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自白 《落花》完结之后,本来说是要休息的,可是我耐不住倾诉的*,所以又来了。 这一次,我要讲诉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 不再是借着妖精鬼怪的嘴巴,将自己的生活写出来,而是用更加直白的方式吗,将曾经亲眼看见过、亲身经历过的那些真实而残忍的事情,一点一点写出来。 有人问我,这是真的吗?我的回答是:就像《落花》,她是我真实的故事,带着不容置疑的真是情绪,讲诉这一个看似荒谬的山精妖怪。同样,《钱妻攻略》也是这样,我是白雪香,我也是白小丽,但我更多的是她们背后的情绪,而非每一个故事。 当然,聪明如你,一定会看出这些故事的真实性,这是一个个的血泪史,也是一点一滴的成长史。是你我都经历过、看见过,至少耳闻过的现实生活。 会不会是虐文呢?这个我不知道。并非我没有大纲,所以不能准确的回答关于情节和结局的问题,而是,每个人标准不同,你看来虐心的情节,在我看来,也许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现实罢了。就此而言,其实这个故事一点儿也不会虐,或者说,她就是我们已经遇见过,或者即将遇见的现实生活。 生活有多虐,小白告诉你。 下面,说点什么好呢。额,说说那些郁闷的转换难问题吧。之前一直在写落花,自己也很喜欢愁肠满腹的古言,这次手痒了,走进现言的世界里,不得不说,一开始的时候真的有点寸步难行。每句话都觉得味道不对,就开头这几万字,也是琢磨了一两个月才稍微顺一点儿。所以,在阅读的时候,如果遇到了什么怪怪的句子,请不要在意,也不要和我说起,就自己消化一下吧。 因为我写着写着已经顺了,不想回头去看那些不太对的地方,就让不完美随风而去吧。不过,如果你实在憋得难受,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对着大树上的洞倾诉吧。当然,你倾诉的时候也不要说《钱妻攻略》如何不好了,只用大声地喊:皇帝长着兔耳朵!这就ok了! 好吧,说完了关于书的事情,我们来说说小白。 小白是个好孩子,小白是个巨蟹座的爱哭鬼,小白是个多愁善感又悲观的傻丫头,小白是个永远都不快乐,却又拼命装出快乐模样的人。所以,请善待这个渴望讲故事,但又承受不了太多负面情绪的人。 感谢陪伴我一起走过《落花》的人,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将要陪我一起走过《钱妻攻略》的人,我会用尽全部心力爱着这个故事,用好故事来回报每一个爱着我的人,因为除了这个,我真的无能为力,并且,这也是我能拿出来的,最美好的东西了。我很珍惜,也希望你能珍惜。 当然,还是会有人不喜欢,觉得我的这份礼物比不上其他人,这也没关系,不过: 如果不喜欢我,请偷偷溜走,不要说再见,谢谢! mua~ 爱着每一个爱我的人,学会忘记那些对我的爱没回应的人! 我要学着微笑,学着快乐啦! 你和我一起吗? 楔子(一)下雪了,我要回家 “陶安,你今天配的什么香啊?” 我坐在高脚椅上,看着陶安纤细的手指捏着透明试管,将淡黄色的液体缓缓倒入烧杯里,轻轻搅拌出诱人的香气,觉得有点昏昏欲睡。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抬了一点下巴,眯着修长的凤眼笑着说:“你喜欢雪的味道吗?” “雪的味道?雪能有什么味道啊!”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侧脸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点不真实。 我用手扇了扇烧杯上面的空气,轻嗅着说:“我很喜欢雪,你看我的名字就知道了。不过,我虽然叫白雪香,但是从来不知道雪到底是什么味道,陶安,你说说雪是什么味道啊?” 陶安笑了笑,没回答,转身就去了隔壁的储藏室。我看着她裹着白旗袍的修长身影,突然打了个寒颤,心想,这女人真是个怪胎文艺女青年,大冬天的穿白色就已经够奇怪了,还是白旗袍,矫情的够可以。 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出来,我觉得有点无聊,就冲里面喊了一声:“陶安,你在哪儿干什么啊,再不出来我就走了啊。 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然后看电影的,你非要制完了香才走,我都快饿死了,你知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非要饿死我,你才满足吗?早就听说有人用尸油做香水,你该不是想饿死我,然后把我做成你那些香水的一部分吧!” “那么多话,看起来离死还很远呢。”她袅袅婷婷的出来,把桌上的香水倒进小瓶子里,慢悠悠地说:“刚才看见外面下雪了,一时有兴趣,就多看了几眼。” “下雪了?”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后背有点凉飕飕的,不由得攥了攥拳头,直到指甲掐疼了手心才松开。 我拿起外套,边穿边说:“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家了,改天再找你吃饭吧。今天做的香水留给我30ml啊,天气好了我就来拿。” 陶安把手里的小瓶子递过来,又帮我整了整鬓角的碎发,说:“对自己好一点。” 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我有点疑惑,不过,陶安向来如此,我也懒得琢磨这个矫情的女青年每句话背后的意思,而且,突如其来的飘雪让我觉得有点心慌,更没心思揣摩了。 走出大楼外面果然下起了雪,完全不像中午出门时那样灿烂明媚,灰沉沉的天空低的似乎就压在头顶上方,停留在距离天灵盖一厘米的地方。 我裹紧了大衣,站在路边想拦一辆的士,可是在这样的鬼天气笼罩之下,在这座本来就拥挤的城市里,在这个交班的时间点,在这个堵得要死的街道口,就连我这样死抠门的人都放弃了公交回家的念头,估计满大街的人都不会在意这十几二十块,当然的士绝对是紧俏的要死。 其实,就连黑车也满载,就连摩的也不多。 所以,现实就是,我等了半个小时,还是站在陶安家所在的小区门口,一边跺脚一边期盼下辆过来的车是空的。 落下来的雪花钻到领子里,根本不是小说描写的那样痒痒的有点顽皮,而是纯粹的冷,针扎一样的冰冷。 我搓了搓冰冷的双手,有点想念他的温暖,早知道天气突变的话,不出门就好了。 楔子(二)应该不一样了 一辆黑色的爱丽舍停在我跟前,司机侧着头大声喊:“姑娘,走不走啊!” 黑车也是车,能回家就行。果断开门上车,说了目的地之后,车子就离开了路沿,加入了缓慢移动的塞车洪流中。虽然看起来堵得没希望,但至少距离回家进了一步,而且也不像外面那么冷了。 反正我也不赶时间,迟早会到家的,着急也没用。只是,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想我呢? 我从包包里拿出陶安给我的香水,在手腕上喷了点儿,纷杂而清新的香气一下子就绽放在整个车里,就像她这个人,让我看不清猜不透,却死心塌地的相信。有了心事总想和她说,无聊的时候就会想起她,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成为她这样的女人。 我不禁想象着自己穿在那些合身的白旗袍里的样子,其实也挺优雅的吧。 不过,生活总是不完美的,袖子上的线头一瞬间把我拉回了现实。我哪来的钱定做那么高档的丝绸旗袍,我就算拼了血本定做一套,难道要穿着白旗袍去那个破烂写字楼上班吗?! 穿着那玩意儿去上班,先不说老板会不会发飙,那些爱嚼舌头的同时会不会笑死,单是每周的干洗费都够我买几件像样衣服了。 