛撇嘴,心道:爱干嘛干嘛,跟我有什么关系?这辈子我不知道,上辈子,你敢拍着胸脯说你没和小雨厮混,那孩子哪儿出来的? 楼石才要说话,唐祭酒回身道:“人都说你们小夫妻在闹别扭,怎么我看感情还不错呢。可见这传言都不可信的。” 他们已经走到一处院门口,门是柴扉,两边是细树枝架的篱笆。里面的金钱菊一簇一簇地盛开着,非常地好看。正应了《金钱菊》诗的前两句,“阴阳铸出绕蓠边,露洗风磨色灿然。” 楼石快走两步,错唐祭酒半步进到阿物方屋的院子里。 门上两名做农家女打扮的婢女,盈盈冲着众人行礼,然后将柴扉打开,放众人进去。阮媛这一路看得直咂嘴,觉得什么叫奢华?这才叫低调的奢华呢。与唐家相比,自己简直就是深山老林里出来的泥腿子,暴发户。 唐祭酒很聪明,虽然承天帝的儿子也有没请的,即使是装样子,他还是将承天帝封了王的儿子,楚王、韩王、齐王、吴王、魏王、鲁王请了来。 请柬是下了,但并不是所有的王爷都会来。这也是唐祭酒一开始便就打算到了的。除了楚王让儿子来之外,楚王的一母弟弟吴王自是与自己的亲兄长一条战线,也就意思意思地也派了儿子赵璝来。 然后八皇子吴王赵炫,也就是上辈子最后被承天帝封为太子的那一位,竟然也没来。当然,吴王给出了一个极为合理的解释。他快生日了,而他的生日正是吴王生母的忌日,所以他要斋戒,为生母祈福禳灾,请和尚做法。 看理由多么的充足? 魏王是和鲁王赵焕一块儿来的。赵焕虽然二十,儿子也有了,但正妃承天帝还未给他娶。所以现在依然住在十六王宅里。魏王来时曾笑说,借此机会给他寻房媳妇。结了婚,便就可以立府独立了。要不然现在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 可以说,唐祭酒将承天帝但凡成年的儿子全请了,当然,除了郑王之外。又算准了谁会来,谁不会来,所以才会安排在这儿,供这些个王爷、王世子们暂停换洗、逛园子累了休息的地方。 这地方既偏,又清幽。大片的菊花又没有,小金钱菊成簇,却不像别处长得那般欺人。人在外面的菊园里行走,像是菊园的点缀。而这里,才是真正的赏菊。 房间是板质结构,四面都可拆卸。如果将墙板一撤,就是一个飞燕顶的大亭子,极实用,又漂亮。 王妃们都在女眷那边,若不是厅里有漂亮的使女,阮媛便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韩王坐在厅内最上首的位置,然后依次坐着的是魏王和鲁王。而另一边坐着的,则是吴太尉的儿子,吏部尚书吴钊,也正是吴泽的父亲。 而吴钊的嫡长子吴涛也在屋内。 先唐祭酒被丫头请走,屋内的人便觉出定是有事。重回来,见带来了楼石、阮媛,还有吴泽,吴家人先就感觉出不对劲来。 吴涛做为小辈,倒是很会见眼行事。他父亲不好做的,他便就做了。忙上前不等唐祭酒说话,先道:“楼世子来了这么半晌,刚在院子里碰见,转眼便就不见了。你这是来了,若再不到,我都要打发人去园子里寻你去了。” 瞅了眼阮媛,又嘻笑着一揖道:“这位定是嫂夫人了?初次见面,失礼了。” 无论吴涛如何拦话,楼石总要和三位上坐着的王爷见礼,然后便是吴钊,阮媛只低头头跟在楼石后面行礼。唐祭酒让楼石上坐,然后又推辞了一番,大家才各自坐下。丫头们上茶上果子什么的,各种忙。 阮媛之所以跟来,就是为了看吴泽倒霉的。支着脑袋,就想看这事怎么解决。 厅上的人都非常沉得住气,只除了阮媛和吴泽以外。阮媛暗自着急,见他们说天说地,谁也不提吴泽的事,以为这是要扯过去。 可是吴泽却不这么想,他怕楼石恶人先告状。于是趁着众人说话间隙,见大家都不理他,急急地扑到韩王跟前道:“王爷要为小臣做主。小臣是冤枉的。” 如果眼神可以杀了,吴钊真想将吴泽直接杀了算了。 楼石轻笑,自己作死,这是拦也拦不住。 吴泽这一闹,韩王想装傻都装不成。魏王笑着冲楼石使眼色,楼石对着魏王略低了下头,算是回应。鲁王半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韩王极不愿地问道:“这没头没尾的就说为你做主,你是冤枉的,到底什么事,说清楚了。我才好处置。” 于是吴泽好像就怕有人不让他说话似的,急促地将他地遭遇学给韩王听。韩王简直就当听着了个笑话,怪着声音问:“你说楼世子当着众人的面,将个纸包扔地上,陷害你?” 吴泽点头。 韩王又问:“你说那纸包是泰康王世子的?” 吴泽又点头。 韩王道:“你觉得你说的符合常理吗?你要陷害人,会这么陷害?今天菊园里来的人非常多,人来人往的,你当楼世子傻的?换个说法,要你,你会这么做吗?”(未完待续。) 111 扬名3 吴泽当既被韩王几句话问懵了。只喃喃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34??然后再去瞧厅内的其他人,都是一副听到了什么好笑故事的表情。吴泽便就知道自己上了楼石的当了。 楼石背靠在椅子上,看吴泽,就像看一个笑话。 最后,此事以吴泽向楼石认错结尾。 当吴钊乎先提出来时,楼石笑着说道:“认不认错的倒无所谓,只吴公子别记恨我就行。也不知道我无意中做了什么错事,让吴公子恼恨起我来。那包东西,还用请位医生来看一看吗?我还真的奇怪,那是包什么东西呢。” 吴钊都连忙道:“不用了,能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粉啊什么的,还能是什么?” 楼石一笑,没再出声。 有使女从外面进来,在唐祭酒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唐祭酒站起身笑道:“三位王爷来也有这么一会儿了,要是休息得差不多,咱们出去走走?诗赛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宾客们也都到花海那边去了,还请三位王爷、和吴尚书当回评判。楼世子与夫人,也下场一试身手如何?” 楼石笑着谦逊道:“我一武人,别说不能与那帮士子们比,就是闺阁女儿,识文断字,我都比不得呢。要不能现那个眼。” 唐祭酒笑道:“那令1夫人呢?” 楼石知阮媛不可能去做什么诗,对他对她这么些日子的了解,让她做诗,还不如让她做迷药来得快呢。于是为阮媛解围道:“她也不擅长这个,还是赏玩赏玩别人做的诗吧。” 然后韩王打头,对魏王、鲁王道:“咱们哥三个一块儿。” 魏王和鲁王也不推辞,三人并肩而行。唐祭酒和吴钊、楼石紧随其后。阮媛就跟在楼石身边,她有些担心吕倩,出来之后,看了眼后面吴泽,说道;“我去看看吕倩怎么样了。还有公主回来没回来。就不跟着你们了,反正到花海那边也是分开的。” 楼石点了点头,阮媛并没与韩王等人招呼,便就往吕倩呆的亭子走。等快到了的时候,远远的,阮媛就看见吕倩已经比她们离开时气色好了很多,刘贵好像一直坐在亭子里没离开过,与吕倩说着话,吕倩时不时地笑一下。 边上站着美丽的使女,亭子周圈是一圈的金红杂间的菊花,衬上正徐徐上升的太阳,闪耀得那片菊花灿灿迷人,像镀了一层的金光。 刘贵言笑晏晏,不停地逗吕倩说话,而吕倩则一直低着头,偶偶才会回刘贵一句半句话。那画面美得令人炫目。阮媛站在哪儿,半晌没有走过去。 阮媛突然觉得那里不太对。站在道中想了又想。突然想到,上辈子刘贵曾经这样对待过她。在她和楼石生气、伤心的时候。刘贵就会这样,耐心而又真诚的用话逗她开心,让她张嘴说话,而不是一个人生闷气。阮媛记起来了,刘贵总说生闷气伤身。有什么话,只要说出来,便就没事了。 可是这一回,阮媛拿着一腔的热心重见刘贵,得来的,却是客气与外道。 阮媛抬步往亭子里走,步上亭台阶时,刘贵和吕倩都看到了阮媛。刘贵嘴角挂着笑,那笑甜得腻人。吕倩则忙站起身,到阮媛边上道:“你回来了,他……他没再说什么吧?楼世子没什么事吧?” “公主没回来?”阮媛问道。语气不怎么和善。 吕倩点了点头。 刘贵微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应该跟着楼世子一起才对。你这样,会让楼世子很没面子的。” 对了,这就是重聚后她和刘贵的相处方式,只要见了面,刘贵总要说她两句。她只是提前做了上辈子想要做,却到最后都没做成的事情。阮媛也生气了。不禁回声呛道:“男宾女宾自来要分开的,那边几位王爷都在,我跟着有什么意思?我担心吕倩,过来寻她有什么不对?要说起来,你是士子,这会儿士子们都在花海了,你却还呆在这儿,孤男寡女的就对?” 刘贵道:“这孩子怎么了?我发现你现在怎么变得跟只刺猬似的,得谁刺谁。我在这儿,不是因为吕姑娘么?你们一齐来的全都走了,留她一个人,我不大放心。要不然,我也早去花海那边了。好了,你也别瞪眼睛,吕姑娘交给你了,你好好照顾她,别依着自己的脾气来。她胆子小。我走了,省得你看我不顺眼。” 阮媛气得跺脚道:“谁看你不顺眼了?你别冤枉好人。是你看我不顺眼才对。自打来京里,表兄哪次见着我,不都要说我两句?好像我做什么,表兄都看不惯,在表兄眼里都是错的。” 刘贵见说着话,阮媛便急了,忙安抚她道:“好了好了,别跳脚。我说你还不都是为你好?别的不说,单说你和楼世子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你不说反省下自己,竟还跑到这种地方来,来来往往的,哪个提起来,不都要指点下楼世子?你就不想想,楼世子多难堪?” 阮媛不服气道:“那是因为表兄不知道他怎样对我。” 刘贵笑着摇了摇头道:“一开始我或许不知道,但后来姨母和姨父都与我学了。我也承认楼世子一开始是错的,但后来不是改了?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再说女人嫁了人,除非真的是天大的事情,哪有随便就提合离的?你啊,姨母说都是她惯的,你小的时候挺乖巧的,怎么进京这么几年,就这样的离经叛道起来?谁劝也不听,我和姨母他们,还能害你不成?谁不是盼着你好?” 阮媛听了,像是不认识似的愣愣地看着刘贵。 吕倩见这表兄妹俩个越闹越僵,就有点儿担心。但她一贯胆子小,心里着急,头上汗都出来了,说什么也不敢出言相劝。 远远的,阮媛瞧着赵宁带着陈玉过了来。阮媛有些有气无力道:“表兄去花海吧,公主来了,我们也要去女眷那边。一会儿就等着欣赏表兄作的诗了。” 刘贵往阮媛看的地方望了眼,然后又瞅了眼吕倩,道:“你好好照顾自己,别生气了。明儿到家里,让你小姨给你做好吃的。” 阮媛也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刘贵才出了亭子,在门口与赵宁和陈玉碰上。刘贵冲着赵宁深揖,然后转身往花海那边走。赵宁进到亭子里,见阮媛一脸地不高兴,瞪着吕倩不说话。吕倩被瞪得不知所措,像个犯了错被先生罚站的弟子。 陈玉已经先笑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俩不是挺好的?怎么我才离开一会儿,你俩个就成斗鸡了?吕倩人老实,你别欺负她。” 阮媛冷笑道:“她老实?她要老实,就再没老实的了。” 吕倩想去拉阮媛的衣角,阮媛想也没想便就甩开:“别拉我,干了什么好事?” 赵宁被人骗了,本来就不高兴,回来又见阮媛和吕倩两个闹,没好气道:“出来也是你们张罗的,现在又吵,要是爱吵咱们就回去。” 阮媛收回目光,看也不看吕倩一眼道:“只要一个人有良心,就该知道怎么做的。我这人虽然算不得好人,可你,总是对得起的。” 陈玉上前扶住吕倩道:“你别理她,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不用猜,一准是从她表兄哪儿受气了,才会这样。她整天说她表兄如何如何喜欢她,我可是半点儿没瞧出来。我看倒是她对她那表兄,心尖似的。” 赵宁懒得理她们,转过身打前走。 阮媛横了吕倩一眼,也不理会陈玉,追上赵宁问道:“公主,刚谁和你说看见驸马的?那人呢?竟然敢骗公主,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宁笑道:“你看我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让婆子拉出去卖了。” 阮媛道:“公主不会把她卖到那种地方了吧?” 赵宁道:“没有,这样与唐祭酒也不好看。” 阮媛有些有大相信地问:“真的?那卖哪儿去了?” 赵宁道:“我听婆子说,京城里有个郎官,非常好色,可偏偏他夫人又是个醋坛子。那婆子说将骗我的丫头卖去他家里当妾。” 还没等阮媛问,赵宁又说道:“那个郎官的夫人,便就是那婆子的亲戚,郎官没发家的时候娶的,不是有法典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况郎官的夫人还主持过郎官父母的丧仪,又生了长子,郎官休不得。三天两头在外面偷偷养。他夫人发了怒,说给他买房妾。那婆子说正好,卖他家里去。” 四个人,神情别扭地进到花海,果然是菊花满园,人在其中。男女宾隔着高大的菊花墙,若是站起来,便就互可看见,坐着,就只能看个头顶。顶多个高的可以看见。 三五凑成一桌,菊花茶、菊花酒、秋天的螃蟹,各种珍馐,水陆全具。 她们才进去,便有使女上前,引她们到女眷这边的上桌。前边便就是王妃的桌。不管相处好不好,王妃们总是要凑到一桌上的。 赵宁也不与她的皇婶们打招呼,便就直接入座。有使女便就上来,一人发了一张精致的纸签,头上别着一朵绢制小金钱菊。阮媛拿到手,闻了闻,带有菊花儿的香味。 都知道有诗会,众人便就猜这便是准备着往上写诗的。 果然唐祭酒的大媳妇站到最前边,笑道:“各位王妃、公主、还有各家的姑娘夫人能来菊花宴,是唐家之幸。咱们虽比不得魏晋风流,但总要附一回风雅。一会吃过饭后,大家便就即兴赋诗一首。” 有人笑问道:“不知有没有什么要求,压什么韵脚,或是什么格律的。” 唐家大媳妇笑道:“我最不喜欢做诗要求太多。像太白的诗飘逸,就是因为不受拘束。子美的诗,虽然严谨、峻秀,却就少了诗的豪放大气。” 低下人听了,就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一时议论纷纷。 唐家大媳妇接着说道:“咱们今天就不限格式,不管古诗、新诗、长短诗还是五七言,做完之后不署名。到时,我们会派使女帮各位将诗抄到花签之上。然后拿到男宾那边,由男宾品评。一样的,男宾那边的诗,则由咱们女宾品评。第一,会有小礼品送。” 有人又问:“那题目呢?不会就是菊花吧?” 唐家大媳妇笑道:“我刚说了不喜欢限制。但不出个题,又让众人不大好下笔。这样吧,只写菊花虽然应景,但也落俗。咱们只以花为题。至于什么花,随意,就是写雪花、春花也没关系。只一中,以一柱香的时候为限。过时就算写不出来。” 而男宾那边,则是由唐祭酒的大儿子宣布的。女宾这边也是听得真真切切,大至上与女宾这边一样。女宾这边,妇人倒还差着,姑娘们已经开始跃跃欲试。而男宾那边也是一样,未成婚的男子、士人,一个个均都摩拳擦掌。 唐家宴会再怎么别致精巧,也终归是食物,赴宴的人多数都是经常吃。吃得多了,也就稀松平常了。由于是文宴,花酒又淡,所以男宾那边倒也没出现喝多了的情况。 待菜上完,大家都吃得差不多时,也不撒桌,便就着残羹,大家开始琢磨诗。有使女举上香,点燃。然后又有使女们给客人上了宣纸、笔、磨好的墨。想不出来时,便就自斟自饮,也不用使女侍候。想出一两句来,便就有人开始写。然后就又自斟自饮起来。 这种事情,赵宁是从来不屑参加的。而吕倩胆子又小,又怀着身子,只恨不得别人别瞅着她,哪里还会有心情研究什么诗?她一心只一会儿偷看下阮媛,一会儿便就偷看下临桌的唐衡。 只陈玉热情高涨,拿个笔像那么回事似的,涂涂写写地改句子。好像那诗真是她做的似的。阮媛可是记得,陈玉后来被她姊陈莹当众揭穿,抄袭的事呢。 阮媛也没心情写这东西,对着吕倩,想刘贵对她的态度。心情悲伤。不知不觉拿起手中的笔,便就随手写了几句。 待陈玉的写完,再看阮媛写的,只略看了看,便就呆住了。 阮媛反应过来,将那纸团了就丢到一边,道:“看什么看,香都燃完了,还看我,你写完了?” 陈玉没说话。(未完待续。) 112 扬名4 就在阮媛与陈玉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唐家使女却弯腰将阮媛扔地上的纸团拣了起来,阮媛并没有注意到,而是专心致志地看陈玉往菊花签上誊抄她刚写好的诗。 一柱香燃尽,唐家大媳妇笑道:“没写好的可就算无诗了。将来若是有好事之人,事后也集个什么菊园集,可也要做竟无诗之叹了。” 阮媛不以为然的撇嘴,有诗无诗又怎么样?这些人,别说比兰亭,只怕金谷钱友,也比不过呢。唐家使女虽美,她没见过绿珠,但总觉得没一个肯为唐祭酒坠楼之人呢。 隔着菊花墙,一炷香燃尽,男宾那边也开始收菊花签了。花签上不注名,有专人再誊抄一回,好似大考的老师读卷,省得有识笔迹之嫌。 女宾这边也誊抄完,美丽的使女们举着托盘上来,众人纷纷将菊花签放到托盘里。阮媛这一桌人最少,而交的菊花签也最少,只一张。 待使女离开,阮媛笑嘻嘻地问陈玉道:“那诗你自己写的?还是抄人家的?” 陈玉一翻白眼道:“要你管?” 阮媛看着临桌上的陈莹,道:“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不过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上辈子你和她闹得最热闹的一出,便就是说你抄袭别人的诗文。在什么宴会上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可记得非常清楚,这事闹得很大。可以说京城里,就没有不知道的。而这也正是你在京城贵妇圈里,名声下滑的开始。” 陈玉哧哧地笑:“这一回无所谓。说我抄就抄,你不也说,我上辈子眼太高了。这回我谁也看不上,别说那个什么赵昞,要是真的,我倒觉得我上辈子简直是目光浅薄。若是终要给人当妾,我何不寻个王爷?” 左右瞅了瞅,陈玉在阮媛耳边道:“要是眼光放准了,将来登基,当皇后也是可能的。看看历史,正王妃不被立为皇后,而立原王府妾室的又不是没有。” 阮媛听了,竟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这才是陈玉,永远的现实。爱情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装饰物,真正让她心动的,还是通过婚姻可能给她带来的好处。而且,什么时候都会认清自己怎么走,给楼石当妾时,从没放弃过将阮媛从正夫人的位置上赶走,好取而代之。 现在,却又想着既然嫁不泰康世子从没喜欢过她,便就打起将来皇后的主意来。 阮媛笑道:“鲁王怎么样?” 陈玉摇了摇头道:“我倒是想,刚和赵昞走时,碰上了,但他好像并不想理我。而且他的婚姻可不像赵昞,他的正妃,可不是她随便能谋划来的,那是皇帝出于种种考虑的结果。” 阮媛叹道:“你到了什么时候,还是这种性子。” 陈玉一挑眼睛道:“你还不也一样?你说你以前为了楼世子如何如何,我看你现在为了你那个表兄,又快变成你嘴里说的上辈子的你了。可见你也没变,不过是换了个人而已。不是我说,你确定你表兄真的对你一网情深?” 见两个人不停地小声说话,赵宁不禁笑道:“你说你们这一天天的,不是跟这个吵就是跟那个打。这一会儿,你俩个又好上了。别说了,瞧,男宾那边的诗被举了过来,你俩个不去评一评?” 阮媛和陈玉抬头,就见唐家使女,抬了一扇大素屏,有一人多高,七八个使女合力抬上来时,上面已经写满了诗。数数,竟有二、三十首之多。看样子,男宾那边的参与远比女宾这边多。 使女又举着托盘,挨桌地发小金钱菊干花,后面有插扣。 唐家大媳妇站到素屏前,笑道:“大家可以上来看诗,若觉得那首好,就将手里的菊花贴到诗的边上。最后以花多者为第一。” 再怎么出身高贵,这个时候,都不好意思出头。唐家大媳妇笑道:“说不得我要先下手了。也不知道这都谁写的,也只好挑自己喜欢的了。”说着,便就在素屏前仔细地看诗。 唐家其她媳妇也纷纷上前,笑道:“我们可不能让你先了。” 再然后,便就是唐衡、唐芷姊妹两个,然后陈莹周彤等也纷纷上去,其她宾客也就跟着凑起热闹来。没一会儿的工夫,素屏前便就围了不少的人。 唐家大媳妇看好一首诗,笑道:“我就喜欢这一首。”说着,便就将自己手里的菊花贴到诗边上。有第一个便就有第二个,大家都开始将自己手里的菊花往素屏上的诗边上贴菊花。 阮媛来回把玩着自己手里的菊花,站起身来,也凑进人堆里,挨个诗地看。她想从中找找,不看谁写的好,她想看看哪一首像刘贵写的。她可没有什么公平公正这感,她就想将手里的这朵菊花送给刘贵,让刘贵得第一。 左看右看,阮媛也拿不定主意。 陈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阮媛身边,笑道:“怎么,怕投错了?” 阮媛点了点头,心里盘算,打刘贵进京,她对刘贵的了解,刘贵很有骨气,诗言志。那么刘贵写的诗,定是很有风骨傲气才对。 男宾这边写什么的都有。都就着一个花字,阮媛逐一地看,发现其中有一首诗名花骨。阮媛又看了看其他诗,只觉得这首诗写得傲气非凡,觉得一准是这一首了。 陈玉见阮媛盯着《霜花》不放,便也跟着看。就见诗是一首七言绝句。压的是六麻韵。诗是:天寒未到雪入怀,才使东蓠就陶家。六朵梅图展眼望,琉璃屏上看霜花。 陈玉叹道:“写得倒是挺与众不同的,只是不知道谁写的。我就选这首了。”说完,陈玉便就将自己的菊花贴到了这诗的边上。 阮媛想了想,感觉这非常像刘贵的,挣扎着,也跟着将手里的菊花贴在了边上。这还不够,她还跑去游说赵宁和吕倩,去给这首诗贴花。 吕倩为了讨好阮媛,自然是肯的。 赵宁却不是怎么好说话的,尤其是被人骗过,虽然有这么好一会儿了,可她也不是个容易消气的人。所以,阮媛费了好一番唇舌才说动赵宁,也将自己的菊花贴到那诗的边上。 等到各人手里的菊花贴全都贴到了素屏诗上,唐家使女就开始数菊花数。大概是由于阮媛拉票的原故,最后一统计,竟然就是那朵《霜花》得了第一。 听了宣布的阮媛大喜过望。好像她已经确定那就是刘贵写的了。 然后没一会儿,女宾这边的第一也出来。却是一首题名为《根花》的诗。众人光听名字,有些觉得奇怪。不知道根花是个什么东西。 唐家使女便将那花签给众人传看。先是王妃那一桌,第二桌便就是赵宁和阮媛这一桌了。陈玉先接了一看,惊道:“这不是你刚写完团扔的?” 阮媛闻言,就从陈玉手抢过来一看。可不正是。冷笑着对唐家大儿媳妇道:“这首不算,还是让男宾那边重选吧。” 说完,阮媛便就将那花签给撕得粉碎,往菊花墙上一扔,片片如落花花瓣般翻飞。 唐家大媳妇道:“这可是阮夫人的不对了,男宾那边,几乎将所有的菊花全粘到这首《根花》之下,怎么能说不算呢?再说阮夫人既然有如此才气,如何便就隐藏起来?” 阮媛沉着脸道:“谁能证明这是我写的?我不认,你们又能怎么样?” 陈玉怕第一会被陈莹抢了去,此时却倒戈道:“我,我亲眼见阮夫人写的。诗我还能背出来呢。” 阮媛被气得怒道:“你疯了吧?这哪儿有你参合的份?” 更多的人则道:“没想到陈玉姑娘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请陈姑娘上到前面,给咱们背一下,也让我们赏析一下,得男宾青睐的诗是怎么写的。也好长长见识。” 出头露脸的事,陈玉非常爱干。陈玉上台前,不忘冲着陈莹挑衅地一笑。然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到了主人家的身边,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赵宁对阮媛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有这种机会她是死都不会放过的。气死你也白气,你就认了吧。” 阮媛再生气,也拿陈玉没法。心想:这大概就是圣人说的,小人比而不周了。然后便就又想到了刘贵对吕倩的态度,不禁又开始瞪吕倩。吕倩吓得恨不得将自己缩到地底下才好。 赵宁道:“好了,你别瞪她了。要是她万一有个不好,到时就好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情况。也不知道她怎么你了,把你恼恨成这样。她现在的情况,总不能跟你抢你表兄,算了吧,算了吧。” 阮媛一听赵宁这么说,两只眼珠子就快喷出火来。吕倩又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为自己争辩。 赵宁不觉得,道:“你仔细听,陈玉可有说错的。” 阮媛道:“用她说?唐家人手里有草稿,就我扔那纸团子,再抄一份就行了。她就是得找机会,就想显一显自己。” 陈玉站到唐家儿长媳身边,笑意盈盈道:“阮夫人写和是首七言律诗,压五微韵。诗:秋风自古不独舞,蝶燕那得比芳菲。款意殷勤邀枝客,悠云做伴自在飞。多情最甚守旧意,老病寒窠不忍违。见弃陈条因新雪,暮花悔恨做根肥。” 众人听了,不觉都有些心动。不是诗写得多好,主要是那种感觉,非常容易动人心。而且写花写得别致,倒是与先前的那首《霜花》的意境不相上下。 陈玉背完,一脸得意。她的记性,不是自吹,不说过目不忘,也差不多。 这首得第一,女宾这边倒也是输得心服口服。低下不禁就有议论的“不是说楼世子的夫人粗鄙得很吗?这诗不会是楼世子怕丢面子,代笔给她写的吧?” 就连赵宁都忍不住问道:“你刚拿笔随便那么一写,真写的这首?不会是陈玉上云杜撰的吧?” 吕倩在边上小声插言道:“公主,刚阮夫人写时,我其实也看见了。虽然我记性不如陈姊姊的好,但大概还是记得的。陈姊姊背得差不多。” 阮媛瞪她:“要你多嘴?” 吕倩便就吓得一边缩脖子云了。 唐芷不觉便往阮媛这边瞧,心下说不出的滋味。以前她在阮媛面前,是有些底气的。虽然阮媛是正牌楼夫人,但唐芷总觉得阮媛比不过她。然而今天的诗,却是最打动她的。虽然她还没暮花时节,但只一想,花总要离枝,哪个女人,能永远是一朵绽放的花呢? 平常人见落花总是生出哀伤,但老却枝头做暮花,终被弃,或许还不如随风起舞的花瓣,最起码曾伴云飞,曾伴流水,老过枝头树根,生老方寸之地。 陈莹脸上却有些失望。她本来头来时,收集了许多陈玉抄录诗书的证据,就想着等机会,当众让陈玉出丑,对报之前陈玉处处让她受苦的仇。 可是,脱颖而出的,却是阮媛,陈莹是万万也没想到的。 陈莹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事先一点儿都不知道,平日里粗鄙的阮媛,竟然随手便就写出一首诗来。别说得第一,在陈莹对阮媛的感觉里,阮媛能说出一个联句来,就已经是大不可能了。 所以,陈莹也觉得阮媛定是找人代笔了。虽然因为楼石的关系,陈莹不能当众揭穿阮媛。因为阮媛丢人,而最终丢人的却是楼石。可陈莹仍忍不住会好奇的想,那人会是谁呢? 陈玉从台上下来,走到阮媛跟前,笑道:“一字不差吧?没想到你竟然还对我们掖着藏着的,要知道你会写,我就不费那个劲了。你可知道我为了在这花宴上压过陈莹可费了多少劲?” 阮媛白她道:“题目是赵昞给你的?” 陈玉点头。 唐家大媳妇已经笑着问道:“大家想不想知道男宾那头的第一是谁?” 众人都道:“快说快说,可是谁?” 有人道:“定是唐祭酒的公子了,谁不知道唐祭酒的公子都得了唐祭酒的真传了。” 也有人道:“吴太尉家里的公子应该也差不了。” 更有人道:“今天来了不少的士子,兴许便就卧虎藏龙。” 阮媛正关心这个问题,见女眷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停,心下有些烦。立时支起耳朵,两眼放光地瞅着唐家大媳妇,希望她快点儿说,别再卖关子。(未完待续。) 113 武器 唐家大媳妇先是笑了,道:“要说起来,今天这男宾女宾的第一,竟还是夫妻呢。我一这么说,大家先知道了女宾这边的第一,就已经猜着男宾那边是谁了。” 阮媛惊得下巴都掉了。明明先前楼石说他不会参加的啊,那刘贵呢?刘贵写的哪一首?阮媛在哪儿发呆,一时无法接受。再看赵宁和陈玉,已经吃吃地笑了起来。 众人都在看阮媛,一下子她便成了焦点。不过阮媛并不怎么开心。 唐家大媳妇笑道:“阮夫人还羞涩起来了。快来我这儿,咱们可是准备了小礼品呢,正好你们夫妻两个用。” 阮媛虽不情愿,但这一众人瞅着,她若不去,就显得有些矫情了。虽然她不怕矫情,但她想过去问问刘贵,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阮媛站起身,走向唐家大媳妇,然后随着她往一边的角亭里走,就见楼石也坐在那里。还有几位王爷、吴家的人、唐家的人。阮媛进去,韩王已经笑着说道:“真没想到,那诗竟然是阮夫人的大作。诗不在于严不严密,而在于能不能引起人的感动来。” 魏王和鲁王也附和着:“非常不错。” 楼石看向阮媛的目光有些复杂。阮媛的诗里,透露出来的,正是想做欲随风去的花瓣,即便将来不如意,她也无怨无悔的意思。 阮媛冲着众人行礼道万福。 完后,唐祭酒笑道:“坐下说话吧。” 有丫头为阮媛备椅子、楼石便就让将椅子安放在了他身边。然后有丫头又上了新的茶果。唐家的使女这方面就是训练在素,无论什么时候,茶水端上来时,都是滚热的。 阮媛也不客气,便就挨着楼石坐下。 韩王便就问了些阮媛都读过什么书,几岁学写诗之类的。 阮媛笑道:“并没学过,只小时候看表兄写,便就跟着随便胡诌几句而已。” 韩王瞅了眼楼石,笑问道:“哦,你表兄?是谁?今天有来吗?” 阮媛忙道:“刘贵,正巧今天还来了。” 韩王笑道:“那可好,我倒是瞧瞧什么样的人物。不过既然来了,他作的却是哪一首呢?按理说你们从小一块学习,他应该也差不了才是。” 说完,韩王便就吩咐身边跟随的太监去外面寻刘贵来。 阮媛说道:“我表兄比我可强多了。” 韩王问楼石道:“不知道楼世子可了解令11夫人的表兄?” 楼石微笑着答道:“说不上多了解,见过几次面,倒是个挺知上进的人。依我看,倒非池中物。” 韩王眼角一挑,他倒是没想到楼石会如些回答,不禁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楼石和阮媛的事,可以说京城没有不知道的了。 这时,刘贵被领了进来。虽然刘贵初次见到如此大的阵仗,依然可以不卑不亢的挨个给众人见礼,然后垂手听问。 屋内众人倒是不禁暗自点头。不归楼石说他非池中物。就这一打眼,便就知道这人不简单。 韩王不禁奇怪地问道:“不知刘公子所写何诗?” 刘贵一揖,道:“学生并没有写。”然后也不等问,便就解释道:“学生并没有瞧不起今日写诗之人的意思,只是一时没有感觉而已。写诗也是个福灵双至的事情,若没那种感觉,强写出来,如交作业,写时如负重担,读起来也同嚼蜡一般,便就没有意思了。” 鲁王在边上拍掌道:“刘公子可是要明春下场?若考试的人都如刘公子,那可是朝廷之幸事。” 唐祭酒看出楼石有些烦躁,于是站起身,笑道:“好了,咱们是要给今天的诗会第一送礼品的,却说起这些来。大事还是拿到皇上跟前说的好,咱们今天只提花、提玩、提诗才是正经事。” 这时,外面远处悠悠响起琴声。缓慢舒长,沁人心肺。 于是韩王笑着拿出一对平安玉扣来,雕着一对凤凰。笑道:“本来还说,要是我这弟弟的诗得了第一,再女宾那边哪个未有婚约的女客第一的话,便就送了,即使成不了鲁王府的正妃,侧妃我总能做主的。竟没想到便宜了你们,好在是夫妻,要不然这一早准备的东西,可就没法子送出去了。” 唐家使女过去,从韩王手里接过玉扣,用托盘举到楼石和阮媛跟前。他俩个一人拿了一个,便就谢韩王。外面又开始联上句子,男宾女宾隔着菊墙,这边一句,那边一句,联得热闹非常。 由于是楼石第一,所以阮媛此行便就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从亭里出来的路上,阮媛一直没有机会同刘贵说话。 楼石手里把玩着那玉扣,笑道:“我一看那诗,便就猜着是你写的了。” 阮媛笑得淡淡的:“可是我以为那诗是我表兄写的。” 韩王等人和刘贵从亭子里出来,直接去了男宾那边,楼石陪着阮媛往女宾这边走,小声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让鲁王得第一而已。” 只怕韩王一早就已经算计好让鲁王得第一,而女宾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了。可惜不单让他给破坏了,阮媛竟也误打误撞地坏了韩王的事。 楼石不禁暗自好笑,韩王的如意算盘,联合着唐家,费了这么大的心血,却就是这样结果,只怕比阮媛还要失望。 韩王、吴家人、唐家人对于些次的菊宴都很失望,但受邀请的宾客,无论男女,却都玩得非常尽性。竟比之前唐祭酒办的菊花宴都要成功。这也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主人想办的事被人破坏了,客人倒是宾至如归,美满非常。 而阮媛赵宁几个人中,也只有陈玉最开心。虽然在这次宴会上,她没出着风头,但陈莹还不如她呢。简直可以说是寂寂无闻。 陈玉简直就要拍着手掌笑了。 自唐家宴会过后,京里便又传出喜讯,皇上又给鲁王赐婚。而新娘竟然是周彤。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定国公,一直是韩王、楚王想要拉拢的对象。定国公是军功起家,韩王是不可能乐见其他皇子通过婚姻,增强实力的。 既然周彤定婚,身为嫂嫂的赵宁难得的也去了定国公府。可惜高高兴兴的去,注定了要伤心失望地回来。而赵宁伤心失望的表现,便就是闹、吵。所以,赵宁在周彤大闹周彤的定婚宴也就不奇怪了。 阮媛之所以没跟去,是因为吕倩去不了,她在绝食。自那天从唐家回来以后,阮媛左右思想着,觉得刘贵之所以对她这样淡,肯定是因为她已婚的身份。 于是乎,阮媛与楼石离婚非常的急迫。 赵宁这边迟迟等不到消息。阮媛便就决定自己去找楼石。可是她不想进镇北侯府,那样太麻烦了。还得给镇北侯、简夫人请安。又是一套的繁文礼节,弄不好,镇北侯和简夫人还要训斥她。再表现他们的大肚,说只要她认识了自己的错误,原谅她之类的话。 阮媛现在急于离婚,实在懒得听这些。 但她也不能去楼石的衙门找他,所以,只得天天的在楼石去衙门的路上等他。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阮媛竟等了几天,也没等到楼石。 让绿柳去镇北侯府问,结果说楼石天天去衙门。镇北侯也并没有病重,要他在家里侍疾。这还不算,正在阮媛因为抓不到楼石而生气的时候,后院又烧起火来。 就在阮媛如上班点卯般天天去路上蹲楼石的这几天,刘贵竟然也天天来,说是来看阮媛。可是每次都是在阮媛离开之后,然后便就由吕倩作陪。据陈玉说,这两人相谈甚欢。 阮媛气得去找吕倩,吕倩如老鼠一般缩在一角,浑身发抖。嘴上只会说:“阮夫人误会了,我们没什么的。是因为阮夫人不在,我也是为了感谢上回夫人的表兄帮了我,还有公主和陈姊姊又不肯来,我怕刘公子再多想,才过来陪他说话,并等夫人。夫人不高兴,我下回不来了。” 吕倩不说还好,一说,阮媛便就更加的生气了。直气得将非有阁的东西砸得稀烂。 阮媛道:“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你这么对我?我自认不是个好人,但对你,可是最好的。结果呢?你竟然背着我就这样?我表兄什么性子我不知道?我不高兴?我怎么不高兴了?你指天发誓,果然对我表兄没有非份之想?” 吕倩不顾丫头劝阻,竟就跪下发誓。 没等吕倩把誓说出来,阮媛将非有阁的一个花瓶扔到她的膝下,然后转身便就走了。吕倩和丫头,还有她姨娘抱头痛哭。 陈玉跟在阮媛身后,笑道:“你可真厉害,这可是公主府,不是镇北侯府,也不是你娘家,就敢这么闹,你也不怕公主生气。公主府的东西,随便一件,都价值不菲。” 阮媛狠狠送陈玉一个字:“滚。” 陈玉见阮媛气得要着火,出于安全考虑,听话的滚了。 回到真园,阮媛也趴到床上,哭了半晌。然后,阮媛便就开始绝食。头两天不吃饭,赵宁和陈玉全当阮媛在吓唬人,吕倩哭着求阮媛,不停给阮媛认错的时候。陈玉和赵宁怕吕倩有个好歹,还劝吕倩说没事呢,还是不饿,饿了自然就吃了。 可是第三天一天没吃,赵宁陈玉也急了。她们才知道阮媛不是闹着玩的。 吕倩觉得都是她的错,于是跑到真园跪在阮媛床前,端着碗,一声哭、一声求地劝阮媛吃饭。到了第五天,阮媛眼看着便就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了。绿珠气得就要打吕倩,边上绿柳拉着,吕倩那边郝姨娘和吕倩的丫头们护着,总算出什么事。 然后周彤的定婚便就下来了。赵宁没法,只得带了陈玉去定国公府。临走时,将暖婷留下了,让她看丰阮媛和吕倩,别再闹出事来。 毕竟吕倩可是双身子的人。 然后,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楼石来了。阮媛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躺在床上,冷冷地瞅着楼石。楼石站到床前,也在看阮媛。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像是在比着什么似的。 终,楼石道:“你们都出去,没我吩咐,谁也别进来。” 这两天,吕倩也没吃多少东西,出门时,几乎是被人抬出去的。临走时,还哭着道:“我不走,我不走。” 楼石瞅了瞅吕倩,道:“你们给她弄点儿吃的。吕姑娘,你被她给骗了,她这是在逼迫我,与你并没多大关系。你还是老实吃饭去吧。” 吕倩看床上的阮媛,阮媛没说话,也并不看她。 待到屋内的人都出去,楼石道:“你上辈子就是这样利用刘贵的对不对?而这辈子却用到了我身上。这大概是报应,我对你动心,却成了你对付我的武器。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 阮媛冷冷道:“那种事,只要用心感觉,总会知道的。” 楼石道:“你不觉得你现在,掉进了你上辈子的循环之中?只不过现在你将你深情的对象,由我换成了刘贵。可是刘贵喜欢的,是吕倩。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他对吕倩,可以说是一见倾心。阮媛,一切都变了,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发生过没有。可是,你没发现?好多东西,包括感情,都和你说的不一样了。咱们重新试一次,那怕一次也不行吗?” 阮媛看看向帐子顶,浅青色的帐子,像极了归燕居里的那顶。“或许你说的对,可只一样,没有变。那就是我,我对感情的执着变不了。上辈子对象是你,我拚了命。可怎么办?也许上辈子我表兄给我的爱太美,我舍不得,我会用上辈子追逐你的执着去追他。终与上辈子一样,落得个惨淡收场。我也不后悔。” 楼石沉默,宁宁地看着阮媛:“对着你,我的或许不叫爱,不过是心动而已。无论是对你或是唐芷,都不能像你这样,做到义无反顾。你吃饭吧。” 阮媛知他这是答应了。 楼石又说道:“咱们是赐婚,合离起来有些麻烦。你也别急,我会办好的。就是你父母哪儿,也不用你出面,我都会处理。” 阮媛谢了楼石。他俩的婚姻春天里开始,秋天里谈的,却是如何结束。阮媛知道她与楼石合离的难度。若不然,也不可能赵宁这些日子办不下来。 再说,即使承天帝哪儿过了,阮峰夫妻哪儿也不容易通过。两个人合离,除非下圣旨,要不然,并不是一纸合离书便就行的。那是要两家家长谈好,全都同意,然后再由官府出合离书。一家不同意,也是离不成的。(未完待续。) 114 承诺 阮媛也知道自己是没法子说动她父母的。所以楼石提出来,她便也就不客气了。不知道楼石用了什么办法,没出半个月,竟然就离成了。虽然承天帝并没有下旨,离婚那天,阮媛到楼家祠堂,就见楼家宗长、长辈、楼书等全都依次坐在了右边。 而左边依次最前边坐了一位宫监,定是承天帝派来的。然后便就是京城令、阮峰的上峰、阮峰、大孙氏。楼石本来是在右边椅末站着。等到阮媛来,才被主持这场合离的楼家宗长喊到地中,与阮媛并肩站着。 阮媛一直低垂着头,阮峰看到阮媛,冷哼了声。而大孙氏则一直抹眼泪。对着镇北侯,满是愧疚。简夫人今天并没来。 楼家宗长是个七十多岁的长者,自然要发一通的长遍大论,说教劝解自然不在少数,训斥也必不可少。但今天这阵仗,婚是离定了的。所以,这位宗长大人,心下也清楚,说也是白说。所以,吹胡子瞪眼地将写好的合离书放到桌上,一式三份,最终说道:“你们各自看看,若无异议便就签字画押,以后忘却前悭,各自婚嫁,多思己错处,少怨别人,引以为戒。” 字轮不到阮媛签,而是楼石、楼书、阮峰、签了名,然后楼家宗长按印、京城令按上自己的大印。