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凋 “主子,咱们梳个什么髻?今儿太子也要回来呢。”剑秋手执黄花木雕风梳轻柔梳着手里搭着的乌发。 冯月听见“太子要回来”心头欢喜,柔柔笑了笑:“他喜欢我女儿柔美之态,就梳得华美一些。”说罢,将腰间所悬挂的三块连串玉佩举在眼前,努力拧着眉头盯着玉佩,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就是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一团绿影子,她不得不泄气,叹了口气喃喃道:“剑秋,我是不是要瞎了?” 剑秋看着冯月这挫败模样,也生出一股酸涩之感。原本的冯月,极为风流傲岸的一个人物,那双眼睛亦是如宝剑青峰,可谁知就在前几个月就患了眼疾,看东西越来越模糊,连御医也诊不出到底是为何。 冯月听她不答,不再说眼瞎之事转而问道:“他可送走了南院的那个女人?” 剑秋啪嗒一摔手中木梳,说起南院的那个女人她就来气,“不过就是个贱人,太子爷倒是心疼得很!日日金钗玉簪地朝那屋里送去!全不把您的话放在眼里。” 冯月苦笑一声:“他是要非要那个女人而不要我了?” 剑秋看冯月难过,又后悔刚才话说得太重,急忙来劝:“太子爷也就图个新鲜,到底是对你才是真心的,你性子也别太硬,这次就让太子爷进屋子住着,还能比不过那个柔弱的贱人?” 让他进屋住着?冯月摇了摇头,那夜红烛高照,她欢喜嫁给他,合卺酒才喝下,门外就传来哭闹声,原是有个女人来找他,他还真就让那个女人进了府,她一怒之下关了门,让他把那个女人送走才许住进屋子里来,这半年来他是真没进过这屋子。 剑秋瞧着冯月的模样,心知冯月还在犟,也不便多讲引她发火,就笑哄道:“咱们先梳妆,见了太子殿下再说,何况这太子之位是有您一半儿功劳的,太子不至太闹腾,同他好好商议,总归能和好的。” 冯月低低“嗯”了一声,手指又细致地摩挲着那串玉佩,他应是不舍得对她太狠的...... 过了半刻,剑秋给她梳了发髻,又道:“婢子出去看看太子殿下可是来了。”又嘱咐身旁的小丫鬟好好照顾冯月,这才出门去。 听着剑秋的脚步声离去,冯月伸着手在梳妆台上探试了几下,终于摸到冰冰凉凉的长剑,这才安心缩回了手。 这些年来,她帮着慕容皖登上太子之位,历经了腥风血雨,到了如今虽是身处高位,但背地里恨她的人太多,因而她总要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放一把剑才能安心,尤其是她现在双目失明,便变得更加谨慎。 片刻后,门口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衣靠近,她看不清晰,偏头问小丫头:“太子爷来了?” 小丫头道了声:“是。” 她欢喜不已,不顾自己眼瞎起身跌跌撞撞朝他而去,甜甜蜜蜜唤道:“瑾云!”却不知脚下踩到衣裙,朝下一跌,幸而他及时扶住了她。 她仰头朝他笑道:“我果然还是穿不好女儿家的衣裳。”却隐隐闻到一股腥气儿,像是死鱼烂虾,她猛地一惊,推开这人,这人不是瑾云...... 小丫头在一旁急切道:“等什么!扒了她!” 扒了她?冯月有些云雾之中,整个人就被拖着头发倒在地上,她痛得脸色狰狞起来,双手却被另一双手桎梏着。 小丫头稚嫩的声音在头上响道:“还不快动手!” 一双手在拉扒她的亵裤,一面儿捏着她的柔软淫笑道:“好货!好货!” 她心头怒火大盛,大喝一声:“放开!”顾不得自己曾受过内伤,双腿使力一蹬,将那人蹬踹出去,那人滚去几圈,捂着胸腹痛呼“贱妇!” 冯月冷笑一声,手臂上也用了力气将身后的婢女摔了出去。 她看不见了,可还听得见,听得二人扑来,一个侧身便躲让开来,大声呼唤道:“来人!”本人却去摸索方才放在梳妆台上的长剑。 “快去,她有武功!别让她拿到剑!” 她听着那脚步去找剑,咫尺的距离,因她双目失明,生生听着那剑被人拿了去,只好立在那处,门外也没有人来,她偏着脑袋靠着听力来判别这两个胆大妄为之人在何处。 冯月又闻见腥臭味,那人又来了,她手朝头上一摸,猛地刺出,就听得叮当一声长剑落地,扑通一声。一个男人倒地,而他的心口正插着一只金簪。 小丫头呆呆看着那倒下的男人,又看着这个冷笑盈盈瞎女人,记起这个女人原是有个“玉面修罗”的外号,休说是人,便是杀神杀佛也不带眨眼的,如今这女人眼神空空让她毛骨悚然起来。 “没有剑就杀不了人?”冯月咳咳一笑,嘴角又涌出一股血丝,十分骇人,却故作温柔地蹲下身去捡剑。 小丫头被她这“温柔”模样吓得瑟瑟发抖,看她捡起了剑,尖叫一声就猛地朝门外逃去。 几个脚步声随即进门,冯月手里捏紧剑起身,眼中模模糊糊是三四个身影,她偏了偏脑袋,带着些欢喜轻轻柔柔试探唤了句:“瑾云?” “冯月!你私通奸夫,该当何罪?” 这声音怒不可遏,却在距她几步之遥停下了。 她愣了一愣,被这“私通奸夫”四个字刺得生疼,他怎么就敢这么侮辱她?她伸手朝他的声音靠去,努力替自己辩解:“瑾云,你要信我。”她的瑾云,定要信她才好。 手指才触到那冰凉的锦衣,就听得脚步一响,她触到的锦衣又消失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处,几根空荡荡的手指捏了捏,傻兮兮问道:“你不信我?” “你这奸夫就在屋中,你要我如何信你?”他朗声反问她。 “我!哪里有奸夫?他不过是要谋害我,我杀了他罢了!”她是百口莫辩,他从来最信她,这次怎么这等诬陷她? “胡说,当我们这么多双眼睛是瞎的么?” “可不是么?不让太子进门,原是有人私通,不怕寂寞!” “你是犯了大罪,休想狡辩。” 听着这三四个陌生声音,她脑袋又偏了偏,张了张嘴:“你们是谁?” “是谁?”慕容皖冷笑一声:“他们都是朝中要员!” 朝中要员啊......她猛然明白了,他是怕杀了她会坏了他好男人的名声,所以要找几个朝中有名望的人来捉奸么?好一个心狠的男人,她为他双手沾满血腥,助他从一个废弃皇子登上太子之位,而如今他权势滔天后要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杀她。 她咳咳颠颠狂狂笑起来,笑得泪水不住往外翻滚,挂着一脸泪珠还在疯狂地笑。 一人喝道:“笑什么?” 她冷下脸来,冷哼一声:“要员?”将那长剑抬起指着那一团,杀气蓬勃。 那一团微微后退,有些紧张望着前方这个双袖是血、狼狈不堪的瞎女人,这个玉面修罗的名号他们都是听过的,在战场上是所向披靡的一人...... 她仿佛听见了他们是如何害怕,弯着红唇,带着一缕血,傲慢一笑:“好一群朝政要员。”她本生得英姿勃勃、俊俏无双,如今这一笑如同苍山白雪般摄人心魄,让慕容皖捏紧了拳头,闭了眼:“你该死!” 她该死?可不是该死么?她被他情貌蛊惑,替他出谋划策,助他登上太子之位,自己讨要了个太子妃的位置,却不知道他从来都认为她“该死。” “我错信你!”她将腰上玉佩扯下,朝地上一扔,叮叮当当几声脆响,心里也叮叮当当响了几声又震得她泪水滚出,没了,都没了,他们的情真意切都没了。 门外的婢子小厮越聚越多,睁大着眼睛看着这次太子和太子妃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慕容皖受不得她再拖延怒气腾腾喝道:“捉住这个贱妇!” 几个小厮听见怒喝忙不迭涌进屋中,只见那惊才绝艳的太子妃如今狼狈凌乱地站着,犹豫一瞬终是伸手去拖。 她双臂一震,挥开他们:“滚!”又带着脸庞上的泪珠咳咳一笑:“用不着你们来杀!”手中剑一反架在脖子上,猩红血喷洒在柔软的地毯上...... 第二章 刺杀 大雪纷飞,整个京都弥漫在冷漠之中。 一队铁骑着黑甲,肩带雪白巾带,拥着一辆宽大精致的马车在广阔的京都大道上缓缓前行。 雪粒子打在铁甲头盔上,咻地,一支箭从东南方破空而来,直逼骑坐在马上那个领头的俊美男子。 “快保护太子!” 马匹人群****,马上前角上悬挂的铃铛慌乱响动,马上的男人偏首一躲,那来势汹汹的羽箭擦着他胸前的盔甲叮叮当当跌落在地。 “有人刺杀太子!” “快去捉人!” 人群嘈嘈杂杂,已有一队军朝箭来的方向所去。 “爷!”一个士兵双手高举方才射来的冷箭。 慕容皖接过箭,从箭的尾部卸下绑的锦布条,打开在手指间:瑾云。 那云字最后的一点呈内勾状,本来很柔和的一个云字,却因这一点的变化变得锋利起来。 慕容皖剑眉一沉,将指尖布条捏作一团,摇头喃喃道:“不是她!不是她!”又回首看了看身后所拉的悬白绫马车:“她死了!” “爷,可要继续前行?” 慕容皖手死捏了一下缰绳,双目中恨恨之色:“你们先去,孤去看看。”说罢,一鞭子敲在马屁股上,朝着箭来的方向跑去。 桌上熏炉飘出袅袅香雾,轻纱虚虚实实,床下摆放着一双女子雪白纹绣金丝破旧绣鞋和一双男儿厚底皂靴。 女人平躺在床上,清秀的鹅蛋脸苍白一片,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男人斜倚在枕上,垂着头打量着她。那人目若点漆,剑眉朗朗斜飞,薄唇轻轻勾着笑,玉容绝秀如苍山白雪之中融出的一缕清流。她眉目一皱,露出虚弱的苦笑:“真是见了鬼。”怎么会见到慕容弘? 男人低低一笑,手臂微动,轻轻柔柔似是无害。 猛地,她瞪眼喝道:“放开!” 那只搭着她脖子的手猛地收紧,让她喘不过气:“杀太子,好大的胆子!” 她眼中一狠,抬手朝他脖子劈去,他剑眉一挑,疾手一挡,二人不由分说在锦被之上手臂相抗。 门外传来呼喝声。 “开门!” “放肆!北静王的房间也是你等乱闯的?” “管他是谁,打开!” 一阵踩踏木板的声音,哐哐当当,像是大打出手! 床铺之上她体力不持落得下乘,被他一剪双手,生生捏在怀里半倚着,她又咔咔咳嗽起来,潮红了一张脸颊,双目含恨生波瞪着他,活像一头发怒了的小豹子。 他看得一呆,一手反在头顶之上拔去玉钗,散了紫金小冠,青丝一散,将他那张如玉面庞如同苍山环翠中一抹清泉,她止不住脸上一红,低喝道:“放开。” “别闹!”他脸上忽生气一股笑意:“想活着就该听话。” “你救我?”她尚嗤笑一声,就天旋地转被他一丢团在锦被之中。 门哐当一声响,有人破门而入。他一紧敞开拨开帘子,朝帘外笑道:“二哥真是十分有空,不去拉棺葬妻,偏来这儿捉我不成?”说罢,起身赤脚踩在地面上朝慕容皖走来。 慕容皖与慕容弘本就是同父异母,面貌与慕容弘有四五分相似,此刻二人相对持,他更显温文而慕容弘则是更为英秀风流。 他瞧着慕容弘这浪荡模样,稍稍理了理气息,捏紧了手中布条,客气笑道:“老四言重了,不过是找个刺客罢了。”双眼朝帘子看了过去,一只纤细的手拨开帘子一个缝隙。 帘中人青丝重重,将脸颊遮挡,只是那眼儿极为锐利清亮,像是一只隼,光华迫人,帘子刷地搭下,他惊得略退一步,而后提步朝帘子去。 慕容弘则伸手将慕容皖手臂一捉,笑盈盈道:“二哥要去看我那脱光衣服的女人?” 慕容皖那双柔亮的眸子一瞬盛满冷意:“原来老四还好女色!我这个做二哥的不得看看这女子是谁,立下这么大功劳!” 这京都谁不知道北静王慕容弘好男色?皇帝赐给他一所别苑,美姬无数,可他愣是从未动过,倒是常去娼馆之地找少年男儿,更甚至带过几个美少年回别苑,如今也年过二十,偏就还没娶妻,气得皇帝三番五次想废了他的北静王王位。 这事儿若真只是外面所传,他慕容皖也不信,只是窝在北静王别苑的男人是那般来报,他自然是信了...... 慕容弘听他话中鄙夷,倒也不气,只微微一笑,三步并做两步跨到帘子前,一手掀开帘子。 帘子内的女人慌忙将自己裹成一团,缩在角落里,瑟瑟道:“瑾恪,我怕。” 慕容弘听她嘴里“瑾恪”二字,微微一僵,旋即又笑了笑安抚口气:“莫怕,让他好好看看。” 慕容皖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灼穿,鹅蛋脸儿,脸色苍白,却也清秀美丽,不过也只是个常见的美人罢了,没有那人的那一分摄魄英秀...他松了松拳头,松下一口气,人都死了,他亲手将她下棺装车的,不可能再见到她...... 慕容弘目光淡淡流转,偏首问慕容皖:“可是看够了?”嘴角挂着几分讥诮。 慕容皖这也不恼不急,笑道:“打扰你了。”顿了一顿,目光又在女人脸庞上扫了一眼,仿佛有些相熟,略皱起眉头,口中依旧道:“若是合适,你也该娶个妻了。” 慕容弘呵呵一笑,将帘子刷地放下:“娶妻?不急。” 慕容皖也略一笑,不过是客套话。 门外侍卫拱手道:“爷,没找到人,只找到一把弓箭。” 慕容皖点了点头,一个侍卫举着一把弓进来。他接过手来掂了掂,看了看,没看出与市面上平常的弓有什么差别,遂问道:“何处找到的?” 侍卫道:“隔壁房。问了这店主,说是个病怏怏的女人要着的,只是并未见到那个女人,其余几间房都一一盘查,没找到女人。” 慕容皖沉默片刻,又偏首看着帘子内。慕容弘也立在一旁目光盯着那双扔在床前的破旧绣鞋上面。 “女人...发箭如此远,也不是个凡俗女人,你说呢?老四。” 慕容弘抬起头来不再看鞋,只道:“许是吧。” 慕容皖冷笑一声:“那四弟好好休息。”不再多说一句,一摆猩红斗篷转身出门。 一阵嗒嗒响声......一队人皆下了楼。 方出这金月阁,慕容皖仰头看了看那扇关着的窗户:“查查他床上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头!” “诺!” 第三章 造化弄人 楼下马蹄渐行渐远,那只素手又揭开帘子,坐在床沿上慢吞吞穿着鞋子,穿拉之间又将拇指上的伤口蹭开,血从手指沁出染在破旧的绣鞋上,偏她一张脸冷冷沉沉,仿佛没有感觉到痛。 慕容弘坐在桌前端着茶盏慢慢抿着,好整以暇看着她:“指上无茧却能百里引弓。” 她余光一扫手上的血口子,原本那身体是久经沙场,掌中指尖全是死茧,而这具身体养居深闺之中十分细致柔弱,可她却无暇顾及,因而方才引弓射箭之时被射出的箭箭尾疾飞之下磨出两条血口子......抬头盯了他一眼,泛着冷冰冰的寒意,像是寒冬的月亮既是美丽又是骇人。 他一怔,一个女人的眼神似乎太过尖锐了,又起些笑意,继续抿着茶。 “爷!”九禾疾步进屋,看见女人着了内衫正在朝着床铺翻找衣物,脸色一涨红就喃了句:“我先出去。” 慕容弘看着九禾那脸红胀气的模样,有些发笑,又继续看着女人背影,眼中有些兴致。 她悉悉索索穿好衣物,雪白的衣袍就像是宽大的毯子罩在她身上,而她病弱苍白得就像是一根寒风中颤抖的枯树枝。 方才九禾抱她进来之时,她窝成一团,只显得小小的,并不觉得有这般可怜,如今倒是越发可怜起来...... 她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戏谑像是在看一只小狗儿,自觉恼火愤恨,当即又盯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慕容弘,留着你的眼去看男人!” 她骂他,他反倒挑了挑俊眉:“你这丫头不谢我救命之恩,反倒恨我、呵斥我是为何?” 她一扯嘴角,前世她与他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算计了他的军权,他打得她五脏俱损从此再不能大力用武,若是他知道她就是那个她,那今儿还会不会救她呢? 她大步跨至他眼前,婉转却又倔强一笑:“那就多谢王爷,只是不知王爷为何要救我,难道王爷还喜欢女人不成?”她可不信他会无条件救她。 慕容弘脸色微僵,她得意翘起嘴角似乎是嘲笑。忽,他扬手而来,她疾手伸臂去挡,那手却忽地一转,朝她腰上落去,将她轻轻松松捆得死紧,一串男人爽快的笑声又随即响起:“你当真以为在床上那几招能打到我?”一翻手将她抗了起来。 原来在床山他们过招的时候,他就在逗她了......她咬了咬牙,使尽力气砸他,落在他肩背上却绵软无力,这女人病重得一副身体都是空架子,拉开那弓已经将她透支了...... 九禾透过门缝儿看过去,爷竟然扛着一个女人玩儿起来了,怕爷误了事,忙叩门唤道:“爷,莫误了事儿。” 慕容弘“啊!”一声嘴里应着,却依旧是将她朝床上一扔,震得她全身发疼。 眼见得那张极俊容颜欺下,她眸中终于惊惧,一边手忙脚乱推他,一边呵斥道:“你敢!”咫尺之间,她感受到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脸颊上,她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我不会放过你!” 