唉,每到这个时候,公主梦就会跑出来捣乱,还是会幻象当初如果嫁个有钱人,我也可以文艺范儿地穿件几千块的长裙,蹬着三四寸的高跟鞋,走在灯光迷离的辉煌中身姿摇曳,就算没有这些,可至少和陶安走在一起的时候,不要那么像她的跟班,也就满足了。 可是想想现实的生活,我不禁叹口气,算了吧,还是踏踏事实过日子比较好。 看了看手机,已经过了七点半,从陶安家到我家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足足走了一个小时,车窗外面已经彻底黑的像晚上,街道两旁的小区里大部分窗户都亮了,透出温暖的光。 这个时候,朱仁锋在家干什么呢?看电视,或者玩游戏,还是想我? 脑海中出现他微笑的脸,又觉得现在也不错,虽然没什么钱,连香水也要跟闺蜜蹭,可是像我们这样,从象牙塔走出的初恋,一直走进婚姻殿堂,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们现在的生活,又是多少开豪车住别墅的人,心中唯一的缺憾呢?虽然爱情和面包不能兼得,但先拥有爱情,凭他对家的责任和对工作的努力,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拥有面包。 一起吃苦,一起享福,一起慢慢变老,这样过一辈子,算得上是完美了吧。 惦记着他的好处,想起昨天晚上他有那个意思,我觉得身体不舒服就拒绝了,他好像挺失落的。今天刚好拿到了新香水,不如晚上好好哄哄吧。 我在电梯里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一边想着他热烈的吻,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虽然结婚已经一年多了,但我还是对那件事有点害羞,每次都推推搡搡地不配合。 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颊,掏出口红给自己添了点颜色,我暗暗下决心,今晚就主动一点吧,已经结婚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一)意外“收获” 我叫白雪香,今年二十五岁。 老公朱仁锋是我大学校友,也是我的初恋,我们已经结婚一年了。 昨晚,他有那个的兴致,我觉得身体不舒服,就拒绝了。今天在外面和朋友逛的时候,又觉得拒绝自己老公,挺不好的。下午的时候,连饭都没吃,就赶紧回来了,就想着和他一起吃个饭,然后……你懂得。 掏出钥匙打开门,我换好了脱鞋,听到卧室有轻微地动静,就蹑手蹑脚的往那边走去。卧室传来他重重的呼吸,夹杂着轻不可闻的喘息,他应该是在边看电影边给自己那个吧。 我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现在他在兴头上,这是个好机会,如果我现在表现的主动一点,他肯定会高兴的。 一边想着,就脱了外套和毛衣,一边给自己打气:好吧,勇敢点白雪香,屋里那个人是你老公,诱惹他没什么好害羞的,你哪儿他没见过啊,更何况是在自己家,诱惹老公是趣味,不是丢人。 一下子推开门,我斜斜地倚靠在卧房的门框上,尽量放轻了声音妩媚地说:“老公,人家回来了,你想我了没?” 我想到,可能会有一个尴尬面面相觑;我想到,他可能会笑话我;我想到,他可能会被吓一跳,进而没了兴致,可是我没想到现实会这样。 朱仁锋和某个人裹在被子里,两个人愣了好久,一动也没动。 他一脸惊恐的回头看着我,脸上还挂着抹花了口红印,就像死猪脸上的检疫标志。他愣了愣,嘴角哆嗦几下,胡乱扯过被子遮住了自己和身下的女人,声音颤抖地说:“雪,雪香,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不是要……” 现在的状况让我一时难以反应,脑子一片空白,似乎被谁突然掏走了整个脑仁,所有的思维能力都不见了。 并不知道这个时候丢人的到底是谁,究竟是乱来的他们,还是只穿着贴身衣裤的我,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先穿上衣服总是没错的。 狼狈的捡起丢在客厅沙发上的衣服,迅速穿好,这才觉得脑子稍微好一些,虽然还是处在震惊的迷茫中,但至少有愤怒这种情绪涌上来,说明我还没傻。 很快,朱仁锋只穿着短裤出来了,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眼泪立马就下来了,他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说:“雪香,我错了,我知道自己畜生不如,我对不起你。雪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不要太生气。 你一直身体不好,一生气就头痛,你要是因为我而气病了,我更加不会原谅自己。雪香,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打死我都行,我对不起你,这条命都给你也不能抵消,雪香,你打死我吧!” 他试图过来抱着我的腿,但是他指尖那些亮晶晶黏糊糊的液体,实在让我恶心到想吐,想也没想就抬脚踹在他胸口。 自己顺势往沙发另一边挪了挪,扭着头不看他,说:“那女人是谁?你让她滚出来!” (二)竟然是她 “雪香,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能别气坏了自己,我什么都愿意。”他膝盖交错前进了几步,跪得离我近了一点,泪水咕噜咕噜地往下滚。 从前我觉得,一个男人会为你哭泣,那应该是真心的爱着你。而爱情,这该是多么感人的事情啊!可是现在,我的老公明明白白是为我哭泣,可我为什么不感动,反而觉得恶心呢? 我强忍着怒吼的冲动,再次抬脚,踹在他胸口,说:“你离我远一点,不要碰我!让那个女人滚出来,快点!” “好,好,你别生气。我不碰你,我会离你远远的,雪香,你别生气。”他顿了顿,终于下了决心,对着卧室低声说:“出来吧,别让雪香生气了。”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慢慢挪了过来,还是光腿穿高跟鞋,踩的地板咯噔咯噔响。怒火一下子就窜上来,我省吃俭用买的地板,平时穿着拖鞋都怕刮花了,天天撅着屁股仔细擦,就是为了让别的女人肆无忌惮地踩吗? 拿着拖鞋对准她的头就砸了过去,我怒不可遏的喊道:“鞋脱了滚过来!踩烂了老娘的地板,我抽死你!” 弯下腰脱了鞋,她还是使劲低着头,像贞子一样用长发遮住脸,慢慢往我身边走。她走的很犹豫,但随着这个女人越来越近,我还是认出了她的身份。不会错的,五六年的相识,我又怎么会认错。 像朱仁锋一样,她也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抽抽搭搭的哭泣着说自己错了,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突然觉得好笑起来。相恋了三年,在毕业的时候排除家庭阻挠,最终走进婚姻的老公背着我偷吃,偏偏偷吃的对象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大学四年同寝室的好姐妹。 我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一副诚心悔过的表情,突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刚毕业的时候,我和你同吃同住,甚至在最困难的时候,咱们连衣服都是换着穿。现在好了,老公也要和我换着用吗?怎么样,朱仁锋用起来还满意吗?” “雪香,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不是故意的,雪香,对不起,对不起……”冉梦琳匍匐在地上,整个人似乎要钻进地砖缝隙里面,哭得说不出话,“雪香……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看着跪在面前哭个不停的两人,愤怒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脑子嗡嗡的蜂鸣,真的想拿把刀捅死他们,然后自杀,让这些肮脏的事情全都消失。