阮峰收了一份,楼家收了一份,另一份则交则京城令拿回去消姻籍。 从楼家祠堂出来,阮峰夫妇冲着楼书,又是一番地道谦。但终是合离,而非休弃,阮峰发自内心的感激楼书和楼石。所以,一直目送楼家人离开,而楼石走时,也并未多瞅阮媛一眼。好似从此便是路人一般。 儿女再怎么让父母伤心,难以割舍的还是骨肉亲情。阮峰一改之前对阮媛的不理采,或是训骂,与对阮媛道:“你也别再住公主府,回家来吧。咱们家虽不好,但也没有让姑娘外住的道理。” 阮媛眼角就不由自主的有些湿,哽咽道:“爹!”好一会儿,才能出声道:“嗯,我先回公主府,把我的东西拿了,晚上一准到家。” 阮峰和大孙氏看了眼阮媛来时乘的马车,双双叹气。大孙氏大概是怕阮媛不回家,就又说道:“你也别恨我们先前骂你,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拦也拦不住你,日后生活得不如意,你才知道后悔呢。好在我和你爹都还身子硬朗,头死的时候,希望你能再寻个好人家,也就瞑目了。” 阮媛拉着大孙氏道:“娘,我都知道。我不会让爹、娘为我操心的。你们先回吧,我晚上就回家去。到时咱们做些好吃的。” 阮峰和大孙氏坐上来时雇的车,阮媛看着马车离开,她方上到来时的车上。 在车厢里坐稳,阮媛却有种恍然不敢相信的感觉。她和楼石这么容易便就离了?马车缓缓行驶。坐在车厢里的阮媛心内,竟也没有她以为的那般开心。 眼前闪过的,全是上辈子和这辈子和楼石的一些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她很快便就去想她的表兄刘贵,憧憬着和刘贵的幸福未来生活,将之前的那种说不出的心底滋味一冲而去。 依着前辈子的记忆,阮媛觉得,这一回,刘贵对她的态度定会和前些时候有所不同,毕竟那时她是世子夫人,而现在,她又变回了那个从小被他捧在手心里的疼的表妹。 所以回到公主府时,阮媛已经满面春风起来。 阮媛一面打发绿珠、绿柳几个去真园收拾东西,她就去寻赵宁辞行。赵宁最近的心情并不是十分的好。但难得的对阮媛的以后,有些担心地说道:“我劝你别将事情想得太美,我一直觉得你表兄表现得,不似你说的那般对你,你可别报太大希望,最后失望更难受。” 吕倩自打上次之后,一直是绕着阮媛走,轻易不再出自己的院子了。 陈玉听丫头说阮媛回来,便就也到牡丹园来寻阮媛,听了赵宁的话,笑道:“公主不用劝她,她现在是铁了心的,劝也不听。看样子她这是要回家住,然后好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公主,不如咱们中午一块儿吧,也算得上是散伙饭了。” 赵宁笑道:“也好,算是给她践行,预祝她能成功吧。”然后便就吩咐身边的暖婷,让厨房午饭准备得丰富些,又让备了酒。 陈玉便就又说道:“吕倩怎么办呢?其实你怕她什么呢?她大着肚子,就是你表兄喜欢,你小姨也不会答应的。” 其实阮媛这些日子,有些怕吕倩,所以并不太乐意提她。但现在都要走了,吕倩终是要面对的。阮媛低头想了想,道:“我去找她。” 说完,阮媛站起身,便就往外走。见陈玉有心想跟着,又说道:“你别来,我有话要和她一个人说。” 陈玉笑道:“你别吓着她,她胆子小。” 阮媛瞟了陈玉一眼,便就出去了。 赵宁笑骂陈玉道:“你既然早知道她胆子小,还去阮媛哪儿去搬弄事非。” 陈玉抿着唇笑了笑,道:“公主竟冤枉我,我那是冤枉她?公主别说没瞧出来,那刘贵看吕倩时,眼晴柔得都能出水。只怕阮媛这一回,又要伤心了。” 赵宁站起身,走到窗口向外看,深秋时节,叶落纷纷,院中的太监正在清扫落叶,簌簌做响。赵宁看了会儿,淡淡说道:“希望她能想开些吧,咱们是谁也帮不了谁的,她总是不认命,要我说,一切都是命定的,再怎么挣扎也挣不过命。” 陈玉不爱听赵宁这话,但也没出言反对。她和阮媛一样不信命,上辈子输了,就要吸取教训,不让这辈子输才不枉她从阮媛哪儿早知道些事情一回。 陈玉也站起身,与赵宁齐肩站到窗户前,屋内已经生上了炭火,很暖和。迎着外面的凉风,不使人冷,倒让人觉清爽,一扫闷在室内的迷糊头脑。 她这些日子,被赵昞烦得不行,说赵昞喜欢她吧,每次见到她,总是东挑鼻子西挑眼睛。可是又总想法子见她。陈玉现在也烦了,根本就不在他面前藏着掖着,将自己最不好的一面全都展现给赵昞看。陈玉是想将他吓走。他不是觉得陈莹好吗?那她就不好给他看,好让他更觉得陈莹的好来。 可是,陈玉已经厌烦,但赵昞似乎大脑不清醒。嘴里不停地夸奖陈莹,却总是围在她身边。害得陈莹每次见她,都好像她是个小偷,偷走了属于她的东西了似的。 每每听赵昞夸奖陈莹,陈玉都想拿手抽他嘴巴。所以陈玉也总是冷嘲热讽地说道:“陈莹本来就好,出身好、长得好、脾气好、学识好。而我出身低、脾气不好、诗词写出来的全都是抄的别人的,你还来找我干嘛?你又不是我长辈,又没有义务教我。要我说世子大人还是离我远些,不是有句话叫久居鲍鱼之肆不知其臭,别再把世子爷给熏臭了。” 而每每这个时候,赵昞总是铁青着脸不说话。好像跟谁生气似的。陈玉哪里还会照顾他的情绪?当然是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陈玉这些日子,一得着机会,便就围着赵宁打听吴王和魏王的王妃,人怎么样,好不好处,温柔不温柔,出身如何,娘家背景怎么样。陈玉的打算,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昭然若揭了。 可能是陈玉表现得太过明显,以至于赵昞都瞧了出来。于是她俩最近一次见面,赵昞咬牙切齿地告诉陈玉:“我活着一天,你就死了那非分之想。” 陈玉只给了赵昞一个白眼。 赵宁看着身边正春风得意的陈玉,心生羡慕。可是她却学不来陈玉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气度。若是她也将周毅放下,该有多好?赵宁对着窗口,深吸了口气,好使自己清醒些。 赵宁清楚的觉得,她对周毅从喜欢,现在已经变成了得不到的不甘心。她不甘心,为什么周毅就是不肯喜欢她。如果他不喜欢唐芷,也不喜欢唐惠,那么他和她说,她可能帮他达成一切心愿。 可是,周毅不说,从来他都不说。赵宁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阮媛走进非有阁,吕倩正与她的丫头、姨娘说话。听外面守门的小丫头报说阮媛一个人来了,吕倩不由自主地便就望了郝姨娘一眼。 郝姨娘也是一惊,不明白阮媛无故来做什么。因为上次的事情,阮媛已经很久没理过吕倩了。就在吕倩僵在哪儿的工夫,阮媛已经自己打了帘子进来。就见吕倩和郝姨娘两个挨在一起,满眼的惊惧。看样子上两回阮媛闹腾,着实给这娘俩个吓得够呛。 阮媛见了,不禁笑道:“瞧把你们吓的。好了,我这次来不是来寻你们打架来的。姨娘还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同吕倩说。” 郝姨娘自然不乐意走,上前给阮媛行礼道:“世子夫人大安,有什么话就当着我的面说吧,我也听听。” 一听,阮媛便就知道她离婚的事,这娘俩个还没听说呢。说道:“姨娘以后可别这么称呼了,我和楼世子今天合离了,合离书都在我父亲哪儿收着呢。以后姨娘若是高兴,就也与我爹、娘一样,喊我一声婵娘。要不然,就喊我阮媛也行、或阮姑娘,就只别再喊什么世子夫人了。” 郝姨娘不敢相信道:“夫……不是阮姑娘真的和楼世子合离了?” 吕倩瞪大眼睛望着阮媛。 阮媛一笑:“是啊,姨娘怎么这么惊讶?都说了多少时间了,我还嫌晚了呢。” 吕倩已经猜着阮媛来意,低声对郝姨娘道:“姨娘就先回去吧,阮姊姊现在春风得意,定不会为难于我的。况阮姊姊以前还帮过我甚多。姨娘就放心吧。” 郝姨娘当然不放心,但又不敢执拗。临走时,还不放心的叮嘱阮媛道:“阮姑娘,要是倩姑有什么对不对的,一定多包涵,阮姑娘也知道她人胆子小,可别吓着她。” 阮媛笑道:“我来是与她说几句贴心的话,完我就要走了。姨娘放一百个心。” 郝姨娘又想多问两句,又怕阮媛烦燥,只得恋恋不舍地走了。吕倩忙问道:“走?阮姊姊去哪儿?上哪儿走?” 阮媛寻了个位置坐下,说道:“我既然与楼石合离了,自然就要回家里住去。那样的话,与我表兄还近密些。” 吕倩站起身,亲自将丫头端进来的滚茶接到手里,摆到阮媛桌上,并为阮媛摆上果品,让道:“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吃这口,这是我姨娘亲手做的,阮姊姊尝尝。” 阮媛接过茶,抿了口,拿起一块蜜糕放到嘴里,甜得腻人。阮媛便就放下,扫了眼屋里。 吕倩识趣地将屋内的丫头也都遣了出去。 阮媛拍了拍手,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道:“你也别忙了,坐吧,我有正经话和你说。” 吕倩听话地坐到阮媛指的位子上,双腿并拢,两手交叠着放到大腿上,衣裙平整,规规矩矩,半敛着眼睛。 阮媛静静地打量着吕倩,看起来她是那般的老实,本分。可是上辈子,她也曾害过人,而且下手时,不曾手软。那么,这非子她和唐芷不再是情敌,那么,眼前这个看起来一点儿害处没有的人,会是她未来的劲敌吗? 她的表兄刘贵,真的会喜欢她?她哪儿里比自己好呢?阮媛在心里将自己同吕倩暗暗地做了一翻比较。如果说输给唐芷,她心服口服。她自认为自己是比不过唐芷的。可是与吕倩比起来,阮媛觉得她的胜算更多一些。 当然,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阮媛对自己上辈子记忆的自信。她不相信,上辈子那般爱自己的表兄,这辈子,就在她用尽办法投进他怀抱时,他会喜欢上别人。 阮媛挺了挺后背,手一下一下抻着手里的帕子,道:“这些天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要亲自问问你,只要你说不是,我便就信你。” 吕倩低低地声音道:“不管阮姊姊听到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阮姊姊也知道,我怀着身子,若不是阮姊姊和公主,只怕我现在已经被吕家赶出了家门。而我已经对男人心死了,我现在只想在公主府里安安静静地生下孩子,将他养大,再无别的祈求。”(未完待续。) 115 回家 阮媛淡淡地笑了出来:“你这么说,我就信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嘴上这么说着,可即使不放心,阮媛也说不出什么来。便就站起身道:“晚上我就要回家,公主在牡丹园备了酒席,说是给我饯行,我是来喊你一块儿的,也算是我们认识一回。” 吕倩也跟着站起身,笑道:“姊姊这回回去,可一定要顺心如意才行。” 阮媛瞟了吕倩一眼,道:“现在你也敢来打趣我了。” 虽然两人心下,都不太自在,尤其是阮媛,还在想着吕倩和刘贵到底有没有事。但两个人去到牡丹园时,仍是有说有笑的。 陈玉碰了碰赵宁,赵宁小声笑道:“就你事多,她俩个和好了,不是挺好的么。” 陈玉撇嘴。四个人又寒暄了会,丫头进来,说外面厅上已经摆好了。于是四个人便相携着出到外面。既然赵宁吩咐过,午饭果然准备的很丰盛。 阮媛先拿起酒杯道:“拿着公主府里的酒,却要先敬公主一杯。谢谢公主这些日子的收留。虽然事情终没办成,但公主也尽力了,我先干为敬。”说完,阮媛便将酒一仰头喝了。 赵宁说不出舍不得的话来,但到底心下难受,于是一言不发地便就将酒喝了。 陈玉和吕倩两个对视了一眼。 阮媛让丫头又斟了一钟酒,拿在手里道:“既然我要走了,那么也就不怕公主生气将我丢出去。有些话,我却是要说的。有个对不对的,希望公主原谅一、二。这杯酒,就当我的谢罪酒。” 说完,阮媛又一仰头喝了。 赵宁虽然没说话,但也让丫头将她的杯子满了,也随着阮媛一仰头尽了。 陈玉和吕倩觉得,今天定是要她俩善后了。这两个一准的醉鬼了。 两杯酒下肚,阮媛和赵宁肚子里都有些空,便就拿起筷子,都夹了些菜吃。放下筷子,阮媛又让丫头将杯子斟满,但并没有拿起杯道:“公主但凡听我一两句劝也是好的。天下的男人千千万,公主又何必非驸马不可呢?我不骗你,你若再这么闹下去的话,可真的就要步那下场了。公主,即使你不怕,但我们舍不得你。” 陈玉听阮媛说这个,不禁也附和道:“她说这个我倒是赞成得很。要让一个男人难受,有很多种办法,明儿公主生个大儿子,就是一个办法。何必和他吵呢?我最喜欢不出一声的,气死他才好呢。” 阮媛白了陈玉一眼道:“你倒是说改变目标便就改变目标,怎么劝公主还死盯着驸马呢?要我说,弃了驸马得了。他哪里好呢?” 陈玉不爱听,将她跟前的酒喝了,将杯子往桌上一拍,道:“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公主不可能放弃驸马的,那只有让他难受了。我说的哪里不对了?我和你说,我一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处处以自己本事,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 阮媛也不怕她,也喝了酒,指着酒杯让丫头斟酒,然后瞪陈玉道:“我看你还不顺眼呢。本来呢我是让你来帮公主的。可是你来了这么些日子,可有帮上什么忙?倒是沾了公主的光,一面跟着赵昞不清不楚的,一面两眼盯着王爷不放。小心踩船踩多了,掉水里才好呢。” 陈玉瞅了眼吕倩,笑得意有所指:“你说公主,怎么就看不到自己?我虽然不好,最起码没一棵树上吊死。要我说,你不过是从一颗歪脖树换另一颗歪脖树而已,刘贵和楼石没有什么区别。” 不知为什么,赵宁和吕倩都以为这下陈玉可算是踩了阮媛的尾巴,阮媛非跳脚不可。可阮媛却出乎众人意料地并没有出声,只是笑了笑。便就开始从丫头手里抢过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陈玉闹了个没趣,也学阮媛,自斟自饮。赵宁也觉有萧索意,她不爱理人,正是因为这个。相聚时热闹,可一到分别时,就让人伤感。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别聚。虽然阮媛只是回娘家,可是阮媛这一回去,便将刘贵当成了一切的,哪里还会想到别的? 赵宁越想,也越发伤感,不知不觉,也是一钟接一钟地饮上了。 渐渐地,除了不能喝酒的吕倩,阮媛、赵宁、陈玉都两颊泛红,眼睛发饧,话便就又多了起来。一扫先前的各自低头饮闷酒。只是说得话便也就越来越不中听。越发说起实话来了。 阮媛眯着眼睛看陈玉,话也说不连贯,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你比别人都漂亮,又有才气?总觉得比我们强对不对?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得意了些。漂亮有什么用?不过是副皮囊而已,才气?别逗笑了,就你写那诗,直要笑死人了。再说了,就你这些个有的,随便去个青楼楚馆,哪个不会?我劝你,多读读书,才是正经呢。” 陈玉用手抓了自己跟前的菜,便就扔阮媛,道:“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来,我是姨娘生的,高贵又比不过公主,读书比不过你,那又怎么样?你们就是嫉妒我,有男人肯为我出头,肯护着我。公主,你高高在上,可有哪个哥哥肯出来护着你?还有阮媛,你不就觉得自己书读得多,比我懂得多?” “呵”陈玉笑了,然后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才又说道:“阮媛,你是不是总也不照镜子?就你那模样,要我说,楼世子肯喜欢你已经不错了,还妄想着你那表兄?咱俩在这儿打个堵,你若将来果然嫁了你表兄,你结婚时,我便去给你跳舞助兴。” 赵宁一拍桌子道:“陈玉,你别一天天没事闲的找事干。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的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其实都瞧不起我。切,不是我瞧不上你们,你们有什么资本瞧不起我?不就是都有个臭男人喜欢么?你们说,你们是出身有我高贵,还是长得有我好?陈玉、阮媛,还有吕倩,我全算上,你们谁比得过我?” 说着说头,赵宁就哭了起来:“娘……我想我娘。我要是有娘就好了,你们知道吗?其实我一点儿都瞧不起你们,你们真正让我嫉妒的,只一个,你们都有个真心疼你们的娘。阮媛,不是我说你,你改改吧,别总让你爹娘伤心,像我,从没有过,多想有个爹、娘疼我?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秋风瑟瑟和傍晚,夕阳夕下,满地落叶,阮媛在绿珠、绿柳的搀扶下,拉着长长的影子,踉踉跄跄地上了回阮家的马车。她吃吃的笑着,嘴里念叨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呵……” 阮峰夫妻还有阮荿、阮莫兄弟、小孙氏和刘贵都早早地在阮家等着阮媛回来。直等到快门太阳完全落到山后面,阮媛所坐的公主府的马车才缓缓地,不紧不怕地驶到阮家门口。 郑妈早就在门口等着,远远地瞧着马车,也顾不得年纪,竟就大喊道:“评事、太太,婵娘、婵娘回来了。” 阮媛从车上下来,依然醉醺醺地。一见郑妈,便就扑上去抱住道:“郑妈,对不起,婵娘又让郑妈伤心了。” 郑妈拍了阮媛一拍掌,转而又轻抚阮媛道:“你这孩子,回来就回来,怎么就喝得这么醉?知道让郑妈伤心,还总是不听劝。好了,都已经这样了,咱们婵娘这么好,总会找着如意郎君的。乖,以后只别再一意孤行就行。” 阮峰和大孙氏没出来,小孙氏和刘贵、阮家兄弟这时从屋内迎了出来,便就闻到一股子的酒味。小孙氏上前,将阮媛从郑妈怀里拉出来道:“你这孩子,怎么喝这么醉?” 阮媛一见小孙氏,便就想起上辈子到最后,小孙氏仍是对她下不了狠手,不禁又是一阵的伤心,就又搂着小孙氏大哭起来。 哭得小孙氏手足无措,只当阮媛因为合离的事,伤了众人的心,过意不去。安慰道:“好了好了,咱不哭啊,你爹娘虽然嘴上说得狠,可既然让你回家,也算是原谅你了。只以后多听点儿话,多孝顺他俩,一家人哪有多大的仇?” 说着话,小孙氏便就扶着阮媛往院里走。彼时阮家院子已经修得七大八,初有些规模。刘贵和阮家兄弟也在边上劝慰,保证说一会儿见到阮峰夫妻,帮着说好话,定不会让她受罚。 阮媛听了,更是伤心。尤其是见到刘贵,见他对她与阮家兄弟没甚分别,更是伤心。再与前世一对比,阮媛哭得更加伤心起来。弄得大家伙都不知道如何劝慰了。 可是不管阮媛怎么哭,刘贵说来说去,说得和阮家兄弟说得,一般无二。进到正屋里,阮峰和大孙氏见阮媛哭得如此伤心,便就先心软了起来,再一见她喝得如此的醉,以为阮媛这是怕回家挨骂,才会如此。又一想,事情已经这样,再打她骂她,又有什么用? 万一逼迫得急了,再出个什么事情。为今之法,也只得让阮媛修心养性,再给她觅个良缘。或是万一不如意,他们老俩口辛苦点儿,再逼着那两兄弟好好学习,将来挣个名头出来,给阮媛招赘个,指着娘家,也不至于受太大的苦。 这两口子一同这么想,再加上郑妈和大孙氏一直在边上劝。阮媛更是一进来便就扑到大孙氏怀里,叫阮峰夫妻想立起脸来也不行,终是叹了口气,算是原谅了阮媛。 大孙氏抱着阮媛反倒安慰起来,说得和一进来时小孙氏说得差不多。小孙氏见了,放下心来。阮媛还未回来时,小孙氏劝了一天大孙氏,可大孙氏就是不肯输嘴。好似阮媛回来,便就要打她一顿。等到果然见了面,竟也就只抱头痛哭。 小孙氏笑道:“好了,你们娘俩个别哭了。还好意思哭?竟逗我和郑妈玩,弄得我俩个一天吃不好坐不好的担心,结果呢?真是的,快别哭了。郑妈,你也别抹眼泪了,去厨房看看,弄些吃的的。四个丫头也是,这儿比不得以前,在这儿可是要干活的。你们也去厨房帮郑妈的忙吧。” 郑妈听了吩咐,将脸上的泪用帕子擦净,答应着带关绿珠几个去厨房去了。 阮峰、大孙氏可是一整天都不曾吃饭呢。此时气也不生了,竟都觉出饿来。大孙氏觉出不对劲来,在她怀里的阮媛没了动静。大孙氏低下头,扳着阮媛的肩看时,就见她两眼微闭,气出均匀,竟是睡着了。 大孙氏是又好气,又好笑。 小孙氏见了,也是一阵地笑道:“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竟就这么睡着了。咱们扶她去她自己房间,放床上睡吧。明天别再睡受风,头疼。” 阮家兄弟过来帮忙,刘贵只是若有所思地瞅着阮媛,劝慰着阮峰,竟一动没动。 阮峰也拿阮媛没法,看着众人将阮媛架走,指着门道:“她这是要将我气死了才安心。那兄弟两个指不上,将来这个不省心的丫头就指着你了,你可要一定挣气些,挣个名头出来,将来她再嫁的话,到婆家才不至于受气。” 越说越伤心,阮峰又是一声长叹道:“要不然,可怎么好?我和你姨母还能活几年?能养她到几时?到时果然落到嫂嫂手,兄长都是好的,可有几个嫂嫂能容得小姑吃家里一辈子?将来说不定,她的幸福,就指着你了。” 刘贵陪笑道:“瞧姨父说得,两位表兄都是好的,将来定不会差了。再说我和婵娘自小感情就好,照看她也是应当的,这个不劳姨父操心。姨父只需给婵娘寻个她喜欢的夫君就行,咱们也不要他能比镇北侯那样的人家,只婵娘喜欢、对婵娘好,不嫌弃婵娘就行。若是有些本事更好,若没本事也没什么关系,咱们谁还照拂不了婵娘?” 阮峰听了,大慰老怀。觉得小姨家里的这个外甥没有白疼,果然是个有良心的。不觉连连点头道:“但愿吧,要果然这样,我和你姨母死也放心了。” 见郑妈领着绿珠几个,往屋里端来饭菜,笑着又说道:“你也难得不学习出来,就再陪我吃回饭,完再和你娘回家去。从今后可定要好好读书,眼看着就要大考了,分心不得。” 刘贵点头称是。(未完待续。) 116 公主性子变了 阮媛从公主府搬回家里之后,便将之前的生活完全隔断,便就又恢复回以前的生活。只是阮峰靠着他的那点儿薪资,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似乎有些吃力。毕竟阮媛回来,就带回四个丫头 阮峰一个八品的评事,家里要那么多侍女干嘛?一身与他一样的人家,有个老妇、一个婢女也就兄够了。更何况阮峰还要供两个儿子上学,然后,既然将刘贵母子接来,偶尔就要接济一下。毕竟在京城里头,指着小孙氏十指,家里还有一婆子、一个婢女,是养不起来的。 阮媛也看出家里的紧张来,她手里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阮媛非常后悔当初非要面子,从楼家什么也没带出来。本来还有那么一点子的东西,也都让她给当了,贴补刘贵了。 于是阮媛便就打起四个丫头的主意来。倒不是想将她们卖了,而是想起当初她已经将四个丫头去了奴籍,那么,现在阮媛又养不了这么多的丫头,那么,想当然的绿珠留下,绿柳几个后买来给她当陪嫁的丫头,打发了。 让她们要么投亲靠友,要么就选个良人嫁了。 绿柳几个顿时全都表示,不愿意离开。 阮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归结底一句话,不是阮媛嫌侍候的人多,而是阮家没钱养这么多的闲人。 绿柳听阮媛说的理由,笑了。转身走到阮家给她们安排的丫头房里,拿了个盒子出来,递到阮媛面前。 阮媛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绿柳道:“上回姑娘从公主府出来时,已经喝得醉了,所以出来时,公主打发了人送给姑娘的,说是总算相识一场,知道姑娘不是个干惯活的,也挨不得累,所以便就将这个送与姑娘。我便就代姑娘接了,确切是什么,奴婢没敢打开,并不太清楚。” 阮媛狐疑地接过那个方竹盒子,掂量掂量,很坠手。嘴里还叨咕:“公主什么时候变得体贴人了?还知道给我准备东西了?” 打开看时,竟是几个足金的金镯子、金锁等物。这是明着让她变卖了。 绿柳又从怀里拿出一大包东西,举到阮媛跟前道:“这也是公主给的。奴婢看过了,是银子。十两一锭,足有一百两的官银。” 阮媛接过来打开一看,大喜道:“还真不知道公主变这么体贴了呢。看来我之前冤枉了她,还以为公主是改不了性子了呢。”然后却又道:“可是这些个钱,总有要花光的时候。明春我表兄高中了,要请客,又要添置衣物,还要拿钱打点,谋个好地方外放。也不能咱们就将这些花光了。” 绿柳、绿蓠、绿玉跪地上齐声道:“我们愿意侍候姑娘,什么都不要,只要姑娘收留就行。我们会些针黹,平日再出去帮个忙,挣些零用钱,决不管姑娘要一分钱花。只求姑娘收留。” 阮媛见她们实在是不乐意走,一时又有了银子,便就勉为其难地道:“那可说好了,在阮家可不像在镇北侯府那样,不用干活,又有银子拿。” 绿柳几个就差指天发誓,阮媛才不再提撵她们出去。 于是,阮媛便就开始了极为规矩的生活。每日早上,在阮家吃过饭,有时带着绿柳、绿珠,或是只绿柳,去刘贵家。路上,阮媛准要转到肉贩摊上,砍一条肉,给刘贵补营养。 天气越见冷了,阮媛去刘贵家里,可谓是风雨无阻。 刘贵读书很认真,即使是吃饭的时候,刘贵都不经常出来。多半时候,都是阮媛陪着小孙氏说话,然后让丫头帮着刘贵家里的老婆子和燕儿干些活计。 即使这样,阮媛也非常开心。 只是一到这时候,屋内便就阴冷阴冷的,要是生起炭火就好了。阮媛在刘贵屋里转了一圈,开始算计着那一百两银子都买多少炭,是只给刘贵买,还是她家里也留一些。 这第想着,嘴上不知不觉便就叨叨出来。 正低头认真看书,一会儿一换手拿书,另一只手便就攥成拳暖和暖和的刘贵听了,笑道:“胡说什么,哪里就用得着买炭了?以前在家时,比这还冷呢。”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道:“这衣服是你前些时候才买的,很厚实暖和。比在家乡时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呢。快别浪费钱。” 阮媛一贯不听别人的话,嘴上答应着,已经开始盘算起来。最近这一段时间,虽然刘贵一直读书,但对阮媛,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在乡下时候,所以阮媛现在可以说过得非常的顺心,一副心满意足,为了刘贵简直掏心掏肺也心甘情愿。 早上出来的时候,绿柳被公主府的人喊了去,所以阮媛今天只带了绿珠出来。天快黑的时候,阮媛看着小孙氏将她带来的好吃的全下了锅,才恋恋不舍的从刘家出来,回阮家。 由于阮家和刘家只隔了两条街,所以阮媛每日里都是步行。她与绿珠两个路上有说有笑的,远远地能瞧着院家大门时,却发现绿柳正让一辆马车停在了院家门口。车上装了满满一车的炭。 阮媛吃惊地快步走上前,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有钱买炭?” 绿柳正吩咐拉炭的,往院子里卸车。见了阮媛,笑着回道:“姑娘怎么傻了?奴婢哪儿来的钱买这个?姑娘忘了,今儿谁喊我的?这是公主给的。说你这人要脸要皮的,阮家冬天定舍不得买炭,怕姑娘冻着。全就让奴婢一早就去公主府等大内送炭的宫监,等到这时候才送到,所以奴婢也就回来得有些晚了。” 阮媛道:“这是公主给的?” 绿柳笑道:“要不然呢?奴婢就是心疼姑娘,也变不出钱来,哪里买得起?奴婢虽然不认得,但据公主说,这可是贡炭,上好的呢。” 阮媛喃喃道:“怎么我觉得公主像变了个人呢?” 绿柳笑道:“那可谁知道呢?要奴婢说,姑娘管他呢,公主给的,也是一片好心,姑娘受着就行了。兴许是姑娘感动了公主也说不定。对了。”绿柳将肩上背着的一个包袱递给阮媛道:“这是公主送给姑娘的,说她不喜欢了。” 阮媛接了并没有打开,也管不了那么多,而是急忙道:“别再卸了,绿柳,你带着他将车赶到我小姨家里,你看着他们卸车,够他们家冬天用的,再回咱们家卸来。” 绿柳有些踌躇:“这样不大好吧,这可是公主送姑娘的。是公主对姑娘的一片好心,姑娘怎么好就送别人呢?” 阮媛道:“公主既然送我了,就是我的,我送谁或留下,全看我自己的了。快点儿,一会儿天就黑了,你不去,我可让绿珠去了。” 这工夫阮峰也从衙门回来,大孙氏、郑妈等人也从屋里出来,然后阮家兄弟下学也回了来,全凑到门口。阮峰听见了阮媛的话,也非常赞成道:“天快黑了,别让绿柳去了。”一指阮家兄弟道:“你们两个领着去刘家,留够他家一冬用的,再回家里来。” 大孙氏和郑妈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炭,围着炭,道:“公主就是不一样,这么好的东西一送就这么多,婵娘一天十二个时辰燃着,一冬也用不了呢。” 阮家兄弟回家还没进去,便就领着拉炭车走了。 众人往院子里走。大孙氏见阮媛手里拿着个包袱,问道:“这又是什么?看这包袱皮就不是一般的东西呢。” 进到屋里,因为有绿珠几个,大孙氏也就不用侍候阮峰。阮媛就在厅上将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件皮裘大衣,毛亮而密实,一看便就价值不菲。大孙氏就用手摸了摸,光滑得很。不禁吧道:“我长到这么个岁数,还没见过这般好的皮大衣呢。公主出手可真是阔绰。” 阮媛就要往大孙氏身上披,大孙氏穿在身上,又摩挲了下,便就要脱下来。阮媛道:“正好给娘穿。” 大孙氏道:“哎哟,你快别吓娘。我要穿上它,只怕路都不会走了。既然是公主给你的,你便就穿吧。正好一天冷一天了,你天天往你小姨家里跑,路近,也要走一会儿呢,正好穿它,还御寒还保暖。” 阮媛道:“要不给我爹吧,让我爹上衙门路上穿。” 郑妈几个已经将饭菜摆好,阮峰也换了衣服,从里屋出来。听了阮媛的话,笑道:“我要是穿了它去,人只当我受贿了。这咱们家里丫头多,已经被人说闲话。你娘说得对,还是你穿吧。” 阮媛见大孙氏和阮峰都不要,心下已经有了计较。吃过晚饭,回到她自己的屋里,阮媛将那皮衣服摊开放到床上,来回的比量了一番。她自己的针线她自己清楚,于是让绿柳喊了郑妈进来,非逼着郑妈将这皮衣服改成男子能穿的。 郑妈只一听,便就叫了起来:“你这孩子疯了不成?这么好的东西,改了就白瞎了。” 阮媛使小性子道:“怎么就白瞎了?正是怕糟践东西,我才求郑妈的。郑妈要是不乐意,那我就自己下手,到时改坏了,郑妈可别心疼。” 郑妈被阮媛气得没法,可也知道阮媛是说到做到的。只得拿了针线,剪子等物,动手开皮衣服。也不问阮媛。 只一个晚上,郑妈便就将那件女人穿的皮衣,改得刘贵穿身上正好,不肥,但也不瘦。就是有些短了。早上的时候,睡醒了的阮媛拿着那皮衣服披身上试了试,感觉很满意。让绿柳包了,吃过早饭,便就去刘家。 已经进入到深秋初冬天气,若是没有太阳,便就阴冷阴冷的。阮媛去刘家的路线是固定的。主仆三个顶着入骨的秋风,缓缓地走着。绿柳抱着包皮衣的包袱,嘟着嘴,说明她非常地不乐意。 阮媛搓了搓手,面上微笑着。昨天一下子解决了刘贵两个问题,阮媛能不开心么?所以,也就大肚的不介意绿柳在哪儿生闷气,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你也不想想,我一天有什么要紧?我表兄科考才是最主要的,我两个兄长这一回是没指望的,要是我表兄万一再冻病了,可如何是好?我将来的好子日,全看他呢。” 绿柳气不过道:“公主对姑娘这么好,也不见姑娘去谢谢公主。反倒将公主的一片好心,全送了别人。看公主知道伤心了,怎么办。” 阮媛笑道:“都说你这丫头是个聪明的,难道还看不出来?我只要离开了镇北侯,与公主便就是天差地别的人了,现在我再去巴着公主,就只有徒让人讨厌的份。除非我地位提高,要不然这辈子,我和公主都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路边光秃秃的树上,仍有一两片树叶没有掉净,顽强地与风抗争。 阮媛停住脚,看了会那叶子。然后没出一声的便接着往前走。叹道:“冬天就要到了,快要下雪了呢。” 绿柳和绿珠两个也瞅了瞅那片叶子,然后绿柳的眼睛却又飘向了别处,远远的,一颗树的后面,似乎躲着个身影。打阮媛回到阮家,往刘贵家去的第一天,绿柳便就知道哪有个人,总是看着她们过去,才会离开。 当看到阮媛依然穿着她平日的衣服,往刘家去,而绿柳手里多了个包袱的时候,楼石的脸已经比数九寒天还要冷了。 他打着赵宁的名义,送阮媛的东西,竟然让她全数的全送给了刘贵,这是楼石所没想到的。赵宁从来都不是个会为别人考虑的人,他为了说动赵宁帮他,答应赵宁,帮赵宁弄清楚周毅的行踪,周毅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周毅是否喜欢过谁。 楼石这辈子都求过谁。开始和阮媛离婚后,他以为他对阮媛也不过只是稍微有些心动而已,只要时间滑过,一切都会淡忘的。 然而第二天,他便就忍不了了。巡城使本就是在京城里巡视,他的腿脚不听使唤地便每天往这儿来,然后就看见阮媛每天都会有说有笑地往刘贵家去。风雨不误。 然后,楼石便就想到阮媛也是个受不得苦的,天气越来越冷,便就忍不住为她打算起冬天要用的东西来。屋子里要燃炭是肯定的。她每天出来,顶着冷风。阮峰官品低,所以他没敢给阮媛买其他颜色的皮衣服,只买了件黑的。 那是他亲手从西域商人手挑的第一批冬货。不用问,楼石也猜得着,阮媛一准是让人改了,送与刘贵穿去了。 楼石气得攥紧拳头,待到阮媛走远了,使力地捶树。(未完待续。) 117 气闷 楼石忍了两天,不再看阮媛,省得将自己气死。但第三天,天空飘起了小雪。这是初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虽然雪不大,但天气却是骤冷。 打早上发现下雪,楼石便就没去衙门,呆在家里,烤着火炉呆在镇北侯府的外院书房里。加上今天,楼石已经沉了三天的脸。他本来是个不管是否生气,都不乐意让人看出情绪的人。就这么沉着脸,今天都第三天了。 边上侍候的道一、唯初两个人,暗自交换眼神。外面的雪没有要下大的意思,就那么零星地飘着。还是道一先说道:“世子爷,前儿那皮货商人来了,他手上还有几件不错的大皮衣服,想问问世子爷还要不,他因为着急回去,所以想便宜处理了。” 楼石横了道一一眼道:“我买那么多那东西干嘛?滚一边呆着去。” 道一听话地滚到一边,瞅唯初,那意思想让唯初上。可还没等唯初说话,楼石已经用手一锤桌子道:“道一,你去账房支银子,跟那皮草商将他手上的皮衣且买了。让在咱们家的内监送阮家去。这回数好数,保证阮家一人一件,就连她小姨和郑妈也有份。” 为了送东西方便,楼石一开始便就管赵宁要了她府上的一个内监,养在镇北侯府。 楼石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简直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道一得了令,飞快地跑了出去。 楼石站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迎面一阵清冷的风,吹得人为之一醒。空中飘着的雪落到地上,便就化了。所以外面的地面,已经全湿,看不见干的地面了。楼石问道:“她今天出去没有?” 站在楼石身后的唯初面露难色。照实说,唯初能猜着楼石一准生气,可是又扯不得谎。迟疑了会,终详细说道:“听来的兵士说,少夫人和往日里一个时辰去的刘家。少夫人穿了件锦缎面的棉夹衣,绿柳姑娘给撑着伞。行程也和往日一样,依然到那个卖肉的人家里,不过今天买的是蹄膀。” 楼石闻言,恨恨道:“以后不用管她,多早晚知道养的是个白眼狼了,才哭呢。刘贵最近又偷偷出去没?” 唯初从怀里拿出个小册子,里面详细地记着刘贵每日的行动。照着念道:“刘公子最近这几天倒是没怎么出去,就前天傍晚,少夫人才离了刘家,刘公子以借书为由,和小孙夫人报了行程出去。然后又是求的公主府的后门,让人传话给吕倩,想见一见她。不过吕倩依然没答应,所以刘公子回来时,很是失望。还在他家屋后的池子边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回去的。” 楼石问:“那他也没向谁借本书回去?小孙夫人也没问他为何两手空空的?” 唯出看了眼小册子,道:“小孙夫人问了,刘公子只说那人没在家,等了好半天白等了,看天黑估摸着那人不能回家,便就回空手而回了。” 楼石转过身,走到书阁子上,精准地拿了本册子放进怀里,然后突然说道:“准备马,咱们出去。” 唯初问:“世子爷想上哪儿?” 楼石冷笑道:“书肆。她听小孙氏说了,今天一准给他买书去。”想到这个,楼石又是一阵的吐血。他给她钱,是想让她想买啥买啥,结果她全拿来贴给刘贵了。 越想楼石越伤心,实在是不明白阮媛是不是痴了。楼石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刘贵哪里对阮媛好了。只看到的是,阮媛一头热的贴上人家,人还不怎么领情。 楼石依然觉得他不过是欣赏阮媛,或许有那么一点喜欢,但还谈不上爱。正是因为欣赏,他又正好有那个能力,而阮媛又是个只会享福却不爱干活,又非常虚荣的人。虽然离了婚,但楼石想照顾一下阮媛,不说保证阮媛在阮家的生活抵得上楼家,也不希望相差太远。 但结果,楼石决没想到阮媛会将东西全都给了刘贵。 来到书肆,楼石一家一家假装看书。果然就见阮媛正带着绿柳和绿珠两个,挨家书肆的找书。身上穿得正是道一说的那件锦缎面的棉夹衣。绿柳在后面给她撑着伞。 阮媛抬眼瞅着楼石,倒是挺意外的。想了想,人家现在是高高在上的镇北侯世子,而她不过是个小官员的女儿。本来想就那么当作不认识,过去。 可见楼石沉着脸,像上门讨债的似的,绿柳和绿珠两个已经冲着楼石行礼:“世子爷万福。” 阮媛便也就微一屈膝道:“世子爷万福。” 唯一立时感觉出楼石身上散发的气息,又冷了几分。不禁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怎么称呼阮媛。便就含含糊糊行礼道:“少……少夫……人万福。” 阮媛还是听清楚了,纠正道:“不敢劳小哥这么称呼,以后见着可以不用理我,也可以称我声阮姑娘。” 唯一不自觉地转头瞅了眼楼石,便就又缩着脖子退了回去。 阮媛不再理楼石,低头专心为刘贵寻书。问老板道:“老板,有没有往年的状元集?” 书摊老板想也没想地摇头道:“没有,每到大考的先一年,这时候,这种集册就会断货。要寻,也要等明年开春了。我劝姑娘别再浪费力气,我这儿既然没有,谁家里也不会有的。” 阮媛不死心道:“那我要是肯出高价,老板可不可以给我联系本?别和我说买不着,老板只说能不能联系着?跟我说个价,我好准备钱。” 楼石在边上听得那叫一个气,他上下打量阮媛。她以前在镇北侯府时,打他认得她,她就喜欢将身上挂满金子,可现在,从头到手上,就没一点儿她平日最喜欢的,黄闪闪的东西。不用问,楼石也知道这是全贴补刘贵了。 书摊老板见说,踟蹰了会儿,道:“既然姑娘是个明白人,我也就不说虚的了。这会儿工夫想买这状元集,也只得求人割爱,同是明春大考的人,若不是银子出到一定份上,定不会舍下的。我手上倒是有几个穷困的,前些时候买的这书,我估摸着这会儿工夫也抄个差不多了。姑娘三天后再来,成与不成,一准的信。” 想了想,书摊老板又说道:“但只要姑娘出得起钱就行。” 阮媛一听,笑道:“你帮我问着,多钱我都要。” 楼石越听越来气,忍不住从怀里拿出之前放进去的书册,扔给阮媛道:“你不用当首饰买,我这有本现成的,不要你银子,拿去给你表兄吧。” 阮媛拣起来,翻看了下,并不生气,客气地笑道:“世子爷哪儿的这个?真的给我了?那我代我表兄谢世子爷了。明儿我表兄高中了,一准带着礼物去谢世子爷的赐书这恩。” 楼石立时觉得万箭穿心。 阮媛将书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起来,让绿柳收在怀里。然后冲楼石屈膝道:“世子爷来这儿也是要买书吧?那世子爷自己逛,我就先走了。我表兄还急等着看这书呢,前天晚上为了借这书,直到半夜才回家。” 楼石瞟了阮媛一眼,没再提书的事,却说道:“我送你这册子买都买不到,少了多少钱?说句谢就走了?” 书肆老板插言道:“可不是呢,主要是现在有钱不处买去。公子这书可卖?除了这姑娘,我手头上还有几个有钱公子,想要买这书,让留意的。那几个不比这位姑娘口气小,也是只要肯卖,多少钱都没关系的。” 阮媛白了书肆老板一眼道:“你这人真会开玩笑,他将这书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怎么能再转卖给你?