慕容弘一顿,哈哈一笑,抬手捻着她的下巴:“丫头,你这性子和这嘴可是坏极了!”说着手指在她唇上不轻不重一弹。 她羞恼不已,还被这个浑球调戏了不成?脸上涨红一片。 他似乎心情一直很好,瞧她红涨着一张脸瞪他,却起身道:“日后对我你这嘴可别再这般坏,否则你那身板儿可吃不消。”双手一负,余光轻扫她一眼。 她气得发慌,但又顾念着自己身体不好,愣是不敢再跟他对着干,一时又开始张着嘴猛地咳嗽起来。 他也懒得再管她,只是去拉开门,吩咐道:“送她回去!”转头看去,她已经整理好衣服 ,步履发飘朝他走来,眼中却要极力保持一股清明之色。 “你究竟为何救我?”她再次问道。 “你真不知?”他眼中玩味:“许是有趣儿罢了。” 她一抿唇,并不知道有什么有趣儿,一个刺杀失败的刺客本就没有让他救的价值~ 九禾一路引着她下了楼,让她登上马车,她警惕地看了九禾一眼:“去哪儿?”九禾道:“回长亭侯府!” 长亭侯?她死也不会忘记这个长亭侯这三个字,慕容皖喜欢的那个女人就是长亭侯的庶女,而这个男人说“回”,那她岂不是长亭侯府的人?又忆起慌乱出来时,耳边的婢女唤着“大小姐”,那她难道是长亭侯的大女儿?她成了前世情敌的姐姐? 她恍恍惚惚转过头去仰望着那扇窗户,窗户已被打开,慕容弘笑眯眯垂首看着她,她同卫云娘同是长亭侯府的人啊,他出手救她不过是为了看好戏,可他竟然识得她这闺阁中的女人...果真是有趣呢...... “走!”她不再多想,爬上马车。 马车隆隆滚动,她倚在车壁上捂着袖子不断咳嗽,咳得她是在心烦了,啪一拳头砸在车壁上,这个身体简直破败! 咳嗽消了些,她想起方才那个男人那个惊恐模样,又翘了翘嘴角:“慕容皖,一切才刚刚开始。” 过了一刻,马车行至长亭侯府门口。 她掀开帘子,车夫扶她下马。 门上高悬“长亭侯”三字,她立在马车前仰头看着这三个字,脸上有些沧桑神色,她前世也是来过此处的,因着争风吃醋,不满意那个卫云娘的作为,一条修罗鞭打得长亭侯躲在书桌下不敢出来,如今她却成了长亭侯府的人,真是造化弄人。 她苦笑一声,提步朝侯府里去。她还未到正堂,便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贱女人生的女儿也贱!今儿不把这个败坏门风的东西赶出去,岂不是坏了家风?”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 “够了!先叫人出去找!”男人吼道。 “我不过是说说她,你吼什么吼?” 她冷冷笑出声,原来这家人还没有想过来找她。这家人的情况在她查卫云娘的时候还是了解了不少,有个大女儿,大女儿的早逝母亲传说不贞洁,而这个嫡女又体弱多病,因此她这个身体的处境可谓是十分艰难。 一脚踩进门,脸上挂起歉意朝那个年过四十的男人行礼:“爹。” 卫舟一见到她立即拉下脸来,骂道:“你还知道回来!”孙姨娘也冷着一张脸,指着她道:“没出阁的大姑娘朝外跑,丢尽了侯府的脸!不知道是会哪个野汉子,同你那娘一样不学好!” 孙姨娘一口一个野汉子,极为难听,卫舟却没有反驳。 她也板着一张脸,冷冷看着孙姨娘,眼里戾气必现:“姨娘这话可笑话人!我和我娘都是清清白白!” “你还反了!”孙姨娘没想到平日里小绵羊一样连说话声音都不敢大声的人儿,今日这般盯着她,于是怒火腾腾顾不得许多:“你那娘出去偷汉子,这满京都的人都知道,我笑话人!你以为你就是个什么好货色?成日里柔柔弱弱地想去勾搭杜小侯爷,写些淫诗艳词,让人笑掉大牙!” 淫诗艳词?她挑了挑眉,以往这身体是如何办事的她不知道,不过现在...... “娘是爹的女人,孙姨娘这样污蔑娘,是起了意要爹难堪么?”她又是虚弱一笑:“我是爹的女儿,是爹教出来的,孙姨娘说我勾搭男人,是在骂爹子不教父之过么?” 一两句话偏要把孙姨娘的话推到卫舟面前。 卫舟果然被这两句话涨红了面皮子,本身家丑就不可外扬,这孙姨娘平日里说了骂了他也解气,可现在这么一说他反倒下不来台了,立马喝了孙姨娘一句:“闭上你的嘴!”又转头喝她:“你到底出去干什么了?” 她本就身体发虚,此刻是腿脚发软,干脆懒得硬撑,借着机会向地上一倒。 “你干什么?”孙姨娘嫌弃厌恶地拿脚在她肩背上踢了踢。 她愣是不睁眼。 二人看见她面色越发白,又想起她本就是有病在身,想着莫非是病倒了? “快来人!” “先去叫大夫!” 她嘴角略略一笑,干了什么,醒了再说吧...... 第四章 恶仆欺主 “采月,你没有家,我娶你。”男人俊眉秀目,温柔无双,挡着半片朝阳,山风刮得他的玄袍飞扬,像极了一只乘风欲飞的大鸟。 她看得有些发痴,又嗤嗤笑了笑,一跺手中的惊鸿枪,瘪嘴道:“娶我干什么?四海为家?你可放得下你那王爷之位?” 男人垂首想了想,像是在思索,她略有些失望,说这么好听的话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能不能办到呢? “那你跟着我打江山!以星月为媒,山河为聘,五湖四海皆是你的家,可好?”他又带上一层笑意。 她抿了唇,她这一生已经孤苦了十七年,他给了她一颗糖,甜得她再吃不下去那些孤苦。 “好!一言为定!你带着江山娶我!” ............................................................................................................................... 猛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破败的纱帐,门外几丝零星的阳光打来,照耀着眼前飞舞不断的灰尘...... 是了,她不是他的采月,脸上的凉意引得她摸了摸面颊,一把水渍,原是早已泪流满面了。 她又嗤笑一声,不屑笑出声:“没用的女人!”撑着手臂爬起来。 环视四周,破旧的桌椅摆在屋中央,桌上面摆放了几个陈旧的杯子,除此外这屋中再看不见什么物件儿,一片空空荡荡,穷酸不成样子。 她冷冷一笑,这群下人还真是反了,强撑着酸软的身体跌跌撞撞朝门口而去,推开门。 三两个丫鬟正围在一团说说笑笑,全然不在意她到底如何了,有人看见她开了门,勉强来招呼了一句“大小姐”,脚步也不挪动,只依旧在原地站着。 “主子怎么起来了?” 一个声音从拐角处传来,她偏首看去,是个绿意圆脸的小丫鬟,手里还捧着一碗药汤子,脸上十分忧心焦急模样。 小丫鬟脚步加快赶来,又偏头喝骂那群丫鬟:“让你们守着大小姐,真是主仆都不分了!” 其中一个红锦小丫头,一跺脚,头上一支蝴蝶簪跃跃起来,瞧来竟然娇娇俏俏:“说我们!这府里只有嫁给太子爷的侧妃娘娘!我们都是侧妃娘娘回来时才去伺候的!”倒是直接踩在她的脑袋上了。 这话一出,其余两个小丫头跟着附和,气势汹汹像是要将绿衣丫头活剥了。 绿衣丫头只能瞪着圆圆双眼,任由他们去。红锦丫头看绿衣不说话,咳咳笑得欢畅,又斜眼去瞧了她一样,微微扬起头颅,像是一只示威的公鸡。 她眼皮垂了垂,不过是一群恶仆罢了,仆人恶不过是因为主子有本事,转身进了屋子。 门外一阵咳咳笑意,听着声音来竟是十分欢畅。 她倚在破旧的枕上,将自己半蜷缩了上去,绿衣丫头也进得门来,两个眼眶子红红的,将药汤子端至她面前,喃喃道:“他们欺人太甚。”竟然比她还要委屈。 她看着绿衣委委屈屈的模样,恍惚间想起了前世她的身旁也有一个女子,忠心耿耿守着她......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主子?”小丫头看着她目光呆滞,忙不迭唤了唤,怕她再出事儿。 她一瞬醒了神儿,喝着一勺一勺喂来的药汤问着小丫头:“你跟着我几年了?” 绿衣微微错愕,主子怎么忽然问这种话,心头也有些大鼓,但依旧如实道:“五年。” 五年...是个老人了,人在最难的时候才看得出来谁对他是真心的,这丫头现在还能将她当作个主子,是难得的。 她翘了翘嘴角:“我叫什么名?你叫什么名?” 绿衣一呆,这话问得奇怪,半晌没缓过来。 她淡淡一笑:“既是跟着我的老人了,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语气有些加重! 