可是我不能,因为手抖的太厉害,我连站起来都不能。 深呼几口,稍微平静了一下心情,我对朱仁锋说:“你们怎么勾搭上的,在一起多久了?” “今天,今天是第一次。”朱仁锋诚恳的看着我,刚想要伸手抱住我的腿,但想起刚才被我踹开,又讪讪地收回手,在内裤上蹭了蹭,说:“真的,雪香你要相信我,真的是第一次。” (三)你毁了我的未来 “我们真的是第一次,雪香。” 冉梦琳皱着眉低下头,小声说:“我今天来找你,你不在家,然后我也不好意思就这样离开,所以就和姐夫多聊了两句。姐夫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就开玩笑说,女人只要在床上开心了,看什么都顺眼,然后……然后……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雪香,求求你原谅我吧!” “哟,还是小姨子和姐夫的戏码啊,你们在床上就这么叫的吗?”实在忍不住生气,一个巴掌甩到冉梦琳脸上,我呸了一口,大吼着说:“你能不能要点脸!你妈要是不开心,你是不是打算指导一下你爸?” 冉梦琳脸上迅速的泛起了五个红红的指印儿,她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我这样大声吼过之后觉得嗓子痛,就轻轻咳了几声,朱仁锋立马起身倒了杯水,又回去跪好,真是从没有过的听话乖顺。 我看着他俩一起跪在我面前,突然想起了小夫妻二拜高堂的画面。 只觉得一股热血冲到头顶,气的手都抖了,想找几句恶毒的话骂过去,但脑子一片空白,什么脏话都想不出来,顺手就把桌子上的热水泼了出去。 虽然不是开水,但是也在朱仁锋*的大腿上烫出一片红痕,冉梦琳“哎呀”了一声刚想有所动作,但看了看我的脸色,又收回了手。 气氛陷入沉默,我不想说话,更多的是不知道说什么。 朱仁锋看了看自己的大腿,叹口气,说:“雪香,是我对不起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敢求你原谅,只能向你保证,这辈子我都绝对不会再背叛你,绝对不会和任何女人有关系,求你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会好好对你的,比从前更好,一心一意,什么都听你的。” 我看着他强忍着疼一动不动,又觉得自己刚才做的过分了,就抽了两张纸巾丢在他身上,说:“先把水擦了,然后去冰箱拿点药擦擦吧。” 他摇摇头,用纸巾擦了擦手,说:“雪香,你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别生气了。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雪香,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你想想从前的我们多快乐,在图书馆一起看书,在草坪上看星星,在芙蓉树下构思我们的未来。后来,在我们一起毕业一起奋斗,受了多少苦才有现在的安稳生活,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再过一年,我们会有个孩子,我们三口之家幸福的在一起生活,我会陪你慢慢变老,直至一同死去,这都是我们一起幻想过的未来啊,你都忘记了吗?” 想起过去的事情,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刚才我或者愤怒、或者尴尬,但都没有哭,因为他们苟且不值得我流泪,可是那些关于未来的梦想破灭,还是有点不能承受。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可是现在,这些梦想再也没机会实现了。你跟她乱来,把我们的未来彻底毁了!” (四)真的错了 “雪香,你想想,就连你觉得最洁净的雪花,也不是纯洁无瑕的,但是灰尘并不能影响雪花的晶莹纯洁啊。我们今年才二十六七,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如果将来的五六十年我们都能好好过,那这一生也还是美好纯净的,对不对。” 他双手握着我的脚踝,把脸贴在我脚背上,声音温柔又悲切地说:“年轻的时候犯一次错,这辈子都不会在犯错。这一回,我知道错了,一定会刻骨铭心的记住这次的教训,那么我们剩余的漫长生命都是很美好的呀。就像小孩子学走路,总是要摔过才学得会好好行走,婚姻里也是要有过错误,才能学会好好过日子,你说对不对?” 朱仁锋的声音很温柔,这得益于他三年的校园广播生活,不得不说,我已经被这番话打动了。 虽然还是觉得很生气,但至少他说我们的未来并没有彻底被毁掉,还是让我觉得好受了很多。现在身边这样的事情挺多的,也有一些男人犯过错之后知道悔改,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而且,经历过错误之后,他应该就会学会如何经营婚姻生活了吧。我叹了口气,说:“你真的知道错了?” 他果断举起三根手指,表情严肃地说:“当然知道了,我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其实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犯任何错误,绝对一心一意只爱你,只想你。”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要日子过得去,有时候是该受点委屈的吧。 将朱仁锋从地上拉起来,我强压下心里的苦涩说:“别跪了,以后不再犯这事儿,我也不会再提的。咱们就当这事情没发生,全都忘了吧。” “我不起来,跪着和你说话,心里才能稍微舒服一点,你就让我跪着吧。一来是惩罚我的过错,二来也让我好好悔悟一下。” 他不肯起来,还是坚持跪在地上,双手握着我的脚踝轻轻地抚摸着,说:“雪香,刚才虽然很尴尬、很惊慌,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你推门进来那一刻,真的是美极了,清纯中透着妩媚,还有一点点害羞,简直比仙女还要摄人心魄。 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有这样的美娇妻,我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呢!我发誓,我朱仁锋这辈子都会好好对你,好好疼爱你,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 明知道现在的场合很奇怪,但我还是不争气的害羞起来,推了推他,说:“赶紧起来去穿衣服,这么冷的天,会着凉的。要真是觉得自己错了,穿好了衣服再来跪着也不迟。” 他嗯了一声,想凑身过来亲我,可他身上隐隐约约的腥臭味道还是让我很不舒服,就侧着脸躲开了。 他迅速明白我在嫌弃什么,立马皱起眉头愧疚的看着我,说:“马上就去洗澡!一定洗的干干净净!保证不让老婆大人犯恶心。 不光身体要洗,还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从此成为一个只听老婆话的好青年!” (五)你什么意思 就在我想要笑出来的时候,冉梦琳突然站起来,拉住了朱仁锋,说:“等等,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了会尽快和她离婚,和我在一起的吗? 朱仁锋,你刚才在床上对我的承诺呢,怎么她一回来就不是那个事儿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冉梦琳,我们俩根本就是个意外的错误,哪来的什么承诺,你不要血口喷人啊。