再说了,你瞧他穿衣打扮,像个差钱的?” 书肆老板出言呛道:“谁还钱多不成?” 阮媛:“你……” 楼石笑道:“你跟他计较什么?见利益就上,是他们的本性。我送你书,你请我吃饭吧。我知道这儿不远处,有个不错的酒楼,那里的饭菜还算可口。” 其实楼石的本意,是想让阮媛吃顿好的。以前在镇北侯府时,虽然侯府的东西阮媛吃不惯,但在公主府可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的。然而阮家,生活极为清苦。而阮媛拿钱天天给刘贵变着法的买肉吃,自己却是几天才吃一回荤腥。 所以楼石想借着让阮媛请他吃饭,大打牙祭。 可是阮媛却想的是,她的钱花一点儿少一点儿,她又不会挣钱,没来钱道。而刘贵开春大考过了的话,还要花钱,所以楼石越说那酒楼好,阮媛两眼便就是飞走的银子。可又一想,白拿了人家的书,也的确说不过去。 于是阮媛讲起价钱来道:“请世子爷吃饭可以,但菜要我点。” 本来楼石就是想让阮媛吃她喜欢的,当然没有异议。于是两个人顺着书肆往南走,果然不远处有个很大的酒楼,彩旗高扬,门口系了不少的马。 一楼是个大厅,有小二上来迎着,看样子对楼石非常熟,便就冲里面喊道:“楼世子二楼北一座。” 阮媛随着楼石上楼,小声说道:“你是这里的常客?” 楼石道:“我以前常到这儿来挑医书,这里是京城最大的书肆了。家里的孤本,多半都是从这儿弄来的。累了,便就到这儿来休息,这里有我常年包下的雅间。” 阮媛随嘴问道:“侯爷的病见好了吧?再没反复?孙修医术还行,就是性子耿介了些。对了,世子爷查到些什么没有?” 进到雅间,里面果然与外面不同,也与一般的饭馆不同,雅间内并没有桌椅之类一般常见的用具。临窗下是一个大软榻,中间摆着个不高的方桌。阮媛熟门熟路地将进来的鞋换面室内准备的软底绣花钱,然后步到软榻上,将榻上的毛毯子往腿上一覆,便就发现里面竟然有个铜暖炉,热热的,里面肯定放了炭。 阮媛围在里面,发出满足地喟叹。 楼石见了,很开心。便也就换了鞋,坐到阮媛对面,一派的平淡,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楼石和跟进来的店小二打听了下今天熏的什么香,今天的特色菜是什么。店小二一、一的回答。然后,听见阮媛说和话后,好心情便就一点儿也没有了。 阮媛闭着眼睛,摩挲着那个铜暖炉道:“一会儿出去,我也买个去。这样的话,明儿再冷,我表兄看书,就不会冻手了。” 看着楼石的脸色,就连平日里没什么眼色的绿珠,都恨不得去捂住阮媛的嘴了。 楼石凉凉地说道:“你不是要请我吃饭?不点菜,吃什么?” 阮媛白了楼石一眼,道:“你这人越来越怪了。以前你都不怎么爱说话的。高兴的时候,就与说我说说朝中或谁家的趣闻,怎么咱俩合离了,你就变得像小孩儿了?” 楼石瞪了阮媛一眼,没说话。 阮媛笑着问店小二道:“请问你们这儿什么菜便宜?” 店小二愣住,瞅着楼石不说话。 楼石没好气道:“这儿没有便宜菜。” 阮媛并不放弃,对店小二道:“你报下菜名,连价钱都报给我听,相比这个店里的菜来说,总有最便宜的吧?从钱最少的开始报。” 店小二在这家店里也呆了不少年,还头一回碰到这种客人。也头一回被提这样的要求,呆愣愣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依旧瞅着楼石。 阮媛道:“你若报不出来,去外面喊去报的来,别在这儿呆站着。吃完饭,我还赶着走呢。” 楼石想看看阮媛到底能点出些什么菜来,对店小二道:“让你报你就报,瞅我干嘛?” 店小二心里悲愤地想:差钱还来这里请客?只得从店里最便宜的菜报起。阮媛虽然听得直咋舌,但好歹没大喊大叫。毕竟她也是重活一世的人,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 于是,阮媛便就从店小二报的菜里,选了最便宜的四道菜。道:“这就够咱们吃了,多了吃不了浪费。” 楼石白了阮媛一眼,没出声。 店小二便就要出去吩咐厨上做,阮媛又道:“你这里的冷肉食都有什么?可有牛肉?” 楼石一听,心下大感叹,阮媛终于良心发现,肯给他点道像样的菜。本来他就没打算真的让阮媛结帐,笑着才要说出来。 就听阮媛见店小二点头后,又说道:“给我用荷叶包二斤酱牛肉,一会儿我带走。”转过头对楼石道:“我表兄最爱吃这个了,可惜外面没有卖牛肉的,没想到这里却有,以后我倒是可以常来这里买。”(未完待续。) 118 旧人1 从酒楼出来,楼石阴沉着脸,一句话没说,便就先打头走了。 阮媛本来笑着的脸孔,在楼石转身离开之后,也撂了下来。她看了眼绿珠和绿柳手中的东西,心里很不是滋味。书肆在城北,而刘家和阮家在城北。来回要走小半个时辰,阮媛舍不得雇马车代步。于是,主仆三个顺着来时的道往回步行。 从穷过到富日子,接受快,习惯顺利。然后从养尊处优再回到赤贫,阮媛真的是费了好大的力气适应。但她也知道,从她和楼石离婚起,也就要跟以前的生活一刀两断了。即使是公主府,她也回不去了。 她对于赵宁来说,是个没有用处的人。她帮不了赵宁,也就没了价值,那么,阮媛若还在公主府呆着,便就如一个客居朋友家的士子,变成了这个人家里的师爷,或者连师爷都不如,与公主府里的仆役奴婢只差一张卖身契了。 这一点,阮媛清楚,楼石也清楚。所以阮媛接到什么,也不会去问赵宁,楼石也不会担心被拆穿。快到刘贵家门口时,阮媛突然觉得乏了,顺着那个河岸边上,阮媛寻了个石头,靠着岸边掉光了叶子,只有干细的柳条的柳树干上,望着水面发呆。 从书肆走到这时,阮媛身上已经出汗,但只坐了一会儿,便就觉出冷来。阮媛不自觉地拉了拉衣服,两手环胸。天虽没晴,但小雪已经停了。水是绿色的,上面漂着还未烂掉的浮萍,和着枯败的树叶。 绿柳小心说道:“姑娘若是觉得累了,就去姨太太家里歇着,何必坐这风口上,再凉着受了病,可不是玩笑。” 阮媛见绿珠、绿柳两个人脸上寒气颇重,知她俩也冷。也没多说什么,就站起身来,直奔刘家。到门口时,脸已经挂上笑。 绿珠和绿柳对视了一眼。 小孙氏正在院子里使唤小丫头燕儿收衣物,而老婆子则在厨房里忙活晚饭。见阮媛进来,笑道:“你说去买书,怎么才回来?不好买吗?” 阮媛笑着回道:“没有,路上碰见个以前认识的人,叙了会儿旧,又请他吃了顿饭,所以晚上。”见小孙氏一脸的喜气,又问道:“怎么了?看小姨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有什么喜事?” 小孙氏笑道:“过晌午的时候,你娘让人给我送了件毛大衣来,说是公主派内官送来的,你们家里一人一件,竟连我都有了。你说这可不是喜事?我虽然没见过毛衣服,但好坏总能分出来的。好东西,只用手一摸,便就知道了。你进屋里看看去,你见过世面,那毛、皮子,我往身上一披,暖和得很呢。” 阮媛问:“没有表兄的?” 小孙氏边拉着阮媛往屋里走,边笑道:“你表兄不是有了吗?公主让人送的,能想起来已经不错了,你还想让人将你所有亲戚都送了?你这孩子,太贪心了,小心明儿什么也不给你了。” 绿珠不用吩咐,进到刘家院子,便就拿着酱牛肉去了厨房。 阮媛面上并没显出多高兴来,语气淡淡地说道:“小姨,我买了酱牛肉来晚上加菜。我去看看表兄,天也不早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小孙氏笑道:“你这孩子总破费,已经砍了肉了,还买那个干嘛?要不你就别走了,我打发婆子和你娘说声,你晚饭在这儿吃,完晚上就跟着我睡,咱娘两个说说话。” 阮媛站起身,从绿柳手上接过书来,然后笑道:“我白天都在这儿,晚上再不回家,我娘又该说我,让我给小姨认娘了。” 小孙氏拉着阮媛的手道:“我可不就当你是女儿?明儿索性我就将你认了,我看你娘还敢不敢这么说你。” 阮媛抿了抿唇,并未应承。刘贵每日,便就是在看书,读书、试写文章中度过,对于明春,可以说是报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所以,他的头发也是乱的,脸也都是阮媛强逼着才会洗。更别说活动筋骨,除非是想题想太难了,才会站窗口站会儿,醒醒神。 至于炭火,刘贵不让生,说是冷让人精神。屋子一暖和,便生困意,有碍学习。当然,阮媛拿过来的皮裘,他也不肯披在身上。 阮媛再笨,也终于承认,刘贵对她,全没了上辈子时的那种情义。 其实阮媛说不上有多伤心,只是一种惋惜。曾经有个人那么的爱她,她不知道好好珍惜,等到能珍惜的时候,却又不知道什么原因错过了,消失不见了。而且是再也找寻不回来了。 而且她又不甘心,明明他曾经那么爱自己,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他果然是喜欢吕倩吗?而这又是怎么发生的?他喜欢吕倩什么呢? 阮媛进去时,刘贵正在窗下的书桌上写文章,虽然外面还很亮,但此时,室内已经暗了。刘贵知道进来的除了阮媛别有别人,所以头也没抬。 “怎么不燃上蜡烛?屋里光线暗,对眼睛不好。”阮媛皱了皱眉,极为顺手地摸出蜡烛来,用火石点燃。 刘贵没出声,继续写着文章。阮媛便也就不再出声,就坐在刘贵不远处,看着他。刘贵这般刻苦,是为了摆脱她的接济,还是想挣个名头出来,好有追求吕倩的资本?她和刘贵离开家乡以后,某种程度上而言,都已经背叛了他们最初的目标。 那种为了改变贫穷,出人头地的目标,她和刘贵在进京的这一刻,全都先后抛弃了。改而追求别的,更难把握的东西。 刘贵一直不抬头。阮媛长叹了一声,与以前一样,静静地退了出去。从刘家出来时,比往日里时间要早。可是阮媛没有回家,而是在拐角处,雇了一辆驴车,直到了公主府的后门。 在隐蔽地方,阮媛静静地等着,盯瞅着从刘家进到公主府后门的那边街角。绿珠和绿柳劝她回家,可是如何劝得动?绿柳只得去成衣辅子,给阮媛租了件大衣服帮她披上。 天大黑了的时候,阮媛便就见着先在刘家时,多说一句话也怕耽误了科考,早点会蜡烛都觉浪费的刘贵,与阮媛一样租了驴车来。阮媛就那么瞧着刘贵给公主府后门的人塞钱,那熟稔的样,一看就不是头一回来。 然后,刘贵这一次,依然是失望而归。 看着刘贵落寞离开的背影,阮媛一声没出,只是平静地看着,接受了一早就猜着的事实。绿珠和绿柳还以为阮媛会冲出去和刘贵吵,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阮媛和平日一样,就像什么没发生一般,照旧去了刘家。依然砍了肉,依然陪着小孙氏呆了一天,才回家。 然后,有一天,阮媛与大孙氏说,她想认小孙氏当干娘。大孙氏愣住了,然后抱着阮媛便就是一顿的哭。还有什么大孙氏猜不着的呢? 小孙氏虽然是大孙氏的妹妹,但站在当娘的立场上来看,小孙氏做得,大孙氏完全理解。因为换成了大孙氏自己,大孙氏也不会同意自己眼看着飞黄腾达的儿子,娶个合离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是自己的亲戚,又不是被休弃,但,哪个当娘的,都不会轻易接受的。 更何况,刘贵又没有表现出非阮媛不娶的意思来。在大孙氏看来,一切,不过是阮媛的一厢情愿而已。而认了干娘,不过是阮媛为自己找的台阶而已。这让大孙氏如何不伤心? 小孙氏收阮媛做女儿,只请了两家人吃饭。吕倩身子不便,阮媛也没有请。只是认完之后,派绿柳给吕倩送了一封信。告许吕倩,她和刘贵已经是兄妹关系,以后的事情,与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从那以后,阮媛倒也安份起来。也不再天天往刘家跑,在家当起了乖乖女。当然,并不是帮着大孙氏干活,阮媛从来不是个爱干活的勤快人。在大孙氏看来,只要不乱跑,就已经很乖了。 阮媛打算着,就当她从没嫁过楼石,然后也没想过要嫁刘贵。就那么当个听话的女儿,等着阮峰和大孙氏给她找婆家,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就快春节的时候,阮峰回家,手里拿着一个大红烫金的帖子回来。面上的表情,极为的奇怪。大孙氏和阮媛也都瞧见,不禁都问道:“这可是哪位上司给的?” 阮峰道:“你们可猜不着。” 阮媛笑道:“能给爹爹下帖子的还能有谁?若说起来,上回爹爹的上峰家里请宴,只需说一声就行,哪里就用得上帖子了?一般给帖子,要么就是有求于人,要么就是低于人。不过能用这种大红烫金帖子的人,应该低不了,但爹爹又不是什么高官。不会送错了吧?” 阮峰叹道:“我一开始也以为送错了,可帖子上面写着我的名号呢,再没错的。而且送帖子的人,叮嘱让我带上家眷,这可就奇怪了,按理说,四品大员的家里,不应该差丫头婆子呢。” 阮媛听了,将帖子拿到手打一看时,却是国子司业,可不正是四品京官?与阮峰可以说是一点儿关系没有,这么无缘无故的下请柬。别说阮峰、大孙氏,就是阮媛心下也有些打鼓。 但又不能不去。越是这种一点来往没有的人,突然给你下帖子,你越是拒绝不了。一则人家比你官大,而且还是大了许多级;二来,你若是不去,那便是不识抬举。 而且那天又正好是阮峰沐休,借口都没有一个。如何不去? 到了那天,阮峰早早地雇了一辆马车,因为宽敞,总比雇两辆驴车要省些。车上坐了大孙氏、阮媛、还有绿珠、绿柳两个丫头。本来阮媛不打算带丫头的,据阮峰打听,听说那是国子司业程朋的母亲的寿宴。不用想,阮媛也知道,到时肯定会来很多女眷,就阮峰的品级,妻女身后带两个丫头,不大像。 可大孙氏怕阮媛在姑娘堆里吃亏,非让阮媛带着。 待马车只拐进程家那条街,果然见着许多女眷的车,停在门口。当然,在公主府住过,又嫁进过镇北侯府的阮媛看了倒没什么,大孙氏可是头一回来,那眼睛都不够使了,马车豪华得大孙氏直咋舌。 从来门口的人,最是会看人的出身地位,于是进进出出的人,那门上只管阮峰要请帖。阮峰和大孙氏没觉什么,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请柬递给门上看。 可阮媛已经不高兴起来。若是以前不管是镇北侯府,还是公主府,这种四品小京官,想请她去,还请不动呢。 嘟着嘴,阮媛跟在阮峰和大孙氏身后,等着那门上来回再三的确认请柬是真的,方才放他们进去。然后并不算太过客气地说道:“女客在内院,男客在南书房那边。要是不认得,进去会有丫头引路。这里比不得一般人家里,不得乱走。” 阮峰和大孙氏齐声道:“这是应该的,决不会乱走。” 阮媛已经气得就要质问门上,这便是他家主人的待客之道?可是绿柳却在后面拉阮媛,并小声道:“姑娘莫生气,这种地方,要是姑娘吵起来,会给阮老爷惹麻烦的。还是忍一忍吧。” 一想到自己的父亲,阮媛便就没了脾气。只得忍了,低着头跟在大孙氏身后,副贤良恭俭的模样。进到院内,头分开之前,阮峰叮嘱大孙氏和阮媛道:“你俩个在后院,也不用为了我怕得罪人,但也别惹事。咱们就老实的呆会儿,散了就回家。” 大孙氏笑道:“我们知道,这还用你说?” 阮媛心道:幸好两位兄长没来,要不然还得平白受许多闲气。 大孙氏见果然有丫头站在边上,于是上前笑道:“有劳姐姐们,也给我们娘俩个带带路吧。我们头回来司业家里,怕走错了再冲撞了贵人。” 谁知还没等那丫头答话,从身后便就传来一个女生道:“哎哟,我还道认错了呢。哟,这不是世子夫人吗?呵呵……我说错了,听人说你让世子爷给休了?那就是说,你现在不过是八品评事之女了。” 一听声音,阮媛便就不自觉的眉头一皱。 大孙氏转头看时,来人是个和阮媛差不多大的姑娘,一身的环佩叮当,模样长得也还算得上周正。就只两只眼里,目光有些刻利吓人。大孙氏并不认得她,就问阮媛道:“这姑娘是谁?”(未完待续。) 119 旧人2 阮媛回过身来,端出笑脸来,道:“林姑娘也来了,真是好久没见,都快不认得了。真是女大十八变,林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说着话,这位林姑娘已经走到阮媛和大孙氏的跟前,她身后跟着一位妇人,和一个丫头。阮媛冲着那位妇人见礼道:“见过司直夫人,司直夫人万安。” 到底司直夫人比她女儿有些见识,虽然她不认得阮媛,但只林姑娘一说,司直夫人就已经反应过来。笑道:“不用多礼,这一晃也好几年了,你来我家玩时,还不大点儿呢。这位是你母亲?” 大孙氏一听是阮峰的上司家属,忙也见礼道:“司直夫人安,我不怎么出门,眼拙没认出来,还请夫人别见怪。我姓孙。” 司直夫人娘家姓蒋,笑道:“孙夫人客气了。正好,咱们一道进去吧。程司业府我倒是常来,还算得上熟识。” 林姑娘撇嘴道:“娘就会说话,她那时是来咱们家玩吗?明明就是来咱们家当免费帮佣的。” 绿珠听了来气,就在后面狠劲地瞪林姑娘。这位林姑娘闺名一个娇字,就如同大孙氏对她的印象,因为模样长得还算得上周正,又读了两本书,会呤那么一句半句的诗词,然后她父母又对她报以大的希望。便就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 只因为阮媛是在她家里办的宴会上碰见楼石,然后一见钟情,并最终嫁给楼石。林娇就生生喝了不知多少的干醋。要说她喜欢楼石倒也不是,不过当时见着楼石时,因为她掂量了两人的差距如天地,所以根本就从没想过要嫁进楼家。 然后等到阮媛成功了,她便就又不服气起来。将自己与阮媛来回做比较,觉得自己处处比阮媛强,怎么排也是自己先。便就觉得阮媛抢了她的夫君,于是便就将阮媛深深地恨上了。 所以,今日一见,在林娇看来,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虽然阮媛不知道林娇的这番心思,但只一碰面,那没由来的仇恨,阮媛也就猜个七大八了。 程家老太太娘家姓钟,家人都称之为钟老太君。钟老太君也有小七十岁了,身子骨倒还硬朗,平日里就爱带着孙子、孙女儿们,说说笑话,看着他们一块玩耍。 虽说程司业是为他母亲办寿宴,但并不是所有来客都能见到钟老太君。而以阮峰和林司直的官位,家眷来程家,便就有巴结讨好之嫌,见与不见,就要看钟老太君的心情如何了。 进到程家内院,大孙氏和蒋氏打前走,早有丫头迎上来,将引着她们到了一处宽舍之中。 林娇在后面就与阮媛说道:“从世子夫人又回到八品评事之女,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特别不甘心?” 阮媛笑道:“可不是呢,何止是不甘心,简直哭死了呢。” 林娇并没听出阮媛是在拿话噎她,听了阮媛的回答,只当是真的道:“你也真是的,我听他们说,是因为你巴结青藤公主,最终被楼世子给休弃的。不是我说你,公主虽然是皇女,但你能当上世子夫人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了,竟还不知足。再说女人从夫,你说你巴结公主,可有什么好处?” 阮媛觉得林姑娘真可爱,假意悲伤道:“可不是呢,现在后悔了,也没法子,可哪里有后悔药卖呢。” 像林娇这种人,你只要比她惨,在她面前没了优越感,她便就会对你非常好,那种高姿态、俯视小民的一种视角来安慰你。 所以,阮媛表现得越是可怜,林娇却比刚在门口时对阮媛不知好上多少倍了。这处宽舍里,已经有些个夫人、姑娘,全都是和林司直差不多官阶的家眷。程家按着男人品级给女眷们安排了相应宴客厅。大孙氏平日不会钻营,所以并不认得今日来的那些个夫人。但将氏认得几个,便就拉着大孙氏过去打招呼。 尤其是比林司直官位大的夫人、太太更是热情。 阮媛和林娇也一一向这些个夫人、太太们问好。然后再与跟来的姑娘们厮见。 林娇哪里爱在长辈跟前立规矩?便就在阮媛耳边悄悄说道:“咱们出去走走。我告诉你,我认得程家的三位姊姊,她们还给我下过花帖,请我来府上赏过花呢。咱们找她们去,在这儿呆着可有什么意思?” 阮媛不想动,那帮子夫人也都不认识大孙氏,正和蒋氏打听。 蒋氏瞟了眼阮媛,然后咯咯笑道:“阮评事说了你们也不见得记得,我只提她的女儿,你们便就全都知道了。” 不等蒋氏说完,已经有夫人惊道:“说起姓阮的,京里最近传得最多的,便是镇北侯世子休妻,听说姓阮。总不会就是这姑娘吧?” 那夫人指着阮媛,一脸的不敢相信。 蒋氏笑道:“可不就是。” 大孙氏一脸尴尬,却也无可奈何。阮媛听了,怒火中烧,就要发作起来。绿柳忙又在身后拉住阮媛,在她耳边劝道:“还是算了吧,自来阎王好过小鬼难捱,姑娘今天图得嘴上痛快,在阮老爷哪儿可就不好过了。” 阮媛简直气得肚皮都要破了,忍了又忍,却忍不住,才要说话,蒋氏已经将话题岔开。蒋氏此时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问道:“你们来,可见着钟老太君?” 众人面上均是讪讪的。有一个妇人说道:“老太君年纪大了,哪里就都能见着?每年上钟老太君也不过是见几个紧要的,便就不见了。咱们一会儿能一块过去给磕个头,已经不错了。有那些个,连进都进不来的呢。” 蒋氏一面笑着应承,一面却在心下盘算着如何能见着钟老太君。她为钟老太君准备的寿礼,可是花了大本钱的,若是不能当面送出去,丢在一堆礼物之中,只怕钟老太君看见了,就是稀奇,但送礼的效果却要大打折扣了。 蒋氏带来的是个汉白玉雕的寿桃,有小鸡子那么大,由尖往下从深变浅的红色,虽然不是通体无暇,但却贵在雕成桃子正正好好,而桃梗处做了个吊孔,无论是摆还是挂在腰间压襟,都特别合适。 这样的礼物,若是不当面送,怎么想都觉得可惜了。 蒋氏冲林娇使眼色,林娇会意,又去拉阮媛道:“好姊姊,就陪妹妹出去走走吧,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阮媛笑了笑,她知道林娇非要让她跟去,不过是拿她做筏子,好与程家姑娘搭话而已。阮媛自来不是个好说话的,更何况这母女打进来,便就一直拿她的事情当话说。不为所动,竟挨着大孙氏坐下。 瞅了瞅宽舍内的其他姑娘,阮媛笑道:“瞧妹妹说的,我不去,这里这么多姑娘,就没一个能陪得妹妹的了?” 阮媛话一出,林娇和宽舍内的其她姑娘,并一众的太太夫人全都愣住了。阮媛伸手,就开始傍若无人地拿桌上的果子吃。 再看宽舍内的其她姑娘也好,夫人太太也好,全都矜持着,只是喝点茶水润嗓子,桌上的东西就是个摆设,谁也不肯伸一下手,就怕丢了面子。 林娇心下暗恨,但被阮媛这般说了,也不好再去拉阮媛。只得自己带了丫头出去。 这种地方大孙氏虽然来得少,好坏人总能分得出来。也感觉出蒋氏和林娇对她和阮媛的挤兑和利用,所以也不管阮媛,一个点儿的对人笑,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阮媛则是低头吃东西,直看得其他夫人、姑娘们口水都出来了。可见吃得有多香。 众人也瞧出阮媛并不容易惹,又忌惮她终归做过世子夫人,所以便就自动的岔开话题,说些家长里短的话,打发时间。蒋氏虽然不服气,总想将话头往阮媛身上引,只可惜别人并不上钩,也是孤木难支。 林娇回来时,跟着三个姑娘,有说有笑的。 阮媛抬头,皱了皱眉。她觉得那三个跟林娇来的姑娘,一准是被林娇引了来瞅她的。阮媛心下腻烦,没等林娇等人进来招呼,便就先站起身对大孙氏道:“娘这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你在这儿还是跟我出去?” 大孙氏看了看,也不大乐意留在这儿,就说道:“我还是跟你出去吧,别再走丢了。正好我也出去透透气,这里太热了。” 大孙氏告了罪,就随着阮媛往外走。待要越过林娇等人时,阮媛连头都没点,大孙氏只是笑了笑,也没说话。毕竟大孙氏比林娇几个年纪大,没有先和她们打招呼的道理。 林娇却一把将要走出去的阮媛拉住道:“阮姑娘怎么急着走?我给你介绍介绍,三位程姊姊可是专门来看你的。” 阮媛有心想要为难下林娇,但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在林娇父亲手下,就像绿柳说得一样,也只得忍了。笑道:“程姑娘万福,找我可有事?要没什么重要的,咱们一会儿说吧,我想和我娘出去走一走。” 其中看起来最大的程姑娘笑道:“没什么事,既然阮姑娘和大娘想出去,正好我们姊妹当个向导,我家园子比不得公主家的,但阮姑娘不熟悉不是?但我祖母想见一见大娘和阮姑娘,等一会儿从我祖母哪儿出来再转园子,不知阮姑娘可使得?” 蒋氏在看见程家姊妹进来时,就已经凑到跟前来了。听了程家姑娘的话,也不待大孙氏和阮媛答应不答应的,便就说道:“钟老太君多少年都少见外客了,孙夫人和阮姑娘可是修来的福,得钟老太君亲见,你们也别怕,咱们一块儿来的,我自然陪着你们娘两个去。劳程姑娘带路,咱们就去了。” 阮媛心下冷笑,别说四品京官的母亲,便就是个一品京官的夫人,想见她,以前还得看她心情呢。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再说得看阮峰面上。毕竟阮峰吃他俸禄,在林司直手底下讨活计。 于是,阮媛也只得和大孙氏,由着蒋夫人与林娇陪着去见钟老太君。进到钟老太君的屋里,就见里面一堆的丫环婆子围着,似个老封君似的,被人捧着说话。 蒋氏拉着大孙氏,林娇跟在阮媛身边,向着钟老太君磕头。阮媛歪头看林娇,好像个被老师点名夸奖的小学生似的,一脸的激动。 大家说了些客气话,然后蒋氏便就将她早已经准备了的寿礼,亲自递到钟老太君的丫头手里。 钟老太君看见,果然爱不释手,就着光,举着看了又看,直说道:“让你们破费了。”有丫头递上来一个小金鱼,有小手指那么大,老太太嫌轻,又让丫头拿了一个西域的来的点金翡翠步摇送与林娇做见面礼。 林娇接到手里,喜欢得不得子,双手捧着谢道“谢老太君赏,我非常地喜欢。” 大孙氏见了,就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头来之前,大孙氏也曾为准备什么样的礼物烦恼。阮媛说她出钱,大孙氏又不让。最后和阮峰商量,觉得礼轻情义重,所以大孙氏与郑妈两个日夜赶工,为老太太绣了一张满床笏的布缦屏风面。 钟老太君拿着那个布缦屏风面,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大孙氏是谁家的,笑道:“这绣工可真不错,一个一个来了,看看我老婆子就好,却都带着东西。倒让我老婆子怪不好意思的。这位夫人头回来我们家吧,我怎么瞅你眼生得很。后面跟着的是你女儿?” 林娇在边上笑道:“老太君当然没见过,但总应该听说过才对。后面跟着的那个人,是才被镇北侯府休回家去的前世子夫人。” 不光钟老太太,室内除了蒋氏,几乎所有人都深看了阮媛一眼。大孙氏面上有些挂不住劲,有心想解释说她女儿不是被休弃,而是合离的,可又一想,其实都是一样的。 蒋氏只是不轻不重地说林娇一句道:“就你话多。” 林娇笑道:“不是老太君不知道么。再说我又没有胡说,哪里说得不对了?” 钟老太君笑着从丫头手接过先她嫌礼轻的小金鱼,让人递与阮媛道:“这个全当见面礼。”又对林娇笑道:“好了,你别在这儿拘束着了,你娘留这儿跟我说会儿话,你进去寻她们姊妹们玩吧。” 阮媛就知道,根本就不是钟老太君要见阮媛,知道阮媛是楼石的前夫人,而是有人使了法子。阮媛歪头,就见林娇跟领她们娘俩个来的程家三位姑娘有说有笑的,已经有了计较。(未完待续。) 120 再见1 程家三位姑娘,大的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小的呢,也就十六岁左右。而林娇呢,因为阮媛的关系,择婿的标准一下子往上提了不知多少,本来年初的时候,在议着一个什么著作郎家的公子,却听闻阮媛高嫁,于是果断地拒绝了冰人,结果高不成低不就,眼看着过年,就又要长了一岁。 阮媛瞅着四个人凑在一起,看似好得不得了,阮媛不禁笑了。 林娇她得罪不起,程家三姊妹她也得罪不起。但,也总有她们得罪不起的人。林娇得罪不起程家三姊妹,而程家三姊妹,今天来的娇客里,定也有得罪不起的。 钟老太君拉着蒋氏说话,蒋氏极尽可能的奉承,逗得钟老太君不时地笑出声来。就连边上的一位看起来有头脸的夫人,都说钏老太君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林乔和着程家三姊妹一块儿出去了。 阮媛也瞧出钟老太君不大爱理会她与大孙氏,于是偷偷拉了下大孙氏,站起身,趁着她们说空停顿地空,忙说道:“老太君万福,我们娘俩个想去外面走走。” 钟老太君并未出声挽留。于是阮媛和大孙氏福了福,从屋里出来。 大孙氏叹道:“难为你爹平日里不让我来这样的人家走动,我还总说你爹死性,今天看来,果然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我看她们,比公主还能拿身份。” 阮媛笑了笑,走出钟老太君所在的院子,果然就见不过处有个丫头在探头探脑地往她这边望。有丫头过来说道:“两位客人这边请,前面请了戏,已经开始了。” 远远的,果然有锣鼓的响声。 娘俩个随着丫头才走不远,就见着刚刚程家稍大些的姑娘迎面过来。彬彬有礼地冲着大孙氏见礼道:“夫人好,娘俩个这是去前面听戏?” 大孙氏敢忙回礼道:“可不敢当姑娘的礼,正是呢。前边这么热闹,正是要去瞧瞧。” 程大姑娘笑道:“可不巧,今天虽然是给祖母祝寿,但来了好多的闺阁之友,我们想邀了贵府的姑娘一块玩,不知夫人可否放心?” 大孙氏人本就是个老实本份的,程大姑娘这么说了,大孙氏当然的连忙答应道:“放心,在这种地方,我可有什么不放心的?要说,我也是只担心她闯祸,受不得姑娘的抬爱。” 程大姑娘笑道:“夫人客气了。这就好,我就说夫人看起来和善,定不能不答应的。”于是吩咐边上的丫头道:“领着这位夫人去前面,寻个雅静视线好的地方。侍候不好,看我不和我娘说你们惫懒的。” 丫头忙答应道:“奴婢不敢。” 阮媛却对大孙氏不放心,点名让绿柳跟着。绿柳虽然也对阮媛不放心,但大体上还是怕大孙氏吃了闷亏,也只得小声叮咛了绿珠几句,有事快去前面找她之类的话,随着大孙氏往前面去了。 程大姑娘亲热地拉住阮媛地手道:“我今年虚龄二十,不知道阮姑娘芳龄多少?” 阮媛也就亲亲热热地答道:“十九。那我可不就要斗胆喊程姑娘一声姊姊了?就怕程姑娘嫌我高攀呢。” 两个人齐肩往前走着,笑道:“那我可不客气,就喊妹妹了。” 阮媛眼里眸光一闪,微微一笑,低首不语,跟着程大姑娘的步子,不紧不慢,正好差了半步的距离。也不问她们这是要去哪里。 一路上,多半都是程大姑娘问,阮媛答,偶尔说上两句,阮媛也都是怕生生的,跟刚和林娇对上时,判若两人。以至于进到程家后花园子时,林娇瞧着阮媛进来,要不是模样衣服没变,还以为换人了呢。 而令阮媛奇怪的时,这里竟然还有几个年青男子,都不认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以前阮家地位太低,等到阮媛嫁给楼石,又突然升得地位在高,刚好将中间层给越了过去,所以这些个中级官吏家的子女,不认识也很正常。 就阮媛当世子夫人那么些年,这些人想见她,就好比今天的大孙氏见钟老太君是一样的。即使见过,阮媛也不见得记得。 看了眼那几个青年男子的打扮,父亲或家里人的身份,应该都不会低于程司业,就选夫婿来说,林娇可就已经是高攀了。也难为林娇会千方百计地拿她做法子。 再看园子里的姑娘,却并不多。而阮媛和大孙氏先呆的宽舍里,那个些随了母亲来的姑娘,除了林娇,没一个能进得这里的。 其实在阮媛来之前,这里的人已经知道阮媛的身份,所以阮媛随了程大姑娘进来时,众人就好似戏台下的观众,在观看一出新戏。 迎着这些人的炽热目光,阮媛进到众人呆的亭子里。那几个青年男子纷纷站起身来,冲着阮媛施礼,然后都自报家门。阮媛听得有些迷糊,什么侍郎少卿之子的。阮媛也只得回礼,报她是个八品评事之女。 而那几位姑娘,除去了程家的三位和林娇之外,还有两位姑娘,却是个什么千牛将军之女。阮媛也与她们见了礼,大家厮见完后,才就坐下说话。 阮媛瞧着林娇,在这些个人里面,就数林娇和阮媛父亲的身份最低,阮媛坐在那里,无欲无求,但林娇可就不同了。她今天也已经十八岁了,年初的时候又伤了冰人,又传出她眼高于顶的风言风语来,所以想谋个好的姻缘,也只得自己努力。 其实阮媛也能理解她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这一点没有错。但最让阮媛受不了的,便是她利用了人,不知道感激,还拿人当傻子,就让人讨厌了。 为了在这些个人中,显现自己,林娇可以说是极尽所能。众人说些个京城里的各家奇事,林娇提议道:“咱们在这儿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不若玩些个游戏,还可破闷。” 一青年附和道:“咱们玩个击鼓传花可好?传到谁哪儿谁做诗,做不出来,就表演个节目给大家观看,这可不破闷?” 阮媛望过去,据说父亲姓李在家行三的公子。 于是大家伙便就全都应道:“快去拿个花鼓来,使那丫头敲上。” 在大家等鼓的时候,李三公子说道:“我前些时候听人说,上次唐祭酒家办菊宴,阮姑娘也曾参加,还拿了女宾的头彩?今日咱们可得努力才行。” 这一点林娇和程家姑娘们是万没想到的,不禁都愣住了。林娇更是没把住嘴地问道:“真的?” 李三公子道:“可不是,这事京里都传开了,没有不知道的。” 另一位于九郎接话道:“那天我姊姊和姊夫有幸参加了,回来也说镇北侯世子夫人得了女客诗的头名。” 林娇有些后悔刚刚的提议了,在她看来,阮媛不过是个极会钻营的势力小人而已,怎么可能会这些个东西?看她的穿着打分,哪里有一分的气质?怎么可能会写诗这种高雅的事呢? 然而众人都说那是镇北侯世子夫人,那就是阮媛没错了。林娇觉得自己努力了半天,像是要给他人做嫁衣裳。 而程家姊妹处心积虑地将阮媛弄到这儿来,也不是为了让她人前显贵的。于是程大姑娘见说,笑道:“没想到阮妹妹竟有这般的本事,让我们都不敢玩了呢?” 阮媛低着头,不搭言。 林娇上前接口说道:“阮姊姊既然已经这般厉害了,不若做个裁判吧。要说起来,我还正愁,让哪一个来评,才能服众。诗写得好才能评别人的。” 丫头抱了花鼓、鼓架、一对鼓槌过来。远远地安了架子,放上鼓。 程大姑娘说道:“阮妹妹一并连鼓都帮我们敲了吧,也省得丫头粗鲁。” 阮媛就知道这些个人没安什么好心,不就敲鼓么,丫头干的活。这里的全都是大爷,阮媛一个也惹不起。于是站起身来,也不推辞,道:“既然让我敲鼓,那定是要蒙上眼睛的了?使丫头找块布来。” 早有丫头递上一块黑布来,阮媛接到手里,便就往鼓哪儿走。绿珠脸都快气红了,可她也无可奈何,只得含着泪跟着阮媛身后边。 于是有丫头又递上绢花来,众人围成了圈坐好。单等阮媛敲鼓。 阮媛让绿珠将眼睛蒙上之后,只敲了一下,便就停住道:“刚只说花传到谁手谁做诗,却没有说限不限韵,是七言还是五律的,随便吗?” 林娇道:“做诗还是随性的好,条件太多的话,做出来的诗雕琢味就大,反失了天真活泼,古板得很了。你看太白的诗五七十句的,反倒让人读起来如美酒绕舌一般。” 阮媛笑道:“是这个理,那你们准备好,我可开敲了。” 然而只鼓了一下,却又停下。林娇已经不耐烦道:“又怎么了?阮姊姊若是不想给我们鼓,程家也不是没有丫头可使的。阮姊姊又不是没给人家当过丫头,以前不是还在我家里当过吗?” 程家三位姑娘一并众人全都哄笑。 程大姑娘更是说道:“林妹妹若要乱说,这是真的?阮妹妹真的在妹妹家里当过丫头?” 林娇一仰头道:“这种事情还能乱说?程姊姊要是不信,她不是在这儿呢吗?程姊姊问一声便就知道了。” 她俩个在哪儿说得得意,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楼石在程大公子的陪同下,进了园子,将林娇的话全都听进了耳里。再看阮媛蒙着眼睛,正说道:“那你们准备好,我可就开始敲了。” 程大公子不好说林娇,别人家的姑娘,眼了三个妹妹一眼后,道:“谁让阮姑娘敲鼓的?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然后对阮媛道:“阮姑娘将那蒙脸的拿了,是我们做主人的招待不周,慢待了阮姑娘,还请阮姑娘原谅。也怪我没和她们说清楚。” 众人与楼石见礼,尤其是林娇和程家姑娘,看楼石简直是一片情深的模样。她们心下都觉得,若是楼石再婚的话,京城里一等的人家可能性不大,谁乐意将女儿嫁给个二婚的呢?好说不好听,那么,她们的可能性便就非常大了。 阮媛打从她父亲阮峰拿到请柬,便就猜着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四品大员,竟然给她父亲一个八品小官下了个烫金红帖子?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其实并不十分难猜。 打从林娇和程家姑娘难为她,她就等着楼石呢。 楼石让程家给她父亲送了请柬,又千万叮嘱着让带上家属,还不就想着来个不期而遇?绿珠将阮媛面上的黑布解去,阮媛低垂着头,一副要不是楼石,她如何会受这种委屈的模样。楼石的脸色越发的沉了。 众人立时觉得没趣,就有借故走开的。女孩儿们都留下倒没有走的。 林娇上前给楼石见礼道:“楼世子万福。” 楼石站在哪儿淡淡地瞅着林娇,道:“你父亲叫林良,大理司直,从六品。今年四十五岁,他做这个官也有十年了,前些年本来有希望升上去的,我想想,是因为贪墨被检举,才在司直的位上呆了十年。” 林娇听得心惊,她一直以为阮媛是被休的,所以,刚一点儿都没有以为楼石会生气的想法。所以颇为意外,她还觉得她难为阮媛,是为楼石出气了呢。 程大公子给他的妹妹们使眼色,程家姑娘这时候也吧嗒出味来,便就要走。 楼石却突然笑道:“这位是程大姑娘?不知可否留下?我还有事想请教程大姑娘呢。” 被点了名的程大姑娘停住脚,拿眼睛瞅程大公子。这位程大公子二十一岁,与楼石以前并没有什么联系。前些天楼石心下郁闷,出野外打猎,两人争一头野猪,也算得上不打不相识。 然后在杀猪烧肉的时候,越聊越投机。听闻程大公子的祖母刚好过寿,所以但就想出了让程家代为请了阮峰一家过来。正像阮媛想的那样,来个不期而遇,没想到,却正赶上她们出言侮辱阮媛。 结果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情,变成了这样,楼石心下的懊恼可想而知。他若是今天不给阮媛出气。楼石抬头看阮媛,就见她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楼石却知道,她这是做给他看呢。要是不让她痛快了,那就有得他好看了。 阮媛没一钟好处,却是最会利用人的弱点的。而他喜欢她这件事,便就成了她捏在手里的一个把柄,随时都会拿出来用,决不让它浪费了。(未完待续。) 121 再见2 此时楼石又恢复回以往的模样,微笑着,看起来比刚刚和善了不少。不再理会林娇和程大姑娘,反而对程大公子道:“怎么人都走了?不是要击鼓传花?我还想玩呢,程兄觉得如何?” 程大公子单名一个顺字,听了楼石的话,不禁暗自摇头,知道楼石这是要给阮媛出气,暗自后悔没和几个妹妹说清楚,弄得她们误会,生起了小心思,以为难为阮媛,楼石见了会高兴。 其实这也怨不得程顺。程顺性子正直,一来觉得这是楼石的私事,他要是先跟妹子们挑明了,有泄人隐私之嫌,再来,他又以为他的妹子们平日看起来都挺和善可爱,虽然阮媛父亲地位低,但总不会做欺辱了阮媛。 现在看来,他还真是不了解姑娘们的心思。人都说以己度人,程顺也算得上是个君子了,只会以他自己的心思来想。他待人,只要不是大奸大恶的,都一视同仁,就以为他的妹子们也是如此。 虽然这三个妹子全都是姨娘生的,不与他同母。 程顺也觉得要给她们些教训,今日是在家里,明儿出到外面,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若真惹了祸事,还不是程家给收拾?坐到楼石身边后,对阮媛笑道:“阮姑娘也坐过来一块玩吧。” 阮媛摇头道:“如果众位不要我打鼓的话,我倒是想去前面寻我娘,以我的身份地位,也只适合在哪儿,与那里的姑娘位一块儿玩。” 自上次之后在书肆之后,楼石可是下定了决心不再理会阮媛的,但却也没撤了查看阮家和刘家的人,当然对于阮媛的事全是知道的。虽然知道,但楼石到底还是觉得伤了自尊,所以明知道阮媛伤心,仍强挺的。 直到最近,终是挺不住了,又不想丢了面子,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没想到,却被林娇和程家三位姑娘给破坏了。楼石心下极为郁闷,可见他现在虽然面上笑着,心下的火气却是大得很。 偏阮媛刚说的话,又似是火上浇油。 林娇却不觉得,认为阮媛说得在理,其实林司直的地位在楼石看来,并不比阮峰高多少,可林娇自我感觉良好。与阮媛这么面对面的比较,又生出许多自信来。 所以,林娇完全听不出阮媛的意思,还一阵的暗自窃喜。觉得现在气氛之所以会冷,全是因为楼石来,发觉阮媛在这里的原因。 程顺心下清楚,将阮媛留下,才是他妹子们将功赎罪的好机会,于是便就给程大姑娘使眼色。