绿衣被她一吓,急急忙忙顾不得再想,只答道:“您叫卫昭,小字庭娘。婢子绿衣。” 卫昭,她的新名字?她口中默念了几遍,吩咐绿衣:“可有铜镜?” 绿衣点了点头,到一旁的柜台下面偷偷摸摸取出一块铜镜抱给她,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 她看着小丫头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又觉得好笑,难不成她穷到连一面镜子也用不起了? 绿衣举着铜镜蹲在床榻下给她照脸,她细细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面庞。与她前世大不相同的一张脸,这脸略显温婉,只是干巴巴的瘦弱样,清秀中透着可怜。 她又抬手摸着脸颊,忽然咯咯咯笑了起来,像是多么欢愉,吓得绿衣端着铜镜的手抖了抖。 “主子?”绿衣咽了咽口水。 她半睁着眼眸:“我叫卫昭!”,从这一刻起她是卫昭,带着前仇旧恨重生的卫昭! 斜阳坠在她眼角,竟然将她显得如若星辰般傲然,绿衣恍惚一瞬认不出这个可怕又美极的主子来! 门外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绿衣嘟了嘟嘴,朝门外望去:“总是扰主子休息!” 话音才落,砰咚一声,一只藤球撞进门来。 一个红锦丫头大剌剌就进门来捡藤球,全然不向卫昭请示。卫昭眼色轻沉,招呼着那正要离去的丫头:“别走,我这儿有些东西想让你帮着看看。” 红锦撇了撇嘴,冷冰冰转过身来问道:“什么?” 卫昭凑在绿衣耳边低语两句,绿衣又瞪着眼儿:“有是有,可拿给他们看?”很是犹豫。 卫昭轻轻拍了拍绿衣的肩膀:“去取来!” 绿衣不情不愿地又去墙角柜台边,俯下身去摸索。 红锦看着这架势,该是这病弱小姐藏着什么私房钱儿,心头黯着要将这钱儿唬到手,也热络了起来,嗒嗒跑了过来。 门外一声叫唤:“红锦!怎还不出来?” 红锦一句不耐烦:“知道了,待会儿!”说着顺势就蹲在了床榻下。 绿衣捏着个巴掌大破旧的布袋子递给卫昭,上面灰尘扑扑,卫昭在手里一捏,就咳嗽起来。 红锦眼睛胶着在那布袋子上,伸手来拍卫昭的脊背顺气,想要顺手将布袋子接过去,卫昭哪里由得她,只手一偏就让红锦那手悬空。 绿衣嗤笑一声,红锦讪讪收了手。 卫昭笑道:“别忙,有你的!”说着就将袋子里的东西倒进掌心中。 几粒翠玉珠,色泽均匀,像是原本是一串儿,不过现在也看不出许多..... 她捻出两粒来递给红锦笑道:“镶在你这钗上,正巧凑个蝴蝶绕珠,美得很。” 红锦接过那两粒翠绿的玉珠,又摸了摸头上的玉钗,这钗是侧妃赏的,如今又有这么两颗珠子,那岂不是衬得她越发美丽起来,她嘿嘿一笑,握紧了那两颗珠子。 绿衣在一旁跺脚不平:“主子你怎么送给她了!”难不成卫昭脑子烧出毛病了? 红锦听着绿衣不愿意,立刻尖声朝绿衣道:“不过是两颗珠子罢了,轮得到你这条狗来管?” 卫昭哑然失笑,人家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这红锦竟然前手收了她的东西,后手就骂起她的丫鬟来了,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 红锦似乎也意识到了,面色微微尴尬。 卫昭知道红锦也不会道歉,只脸色沉了沉对绿衣道:“不许胡闹!” 绿衣委屈,又见卫昭脸色发沉,便只能瘪嘴站在一旁,任由卫昭发傻。 红锦这才咳咳一笑,又对卫昭道:“还是大小姐明白事儿。” 卫昭“嗯”了一声,笑弯了眼角,又悄悄道:“你先镶上去,若是真好看,我这儿还有呢。” 红锦哼哼应着,又打量着手里的两颗玉珠,想了想又道:“大小姐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礼尚往来,卫昭明白事儿,她也要回礼。 卫昭沉吟片刻后道:“我有玉珠这事儿暂且莫要说出去,他们若是知道了,我这玉珠就不保了。” 红锦忙不迭点头,这是自然,若是说出去,这些柱子就是大家伙儿的了,若是不说出去就是她一个人的。 卫昭点头笑了笑:“还有就是你让那些丫头少来这处,我身子骨不好,受不得吵闹。”说着嘴里顿了顿:“若是红锦你来,我是欢喜不得的。” 红锦一个我懂的神情。 门外又在叫唤红锦,红锦这才告辞跑了出去。 红锦才走,绿衣就苦巴巴道:“主子怎么还给她东西?” 卫昭眼皮垂了垂,看着手指间穿过的阳光,有几分意趣:“莫急,咱们看着主人打狗!” 绿衣愣了愣,缓过神来有些不可思议,这般说来主子心里是有底儿的?眼中少女玩着掌中的阳光,一个人自得其乐......那般稚嫩病弱模样,却让她觉得摸不清起来...... 第五章 打恶奴 “主子,用饭了。” “是么?”卫昭窝在床铺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着桌上放着的破旧碗盏,咳嗽了一声问道:“又是青菜米粥?” 绿衣垂着头嗯了一声,有些气弱,余光看着碗里的半碗清汤米粥,瘪了瘪嘴,卫昭身体一直不好,可厨房就是敢这么胆大妄为,一点儿荤腥也不给卫昭沾,成顿吃的都是下人的饭菜。 卫昭也啧吧了一下嘴,她自来这儿就没见过肉,身子又虚,这样下去倒是越发虚弱下去。她“唉”一声,掀被子伸脚进破败的锦绣鞋中:“人活着就得活得越来越好。” 绿衣跑来蹲下给她穿鞋:“主子身体不好,何必起来?” 卫昭随手捉起残破锦被上用来添暖的袍子披在肩上,笑了笑道:“我想吃肉。” 绿衣一顿,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珠子仰着卫昭,有些委屈,卫昭要吃肉,可她也没有啊…… 卫昭看她委委屈屈的样子,咳咳一笑,忽的起身,跺了跺鞋子:“厨房去!”说着就朝外走。 绿衣看卫昭朝外走,急忙追过来,嘴里呼道:“主子还是别去,你忘了三年前…”说着又住嘴了,只手中捉着卫昭的衣角,不让她去。 三年前?卫昭眉一挑,看绿衣这样儿,只怕这身体三年前在厨房吃过亏,无妨一笑:“这又不是三年前。”斜眼一瞥桌上的青菜米粥吩咐了句:“端上!” 绿衣不动,三年前那个事儿让她迄今为止还心有余悸。 卫昭心气一提:“端上!再任由他们下去,你主子得饿死!”也不管这绿衣到底听不听,一摆袍子大步朝外走。 绿衣怕卫昭出事,自然追了出来。 卫昭一抿唇,还好绿衣出来了,她如今还找不到…厨房。 “带路!”卫昭又吩咐一句。 绿衣端着托盘,不情不愿走在前面,卫昭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绕过三四曲折回廊,看见一排房屋,一门大敞开,里面有些嘻嘻哈哈说笑声。 绿衣回首怯怯瞧了卫昭一眼,卫昭朝屋中支了支下巴:“问他们今儿的肉食有些什么?让他们盛些清淡的给我。” 绿衣瞪大了眼儿,主子魔怔了不成?前些日子赏玉珠给红锦,今儿个又要讨要肉食! 卫昭眼神一厉:“愣什么神?我倒要看看,今儿个是他们要吃了我,还是我要吃了他们!”说罢,抬手轻轻一推绿衣,绿衣只好朝屋内走去。 她也布上台阶,倚在门沿上看屋内。 屋内锅灶才熄,几个粗布衫子老妇人便围坐一团,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炖鸡、蒸饼、烧鱼….. 她目光沉了沉。 绿衣将托盘一放,在桌上叩出了些声响。 一个妇人便不耐烦仰着脑袋瞧着绿衣:“干些什么!一条狗爬来爬去,就该躲着些,还敢跳上桌子了?” 绿衣紧张看了卫昭一眼,卫昭只轻轻点头。 围坐的四个妇人皆齐齐朝卫昭看来,还是那个妇人先开口,笑嘻嘻道:“庭娘来了?快来,咱们这儿碗盘还没人洗。你这一病病太久了。” 庭娘?碗盘?真不知道该说这身体是太胆小了,还是这几个恶仆欺人太甚。她苦涩一笑,轻轻咳嗽一声,想她纵横沙场、智谋满腹,如何沦落到要在这后宅之中耍心机? 绿衣得了她的鼓励,只好再问道:“今儿有什么肉食,盛些清淡的给大小姐。” 一群老妇人哈哈大笑起来,全是嘲讽。 绿衣气得脸颊绯红,跺脚道:“你们不盛,我自己盛去。” 那老妇人道:“你敢!”