雪香虽然不生气了,但你们的朋友关系也到此为止,以后别再来我们家捣乱。” 朱仁锋把冉梦琳的衣服塞在她手里,就把她往外推,“你赶紧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朱仁锋,你什么意思啊,你……” 朱仁锋一个劲儿地把冉梦琳往外推,一只手还捂着她的嘴。 冉梦琳情急之下抬腿对着他某处就是一膝盖,甩手一记耳光抽在朱仁锋脸上,指着他生气地说:“什么叫和她好好过日子,什么叫再也不会犯错误,什么叫以后五六十年啊,你把话说清楚。是你说和她过的不幸福,说你其实一直爱的是我,我看着你一脸真诚才被你打动。 你说很想和她离婚,只是现在房产证还是她的名字,离婚以后财产全部归白雪香,对我们未来的生活不公平,所以我们才这样在地下恋爱的。现在你全忘了吗?” 朱仁锋愣了,我也愣了,不过,他反应比我快,一个巴掌就反抽过去,把冉梦琳摔在地上半天不能起来。 他扯着衣领把冉梦琳拽起来,一把推到门外,说:“再敢胡说我可不客气了,赶紧滚,再多说一个字,我打死你,信不信?” “她说的是真的吗?这些话都是你说过的?”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瞬间凉透了,眼泪再次涌来,我挡在门口阻止他关上门,盯着他的眼睛逼问着:“你说啊,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他还没回答,冉梦琳闪身钻进了屋内,接着说:“白雪香,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你,不过,你自己性冷淡也怪不得老公偷吃,就算没有我,也还有别的女人,总之你不能全都把错误归到别人身上。” 她瞪了我一眼,转身对着朱仁锋说:“你,再说一遍我们的关系,你到底对我有没有心?” 朱仁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皱着眉头舔了舔嘴唇,说:“冉梦琳,我,我们刚才就是一时的情不自禁,哪来的什么心不心,感情不感情的。你别看这我和雪香过得幸福,就心生嫉妒啊。” “刚才还一口一个琳儿,现在就是冉梦琳了。好,朱仁锋,你够意思!有你这几句话,我也就看透你了。过去的事儿,就当以前老娘是被狗x了,老娘认了这个亏。以后你再和我说一个字,你就是没脸没皮贱人养的!”冉梦琳对着朱仁锋吐出一口痰,粘在他小腿上黏糊糊的不肯往下滑。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轻蔑地瞥了我一眼,说:“反正咱们俩以后也不可能做朋友了,有些话我憋了这么多年,不如今天全都说出来,一次闹个痛快!白小丽,多高端大气的名字啊,非得改成白雪香。这么不接地气,也不合适你这社会底层的泥土气息啊。 刚才你捉奸在床,我不敢说,可是现在我也不得不说一句。瞧瞧你内衣上的蕾丝,都刺啦成那样了还不舍得扔。再看看你那手,满是褶子!再看看你的脸,那皱纹,啧啧,看起来比我妈还慈祥。真是端庄成熟的老佛爷啊! 你就比我大一岁,看起来跟我奶奶似的,你配得上雪香这么倾国倾城的名字吗?就你这样,做小姐都没客点你!” 全班三十二个人,冉梦琳是出名的嘴毒,整个年级都未必有敌手,骂起人来一个脏字不带,一套一套连珠炮似的往外蹦。我也是跟着她才学了几句毒舌的话,但功力远远不敢和她相比。 现在冉梦琳放开了,我完全被气的浑身颤抖,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我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这也是冉梦琳厉害的地方,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绝对戳中要害。 (六)不要放弃治疗【爱你,三千调】 和冉梦琳同住的时候,我们轮流做家务,时常在外面吃饭,其实我和上大学的时候并没什么差别。 可是现在,每天下班回来就是一大堆家务等着我。结婚才一年而已,双手确实迅速的老化了,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25岁女孩子的手。可是我觉得,这些都是应该的,为了家庭,女人不就是应该多做一些家务吗? 妈妈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也该是这样吧。 她拿起杯子喝掉了剩余的半杯水,斜眼看着我说:“还有,你那莫名其妙自尊心能不能收起来,每次别人一说自己爸爸妈妈怎么怎么,你就翻脸发脾气,害得全寝室都不敢好好说话。 你自己没爹没妈是你自己的事情好吗,非要逼得我们也不提家里的事情,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啊!说是好姐妹好闺蜜,那全是我们让着你好不好,白小丽,拜托你反省一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要是有掂清楚自己斤两的本事,也不会跟这样的人渣结婚。老娘就当是一夜情,你可是正儿八经的嫁给他了,说起来,还是你比较sb啊!” 冉梦琳冷笑起来,表情非常痛快,还带着说不出的得意。 我被她这一通骂得懵了,从没想过自己在别人眼里原来是这样的,下意识地转头看朱仁锋,他竟然低着头丝毫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别人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他是我的丈夫,我朝夕相处的人,难道他也这么看我吗? 我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冉梦琳,转头对朱仁锋说:“是吗,你也这么看我吗?” “雪香,我……这些我都不在意的。我和你大学恋爱三年,已经很了解你的性格,能和你结婚,就代表着我完全接受这些。你的自尊只会让我觉得心疼,可是,可是……” 他低着头不看我,声音低沉地说:“外貌什么的都不说了,这都是你为了这个家的辛苦。但我毕竟才26岁,一个月一次真的太少了,而且每次你都一脸痛苦的表情,看得我也难受。我们都还年轻,你这样我真的没办法。雪香,要不我们找个医院看看吧……” 我没想到他的回答会是这样,又是气恼又是尴尬,只好跳过那些让我难受的话题,对朱仁锋说:“所以呢?这就是你背叛我的原因吗?你们到底在一起多久了?” 他的头垂得更低,轻轻点了点头,吐出三个字:“半年多。” 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吧,头顶一阵眩晕,我扶着墙壁才站稳,“这么久了,感情应该挺深厚,那你跟她过去吧,我们离婚,成全你们。” 朱仁锋抬起头愣了愣,说:“有病趁早治,我们还可以幸福生活下去的。雪香,我爱你,不想和你分开。” 治你大爷!你才有病呢!我那是害羞,害羞你懂不懂? 在心里暗暗骂了两声,看着冉梦琳轻蔑的笑容,强烈的羞耻感让我在这个屋子里一分钟也呆不下去,指着门口说:“要么你们滚,要么我离开,你们自己选吧。” (七)离家 朱仁锋突然站起来,情绪有点激动地说:“我不走,这是我的家。除了我家,我哪里也不去!” 冉梦琳一副看得意的表情,扬着嘴角笑了笑,拎着小包包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哎呀,今天虽然没爽到,但是看了场好戏,也挺知足的。作为好姐妹,最后再跟你说一句吧,你男人那个能力还不错,没福分享受,你太可惜了。” 听着这些话,我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头皮一阵阵发麻,耳中似乎听到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身边围绕着,不停地说:“白雪香就是白小丽,她是忄生冷淡,忄生冷淡…… 白雪香就是白小丽,她满脸皱纹,她的手好粗糙,她的内衣蕾丝破了,她的内裤上有个洞……她是忄生冷淡……” 脑中一片混乱,一把推开门口的冉梦琳,我就冲了出去。 