程大姑娘到底比林娇见识要广,现在看出些事来,自然会意。、 程大姑娘笑盈盈地走到阮媛跟前,便就拉了阮媛笑道:“阮妹妹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原在外面拉了妹妹过来,便就是要一块儿玩的,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妹妹这么说,可不是要折杀了我们?若妹妹合该与前院的姑娘们一块儿,那我们又如何敢与楼世子同桌呢?妹妹若是眼里还有我认我这个姊姊的话,就一块儿坐。” 阮媛也在笑,但笑得却不怎么开心,说道:“程姑娘金枝玉叶一般的人,自然是与楼世子般配的,我可不敢妄自托大。再说林姑娘又漂亮又有学识的,哪里是我这样泥土一般的人可比的?若是没什么事,我可真要去前边了。要不我还打鼓?刚你们不是说,我定是比丫头打得好?看样子我还是有些好处的。” 边上一直站着的林娇笑道:“我看那,也不就一定比丫头打得好呢。程姊姊又何必非接着她呢?我看她是见着楼世子在这,心里别扭也说不定,咱们还是别再为难她,就让她走吧。鼓让丫头打也是一样的。” 阮媛道:“嗯,我也这样觉得。” 楼石笑问道:“看样子林姑娘对打鼓还挺懂行的?” 林娇见楼石与她说话,心下一阵激动,忙说道:“也不是十分懂。” 楼石道:“不是十分懂也定是懂一些了?既然这样,我看今天这鼓就林姑娘打吧。” 林娇没想到楼石竟让她打,当时便就愣住,道:“这……世子怎么能让我打鼓呢?” 楼石冷冷地笑道:“怎么你打不得鼓?也行,用不了多久,只怕再请林姑娘打鼓,可就得花钱了呢。” 园子里的人此时再听不出什么来,可就是真的笨了。林娇脸色突变,道:“你胡说,你是世子又怎么的?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楼石拿眼睛瞅程大姑娘,程大姑娘看了眼程顺,松开拉着阮媛的手道:“既然林妹妹不乐意,我来打,这又有什么呢?既然阮姑娘打得,我便就打得。” 说着话,从绿珠手里接了那块黑巾,手到鼓前,拿了鼓槌在手,道:“阮妹妹也去入坐吧,一会儿可要做得首好诗才好。” 没走的姑娘也不好再走,阮媛笑眯眯地走到林娇身边道:“林姑娘一块儿坐吧。真是可惜了,我还想听林姑娘击鼓呢,要花钱哪?那我以后可听不着了,我一穷人,可哪有那个闲钱听呢?” 说完,也不管林娇脸色气得通红,便就寻了个位置坐下。她从来不是什么心地良善的人,落进下石、趁火打劫什么的,她最爱做了。而且既然楼石说将来有可能花钱请林娇击鼓,那就是说林司直只怕要倒霉。除了勾栏楚馆之外,哪里的姑娘会花钱请呢? 而要进到那里,不败家又怎么可能? 以林司直的官位,家属没入宫中为奴还不够级别呢。 阮媛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仰着头,拿鼻孔看人,公然蔑视林娇。虽然为了阮峰,还不至于敢对蔑视其余姑娘,但已经尾巴上翘上天了。 楼石看了眼阮媛坐的位置,脸就又撂了下来。 好在程顺很有眼色,忙站起来,给楼石打台阶道:“这里怪冷的,不若咱们进屋吧。里面有个暖房,我已经让人生上火,屋里也烧上炭,咱们屋里去吧。围在火炕上,咱们边吃边玩。刚走的人,我也让丫头喊来,人多还热闹些。” 众人哪有不说好的?于是一众人便就从亭子里转移到程顺说的室内。在经过林娇时,没一个人与她说话,或喊她一声的。 阮媛笑道:“林姑娘不与我们一块儿?” 林娇咬牙道:“要你假好心?” 众目睽睽之下,阮媛笑着说道:“我没有假好心啊,我根本就没安好心,就是想继续看你的笑话,才喊你的。不去就不去被,可别后悔才好。” 程家几位姑娘抿了抿唇,突然她们发觉阮媛根本就没有之前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乖巧,这性子简直称得上可怕。惹不起的时候就蹲着,等你倒霉了,也不管自己的脸面不脸面的,便就上去补两脚。而且还做得如些的光明正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多么伟大的事迹了呢。 尤其是程大姑娘,先前就她伤阮媛伤得狠。想到这儿,程大姑娘捏着鼓槌,看了眼林娇,觉得打鼓什么也没什么。她是妾生女,而且也不小了,正是急着找婆家的时候,若是到时楼石从中作梗的话,会直接影响她的将来。 与此比起来,击鼓又算得了什么呢?看样子,林娇算是完了。再说了,三国时的弥衡还击过鼓呢。这么一想,程大姑娘反倒自然了。 林娇见众人全都走了,她站在亭子里又站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哭跑着去寻她母亲去了。 阮媛虽然不知道,但她留下绿珠看着,绿珠等林娇跑没影了,就去寻阮媛,自然添枝加叶地学与阮媛听,阮媛听后,非常开心。 程大姑娘一直击了一天的鼓,直到天黑宴散,阮媛去寻她母亲,程大姑娘方才停住。因为有程顺,所以楼石并没多说什么,只算得上小惩戒了一下。 阮媛那天,在程顺的安排下,到底最终坐到楼石身边。但阮媛不理楼石,楼石也不主动与阮媛说话。这两个人挨着坐着,却像是斗气的冤家一样,互不说话。 而自程家宴会之后,便就出了两件事情。 一个,便是林司直因为贪墨被刑部查检,然后没过几日,林司直便被刺配流边,家属发卖。阮媛听说以后,专门去到市场官卖奴婢的地方。林娇与她母亲蒋氏还有林家其他女眷,全都被系着手脚,头发散乱,全没了几天前,在程家时的神采。 民众们听闻这里前六品官的家属,便就全都围了上来。阮媛也挤在里面看热闹。 林娇和蒋氏都看见了阮媛。蒋氏就欲上前拉阮媛,被看着的官兵一鞭子打了回去道:“老实些,还以为你是先前的官太太呢?” 被打的蒋氏也不喊痛,却冲着阮媛道:“阮姑娘,阮姑娘,我求求你了,就大发慈悲,买了我女儿去吧。她先前对你不敬,任你打骂报仇。” 林娇狠狠地瞪阮媛,然后拉蒋氏道:“求他做什么?我就是果然被卖到那种地方,也是我的命,死了我也不要她帮忙。” 阮媛想起自己上辈子时被赤条条绑在菜市场,千刀万剐的场面。当时也是一堆人围着看,可是当那刀一下一下划过她的肌肤后,她便就后悔了。 林娇现在话说得硬气,阮媛只希望林娇将来别后悔,阮媛就真的佩服林娇。 然后一个鸨母打扮的妇人,侧耳边带着一朵红花,穿了一身的锦缎子黑色棉袄,由着两个小丫头陪着上来,看了林娇,又看了林娇庶出的妹妹,那孩子才五岁。那个鸨母叹林娇道:“可惜年纪大了些,性子已经养成,要不然教养几年,也能成个名门小妾。” 最后,那个鸨母将林娇和她妹妹一块儿买走。蒋氏哭骂阮媛道:“你也别得意,我女儿的今天,便就是你的明天。” 阮媛冷笑着道:“你竟然还骂我?你们今天与我有关系吗?林司直是贪墨,我听说刑部从你家搜出来的东西,可顶上一个县几年的税收,我的两位兄长至今未婚,全因为没地方住。可林家竟然几房小妾的养着。蒋夫人觉得这是我的错吗?” 蒋氏又要往前冲,兵士又是一鞭子。 阮媛道:“蒋夫人觉得若是咱们位置与换,蒋夫人能帮我?若蒋夫人做不到,又怎么会想到我就会出手相救呢?蒋夫人可对我有恩?我觉得我没落井下石,已经仁慈了呢。蒋夫人还是想一想不久的之前,是如何对待我和我娘的吧。” 说完,阮媛便就大笑着走了。 第二件事情,说起来,楼石也是不曾想到的。而阮媛就更觉意外了。就在阮媛瞧完热闹,回到家里,郑妈在院子迎着阮媛,不让阮媛去客厅。 阮媛奇怪道:“难道来了外客?” 郑妈笑道:“外客倒也谈不上,咱们家来了冰人了。” 阮媛听了,一喜:“来给我兄长说亲?可知是谁家的姑娘?大兄年岁也不小了,也是该成家了。就不知道将来的嫂嫂脾气如何,可容得我住娘家吧。” 阮媛说话语速又急又快,插不上话的郑妈急得大冬天的,都要流出汗来,直到阮媛自己停住了话头,郑妈才道:“不是给两个哥儿说,是给你说亲。给你,我的傻姑娘,还做梦呢?” “给我?”阮媛进到屋里,才端起绿柳上来的热茶想暖暖身子,这下全都喷了出来,怪叫道:“真的?谁……谁家的,今年几岁了,家里怎么样?不会是又穷又丑,才会将主意打到我头上吧?不对,不对,也兴许是又老又丑又穷呢。” 郑妈拿起手帕给阮媛擦脸,又将茶碗递给绿柳,让她再去拿一碗水来。才轻斥阮媛道:“胡说些什么?我听冰人说了,是位大家的公子,还未娶过亲。就怕咱们家误会,人说得明明白白的,公子长得一表人才,读书又好,考了秀才,开春便就下场,定是要中的。” 阮媛觉得奇怪道:“那为什么要上咱们家来给我提亲?总不是冰人弄错了吧?郑妈快去,与我娘说,问清楚了,别到时候再弄个乌龙出来,丢脸就不好了。” 郑妈也说道:“老奴也觉得奇怪得很呢。据那冰人说的,公子如此的好,怎么会上咱们家来提亲呢?太太也怕弄错了,一再的问,那冰人说没错的,是公子家里人点名让上咱们家来,跟姑娘提亲的。再三确认了,一准没错的。” “公子自己说的?我认识?”阮媛更加奇怪了:“他谁家的?是不是打哪儿见过我?” 郑妈说道:“冰人说,公子自己说前几天在程家钟老太君宴会上见过姑娘,便就一见钟情起来。左右思想放不下,在家里求了他父母准许,倩了冰人来家里提亲。”(未完待续。) 122 阮媛议亲1 阮媛更加惊奇起来,认真想那天在程家,她都见过谁。总不会是那位程公子吧?阮媛立时便就将这一想法推翻,因为她听说,程大公子已经成过亲了。 那会是谁呢?阮媛越发的好奇向她提亲的男人是谁。 在程家见过的,阮媛像挑柿子般,来回巴拉那天见过的几位公子哥。出身什么的,都还不差,而且不是他们的父亲便是祖父的官职,也都不低于程司业。 阮媛又来来回回地想那天的姑娘,实在是自信不起来。然后便就想,她有什么可吸引人的呢? 而从官媒进到阮家,楼石便就已经接到消息。当得知提亲之人后,楼石却道了声:“打得一手好算盘。” 原来向阮媛提亲的,正是那天的那位李三公子。此人的父亲是四品散官,名嘉。因祖荫当上的官,并没有多少的实在本事,也没有多少油水可言,然后对这位李三公子的官位仕途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位李三公子,正像楼石说的那样,打得可谓是一手好算盘。他觉得楼石既然与阮媛不管是合离还是休妻,终是不可能再回头,那么如果他娶了阮媛的话,得到的,可能便就是楼石当靠山。 毕竟那天,他是亲眼瞧见,楼石对阮媛可以说是旧情未了。那么,做为娶了阮媛的夫君来说,楼石总要照顾一二的。能挨上镇北侯府,对于他日后的仕途,绝对是利大于弊。 至于阮媛二婚的身份,这位李三公子也想得美。哪个男人还不是三妻四妾的?阮媛既然不是黄花大闺女,那么自然也就不可能管着他,不让他纳妾的。 若是觉得不平衡,将来多纳几房妾,也就无所谓了。 这边李三公子想得正美,阮媛待官媒走后,便就去寻了大孙氏,大孙氏正在厅上愁眉不展。见阮媛进来,问道:“你这一整天去哪儿了?对了,你听说了吗?刚冰人说,林司直被发配,家属卖身为奴了。那天在程家时,还好好的,谁可成想,竟就出了这种事情?还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阮媛笑道:“娘竟说笑话呢,她家里那是不测风云?林司直若是不贪墨,谁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到底将把柄放到人手里,又不知道低调些,自然容易出事。” 大孙氏叹道:“有几个能像你父亲那般耿直?听说是拿了人家好处,然后罔判了不知多少冤案,现在被人告发了出来。你父亲为这事,忙得几天都不曾好好在家里吃饭。今天冰人上门,我让人去你喊你父亲,都没回来。可是愁死我了。” 阮媛问道:“可有什么愁的?那位公子谁家的?几岁了,人怎么样?可有功名在身?母亲打听清楚了没有?虽然没娶妻,但家里可否有了孩子?” 一连串的话,倒是将大孙氏问住,说道:“我一时倒没想到那么多。只问了他几岁,人品如何,可曾与别人家里议过亲。还特意打听,这位公子可有相亲爱的表妹或谁家的姑娘,婚事是否是他本人乐意的。” 阮媛一听,就知道她娘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世家公子,不外乎对自己的表妹情有独钟。可是你问媒婆这些,不外乎问卖苹果的果子甜不甜,问卖包子的肉多不多,哪有不说好的? “娘的意思如何?”阮媛见大孙氏如此的纠结,定是动了心,又怕像楼石一般,高攀了,再受气,所以才会左右为难。 大孙氏果然说道:“按理说,以男方的条件,能提到咱们家来,你又是这么个情况,一般人家还挑拣挑拣,更别说这样人家,上敢着倩官媒,咱们决没有说不行的份。只怕你嫁过去受气呢。所以才急着喊你父亲回来,他还忙,这可不是急死我了。” 阮媛劝慰道:“冰人走时,不也没限日子?娘可急的是什么?自来女孩矜持了,才会被看中。哪有媒人才上门,就急吼吼的答应,一副怕人反悔的样的?会被人瞧不起的。” 大孙氏叹道:“虽说与楼世子是合离,说起来好像比被休好听些。但到底是嫁过人家的,哪里还有拿乔的本钱?对了,我问问你,你的意思又如何?别一天天混过日子,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了。总不能真的在家里呆一辈子。你两位兄长不说什么,将来娶了嫂嫂,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想了想,阮媛笑道:“以前娘总说我不听话。这回我听爹、娘的。” 大孙氏道:“那我先让人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庶出的。听说大户人家里,小娘养的都不得地位,让人瞧不起呢。如果真的像冰人说得那么好,就定下吧。你自来心高,我怕错过了这个,再没这么好条件的上门了。” 瞅了瞅阮媛,大孙氏就又叹道:“你最近少去你小姨家里吧。你的心思,我虽不说,却也是知道的。好在你迷途知返,我看你表兄现如今是变了,待你是决计不如以前乡下时候好。现在有冰人上门,避避嫌,省得节外生枝。” 阮媛立时将头低下,不说话了。其实呢,要说阮媛有多爱刘贵也不见得,只是一想到上辈子刘贵对她那么好,本来她想的好好的,要和刘贵好好过的。阮媛心里就特别难受。 可也没办法,刘贵就是不喜欢她,无论她做什么,刘贵似乎铁了心,对吕倩倒是一见钟情。阮媛心想,上辈子小孙氏之所以不反对刘贵娶合离过的女人,因为她是小孙氏的外甥女,她就不信对吕倩,小孙氏能痛快的答应。 果然,纸包不住火,阮媛的亲事还没议得怎么样,小孙氏在刘贵多次寻各种理由出去之后,终于产生了怀疑,偷偷跟踪,发现刘贵每将去的都是公主府的后门。于是待刘贵走了以后,小孙氏也塞给门上钱,打听出来,刘贵来此,是想见公主府上的一位吕姓娇客。 只不过这位吕姓娇客从没出来会过刘贵。并且据这位门人说,刘贵来已经有些时候了。 小孙氏回到家里,已经大黑了。她没有急于去找刘贵,而是自己寻思了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一早,给刘贵准备了早饭,她自己也吃了之后,就出门来阮家。 阮媛一见小孙氏进来时的面色,就觉出不对来。不觉就有些踟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孙氏的问话。虽然小孙氏在这辈子,表现出对她并不怎么满意的意思来,但只要一想到上辈子,阮媛就恨不起小孙氏。自然也就舍不得让小孙氏伤心。 大孙氏也瞧出小孙氏面色不好来,将小孙氏迎进屋里,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一脸焦燥的进来。莫不是和贵哥儿生气了?贵哥儿挺让人省心的,瞧瞧我们家那俩小子,天天去学上,做出来的文章竟将老师都气得半死,你还不满意可想干什么?” 小孙氏进到屋里,坐下,喝了口绿柳端上来的热茶,说道:“姊,我有话要问婵娘,你在边上可得说着点儿她,让她跟我说实话才行。” 大孙氏忙转过头问阮媛道:“你最近又怎么了?把你小姨气成这样?” 阮媛连忙摇手道:“娘可冤枉我,我最近一直乖乖地在家里,大门都不曾出呢。可哪里能气着小姨呢?况且我已经认了小姨当干娘,自来只有孝顺她的份。” 小孙氏拉过阮媛问道:“你和小姨老实说,公主府上是不是有位姓吕的娇客?她是谁家姑娘,今年几岁了?你表兄怎么认识的?他们俩个到底怎么回事?你表兄经常去公主府后门,求见的那位吕姑娘,是不是就是公主府住着的吕姓娇客?” 大孙氏奇怪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贵哥儿不是每日都在家里学习,准备明春的大考?再说,他又怎么能认识公主府上的人?” 这么说着,大孙氏却突然住了嘴。因为大孙氏想到了阮媛,阮媛曾在公主府住了挺长一段时间。于是大孙氏也转面拉了阮媛问道:“你快回答你小姨的话,到底怎么回事?” 阮媛说道:“小姨何不去问表兄呢?问了他,便就清楚了。我不好说什么,不然,倒显得我在小姨面前搬弄事非,让表兄没得恨我。” 小孙氏一听阮媛这么说了,早先猜着的就已经觉得是真的了,急忙忙道:“这可如何是好?那你和我说说,那吕姑娘几岁了?谁家姑娘,这总能说吧?她人品怎么样?我见你表兄去求见,她又不见,可是看不上你表兄?” 阮媛只说道:“小姨去问我表兄,就清楚了。” 大孙氏怕出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这孩子是要急死我们俩?” 阮媛说道:“娘也别问了,这种事情还是去问我表兄,我离开公主府也有些时候,并不曾跟她们再来往,直的不知道。” 然后无论大孙氏和小孙氏如何逼问,阮媛就是不肯说。再问,就急了。 小孙氏没法子,只得回去。但此趟也不能说一点儿收获没有。最起码,从阮媛这儿,她知道了,她所猜想的,大概是真的。要不然,阮媛会直接说没有的。还有,就是这位吕姑娘,似乎有着不能说的事情,不是家世不清白,就是有些别的难于启齿的事。 要不然,为什么阮媛就连这姑娘的事也不肯透露一二呢? 小孙氏走后,大孙仍是不死心的问了又问。可惜阮媛就是不说。见大孙氏不死心,阮媛眼珠一转,问道:“娘还有空关心这个?那位李公子可打听得怎么样了?这会儿子又不急了?又不怕男方跑了?” 果然,阮媛的婚事才是大孙氏所有事情里的重中之重,立时就将刘贵放到脑后,皱着眉道:“我让人打听了些,都说这位公子都挺好的。” 阮媛笑道:“都挺好的,娘可还有什么可愁的?还不敢紧的请了官媒来家里,将婚事定了,这么好的女婿,小心再说别人抢走。” 大孙氏拍阮媛道:“你这丫头不知羞臊,我女婿可是谁?” 阮媛吃痛道:“娘还真打啊?本来就是么,娘既然说这么好,可还有什么好愁的?” 大孙氏道:“我就是想不明白,既然他条件这样的好,到底是看上你哪一点了呢?你都已经合离一回,这一次一定不能走错了,要不然可要怎么办呢?难不成再合离?那可就真要呆在娘家一辈子了。所以,我担心咱们被人算计了。可咱们家,有什么可值得他算计的呢?” 越是打听得这位李三公子哪哪都好,大孙氏越是发愁。还不如打听出他有些什么毛病来,倒让大孙氏放心。说这位李三公子对阮媛一见钟情,大孙氏打死都不信。 所以大孙氏现在的心情,就如同手里捧了个刺猬,拿着刺手,扔了又舍不得。十分的焦灼烦心。 阮媛问道:“我爹什么意思?” 大孙氏叹道:“你爹说天上没有掉馅饼的,让我干脆就拒绝了,给你寻个门当户对的,老老实实本分过日子。我说多了,他就嫌我罗唣,事情还没说怎么样,我们俩个倒是成了两只斗鸡一般。你和娘说心里话,这婚事你觉得如何?既然你见过李三公子,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阮媛觉得大孙氏为这事,愁得头上的白头发都长出来了,认真想了想,道:“那天除去了初见面相互打招呼,就再没说过话。看着还行,挺老实本份的,长得也还凑合。” 大孙氏道:“我又让你俩个兄长寻同学去打听了,到底我要瞧瞧这位李公子到底什么意思。” 阮媛笑道:“要我说娘也太小心了,人家没有不好的地方还不好了?万一这位公子就是个完人呢?” 大孙氏道:“我也这么和你爹说的,可你爹非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善则伪。让我小心别上当。那你说,这位李公子这么好,还能二十岁上不说亲?不看别人,只看贵儿,就是家里穷成那样,这才搬来几天,左邻右舍的,门槛子都快被媒人踏平了。何况李公子那样的家里?”(未完待续。) 123 阮媛议亲2 结果打听来打听去,越是人人都夸这位李三公子诸般的好处,大孙氏就越发的不敢定。却又舍不得丢下。官媒又来了几回,话说得天花乱坠。 说什么将来要是阮媛真的嫁给这位李三公子,依着李三公子的人品,虽然家世不如楼世子好,但也决不会放着岳家于不顾的。李三公子说了,只要阮媛与他婚事定了,便就为阮家兄弟捐个出身,不用明春应考,开春立时就有职位。 又应允说,还会为阮峰谋求升迁。等等,等等。总之随着时间的拖延,这位李三公子的愿越许越多。大孙氏就越发的不放心起来。 阮媛听了,也越发的纳罕起来。检视自身,实在是发觉不出她哪里来的这秀吸引力,让这位李三公子可以算得上是对她深情不悔了。 然后这位李三公子本以为让媒人上阮家提亲,以他的出身地位,没有不应的。结果大感意外,没想到阮家虽然没拒绝,但也没答应。时日长了,李三公子怕夜长梦多,就开始亲自出马了。 李三公子听闻阮媛曾在菊花宴会上写得一手好诗,便就也寻了人,凑几首吟花弄月的诗,打发丫头到阮家,说什么想请阮媛品评,不过是想动阮媛的心而已。 大孙氏一时想到些个戏文来,什么琴挑文君啊,夜走红拂。所以这位李三公子送来的诗,先被大孙氏查看一番,过了关,方才送到阮媛手里。 不过阮媛本就不大喜好这些,所以根本不看,随手便就丢到一边接尘去了。 李三公子听回来的丫头学了大孙氏检视这一节,也就歇了在诗中夹带的心思,再寻他法去了。不过这位李三公子非常有意思,这面求婚于阮媛,却又一面让人去打探楼石的动静。 结果没打听出楼石是否知道他向阮媛提亲,却打听着镇北侯夫人简氏一改往日深居简出,频繁地在京城风名不错的人家里走动,相看姑娘,原因就不言而喻了。 李三公子自来脑子活泛,就又开始动起歪脑筋来。忙不迭地去寻了他母亲,让他母亲花钱买了盆梅花,埋到他家的小花园子里,然后写了请柬,去投到镇北侯府的门上,请简夫来李府上赏梅。 这位李三公子虽然没有亲妹子,但他父亲也有几房小妾,倒是生了几个模样还算可以的女儿。李三公子平日里对于家里的几个姨娘生的妹子并不怎么看入眼里,这时候倒是想起有妹子的好处来。可以拿出去联姻。 当然,李三公子的娘也不是个省油的,自然知道儿子的意思,备得极为全便。不过心里也多少有些忐忑,不知道简夫人会不会来。 但令李家人颇感意外的,在投了请柬的第二天,简夫人就派人送了信,说到时一定会来。 于是李家上下全都活动起来,就准备着迎接简夫人。就好似大臣迎接皇帝亲临一般,前好几日便就扫房收拾,请厨子备席,光菜单就换了几次。平日里并不怎么被重视的李家两个姑娘,也都被打扮起来,新衣服也都做了。 到了定好的赏梅这天一早,更是天还未亮,李家便就开始掌灯忙碌。 简夫人是巳时正点到的李家,李家夫人媳妇全都在内门处等着迎接,门上突然报说,镇北侯世子也跟了一块儿来,李三公子的娘周氏夫听了大喜,忙打发了丫头将她的三个儿子也一并喊来相陪。 等到楼石陪着简夫人进到内门时,李家三位公子,并周氏还有李家的两们姑娘媳妇全都站在内门外面等着了。周夫人先与简夫人见礼,然后就是李家众人,然后簇拥着简夫人进到内厅里头,李家媳妇、姑娘轮着给简夫人正式见礼。 李家的三位公子也都与楼石相见,说了些客气话。 周氏有意让李家的两位姑娘给简夫人上茶点,简夫人看了李家的姑娘,笑道:“两位姑娘长得都漂亮,又乖巧听话,夫人可是好命人,儿女双全的。女儿可比儿子贴心多了。” 周氏客气谦逊几句,然后就又打发了这两姑娘给楼石上茶上果品的。好好一个官家姑娘,竟好似勾栏院里的招待女,简夫人看了眼楼石,心下已经不喜欢起来。 但简夫人嘴上仍夸赞着李家姑娘。简夫人在接到请柬的时候,就已经猜着李家的打算。只不过简夫人想,娶妻未必一定要门当户对,万一姑娘人品好呢?所以便就来了。之所以会带楼石来,不过是想让他自己先瞧瞧,万一相不中呢? 强扭的瓜不甜。只不过简夫人当时也就那么一提,原就没以为楼石会答应。可没想到,以往这种事,跟楼石提,楼石不单不去,还会劝简夫人也不要去,总说他暂时还不想成家,这一回竟就一口答应着跟了来。 倒是让简夫人惊奇不已。 而正与李家三位公子客气说话的楼石,在李家两位姑娘给他上过茶果之后,突然笑着问道:“听闻三公子正在议亲?” 李家人面上有些僵硬。 简夫人倒也没多心,随话问道:“是吗?李三公子长得一表人才,不知是哪家姑娘,说来听听,看我认不认得。” 李大媳妇和二媳妇不约而同地看周夫人。 周夫人一时语塞,倒是李大姑娘笑道:“长辈说话,本没有我插嘴的份,失礼之处还请原谅。虽然三兄年纪,说亲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八字还没一撇,成了是一件喜事,三兄是个男子倒是没什么。可万一没成呢?现在说了,反倒白白地折了人家姑娘的清白。总是不好。所以还请夫人原谅不能相告之罪。” 缓过神来的周夫人连忙接话道:“可不是,明儿成了,一定相告夫人。” 简夫人只觉眼前一亮,看向李大姑娘的眼睛就发起光来。笑道:“是我唐突了。大姑娘今年几岁了?可读过什么书?” 李大姑娘一一地回答,不卑不亢,大大方方。与之相比,李二夫姑娘就小家子气不少。简夫人看向李大姑娘的眼神,就像拣到宝了似的。 楼石轻笑着扫了眼与他一块儿坐的李家三兄弟。只这一眼,李三极为紧张。李三可是打的两手准备。若是他妹子成功嫁给楼石,那么他便就不用再去阮媛了。那么,他身阮垦提亲这件事,一定要隐瞒的。 但是今日楼石来,可不是为了相看李家姑娘的。自打他知道李三向阮媛提亲开始,便就开始准备今天了。无论是简夫人的频繁出行,传出来的相看姑娘,都是为让李家人上钩。果然苍蝇不叮没缝的鸡蛋,在打听得简夫人并不看门第之后,请柬便就送到门上了。 他想娶到阮媛?楼石心下冷笑,等下辈子吧。楼石是不能找阮媛,不让她说亲,但总有办法让男方主动退下。 于是楼石就又说道:“我听说是阮评事之女?” 此言一出,简夫人可就不能不当一回事了。虽然说阮媛与楼石合离,男婚女嫁,各自成家,互不干涉。但简夫人刚对李大姑娘还是挺满意的。正有想娶家当儿媳妇的意思。但若李三公子娶了阮媛的话,那简夫人可就要仔细想想了。 毕竟楼石和阮媛是前夫妻,再以这种身份见面的话,光想想,简夫人都觉得别扭。 简夫人问道:“阮评事?哪个阮评事?总不会是大理寺的那个吧?” 周夫人连忙说道:“这是哪里话?我家三儿虽然未出身名门,也决不可能娶个合离过的女子为妻,简夫人和楼世子莫要被人骗了,决没有的事。” “是吗?”简夫人将信将疑。楼石对于想知道的人的事,一般不会有大的出入。简夫人对于这一点,还是挺有自信的。更何况还是在李家,若是没边没影的事,楼石更不可能拿出来说。 周夫人只是咬嘴道:“当然,可不知道是谁造的谣,看我知道了,不撕烂他的嘴。这不是坏我儿的名声?让我儿日后如何再说亲?” 楼石笑道:“夫人别生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出去,不到午饭的时候,一准调查清楚。给夫人解气。” 说完,楼石站起身就要出去,周夫人大急。忙就给李家三兄弟眼色。李大心下虽然厌烦李三和周氏办的烂事,但到底是一家子,只得起身笑道:“世子也是个急性子,今日请了夫人和世子来,原是赏梅,别的事,等明儿再办也不迟。” 刚说话的李大姑娘也上前拉住简夫人道:“夫人得罪了,家里后园的梅花开得正好,暖房里也热了,不如请夫人移驾那里,吃些好茶,赏看赏看梅花,也不枉夫人来了我家一回,母亲与嫂嫂几日的忙活。” 简夫人笑瞅着李大姑娘,连声夸赞道:“真是个好孩子。我家里也是三个女儿贴心,儿子只知道气人。” 楼石见简夫人站起身,忙就去扶简夫人出去。而另一面就是李大姑娘。两个人一左一右,将简夫人夹在中间。简夫人左右地看看,笑得非常开心。 李大姑娘红着脸,偷瞄了楼石几眼。可惜楼石目不斜视。但这情景,在李家人和周氏眼里,便就觉得李大姑娘嫁进楼府似乎有门。 于是这一天,除了开始提到李三的婚事之外,其余时间,无论是李家人还是简夫人,都过得非常的开心。不在乎梅花如何,而在于简夫人越看李大姑娘越喜欢。李大姑娘会来事,会说话,每每将简夫人逗笑得合不拢嘴。 而楼石呢,虽然没表现出多热情,却也没表现出烦躁来。就一直陪着简夫人呆到天擦黑了,方才回去。临走时,楼石笑着对周夫人说道:“夫人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就派人去调查,看看是谁在诬陷三公子,定将之绳之以法,为夫人出气。” 楼石和简夫人前脚离开,周夫人便就忙包了两大包银子,亲自跑到官媒家里,让其连夜去阮家说,婚事做罢。以后千万别在外面说,李家曾向阮家提过亲的事。一包是给媒人的谢礼,一包则是给阮家的赔罪。 而媒人来阮家时,却是两手空空。颐指气使地指责大孙氏拿架子,以至于这么好的亲事黄了。人男方嫌女主一直不给信,所以决定要定别人家的姑娘了。 大孙氏听了,反倒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她还下不定决心。这下子,倒是为她解决了一个难题,反正大孙氏从来也没想过要拿阮媛换个什么老来富贵。于是,客客气气地说了些不好意思的话,正往外送媒婆时,阮媛却冲了进来。 她本来就李家来向她提亲的事,觉得蹊跷。然后也没当回事。但就气不过媒人的嘴脸,在外面听了会后,就气冲冲地进来,与正要出去的媒婆迎面撞上。 阮媛叉着腰,冷笑着说道:“真是他嫌我家拿乔了?我看不见得吧。既然你这么说了,反正我是个合离过的,也没什么脸面,咱们今天就去李家对质。我倒要看看,他们家这么出尔反尔的,几个意思。不行,咱们就官府见,虽然我们是民,但总要有个讲理的地方吧?没听说谁家求婚,这般嘴脸的。” 媒婆本来是给大孙氏个下马威,好不叫大孙氏追究。阮媛如此说了,她还嘴硬道:“不过是提亲,又没说非定你,果然是合离过的,不过羞于见人,竟还想着出头露面?” 绿珠这时候不乐意了,道:“我们姑娘合离过怎么了?也总好过你这三姑六婆的,走百家屋檐子。你都没说羞于见人,在家里猫着,或是找棵歪脖树,我们姑娘怎么就不能出头露面了?姑娘不用怕她,明去官府,没人陪,奴婢陪姑娘去。奴婢看这老虔婆有古怪。” 媒婆听了,面上就有些不大对劲。 大孙氏才要说话,阮媛见了,忙拉了大孙氏一把,然后说道:“不用等明天,不是登闻鼓么?咱们这就去敲。我倒要看看,他李家来求婚成就成,不成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媒婆将脸上堆满了笑脸,道:“到底姑娘是从镇北侯府这样的地方出来,见识就是与人不一样。说来说去,都是我的不对,我这不也是为姑娘着急,多好的婚姻。虽然男方比不得楼世子,但到底也是四品之家。我这也是为姑娘可惜。一时嘴急,说错了话。姑娘可别与我一般见识,这事与李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再说了,那鼓也是随便敲的?” (未完待续。) 124 刘贵中榜1 媒婆的反应,更加让阮媛觉得这中间有鬼,说道:“哦,是吗?我长这么大还没敲过呢,总要敲了才知道能不能随便敲。我倒要瞧瞧,婚姻合两姓之好,成与不成,怎么就说不得了?官老爷要是说说不得我便信。你?”阮媛一只手指着媒婆道:“信不得。” “瞧姑娘说得。”媒婆堆着笑道:“我的话怎么就信不得了?姑娘左近打听打听,经我说成的婚姻有多少?哪个不满意了?我可不是那两头骗的,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阮媛冷冷地笑道:“你现在也别和我说,去跟官老爷说吧。我倒要瞧瞧官老爷什么样。” 媒婆见阮媛油盐不进,便就收了笑道:“姑娘就直说了吧,想要怎样?” 阮媛道:“我也不想怎么样。先前李家那样殷勤,这突然说改定了别人家,定有个缘故。刚冰人那一出,定是李家不希望向我家提亲的事情说出去。让人不出声,总要给封口费的。你来,并没见带了银子过来。是李家没给呢,还是你给吞了?” 那官媒一听,一拍大腿道:“瞧姑娘说的,哪有什么银子?还什么封口费,姑娘也是从镇北侯府出来的,怎么张嘴闭嘴就是钱,比我们这样的还不如呢。可不是要掉钱眼里去了?” 大孙氏也说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亲事成或不成,怎么就提到银子上去了?” 阮媛看着媒婆,道:“娘,你别管了。既然没有,那你就走吧。咱们走着瞧,我明儿一早上,就让我两个兄长去学里说,李家向我提亲,完又出尔反尔。反正我是合离过的,名声什么对于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你可得想好了。” 媒婆沉着脸,与阮媛对视。阮媛并不怕她,就那么瞪着眼睛。最终,还是媒婆败下阵来,笑道:“哎哟,瞧姑娘说的,哪有什么封口费。但姑娘既然说了,少不得我舍了这张老脸,明儿帮姑娘要去。” 阮媛也不与媒婆计较,只是问道:“什么时候拿来?” 媒婆笑道:“明中午之前,准送来。” 阮媛道:“我可是没耐心的。若是迟了,咱们少不得官府见了。” 待媒婆走了,大孙氏问道:“到底什么意思。” 还未待阮媛回答,阮峰和阮家兄弟从外面一块回来。阮峰就问道:“媒人又来干什么?李家又来催了?要我说,你干脆就回了她,让李家另找吧。咱们家可高攀不上。” 阮媛亲自给阮媛拿了热茶来,递到阮峰手里,笑道:“爹和她碰上了?” 阮峰道:“嗯,看我一脸的晦气,好像咱们家把她怎么样的似的。” 大孙氏道:“可用不上了,她来是说,李家另寻别家姑娘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说要给钱,我还正迷糊,问婵娘呢,你们爷三个就回来了。今天怎么晚了?” 阮家兄弟对视了一眼,给大孙氏见了礼。退回自己的屋里换衣服去了。 大孙氏问道:“又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阮峰抿了口茶,坐到地中的椅子上,瞅了眼阮媛,叹道:“他小姨这几天没来,你也没去吧?离得这么近,你整天都在忙什么?” 大孙氏地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她一直觉得心慌,连忙问道:“她们家怎么了?上回她来时就怪怪的,我忙着婵娘的事,就给忘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绿珠端着水进来,放到盆架上。阮峰洗脸、手。然后进到屋里,换了家常衣服出来。才回道:“刚他小姨让人将我还有咱家那哥两个都喊去了。” 大孙氏一听,紧张地看着阮峰。 绿珠几个将饭菜已经摆到桌上,阮峰跟说道:“你们去将那兄弟俩也喊来一块儿吃吧,既然知道了,还避什么嫌。” 郑妈听了,退了出去。 阮媛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刘贵的事情闹了出来。她并不想听,就要走。阮峰却道:“你留下,走什么?你小姨说得对,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却不和家里说。” 由于先阮峰让人往家里送信,虽没说去哪儿,却是让家里人不用等他们爷三个回去,所以阮媛大孙氏还有郑妈等人,都已经先吃了晚饭。 阮荿、阮莫兄弟进来,也已经换了衣服,洗了手脸。也坐到桌前。然后阮峰动筷子,阮家兄弟也就跟着开吃。 大孙氏和阮媛虽然不吃,但也坐到桌前。 阮媛说道:“爹说得这是什么话?那种事情,表兄若是不承认,我又能怎么说?这是小姨知道了,要不然,爹说,我跟你们说了,你们能信?表兄向小姨全交待了?” 阮峰也没在这上面纠结。叹道:“吕通议的孙女儿,那样高的门第,你小姨能不急吗?劝也不听,我看贵哥儿鬼迷心窍了。吕通议什么人家?那是吕妃的娘家,可是咱们这样的人家随便攀附得起的?劝也不听,说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功名,配得上这位吕姑娘。” 阮媛一想,也对,小孙氏如何会知道吕倩未婚先孕的事呢?就不知道赵宁的事情如何,周毅已然知道赵宁没怀孕的事,会不会闹将出来。若真是像上辈子一样,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小孙氏才真的会被气死呢。 “那小姨最后怎么说了?”阮媛问道。 阮峰回道:“能怎么说,发狠心说除非贵哥儿自己出身头地,身份上不说十分配得上,也不至于吕家听闻提亲的,便就打将出来,你小姨才会请媒人去说。要不然,决不去丢那个脸。” 阮媛有一种感觉,纸终包不住火,吕倩的事,早晚会被小孙氏知道。 阮荿这时叹道:“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刘贵每次提吕倩时,都会很紧张。按理说既然小姨知道了,吕姑娘身份又高贵,不应该啊。还有什么可紧张的呢?总觉得他在隐瞒什么似的。” 阮莫说道:“大兄也觉出来了?我也觉得怪怪的,一时没想出来哪里怪。你这一说,还真是的。” 阮媛吓得头都没敢抬。不过阮峰、大孙氏都在想刘贵的事,也没大注意到阮媛的反常。倒是阮氏兄弟笑道:“妹妹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阮媛恶声恶气道:“要你俩管,你们整日在学堂里,花着钱,明春下场有几分的把握。今天你们可都瞧着表兄了,他可是说明春定会中,你们就不上火?” 一提这个,阮氏兄弟就没了脾气。急忙吃了饭,借故读书,就都跑回自己屋里猫被窝里暖和去了。 第二天的中午,媒婆果然准时送来一包银子。阮媛亲自接了,冲着媒婆冷冷地笑,谢也没说一声。媒婆送出本以为肯定是自己的银子,一副心疼肉疼的模样走了。 而李大姑娘虽然是庶出,但自那日之后,简夫人似乎真的很喜欢她,派人又将她接到镇北侯府,陪着陈莹、楼新玩了几回。三位姑娘处得非常的好,倒似成了手帕交。 当然,接虽然不是楼石接去,但总是楼石将这位李大姑娘送回李府。李三与他娘周氏都觉得可能有些希望,对这位李大姑娘十分的好。 但言谈之中,楼石总是说兄未娶而先嫁妹,不大好。孝后紧跟着的,便是悌,何为悌?便是要知道礼让兄长。 于是,李三思来想去,由着他爹娘给他定了亲。直到下完聘礼之后,楼石却是再也不肯见李大姑娘了。李大姑娘打发丫头去求陈莹,陈莹和楼新给李大姑娘下了几次帖子。可楼石再也没有出现过。而对于楼石,简夫人的话都不好使,更何况陈莹、楼新?更是爱莫能助了。 可是等李三公子琢磨出味来,觉得自己上了楼石的当。他已经定亲,要是悔婚,人女方的家族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任李三肠子悔青,也是白忙了一场。最终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李大姑娘的名声,也不怎么好了。 这只怪当初李家以为楼石定是看上了李大姑娘,所以极为张扬,就怕别人不知道。人楼家从头到尾也没有一丝的表示。所以,李家这一次可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却又寻楼家不着。 阮媛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李三公子定亲的事张扬出去后,她也就想:哦,原来他定了这家的姑娘啊。仅此而已。 整个冬天,阮媛都在家里猫着,哪儿也不曾去过。只是偶尔去隔壁的张家,陪着唐惠说说话。而公主府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再知道。 第二年的二月春闱,刘贵果然不负众望的高中了。而阮家兄弟没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阮家兄弟没受到什么打击,阮峰和大孙氏也没显出多失望来。 然后无论阮媛和刘贵如何,刘贵中榜的事情是件值得庆祝的大事。于是不论是阮家还是小孙氏,人人都为刘贵高兴,喜得合不拢嘴。左邻右舍的来道喜,小孙氏虽然嘴上谦逊地说:“这才哪儿到哪儿,殿试了之后才有准呢。” 可心里,已经觉得刘贵万没问题的。 虽然还未到大摆宴席的时候,但阮家还是请小孙氏和刘贵吃饭,算是为他提前预祝殿试提名。然而,阮媛算算日子,吕倩生子也就这几天了。也不知道传出来的,会是谁呢? 由于没有外人,所以大家全都围在一桌上吃饭。