忽的一起,将绿衣手臂一甩,向地上扔去,绿衣挣扎,却被另几个老妇人齐齐上来朝地上摔去。 卫昭一脚踩进屋中,随手捡起桌上的那碗清粥,朝地上啪地一摔,震得几人顾不得打作一团,全惊愕瞧着卫昭,这个平日里大气都不敢出的女人要干什么? “庭娘子!你疯了!这碗你得陪!” 卫昭冷笑一声,瞧着正骑在绿衣身上的肥胖妇人:“我自家的东西要你来管?可还知道我是你的主子!”一把捉住手畔托盘啪一声砸在那妇人的脑袋上。 妇人大叫一声,顿时血流满面,捂着脑袋朝一旁滚去。其余几位妇人哪里见过这专朝脑袋打不怕出人命的干脆场面,顿时吓得口中打结,绿衣愣愣片刻又连忙爬起身来护在卫昭身前。 卫昭冷铮铮盯着其余两个妇人,妇人咽了咽口水忙指着卫昭威胁道:“我要去告诉夫人!” 卫昭眸中冷意更胜,朝凳子上轻巧一坐:“去!主子还没吃上肉,你们就敢鸡鸭鱼肉地吃!我正愁打不死你们这帮子恶奴。” 说罢,那倒在地上的妇人满面是血地朝卫昭扑来,嘴里尖叫道:“你个狗娘养的!敢打老娘!”俨然已经怒火攻心,来不及思索卫昭方才说的话。 其余两个胆小的妇人站在一旁,不敢动手。 绿衣则上前来挡那妇人。 卫昭咳嗽一声,她如今是个空架子,只能讨巧了,瞅着空隙,一把扯开绿衣,又是一盘砸在那妇人的脑袋上,砸得那妇人直瞪瞪朝后跌去。 两个立在一旁的妇人,吓得大声叫唤,大叫:“杀人了!”跌跌撞撞朝门外喊人去。 绿衣转过心气儿来,也呆呆瞧着卫昭。 卫昭眼皮一耷,一脚踩在妇人的胸口,妇人猛地一呛气,竟然又活了过来。 绿衣还呆呆看着,卫昭淡淡一笑:“愣什么?去打些饭菜,待会儿咱们回屋子里吃。” 绿衣“喔”一声醒神,忙去打饭菜。 老妇人在地上“唉哟,唉哟”呻吟痛哼,眼见得卫昭低眼瞧她,连瑟瑟道:“莫打,莫打!奴知错,奴知错。”害怕卫昭真下手弄死她。 卫昭笑道:“我可没打你,我打的只是在这厨房里目无尊卑、好吃懒做的几只大老鼠,你是不是老鼠自己掂量清楚!” 话音才落,一群下人朝这厨房涌来,轰隆隆如鱼贯入,瞧着躺在地满脸是血的老妇人,又瞧了瞧一脸温和笑对绿衣旁若无人说着“好香,今儿可好好吃一顿了。”的卫昭,有一股不寒而栗之感。 片刻后,孙姨娘招招摇摇进门来,正遇着卫昭朝门外走。 孙姨娘柳眉倒竖,先发怒起来,指着地上的老妇人叱问卫昭:“庭娘!这是怎么回事?” 卫昭斜眼瞥了一眼地上的老妇人,又偏了偏脑袋仿佛在回忆,迟迟没有回答,孙姨娘怒气越发,正是此刻,妇人缩成一团跪拜道:“夫人,是奴自己跌在地上摔了的,没…..没有其他的事。” 两个妇人立在那头瞪大了眼睛,就要出声,被那满脸血污之人瞪了一眼,又忙缩了回去。 卫昭这又翘唇一笑,低福神唤了句:“姨娘,卫昭可回屋了?” 孙姨娘是听说这周二家的被卫昭打了,这才来得急,本是想罚这个卫昭,哪里知道来到这儿了被打的反倒说自己摔得! 她一咬牙,恨恨道:“不许走!待我问完!”抬手指着两个干巴巴立在一旁的妇人:“你们不是说庭娘子要杀了周二家的么?给我说清楚!” 两个老妇人,瞧了眼凶巴巴的孙姨娘,又瞧笑意浅浅的卫昭,心头打鼓,这周二家的都不承认自己被打,自己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二人手肘一推,一人道:“婢子们从外面回来,看见大小姐站在厨房里,周二家的倒在地上,被吓着了,这才慌慌忙忙跑去找人!到底是如何,咱们也没看得太清楚!” 另外一妇人也连忙附和。 二人一口咬定没看清楚。 孙姨娘气的牙齿发抖,这周二家的摔就能摔成这样?分明是卫昭打了的!心头定要将这事儿弄出来,便道:“周二家的!你说,做夫人的定然还你个公道!”眼中狠色一去两个妇人那儿:“看不清楚就该打!看不清楚还能乱说!”定要逼这几个妇人说是卫昭打的。 果然两个妇人有些犹豫。 全场静默,等着答案。 卫昭随眼地上一瞧,脚下一块拱起的碎瓷片儿,抬脚一踩,“啪嗒“一声,吓得两个妇人瞧着她。 两个妇人这才想起原来卫昭对他们所说的“尽管去叫人!”依着孙姨娘的手段,他们指认了卫昭却把自己暴露出来,那么他们也吃不到好果子…… 一个妇人抬脚出来说道:“是……”话还未出口,被身边的妇人一扯手臂赶着声儿:“婢子们记得清楚,确实没看清楚!” 孙姨娘起得胸口起伏,转头来瞪卫昭,卫昭不甚在意地笑着,于孙姨娘看来这就是挑衅,这个女娃娃怎么变了个人似的?竟然越来越大胆了! 卫昭受不得与她纠缠这无聊之事,又轻轻咳嗽一声:“姨娘,卫昭告辞!”说罢,不理孙姨娘杀人似的眼色,转身就朝外走。 一屋子下人大气儿不敢出,来回看两方,何曾见过孙姨娘吃亏?又何曾见过卫昭还有这手段? 孙姨娘一捏拳头喝了句:“都滚!” 人散去,她踢了又昏死过去的周二家的一脚,这才恨恨离去! 第六章 送来好东西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接下来的日子,卫昭的碗里是顿顿有肉,也将虚弱的身子稍稍补起来,如此一来她便闲不住了,开始捡起生前的那些武功。 正值寒冽冬季,院中雪粒飘飞,她寻不到刀剑,便单练拳脚上的功夫,奈何这身体的底子太差,才行几招便有些喘气。 绿衣端着托盘,盘中盛着一红盏从外院行来,瞧见卫昭这身体单薄却还只着了夏日单衣在院子里打拳,便气冲冲跑过来:“主子快些去穿衣服,待会儿有人给咱们送炭火来。” 卫昭停下拳头,顺手揭开那合着的红盏,瞧了眼,红枣搭着些白切片儿泡成了一盏。绿衣笑道:“孙姨娘派人送的,野山参泡水。” 野山参泡水?卫昭“呵”一声,哒一声又将盖子合上,抬着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虚不受补,你喝了吧。”她身子不好,这哪里能灌野山参水下去了?轻点儿的喝得身体燥热流鼻血,严重点儿的得喝死,这孙姨娘是下了本儿要来弄死她?还是真要送她好东西? 绿衣“啊?”了一声,受宠若惊:“婢子不敢。” 卫昭轻笑一声:“有什么敢不敢的?若是怕孙姨娘下毒,就倒去喂狗!”说着顿了顿,搓了搓手,轻蔑道:“罢了,她也不敢放毒,这么多年都没敢使这些手段。” 绿衣不说话了,卫昭说话向来一针见血,犹豫再三:“不论如何,您的姨母是宫里的贵人,虽说是没派人来看过,但到底您是她娘家唯一的亲人,若是真出了个三长两短,这侯府也免不得麻烦。” 卫昭冷笑一声,卫贵人进宫七年未得一子却能在宫中混的如鱼得水,没些手段怎么能行?若是卫贵人真在乎卫昭,又怎么忍心她受这些苦?依着情况来看,不过是怕卫昭死得肮脏,被有心人查出来,引出麻烦来,顶多是朝侯府打了个招呼,让侯府的人不要弄死她就行。 她思索一番,没在这问题上纠缠,只问道:“谁送炭来?孙姨娘派人?” 绿衣道:“以前从来不给送,今儿是第一次呢!”想起待会儿屋中暖起来也有些心热。 卫昭眉头一皱,对她这么好?送了山参又来雪中送炭......她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心思,孙姨娘既然要送好东西来那她就拿着! 方过了半个时辰,卫昭换了汗湿的衣服正蜷在床上,捉了卷书籍看着玩儿,就听见门外一个妇人声音:“大小姐,婢子送炭来了!” 绿衣看了卫昭一眼,卫昭点了点头,绿衣才去开门。 一个提着长提竹篮子麻布妇人进门来,将竹篮子递给绿衣,又是给卫昭见礼,卫昭瞥过一眼,是个年约四十略带肥胖的妇人,许是因在外面行走得久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冻得黑红黑红的,使这妇人看起来越发老实憨厚。 卫昭微微点了点头,吩咐绿衣道:“燃几块儿炭。” 绿衣揭开篮子上盖着的黑布,乌压压一篮子整块儿整块儿的好炭,绿衣端了个盆子出去燃炭。 妇人立在一旁,时不时瞧一眼卫昭。 卫昭察觉她的目光,头也不抬,只翻阅着手中的书,冷冰冰道了句:“回去谢谢孙姨娘。”这话已经是让这妇人回去了。 就这么一句话?妇人搓了搓手,犹犹豫豫半晌才开口:“婢子想问大小姐借两吊钱。”又在手指搅在一起,十分窘迫模样。 借钱?卫昭这才抬起头来细细打量妇人,瞧着是个老实人,她身边时缺人的,若是这人好用,倒是可以埋条暗线,眼眸微沉,将书一合:“你叫什么名儿?” 妇人听卫昭没有直接拒绝,知道卫昭此事有戏,便抬起头来,欣喜道:“婢子李四家的,婢子的男人是这院里的小管事。” 