一直跑到楼下站在街边,我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毛衣,脚上还是拖鞋,更重要的是,我没带钱。 雪比刚才下的更大了,地上泥水混合,黑乎乎的泥点子粘在拖鞋的绒毛上,我看着肮脏不堪的鞋面,浑身冰冷,像是有什么黑暗的东西,随着呼啸的北风和冰冷的雪花,一路钻进了我心里。 直到坐在陶安家的时候,我都没有哭,感觉像是自己被冻住了,不能回想,不能产生任何感情波动,否则就会炸裂。洗了个热水澡,还是觉得从心底里僵硬。 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看着她袅袅婷婷地握着一只瓷瓶走到我面前,微笑着将瓷瓶凑在我鼻端,我轻轻嗅了嗅,一股松木的醇厚香气从鼻尖蔓延到全身,这才打了个寒颤,浑身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给你的香水少了一样东西,正想去取回来重制的,没想到顺带捡到了你。” 她拿着下午给我分香水的那个烧杯,一边轻轻摇晃一边说:“香水,不能光是内在丰富精彩,还要颜色好看才行。下午一时疏忽,给你了这个黄黄的东西,一点儿也不美,真是后悔死了。” “自己人,何必在意颜色呢,你加些色素进去,反倒对身体不好。”我紧了紧身上的毯毛毯,吸溜一下鼻子,说:“香水不就图个味道吗,只要味道独特迷人不就好了。” “可是外表不好看,谁又会想闻闻它的味道呢?”她滴了一滴桃粉色的液体进去,整个杯子里的香水都沾染上了一种妖冶的色泽,看上去妩媚极了。 陶安把它们装进了瓶子里,对着台灯喷了喷,粉红色的水珠儿从瓶口绽放出来,映着灯光飞舞,流光溢彩中带着娇羞,像是出浴美人春情大动的眼神。闻起来清新缤纷的香味,也成了美人新浴后的体香,湿漉漉的带着柔美。 我不禁脸颊发热,有些愣了。 陶安温凉的手搭在我额头上,将我从神往中带出来。她反复摸了摸,说:“还好没感冒,要是生病可就麻烦了。时间不早啦,咱们也该休息了,你睡我的房间,我睡在储藏室的小床上吧。” “那怎么行,打扰你就很不好意思了,哪还能住你的房间啊!” (八)失眠夜 她将我一路推搡到她的卧室,说:“我平时制香累了,也是睡在储藏室的,和香料在一起,我反倒睡的安心一些。你暂且好好休息吧,后面几天不会轻松的。” 想到自己身无分文,总还是要回家一趟,我就觉得憋屈。刚想跟陶安好好诉苦,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不会轻松?” 陶安笑了笑,眼神狡黠妩媚,“大雪天,谁会只穿着拖鞋站在大街上?吵架了跑出来,要么和好、要么分开,总是要有个结果的,无论哪一种都不会轻松。你还是好好养精神吧,也许从明天开始,你会有好几个晚上睡不找的。” 卧室的门被她带上了,我躺在陶安温暖馨香的床上,却从心底泛起一股冰凉。要么和好、要么分开……是啊,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择了,我该走哪一条呢? 和好吗?可是今天的一切,都是横亘在心头的尖刺,这辈子都会扎着我,时时刻刻提醒我今天背叛和羞辱,一生也不能挑除。 分开吗?无论是爱情上的不能割舍,还是现实中的纠葛,我又怎么能和他分的开! 关于未来的走向,我想的心乱如麻,一个闪神又想起了冉梦琳轻蔑地笑容和她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胸口憋闷的要死,翻了好几个身都不能静下心来睡觉。 脑子里不断幻想他们在床上打得火热的画面,更是觉得非常烦恼,干脆抱着被子坐起来,打开窗户吹吹冷风。 雪已经停了,街上的路灯冷冷清清地亮着,就像疲惫不堪的老人浑浊的眼睛,睁得滚圆却早已没了神采。一辆飞驰的汽车开着铮亮的大灯冲过来,撞翻了垃圾桶,顿了一会儿,又开走了。垃圾桶倒在地上,就像它本该这样躺着似得。 城市总是这样,该睡的不睡,该起的不起。 冷风顺着脖子钻进被子,带起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我又后悔自己开窗吹风的举动了,万一生病,吃亏的只有自己。哦,对了,现在还会连累陶安。 关了窗户,卷回被子里,我叹了口气,强迫自己进入了什么也不想,但是神志清醒的发呆状态,希望可以尽快睡着。 “叩叩叩”,房门被敲了三下,陶安就进来了,她还是淡薄的白旗袍,不过换了喜鹊站在树枝上的图案,脸上永远是娇媚的笑,“醒了就起来吧,有人找你呢。” 从睡眠中惊醒,我脱口问道:“谁?” 陶安却没回答我,弯着眼睛笑了笑就出去了,临走前却没帮我带上门。看来,这个人应该是我很熟悉的人,熟悉到陶安觉得我的睡相不需要对他隐藏,熟悉到知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就是在陶安这里。 是他吗?我心中一惊,突然紧张起来。 昨晚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现在他来了,我该用什么方式面对他呢,继续吵架,还是给他个台阶下? 我正犹豫着,那个人就出现在了面前,有些怯生生的,表情很不自然。 她搓了搓手,抬起右手想要捋一下鬓角,却又在半路停下来,再次搓了搓手,显得非常紧张,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后也只是张着嘴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可这笑真是比哭还难看。 (九)林玉芳来了【为@凉芜漪加更】 我见她这副小心翼翼地样子,突然有心酸,就赶紧下床对她说:“妈,你怎么来了?” “昨晚下雪了,我想着你身体不好,就一早做了鸡汤送过去,可是,小锋说你不在家,所以,所以我就……”她生怕惹恼了我似得,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说:“我问小锋你生气的原因,他也不肯说。但是,不管小风犯了什么错,也你原谅他这一回吧,他以后肯定不敢了。 他从小就是个好孩子,虽然有时候比较内向,但其实心地很好的。他知道你走的急没带外套,还特意叮嘱我带过来了呢,就是怕你着凉啊!” “妈,我们的事情,我会看着处理的,您就别担心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这件事,难道说你儿子和别的女人趁我的不在家偷情吗。 拿过大衣扔在床上,我跟林玉芳一起从卧室出来,陶安正在餐厅悠闲的喝鸡汤。她笑眯眯地拉过我婆婆,让她坐下,给我们分别盛了一碗鸡汤,说:“一早喝这暖暖的汤水最好不过了,雪香,赶紧来尝一口,阿姨,你也喝。” 林玉芳讪讪地回应了陶安的邀请,尴尬的坐下,却一直偷偷拿眼睛看我,几度想说话,却在跟我眼神对视的时候低下头去,谨慎小心地让我心疼。 看着她在我跟前卑微地样子,我不禁在心里暗暗的骂,朱仁锋你真是禽兽,自己搞不定的事情,就把你妈弄出来。明知道我最受不了老人家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故意让你妈过来劝我,真是有出息! “你们先喝,我去刷牙洗脸,一早起来喝不下油腻腻的东西。”我心里憋着气,但无法对林玉芳发火,又不甘心就这样被她带回家,只好找个理由躲起来,让自己好好平静一下,想想怎么应付这个善良的小老太太。 十分钟之后,我实在觉得憋不下去,就打开卫生间的门,直接说:“妈,朱仁锋背着我在外面有女人,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哎呀,原来是为了这个吵架啊。”陶安惊呼着,脸上却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语气也是玩笑多过诧异。她惋惜地摇摇头,说:“唉,你们要是因为这个分开了,可怎么办呢?世上真是难寻朱妈妈这么好的婆婆了,你看看,听你说吃不下油腻的,她竟然立马下楼给你买别的早点去了,这真是比亲妈还好啊。” “她下楼了?”