席间,阮媛不时地偷觑刘贵。 可能是大考刚过,精神有些放松,刘贵的心情看起来不错。阮峰也说,准许刘贵今天喝些酒。阮氏兄弟对这个出众的表兄弟,虽说他考中了也为他高兴,但到底心底下有些嫉妒。于是便就不停的劝酒,刘贵来者不拒,不知不觉,面颊也红了,眼睛也半睁不睁地有些发迷。 小孙氏忙不再准许刘贵喝,但已经晚了。 大孙氏没当回事的笑道:“他刻苦了这么多年,考过了,殿试还会错?这是板上钉钉的进士,就随他喝吧。喝多了也不是个闹事的人,不过就是睡觉。没事的,贵哥儿尽情喝,多了不用回去,就住我这儿,姨母这儿现在还是有空房子给你住的。” 刘贵拿着酒杯,这回倒是不用让了,自己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饮。喝着喝着,便就拍着桌子大哭起来。 众人不明所以,全都愣住了。只有阮媛知道,刘贵这是心里难受,只怕吕倩仍是不肯见他。 突然,刘贵跪到小孙氏跟前,直挺挺地,吓得阮媛忙就上前拉他道:“表兄,你这是做什么?挺高兴的事,你别吓着小姨。有什么事情,等明儿你过了殿试再说,小姨没有不答应你的。” 大孙氏、阮峰几个都觉得阮媛话里有话。 小孙氏此时突然之间有些怕,对阮氏兄弟道:“他喝多了,你俩个把他架屋里去吧。有事,等明儿他清醒了再说。” 可是哪里架得动?刘贵就跪在小孙氏跟前,不住地磕头头:“母亲,儿子求母亲了,就答应儿子的请求吧。儿子真心喜欢她,若是娶不到,儿子宁可终身不娶,也决不另娶她人。” 阮氏兄弟边拉边劝道:“好了,这个你以前也说过,姨母不是答应了,说你只要今春中榜,便就为你求娶吕姑娘?一冬都等了,又何必在乎这么几天?” 刘贵却大声道:“不行,等不急了,她……” “表兄!”阮媛不等刘贵将话说完,大声喊道:“你疯了吗?要是真喝多了,就回屋里去躺着去,挺高兴的日子,你非让大家都不痛快?” 刘贵不关领情,挣开阮氏兄弟的束缚,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阮媛跟前,结结巴巴道:“我的事,你、你少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是要说,她……” 阮媛气急,扬手便就给了刘贵一个嘴巴。打得刘贵顿时清醒了不少。摸着脸,看着阮媛愣愣的。而众人也都愣住。 大孙氏和阮峰也觉出刘贵要说的不似什么醉后胡话,应该是平日里想说却不敢说的,想趁着酒劲说出来。而阮媛定是知道,怕他吓着小孙氏,所以极力阻拦。于是敢紧让阮氏兄弟去将刘贵架走,省得惹祸。 小孙氏面色平静,清清冷冷道:“你们放开他,让他说。他要说的,定是与吕姑娘有关系了。我看了,他反正早晚都是要说的。还不如现在说了,也省得我天天惦记着熬心。”(未完待续。) 125 刘贵中榜2 刘贵挣开众人,重又跪到小孙氏面前道:“娘,儿子求娘了,就成全儿子吧。她说,若是我喜欢她,便就打发了媒人去她家里求婚。并让娘承认,将来她生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咱们家的。” 小孙氏道:“你这说得什么话?她嫁到咱们家,生的孩子当然是咱们家的。还能有别人家的?” 刘贵这回说话也不结巴了,直愣愣地看着小孙氏道:“她眼看着就要生了。我不管她之前如何,娘,儿子真的喜欢她。她人很好,很乖巧的。” 小孙氏如遭雷击,半晌回不过神来。以为自己定是听错了,又问道:“你……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大孙氏更是惊叫道:“贵哥儿!” 而阮氏兄弟则终于明白那天,他俩的感觉不是毫无根据的。阮峰则是叹气,扶着大孙氏劝道:“你别急,当心身体。再说,先劝劝妹妹吧。好在咱们也没请外人,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刘贵早在阮媛给他一巴掌时,就已经清醒了不少。事情已经这样,刘贵便就一不做二不休,说道:“娘,娘看在儿子多年刻苦的份上,就成全儿子吧。儿子会和她一块孝敬娘的。她真是个好姑娘,不过是上了坏男人的当了,娘还不信儿子的?” 小孙氏这次听完,便就晕了过去。 刘贵大喊:“娘、娘。” 大孙氏和着阮媛几个,忙将小孙氏抬到屋里,放躺到床上。阮峰走到刘贵跟前,叹道:“你……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自小没爹,你娘又要强,你就这样让她伤心。” 刘贵看着阮峰,嗓中哽咽。 大孙氏抱着小孙氏的头,用力掐小孙氏的人中,喊道:“妹妹、妹妹。” 阮媛则打发了平日腿脚快的绿珠出去寻个医生来。然后又指使绿柳几个老拿了冷水手巾来,给小孙氏擦脸。郑妈长叹一声,去外面,将桌子收了。 而阮家兄弟,则就在外面陪着刘贵。想将刘贵拉起来,可是刘贵就是不起,跪在屋门外面。天气已经是二三月的天气,可是春风入骨,任阮家兄弟如何的劝,刘贵跪在门口处,说要等他母亲醒过来。 屋里的小孙氏醒过来之后,仍是怔愣着,回不过神来。 大孙氏吓得直喊道:“妹妹,你怎么样?可别吓姊姊。” 小孙氏看了眼大孙氏,又瞅了瞅边上的阮媛,终是问道:“你们告诉我,我刚听到的是真的吗?是不是我出现幻听了?” 大孙氏为小孙氏擦了擦脸,叹道:“你到底怎样?先别说话,一半会儿医生就来了。” 小孙氏却一把拉住阮媛道:“你告诉小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住在公主府多日,与那吕姑娘定是熟识,到底怎么回事?她是姑娘家,又怎么会怀孕?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你怎么就跟小姨透一点儿口风呢?” 阮媛无言以对,不知如何回答。 小孙氏急道:“你平日里挺爽快的,倒是快说啊,你想急死小姨?” 阮媛想了想,虽没提吕倩如何怀孕,但大致地学了刘贵是如何认识吕倩的,至于他喜欢她这件事,阮媛说她也不是很清楚。 小孙氏听完,只是淡淡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姊姊有话要说。” 阮媛想出言劝劝,可又不知道劝些什么。劝小孙氏接受吕倩?她还没那么大肚,劝小孙氏别生气?又觉得这样的知有些苍白无力。于是,也只是微微叹气,转身出去。 门外跪着的刘贵抬头看着阮媛。阮媛也停住脚看刘贵,冷冷说道:“这下你如意了。你想娶她,谁也没拦着,你就不能想个别的法?你觉得小姨能接受一个婚前失贞的女子为儿媳?” 阮氏兄弟敦厚,一直站在边上,此时劝阮媛道:“好了,你另再说他了,他已经很后悔,自小姨晕过去,就一直在这儿跪着,已经很自责了。” 阮媛冷冷地看着刘贵,刘贵不自觉地将头低了下去。阮媛道:“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后悔。我问你,是不是她说的,你要是想娶她,就要接受她所生的孩子?” 刘贵低着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阮媛说道:“我就说过,她看起来老实,其实是最有主意的一个。果然是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抛弃的人。你觉得小姨会答应?” 刘贵不说话,阮氏兄弟则面面相觑。阮媛抬头,就见绿珠竟领着孙修进来。问:“你去哪儿请医生去了?总不会跑太医院去了吧?” 绿珠道不明所以地问:“那去哪儿?” 阮媛一拍额头道:“我说怎么这么半天。太医院就让你进去了?” 孙太医认医不认人,所以进来也没和阮媛打招呼,只一个点儿问:“病人呢?这丫头说家里有急重病人,在哪儿呢?” 阮氏兄弟忙引着孙修进到屋里。 绿珠回道:“没有,我才到太医院门口,就见到孙太医了。以前见过,也算认识,我一说,孙太医就来了。哦,姑娘,奴婢雇的马车,还没给钱,在外面等着呢。” 阮媛让绿柳给钱,自己则转身回屋去了。 若说先前小孙氏对于吕倩和身份,虽然觉得高不可攀,但心底还是有些愿意的。毕竟说出去的话,她儿子娶到那样人家的女儿,也是件极有面子的事情。 但是现在,却是死也不肯答应。 孙修为小孙氏诊了脉,并没有什么大病,不过是一时的气急攻心。开了副清心降火的药,出去时,说绿珠道:“你这丫头好骗人,我还当要出人命了呢。” 绿珠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当时真以为小孙氏要死呢,所以才会那般焦急。 先在孙修等人未进屋时,小孙氏正在说服大孙氏,让大孙氏答应将阮媛嫁给刘贵。在小孙氏看来,以前在乡下时,刘贵挺喜欢阮媛的。小孙氏执拗地认为,只不过是他们分开的年头多了,假以时日,总还会找回小时候的感觉的。 让小孙氏接受吕倩,她倒是宁可接受阮媛。虽然,之前阮媛表现积极时,小孙氏也曾暗自嫌弃过阮媛合离的身份。 可是站在不同的立场,考虑事情当然也不一样。小孙氏是站在刘贵母亲的立场,为刘贵考虑,她不想自己的儿子娶那样的女人为妻。而大孙氏也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就不怎么看中刘贵。 最起码的,大孙氏希望未来的女婿对自己的女儿是一心一意的。但就现在看来,刘贵对阮媛可是半点儿心思都没有。若是阮媛强嫁过去,只怕刘贵会觉得拆散他和吕倩的罪人是阮媛,因而不但不会喜欢阮媛,倒会恨上阮媛也说不定。 大孙氏又不好说得太过直白,本来小孙氏就已经被气晕过去,不想再刺激她,所以大孙氏有些纠结。不是纠结答不答应,而是纠结怎么拒绝自己的妹子。 刚好这工夫,阮氏兄弟带了孙修进来,将话岔了过去。但孙修和众人出去后,小孙氏却又提起这事来。大孙氏终说道:“我觉得这事你还是先和贵哥儿说,看他的意思吧。我觉得贵哥儿不可能答应。” 小孙氏道:“把那个逆子喊进来,我和他说。” 大孙氏叹着气出去,刘贵仍跪在门口。大孙氏道:“你娘喊你进去呢。有话慢慢说,别再气她。” 刘贵进到屋里,大孙氏则将门亲自关好,叮嘱两个儿子道:“你俩个在这儿呆着,要是听屋里动静不好了,就进去劝一劝他们。” 两兄弟答应了,就在屋檐下坐着,披着棉衣,仍感觉十分的冷。 小孙氏已经在床上坐起身来,看着刘贵跪在她的面前。她仔细地打量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若不是发生了吕倩的事情,小孙氏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十分满意。 刘贵自小懂事,又会读书,对小孙氏也孝顺。使得小孙氏从没觉得刘贵小过,相反的,也就没觉得刘贵长大了。在她眼里,刘贵一直都是一个样的。 小孙氏说道:“我虽然没读过书,但也听过奔者为妾的话。如果你喜欢她,就纳她为妾吧。妻我决不答应。” “娘。”刘贵轻喊。 小孙氏道:“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小的时候,不是挺喜欢你表妹的?我已经做主,向你姨母提亲,等你殿试完了,便就过礼,正式娶婵娘过门。” “娘!”刘贵这一回急了,说道:“娘,我不会娶婵娘的,除了吕姑娘,我谁也不娶。” 小孙氏上去就给刘贵一个耳光,道:“谁教得你敢忤逆我?自古以来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她未婚失贞,我能让她进门给你做妾,已经是开恩,还妄想着你明媒正娶她?别做梦了。我今儿将话放到这儿,除非我死了,要不然决不答应。” 然而,让小孙氏没想到的,刘贵这一回却是十分的坚持。道:“娘,如果儿子娶不到她,定可一辈子不娶,也决不另娶她人。” 小孙氏气得下到地上,就连拉带锤地打刘贵道:“你是不是为了她,我死也无所谓?你还是我儿子吗?你疯了不成……” 门外的阮氏兄弟听了,连忙进来,一个拉小孙氏道:“小姨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别气坏了身子。” 另一个拉着刘贵道:“你就不行让着小姨些?” 小孙氏指着刘贵道:“气死了,好随了他的心。他现在还管我?心里全都是那狐狸精,哪里还有别人?刘贵,我告诉你,要想她进门,除非我死了。” 刘贵任阮莫如何拉,就是不肯起来。 小孙氏见状,骂道:“你这是想逼死我,我倒要瞧瞧,越过了我,你怎么娶她。” 阮氏兄弟见这娘俩个闹得实在不可开交,只得让外面的绿珠绿柳喊大孙氏和阮峰过来。阮媛也一并跟了进来,就见小孙氏脸都哭红了,坐在床上一下一下地踹刘贵。 而刘贵则每次被小孙氏踹倒,都会再重跪到小孙氏的脚前面,一声也不吭。 阮峰见了,上去就给刘贵一脚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出去。“ 刘贵瞅着阮峰,喃喃道:”姨父,我……“ 阮峰也不等刘贵将话说完,怒道:”还不给我滚出去?你母亲已经这样了,你还指望着她今天就能答应?那女人再好,比你娘的命还重要?你不想气死你娘,就先滚出去。没人伦的东西。“ 阮莫也上前拉着刘贵道:”表兄先出去吧,什么事情,等小姨心情平复了再说。我娘再劝劝,急什么?“ 刘贵出去时,看了眼阮媛。阮媛没瞅他,只是近到小孙氏身边,扶着小孙氏,以免她太过伤心,再摔了。 大孙氏则坐到边上,拉着小孙氏劝道:”好了,你也别生气了。孩子要慢慢教,贵哥儿自小听话,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窍,总会缓过来的。你别先气出个好歹来。“ 直到晚上,小孙氏的心情才渐趋平复,一天不曾好好吃饭的小孙氏,答应吃些东西。大孙氏对阮媛道:”你去厨房看看,让郑妈看着准备些和软好消化的吃的来。“ 阮媛才出去,就见刘贵还在门口等着。两人在门口迎面碰上,相互看着对方,一时竟然无话。 刘贵先轻声问道:”我母亲如何了?“ 阮媛也小声答道:”知道饿了。“ 刘贵突然给阮媛跪下道:”我娘自来喜欢你,你帮我劝劝我娘。“ 阮媛闪到一边,冷冷地看着刘贵,突然笑了。刘贵还是上辈子的那个刘贵,他爱上一个人的那种深情不悔并没有变,变的不过是被他爱上的人而已。 ”那是你的事。我凭什么要帮你?我记得我与楼石合离的时候,你总是说为我着想,总劝我要接着与楼石过的。现在这样的话我也要送与你。你觉得你正常吗?她未婚先孕,失行在前,而你是小姨的希望,有大好的前程。我也为你好,你是我的表兄,我不能眼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你还想让我劝小姨?那不可能。“ 阮媛说这话时,脸上带着讥诮地笑。每个人都说为你好。而那个好,可能从不是你想要的。不过是那个说好的人,认为的好罢了。 刘贵显然没想到阮媛会如些地说,先是愣了下,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土,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娶你的。“ 阮媛道:”或许我想嫁的,从来不是你。“ 是记忆中的那个想像出来的,从来都不存在的人吧!(未完待续。) 126 出京遇险1 最终,小孙氏不顾大孙氏劝阻,还是与刘贵回了家。将阮媛一并带了回去。大孙氏虽然不大情愿,但考虑到小孙氏,怕这娘俩个在家里再吵起来,也只得同意。 阮媛开始时也有些踟蹰,小孙氏的打算,任谁都看得出来,但转而一想,她只是担心小孙氏,对于刘贵也一早便就死了心,又何必想太多呢?别人怎么想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做到问心无愧就行。 于是,便就跟着小孙氏走了。一直回到家里,小孙氏都拉着阮媛地手不肯松开。刘贵见了,也无可奈何。临起时,刘贵被阮峰喊去,狠狠训斥了一回,让他回去好好孝顺小孙氏,不得再行忤逆。并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了。 其实阮峰主要是怕刘贵在这时候想不开,为了逼迫小孙氏答应,再以殿试做为要挟。娘俩个要是再因此真的较起劲来,耽误的可能是刘贵的一辈子。 刘贵也是个聪明人,当时便就表态,决不会如此。 阮峰夫妻才万般不放心的放三个人走。临走时还叮嘱跟去的绿珠、绿柳几个丫头,有事的话,第一时间送信给她。 阮媛扶着小孙氏出来,刘贵欲上前搀扶,小孙氏一把推开刘贵。牵着阮媛的手道:“婵娘,咱们娘俩个回家。” 刘贵连忙接过大孙氏帮盛出来的饭菜,提在手里,跟在小孙氏并阮媛的身后。而这次的事件,终并没有如刘贵的意,在吕倩生产之前娶她进门。 吕倩在三月初九这天,生了一个儿子。然而,公主府里并没有什么动静。然后,四月份,殿试过后,放榜,刘贵二甲进士。 可是刘家半点儿喜气也没有。放榜那天,京城旅馆之中,各家住着赶考的士子,要是有报喜的来了,都是放炮庆祝的。唯刘家,左邻右舍的瞅着,阮媛让刘家婆子拿了银子,谢谢了报喜的官差。 刘贵每日都出去,除了殿试那几天外,每次回来,都喝得醉醺醺的。 小孙氏气得不是哭,就是骂。无一点儿的做用。阮媛见总这般也不是个长久的,也只得劝小孙氏,可是小孙氏不松口。 这日傍晚,刘贵又是喝得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刚一进门口,便就摔了个跟头,阮媛正好站在外面等他,想与他好好谈谈。于是上前扶他,刘贵站起身,一挣手道:“我不用你假好心。” 阮媛也不与刘贵计较,道:“我有话与你说。” 刘贵站在门口处,借着夕阳,天并不十分的明亮,看着阮媛,就像看一个有着深仇的人。目光冰冷,且有蔑视。 阮媛笑了:“表兄放心,我并没有要一定嫁给表兄的意思,或许表兄不信,但我也并没有跟小姨拱火。事情这样,其实以表兄的聪明一早就能想到的。” 刘贵抬脚往自己的屋里走,阮媛跟着。进到屋里,对绿珠绿柳道:“你们在外面等着。” 绿珠、绿柳将门关上,并守在门口。 进到屋里,刘贵手里依然提着个酒瓶子。他往床上随便地一靠,然后说道:“你想说什么?” 阮媛关道:“吕倩生了?生个什么?你们到底怎么样了?是她也对你有情,还是只你对她单方面的?” 刘贵喝了口酒,说道:“三月初九就生了,是个儿子。我们……”刘贵停顿了会,想了想,才又接口说道:“我娘去找她了,她现在更是不肯见我,公主府的门口,更是看见我便就驱赶。不是你带我娘去的?还来假装关心我,呵……” 阮媛皱眉道:“小姨去找吕倩了?” 刘贵坐起身,瞪着眼睛大声说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阮媛本来就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一听也就火了起来道:“我这个人别的好处没有,却是个敢作敢当的。表兄喜欢别人,却边我这一点都不记得了?” 刘贵面上有此讪讪的,又半靠到床上喝了口酒。 阮媛气得一把将他手里的酒瓶子抢了过来,砸在地上,道:“喝喝喝,喝酒就能解决事情?表兄若是一直这样,就连我也要瞧不起你了。你既然喜欢她,又说了出来,就要想法子解决。天天醉醺醺的,有什么用?” 在门口的绿柳、绿珠隔着门问道:“姑娘怎么了?” 阮媛道:“没事,你们在门口守着。”阮媛又说刘贵道:“小姨这些天,吃不下睡不好的,你也不说关心一下,却只天天往外跑,你越是这样,小姨不越伤心?越是更加的讨厌吕倩,你难道连这点都不明白?你现在的行为,只能让小姨死也不能让吕倩进门的。” 刘贵恨恨道:“我还能怎么样?现在她连见都不肯见我,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应该吃得下,睡得着了才是。这不正如了我娘的意?” 阮媛气得一扬手就要给刘贵一巴掌。但手掌快到刘贵的脸上时,却又生生地停住了。因为阮媛突然想到,上辈子小孙氏答应她进门,也许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的。也许当时的刘贵也是这样的一翻抗争。 最终,阮媛软下声音道:“表兄有没有想过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这样的话,也让吕倩好好想想,你也冷静冷静,想一想你是真的喜欢她,还只是想抗争小姨?我听人说,中了进士之后,要么去考庶吉士,要么选择外放。我看表兄现在的状况,考庶吉士也不大可能,选外放吧。” 刘贵重又坐回床边,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似是认真地在想阮媛的提议,又似什么也没想,就那么颓废地坐着发呆。 屋里没有燃上烛火,太阳完全落下,天已经大黑了。屋内的光线也就越来越暗,直到阮媛就站在刘贵的面前,两个人却谁也看不清谁。 刘贵的双手抹了把脸,说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阮媛挨着刘贵坐下,说道:“表兄好好想想吧。就是为了吕倩,表兄也要上进才是。只有你表现和够好,哄得小姨开心,小姨才有可能答应你的要求,硬来的话,只能让小姨越发的讨厌吕倩。小姨会以为,你之所以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全都是吕倩挑拨的。” 刘贵叹道:“你先出去吧,放心,我会认真想的。” 阮媛站起身,于黑暗中又看了刘贵一眼。动了动嘴唇,终是没出声地走了出去。随着门的开关声,刘贵重又从床上站了起来,他于黑暗中,在屋内来回的走着。 刚刚阮媛的话,刘贵多少还是听进去一点儿。 阮媛进到小孙氏的屋里,小孙氏正坐着等阮媛回来。说道:“他又喝醉了?他这是想将我气死了,好随了他的心。狐狸精,还没进门,就引逗着我那么听话的儿子,跟我对着干,这我要是让她进门,以后还有我的好日子?她想进我家的门?除非我死了。” 阮媛挨着小孙氏坐下,叹道:“小姨前此天问我借了绿珠,是去公主府了?” 小孙氏立起眼睛道:“怎么,她找那不肖子告状了?我就找她了,怎么的?她不要脸,难不成还不许我找她?” 阮媛轻声问道:“小姨找她,她怎么说?” 不提这个,小孙氏还不生气。小孙氏道:“还说呢,我被领进去时,就好像我是什么凶神恶煞似的。她姨娘、丫头一个个绷着脸,严阵以待地围在那狐狸精身边。她勾引了我儿子,反倒我成了恶人。” 阮媛听了,眼前显现出吕倩低垂着眼睑,半眸含泪的模样,刘贵可不正是被这副模样给吸引的? 就听小孙氏继续气狠狠地说道:“一进到屋里,我还没说什么呢,她竟然就先哭了。然后她姨娘并一众的丫头就都扑上去劝她,什么哭伤身子,这个那个的话了一通的话,真是气死我了。” 阮媛问道:“那小姨去了什么也没说?” 小孙氏道:“哪里容得我说什么?平白的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阮媛此时也不知道是生气好,还是笑好了。那种情形,阮媛虽然并没亲眼目睹,但猜也能猜着个大概。小孙氏是如何也斗不过吕倩的。其实主要的,还是男人喜欢。 刘贵喜欢她,所以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阮媛也说不出劝解小孙氏的话来,这事放谁身上,都会被气得半死。所以阮媛也只能暗中给小孙氏祈福。阮媛觉得,刘贵最终会娶到吕倩的,以后小孙氏,可有得闹了。 不过,孝字大过天。吕倩再有手段,也大不过婆婆去。陆游又如何? 第二天一早,刘贵早早的便就起来。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昨晚上喝了酒,比平日都要精神。他去给小孙氏请安,在门上碰见阮媛,一改这些天见到阮媛臭脸。笑着迎上前道:“婵娘早,过来陪我娘吃早饭?” 阮媛站在门口,像不认识似的定定地看刘贵,道:“是啊,我每天都陪小姨吃早饭,不过表兄不过来,所以不知道而已。” 刘贵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是表兄失礼,这些日子表兄有个对不对的,婵娘看在以往的份上,别生我气。” 阮媛笑道:“我哪敢生表兄的气?只表兄别误会我就好。” 刘贵冲着阮媛一揖道:“我知道错了,婵娘快别再提以前的混账事了。若不然,我可就真的没脸见你了。” 阮媛笑道:“表兄不用一大早的就对着我行礼认错的,一会儿进去了,想想怎么哄小姨开心才是正经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屋里,小孙氏只一见他俩个一齐进来,心下便就有一丝窃喜。少有的笑道:“怎么一块儿来了?”然后对阮媛道:“来小姨这儿坐。”却又板起脸对刘贵道:“你还舍得来我这儿?” 刘贵冲着小孙氏行礼道:“娘,以前都是儿子的错,娘就原谅儿子一回吧。至于娶妻的事情,既然娘不同意她进门,那就算了。不过还请娘答应儿子,不逼儿子另娶她人。” 小孙氏听说,也不想将事情做得绝了。点头道:“只要你不娶她,我也不是那个不通情理的,可以等着你再寻个情投意合的来。” 刘贵并没有回答小孙氏的话,而是说道:“儿子仔细想过了,打算着外放地方,先跟娘报备一下。娘是打算跟儿子外放,还是留京里等儿子回来?也好早做准备。” 小孙氏一听,更加高兴起来,也不用想,就满口答应道:“咱们娘俩个自你爹去世后,再没分开过,现在你又没成家,外放地方,我哪有不跟去的道理?你身边也没个人,当然还是娘照顾你才方便些。” 这也是刘贵意料之中的事情。三个人坐在一起吃的早饭,少有的愉快和乐。 席间,小孙氏瞅了眼低头吃饭的刘贵,对阮媛说道:“婵娘,你在京里也没什么意思,不若跟着我们一块儿走吧,全当散心。在京里,可有什么意思?又时不时的听些闲话。” 刘贵听言,也抬起头道:“可不是呢,你就随我们一块去吧,娘说得对,也省得听些闲言闲语的。地方虽然不如京城,但地方才俊也不在少数,也兴许便就寻个如意郎君呢。” 阮媛心下微动,其实离开京城,也未必不是个好事。或许,在昨天她向刘贵提议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她也愿意离开京城。这个她从小就向往,却最终并没留下太多美好记忆的地方。 “我怕我娘不答应。”迎着两双眼睛,阮媛说道。 小孙氏一听,不是阮媛不乐意。于是一拍胸脯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去和我姊姊说,没有不答应的。以前在娘家时,你娘就让着我。只要我说,你娘一准答应。这么说定了,你就准备着跟我们走就行了,别的什么也不用你操心。小姨全准备好了。” 吃过饭,刘贵说道:“等会儿我去吏部打听打听,看看外放的地方下来了没有。” 小孙氏问道:“你能猜着可能的去处不?要不要送些礼?” 刘贵道:“哪里就用到送礼?哪里不也得有人去?我自来是分到哪儿就去哪儿,只是娘跟着我受些苦。但也没有办法。要不我看看地址,不行娘就留在京里吧。有姨母照顾,我也放心。” 小孙氏就想着刘贵离京,好忘了吕倩,但哪里舍得与独子分离。只是说道:“再苦还有以前咱娘俩个在乡下时苦?你去吧,哪里娘都跟着,只是苦了婵娘。”(未完待续。) 127 出京遇险2 吃过早饭,刘贵去吏部打听去了。小孙氏一改前些日子的郁闷之气,一舒神情道:“这下可好了,听小姨话无论你表兄外放哪里,咱都跟去,三年时间,你表兄一准就将那狐狸精给忘了。到时小姨会帮你的。” 阮媛笑了笑,并没与小孙氏争辩。她想离开京城,只是想换一个环境而已。可是刘贵想离开京城,大概是想逼吕倩承认喜欢他吧。阮媛虽然不知道刘贵与吕倩如何,但就刘贵那样忤逆小孙氏来说,若说吕倩一点儿不喜欢刘贵,那是不可能的。 大概是没有刘贵喜欢得深吧。又或许吕倩有别的顾虑,总之小孙氏这方面不答应刘贵娶吕倩进门,只怕吕倩也不肯为刘贵委屈,所以她向刘贵提议,刘贵细想了下各中原由,也想明白了。 小孙氏可没想这么多,只觉得生活又有目标了。于是待刘贵走了之后,小孙氏收拾了下,带着阮媛高高兴兴地去了阮家,寻大孙氏说话。想说服大孙氏,同意阮媛跟着他们去。见小孙氏难得的又有了精神,阮媛也不忍心点破了,再让小孙氏伤心。 所以阮媛只得随着小孙氏回家。 大孙氏见小孙氏一进来,便就满脸的喜色,正自纳闷。将小孙氏迎进屋,笑道:“什么事,妹妹这么高兴?贵哥儿的任命下来了?我听你姊夫说,贵哥儿一准的外放,可是个富庶地方?那可好,你跟着去了,也是一方的父母官,享福去了。” 小孙氏听了,更加的眉开眼笑:“哪有这么快。贵哥儿吃了早饭,才出去打听。富不富庶的,听天由命吧。咱们又没有钱走动。我来不是为这事,而是有别的事想跟姊姊商量。” 大孙氏不解的看了眼阮媛,然后姊妹两个和着阮媛进到屋里,大孙氏和小孙氏并肩坐下,阮媛就坐到下手位置上。阮媛觉得她母亲不会痛快的答应。毕竟先前,大孙氏对刘贵当女婿也不怎么满意。 “什么事,说来听听?”丫头才上完茶,大孙氏等不争急地问道。 小孙氏也没绕弯子,说道:“姊姊也知道,婵娘自小我就喜欢她。我家那小子虽说听话,可自打大了,上回子差点儿没气死我。我寻思着,贵哥儿外放我定是要跟去的,我又怕寂寞,想带着婵娘一块儿去。也不单是为了我,婵娘也才合离,说亲的话也太早了些,再说又让人说三道四的。不若跟着我出去几年,等大家都淡忘了,再回来也不迟。” 自己妹子的那点儿心思,哪有不知道的?大孙氏只一听,心下就已经不乐意了。不禁又抬头瞅了眼阮媛,阮媛冲着大孙氏一笑。大孙氏担心阮媛对刘贵还未死心,这一跟去,再经不住小孙氏的劝说,与刘贵出点儿什么事。 越想大孙氏越担心,于是面上就不怎么好看,瞟了阮媛一眼说道:“你去外面呆会儿,我与你小姨有话要说。” 阮媛也怕大孙氏多想,于是上前拉着大孙氏地手道:“娘,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你就放心吧,我心理有主意呢。” 小孙氏拉过阮媛的另一只手,道:“乖,你先出去,没事的,小姨跟你娘说。一准让你跟着我们出去。” 大孙氏虽然听懂了阮媛的话,但仍是不放心。也对阮媛和气说道:“乖,听话,你先出去。” 阮媛见这姊俩个都觉得能说服对方,全都让她出去,也只得道:“那你们俩个好好说,别再吵起来。最近光吵架了。” 大孙氏和小孙氏一同笑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我们什么时候吵过架?” 阮媛心道:那是因为没触及到心尖的事。虽然这么想,但阮媛没说什么地出去了,并随手将门带上。 大孙氏看着阮媛出去,抢先说道:“我也知道你心疼贵哥儿,既然离京,一去三年,兴许贵哥儿就将那女人忘了。你又何必非带上婵娘?贵哥儿将来定有大好的姻缘等着他呢。我们婵娘配不上贵哥儿。” 小孙氏说道:“大姊与我许外,我根本就没大姊想的那样,之所以想让婵娘与我们一同去,不过是我真的寂寞,婵娘我一直当女儿一样疼,怎么舍得配了贵哥儿?虽说贵哥儿是我儿子,可看婵娘头一回嫁的,也知将来定不会是一般人家。贵哥儿哪里高攀得上?“ 大孙氏被说得直不好意思,忙说道:“什么高攀,我们婵娘合离过,而贵哥儿这一次蟾宫折桂,此去回来,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再娶个可以帮他一把的岳家,更是飞龙上天了。” 小孙氏笑道:“所以说,大姊可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姊别看外边,京城虽好,但也处处受着拘束,外面的土霸王兴许更自在呢。婵娘与我们出去了,也许就是个机会。大姊放心,我一定给婵娘寻个好的。” 大孙氏心下仍是不大乐意让阮媛出去,又说不过小孙氏,最后只得说道:“等我与你姊夫商量商量再说,你姊夫定舍不得婵娘远行。” 小孙氏笑道:“大姊唬我,姊夫还不是听大姊的?大姊这样说,定是对我不放心,怕我们家贵哥儿打婵娘主意。难不成大姊想我起个誓才行?” 说着话,小孙氏举起手来,做起誓状。 大孙氏忙拉下小孙氏的手道:“你这丫头,越说越不像话,咱们姊妹,起得什么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只要婵娘乐意跟你们出去,我不拦着还不行?不过可得说好了,她虽然是个姑娘,你是知道的,从小娇生惯养,在外面你可不能让她受苦。” 小孙氏笑道:“这还用大姊说?” 大孙氏仍是满面的担忧,不禁叹气。 小孙氏却是笑容满面,觉得此去,她定是要好好利用。在经过了吕倩的事后,小孙氏越发的觉得外面的女人全都是狐狸精,不如自小看大的阮媛好。将来定能孝顺她。 却说刘贵离家直奔吏部衙门,因为是步行,从京城南走至京城的北面,初春的天气,等到了吏部衙门门口,刘贵都出汗了。刚到门口,正好碰见从里面出来的楼石。刘贵先是一愣,上前招呼道:“楼世子,好久不见,一向可好?这是有事?” 楼石也瞧见刘贵,迎上前笑道:“一向不见,刘公子也还好?家里人都挺好吧?来这儿想打听外放哪儿?” 刘贵客气说道:“都挺好的。可不是呢,正是想打听这个。楼世子来这儿,也是为亲戚打听?” 楼石道:“刘公子前一阵子迷于甘醇,不免疏于走动,现在地方已经定下,想改动也难了。” 刘贵一听,道:“这么说楼世子是知道我要去哪儿了?” 楼石直接说道:“燕北。” 刘贵听了,倒没多少意外,天下掉馅饼的事,毕竟不是时常就有的。于是笑道:“倒也是意料之中。” 楼石提议道:“咱们好久不见了,不如找家酒肆,好好叙叙,我正好有事要问一问刘公子。” 刘贵笑了,于是与楼石顺着天街往南走,转了几转,进到一家酒肆里。离各衙门都不算远,楼石也算得上是熟门熟路。店小二自然认得楼石,迎上前笑着脸打揖问道:“楼世子楼上还是楼下?” 楼石道:“楼上。” 于是店小二做了个请的手势,吆喝道:“二楼东间两位。“ 专门在楼上的小二已经迎到楼梯口。 楼石和刘贵两个进到雅间里,楼石客气地让道:”刘公子想吃点儿什么?“ 刘贵谦逊道:”这个点儿,才吃过早饭,并不饿,喝点儿茶吧。“ 楼石点头对小二道:”来壶好茶,点心看着上,来两样你们店拿手的。别的再说。“ 店小二答应着下去,没一会儿工夫,端着个茶壶并茶果上来摆上,还上了一盘小桔子道:“这是本店送与世子的,尝个鲜,才从南边过来的。个头虽然不大,却甜得很。” 楼石笑道:“你吃了?” 店小二不好意思道:“听客人说的。” 楼石拿了两一扔,那店小二忙身体加手的并用接住,抱在怀里。楼石道:”拿去吃吧。天天端给别人,自己却不知道味,不是个道理。“ 那店小二喜着脸道:”谢楼世子,谢楼世子。“说完,将那桔子放到腰带上挂着的绣囊里,为楼石和刘贵倒了茶,才出去了,带上门。 楼石又拿个桔子剥了皮,递给刘贵道:”刘公子也尝尝。“ 刘贵接了掰了一瓣送到嘴里,果然非常和甜。问道:“楼世子喊我来这儿,不是就为请我喝茶吃桔子吧?” 楼石又拿了个桔子在手,边剥皮边笑着瞅刘贵,道:“刘公子最近没听闻京里出了一件大事?” 刘贵道:“什么大事?” 楼石道:“菊宴那天的那位吴公子,去吕家提亲,要纳吕姑娘为妾。最近京城里传闻,住在青藤公主府的那位吕姑娘生了一个儿子,吴公子说是他的。现在正闹得不可开交呢。刘公子没听说?” 刘贵想都没想,拍案而起道:“胡说。” 楼石慢悠悠地剥桔子吃,道:“胡不胡说,咱们心里明白。刘公子又何必在我面前这般做派?” 刘贵颓废地坐回坐座,道:“那现在怎么样了?吕家答应了?” 楼石看着刘贵,将一瓣桔子放进嘴里,咽进肚里,才不急不忙说道:“公主和驸马出面,认下这个孩子,吕姑娘现在死活不承认,哭着喊着要上吊,说吴公子诬蔑她清白,她要以死表清白。现在宫里头,皇上头也大。德妃娘娘天天去皇上哪儿哭诉,贵妃娘娘已经将她兄长喊进宫里训斥了。” 刘贵听了,方才放下心。但因为帮不上忙,心下万分的难过。 楼石却说道:“但纸里包不住火,其实只要从宫里找个有经验的宫人一验,就真相大白了。就不知道到时候,这位吕姑娘还活得成不。” 刘贵用力攥了攥手,问道:“楼世子为何要与我说这个?” 楼石靠在桌上,瞅着刘贵笑道:“我就想打听打听,刘公子外放地方,阮媛会跟着一块去?” 刘贵防备地看着楼石,问道:“你想怎么样?楼世子与舍妹即已离婚,就不应该有过多的牵扯,一别两宽不好吗?舍妹离了京城,对世子也好吧?省得让人说三道四的。” 楼石笑道:“我关心下前妻总不会比未婚生子,更让人说三道四吧?” 刘贵一噎,瞪着楼石说道:“楼世子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楼石道:“先说我能做什么吧。我能帮吕姑娘。刘公子觉得如何?可我与吕姑娘并没有多少的亲旧,我为什么要帮她呢?而且还要担着很大的干系,毕竟连着宫里的两位娘娘、三位王爷。” 刘贵看着楼石,楼石脸上的笑,显示着他现在的胸有成竹。刘贵想帮吕倩,可是他的能力地位,决定了他有力使不上来。楼石可以,但楼石这是明摆着想要拿等同来换。在楼石看来,能让楼石出手相帮的,就只有阮媛。 刘贵平静地问道:“楼世子不想让婵娘跟我走?” 楼石露出满意地笑,不是对刘贵说的话,而是刘贵的态度。说道:“我不拦着她,就是想知道她的行动。她是不是打算着要离开京城,与你去地方?” 既然心下做了决定,刘贵痛快说道:“对,婵娘是打算着要跟我们去地方。” 楼石点头道:“任命下来之后,你们什么时候走,走哪条路,我希望你能事先知会我一声。别的现在还用不到刘公子。刘公子放心,只要刘公子让我满意,我就会让刘公子满意。” 刘贵觉得楼石话里有话,拿眼睛瞅楼石。 楼石低着嗓子又说道:“刘公子既然钟情于吕姑娘,还是离阮媛远着些好。” 刘贵站起身道:“楼世子别太过份。我和婵娘自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像兄妹一般,再没有别的。楼世子不要只说我,我以前听婵娘说过,楼世子可是有心上人的。不知道可否忘得干净了?不会是因为得知唐姑娘要嫁给楚王世子,所以想趁机寻吕姑娘的麻烦吧?”(未完待续。) 128 出京遇险3 楼石慢条斯理地也站起身来,动作不急不慌,微笑着,好似有十足的把握一般,说话的语调也是不紧不慢地:“刘公子何必太激动?若是觉得不划算,刘公子大可以不用理我。” 刘贵的眼睛大睁着,青筋暴起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表示他此时十分的愤怒。可是一想到吕倩所受的煎熬与折磨,想到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是,别说帮她,就是话都不敢乱说,刘贵胸中的那股愤怒随即化为乌有。 刘贵颓废地跌坐回坐位上,垂着头,就像被霜打过的菜或草似的,外面看起来依然绿着,却是一点儿生机也没有了。刘贵现在就显现出这样一种模样。 楼石并未再逼迫刘贵,又不紧不慢地一提衣襟,然后坐回原位。手一抖,将膝前的衣襟放平。他半靠在椅背上,轻挑眼皮子,瞅向刘贵。楼石不急,反正刘贵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可是刘贵急,吕倩的事就在眼前,楼石有把握能帮得了吕倩。 刘贵也知道这一点。虽然与楼石说阮媛的事情,对阮媛够不上威胁,也算不上背叛。但性质的不同,而实质便就有很大区别。 所以刘贵挣扎的不是最终的结果,而是出发点的问题。 低垂着头,刘贵喃喃道:“其实我挺喜欢婵娘的,可是到了京城,她已经成为你的妻子了。我能怎么办?” 楼石来回来去地摆弄着手里的桔子。 刘贵低低的声音,继续说道:“然后我碰见她,她虽然未婚先孕,可我看得出来,她是被那男人骗了。该死的是那个男人,你们为什么都来逼迫她呢?” 楼石抬起眼皮子,瞅了刘贵一眼,凉凉地说道:“逼迫她的可不是我。” 刘贵问道:“你既然有能力帮她,为什么还要来要挟我呢?” 楼石不禁笑道:“我想刘公子也有能力帮好多人,可是你帮了吗?我与吕姑娘又无亲旧,我为什么要帮她?你别和我说什么与人行善得良报之类的话,这种话骗骗小孩子还行。我看刘公子,也不是那种人。” 刘贵一时语塞,咬了咬牙,终于说道:“我照楼世子说的办了,怎么能知道楼世子出手帮忙了?” 楼石一耸肩道:“我说了,刘公子可以不信。” 刘贵无精打采地站起身,说话的音量也是有气无力的:“希望楼世子可以令我相信。我会让楼世子满意的。”说完,刘贵也未言语一声的步出酒肆,独自一个人,往京城的南面,阮媛为他租住的地方走。从没有哪一刻,刘贵像现在这么急于的出人头地,这么的感觉自己无用。 然后,刘贵却又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觉得他曾经在他不知道的、或者说想不起来的情况下,也有过相同的那种胸中欲望的燃烧。 