院里的管事,还缺两吊钱?卫昭咧了咧嘴角:“我能有什么银钱?你夫妻二人每月的月前也不止两吊才是。”说罢,又翻开书,盯着书上看。 妇人慌忙摆手,噗噗跑到卫昭面前,紧张道:“大小姐,婢子家是真遇上难处,您就帮帮婢子,婢子为牛为马报答你!”但见卫昭无动于衷依旧瞧着书,急得发了慌,哐当一声朝地上跪去。 卫昭不耐烦皱了皱眉,将书朝地上一扔,喝了句:“回去告诉孙姨娘,我这儿没私房,她若是不放心大可带着锄来掘地看挖不挖得出!用不着让你在这儿使这可怜计策!” 被子一拥,侧身倒在床铺上,甩了个冷冰冰的背影。 妇人被卫昭这火气镇住,抽了抽气:“婢子的女儿病重,这家里已经欠债,孙姨娘那儿不许支钱,如今又四处借不到钱,求求大小姐救救我那可怜的女儿。” 卫昭听她这话里是为了女儿,不是孙姨娘使的计来诈她,但心头依旧有些拿不准,只撑着手臂又爬了起来。 妇人看着卫昭爬了起来,老脸满是泪痕,双手作揖:“大小姐,大小姐救救婢子的女儿!” 绿衣高高兴兴端着炭火进门,瞧见妇人跪在床榻前,吓得耸了耸脖子,瞧着卫昭。 卫昭朝绿衣问道:“她说她女儿病重,可是真的?” 绿衣道:“什么病重!是前儿个李四赌钱输了钱,把女儿抵押了出去!”将盆子端了进来放在卫昭床前。 火盆里一股热气传来,卫昭不由得伸出手去借着暖气儿,盯了妇人一眼。 妇人被绿衣揭穿,缩了缩脖子,哭道:“李四他不成器,可这事儿不敢告诉老爷姨娘,这是要丢了活儿!今后这家就更养不下去了!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跳进火坑。”一直呜呜咽咽哭着,如今只有这卫昭还可能借钱给他们了,她可不能就这么出去。 过了些时候,卫昭又将脚伸出来放在炭火盆上烤着,绿衣忙给她披了件袍子。 整个屋中除了妇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就是盆子里炭火偶尔的噼里啪啦声。 卫昭忽然轻笑一声,笑得妇人也不再扯着肚子上的衣服擦眼泪,仰头呆呆看着卫昭。 “两吊钱能干什么?换得出你女儿?”卫昭问道。 妇人道:“家里的老房子卖了,再东拼西凑能凑些,大小姐也难,我们是实在没了法子才来问大小姐借点儿凑上。”正是顾念卫昭穷困,这才敢只借两吊钱。 卫昭瞧了眼绿衣,绿衣摇了摇头,这李四家这破事儿谁想沾?虽说两吊钱不是太多,可这家人连房子都卖了,还不知道借了多少钱,怎么就还得起这儿的了? 那妇人又忙作揖给绿衣,捉着绿衣的下摆恳求:“绿衣,求求你,你劝劝大小姐救救我女儿,她今年也才你这么大,卖出去就是烟花柳巷,以后就走不出来了。”说着说着失声痛哭:“婢子会还,会还,婢子愿给大小姐当牛做马。” 绿衣也被求得心软起来,这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父母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卖到烟花柳巷去?可这一借就真的还不上了,于是也转眼苦巴巴看着卫昭:“可咱们真没有。” 卫昭沉着眉目,瞧着妇人哀求磕头的可怜模样,叹息了一口气,吩咐了句:“去把那件破狐狸皮斗篷给她,还能换三四吊钱。” 绿衣一鼓腮帮子:“可那斗篷是夫人留给您的!” 妇人则感激涕零,听得卫昭还要多给些钱财,便砰砰砰磕头。 卫昭只俯身将妇人一扶:“拿去把你女儿赎回来,让李四把赌戒了。” 绿衣见卫昭是决意要帮李四家,又看着妇人着实可怜,只好跺了跺脚去箱子底儿掏出那件灰蓬蓬的破狐狸皮斗篷递给妇人。 妇人双手接过斗篷捧着,又给卫昭一跪,口口声声要给卫昭当牛做马。 卫昭只点了点头,让妇人快回去。 绿衣送了妇人出门,回转身来正瞧见卫昭又缩回了被窝中捂着,一副恹恹的样子仿佛刚才没送人什么贵重东西。 绿衣只能顺手将桌上的壶拎到盆前搁着暖水,一面儿碎碎念:“主子心软,可这种事儿婢子可见得多了,这些人借了就还不上,甭说是三四吊钱,就是一文钱也还不上。” 卫昭窝在被窝里淡淡笑笑,绿衣这样想也不是不对。这世道就是这样,你若是富贵,那别人箱子里装着万贯钱财送给你,送的不过是脸面罢了,但若你要是真山穷水尽了,那么便是一文钱也没人给你借,因为你还不上。 绿衣看卫昭只是笑,只能无奈叹一口气:“明儿刘家的,后儿张家的,人人都来找你,你能心软到什么时候?”不给卫昭说明白了,卫昭还真是不明白。 卫昭只一声:“他们有用。”又闭上了眼儿。 有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家奴能有什么用?绿衣瘪了瘪嘴,看她就是听不进去,干脆也不扰她,由得她去! 茶水被炙烤得冒出些水雾,她有些迷迷糊糊,被今日李四家这事儿触动了些。 幼年时她是前朝国主的掌上明珠,享尽荣华,后来国破家亡,她成了遗孤,那些老臣不仅没收留她,还去告密,她历经万难拜了二圣为师,躲进深山中才能平安长大。世事如此,人心冷暖罢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七章 已为鱼肉 又过半月,卫昭得孙姨娘好吃好喝养着,偶有时候也送来些新料子裁剪衣服,倒是将卫昭养得白白胖胖越发打扮得像位官家小姐。 这日里卫舟找卫昭去书房说是有要事相商,卫昭心头暗自琢磨一番,随着卫舟派来的小厮绕过几折回廊,入了青瓦红门之中。 屋中通透明亮,桌上一盏张嘴貔貅兽熏炉里袅袅青烟,斯文儒雅的卫舟正坐在书桌前抬头瞧向她,孙姨娘也面上笑意冉冉,一副慈爱模样。 她随意瞥了眼屋子,草草将这屋子布置收入眼底,瞧见那张书桌的时候却抬起袖子轻轻掩了掩嘴唇上的笑意,上一世她也真够无法无天的,就敢打得一个侯爷钻桌子了。 孙姨娘和卫舟见她此笑,微微一愣,孙姨娘眼中更闪过厉色。 锦绣藕衣,大袖翩然,鹅蛋脸上双目如璀璨生辉,似有冰肌玉骨之形,但见笑意浅浅又如初荷落虹之色,可以前见她之时,她身体瘦弱又多唯唯诺诺神色,不过就是个姿色上乘的病美人,可今日她稍作打扮,眼尾染脂,神采奕奕,忽然之间整个人宛若新生,竟让人生出一种绝美之感。 这样的容姿这样的神采绝不能让太子殿下见了,此次绝不能失手。 孙姨娘想了一个来回,心头盘算几番,又见卫昭敛了笑福身唤了句:“爹,姨娘。”连笑盈盈“唉!”一声,连来将卫昭扶起,打量着卫昭,爱怜道:“瞧瞧,这模样是越发标致了。”眸中却无一丝喜悦:“多像你母亲。” 卫舟听得“母亲”二字,脸一沉,卫昭的母亲确实美丽,可他却不喜欢别人提起那个死去的女人......“此番叫你来,是要告诉你,明日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你多日未见你妹妹,明日就随姨娘一起去见见。”说着冷哼一声:“听姨娘的话,可不许惹出什么笑话来!” 孙姨娘听得卫舟语气不善,心头也暗自高兴,纵然这卫昭生得美,可这美却美得不对,美得太像夫人,要知道那个女人是卫舟今生最痛恨之人。 卫昭听得这些却无所感触,卫舟不是她生生父亲,她如何会生气?若前世不是因卫舟是卫云娘的爹,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同卫舟见上一面。不过,这卫舟竟然让她去见卫云娘,还让她听孙姨娘的话,只怕这事儿不是这么简单。 她淡淡一笑,又垂首乖巧道:“是。” 孙姨娘轻轻又一捉卫昭的手腕牵着卫昭朝外去,故作亲昵:“咱娘俩儿有些话儿要说,别和你爹闹腾。”说着眼中横波轻轻瞪了卫舟一眼。 孙姨娘生得弱柳扶风,身姿妖娆惑人,这一眼风情万种,让卫舟心肠酥软,只消了方才的气,连摆手道:“去吧,去吧。” 卫昭冷眼看了眼这一幕,又垂下了眼皮。 孙姨娘这才牵着卫昭出门去,一面送着卫昭回屋,一面道:“待会儿我让青玉把做好的衣裙送来,明儿你就穿那个,那个好看。”又悄悄凑在卫昭耳前道:“明日定然有许多达官贵人,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咱们先去看看,若是合适就让你妹子给你保个媒。” 保媒?卫昭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是要给她找婆家了?