我有些不相信的环顾四周,确实没看到林玉芳,心内不免感动,但还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说:“我嫁的是她儿子,又不是和她。婆婆再好,她儿子胡闹瞎搞,还是没发过。你要是稀罕这样的好婆婆,不如我离婚,你和朱仁锋结婚去吧。” “认个干妈还不错,和她儿子结婚?算了吧!”她翻转着水葱似得芊芊玉指,仔细观赏着指尖的蔻丹,说:“值得我嫁的男人,几千年前就死了,几千年后也不会再出现。我就守着这些香喷喷的东西,一直到死吧。” (十)妖女【么么哒,花千辞】 “美了半天,香了半天,却没一个男人看,不觉得可惜吗?” 我拿了外套穿上,对还在喝汤的陶安说:“你好好玩这些香喷喷的东西吧,我和老太太谈谈去,就不打扰你了。谢谢你昨晚的收留,不过,我可能还要继续住几天,你要是觉得烦就直说,反正我也不会走,把你憋坏了可不好。” 她站起身,笑得很诡异,身姿摇曳地走到我跟前,搂着我脖子贴在耳边,说:“不烦,只要是你,怎么都不烦。” 说罢,陶安顺势在我腮边亲了一口,吓得我跳开好远,使劲用手在脸上擦,嫌弃的说:“正喝着汤呢,满嘴是油,亲个屁啊亲!” 手心擦下来的只有艳赤的口红,却没有一丝油光,抬头看着继续喝汤的陶安,不禁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怪胎。她身上雪白的旗袍永远那么白,淡雅的唇色明明自然到极点,却散发着诱人的光芒。想到刚才亲吻我的就是这双唇瓣,我不由得脸颊发热。 这样的女人,应该是妖精变得吧,现在这么凡俗肮脏的世界,怎么能生的出陶安这样带着仙气儿的妖物呢! 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心想,不知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得了她的眼,就算是相貌堂堂,帅似潘安,也应该学富五车,才不算侮辱了她吧。 我在这里胡思乱想着,可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连移动也不曾有过一样,小口小口喝着汤,优雅洒脱十分自在。她摆摆手,说:“赶紧去吧,外面那么冷,你好意思让她给你买早点吗?磨磨唧唧,可不像白雪香的作风。” 下了楼,正好在小区门口遇见林玉芳。因为冷,所以她皱着一张脸,表情苦楚辛劳,花白头发被晨风吹的凌乱,丝毫不像一个才四十五岁的女人,比旁边广场上跳舞的那些大妈看起来憔悴多了。 她佝偻着腰,怀里揣着什么东西,更加显得身材瘦小,我心里狠狠地一酸,快步走过去拉住她,说:“妈,我才刷个牙,你怎么就下楼了,外面多冷啊。走吧,走吧,我们去喝点热粥。” 她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把话全都吞下去,只是唉了一声,就跟着我往小吃店走去。脚步细碎地跟在我后面,说不出的小心。 陶安这里,我是很熟悉的,所以就去了经常吃的一家。店铺不大,但是老板勤快热情,店里很干净。找了张桌子坐下,我对老板说:“一碗牛杂面不加香菜,再要一碗牛肉面少辣椒。” 林玉芳急忙站起身,对我喊道:“不用,不用,我待会儿回去吃就行了,你要你的,我现在不饿。” 我知道她又是心疼钱了,按照以往的惯例,任你怎么劝说她都会说不饿什么的,所以我就干脆对老板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做,然后对林玉芳说:“我肚子很饿,想吃两碗行不行?” “你喜欢吃辣,我不吃辣椒,那碗面怎么可能是你自己吃呢。”她讪讪的坐下,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放在膝头,对我说:“其实,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但我就是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不想给你们一点儿压力。作为母亲,在你们结婚的时候没帮上什么忙,心里总是觉得亏欠,就怕自己拖累了你们。” “妈,你别想这么多。你生他养他,供他上学就不容易了,作为子女赡养老人是应该的。你一个人辛苦这么多年,临老了再不享福,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我看着林玉芳手上的冻疮,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跟她比,也算是养尊处优了。如果没有昨天那件事,虽然稍微拮据一些,但也挺幸福,可是现在…… 林玉芳看了看外面,小声说:“天气挺冷的,你身体不好,待会儿我去帮你做家务吧。早上去的时候,看见卫生间放了好几件脏衣服呢。” (十一)我也不瞒着你【爱吃土豆丝,MUA】 我是绝对不想就这样跟她回去,又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但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和眼里满满的期盼,又觉得于心不忍。 恰好这时面来了,我急忙递了双筷子给她,说:“赶紧吃吧,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她笑着接过筷子,小心翼翼地喝了口汤,结果被汤烫到两只眼睛都眯起来,整个脸也皱在一起,吐出舌头吸着凉气,那样子活像一只猫。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帮她吹了吹,说:“妈,慢点吃,又不着急赶时间,你急什么呢。” “哎,哎,不着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对我扬了扬下巴,说:“你也吃,吃了身上热热的就不冷了。” 最终,面还是被吃完了,林玉芳甚至连汤都没放过。我们出了早餐店,站在街边,有点尴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雪香,外面挺冷,咱们回家吧。你昨晚住在外面,肯定没睡好,回去再补一觉吧。”林玉芳难得的伸手拉住我,眼里是掩不住的祈求。 我实在不想回去,但看着她哀求的眼神,又真的无法当面拒绝,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侧过脸不看林玉芳的眼睛,我尽量用生冷的语气说:“妈,我和他结婚这么久,你多少也知道一些我的脾气性格,不是遇到忍不下的事儿,我是不会这样的。不是我不回去,是这次的事情真的没办法。妈,咱们见也见了,你的心意我真的很感动,但是这事儿,就让我和朱仁锋自己处理吧。” 她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从心里觉得喜欢。今天一早去,听小锋说你不在家,我就知道肯定是他伤着你的心了。你别怪他,要怪就怪我这个当妈的没有教育好他。雪香,妈跟你一起去打这个狗东西,你看着,妈替你打他,给你消消气好不好?” 看着林玉芳坚持的表情,我知道不跟她说清楚,只会是折磨着这个小老太太,让她一次一次来求我,一夜一夜睡不着而已。我干脆下了决心,不如直接说了吧。 拉着她到了街边的咖啡店,一进门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两杯热牛奶,等服务生送来之后,直接说:“妈,我也不瞒你了,朱仁锋背着我在外面有女人,昨天被我撞见了。这回的事情就是你怎么说也没用,这是原则问题,不能原谅。” 林玉芳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惊恐的表情实在超出我的预期。她用拳头捂着嘴,甚至呜咽出了声,惹得服务生不停地往这边看。 我在心里说:到底被绿的是谁,为什么你比我反应还大?