他要站在高处,他要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帮自己想帮的人。不被人要挟、不被人左右。 楼石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前,看着越行越远的刘贵。心里盘算着,吕倩的事情如何入手。他从没想过,只要插手吕倩的事情,就等于将手伸到了皇子之争。前些时候,镇北侯楼书才与他说,让他暂时作壁上观。 可是,楼石知道,如果吕倩果然被纳进吴家做妾,那么阮媛会有很大可能嫁给刘贵。只要一想到这点,楼石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所以,其实刚刚,楼石的心里比刘贵还要急。 不过结果楼石还算满意。刘贵就那么一步一步往南面走,看起来步子沉重异常。楼石不禁嘴角微翘。他没有那么好心,刘贵心情越是郁闷,楼石心情就越发的舒畅起来。 从酒肆楼上下来时,脚步都是轻快的。 而刘贵回家时,小孙氏已经和阮媛从阮家回来。小孙氏主动地去菜市场砍了肉,小孙氏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拿手的菜,就等着刘贵回来吃晚饭。 可是左等右等,菜都凉了,直到太阳西落,天大黑了,刘贵才从外面回来。阮媛见刘贵的气色不似早上出去时好,迎上前边帮着打帘子让刘贵进屋,边关心地问道:“表兄怎么去了一天?碰上熟人了?可打听到外放到哪儿?晚饭吃了没有?我们还等着你呢。” 刘贵见阮媛笑盈盈的脸,不觉转过头去,问小孙氏道:“娘今天气色不错,去姨母家里了?” 阮媛张罗着让绿珠、绿柳将饭菜端去厨房热下。 小孙氏答道:“是呢,婵娘要是跟着咱们去外地,总是要你姨母答应才行。你怎么不回答婵娘的话?这一天都去哪儿了?外放哪儿知道了?可是路上碰见谁,又喝酒去了?” 说着话,小孙氏就使劲闻了闻。没有闻到酒味,才又舒心地笑了。 刘贵笑道:“我没喝酒去。我走着去,又要走着回来,这路可不近,当然慢了。打听着了,燕北,我去燕北做县令。那地方偏僻寒冷,娘要不然就别跟我去了,还得受苦。” 小孙氏道:“你又说这些没用的。越是不好的地方,娘越不放心。好了,快去换衣服,完咱们吃饭了。今天的饭菜全娘做的,你和婵娘喜欢吃的。” 刘贵转身出去,换了一身家常服回来时,手脸也洗了。拿去厨房热的饭菜也重新端了回来。阮媛为刘贵盛上饭,为他摆箸。刘贵一直不敢瞅阮媛,坐到平日的位置上,端起碗,拿起筷子低头吃饭,不多说一句话。 阮媛不觉皱眉,觉察出刘贵的反常。为自己盛上饭,阮媛坐到小孙氏身边,边吃边瞅刘贵。刘贵始终不肯抬头。小孙氏瞅了瞅阮媛,又看了看刘贵,学觉地笑了。 很快的,琼林宴过后,刘贵的任命便就正式下来。小孙氏和阮媛两个为去燕北,着手准备。因为上辈子阮媛曾在燕北呆过,所以预备东西时,小孙氏都连连惊叹:“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什么都懂,还知道预备这个?你可怎么想到的?” 小孙氏对着镜子,比量着大棉捂耳,棉围巾,边叹息阮媛想得周到。 阮媛不觉感慨万千。没想到绕来绕去,她还是又去了燕北。上辈子她是随楼石去的,因为去得匆促,再说也从未去过,对于燕北的寒冷预估不到位,以至于到燕北的头一个冬天,他们几个人的手脚全都冻了。 到现在阮媛想到终于熬过冬天,天气一放暖,那冻过的地方那种挠心的痒,都有再去抓冻过的地方。 阮媛将让郑妈敢工做出来的大棉鞋放进一个大包里,然后紧紧地系上。准备着拿去燕北的东西,差不多都打包好,放在一角,高高地堆着。 刘贵见了,笑道:“不用带这么多吧?咱们得雇几辆车拉这么些个东西?不或换成银子,去到燕北买吧。” 阮媛立即否决道:“不行,京城去燕北,路途遥远,多经山林少人之处,离了京城,盗贼也就多。路上宁可多带东西,也不能多带银钱,招贼。” 刘贵瞅了眼阮媛道:“你好像去过燕北似的。” 阮媛抿唇不语。低头继续收拾准备着要带的东西。 小孙氏搭言道:“可不是呢,我才也说,婵娘就是聪明,将来谁娶了她,可是修来的福。看看她准备的,这心思,没几个比得过的。要不是我了解婵娘,还真以为她去过燕北呢。” 刘贵道:“你们准备着,我去姨母哪儿,刚姨母打发人来,说找我有话要说,大概是要叮嘱我些话。” 小孙氏并没放在心上,笑道:“那你快去,别让你姨母等着。我这儿也忙,跟你姨母说,等我准备差不多了,就与婵娘一块儿去看她。你姨母在跟我生气呢,嫌我非要带上婵娘,所以也不来。” 当日,大孙氏一听刘贵外放的地方是燕北,就反悔,不想让阮媛跟去。可任大孙氏怎么说,阮媛就是想随着小孙氏一块离开京城。然后大孙氏转而去找小孙氏,结果相当然。大孙氏说又说不过小孙氏,阮媛又不肯听她的。 所以,大孙氏谁也没说动,自己倒是生了一肚子的气。于是就再没登过刘家门。但眼看着刘贵他们就要起行,大孙氏哪里放心得下?也只得让人将刘贵喊到家,多方敲打一番。 阮峰却想得开,劝大孙氏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已经答应了让阮媛跟去,再说又不是别人,就要放下心去。但大孙氏听阮峰说,觉得有道理是一回事。可真让阮媛走,却又是另一回事。 阮峰见劝也不听,干脆也就不管大孙氏。只是叮嘱了阮媛一番,让她万事有个主意,思量好了再行动。 不管实际听没听得进去,答应得倒是挺通快的。 阮媛让四个丫头自己选,结果都说要跟着阮媛一块儿去燕北。倒是和上辈子不大一样。上辈子,到去燕北,绿蓠和绿玉两个就离开了。阮媛说道:“你们可想好了,燕北苦,比不得在京里头。别看表兄是去做县令,但穷地方,就是县衙也是破的。” 绿珠、绿柳几个发誓一定要跟去。 说是那么说,但阮媛也是个受不得苦的,并没有十分坚持,就同意带着四个丫头一块儿去。 距离京没有几天时,刘贵将他们要走的时日、路线都告诉了楼石。而楼石的回报,不用楼石说,刘贵已经听闻了。 而且这事还关联到了刘贵。 就在宫里两位皇妃为了吕倩生子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京城里却突然出了一档子怪事。吏部主管选官的一位官员在下职回家的途中,被人行刺,虽然没死,只是受了点儿轻伤。但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种事?当然是朝野震惊。 然而当抓到行刺之人,却是今年大比高中的士子时,更是让整个京城的人都无比意外。 承天帝听了,大怒。亲自审问,这一审,结果就审出事来。原来这位士子性子爱较真,大比高中,也是在外放之列。然而在选官过程中,听闻本应给他外放江南富庶之地,但后来有家底背影的人从中活动,就将他的外放之地改到了燕北。 结果这位士子听了,就发了一通的牢骚。还写了一首讽刺的诗,落到这位被刺的选官手里。这位选官自然不高兴,瞧着这位士子也没什么北景人脉,于是私下里做了手脚,却又将刘贵给换到了燕北。 然后,皇上却又查到另一件事。 这次外放官员的名单里,根本就没有刘贵的名字。为什么没有呢?承天帝一查,吴泽从中做了手脚,将刘贵的名字从名单里给踢了出去。 这承天帝就觉得奇怪了,怎么看一个是外地上京赶考的士子,一个是吴贵妃的娘家侄孙、福贵的公子哥,也不大可能有什么交集或亲旧。有什么仇怨,让吴泽如此? 承天帝就又让人接着往下查,自然就联系到了吕倩哪儿。 当吴贵妃再度向承天帝求情,指天立誓,说吕倩真的未婚生子,为吴泽求纳吕倩时,承天帝气得将折子扔给吴贵妃道:“你自己瞧瞧你娘家人干的好事!你先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年寒窗,他就下得去手?你知不知道一个寒门士子,从学习到进京赶考,要受多少苦?他轻桔飘飘几句话,就了解了一个士子十年的功业。” 承天帝气得在文集殿里,来回的走。 吴贵妃一时被承天帝的怒火吓懵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宫女将那折子捡拾起来,递到吴贵妃手里。吴贵妃一看,急忙说道:“皇上明鉴,这定是有人诬陷吴家。家兄自来待子弟甚整,同情下层民众,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承天帝被气乐了:“待子弟甚整?他这也叫待子弟甚整?你也不想想,就是那吴泽真的将吕家姑娘怎么样了,这也是能说出来的吗?他这是什么,你不知道?他这是逼娶,就连德妃娘家的姑娘,吴家人都敢逼娶,还待子弟甚整?你快别侮辱这四个字了。” 吴贵妃此时也醒悟过来,可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已经过了以色事人的年纪,若是以前,她做错了事,可以拉着承天帝的衣袖,可怜地说声“我错了”,承天帝就会露出舍不得的神情,而事情就一揭而过了。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再年青。以前用过的,现在宫里的新人也都在用着。而她,却早就失去了命用的权力。 吴贵妃想用德妃来证明,她在宫里的地位仍然是高高在上的。(未完待续。) 129 出京遇险4 皇宫高大的宫墙,所有进到这里的女人,无论美不美,最终都会变成一个模样。吴贵妃想着以,想着年轻的时候,皇宫里的女人那么多,但她独得承天帝的宠爱。那时候和德妃见到她,比见到钱皇后还要卑谦。 时间老去了她的容貌,也未曾多照顾德妃。可是,现在的德妃,竟然敢和她叫板。 事到如今,她证明了什么?吴贵妃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已经五十五岁,虽然保养得宜,看起来很年轻。但,与宫中的新人相比,又哪里比得过?吴贵妃站在那里,注视着承天帝。 难怪人说以色事人,色衰爱弛。不是德妃的在承天帝心目中的地位提高了,不过是她在承天帝心中的地位下降了而已。 而且现在宫里,还有三个美人怀了身子。而承天帝去她宫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去钱皇后那里,倒是比以往多了许多。 想到了韩王赵炽,吴贵妃心中一暖。她还有儿女,所以,她不能倒下。 承天帝并不看她,就好像发落一位犯了错的宫女,淡淡地说道:“你去皇后哪儿领过去吧,她主后宫。你再让人去问问吴泽,他还想纳吕姑娘为妾的话,就与你兄长说,送个差不多的吴家女孩儿,给楚王世子为妾。” 吴贵妃轻喊:“皇上!” 承天帝语气里满是疲惫,一摆手道:“跪安吧。” 吴贵妃还欲说话,承天帝身边的大太监上前一扶吴贵妃道:“娘娘还是先回去吧,皇后娘娘哪儿现在刚好有空,要不然一会晚了,皇后娘娘要午休,由于晚上皇后娘娘没觉,一般中午都要睡两个时辰的觉,娘娘可就有得等了。” 吴贵妃瞅承天帝,可承天帝低头看案上的折子,依然不抬头。吴贵妃不敢再回想以前,因为那样的话,她会更加的难受。以往,钱皇后依着宫规来约束她,承天帝都会出面为她开特例。可是现在,一句皇后主管后宫,她就只得出去,去钱皇后的东宫请罪。 她忍不住想,当年,她为什么要与他为妾呢?她想起了承天帝为皇子时,做为她父亲的学生的那段快乐的时光。 最终,吴泽想要纳吕倩为妾的事,以吴贵妃被罚年奉,吴太尉被承天帝传进宫里训斥作为了结。吴贵妃还想让承天帝给吕倩验身。 承天帝看着吴贵妃,冷冷说道:“如果我让人验了,即使吕姑娘是清白的,德妃的脸算是被你打了。这就是你最终想要的对不对?你其实并不关心吕倩如何,不过是想落德妃的脸面。可是你别忘了,她也是楚王、齐王的母妃。你不为她留脸面,难道两位王爷的脸面也不要了?” 吴贵妃想争辩,承天帝又说道:“要不这样,我一样派了宫人去吴家,将吴家姑娘全部验身,你觉得如何?” 承天帝面不面沉似水地看着吴贵妃。吴贵妃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为承天帝行了打她入宫以来,最为完美的礼,然后退了出去。 吴贵妃心里难受,承天帝也并不开心。而行刺的士子被皇上亲点为庶吉士,被刺的官员流放燕北,比刘贵出京早了几天。吴泽也被承天帝送到边关充任边将,并发话不立功不准回京。 吕倩就在公主府,承天帝好似忘了这个人。也没人敢上承天帝跟前去提醒,就如肆虐的龙卷风的中心,卷在风中的,没有不被撕裂的。但风的中心,也许最为平静。 当然,宫里的事刘贵不清楚。但刘贵总会想,那个行刺的士子是不是楼石安排的呢?可是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这件事的牵扯到最后,大概连那位行刺的士子都没想到。 刘贵请人算了日子,定下宜出行的日期,告诉给小孙氏。头离京时,刘贵又去求见吕倩。吕倩仍然不见,但这一次听传话的说刘贵要走,派了丫头出来,送了刘贵一个锦囊。刘贵接到手里,发现里面有东西。打开一看,一封信,加一些个出行人必备的药。 拆开信,里面不过一些叮嘱刘贵路上小心,不方便相送之类的话。可是在刘贵看来,却是抵得上千言万语的关怀的话。手捧着信,一直暖到脚上。 日子定下来,阮媛和小孙氏更加的忙碌了。就怕一不小心忘了什么,到时憋手。就在这娘俩个忙忙碌碌中,转眼,就到了刘贵离京的日子。在阮媛和小孙氏的努力下,竟然准备了一车的东西。刘贵看着那一堆包袱,就是一呆。 只得上驿丞哪儿雇了三辆车来,一辆车专门放东西,另两辆带车厢的车,给阮媛、小孙氏,并四个丫头坐。春天的天气,一天暖和一天,尤其是出行的那天,更是比平日还要晴朗几分。 早上装东西的时候,大孙氏和着阮家爷三个来了。还带了祖道的东西。看着阮媛和小孙氏,大孙氏的眼泪就止不住。阮峰和阮荿、阮莫兄弟就劝。好说歹说,总算是和着阮媛、小孙氏出了京。 一般远行的人,都于京城外的十里亭祖路,以期一路平安。祭完之后,眼看着就要走了,大孙氏一手拉着阮媛、一手拉着小孙氏,不停的叮嘱着,仍是哭个不停。阮媛见了,也忍不住跟着哭。倒是小孙氏安慰道:”大姊放心,婵娘跟着我走,定会毫发无损地带回来的。“ 郑妈则是在边上一直叹气,不时的插话叮嘱阮媛,与大孙氏一样的对阮媛千万般的不放心。阮峰和阮家兄弟则是叮咛了刘贵几句,不外乎出门行路,一定要小心之类的。 再是不舍,也终是要分离。阮媛与小孙氏同乘一辆,四个丫头坐一辆车。小孙氏离了京城,一想到刘贵三年定会将吕倩忘了,就全没了与大孙氏离开的伤感。 但阮媛不一样,同样的路,走了两回,情形却是一点儿也不一样。刚离开的十里亭,阮媛记忆中的,却是大孙氏拿着阮媛平日里打发丫头送的银子,再加上大孙氏自己凑的银子,递到阮媛的手里。那时,楼石做为有罪在身的犯人,已经没了自由。 还是阮峰送了银子,才能在亭子里,与阮家人道别。那时的刘贵已经是官场得意,小孙氏十足的官家太太的排场。 小孙氏见阮媛自打上了车,一直郁郁不乐,就拿言语开导她。看着两边杨柳依依,都已经开始抽条,远远看去,一片的浅绿色。但她们所过之处,到了近前,仍是一片的冬时模样。 阮媛也就将不再多想,一门心思地嵌开帘子,看外面路过的景至。一开始还行,与小孙氏说说笑笑地,再打算一下明儿到了燕北时如何如何,也还算是热情高涨。 可是马车坐时间长了,刚出门的新鲜劲一过,路途又看不见头,就显出无聊来。再加上马车颠簸,坐久了,人就疲乏。睡醒一觉后最为明显的,就是混身酸痛。到后来,阮媛与小孙氏加上绿珠绿柳几个,早上从客店出来,一瞅着马车,便就先累了。 由于除了刘贵之外,全是女人。所以刘贵的表现,可以说非常让阮媛意外。她没想到刘贵竟然如些的心细,比如说每天早上,刘贵都会比阮媛几个起得早,吩咐驿丞为她们备好早晨的洗漱用水,早饭也全是从外面买来回的,比驿站里准备的要可口些。 更别说会为她们准备路上省得没意思,闲着吃的小食品。还为阮媛准备了书看。都是阮媛爱气的医书,或是奇趣异闻。 阮媛不禁笑道:“以前竟然没看出来,表兄竟然如此会照顾人。要不是除了我们几个,就表兄的话,我还真以为还有人跟着咱们出来了呢。” 刘贵面上一僵,露出极不自然地笑。 小孙氏瞅了眼儿子,更加的开心。她自己的儿子,哪有不了解的?刘贵虽然孝顺,但以前一门心思读书,虽然不似别人说得那般书呆样,但也决不是现在这几日这样的一个细心的人。小孙氏乐观的以为,刘贵这是又移情阮媛,才会这样的表现。 今天的饭菜极为合阮媛的口味,就连绿柳都说:“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有这般手艺的厨子,在京城里开酒肆都没问题,竟然埋没在这种地方,真是可惜了。公子给了驿丞多少钱?” 边上侍候的驿丞“呵呵”地笑了,见他们吃完放下筷子,送上热茶。然后拿了个小布包,道:“这是猕猴桃,小的看着挺新鲜,就买了几个,客人拿着路上吃吧。” “猕猴桃?”小孙氏打开一看,见是椭圆型有大鹅蛋那么大,土色,外面一层的毛。拿了一颗在手上道:“我还没见过呢,这东西为什么叫猕猴桃?能吃?” 阮媛瞅着猕猴桃发愣,这种东西,在京城都很少有,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就是有,也都在地方各富庶人家里才对。 刘贵出去看着驿丞套车、并往车上搬东西。 绿柳回答道:“回太太话,这东西去皮吃,要是喜欢酸甜口的就爱吃。” 小孙氏道:“那还是留着婵娘吃吧,我现在听你一说酸,别说吃,牙就已经倒了。看来我是享不着这口福了。再说瞅着它长得,就下不了口的样,实在不想吃。” 绿柳笑道:“太太竟逗奴婢。东西可不可口,哪里能看出来?” 她们在屋里,就着猕猴桃的长相,说得倒是挺热闹。然后驿丞进来请她们出去,说外面车已经准备好,可以随时起行。 待阮媛与小孙氏出去,却发现外面还有一队人。其实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人,三十多岁,一身的皂色箭袖锦袍,面色黝黑,正在与刘贵说话。阮媛出来,他瞅了眼阮媛,眼神十分的凌厉。 但阮媛却愣住了。这个男人,混身散发出来的,正是那种铜铁一样的气息。不正是她上辈子在楼石的回心斋书房外面,碰上的那个男人? 看她的眼神,与当年一模一样。或许,他看谁都是如些的凌厉。 他怎么会在这儿? 刘贵大概看出阮媛的疑惑来,走到阮媛哪前笑道:“这位罗大哥是位皮货商人,他也要去燕北,正好与咱们同路。今儿早上我听驿丞说,前面四五里的地方,有片绿林,里面常有强盗出入。驿丞人好,知道咱们今天早上要走,就去外面客栈里寻了同路来,咱们搭伴儿走,正好有个照应。” 阮媛瞅瞅,他们一行人有二三十个,四五辆车的东西,也不知道装的什么。还有一辆有厢的车,一看就是坐人的。车厢四面垂着帘子,也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 那位罗大哥看向阮媛的眼神,依然不怎么和善。 阮媛也不怕他,瞪着眼睛瞅着他,回刘贵的话道:“要我说,与他们一块儿走才最不安全。他们既然是货商,自然就有招贼人来抢的东西。表兄读书多,没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既然是同路,咱们大可以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走。这样的话,贼人瞅着他们那么多东西不抢,没有放过了他们抢咱们的道理。贼人既然先抢了他们,咱们不就安全了?” 随着阮媛话音落地,明显感觉那位罗大哥非常的生气,周围的空气都平白冷了许多。 小孙氏也觉得他们不像皮货商,倒像是强盗。除了这位姓罗的,再看那二三十号人,一水的二十多岁的年青人,全部短打打扮,给把刀,就能上阵杀敌了。 将刘贵拉到一边,小孙氏小声道:“我觉得你表妹说得有理,万一驿丞与他们联系好了,就等着将咱们引到那没人的地方,好下手呢?不若各走各的吧。让他们打前,咱们远远地跟着。没有贼人放着这么几车货不抢,抢咱们这点儿破东西的。” 刘贵眼睛不自觉地瞟了眼四面捂着的车,道:“娘,你别和婵娘瞎起哄。没有的事,驿丞是官家的,我是有公文的官吏,这怎么可能?罗大哥是皮货商人,常年走这条路,当然要带些个人防货被抢。咱们除了我,全是女人,出了事总不好。你们上车吧,万事有我呢。”(未完待续。) 130 出京遇险5 阮媛越想越奇怪,就往那车跟前走。 刘贵忙拦着道:“婵娘干嘛去?快回来上车走了,再耽误,天黑该赶不上驿站了。” 阮媛绕过刘贵,笑道:“没事,我就想过去瞧清楚些,看他们车上装的是些什么东西,是不是真的商队,也不能驿丞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贵还要拦着,小孙氏一拉刘贵道:“你妹妹说得对,小心驶得万年船。要真是商队,看看总是没错的。对了,你问没问他们,是打哪儿来,往燕北去?车上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刘贵说道:“自然是京城到燕北。说是些从京城买的南面的货,带到燕北卖。丝绸、珍玩,还有些个西域的香料。” 阮媛继续往车队里走,那位罗大哥迎上阮媛道:“小心也是对的,我领着姑娘看。” “好啊。”阮媛笑应着。那位罗大哥领着阮媛一样一样的看,并介绍这些东西的来历、多钱进的货。阮媛却是越发疑心。按理说,她们是要依傍着车队走,应该是她们小声小气的求着车队的人。这位罗大哥的脾气好得有些过了。 要说碰见好人?阮媛却是说什么也不信的。一个长年在外的人,尤其是跑商队和,要是随便什么人上来说搭伴走,都带着的话,只怕早就死了,还等得到她们? 阮媛上下打量这位罗大哥,在货箱边上问道:“罗大哥今年贵庚?家是哪里的、以前是做什么的?名字是什么啊?” 那位罗大哥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但回答阮媛的话却是极有耐心。道:“单名一个铮字,老家域外,在京居住多年,就是因为没有什么营生,才干起了跑货这种危险和买卖。” 阮媛笑着应道:“是吗?难为罗大哥生得这般高大,看着就不大像是汉人。”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蹭”地窜到车队里捂得严实的马车前,才抬手要撩开帘子。手腕就被罗铮握住。一点儿都不懂昨怜香惜玉,阮媛地手腕子被握得生疼。 “姑娘不是要看我们车里装得是什么货么?这却是做什么?”罗铮阴沉着脸,语气也是冷冰冰地。 阮媛瞪着罗铮,说道:“我想瞧瞧这车里可否有人,或者说是坐的什么人,不行?” 瞅了眼车,罗铮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车里是有人,但不方便见生人。如果姑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以人格担保,车中人不会对姑娘造成威胁。” 刘贵安抚好小孙氏,劝她上了车后,也走到阮媛跟前,道:“罗大哥先放了舍妹。舍妹很少出门,不懂事,还请罗大哥见谅,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罗铮又瞅了眼车,方才放手道:“若是令妹实在不放心我们,咱们大可以分开走。” 阮媛趁着刘贵分散罗铮注意力的工夫,忍着手腕疼,又想去抛车门帘子。罗铮自然不会让她得逞。这一次拉住阮媛手腕的力气,比上一次还要大。再看罗铮的脸上,青筋暴起,已经快到了愤怒边缘。 2罗铮咬着牙道:“既然令妹对我们如此不放心,想来我们是不能一块儿搭伴儿而行了。咱们就此别过,路上有缘再碰吧。” 说完,甩开阮媛地手,冲着跟着他的车队人一摆手,道:“起。” 刘贵忙对罗铮一抱拳道:“舍妹得罪罗大哥,我在这儿代她向罗大哥赔罪。罗大哥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咱们这就一块儿走。” 说完也不管阮媛乐意不,就拉着阮媛往小孙氏的车哪儿走,对不远处的绿珠几个道:“还不上车,等什么呢?” 绿珠几个连忙手脚并用的爬到车上。然后刘贵对阮媛道:“好妹妹对我这么不放心?难不成我连歹人好人都瞧不出来?咱们除了我之外,都是女人,路上正要找个强大点儿的一块儿走才安全。妹妹这是干什么?就听表兄这一回,听话,上车上去。” 阮媛又瞪了眼罗铮,然后又深瞅了眼那辆从始至终都不曾打开过的车,终是在刘贵软语细言的哄劝下,上到车里。 罗铮的车队将阮媛她们的马车夹在中间,正好成一个包围之势。阮媛觉得说罗铮他们是皮货赶脚的商人,倒不如说是被刘贵雇来专门保护她们路上安全的。 于是他们这两队人,合成一队,在路上非止一日。可是那辆车里坐着的人,阮媛无论如何,竟然都瞅不着。这让阮媛万分的好奇。然后阮媛这一路上,可有得事干了。她想出各种办法,就是想一窥车里到底坐着的是什么人。 阮媛可以确定,里面坐着人。因为她亲眼见着罗铮不止一回的往车上端吃的。但是无论途中是住店还中吃饭,阮媛都瞧不着有人从那车上走下来。于是,阮媛便就开始了各种偷摸地想掀车帘子的举动。 但每一次,都败给了罗铮。有好几次,阮媛的手都摸到了车帘子,但最终都没能掀起来。关键时刻,被罗铮死死握住手腕子。 开始时,阮媛都会吓一跳,然后就看见罗铮板得死死的脸。现在,阮媛都能很淡定地冲着罗铮一笑。罗铮也变成无可奈何地说道:“车上人不宜见生人,姑娘还是死了心吧。” 然后两人便就分开,每每这时候,阮媛都会措不及防地杀个回马枪。但罗铮每次都像是预先知道似的,将阮媛抓个正着。阮媛冲着罗铮又是一笑,才会乖乖地回车里找小孙氏去。 阮媛已经从最初觉得罗铮他们可疑,变成了对车里人的好奇,对车里的人非要看着不可。因为罗铮长得实在可怕,又不爱笑,眼神自来凌厉。所以绿珠几个都非常的怕他。 而这么多天的同行,小孙氏见他们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对她们还是挺照顾的,便就放松了本来警惕的心,所以也就不再每日都问东问西的。每日天黑住店时,刘贵住是的官驿,而罗铮一行人因为是商队,所以住的便就离官驿不远的旅店。 第二天,不用说,小孙氏都会自动地等罗铮他们来了,再上车一块儿走。 所以,这也造成了阮媛少了早晚偷窥那人上下车的机会。于是,在屡次失败之后,阮媛开始在这上面坐文章。一开始,张罗着要去住旅店,但小孙氏和刘贵不许。于是,阮媛便就起得早早地,说是去旅店喊罗铮等人出行。 结果无论阮媛去多早,车里人都已经坐到车上,阮媛还是看不着。 这天晚上,阮媛吃过晚饭之后,早早的就吵着累,回屋歇息去了。绿珠绿柳几个还奇怪呢。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阮媛还不准绿珠几个陪她。绿柳就留了个心眼。结果到了半夜,果然就见阮媛一身短衣打扮,蹑手蹑脚地从屋里开门出来。 迎面撞上绿柳,阮媛吓得着一点儿没叫出来。 绿柳惊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阮媛拍着胸脯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站这儿干嘛?” 绿柳一脸不高兴地道:“姑娘还知道现在是半夜?” 既然已经被绿柳撞破,阮媛也就不再隐瞒,怕将别人惊醒,将绿柳拉进屋里道:“你别喊,我跟你说,我也不是去干坏事,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奇怪?我就想知道,那车里到底坐着的是什么人,怎么我就看不见他下车呢?万一那车上坐着的不是坏人呢?” 绿柳道:“可是姑娘,坏人从长相也瞧不出来。姑娘就是瞧着那人,也确定不了他是不是坏人。坏人脸上又不刻字。” 阮媛道:“可是犯人脸上有刺青。万一那车上坐的,是位逃犯呢?要是被官兵抓到,咱们都成了包庇罪了。” 绿柳不为所动道:“姑娘就骗人。如果是逃犯,一早就跑了,怎么可能跟着商队走?再说,什么样的逃犯,才能让罗公子这样的人如此的照顾?奴婢倒觉得,马车里的一准是位病人。奴婢从车边上过时,闻到一股的药味。” 阮媛道:“所以更加的可疑,也许是劫狱出来的呢?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绿柳,你要是不听我的,到了燕北我就不要你了,反正我也没有你的卖身契,户籍也落在了京里。我让你回京城。” 绿柳抿唇。觉得阮媛太小人行径,说不过就要挟人。 于是,没有办法的绿柳只得也换了一身短打衣服,跟着阮媛趁着夜色翻墙出去。幸好驿站的墙不是很高,而且年头久远,多处破了,也没有修补。所以,阮媛和绿柳顺着墙走了一会儿,就寻着一处坍塌的地方,不费吹灰之力,就出去了。 绿柳忍不住叨咕道:“姑娘伴晚住下时,就打算好了吧?要不怎么这么现成的衣服,还有倒墙处一找就找到?” 阮媛笑道:“谁让他们死活不让我看着,那车里坐的是什么人?衣服前些天我就准备了,就一直没寻着空。前几个驿馆墙都是新修过的,又高又好,一点儿破损都没有。真是气死我了。” 绿柳道:“姑娘知道罗公子住的旅店在哪儿?” 阮媛道:“怎么可能知道?但傍晚分开时,姓罗的不是跟我表兄说,他住的旅店离咱们的驿站不远?我记得当时在车里,趴着窗子看见,他指给表兄看来着。没事,你放心吧,一准找着。” 听说,绿柳更加不放心了,问:“怎么找?” 阮媛笑道:“咱们顺着路,找着与他们分开的路口,再顺着他指给表兄的方向找去,不就找着他们了?他们那么多人,又是车又是货、马的,目标大着呢。” 然后,绿柳就发现,她们好像碰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因为走了半天,不单找不着阮媛说的路口,就连想回去,都找不着路,更像在原地转圈。 然后,出来时还满天星斗的头顶上,就见那乌云像是接到紧急通知,敢来开会的大小官员,一会儿就凑成一片,将星星月亮遮掩得一点亮都不见了。 风越刮越大,直到道边上的柳树条相与拍打,发出很大的响声。初春的夜晚本就冷,这一变天,更是有一种突然进到冬天的感觉。 绿柳抱着肩,颤着声音问道:“姑娘……冷不冷?到底找……不找得着啊,姑娘,要不咱们回去吧。” 阮媛没好气地瞪绿柳一眼,继续生前走。她现在已经往回走了,只不过越走越迷糊,根本找不着路好不好? 见阮媛不理她,只低头乱走,绿柳望了望天,道:“姑娘,要不咱们停下来歇一歇。我以前听老人说,要是碰见这种情况,坐下呆一会儿,自然就走出去了。姑娘这是心急,越急越迷糊,越走不出去。” 阮媛问:“你急不?” 绿柳极为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奴婢……奴婢天生不认道。” 两辈子阮媛都不知道这个,不禁奇怪道:“真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不认识道?” 绿柳红着脸点头道:“奴婢……奴婢真不认识道,所以才会在小时候走丢了,然后被人卖到了前老爷家里。” 阮媛很不良善地笑了,道:“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他们家的呢,原来是后买来的。我说怎么不见你与家里人联系。那你还记得家里是哪儿吗?几岁丢的?” 绿柳道:“不记得了,太小了。听她们说,好像是五岁的样子。” 两人说着话,就觉得头顶有雨滴落上。阮媛道:“下雨了?” 绿柳道:“我头顶好像也落上了。姑娘,站了一会儿了,感觉出东南西北没有?我怎么觉得天都快亮了?” 阮媛四处瞅瞅,哪里分得出方向?本来驿站就在城外,她们一通走,早就不知道在哪儿了,四面的荒野,黑蒙蒙一片。 雨滴越落越密集,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绿柳四下看了看,好像远处有人家的样子,于是也不分东南西北地往那边一指,问:“姑娘看那边,是不是有亮光的模样?咱们先去哪儿避避雨再说吧。要不然找不着回去和路,再淋病了。” 阮媛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顺着绿柳指的方向,隐约是有人家的样子。于是主仆两个就急忙忙地往哪儿去了。倒真像绿柳说的,在原地呆了会儿,果然走出了先前的迷圈。直让阮媛怀疑,她们先前是不是真的撞见鬼了。(未完待续。) 131 出京遇险6 阮媛与绿柳是从城边官驿,走到野外,荒野看着近,走起来却是很远。雨却是越下越大,远处的亮光却是怎么走,也不见近。阮媛和绿柳这回知道害怕了。 就当这两人胡乱的走,又冷又怕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掩在黑暗之中,随着她们走近,猛然显出一个破庙来。虽然隐在黑暗之中,但那半掉不掉的庙门,糟掉的门头,和庙顶上先年秋天干枯的草,像是旅肆的幌子一样高高地顶在庙门头,都说明这座城隍庙早就已经不用了。 阮媛和绿柳简直如看见了救星一般,本已经毫无力气的两人,顿时脚步都觉得轻快了些。到了庙门,绿柳就要进去,阮媛一拉绿柳,食指放到唇上,打了个“嘘”声,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进去,探头探脸脑的,就怕里面藏有坏人。 突然,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喝问声:“什么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吓得阮媛和绿柳声都没出,转头就没命地跑。然而没跑几步,后面的人一把将她拉了回去,阮媛吓得嗷嗷叫唤:“啊啊啊,救命啊,你放开我,我表兄是官员,我告诉你,你敢劫我,我表兄把你抓起来。” 城隍庙再破,也是有外院,那人将阮媛拉着过了外院墙,到了大殿门口,就见里面有火光。里面人淡淡地说道:“让她进来。” 阮媛一听,也不用那人让了,直冲到里面,就见楼石坐在火边,上面烤着两只好似鸟类,虽然瞅不出是什么,但外焦里嫩,滋滋冒油,阮媛动了动鼻子,刚在外面太过害怕,都没闻着,太香了。阮媛走了大半夜,早就饿了,不自觉地咽了咽了口水。 随后一样被人抓回来的绿柳也相当的惊奇,但比阮媛要镇定。 “你怎么会在这儿?”站到大殿上,在火光的映衬下,被人曾经供奉过的神主上面现在已经全是蜘蛛网,到处落满了灰尘。阮媛绕过火坑,站到楼石的对面,问道。 火影在楼石的脸上一跳一跳的,楼石手不时地动一下火上烤的东西,指着小马凳道:“你怎么大半夜的跑出来?快坐哪儿烤烤火,小心明天着凉再受风寒,出门在外的可就不大好了。” 这么一说,阮媛也觉得冷。本来想硬气些,但转而一想,干嘛跟自己过不去?绿柳又在一边小言小语地劝道:“姑娘还是坐得离火近些,将身上的衣服烤干了。要是真生病了,可不是小事。” 于是阮媛也就坡下驴,坐到火跟前,还嫌不够暖和,又伸出手来,凑到火上取暖。不过阮媛可没忘了先前的问话,见楼石一门心思全在那两只烤得正好的吃的上,又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楼石拿起身边的一个水袋子,递给阮媛道:“这是酒,你少喝点儿,暖一暖。” 阮媛微抿了一口,有些辣。就又递给绿柳。然后就瞪大眼睛瞅楼石。绿柳拿出个干净帕子给阮媛,阮媛就擦了擦手脸。然后又递回给绿柳。绿柳就也跟着将自己擦干净。 楼石拿起一只来,举着凑到鼻尖闻了闻,阮媛随着楼石的动作,不自觉的口内生津,就又咽了下口水。楼石笑着举到阮媛面前道:“吃不吃?” 阮媛瞅着那只被烤得有些发黑的不知名飞禽,本来还打算坚持坚持,抿着唇瞪楼石。心里却是这样想的:你别拿走,我再坚持会儿、坚持会儿,你多劝劝我,我就吃了。阮媛的眼睛都冒出光来。 偏绿柳在边上扯阮媛的衣角道:“姑娘,这个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呢。光闻着就香。”说着话,就听绿柳也咽了咽口水。 早就忍不住了的阮媛才一伸手,楼石却将手收回道:“还挺有骨气的,我最不喜欢强求别人了。既然不吃,那我就勉强两只都吃了吧。唉,非撑着不可。” 说着话,楼石就着串着撕下一只腿,立时更加的香了。 绿柳道:“姑娘闻着是不是比刚刚还香?撕开比整只烤着时,肉味散开了。姑娘,奴婢光闻着,就饿得不行了。姑娘不饿?” 阮媛恶狠狠地转过头瞪绿柳道:“别说话。” 绿柳委屈地低下头,伸手烤火。她的头发、衣服也都湿了。 楼石见阮媛将眼睛瞪得圆圆地,早将之前问他的话给忘了,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手里的烤野味,样子可爱极了。心下早已经乐翻了。又怕将阮媛逗急了,伸手将他撕下来的烤野鸡腿,递到阮媛面前道:“别生气了,再瞪眼珠子该掉出来了。吃点儿东西,好有力气生气。” 阮媛仍是狠瞪了楼石一眼,狠劲地接过野鸡腿,道:“那只腿给绿柳吧,她跟我走了半夜,也是又累又饿的。” 楼石听话地将另只腿撕下来,递给绿柳。 绿柳不敢接,瞅着阮媛。阮媛道:“他给你你就接着吃,客气什么?谁可知道他大半夜的,不在京城呆着,却跑这荒郊野外地方来,是不是干什么坏事?快吃,弄不好呆会就给咱俩个灭口了呢。饿死鬼可不如饱死鬼。” 绿柳默默地接过野鸡腿啃。绿柳吃东西非常的秀气,一小口一小口地,像是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一般,细细地咀嚼。 再瞅阮媛,手攥着野鸡腿的腿骨处,一口咬住嘴跟手往两边一使劲,阮媛嘴上就叼着一大块肉。然后阮媛将嘴往大了一张,舌头一带,肉就全进到她嘴里,两面腮帮自就鼓了起来。 楼石见火上另一只也烤得差不多了,喊道:“道一。” 道一不知道打哪儿冒了出来,进到殿内,给阮媛见礼道:“少夫人万福。刚吓少夫人一跳的小子,小的已经打过他给少夫人出气了。” 阮媛嘴里有东西,虽然不乐意道一这么称呼她,但现在也没空理他了。 楼石将那只烤好的野鸡递出去道:“外面也没什么吃的,这个拿去你们分吃了,别打架。要是抢只鸡打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的。” 道一接了,道了声谢,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楼石开发始继续在火上远远地烤没了腿的野鸡,保证不焦又不会凉。并一点一点地撕皮吃。 阮媛奇怪地瞅楼石,终于将嘴里的东西咽进肚里,问道:“你怎么不吃?” 楼石道:“我还不饿,你吃吧,不用管我。” 阮媛心道:谁爱管你?爱吃不吃,不吃更好,我跟绿柳两个全吃了。这么想着,阮媛咬那烤鸡腿的速度加快,没几下,就只有骨头了。阮媛吧唧嘴道:“太瘦了,都没肉。” 再看绿柳,一半烤鸡腿还没吃完呢。尖着个手,连点儿油都没蹭到手掌上,更别说嘴唇上了。绿柳是一小点儿一小点儿的用手撕着吃的。极为秀气。 楼石又将野鸡翅膀连着胸上的肉一块给阮媛撕下来,递给她道:“过了冬的野鸡当然没肉了。你要是爱吃,等今年秋天我给你抓,秋天的野鸡最肥了,肉质也比现在的嫩。” 阮媛一听,道:“真的?秋天的野鸡肉真的比现在的好吃?我觉得今天的,除了瘦些,已经很好吃了。”说完,一张嘴,就撕了一块内到嘴里嚼。 楼石道:“那然是真的。以前我在边关的时候,兵营里的火食不好,我们经常去外面抓野味吃。尤其是冬天,一下雪,特另容易抓,这东西特别笨,一受惊吓,就蹲在当地一动不动,你只要伸手就能将它抓住。” 上辈子楼石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与阮媛说些他以前的事情。而这些话,他就曾对她说过。也曾答应过说要给她捉野鸡吃,只是从未兑现过。 楼石见阮媛直愣愣地瞅着他,嘴也不动了,问道:“怎么了?” 阮媛垂下眼眸,突然之间,就觉得嘴里的野鸡肉一点儿都不香了,有如嚼蜡,难以下咽。 雨倒是越下越大,雨点拍打屋顶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楼石道:“你小姨和你表兄早上发现你不见了,非着急不可。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一会儿天亮了,我让人给他们送个信,好让他们安心。” 阮媛点了点头,也像绿柳一样,改成一点儿一点儿的撕着肉吃。 楼石又说道:“你就先在这儿吧,我看你的衣服也干个差不多,里面有我的行礼,有张行军床,你就凑合着在上面休息下。反正下雨,也行不了路。可惜我这儿没有你能换的衣服。我让送信的给你俩个都带回来一套干净的。” 阮媛抬起头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儿?那个商队是你安排的对不对?姓罗的我见过的。” 楼石立时明白过来,阮媛说的见过是什么时候。