她思虑一瞬,又腼腆一笑:“姨娘说什么呢!”娇娇俏俏跺了跺脚,像是忍不住羞,嗒嗒地快步逃开了。 孙姨娘在后面叉着腰咳咳直笑,笑着笑着脸色越发沉下,冷吟吟一拉嘴角,朝地上啐了一口:“呸!” 卫昭快步朝回走,回廊里的长风刮得她的袍子有些摆荡,像极了一只被吹翻了羽毛的笼中鸟......才回到屋中,绿衣就又燃好了炭火。 绿衣迎过冷气勃勃的卫昭,又解了卫昭的袍子,让卫昭去烤火。 卫昭随身坐下,伸出双掌借着暖气儿。 绿衣笑巴巴地凑着问:“老爷可不常找主子,这次终于想起主子了。” 想起?!只怕不止是想起。卫昭懒怠同绿衣闲扯这些虚情假意,只“嗯”一声拾起火旁的壶倒了一盏茶抿着。 绿衣瞧卫昭兴致缺缺,也只撇了撇嘴,不再多问,取了一卷书籍来递给卫昭,卫昭没事儿就好看些书。 卫昭接过书籍,打眼看了一眼,“又是诗经?”将书籍啪嗒一声扔在桌上:“去取吴子兵法来。” 绿衣惊愕,主子要看兵法?:“你以往不是最爱看这些的么?” 卫昭皱了一下眉头,她最早学的就是诗经,用来养情怀是不错,可大了说来是不顶用,遂道了句:“以往是以往,去换成兵法来。” 绿衣待要再问,却见卫昭盯了她一眼,她只好闷闷捡起桌上的诗经去了。 卫昭方坐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外有人笑道:“大小姐,婢子给大小姐送新衣裳来了!” “进来!” 随即进来了个十七八岁的高挑黑瘦婢子,手中端着米色为底襟口为草色的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裙。 卫昭伸出手指轻拂上衣面,那五指莹莹白嫩纤细,看得青玉笑着赞道:“大小姐这手可是美。” 卫昭这才认真看了青玉一眼,青玉生得黝黑,又颧骨高,身形似竹竿儿,身上衣饰不差,只是这花花绿绿反倒越发显得青玉难看,难怪跟在孙姨娘身边儿,这模样一对比,只怕卫舟怎么也不会变心。 “你若是扮得素些,也比我差不到哪里去。”说罢,揭了揭那衣服领子:“边疆有一族,族人肌肤偏玄,装扮朴素,也美煞众人。” 那青玉脸色一变,干巴巴笑了笑:“婢子不过是山野之人,哪里比得上大小姐,大小姐玩笑了。” 卫昭看她那神色一变,有些疑惑,又旋即笑了笑,没再说话。 青玉站了片刻又道:“此次大小姐去太子府可要小心。” “嗯?”卫昭偏着脑袋看着青玉。 青玉沉着眉目:“不知大小姐可知傅毅将军?” “傅毅?”卫昭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念叨一遍,想起这个人来,这个人不就是慕容皖手下的一员大将么? 此人虽年过四十却刚猛无比,战场上也算是一把好手,不过贪酒好色,因而当年她在慕容皖身侧之时总让慕容皖不要太过提拔傅毅,总是将傅毅头上压上一名头脑清明的大将。 青玉点了点头:“婢子听说孙姨娘有意将大小姐许配给傅将军做继室。” 卫昭噎了一下,又咳咳笑起来,难怪,难怪孙姨娘会忽然发善心给她找婆家,她虽料到不可能是什么好事,但也没想到是要将她许配给傅毅做继室~ 卫昭出乎青玉的意料笑了起来,青玉皱眉不解:“大小姐为何如此欢畅?” 卫昭却神色一凛,目光锐利盯着青玉:“青玉~你是谁的人?为何给我说这个?” 青玉抿了抿唇:“这还是等大小姐保住自己再说吧!”说着转身就走。 卫昭瞧着青玉急切离去的背影,眼皮微垂,到底是谁还顾得上她这么个没人可怜的病秧子孤女?这可有意思了! 绿衣拿着兵法回来,瞧着桌上摆着新衣服,就笑眯眯地来抚摸衣服,笑瞧着卫昭:“新衣裳,咱们试试?” 卫昭一拂袖子,冷着一张脸:“试什么试!”扭身又坐在凳子上烤火。 绿衣不知卫昭这火气是哪里来的,也知道不敢此时触卫昭的火气。 卫昭却瞧着噼啪的火星子,暗自思忖明日到底该如何办...... 第八章 忆往昔 清晨阳光遍地,被扫在路边的积雪开始融化成水,行人裹着厚厚的绒袍在路上慢慢吞吞行走着,偶尔有马车奔过,车上所悬的铃铛一阵叮当响。 卫昭揭开帘子瞧着车外的景色,细窄的鹅蛋脸上泛起一丝柔光。 孙姨娘张眼瞧去,女子白皙如玉,这样瞧着外面又静若处子,她忽然生出一股不安与不爽来,将帘子一拉:“莫着凉了!” 卫昭手指微凝,淡淡一笑,将头倚在车壁上闭着眼假寐。 孙姨娘又嘱咐道:“待会儿,你见了太子殿下规矩点,莫要人家太子殿下以为你不懂礼数,你父亲和侧妃娘娘可丢不起这脸。” 规矩点?卫昭对这个“规矩”二字不知该如何理解,当下手指在袖子上滑了滑,却不想同孙姨娘说话。 孙姨娘又继续道:“待会儿你跟在我身后,把你那头低下来,总是昂着像只公鸡似的,像什么话!” 卫昭皱了一下眉头,又笑出声来,她怎么着也不像只公鸡吧! 孙姨娘厉声问道:“听见了吗?” 卫昭不高不低“嗯”了一声,依旧不睁眼,仿佛孙姨娘说什么她都不在意。 孙姨娘眼中有些怒火,又压了下去,总归不能现在收拾她,也不能让这个女人在太子面前出彩,虽说太子不是个好美色的,但此事也不得不防。 马车稳稳停在太子府门口,孙姨娘先踩着凳子下马车,卫昭一揭开帘子就偏首看去这阔别已久的“太子府”。 那日府上张灯结彩,她被他红锦铺地,迎进了这太子府,做了这太子府的女主人,现在呢?她不是主人,她是客人。 “发什么愣!还不快下来!”孙姨娘看卫昭瞧着这太子府出了神,不耐烦地催促出口。 卫昭回过神来,踩着凳子下了马车,随着卫舟与孙姨娘一路进了府。 卫昭进府难免左右观望,孙姨娘瞧见后就捏了卫昭手臂一把:“低着脑袋!” 卫昭懒得和她去争执,也就低了头,规规矩矩随着孙姨娘朝堂中去。 厅中坐了几位客人,太子正立在厅中,同那些人谈笑风生,这又瞧见卫舟来了,连迎了过来:“卫大人!” 卫昭身体僵了僵,这声音她太过熟悉,尽管前些日子她见过了他,可她此刻身体仍旧抑制不住地发僵,她抬首瞧了慕容皖一眼。 慕容皖生得温文谦和,但大周崇尚玄色,今日又是他的生辰,他便着了祥云盘圈的玄色广袖,让他显出一股怀柔气势。 慕容皖也瞧见她,微微一怔,而后一瞬恢复如常。 卫昭偏就弯着唇笑了笑,随着卫舟与孙姨娘朝慕容皖行礼。 慕容皖留了卫舟在前厅,卫昭随着孙姨娘这个女眷去了后面找其它人。 一出前厅,卫昭便抬起头来环顾着这太子府,只是这府中空空荡荡,唯独这回廊两旁种植青松,每隔几步就有只风铃挂在高处零零作响。 她手指捻上青松,这是她所种,头上风铃也是她悬挂的。 慕容皖封了太子却得了这个宅子,太子不住在皇宫,摆明了是皇帝不信任他,她便让他少奢靡,那时她名义上还是她的门客,他却让她掌管府中大小事务,于是她命人在这回廊两侧遍值青松,在廊中悬挂风铃,也算是风雅。 她垂首看着满手的青松针,想不到她死了,他倒没让人挖了这些东西。 孙姨娘走出一段儿发现她没跟上来,扭身过去看见卫昭正在远处玩松树,当下心头恼火,在那头就喝道:“庭娘!你还不快跟上来!” 卫昭瞧了眼孙姨娘,待会儿她就要见到卫芸娘了?前世情敌,今日姐妹......她自己都不由得笑出声来。 孙姨娘一把拉过卫昭的手,骂骂咧咧道:“就知道蠢笑,今儿是个好日子,还不快随我去见侧妃娘娘!” 二人走到回廊转角处,就见一个双丫髻白白净净小婢子过来,朝孙姨娘行了行礼:“姨娘,这边请。” 孙姨娘细瞧了眼小婢子,点了点头随着小婢子去。 卫昭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在,这小婢子名唤采桂,正是卫芸的贴身婢女,那时候这采桂也没在她手里讨到过好,瞧着这去的地儿可不是朝卫云的凤仪阁去的。 三人一同穿过一个兰花园子,又如幽径之中,这不是去坠兰阁的去路么?坠兰阁是她生为门客时所居之地,因为常钻研典籍,因而挑了个幽静之处居住,然而后来当她嫁给慕容皖时,这坠兰阁便废置了。 到了坠兰阁,采桂推开门,迎了孙姨娘和卫昭进门。 门内空无一人,却仍旧有一张书桌,桌上律笔架在笔台上,上面墨色犹新,桌面上铺着的宣纸上面落了个“云”字,而那个“云”字的尾巴有些发勾,却同她的手法不同,她的偏锋利,这个却偏柔。 这个地方他在用?卫昭眼中凌厉一瞬,又收回神色。 采桂笑道:“主子是说到这儿来研习书法的,这还没来,婢子先去看看。”说罢,将卫昭与孙姨娘安置在一旁的杌子上坐着,连茶也未曾上来。 卫昭就看他们要耍什么把戏,安安心心坐在一旁。 