亲爱的林玉芳,我昨天亲眼见着他俩乱来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好吗。 可惜这句话说不出口,我只能抽了两张纸递给她,然后小声说:“妈,妈你别这样。” 林玉芳摇着头哭的更大声了,她一边抽泣一边说:“冤孽啊,这都是冤孽,为什么我们娘俩都这么命苦,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十二)一样的坏 此时的我,真恨不得问一句,林玉芳,你是不是我的亲妈,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还痛心? 可惜这一句还是不能出口,我瞪了两眼偷偷看过来的服务生,用眼神逼走了这些好奇的人,然后对林玉芳说:“妈,妈,你真的别这样,你别哭了。” 林玉芳咬着嘴唇憋住了呜咽的声音,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不一会儿就哭湿了好几张纸。 她哭了好一阵,终于没那么激动,这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真是,我真是对不起你啊,雪香。小锋他爸,他爸就是……就是这样,抛下我们被狐狸精勾引跑了。从小我就想好好教育他,不让他走了他爸的老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我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这些,也才明白了她突然崩溃的原因,一种无力的苦涩感泛上心头,更加的怜悯眼前这个女人了。我硬挤出一丝苦笑,握紧她的手,说:“妈,该来的都是命,谁也没办法的。” “你和他离婚吧,今天就离!趁着你们还年轻,你又没有孩子,赶紧离婚吧。”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满是坚定的神情,说:“男人乱来是性子里带着的,我已经受够了这个的苦,不能再祸害了你。你离开他还能再找个好的,就让那个狐狸精和他结婚,好好感受一下。” 我被这番话惊住,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婆婆会说的话。常言道,劝合不劝离,更何况这个人是我的婆婆,要不是早就了解她的秉性是善良淳朴的人,我还真要以为她是朱仁锋派来赶我走的。 可是越是知道她真心为了我,就越觉得奇怪,我不解地问道:“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妈是为了你好,雪香,妈不想害了你。”她坚定地抹干了眼泪,紧握着我的手,说:“他爸就是这样,结婚前就和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胡来,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些,糊里糊涂就嫁了。嫁过去之后,他还算安宁,可我刚怀孕他就憋不住,先前是偷偷地胡来,见我一直忍让,到后来竟然直接把人带到家里。 等我生了小锋的时候,就干脆和村头理发的狐狸精跑了。我自己这辈子算是毁在他手里,我不能让你这么好的姑娘也这么断送了,你离婚吧,千万别犹豫!现在的世道不比以前,离婚了还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你离吧,趁早离!” 我没想到会听到这个隐藏的故事,惊讶地说不出话,喝了口热牛奶压惊,可还是缓不过这个劲。 林玉芳坚定不移地劝说我,讲述着自己这些年一个人带孩子的艰辛,我却有点神游,不相信朱仁锋将来也会是这样的人。 转眼时间就不早了,林玉芳接了个电话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有些埋怨地说:“妈,每月给你钱的,你就别辛苦了。” “我有手有脚,哪能就让你们养着。”她把破旧的手机仔细的揣在贴身口袋里,抬头对我笑了笑,说:“干不了别的,打扫卫生还是没问题,一天做四五个小时,也能挣一百多呢。你们年轻,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很多,我哪能就这样在家享福啊。”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悲痛地抽泣了几声,哽咽着说:“以后你们分开了,还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对我这么好。咱们娘俩有缘无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遇上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就是了。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拼了老命帮你。好孩子,妈对不起你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酸酸的,鼻根也有点酸胀。 直到林玉芳将我送回陶安的住处,一再交代陶安照顾好我,然后离开,我还是不能转过这个弯,不敢相信本来美好的生活,突然就要分崩离析了。 (十三)有一样完美 “脸色这么差,你婆婆为难你了?不会啊,林玉芳那么好的人。”陶安泡了杯茶给我,在我额头摸了摸,说:“难道病了?可是也不烫啊。” 我打掉她的手,说:“林玉芳让我和朱仁锋离婚。” “啊?你欺负她了?”陶安声音讶异,脸上却带着戏谑。她回到制香的专用桌子前,继续调弄那些东西,看都不看我,说:“离就离呗,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看看我,一个人过的才幸福,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你是眼光高,没有看上的男人所以才一直单着。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还是需要按照常规找个男人过日子的。” 我懒懒地趴在桌上,拨弄着茶杯的耳朵,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要有感情寄托的。亲情、爱情和友情,至少要有一样完美吧。亲情,我从小就不敢奢望了。冉梦琳对我而言只是众多朋友里的一个,可朱仁锋却是爱情的全部存在。 我可以轻松放开冉梦琳,却无法放下他,那个我寄托了一生的人。我曾以为可以和他相伴到老,但现在的事实明明白白的诉说着不可能,真的好痛苦。无论分开,或者假装没事的过下去,我的心都会很疼。陶安,我该怎么办啊?” 陶安并不回答我,似乎在温柔地笑着,眼神迷蒙,她的身影在我眨眼的时候,随着破碎的眼泪变得模糊了。 我侧过脸,将整个脸掩埋在衣袖中,压着声音说:“那时候我们多好啊,什么都那么和谐,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我一直以为,我和朱仁锋会携手走到生命的尽头,共同完成艰辛颠簸的一生。可是,可是他……” 我呜咽的说不下去,干脆趴着噤声,只想让自己看起来不会太狼狈。 “制香,并不是每次都会成功。有时候闻起来很相配的两种香味,一旦调和在一起,就会意外的变成奇怪的味道,并不是恶臭,但也让人难以忍受。我也会想,明明是很匹配的味道,为什么会不合适呢?到底是我感知错了,还是他们遮掩了彼此的本性,迷惑了我的决定呢?” 陶安随手将两种液体放在一起,摇了摇,放在我跟前,说:“其实都不是,他们还是自己,我也并没有感知错误,只是气味并不是他们的一切,内在的元素碰撞之后,也许就产生了新的物质,散发着陌生的味道。这就是制香的秘密,或许也是生活的秘密吧。” 