于是笑道:“我就怕被你发现,特意找的他,没想到你连他都见过。我被皇上给贬出京城了,正好与刘贵的任地不远,燕北边庭。” 阮媛怀疑地瞅着楼石,不大相信他的话。但又不大相信他是为了她才出的京,因为想不出什么理由来,于是就在心里说服自己,暂时相信楼石的话。阮媛问道:“侯爷的病好了?要不然你不能舍得离京啊。皇上也不可能将你放出去。” 楼石笑道:“这还多亏了你,已经大好了。” 阮媛问道:“那你知道侯爷一直病着不见好,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楼石一笑,低头拔了拔火,见阮媛将手里的烤鸡翅吃完,对着外面道:“端盆水来。” 道一笑着脸进来,手里端着个木头盆子,还有洗手用的洁皂。阮媛先洗了手。道一要端出去泼了,再打新的来。绿柳道:“我们姑娘的洗手水,没关系的,我就着洗洗就行。” 楼石见她俩个洗完,一指内里的一个没了门的门框处道:“那里,已经收拾好了,本来打算是我住的。你俩个进去吧,我在外面守着,没事的。” 阮媛拍了拍身上,也不谦让,与绿柳进到里面,这里原是守庙的官兵或是主持住的地方,城隍庙多是官家组织祭拜,所以大殿里,才会有这种专门供人休息的地方。只是已经被弃,所以连门都没有了。 进到里面,倒是收拾得挺干净。行军床是个折叠藤架床,已经支好,只是上面的铺盖,一想到是楼石的,阮媛心下就别扭。 大概外面的楼石也想到了,站在门口道:“这套我没用过,是新的。”想了想,就又说道:“你从驿站出来,我就知道了,要不然你以为远远的亮光是怎么回事?” 阮媛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她们在夜里走了那么半天,连只野狗都没瞧见。楼石将话说得如些直白,阮媛想装糊涂都不行。阮媛瞟了楼石一眼,道:“我要休息了,走了半夜累得要死还不是你害的?要不是你闹鬼,我会大半夜的跑出来?” 这么一说,阮媛突然想到她出来的目的来,问道:“对了,马车里坐着的到底是谁?”突然叫道:“啊,不会是你吧?” 楼石笑道:“你想多了,那怎么可能?你看见道一、唯初他们跟着了?” “那马车上的是谁,姓罗的又不让我看,我就觉得里面有鬼。”阮媛问道。 楼石道:“不让你看你就别看了,那是他们家的事情,我不好说。总之车上之人,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你也别强求,你就知道那上面的人,不会对你产生威胁就行了。” 阮媛撇嘴道:“你当我关心他啊?我不是担心他们,怕他们打坏主意么。” 楼石无奈道:“你觉得就你们带的那些东西,能让他们这么费尽周折?” 阮媛没好气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没听过?你出去吧,天都快亮了。我跟绿柳先凑合着在这床上挤挤,等雨停了,我们就回去。” 楼石好脾气地道:“行,你休息吧。一晚上走了这么远的路,也是累坏了。”说完,转身就又走到火堆前面,拢了拢那火灰,将道一喊进来,让他端了个铜盆子进来,将火灰用铁铲撮到铜盆里,新自给阮媛她们端去。 到门口,楼石道:“我进去下。” 阮媛和绿柳才挤在一起躺到床上,刚伸了伸懒腰,稍微解了那么一点点的乏。心下嗔怪楼石多事,语气就不怎么耐烦道:“又怎么了?” 门口的楼石道:“里面冷,给你俩个送点儿火,睡着了也不会冻着。”(未完待续。) 132 被卖了 因为在外面,而且她俩个也没有淋多少雨,刚烤火也就干个差不多,所以阮媛和绿柳两个本来就是合衣而睡,绿柳就要起来,阮媛拉住绿柳不让她起,并抬头对外面道:“那就有劳楼世子了。” 楼石进去,就见阮媛和绿柳挤在那张单人床上,被盖在脖子处,就露出个脑袋,头发都已经散开,睁着眼睛瞅他。楼石端着火盆子放到离床不远处,阮媛她们脚的地方。说道:“放这儿,脚要是不凉,人就不觉得冷了。” 阮媛也不理他,就瞪着眼睛。 绿柳笑道:“麻烦世子爷了,世子爷也休息吧,看着一会儿就要天亮了。因为我们,世子爷晚上也没休息。明儿还得赶路呢。” 楼石并没理会儿绿柳,放好火盆就出去了。绿柳在阮媛耳边说道:“姑娘……” 阮媛没让绿柳将话说完,往床上一躺,面朝上,语气极快地说道:“睡觉,我困了。” 黑暗中,绿柳深瞅了眼阮媛,听话地闭上眼睛,顺着床边尽量让阮媛占的地方大些,使得阮媛睡得舒服。 屋里没有点蜡烛,地上的火盆里烧红的火灰就像暗夜之中天边的引明星,庙顶上面被收拾过,有明显打扫过的痕迹。阮媛仰面躺着,绿柳未说的话,她猜得出来。可是她不想听。前世今生的事情,一时之间全都涌上心头,堵得她心里怪难受的。 阮媛心里满满的伤感,还以为会睡不着。结果阮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都大晴了,不用出去,就在床上瞅着屋内的光亮度,都能猜着是中午。而且阮媛醒,也是被肚子叫醒的。 再一看,绿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床,阮媛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见绿柳端着洗漱的东西,打门处进来。将水盆子放到一边的废案子上,见阮媛已经醒了,笑道:“姑娘昨晚上睡得好,奴婢掉地上,姑娘都不知道。” 阮媛被绿柳扶着坐起来道:“你怎么掉地上了?让我挤的?那你昨晚上没睡?” 绿柳拿了套新衣服给阮媛,而绿珠几个也全都跟在绿柳的后面,绿蓠拿了一块门帘子,由于门上没有挂钉,绿蓠和绿玉两个就用手举着,好让阮媛将昨天淋过雨的衣服换了。然后绿柳、绿珠侍候着阮媛洗头,洗脸。 而绿柳早在阮媛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换了衣服。 阮媛不禁问道:“你们怎么全来了?我小姨没吓着吧?” 绿珠一听,就已经生气了,不过她的重点不在于阮媛大半夜偷摸的走,而是报怨道:“姑娘太讨厌了,偷出来玩也不说带着奴婢,自打绿柳来了后,姑娘就不与我亲了。” 绿柳一听,也忍不住笑道:“你在说什么呢?你不说劝姑娘下回可别干这么危险的事,还想着以后有机会跟着姑娘一块儿偷出去玩?这一回幸好是碰见了世子爷,要不然可就惨了。你可不知道昨晚上我跟姑娘有多可怜。” 绿珠以为绿柳在说风凉话,一点儿都不买帐,道:“能有多可怜?还能有我们可怜?你都不知道早上的时候,我一推开姑娘的屋门,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时,吓成什么样?” 绿蓠和绿玉在边上心有戚戚地点头道:“可不是,可把奴婢们吓死了。绿珠姐姐吓得一声喊,整个驿站的人全都来了。绿珠非说姑娘让劫匪给劫走了,哭着让表少爷去报官府,让人去附近山上寻。” 以对绿珠的了解,阮媛可以想象得出,绿珠推开门,惊慌失措的模样,绿珠一贯沉不住气的。想到那情形,阮媛不禁笑了。 绿珠嘟着嘴道:“姑娘还笑得出来?奴婢当时只觉得心都到嗓子眼了。” 绿玉绿蓠也说道:“奴婢也觉得被吓死了,姑娘以后可别这样。姨太太也吓个够呛,幸好表少爷耐心地分析给我们听,让我们不用担心。不过奴婢们真没想到,世子爷也会来这边,表少爷说时,奴婢们真吃惊不小呢。” 阮媛心下一动,道:“我表兄知道楼世子也到燕北?与咱们同路?” 绿珠点头道:”可不是呢,表少爷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说姑娘一准的能碰见世子爷,让奴婢们不用担心。结果刚说完没一会儿,世子爷派的人就到了。表少爷让奴婢们收拾下,就过这边来了。倒是姨太太有点儿不大乐意,让奴婢给姑娘带话儿,要是觉得路上没意思,就回去跟着姨太太一块走。“ 阮媛收拾完出去,就见大殿上的金像,已经破旧不堪,供桌上面更是尘土厚重,楼石坐在正中间,精神满面,一点儿也没有疲累神情。他面前放着一个坏了一条腿的桌子,垫着砖头。桌子上面倒是很干净,上面摆着饭菜,无论是卖相上,还是飘出来的香味都非常地诱人。 楼石俨然将这里当成了饭厅。见阮媛出来,楼石笑道:”你倒是能睡。“ 阮媛瞅了眼桌上的食物,坐到楼石对面道:”世子爷就不怕冒犯了神灵?“ 楼石笑道:”这里是城隍庙,你知道贡的是谁不?“ 阮媛瞅了眼正中的神像,泥土剥落,土坯已经露了出来,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糟破,面上更是缺了一只耳朵,脸也掉了一大块。摇了摇头道:”我听说城隍里贡的都是些英雄,但就现在这个样子,还真看不出来。但就手里拿着的大刀看,不会是关公吧?“ 楼石点头道:”就是坚个泥坯,只要边上立把青龙偃月刀,就猜着是谁了。以前离这里不远有城,铁狼族放侵时给夷为平地,据说因为敬重关公的为人,所以这座城隍庙倒是得以幸免。“ 阮媛道:”他们竟然都打到了这里?“ 楼石点头不语,似乎在回想着曾经的战争场面,血流成河,尸体遍地。 对着一桌子的吃的,阮媛又说道:”你倒是准备得挺丰盛的。“ 楼石笑道:”其实我对吃的并不挑剔。你睡到现在才起,早饿了吧?快吃吧。“ 阮媛没说话,拿起筷子,转头绿柳几个道:”你们都吃了?要不一块儿吃吧。“ 绿柳几个哪里会如此没眼色?就连平日里最不会见眼行事的绿珠,都急忙摆手道:”奴婢们都吃了,姑娘与世子爷吃吧。“ 阮媛不再说话,专心地与饭菜做斗争,楼石见阮媛吃得香,也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道:”你表兄雨停就走了,传话说让你跟着我们走。“ ”是吗?“阮媛随口应了声,就继续吃。直到吃完,放下筷子,才又说道:”你们不是早就串通好了?他拿我跟你换了什么?吕倩?有人将她生孩子的事捅出来了吧?“ 楼石道:”我发现你对你表兄倒是宽宏得很,他怎么样,也不见你生气。“ 阮媛冲着楼石笑,并不说话。心下却想: 那是因为你不曾知道,他为我做过什么。与上辈子相比,这辈子被他利用,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惜你不知道,所以也不懂,对着个曾经肯为你生为你死的人,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楼石瞅了瞅阮媛,突然站起身道:”你们收拾下,没什么事咱们出发吧。“ 阮媛也知道楼石这是生气了,也就没说什么地跟着站起身来,准备着走。绿珠几个忙将剩饭剩菜收拾了,扔到外面。因为行路,除了干粮,什么都不适宜携带。 楼石为阮媛和几个丫头准备了一辆大车,车厢里更是宽阔舒适。阮媛坐上去,车轱辘一动,绿珠就叹道:”姑娘,这车不颠簸,比表少爷家的车好太多了。“ 阮媛白了绿珠一眼,道:“我表兄能跟楼世子比?你可真会比。” 绿珠一吐舌头,绿柳就拿手点她。由于先前阮媛一直跟小孙氏一车走,虽然她们娘俩个亲,但时间一长,就没什么意思了。倒是跟着楼石走,与绿柳绿珠几个一车,一路上有说有笑的,阮媛倒不觉得行路漫漫了。 楼石见阮媛除了吃饭住店方便之外,便就一直在车里与几个丫头话笑。楼石与阮媛说的话,倒是没有几句。有时楼石主动找些话说,因为隔着车,也不方便。于是楼石就开始想法子想将阮媛弄下车。 行路总要吃饭,休息,在路上行脚,也不是见个幌子就可以进去的。要先观察是否有其他旅客在,要不然,很容易进到黑店里去。 路边支的草篷子,倒是见着有人在里面坐,但楼石都没停,一连错过好几家。阮媛在车里就着窗子看,虽然没问,但非常奇怪。天气逐渐变暖,在车上一晃半天,一到中午的时候,阮媛早就盼着能下车休息一会儿了。 楼石骑在马上,见阮媛紧皱着眉,想问又不乐意问的模样,让马与马车并行,解释道: “店里虽然有人,但你看他们一点儿都不像是出门在外的行人。路上急于赶路的人,决不会像他们这样,慢悠悠地喝着茶水,摆面前的饭都不吃几口。再说行路在外的,有几个会点饭菜吃?不过是就着茶水吃干粮,或是点几个吹饼吃。你再仔细瞅他们?” 阮媛细瞅了那些人,果然一个个不像是急于赶路的,而且他们之间又不说话,好像就怕别人看出他们认识似的。但,一般出门有几个会单走的?都是搭伴而行才正常。 楼石趁机笑道:“你整天在车里,不觉得没意思?” 阮媛没好气道:“我不会骑马。不坐车,难不成坐船?” 楼石提议道:“反正到燕北还得些时日,不若正好我教你骑马,怎么样?敢不敢学?” 阮媛撇了眼楼石,没说话。打头的道一停在一个道边蓬支的茶铺前。阮媛见茶铺前有套车走的,有坐里面就着茶吃炊饼的,进进出出的人都忙个不停,也有吆喝声,也有几个凑一块儿说些悄悄话儿的。门口支着个炉子,上面大铁壶,开水不停地响。 一个专门看炉子水泡茶的,两个二十岁左右的跑堂,给出来进去的人桌上送上个茶壶,就不再管。而茶碗就扣在桌上,谁用谁就拿。头走,才会喊跑堂的结帐。 道一领着跟随人等先进到桌铺里,收拾了一个桌子,然后将临近的两个桌子也全占了。楼石才让阮媛下车。绿柳绿珠四个先下到车下,然后站在车门口,扶着阮媛下车。 阮媛今天穿了一件火红色的高腰锦缎子襦裙,裙裾处是由裙边往上,一点一点层染渐淡的,在这荒郊野外,非常的显眼。一时间,茶辅子里的人,都瞅阮媛。阮媛扶着绿珠地手,站到地上,绿珠弯腰将踏凳放回车上。 绿柳和绿蓠两个在前面引路,阮媛与楼石并肩往茶辅子里走。楼石背着手,一身的箭袖袍服,精神笔挺。 道一将阮媛楼石迎到他先收拾过的桌子上,跑堂的也是个有眼色的小伙子,连忙飞也似的将道一先前给的茶叶泡好的一壶水,送到桌上。道一打开行囊,拿出离开时准备的干粮。一点个看起来不算是太过干硬的糕点。 然后道一像是变戏法般,竟然还变出几个桔子来,在这种荒郊野外,也算得上是个稀奇的东西了。又引得茶辅子里的人看了又看。 绿珠绿柳几个因为在外面,也就只得与阮媛和楼石坐一桌上。四个丫从一开始时的拘谨,现在已经习惯,并快速地吃完。 楼石边吃,又开始逗阮媛说道:“人能出门几回?一道上你一直在车里,也没个意思。现在天气也不冷,我教你骑马,还能走走看看路上的风景,也算没白出来一回。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瞅了眼外面的马,阮媛心里有些抵触,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又没有骑马服,总不能穿着这身裙子去骑马?也不好看哪儿。” 又想到上回与楼石同乘一匹马的事,阮媛更是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楼石就又说道:“你想想,要是你学会了骑马,以后出门没有车,也不用两脚走了。换上骑马装,去哪儿还不方便?像前些天你大半夜的自己出来,要是会骑马,何至于受那样的累?就是遇到坏人,跑起来,四条腿也比两条腿快。”(未完待续。) 133 患难1 阮媛见楼石说得天花乱坠地,小心翼翼地看向楼石,心下不免阴谋论,问道:“你干嘛突然非让我学骑马?”阮媛没说的是:你总不会是打什么坏主意,比如说让她在路上,如何正常不被怀疑的消失。 楼石只一瞥眼,就猜着阮媛的小心思,很是爽快地说道:”不想学就别学,陌上花开人皆缓缓,你独关在车厢里急匆匆地赶路,白白辜负了好时光。你不可惜,我急什么?“ 阮媛一听,想到她在这条路上,走过两回,可不每次都是急匆匆的?什么风光景致全都错过了,其实此时的她,到底急些什么?或者说,有什么可急的呢? 楼石看出阮媛已经动了心思,这回他倒是不急了,见大家伙差不多吃好,马也喂好料,饮了水。众人也都休息个差不多。道:”套车起行。“随从听话,开始各自干各自的活计。绿柳、绿珠几个也动手准备阮媛在车上的洗手水、喝的水等手。楼石对阮媛笑道:”我还说问店家有没有温顺点儿的马,买一匹呢,你不学,倒是省了。“ 直到起行,楼石果然再没说过一句要教阮媛学骑马的事。阮媛坐到车里,心下后悔。可又拉不下面子,整个下午都不出一声,沉着个脸。 绿珠奇怪地小声问绿柳道:“姑娘怎么了?头休息时还好好的,怎么再上车就一直在生气?” 绿柳抬眼皮子瞟了阮媛一眼,也小声在绿珠耳边道:“你没听中午世子爷说要教姑娘学骑马?” 绿珠道:“听见了,不是姑娘不乐意学吗?世子爷也没强非要让姑娘学,有什么可生气的?” 绿柳怜悯地看着绿珠一脸的天真烂漫不语。 绿蓠这时候插话道:“姑娘定是想让世子爷非强迫她学被。” 绿珠道:“你们竟逗我,看我好骗,谁会高兴被人强迫着学东西?我才不信你们呢。” 绿玉看着阮媛面色越来越不善,道:“你们这样将姑娘的心事全说了出来,小心姑娘生气。” 她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空间就那么大,阮媛哪有听不着的道理?狠狠地横了四个绿一眼,没好气道:“你们有完没完?这样长舌,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绿珠这时方才相信绿柳的话,不禁问道:“姑娘不会真的想学,后悔把话说太满了?姑娘不用担心,奴婢跟世子爷说,保准让姑娘如意。” 说完,绿珠趴车窗处,就要喊楼石。吓得阮媛连忙将绿珠拉回来道:“哪儿都有你。老实给我呆着,别瞎说。”一想到绿珠不听话的性子,又威胁绿珠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乱来,看我怎么收拾你的。我……我……到了燕北,我就找个人家把你嫁了,到时我们回京你就在燕北呆着吧。” 吓得绿珠双手捂嘴,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阮媛,无声控诉她心狠手辣。绿柳几个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最后还是绿柳心软,不忍心绿珠一副惊恐的样子,劝道:“绿珠姐姐快放下手吧,姑娘将我们卖了,也舍不下姐姐的,不过是姑娘吓唬姐姐而已。 阮媛瞪了眼绿珠道:”她要是敢乱说,看我是不是吓唬她。“ 等到晚上住店,阮媛下车看了看天,对楼石道:”今天是不是比往日早?“ 楼石点头道:”到下个店就得晚了,再说前面个个林子有点儿深,这时候过,又没有其他行路的一块儿走,不安全。“ 阮媛瞅了眼跟着楼石的那十几个虎背熊腰的年青兵士,觉得不安全从楼石嘴里说出来,一点儿都不可信。阮媛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下楼石,好似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随从都在忙着卸车,收拾马匹。而绿柳则带着绿珠几个往驿栈里拿行礼。由于这里是官驿,所以只接待过往上职的官人,所以平日里,驿栈人并不多。也没有私驿那样,进出众多的旅客。 楼石背着手往驿栈走,说道:”进去吃饭吧,我先让道一过来,这时候只怕已经准备好了。“ 抬头望了望天,阮媛跟上楼石,道:”这也太早了吧?你好像很急的模样,难不成吃了晚饭,你还有事?“ 楼石也不理阮媛,径直进到驿栈里,驿卒引着他们往西院走。单独地院子,月亮门,两边的白泥墙上一个一个梅花的透窗。进到里面,一排三间的正房,一面一个耳房,两面各三间厢房。正中种着一棵山查树,已经全绿了。 阮媛不心下叹息,果然是春天了,刚出京那会儿,草树还是远看着绿,这会儿树就全都生出绿嫩叶来。 正房门大开着,一进门的过堂是个小客厅,此时桌面上饭菜已经摆好。道一站在门口处,正指使里面的驿卒干活。一会儿嫌桌子脏,一会儿嫌东西摆放不美观,十足的颐指气使小样模样。转头见楼石和阮媛并肩进来,忙将脸堆成一朵盛开的菊花般,笑盈盈地冲着楼石和阮媛行礼道:”小的见过世子爷、少夫人。已经准备好了,世子爷与少夫人入座,看看是否合口。“ 阮媛白了眼道一,洗漱的水已经预备好。绿珠、绿柳侍候着阮媛进到西间里,换衣服、洗手脸。而楼石则进到东间里收拾。出来等了一会儿,阮媛方才出来。桌上茶水已经煮好,阮媛坐下,见菜色香味俱全,拿起筷子就要吃。 楼石伸手拦住,阮媛看楼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楼石用手一指阮媛跟前倒好的茶道:“先喝口热茶,小心吃呛风,再闹肚子。喝点儿热水暖暖再吃。” 阮媛第一反应是愣了下,虽然自打跟楼石一块儿走以来,楼石对她多般照顾,但阮媛仍是无法习惯,每每总是怔愣一下。楼石做得就像习以为常一样,一点儿都看不出别扭来。一顿饭下来,都是阮媛在吃,而楼石在一边给阮媛布菜。如果哪道菜阮媛这顿多吃了几口,下一顿一准就又会出现在饭桌上。 吃过晚饭,漱过口,又喝了口热茶,阮媛就打算着跟以往一样,与绿珠几个回屋里呆着去。阮媛最近都怕和楼石单独相处了。楼石也不相留,笑眯眯地看着阮媛离开。阮媛觉得楼石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也就不再理会他。 绿柳领着阮媛回到她的房间,绿玉与绿蓠几个正在收拾阮媛睡觉用的铺盖,而组珠则正拿着一件绛色衣服,来回的比量。嘴里还喃喃自语道:“这件衣服可是干什么穿的?怎么看起来这么像男人穿的兵士服?下裳不是裙子,竟然是裤子。还配了一双小皮靴。” 抬头见阮媛进来,绿珠献宝似的举到阮媛跟前道:”道一说这是世子爷让奴婢给姑娘的,说让姑娘试试可还合身。要是还可以的话,就换上这衣服去找世子爷。姑娘,你说这衣服是不是很像骑马装?对了,还有一双小皮靴呢。“ 阮媛一看,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觉得楼石怪了。不过阮媛先就已经后悔,现在楼石给她台阶下,她哪里还会再寻事?当然是高高兴兴地换了衣服,又换上小皮靴。可惜驿栈里没有大镜子,阮媛看不见自己穿上这身衣服的模样。不过绿珠绿柳几个倒是全都说她穿了好看,显得人非常的精神。 绿柳又将阮媛的头发重新绾了,然后找了块与这衣服一个色系的巾布包上,就更加的利落了。 虽然看不着,但阮媛换好衣服后,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雀跃,小跑着出去,楼石就在堂屋里等她。阮媛掀帘子出来,楼石只觉眼前一亮。阮媛站在楼石的面前,转了个圈道:”好看不?“ 楼石笑道:“还行,衣服很好看。” 阮媛眼睛一翻,也不与楼石计较。可是楼石只是夸了阮媛衣服好看之后,就笑眯眯地在哪儿饮茶,再不说别的。阮媛瞪着楼石,等了又等,也不见楼石说别的。阮媛气得跺脚道:“我不理你,回屋去了。” 楼石忙站起身拉住阮媛道:“好了,逗你呢,生气了?你要是生气,那马不是白买了?你不看看那马你喜欢不?我可让道一专为你买的小矮马,刚你进屋换衣服时我看了,我看着挺好,挺适合新手拿它学习。” 阮媛不理他,嘟着嘴,脸冲着她房间的西间屋。 楼石以为阮媛还在生气,好言相劝道:“好了,我错了,我向你认错还不行吗?别生气了啊,咱们去看马。” 阮媛面上再也撑不住笑,嘴角不自觉地便就往上翘。 楼石绕到阮媛面前,见了,道:“好了,笑了就表示不生气了。再耽搁一会儿,天就黑了,你不想骑一圈试试那马?“ 阮媛道:”你再逗我的,我就真生气。“ 楼石发誓道:“再不敢了,走吧。道一将马已经套好了,就等咱们了。” 阮媛跟着楼石往外走,问道:“那马什么时候买的?你先说在路边的茶辅子买,我也没见你买啊。” 楼石道:“那时候是逗你呢,茶辅子哪儿有马卖?供人换脚的也是骡子多,马也全是劣马,别说你骑,就是我骑还不见得能骑呢。我让道一先走了,去马庄上买的。有一种专供女人骑的小马,性格也温顺。” 等阮媛随着楼石出来,道一果然牵着马站在了正房门前。果然是矮马,个头比驴大些,比骡子和马要小上很多。那马枣红色,浑身上下一根杂毛没有,肌肉发达健壮。虽然个头矮,可是仰脖挺胸,看着就是一匹好马。 阮媛见了,就已经喜欢得不行。跑到跟前道:“这马是我的了?真的是给我买的?” 楼石也走到跟前,从道一手接过缰绳,笑对阮媛说道:“要不你看我们谁能骑它?你要不要骑上试试?” 阮媛有点儿害怕,道:“我能骑吗?就这么直接骑了?你不是说要教我?” 楼石想说,要学骑马,就得别怕摔。以前在边关时,新来的兵士,不会骑马的很多,后来他担任教捉生将骑马时,都是叫那些个新兵骑到马上,然后一只马屁股上一鞭子,新兵摔多了,自然就全都会骑了,人摔个跟头,是摔不死的。 对阮媛,楼石自然下不了狠心,又怕把阮媛吓着,再不学了。哄她道:“没事,我这不给你牵着马呢?你就坐上去,先坐稳了,我不让马走。你别怕,有我呢。” 一边看着的道一直摸自己的屁股,当初他学骑马时,他家世子爷可没这样耐心。那断时间,只差没摔死他了。道一的动作阮媛自然瞧着了,更不敢上马。楼石转过头一瞪道一,道一忙拿了上马凳来,给阮媛垫在脚下。道:“少夫人别怕,骑马最好学了,小的只学了几次就骑得特别的好了,真的,一次都没摔过。” 阮媛半信半疑道:“真的?你骗我呢吧。” 道一连忙立誓道:“没的,小的怎么敢骗少夫人?可不是不想活了?真的,小的再不骗人的。少夫人上马吧,这马脾气好,少夫人一学准会。” 楼石又说道:“我教会很多人骑马呢,侯府的人,还有边关的时候,真的特别好学。” 道一心里流着泪想:世子爷,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昧良心?你那叫教么?要是把人赶到马上,再一马屁股一鞭子,那叫教的话,是个人都能教人骑马了好不好?呜……我的屁股、边将的屁股。 阮媛将信将疑地瞅着这主仆二人,最后终是一下狠心,楼石教阮媛抓着马鞍,踩着上马凳,坐到马背上。矮马身上一重,就动了一下。阮媛立时趴到马背上,双手死抱住马脖子不松手。 在外面看阮媛学骑马的几个丫头,绿柳几个忍着笑,实在是阮媛的姿势太过难看了。只有没心没肺的绿珠”咯咯“地笑出声来。惹得阮媛抱着马脖子瞪她。 楼石忍着笑,怕阮媛生气,道:“你松开马脖子,我牵着马呢,不用怕没事的,马动是有要掉下来的感觉,但不会掉下来的。乖,你松开马脖子。” 阮媛摇头道:“不行,我一松开,就觉得身子晃得厉害,我不敢,我怕掉下去。” 楼石道:“不会不会的,你松开,掉不下来,我不让马走,你先坐马背上适应适应。” 阮媛听话地松手,虽然楼石牵着马,可又没将马固定上,矮马动了动蹄子,阮媛“啊”一声,就栽到马下。楼石忙伸手一捞,就将阮媛捞在怀里。(未完待续。) 134 患难2 一边看着的绿珠喊了一声:“姑娘小心!“就要去扶阮媛。边上的绿柳几个忙将她拉住。气得绿柳点着绿珠的头道:”你能不能长点儿心?这儿用得着你吗?啊?你到底想不想姑娘好了?“ 瞅着不远处,倒在楼石怀里的阮媛羞红了脸,挣扎着站起来。绿珠也觉得自己似乎多事了,于是低着头不出声。 楼石扶着阮媛站稳,阮媛一摆胳膊,从楼石的手里争了开。脸红得就像傍晚天边的落霞,或许是要化解尴尬,又或是急于找点儿事干,好专移自己的注意力。阮媛拉住马缰绳,就往院外走。 楼石跟在后面问道:“你牵着马去哪儿?” 横了楼石一眼,阮媛没好气道:“在院子里练骑马,可有个学会?去外面。” 楼石紧忙屁颠屁颠跟在后面,笑道:“什么事情都要循序渐进,尤其是骑马,急不得的。” 阮媛也不理楼石,径直出了驿栈的大门。一般官驿要么设立在城市,要么就设置在官道边地处险峻前边,以便让来往的大小官员休息,于第二天一早好过。而今天他们停住的驿栈,正是临近险峻。所以楼石说要停下明早上再过,并不是随口说的。 可是阮媛哪里知道?再说一道上也都是那么过来的,阮媛坐在车里,也没觉得哪一处特别的难走。楼石劝说,根本拦不住阮媛。出到外面,阮媛看也没看周边的环境,也不用踩上马凳了,双手攀住马鞍,脚踩马镫,就骑到马上,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楼石连声问道:”刚有没有碰着哪儿?你慢点儿。别着急,你这样急匆匆地上到马上,小心马惊了。“ 阮媛觉得楼石是在危言耸听,根本就不信。所以也不理他,专心致志地与那马做斗争。 楼石猜着她一准是不好意思了,虽然刚才温香暖玉抱满怀,但也不敢胡乱说话,就怕阮媛一个不高兴,又不学了。楼石的设想是他慢慢的教阮媛,两个人在学骑马的过程中,说说话,好增进感情。 可现实是,阮媛在马上晃晃悠悠的,楼石在边上就那么扶着,苦口婆心地劝道:”学骑马不是一下就会的,你别急,慢慢来。你这样很容易从马上掉下来。“见阮媛在马上乱晃,一叠声道:”小心,小心别摔了。“ 阮媛抿着唇依然不理楼石,专注在马背上,矮马虽然老实,但阮第一回骑马,又与马配合不好。马不懂阮媛的指令,阮媛又嫌马乱动,坐在马背上找不着平衡,于是马只轻轻动下蹄子,阮媛都要晃上一晃,晃得阮媛一陈头迷。阮媛强鼓起勇气,紧紧地拉住马缰绳,板着脸假装自己一点儿都不害怕地对楼石道:“你松手,我试试,我就不信了,你们能会骑,我也能学会。” 楼石瞧着阮媛的模样,实在觉得可爱,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忍着笑道:”你也别义气用事,什么事情都得慢慢来,你先在马上坐稳了,熟悉熟悉下马的性子,马也要熟悉下你的指令才行,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边上跟出来的的道一心想:对我们怎么就不说慢慢的,急不得呢?恨不得让我们当天学骑马,立时就能骑马上阵。 绿珠绿柳几个也都跟了出来,全都为阮媛捏了把汗。只是碍于楼石在边上,不好上前去劝说阮媛放弃这么危险的活动。一边官驿边上,都会有私驿。因为官驿只接待官员,那么过往的旅客就只能住私驿。而此时私驿门口也有不少停脚的商旅,在门口活动下行了一天路的腿脚。见阮媛在学骑马,也全都注视着当成热闹看。 有那实在无聊的,竟开始赌阮媛什么时候从马上掉下来。 阮媛的宁脾气上来,哪里顾得上楼石话的那些话?又见这么多人瞅着,见楼石手里拿有马鞭,趁楼石与她说话的空一把抢了过来,照马屁股没轻没重地就是一下,马吃痛,一下子就窜了出去。阮媛在马上往后一仰,紧忙死命地又抱住了马脖子不松手。 楼石决没想到阮媛如此胆大,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阮媛在马上从自己眼前跑了,差点没把他带个跟头。眼瞅着阮媛在他面前将马骑走,阮媛在马上越是抱着马脖子、双腿紧夹住马肚子,那马会错了意,一般人骑马双腿一用力,马就走。这马就以为阮媛让它使劲的跑。 于是这马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没命的往前跑。结果阮媛是马跑得越快,越紧紧抱住马脖子,双腿使命地用力。然后会错意的马越是没命的跑。 这马要是会吐槽,估计心下肯定这样想的:老子已经用尽力气了,这还不满意,到底还想怎样?总之,这矮马也是拚了,就差没累断气了。 楼石一看这情行就不对劲,道一也是机灵,早就牵了楼石平日里骑的马来,楼石翻身上马,就去追阮媛。阮媛则是转眼之间就跑出多老远,待到楼石骑马去追时,就已经跑得没影了。绿柳几个这时候也害怕起来,但她们都不会骑马,又不敢乱走再添乱,也只能站在哪儿干瞪眼地看着。 他们歇脚的驿栈虽说离燕北还挺远,但已也算得上边远地区,人烟荒芜,山多林多。虽然客栈在官道边上,但阮媛根本就没看路,任着马瞎跑,跑出一小会的工夫,就偏离官道,跑到了崎岖小道上了。 楼石这回是真的着急了,要是马这么乱跑下去,还真保不准出什么事情。毕竟这里山高皇帝远,不说劫匪什么的,就是路况也不熟悉,万一跑到什么断崖上怎么办?楼石拚了命地用马鞭抽打马,追阮媛。虽然一时追不上,好在并没有跟丢了。 楼石以前曾在燕北呆过,来回的路还是比较了解。看着阮媛跑的方向,加紧策马追。虽然没有断崖,但前面林子里道路不平,再说也不知道这几年是否有歹人在这儿发财。这时候楼石后悔,没让道一打前通知下管这里的县官,清一清路了。 阮媛抱着马,此时也知道害怕,但她哪里会让马停下?虽然嘴里现在也开始叨叨上:“停,死马停、停住。” 马听不懂,她一点儿没松劲的抱着马,两腿夹着马肚子。马此时心里也定是郁闷着呢:累死老子了,怎么还让我跑? 楼石这时候与阮媛并肩,离得非常的近,松开马缰绳,伸手对阮媛道:“你松开马脖子,到我马上来。” 阮媛不敢,抱着马脖子对楼石摇头道:“我不敢。”汗顺着阮媛的脑门子流得头发都湿了。 楼石虽然能将阮媛直接抱到他的马上,可前提是阮媛得松开马脖子。见阮媛不敢,楼石没法,只得他往阮媛的马背上一跃,他们两个同乘小马。可是那矮马一吃重,便就一仰前蹄,阮媛没有抱住马脖子,就往后倒。楼石怕阮媛受伤,就什么都忘了,一把抱住阮媛。然后楼石直直地倒到了地上,后背着地,发出重重的响声。 楼石闷哼了声,阮媛连忙从楼石身上起来,再看楼石,却是说什么也爬不起来了。 阮媛就要拉楼石起来,只抻了下楼石的胳膊,楼石就哼了一声。阮媛知道楼石这下是摔狠了。连忙查看他是否有哪儿摔坏了。就伸手按他的胳膊腿,按得楼石心痒难耐。又是疼又是难受,阮媛并不觉得,一点儿一点儿地边按边说道:“要是哪儿疼你就说话,看看是不是伤着骨头了。” 最后还是楼石实在受不了了,虽然天快黑了,可这荒郊野外的,也成不了什么事。强忍着疼坐起身,一把抓住阮媛的手道:“好了,我骨头没事,就是摔得狠了些,后背的肉疼,一时动不了。你扶我起来,坐道边上休息会。” 阮媛就扶着楼石起,可是楼石看着瘦,却很沉,阮媛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楼石扶起来,让他靠树根坐下。 楼石又说道:“你看看马哪儿去了,应该没跑远,把马牵回来栓上。” 天擦黑,林子里一眼望去,黑黢黢地看着有点儿吓人。楼石转头也瞅了瞅道:“算了,你别去了。马咱不要了,等呆会儿道一他们见咱俩不回去,一准来寻。” 阮媛看着林子也害怕,于是凑到楼石跟前,见楼石头发也散了,身上的衣服刚一摔也摔得有地方刮扯了,不好意思道:“刚谢谢你。你要不是为了救我的话,说什么也不会从马上摔下来。是我太任性了。你没什么事吧?疼吗?” 楼石看不清阮媛的脸,这时候也只是看个大概的身形,但阮媛的关心,他还是感觉得到的。怕阮媛心里的负担,笑道:“今天就是别的姑娘,我也会去救的。我没事,以前在边关时,摔得比这还惨呢。休息一会儿,就又生龙活虎了。你别担心。没事的。” 阮媛坐到楼石身边,面朝着林子外面,沉默了会儿道:“上辈子的时候,你有时心情好了,也会跟我说你以前在边关的情形。说你当捉生将时,有好几次差点儿让敌人给抓着。说你如何在敌人手下逃了出来。”转而又叹道:“可惜你那时候心情好的时候少,然后又总是说到一半就突然生起气来。让人琢磨不透。” 楼石道:“对不起。“ 阮媛转过头看着楼石,天越来越黑,这么面对面都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阮媛眯着眼睛笑道:”你不用向我道谦。现在想想,是我的错,我太强求了。“ 楼石默然,半晌悠悠地说道:”虽然我并不了解当时,但我想大概咱们是有些误会吧。我对唐芷是欣赏,有点儿心动我承认,但像你说的,为了她如何好何。我觉得那不可能。我一贯不是那种人。我若是果然那样的话,就不会娶你了。“ 阮媛笑道:”你别忘了,咱们俩结婚是因为皇上下了圣旨的。“ 楼石道:”我要是真的爱唐芷到那种地步的话,拒婚也是能想出办法的。我父亲与皇上的交情,你不懂,就是我也不懂。如果当时我要是真的一门心思的喜欢唐芷的话,我完全可以让我父亲出面,就是青藤也不行。“ 阮媛才要说话,楼石突然小声道:“别出声。”然后立着耳朵听了会儿,猛地站起身来,哪儿还有半点儿受伤不会动的影子?阮媛正自发愣,觉得上楼石当了,楼石拉着阮媛,并小声道:”咱们快藏起来,来了几个人,听声响不像好人。倒像绿林中人。“ 轻重缓急阮媛还是分得清的,此时也顾不得跟楼石算帐。任他拉着她,就往林子一面走,好在此时草都已经长了起来,但都不高。楼石听得声音越来越近,他知道定是那两匹了的马将这些人引来的。于是左右地瞅了瞅,终发现一颗树的根部长出的小树,再加上先年的枯草,正是个隐蔽的好地方。于是拉着阮媛就蹲到哪后面去了。 呆了有一会儿,就在阮媛以为又上楼石当的时候,黑暗中,打林子深处果然来了几个男人,牵着两匹马边说话边往这边走。听说话的杂乱劲,大概有这么七八个人。 阮媛紧紧地拉着楼石的手,楼石就觉得从手上传来热气,弄得他分神。 就听那些人里,一个极为粗狂的男人,扯着嗓门子喊道:“大哥还说一准有人,还说是一男一女,这走了都有半炷香的时候,哪有半个人影?还有有肥羊呢,我看连只蚊子腿都没有。” 另一个嗓门与刚说话的一样高略尖细些的男人不大乐意地说道:“你别喊,就是有人也让你吓跑了。大哥什么时候说不准过?真是的,老实走你的路得了,要是找不着人,也是叫你大嗓门给吓跑的。” 其他人虽然说话没他俩嗓门大,但也你一言他一语,或说老大错了,或强着说老大不会出错。 然后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音量虽然不大,但极有威严地道:“都住嘴,快出林子了。他们要是没走的话,应该就在这左近。分散了给我找,少说废话。看这两匹马,这次的人定是肥羊。找着了,咱们就发了。这一票可能顶上以前十几二十票的。”(未完待续。) 135 患难3 阮媛害怕,手紧紧地握住楼石的,心里只祈求这些人别寻到这儿来。楼石反手攥了攥阮媛的手,示意她一切有他呢,让阮媛不用担心。 然而越是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人越是觉得危险临近。更何况现是真的是危急时候,阮媛也不知道是自己想的,还是真的那些人正趁着黑暗,一点一点地逼近他们的藏身地。阮媛觉得她身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异常地灵敏,感觉能力更是超越以往的强。 然后眼睛似乎都看见了那一众人轻轻走近们的,黑色鞋尖。 此时若只楼石自己,他倒是不怕,他自忖虽然以寡敌众不见得取胜,但打倒几个,全身而退没问题。但问题是身边有个阮媛。楼石心下琢磨如何能将这几个人骗走,而让阮媛安全。 那几个人分散开来搜寻,自然有几个寻到了他们这里,而隐蔽之处,更是最容易让人怀疑的,不是阮媛感觉,而是真的有人轻手轻脚的靠近过来。 楼石将手从阮媛紧攥着的手里抽了出来,并安慰地轻拍了阮媛。有人打他们头顶拨开草,楼石伸手一拉,那人就倒栽葱地倒进了阮媛脚前。阮媛那般害怕,竟也没叫,楼石手往那人脖子上一个手刀,然后一拧,那人就如一条软面条一般,没气了。 与那人同行的人只当他是一个没站稳,骂道:”作死的废物,没摔死给我快点儿起来。“ 哪里有人回他? 黑暗中,阮媛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看着楼石就这么眨眼工夫弄死个人,此时阮媛才真的感觉到楼石以前跟她学的那些边关事情,他的那些出生入死,全是真的。 再看楼石,将那人弄死之后,就再不动一下。 外面大概还有两个人,就听一个说道:”不会真摔死了吧?怎么一点儿动静没有?“ 另一个道:”不对,哪就摔死了?“慢放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往楼石阮媛的藏身地走了过来。这人倒是聪明,不从上面拨开,而是拿手中的枪就往里搠。 楼石伸手一把握住枪杆,那人一搠往回一拽,哪里拽得动?那个人只当是什么东西将他的枪尖卡住了,便就又往里想杵杵,然后活动活动再往外拽。结果楼石就劲往里一带。他也一个跟头轱辘到他同伴尸体边上,楼石一样一个手刀先打晕,再一拧脖子。这一个,就跟他同伴做伴去了。 外面剩那个觉察出不对劲来,瞅着那团隐蔽物黑黢黢,就像猫着鬼一样,吓得“嗷嗷”叫,连滚带爬地跑去找同伙去了。竟连看也不敢近前看一眼。 危险暂时缓解,阮媛瞅着那两尸体,问道:“怎么办?” 楼石也不处理,拉着阮媛就往林子深处走,小声道:”走,他们来了,定以为咱们往林子外面跑。再说,林子里他们定不会一堆地找咱们,只要他们分散开,咱们来个逐一击破,没事的,我以前碰见过比这还危险和事呢。“ 林中的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阮媛走得更是深一脚浅一脚。想都没想,楼石一把将阮媛打横抱了起来,迅速地往林子深处跑,阮媛吓得轻呼了声,条件反射地搂住楼石的脖子。 黑暗中四目相对,只有两人的眼睛是亮的。 跑了不远,楼石发现前面有颗枝条茂密地矮树,一人多高又矮又粗的榆钱树。楼石将阮媛放下,道:”你到树上去。你身上衣服太显眼,藏好。“说完,就往上托阮媛,阮媛从没像这时候这样听话过。伸手抱住平伸出来的粗树枝,然后楼石也翻身先上去,一拉,就将阮媛拉了上去。 阮媛在树杈上坐好,楼石又折了几枝树枝,将这里做成了一个临时的隐蔽之地。然后楼石就要往下跳,阮媛一把将楼石拉住。 