不过片刻,孙姨娘就焦躁不安起来:“怎么还没来,你在这儿等等,我去看看。” 卫昭不吃她这一招,只拉着孙姨娘怯懦道:“姨娘去哪儿,卫昭怕。” 孙姨娘忙拂上卫昭的手安慰道:“我去找找侧妃娘娘,你先在此处等等!” 卫昭点了点头,状似妥协。孙姨娘扭身就朝外走,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方走出两步,知觉脑后一重晕了过去。 卫昭收回了手,伸脚踢了踢晕死在地上孙姨娘,就看他们怎么玩儿,拖着孙姨娘的衣领子朝床榻上去,将孙姨娘里里外外剥了个干净,衣服搭在床头,再将孙姨娘用被子掩盖着,露出一条白嫩的手臂,起步就朝外走。 卫昭才出门就见到采桂朝这边走,估计是等不到孙姨娘回来找。 采桂看见卫昭出来明显吓了一跳,卫昭笑弯了眼角:“你怕什么?” 采桂扶了扶胸口,稳了心神道:“婢子没怕,婢子只是找姨娘,刘将军夫人有事要找姨娘。” 卫昭“喔”一声,挑了挑眉,指了指屋中:“姨娘在屋中呢,咱们一起去。” 采桂点了点头,走在前方,方进得屋中,亦觉得肩上一重,就地滑了下去,卫昭又将对孙姨娘那一番对采桂,末了这才拍了拍手将门轻轻掩住出门而去。 第九章 忆往昔 离开坠兰阁,按照记忆力熟悉的路线,绕过回廊,来到了一方高挺的房屋下,她仰起头看着这青瓦高柱,目光微闪,额上青筋暴起,呼啦呼啦闯进门内。 门内乃是一方偌大的空堂,空堂两旁设置长长的兵器架,兵器架上的兵器有的暗淡无光,有的银光四散,虽是有此差距,可每一样都是寒气逼人,像是曾收割过无数人的生命。 卫昭的目光却盯着横搁在上首兵器架上的一支漆黑长#枪上面,步履临近,长枪的容姿越发明显。 幽暗的枪身泛着冷光,像是要将人魂魄引进去,她手指沿着枪身滑动,抚上了红缨枪头,玄黑的枪头沉寂在指下,冷漠而可怜。 她垂着眼皮,轻轻唤了句:“惊鸿。” “谁!” 背后一个冷声。 卫昭回转过头来,门口一个十四五岁的白皙俊俏男儿,他的颧骨稍微有些高,此刻长长的眉有些发皱,冷冰冰打量着她。 卫昭手臂一颤,前世的姐弟情深浮在眼前,可那句“宴尔”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去,待他走得近了,这才压下情绪,低身说了句:“我...不识得路,想进门来问路。”眼中却含了一片朦胧。 “问路?”宴尔眉目中含着怀疑,又垂首看了一眼横躺着的长枪,脸色柔和下来:“出门左拐后直走右拐,可到女眷聚会处。” 她手指动了动,想伸手抚他的臂膀,又紧紧攥住拳头,如今...她谁也不能认! “听说前太子妃有支惊鸿枪,就是这支么?”卫昭只是想多和他说一两句话而已,只是这样...... 宴尔长眸斜了卫昭一眼,又展露一抹温柔笑意:“她可不是什么前太子妃,她和本王的二哥是伉俪情深,你们这些人哪里知道!”说罢,又皱了皱眉头:“少听街头巷尾那些闲话!” 他倒是不端架子地教训起她来,卫昭只急忙行礼,嘴里唤着“不知是七王爷,恕罪”等话,而今这天子就剩下三个儿子,宴尔是七皇子慕容玄,他又自称本王,因而她唤他“七王爷”也是对的。 宴尔“喔”一声才想起卫昭并不认识他,当下也笑了:“无妨。” 卫昭抬首瞧他,他笑得纯善,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到慕容皖这里来寻求庇护,她看他可怜就将他带着身侧当作弟弟养,难得他现在还这般平易近人,她略感欣慰与怀念,这一眼便有些发愣。 宴尔看她眸中慈爱,心头有些奇怪,明明不认识他,怎么这般看他,他有些不自在,摆了摆手:“你若是不认识路,我引你一段。”这话是想让卫昭离开了。 卫昭本欲再多留片刻,可又怕宴尔生出疑心来,只能目光又在那支惊鸿上扫了扫才念念不舍的离去。 总有一天她要取走她的惊鸿...... 方才走到门口,就见几个婢女匆匆而来,瞧见卫昭,急急忙忙上来问是否是卫家大小姐,卫昭点了点头,就被几个婢女拉扯着朝坠兰阁去。 卫昭一脸疑惑:“这是怎么了?” “太子殿下找!” 卫昭唇边展露一抹笑意,太子殿下找......那边的事儿应该暴露了吧,太子侧妃的母亲跟自己的手下在书房私通,就看看他们要怎么办吧,总之她是迷路了,再不济还有身旁的七王爷给她作证。 行了一些时候,又踏入坠兰阁,婢子们引着卫昭入了阁中。 慕容皖手负背后,俊脸上冰霜密布,身旁立着一身玄衣修长的慕容弘,只是那慕容弘手中还揽着个纤纤弱弱、十四五岁的貌美男儿,卫侯爷站在一旁青黑的脸上汗珠直淌,地上跪个衣衫不整的粗汉和两个同样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两个女眷。 卫昭心头好笑,这热闹还真是大了,面上却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这事是怎么回事?”慕容皖神色冰冷盯着卫昭,怎么又和这个女人有关? 卫昭皱着眉,一派冷静:“姨娘他们说要带我去找侧妃娘娘,一个小婢女引咱们来了,可久候侧妃不至,姨娘就和小婢子出去找,妾身等他们等不到也出去找,就迷路了,遇上了七王爷。” 慕容玄也点头道:“我确实遇见了这个女子。” “你胡说!是你打晕我们,诬赖我们的!”孙姨娘趴在地上厉声反驳卫昭:“明明就是你!你要害我们!” 卫昭装作不懂,还问了句:“什么打晕你们?我为什么要打晕姨娘?” 孙姨娘瞪大了眼,卫昭这一手是要反杀她个哑口无言,她心思急转,瞧见慕容皖那张冷漠脸,有些发抖,自己女儿还是太子侧妃,怎么能...... “你要害我!你恨我,你打晕我引来傅毅,就是为了栽赃我!” 傅毅听孙姨娘这样说,好似他和卫昭勾结,是要祸水东引,当下骂道:“你说什么,我和这个姑娘连面都没见过,我不过是被人下了药带了过来!” 卫昭眼皮一垂,冷笑一声:“我栽赃姨娘?我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认识什么傅毅?傅毅又怎么会听我的话?谁又看见我引傅将军来不成?我迷路了,你是指责我撒谎还是七王爷撒谎?” 孙姨娘一片慌乱,一旁的采桂就在捂着脸面哭...... “殿下!” 一声娇软的呼唤声至,卫昭面上更冷,浮起一层坚冰,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前世里敢向她挑衅的声音! 鹅黄裙摆奔入房中,就要跪下,慕容皖一把扶住那身躯,冷着声儿:“够了,你还怀着孩子!” 怀着孩子...原来他们有了孩子,卫昭猛地攥紧拳头,她被他逼死房中,埋入黄土之中,而卫云娘居然有了他的孩子,滔天恨意翻涌而来。 她目光一冷,瞧去那鹅黄,弱柳身躯,尖尖的下巴,总是水雾蒙蒙的双眼,细长的柳眉,是个美人的,美的她想杀了这个美人! 恍惚间察觉目光看向她,她慌忙收回目光,余光瞥见竟然是慕容弘似笑非笑的瞧着她的神情,她手指微微一弹,今儿他们三个人都绝口不提那日客寓中发生的事,约莫是都觉得有趣儿吧。 “云娘,是卫昭这个贱人撒谎,是她诬害娘!”孙姨娘见卫云娘来了,觉得救星来了,急急忙忙朝卫云娘叫冤。 采桂也跟着叫道:“是她害我们的!” “够了!”卫云娘眼泪啪哒啪哒掉:“惹了祸还不自知么?你们现在这模样,谁害你们的,还不如好好认个错!” 这一番话来是无比大度和委屈的侧妃形象,实则她一看这情形也知道自己遇上了高手,这一次是吃了闷亏,还不如早认错! 孙姨娘和采桂懵了一懵,实在不明白卫云娘怎么愿意吃这个哑巴亏了,可孙姨娘知道这错一认,她就没活路了,就放声叫冤。 卫云娘又气又急,却也不能骂孙姨娘显得自己很没教养,便要对慕容皖跪下去,泣不成声恳求:“妾身知道娘惹祸了,但求殿下饶她一命。” 慕容皖依旧扶住了她,脸色仍然泛着寒意,偏头瞧了眼跪在地上的人:“拖出去!” 地上一片告饶声,慕容皖不为所动,反倒是嘴里顿了顿,放开了卫云娘:“侧妃降为贱妾!” 卫昭有些惊讶,慕容皖不是该顺着卫云娘么?怎么说降为贱妾就降了?她极为好奇地瞧慕容皖脸上的神情,慕容皖却垂眼看着卫云娘的肚:“以侧妃之礼相待,直道孩子出生。” 卫云娘也连连谢罪,借着余光狠狠刮了眼卫昭,这个女人竟然这些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