楼石冲阮媛一笑,道:“我不走,只是咱俩都在这儿,我怕你会危险。一会儿无论怎样,你也别出声,另管我。” 阮媛点了点头。 楼石翻身跳将下来,左右地寻了些石子放入囊袋之中。并将几个拿在手里,然后隐在了树杆的后面。 没一会儿的工夫,果然在林子边上寻了半天,寻不着人,就往林子深处寻来。边走,左一言右一语地骂道:“看我将他们抓着的,非千刀万剐了他为兄弟报仇,难解我的心头之恨。”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楼石完全听到他们的说话。 一个道:“咱们这样凑成团的找也不是办法,大家小心些,分开找。发现不对就喊一声。咱们谁也别走远了。” 上回让他们别出声的那个人声音低沉有威严,楼石听出是众人的首领。那人道:“三弟说的对,咱们六个人,两个人一组,分开找,要不然林子这么大,怎么找得着?大家小心些,他俩个就是大意了才会着了敌人的道。一有动静,别急着上,喊一声。” 楼石躲在树后,听着他们分开,然后他就想到了擒贼擒王,听着被他们喊大哥的人的方位,掂了掂手中的石子,一丢,正好丢到那大哥的脚前不远处。 这自然引起了大哥的注意,但他并没发现那是石子,只是觉得自己脚前的草无缘无故地有动静,于是便就往前走,而和他一块儿的人自然跟着。就在他们俩个越来越逼近楼石的时候,楼石用力地又丢出一颗石子,这一次丢到不远的树杆上,然后那石子折回来正好打到那个大哥的后背上。 那大哥吃痛,回手就对跟着他的人一巴掌道:“你他妈打我?疯了吧?” 那人受了委屈自然不干,于是跳脚道:“我喊你声大哥,你还真当是我哥?你他妈打我?我看你疯了吧?” 这两个人先是吵,刚分开的人刚一听这边有动静,就要过来,再一听,是他们吵了起来,也就没当回事。这两个人都是火爆的脾气,或者说这几个全都是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吵起来很正常。于是又都专心地搜寻起来。一开始他们是想找想像中的肥羊,以为有利可图。现在则是高低要找到肥羊,给他们的兄弟报仇。他们虽然吵,但感情还是不错的。天天在一起打劫,出生入死,人虽然都不是好人,但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挺直的。 就在两个人吵个不停时,楼石拿起一颗大一点儿的石头,照着那位大哥的面门,用力一丢,那位大哥立时就觉被铁锤锤了一般,鼻口出血。 与这位大哥吵的那位还没等反应过来,楼石就已经窜过去一个手刀将那人打晕,然后先拧那位大哥的脖子,再拧倒在地上的这位的脖子。眨眼之间,就解决了两个。 远处和人只当这俩人吵够了,也没在意,继续地在林子里小心地搜寻着。楼石心下算计着,还有四个人,倒是一块儿上也对于他来说,也不是问题。于是先向两个人走的方向寻去。 那俩人正探头探脑地左右的搜寻,见一处草高点儿,都要用手中的刀杵两下。楼石觉得好笑,这般的胆小,却干劫道抢钱的勾当,也算是选错行了。 楼石从身上的锦袋里拿了几颗石子,就照着两人的后脖梗快速丢出两个石子。重力与丢他们的大哥一样。这两人均觉得自己被铁锤锤了似的,的捂后脖子,猜着身后有人,急忙回头。 这时楼石已经照着一个人脖子上又是一手刀,那人晕了过去,然后一拧,那人就如一团软面,倒到楼石的脚下。另一个比前几个反应快,大叫一声,风一样的往林子深处跑。楼石几步赶上,从背后一踹,那人便就扑到地上。楼石一脚将他踹到面朝天,然后一个窝心脚,那人只“哼”了一声,就没气了。 楼石转回身,先回阮媛藏身的树哪儿,想将阮媛从树上接下来,现在就剩两个人,楼石简直闭着眼睛就能将那俩个解决了。可是他远远地,朦胧之中,就见阮媛被两个男人用刀架着,正在等着楼石。他俩个嘴角挂着冷冷地笑,见楼石走近了,才道:“怎么样?杀我们杀得过瘾不?这女人你媳妇吧?”刀在阮媛脖子上一动,楼石的手远远地抬起后,又缓缓地落了下去。 那两人满意地笑了。“知道我们为什么没将她杀了吗?” 楼石道:“你们想怎么样?” 那两个道:“我们留她,就为了威胁你。不过,我们也跟你说实话,她早晚要死。” 楼石看着阮媛,阮媛也在瞅楼石。她很害怕,也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可她还是说不出让楼石别管她的话。她不想死,她死过,所以知道那种感觉太难受了,她不想重来一回,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所以阮媛想了又想,还是希望楼石能救她,而不是她大义的说让他不用管她。 那两个男人恶狠狠地对楼石道:“你说,你用什么伤的人?把武器扔了。”说着话,架在阮媛脖子上的刀动了动,阮媛脖子立时就流出血来。而阮媛竟都不觉得痛,只觉得脖子凉凉的。 楼石忙道:“你话好好说,我按你们说的做,你们别伤她。” 那两人听了楼石的话,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道:“这小子疯了吧?还在担心这小娘子别伤着?他难不成还以为这位小娘子能活?” 另一个跟着笑道:“刀都架脖子上了,能活?咱们要利用好这小娘子,他伤了咱们六个兄弟,咱们不能让他痛快的死了。等折磨够他,再要了他的命。这小娘子吗,当然是咱们先享用了,完再卖了。倒是能换一笔钱。” 阮媛这一下来了气了,她虽然很想活着,可决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突然之间一转脖子,抬手照说这话的小子就是一拳。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想到,一时没反应过来。楼石抓住这一机会,飞快的一人送了一块石子,于是这两个刀也丢了,人倒地上了。阮媛还嫌不争气,用脚死命地踢那个说要将她怎么样的那小子。 这两个人先吃了楼石的石子,然后楼石飞快地解决了一个。再看那个被他砸晕的人,被阮媛跳脚踩在胸口上,也是有进的气没出得气了。阮媛嘴里还说道:“叫你打我的主意,踩死你踩死你。” 楼石过去照那一补了一脚,让他也去寻他那些兄弟去了。然后拉阮媛道:“算了,他已经死了。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刚你吓一跳吧?我没想到他们能找着你,要不然我也不会丢下你去追他们。” 阮媛这时候才知道痛,一摸脖子,都是血。吓得差点儿坐地上。楼石将她扶坐到一边的大石头上,本来想撕下自己袍子的下摆,但瞅了瞅,有点儿脏,于是将外衣脱了,把夹衣脱了下来,撕下干净的,给阮媛轻轻地擦脖子上的血,然后又给她包上道:”先凑合着包上,一会儿回去了再好好弄。“ 看着楼石将自己的外袍重新穿上,说不感动是假的,道:“谢谢你,其实大可以不用管我的。“ 楼石一听,沉下脸道:”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一碰到危险自己跑的人?“ 阮媛见楼石生气了,连忙好声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没受什么伤吧?“ 楼石见阮媛难得对他小声小语的说话,也就不与她计较,又是满足地笑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现在怎么样?好些了没有?要是好些了,咱们得离开这儿。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同伴,还就这么几个,万一再来帮手,也不知道如何。道一见咱们这半天没回去,也定是出来寻了,去林子外面迎迎他们。“ 阮媛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感觉还行,好多了,只是腿老抖不听我的话,我怕是走不了。要不你扶我试试,看能不能走。“ 楼石一听,心下大喜,只不好表现出来。于是一把将阮媛打横抱起来道:”试什么,我抱着你走就是了。“ 阮媛连忙搂住楼石的脖子,四目相对,阮媛的脸就红了。然后将头埋进楼石的胸口,楼石立时觉得胸口满满的,浑身生出无穷的力气来。抱着阮媛就往林子外面走,简直是健步如飞。(未完待续。) 136 边塞 道一他们本来以为不过是马惊了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前在边关时,比这严重的事多着呢,所以一开始也没当回事。所以并没见楼石追出去之后,就跟着去追楼石。可是天越来越黑,还不见楼石回来,先是绿柳几个着急坐不住了。让道一去找。 开始时,道一还不着急呢,直说没事,安慰绿柳几个。可是驿卒听说之后,插嘴说前边林子不安全,经常闹匪患。道一才开始着急。连忙聚集了随从人等,安抚了几个绿,让她们安心在驿栈等着,才急忙忙燃了火把,往楼石追阮媛的方向走。 若是只楼石一个人出去,道一还不那么着急,因为道一对楼石的能力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但一加上阮媛,道一就有些担心了。万一碰上匪人,只要先抓信阮媛一要挟,道一认为,楼石没有不听匪人话的。 毕竟他们没人瞧不出来,阮媛可是楼石的心尖。 可是楼石他们在官道上跑了段路之后,就往下道跑了,所以在岔路哪,道一迟疑了下,然后下马看了看岔道的地下,才再上马,确定楼石他们走的方向,领着人往下道追。他们先看见了楼石和阮媛的马,那是被那几个匪人牵过来,然后因为楼石的关系,慌忙之间给丢了。 楼石骑那马和阮媛的矮马虽然不认得路,但因为离林子边近,就先后散着各处走了出来,顺着道边啃草吃。看见两匹马,道一才知道着急,连忙让人牵了马,远远地看见前边似乎有个林子隐在黑暗里。 于是快马加鞭地往林子处跑,楼石抱着阮媛从林子里摸黑走出来,也是费了挺长的时间。就在快出林子的时候,看见林子外面有亮光,楼石就知道一准道一他们来了,心下松了气,道:”道一他们在外面,寻来了。“ 阮媛一听,连忙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出去。“ 楼石笑道:”你受伤了,能走吗?怕什么,你别乱动,要是摔了我可不管。“ 阮媛红着脸道:”他们看见多不好。“ 楼石不乐意听了,说道:”有什么不好的?没事,他们不敢笑话你。“ 阮媛不听楼石的,眼看着快出林子,她转过头也见着远处的亮光越来越近,挣扎着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楼石怕真的伤了阮媛,只得放她下来,扶着她道:”怎么样?能站着?我看他们好像没赶马车来,一会儿你能自己骑马?非下来有什么用?一会儿不还得跟我同乘一马回去?“ 阮媛狠瞪了楼石一眼,没说话。 转眼间,道一他们已经到了近前,见楼石和阮媛颇为狼狈,急忙问道:”世子爷,你们碰见匪人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那帮子人呢?“ 说着话,道一就往林子里望。众人也都围了上来。 楼石道:”一会儿你去赶县衙,了解一下这儿的匪人有多少,成没成气候,要是县里缴不了,离这儿不远守军将领与我有些交情,我修书一封,让他带兵过来缴。你机灵点儿,看是不是官匪勾结。别到时候匪没缴成,先将自己交待到里面了。“ 道一道:”小的办事爷还不放心?哪一次办砸过?“ 楼石道:”那你怎么不想着赶辆车来?“ 道一一拍自己的头道:”忘了忘了,一听驿卒说这里闹匪,就忘了。世子爷恕罪,少夫人恕罪。“ 阮媛道:”说过多少回了,你别再喊我少夫人,你听不见啊?“ 道一谄笑道:”小的家乡有句俗语,先叫后不敢,小的自来喊少夫人作少夫人,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少夫人别急,等小的慢慢改口,不管少夫人喊少夫人。“ 也不知道是被道一气的,还是羞的,总之阮媛的脸本就红,这一下子,随着几句少夫人,更红了。楼石被道一逗笑了,道:”还贫嘴,咱们回去了。“ 道一问道:”世子爷,刚碰见几个匪人?“ 楼石道:“八个,全死了,不用管,从县衙带了再去,山高皇帝远的,我看也是得收拾收拾这帮子人了。” 道一新自将马牵了过来,瞅了眼阮媛道:“少夫人这样能骑马吗?” 就是没有碰见匪徒,阮媛这骑马练得也不怎么样,更何况刚这么一吓。阮媛瞅了眼那匹红矮马,摇了摇头。楼石道:”咱俩个同乘吧。“ 阮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她总不能说和别人同乘一匹马不是? 楼石笑着先将阮媛扶上马,趁阮媛没注意,轻拍了拍道一的肩。道一会意地一笑。与上次一样,楼石让阮媛坐在马鞍上,而楼石则是坐在了成屁股上,其实是非常不好呆的地方,马一走,他就往生坠。但他坐上去之后,一手搂着阮媛,以防她害怕,在马上不稳,一手拉着马缰绳,慢悠悠的走。要不是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还以为这两人是游山玩水回来。 道一帮着牵着那匹矮红马,打着火把,前后的将楼石和阮媛围在中间。 阮媛觉得不好意思,一路上一句说也不肯说,无论楼石怎么逗她说话,她都不出声。楼石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情,随着马的走动,一晃晃的,很是悠闲自在。 回到驿栈,绿柳几个见阮媛如此狼狈,虽然之前等他们回来时,各种地想,但还是吓了一跳。楼石先下马,再扶阮媛下来,阮媛这回倒是恢复不少,本来能走路了。但楼石仍是打横将她抱起来,众目睽睽之下,阮媛也不好使劲地挣扎,也只得任他将她抱到原为她准备的房间。 边往屋里走时,楼石吩咐绿柳几个准备开水,干净的白布。让道一去拿上好的金疮药来。 阮媛道:”你也受伤了,过那屋收拾一下,这里绿柳她们就行了。我自己也略懂些,不用你了。“ 楼石似笑非笑地看着阮媛,道:”过河折桥也没这般快的。“ 阮媛就不好意思起来,只得任楼石帮她将脖子上的先包的布解来,由于血已经凝上,这时候打开就有点儿疼。楼石用白布沾了热水,一点一点地将凝住的血块软了,再将布拉下来。 楼石看了伤口,长长的一条子,不禁说她道:”当时你吓成那样我就没说你,你说你当时多危险?怎么能说发火就发火?真是不要命了。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还能救不了你?你就对我这点儿信心没有?看伤的,非留疤痕不可。“ 阮媛仰着头,感受着楼石细心的呵护,心里软软的。一个小角落里,突然冒出一种想法来:或许她跟他可以重来?但阮媛很快就将这种想法掐灭了。上辈子他也不是没对她好过,可是有太多次让她失望了。 看着门口处,阮媛淡淡说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失望太多了,我对你已经没有什么想法。即使我表兄会辜负我,但我也决不会选你的。“ 边上帮忙的绿柳连忙拉着绿珠,给绿蓠几个使眼色,全都退了出去。 楼石地手顿了下,然后继续为阮媛细细地收拾伤口。撒上药,仔细地为她包扎上。然后说道:”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对你好,并不是意图让你再嫁给我。“ 可是你这样,会让我动摇啊!阮媛没有说话。 楼石收拾好阮媛的伤口,单膝跪在她的脚前,细心的叮嘱她道:“我去喊绿柳她们进来,我已经让人准备好热水,你洗个热水澡,注意看看身上有没有哪儿受伤,注意伤口别碰水,让她们仔细些。我知道绿珠自小侍候你,你们俩个感情好,但我看绿柳要比她们都细心些,这时候还是让她侍候你吧。伤口可不是小事,要是弄不好会成大病的。” 阮媛点了点头,想说让他也去洗洗,看看有没有哪儿受伤。但话在舌尖上滚了几滚,终是没出一声。 楼石看了会阮媛,像是就等着阮媛的叮嘱,终是叹了声气,出去了。然后阮媛就听楼石在门外面叮嘱绿柳几个小心些侍候她这类的话。又专说了几句绿珠,让她别毛手毛脚的。 待他走了,绿柳几个忙开门进来。绿珠红着眼睛。绿柳和绿蓠两个小心地扶阮媛,道:”姑娘,奴婢扶姑娘去洗洗,看看身上有伤着的没有。世子爷留了药,叮嘱奴婢给姑娘上。“ 阮媛道:“你们不用扶我,好像我折了胳膊腿似的。开始我是吓着了,现在没事了我自己能走。去哪儿洗?”阮媛一指房间内的一个小门道:“那里面?” 绿柳道:”嗯,那门通耳房,世子爷一早就让人准备了热水,现在水已经都打进去了,就等着奴婢们扶姑娘进去。“ 阮媛知道绿柳的意思,打一开始,绿柳就想让阮媛和楼石合好,所以处处往楼石哪儿引。阮媛也不说,站起身,任由绿柳和绿蓠两个扶着她像个重病之人似的,从小门进到耳房里。 里面果然已经收拾好,虽然现在已经不冷,但屋内仍燃着炭火,二尺高,半人长的澡盆里,水正好一半,氤氲着水气,澡盆边上搭着白布巾。澡盆地边桌上,放着香胰子。外门窗都关着,门口与澡门处摆着一扇大落地屏。屋内燃着四根红烛,将屋照得很亮。 一进屋,阮媛就觉得一阵热浪扑面。 绿柳道:”没想到世子爷这样细心,现在虽然不冷了,可一挨水还是觉得凉。姑娘,奴婢侍候姑娘脱衣服。“ 阮媛已经自己开始解衣服,身上倒没什么伤,因为一直都是楼石护着她。绿柳几个也是细细看了阮媛的前后的身体,就怕哪儿破了。 阮媛道:“我除了脖子受了点儿伤,别处没事。” 绿柳放下心,舒了口气道:“姑娘进水盆子里泡会儿,舒散舒散筋骨。” 阮媛迈进水盆子里,往里一坐,热水浸到皮肤上,立时觉得浑身舒服。靠在澡盆上,头仰着望房顶。身体完全放松下来。绿柳又打边上端过来一个水盆子,弯着腰,绿玉、绿蓠也都帮忙,为阮媛洗头发。绿珠则往阮媛身上撩水。 洗完澡收拾完就已经后半夜了,晚上那样的惊险,此时神情放松,趴到床上就觉得通体舒畅。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阮媛一睁眼睛,就知道她又起晚了,见边上坐着绿珠,就说道:“怎么不喊我?也不能因为我耽误大家的行程。” 绿珠道:“没耽误,世子爷就没走。听说林子那边有一窝匪,多年来专劫过往的商人行人,道一一早上领了一队的人,世子爷亲自去了,说一定要缴了他们。” 阮媛道:“是吗?那咱们这儿安全吗?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万一他们绕过来收拾咱们怎么办?” 绿柳刚好进来,笑道:“姑娘不用担心,世子爷一早就想到了,让道一带着一队的人,将咱们驿栈围个铁桶似的。再安全不过了。” 楼石直到晚上,撑灯的时候才回来。没回来的时候,阮媛来回地在院门里面走,不时地往外望。 绿柳道:“姑娘要不要奴婢去前面看看?都这时候了,世子爷还不回来,可不是受伤了?奴婢早上听道一说,世子爷后背一大片的淤青呢,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说腰也伤了。外面虽看不出来,可道一说,那是内伤。” 阮媛听了,不禁抿了抿唇。然后就一直站到门口处往外张望,也不与绿柳几个说话。 绿珠是个急性子,实在忍不住道:“姑娘要是担心世子爷,就去打听打听,要不站门口等世子爷。世子爷回来要是见姑娘在门口等着,一准高兴。姑娘怎么变得这么不痛快起来?明明关心世子爷,还非要偷摸的,还不想让人知道。太不通快了。” 这话也就绿珠说,阮媛气得将眼睛瞪得溜圆,可又拿绿珠没什么办法。因为她一惯如此。 因为楼石与阮媛住的是一个院子,所以直到楼石回来,阮媛在院门口远远地望见了,却又急匆匆地跑回自己屋里,赶命似的让绿柳几个点上灯,然后随手拿了本书在手里看。 阮媛以为楼石回来,会来她这屋里,跟她说声。所以眼睛虽然在书上,可心却一直在门口。但左等右等,都过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见楼石迈进她这屋的脚。阮媛心下焦急,又不好说,只能忍着。(未完待续。) 136 边塞2 阮媛又一想,大概是在吃饭,但阮媛直等到天快亮,楼石也没过来。 绿柳让绿珠等人先睡了,她陪着阮媛,眼看着天边露白,绿柳已经劝过几次,终又劝道:“姑娘,睡觉吧,要是没什么事,可能早晨还得赶路。姑娘现在睡还能休息会儿,要不赶路就该难受了。” 阮媛心里难受,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床边,倒到床上。绿柳为阮媛盖上被子,放下纱帐。然后将烛火掐灭。室内一下子黑暗一片。可是阮媛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上辈子的事。楼石对她的好好坏坏,然后眼角不禁湿润。 一夜没睡的阮媛瞪着眼睛一直到天亮,但早上绿珠绿柳几个并没有进来喊她起床,绿柳进内室几次,见床上没什么动静,以为阮媛还在睡,隔着纱帐见被也盖得好好的,所以并没有到床前喊她起床。 躺在床上的阮媛觉得自己的眼睛肯定肿了,不知道醒后如何面对绿柳几个。而绿柳还好,没心没肺的绿珠定是要问个不停的。阮媛一想就头疼。忍不住就开始在心下想自己眼睛肿的合理理由来。 因为前天晚上遇到匪人,伤着眼睛了。可是,为什么昨天好好的,偏今天肿了?阮媛在心下将这一理由扔掉。因为别说绿珠,就是自己都不信。 看书烛火爆时,有火灰飞到眼睛里了。嗯,这理由很好,当时没太当回事,所以她就没喊,所以绿柳绿珠几个并不知道,谁成想睡一觉就肿了呢?越想,阮媛越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也很能让人相信。谁在灯下看书,没被烛火的爆灰伤着过? 就在绿柳再一次进屋来看阮媛是否醒了的时候,阮媛使劲咳了声。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绿柳忙走到床前,边往开的拉帘子边道:“姑娘可醒了?快中午了,好在世子爷说今天不急着走,还有些事要办。让咱们在这儿呆几天。” 阮媛见绿柳拉开帘子往床上看,也不用问,便急忙忙说道:“昨天在烛下看书,被爆的烛灰溅进眼睛里,我还没当回事,没想到睡醒一觉,这眼睛都睁不开,绿柳你给我好好看看,眼睛是不是肿了?” 绿柳看样子好像非常信阮媛的话,真的凑到阮媛面前仔细地看了,道:“姑娘的眼睛果然肿了。没事的奴婢以前在烛下看书也经常被爆的烛灰伤着,一会儿奴婢打些凉水,冰一冰就好了。” 阮媛点了点头,起身,绿柳侍候着她穿衣服。然后起身坐到梳妆台前,绿柳为阮媛梳头发。 绿珠几个也打水拿着洗漱的东西进来。别人见了阮媛的模样,都没说什么,只绿珠果然大惊小怪道:“姑娘的眼睛怎么了?还有脸,怎么脸都肿了?姑娘昨晚上是不是哭过?” 阮媛被气得没处发,因为心下有鬼,心虚地瞪绿珠。 绿柳连忙为阮媛找借口解释道:“绿珠姐姐又胡说,姑娘眼睛被烛灰烫着了,一会儿冰冰就好了。” 绿珠又仔细看了看阮媛,道:”怎么可能?绿柳你眼神不好吧?要是烛灰烫着了,眼睛总要红吧?像血一样的红。姑娘眼睛肿,脸也肿,怎么看都你晚上没睡好,哭来着。再说要是烫伤了,眼睛里会有血一样的红,而不是像姑娘这样,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啊。“ “你……”绿柳气得没法,又不能给绿珠说明白了,站在阮媛身后,给绿使了半天的眼色,绿珠完全看不出来,还当绿柳眼睛不舒服呢。 绿珠一本正经地问:“绿柳,你昨晚上也没睡好吗?眼睛怎么总抽?” 绿柳完全被绿珠打败了,随便给阮媛随便绾了个发髻,拉着绿珠就往外走。绿珠道:”绿柳你放开我,你拉我干什么?“ 绿珠绿柳两个出去,阮媛问侍候她洗漱的绿蓠绿玉:“今天怎么还不走?剿匪不顺利吗?” 绿玉绿蓠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今天一早上世子爷就走了,我们谁也没瞧着。听道一说,可能要呆几天,大概是匪徒多吧。或是有别的事,奴婢不知道。” 阮媛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然后绿珠与绿柳再回来时,手里端着饭菜。阮媛吃过之后,出外面溜达了会儿,道一在外面呆着,见着阮媛,小跑着过来行礼道:“少夫人万福。少夫人脸怎么了?昨晚上没睡好?要不要请个医生?” 阮媛道:”说你多少回了,你要是再乱喊,以后就离我远些,别往我跟前凑合。“ 道一见阮媛有些急了,连忙道:”瞧小的这记性,是小的不好,姑娘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姑娘吃过饭了?世子爷一早出去了,剿匪时才知道,在这儿驻扎的守军将领是世子爷以前一块的同袍。那位将军非要留世子爷呆几天,说要叙旧,所以小的大胆猜,可能还要在这儿住上些时候,姑娘别着急。世子爷吩咐了,要是姑娘嫌没意思,小的可以带着姑娘在这周围转转。“ 阮媛摇头道:”这里挺荒芜的,出去又得劳累众人,行了这些日子的路,正好在这儿休息下,看看书,天气又好,园子里的花儿也有开的了,哪儿也不如在驿栈里呆着。还是算了。“ 道一笑道:”没事,要是姑娘烦了,想出去随时说声就行。什么劳累不劳累的,要不然养着他们,也是闲得慌。还不如找些事干呢。“ 阮媛笑了笑,转头见绿柳拿了小桌子小凳子摆在檐下,过去坐下,拿起书来,随手翻看。 又过了三天,楼石才回来。楼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被几个军士送回来的,好像喝多了,一身的酒气,然后两个军士扶着他。他垂着头,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喝得抬不起头来。 阮媛就在檐下呆着,看着他们。兵士冲阮媛行了个简礼,阮媛站起来瞟了楼石一眼,问道:”他喝多了?“ 道一已经过来,和唯初两个一左一右地接过楼石来,道一说道:”姑娘呆着,小的扶世子爷回去休息了。姑娘别生气,肯定是那位将军灌的,平时世子爷什么时候喝过这么多酒?“ 阮媛点了点头,看着道一他们将楼石扶进屋里。那两个兵士就要走。阮媛突然问道:“你们将军姓什么?哪里人士?今年贵庚了?他与楼世子以前在哪里共事过?你们将军的全职叫什么?” 那两个士兵被问得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进到屋里的道一这时候连忙出来,对那两个士兵道:”还不回去交令?你们将军性子急,小心晚了罚打。“ 两名兵士如得了特赦令似的,急匆匆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媛似笑非笑地瞅着道一,道一讪笑道:”姑娘想知道什么问小的就行了,何必难为他们?“ ”是吗?我不过是随口问问那们将军的情况,那也叫难为?“阮媛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道一。 道一挠了挠头,笑道:“姑娘时候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阮媛道:“我就问你一件事情,世子爷喝多了酒,明天是不是也不能起程?那后天呢?再之后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你给我说个准信?是不是你们世子爷准备与那们将军旧同袍,还要叙上个月其成的才能起程?” 道一被阮媛问得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来,阮媛淡淡地笑着:”你们世子是不是受了伤?或者病了?看样子应该很重吧?“ 瞅了眼屋里,道一刚要开口,里面的唯一出来,道:”少夫人就别问了。“ 阮媛突然便就往楼石的屋里闯,道一和唯一并不怎么拦,只假装说了句:”少夫人不能进去。“但阮媛已经自己掀帘子进到屋里,里面果然一股子药味,不重,显然是被处理过了。 楼石此时半靠在床边上,对于阮媛的闯入,有些惊讶,抬头看着她。 阮媛走到楼石跟前,盯瞅着他,问道:”你怎么受的伤?干嘛不告诉我一声?“ 楼石笑了笑,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道一和唯初也跟了进来。见状,连忙到床前就要扶楼石,楼石瞅了瞅他俩个一眼,道:”你们出去吧。“ 道一叮嘱道:“少夫人看着点儿世子爷,少夫人别生气,世子爷不告诉少夫人,是怕少夫人担心。” 楼石道:“你出去吧。” 道一和唯初出去后,阮媛自己拿了个凳子坐到楼石跟前,问道:“你怎么受伤的?” 楼石却问道:“我还以为你肯定会生我的气,气我这些日子不理你,你定不会来问我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阮媛垂着头小声道:“一开始我也很生气,以为你又和上辈子一样,对我好几天,然后就突然的又不理我了。” “那你又怎么发现不对的?”楼石不禁笑了。 阮媛道:“我也不知道,就觉得你跟上辈子不一样了,应该不能像上辈子似的。再说唐芷又没死,你也没什么理由恨我不是?再说我又没让你追这来?你跟头我出京,是有意追来的对不对?” 楼石将眼睛看向门口,道:“她……死了,在我出京的前两天。没人知道出了什么事,唐府给出的理由是她病了。我急着出京,也没问。” 阮媛大吃一惊道:“她……她死了?那时看她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无病无灾的,一个大活人说死就死了?你怎么不查清楚了?就这么出京了?” 楼石道:“她有亲父母、兄长在,我察的是什么?” 阮媛倒也不关心唐芷是怎么死的,只是感慨了下世世难料,但又觉得命定无改。然后不禁问道:”那这一次跟青藤公主没关系吧?按理说,这一回青藤公主定不会去收拾唐芷的。“ 说到唐芷死了,楼石心情也颇为沉重,叹道:”其实上辈子,也有可能下手的不是青藤,不过青藤平日总是寻她晦气,然后树大招风,行为举止不知收敛,让人钻了空子也说不定。然后青藤为人又颇为自负,不肯解释,是个定折不弯的,所以你才会也以为唐芷是青藤下的手。“ 阮媛不免唏嘘,也不想多说,于是就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受伤了?我看这屋里的药味并不浓,处理过也不能说药味这样淡,难不成你中毒了?” 楼石笑道:“你那些个医书倒是没白读。那些个匪人在武器上淬了毒,我不小心被划伤了,毒倒是不难解,就是烦人,恢复的慢。我瞒你不是因为重,是怕你担心。” “那天晚上你回来,就已经中毒了?你是不是因为怕我担心,所以先回了驿栈,然后才跑出去疗毒,耽误了才让毒蔓延开来的?”阮媛目光如炬地看着楼石。神情非常的笃定。 楼石道:“主要是我没想到这毒这么讨厌。” 阮媛怒道:“你……你是不要命了。” 楼石笑道:“你不是有先知,知道我这时候死不了?所以我一点儿都不怕。” 阮媛听了,不免沉默。不管什么原因,唐芷走到了上辈子的老路,那她呢?不管她如何变,仍逃不了被千刀万剐的下场吗?一想到刀刀划过身体的那种感觉,阮媛立时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种痛苦,无论如何,阮媛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你放过我吧,我怕咱们要是合好的话,我还会处到跟上辈子一样的下场。我想留在燕北,这辈子都不再与官家人来往,也不再回京城。就是老死燕北,嫁个农妇,我也不想再受一回那样的罪。我要是知道那么痛苦的话,不管为了谁,我都不会的。”阮媛伸出手,接着楼石地衣袖。 楼石安抚她道:”你别瞎想,不会的,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的。你要相信我。“ 阮媛垂着头,沉默不语。这不是相信他不相信他的问题,而是谁能左右得了呢?如果她再一次坠入疯狂呢?到时只怕谁也拉不住的。 楼石摸了摸阮媛地头发,小声道:”不会的,如果真的到了那种时候,我会先杀了你了。“ 阮媛仍没出声。(未完待续。) 137 时间 楼石在驿栈里又养了足足半个月,看起来才稍微好些,能自己自由的来回走了。但走多了就会喘。可是官员去任地,是有时间规定的,所以楼石现在已经能下走自由活动,就吩咐道一准备起行。 等到他们到燕北的时候,比刘贵一行人晚了足有一个月。到了燕北之后,阮媛才知道,楼石从京城出来,比上辈子发配边关强那么一点儿,竟然是边府兵曹。阮媛知道之后,非常的震惊。 “怎么会这样?”阮媛不解地问。 楼石笑了笑,道:“也没什么,我思来想去的,觉得与其在京城里怀疑别人,不如走出来,我交出我自己手中别人觊觎的东西。皇上很失望,他不想我现在离开,所以就惩罚性的将我贬到燕北来的。” 阮媛道:“为什么会是燕北?” 楼石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瞅阮媛。阮媛不觉面上一红。阮媛并没跟着楼石去兵营,楼石直接将她送到了刘贵的县令府里。小孙氏见到阮媛,不无埋怨地说道:”你这孩子,胆子也忒大,这幸好没出什么事,要不然你可让我怎么跟你父母亲交待?当初我在他们面前可是夸下海口的。“ 边上的刘贵连忙打圆场道:”快进屋里吧,这不是安安全全的回来了?娘别说婵娘了,她下回定不敢了。“ 阮媛点头道:”小姨,我知道错了。“ 小孙氏见阮媛和楼石有说有笑地来,就知道刘贵是没戏了。又见刘贵并不当回事,也只能叹息。将寄希望于在边关呆长了,刘贵会自然地忘了吕倩。更何况,小孙氏来了这么些日子,燕北虽偏远,但也有几大户人家,或是致仕回家的官员后代,或是地主,也参加了一些宴会,见了几个相当的姑娘。所以小孙氏就从阮媛和楼石可能要和好的打击中出来,又斗志昂扬起来。 刘贵和楼石的任期都是三年,楼石按理说如些芝麻一样的官职,根本就没有任期的,但承天帝因为是一时生气,才将楼石发配到哪儿的,所以也要求楼石任期三年。 在燕北,阮媛才算见识到楼石口中的,他曾经的样子。弄得阮媛总为楼石担心。楼石自打进了兵营,就与他在京城时完全是两副样子,就跟那些个兵士一个模样,一样的训练,同吃同住。而楼石曾提过的捉生将,楼石虽然名义上是兵曹,但出去捉生,他也去。 阮媛更是亲自体验了一下战争的残酷。由于守边的将军和楼石曾是一块儿的旧友,再说楼石的身份在哪儿呢,所以虽然楼石一贯的与兵士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比如说,阮媛就可以偶尔地出入一下兵营。当然只能是偶尔。 比如说楼石多少天不曾去过刘贵的知县府看阮媛时,阮媛有时担心了,就会这来看上一看。然后在兵营门口,让守门的递上楼石给她的信物,当然,那位将军阮媛也认识,所以就会亲自接待阮媛。 有这么一回,楼石足有半个月未曾去找阮媛,阮媛去了才知道,楼石出去捉生,然后就再没回来。就如同丢了似的,而与楼石一块出去的人,回来说,他们碰上了敌人的伏击。楼石让他们先跑,而楼石负责引开敌人。 之后,楼石却迟迟不归营。他们怀疑楼石被敌人抓住了,如果抓住的话,肯定是凶多吉少。所以兵营里也很紧张。然后阮媛亲眼看见他们处罚被他们抓住的敌人。铁狼族的人向来英勇,不怕死,无论如何的打,也不肯说出他们内部的情况。于是,与楼石一块儿出去,得以回来的人疯狂地当着阮媛的面,将一个个被打得没了人形的人,扔到了火里。 战争使人疯狂,阮媛当时一点儿都不同情那几个人,也不觉得他们英雄,只恨他们不肯说。也是急得团团转。守将劝阮媛回去等消息,军队里不能有女人过夜,再说,就是呆在军营里,也帮不上忙。 又过了三天,楼石才一身血的回来。进到军营也只是稍微包扎了下,换了身衣服,就便向守将说了他这些日子的行踪,就急匆匆地去看阮媛。 其实楼石的遭遇与被他们抓住的那几个铁狼族的人差不多,楼石自然也不会说,不过是他幸运地逃了出来。而这三天里,阮媛只吃了一顿饭,还是小孙氏强逼着她吃的。 当绿柳告诉阮媛,楼石在县衙门口时,阮媛丢下一切地往外跑,在垂花门口碰上。阮媛又是哭又是笑地拍打楼石:”你还说会对我好,你只会说,只顾你自己。万一你回不来怎么办?你这些日子是不是被抓了?你要是逃不出来怎么办?你怎么对我好?“ 楼石忍着疼,一把将阮媛搂在怀里。心下却是乐开了花,道:”没有万一,我这不是回来了?人只要上到阵前,就不能想往后的事,只能往前冲,只能身先士卒,难不成我的命是命,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知道我错了。“ 阮媛抹了把脸道:”谁哭了,我才没哭呢。“ 小孙氏道:”哎哟楼世子,你可回来了,我们家婵娘三天都没吃东西了,可愁坏我们了。楼世子要是没事,进屋,先劝婵娘吃些东西。再这么的,世子没事,她倒是先病了。带她出来时,我可是跟她娘打了包票,说保证她没事的。“ 楼石一听,连忙道:“咱们进屋。”却没说出埋怨或是指责的话来。 绿柳绿珠几个见楼石来,就到厨房让准备了饭菜,楼石和阮媛进到屋里时,绿珠绿柳几个已经将饭菜摆到桌上。楼石见是粥,于是亲自为阮媛布菜道:“你几天没吃饭,慢点儿吃,她们备的都挺和软的,你慢慢吃,多吃点儿。” 之后阮媛和楼石的主要矛盾,就是楼石每次只要一上阵,就不要命,阮媛每次都会要么因为楼石受伤,要么他又去捉生而生气。但楼石都会耐心地将她哄好。也总是说会改的,要发誓,阮媛又怕他做不到,不让他发。 时间悠悠,转眼他们到燕北两年多,阮媛与楼石相处很好,但从不敢说再嫁他。而楼石也不提。他们就这么既像恋人,又像朋友的处着。说是恋人吧,却不怎么说甜言蜜语,说是朋友吧,又有点儿过了。 平静的生活,就在他们来到燕北两年半,离回京没几天的时候打破了。承天帝下了一道圣旨,让楼石即刻回京。任谁都感觉得出来,事情不一般。若不是京里出了什么大事,承天帝不会连这么几天都等不了,非要让楼石回京。 然而好多事情与上辈子不一样了,阮媛此时心里也没有谱。虽然楼石一方面让人打点他的行囊,一方面安慰阮媛,让她不用担心。楼石说:“我离京二年多,京里的事情不会连累到我身上,而侯爷又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也不会被什么事情绕进里面。皇上这么急着让我回京,应是想让我解决什么事情。” 虽然阮媛也觉得楼石说的话在理,但她仍是担心。有道是天心难测,谁可知道承天帝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突然地就要召楼石回京?再说京城里的那几位王爷,更是一个个斗得你死我活的。谁又能保证不是他们使的坏? 可是阮媛又不能跟着楼石回去。传圣旨的太监等着跟楼石一块儿回京,就好像是在压送楼石一般。阮媛回京,则是得等刘贵任期满了,交接的新任知县来了,交接完后,才能回京述职。阮媛与小孙氏才能一块儿跟着回去。 半年的时间,阮媛等得简直是度日如年。小孙氏还真怕阮媛跟上回半夜似的,偷摸地自己跑了,简直像防贼一样的防着阮媛。 等到了起行回京的日子,不光是阮媛开心,就连小孙氏也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能将阮媛全个的带出来,又全个的带回去,没出什么事情。小孙氏此时也是后悔,早知道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她却担了好大的责任,说什么也不带阮媛出来。她是操了多大的心啊。 而经过了此次的分离,阮媛才真正地认识到,虽然在她醒来的那刻下过那样的决心,而他又曾经那样的伤过她的心,可是,阮媛一摸自己的心,她想楼石的时候,竟然不疼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她又喜欢上了楼石,又或许是楼石这两年多来对她的好,让她放下心来。但,阮媛已经下定决心,不管以后走成什么样,她这次回到京城,一定要跟楼石说,她要和他重新开始。那是她在送楼石离京,楼石说在京里等着她时,她一直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 不管以后怎么样,楼石还会不会变,但是他给了她勇气。她要和他重新开始。就如同上辈子那般,飞蛾扑火。但这一次,有楼石对她的爱做后盾。阮媛相信,这一次,她俩个定会搏个不一样的结局。 京城南门外的十里长亭,大孙氏和刘贵提议在哪儿先休息一会儿,然后一鼓作气地进城。阮媛坐在亭子里,忘着京城的方向。然后一骑马迎面过来。马上坐着一个红袍箭袖的青年。阮媛站起身,笑着迎上前去。 那是接她来的楼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