我知道陶安说得对,也知道她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会如何处理制错了的香。可我还是无法痛快地放下,只觉得心被扎了无数个小孔,密密麻麻全是痛。 眼泪忍不住的涌,我胡乱抹了一把脸,转身往卧室走去,“明天周一,还要上班呢。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夜里睡得很迟,早上却很早就醒了。拉开窗帘,外面淡白的光芒,还带着夜的暗沉,映射的我眼睛有些刺痛。陶安还在睡着,桌上摆着一些瓶瓶罐罐,整齐的就像她白旗袍上细密的刺绣,闪耀着洁净而冰冷的光。 这个女人,她的心难道也是冰冷的吗? 冷水洗了把脸,我拍拍自己肿胀的眼皮,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工作。 (十四)要不要脸【为@萧儿美蛋加更】 挂钟指向11:23,还有7分钟就要下班了,我正在保存文件的时候,《别了夏天》悠扬的声音缓缓响起。 抓着手机看了一眼,朱仁锋开朗的笑容出现在屏幕上,开心的像个孩子。虽然不知道说什么,我还是接通了电话,“喂……” “你都跟我妈说什么了?为什么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和你离婚。”朱仁锋大声的吼叫着,声音穿透了我的耳膜,传到整个办公室,惹得同事都偷偷看了过来。 我低下头小声说:“有什么事下班再说,现在我在公司呢,说话不方便。” “少跟我来这套,离婚是你的意思对吧?我妈让我和你离婚都是你教唆的,其实你早就不想过了吧!”他丝毫不理会我的要求,继续吼道:“白雪香,你别跟我装犊子,咱们敞开了说说。你他妈到底还过不过?” “小声点!”我强忍着发怒,压低声音说:“你再这样胡闹,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小什么声!我他妈天生就是这么大嗓子。你就说过不过吧,给个痛快话。你一走就是两天,你还拿我当你男人吗?要是不过了就早点说,别耽误大家时间!” 受不了朱仁锋疯了似得咆哮,更受不了同事们好奇的眼神,我迅速合上了手机,挂断了电话。心突突地跳,我摸了摸额头,满手心都是汗。继续在这里,难保他不会冲过来闹得人仰马翻,我赶紧打卡下楼,希望不要闹的太大。 站在大厦门口,正要回拨给他,突然眼前一黑,他就出现在了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使劲摇着,怒吼道:“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我跟你保证了以后会改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是不是一直嫌弃我,一直对我不满意,所以借着这次的事情闹离婚?” “放开,你弄疼我了!”我使劲挣扎,却没能挣开他的手,只好放弃了,推着他的手说:“你胡说什么啊,要不是你胡来,我又怎么会想离婚。你不好好反省自己,好好跟我道歉,还这样胡搅蛮缠。真的不想好好过的人,是你吧!” “你胡说,那天我跟你再三保证了,我一定会改的,我说了会对你好。你明明已经被我说动了,但转念又一屁股扭走,现在还跟我妈说我们要离婚,甚至让我妈来劝我同意离婚,你安的什么心!”他抓着我的肩膀不停地摇,声音大得吓人,“你给我一句准话,是不是要离婚?” “是,就是,我就是要和你离婚!”我被摇的头晕脑胀,只觉得想赶紧摆脱这个疯子死的男人,想也没想就脱口说出这句话。话音未落,我就被自己吓到,只见面前的朱仁锋也愣住了。 心跳得扑通扑通,嗓子眼一阵阵发干,我赶忙抓着他的手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 他一巴掌抽在我脸上,眼睛睁得滚圆,说:“还说什么啊,我就知道你想离婚,我就知道是你跟我妈说的离婚。好,是你说的离,离就离!你那点不要脸的心思,我早就看的透透的了!你他妈的就不是个好东西!本来还想装个傻,好好过日子,眼下看来是不能了。 枉我还因为那个事儿愧疚,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冉梦琳那个贱人,就是你指派来勾引我的,对不对?我早该想到上她没这么容易,肯定是你搞的鬼,要不是你搞的鬼,也不会突然就被你撞见。说好了晚上迟回来,结果突然就回来了,是你们约好的吧!贱人!你们都是不要脸的贱人!” 我又惊又气,回手给了他一巴掌,“你有病吧,朱仁锋你是不是疯了,你还要不要脸!” (十五)不如不见【么么,言风好孩子】 “你他妈的在外面当三儿了吧,我早就猜到了! 为了维持这个家所以一直没戳穿,现在既然撕破脸了,你也让我死个明白!你跟那个杨总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就为了痛痛快快傍大款,所以搞得这些鬼,是不是!白雪香,贱人,你说啊!” 他抓着我的手腕使劲一扯,我脚下没站稳,踉跄了几步就摔在地上,膝盖立马刺痛起来,痛得我紧紧皱着眉头,丝丝吸着冷气。 他冷哼一声,说:“装,你就是会装。骗得了我妈,骗得了外面的野男人,可骗不了我,我不会让你得意的,等着吧。”朱仁锋把我的手一甩,就转身走了。 正是下班时间,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刚才专注于争吵还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围观的人已经不少了。我没空擦眼泪,勉强扶着路边的围栏站起来,强忍着膝盖的刺痛,一瘸一拐走到路口,急忙打了个车离开了众人看热闹的地方。 直到车开出一段路的时候,我才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的士师傅尴尬地看了我几眼,试探着说:“姑娘,你等一会再哭,先说说去哪儿吧。” “珞……珞南路,玫瑰花园。”我抽泣着报上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猛地一凉,除了这里,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吗。自己的家不能回去,也不想回去。 偌大的城市哪里都不属于我,再没有其他任何可以栖身的地方,要是没有她,我在这个城市还有什么呢? 看着灰蓝色的天空下,浓稠的湖水漾起一波一波的细碎花纹,带的一丛水草高低起伏着,居无定所的摇摆,没有任何归属感,飘零无助。 我不敢看这凄迷的画面,在的士刚刚停稳的时候,就急忙丢下钱离开了。暂且就这样吧,就住在陶安这里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还有她愿意收留我,给我一点点类似家的温暖。 今天这样闹,后面几天也没心思上班了,索性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窝在房子里,看着陶安倒腾那些瓶瓶罐罐,暂且能稍稍安心。 从没和陶安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过,四天五夜。本以为死皮赖脸的住在这里,她这么清静孤僻的人会觉得烦,但是现在看来,她似乎很享受有个人陪伴的生活。一边精心的调配各种液体,一边心不在焉的和我说着话,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衬得整张素白的脸也妩媚起来。 “你还没打定主意离婚吗?”她轻嗅着搅拌的玻璃棒,鼻子皱得像个懒猫,笑眯眯地说:“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该这样没决断的纠缠,好好的岁月,可不能这样烦恼的度过。” “话是这么说,可离婚还是太草率了吧。男人都会犯错,我就一点机会也不给他吗?”我用薄薄的指甲抠着桌子上细密的木头纹理,顺着树木纹理,划出一条条浅淡的痕迹,心里却烦恼非常。 一边加重了指甲划剥的力度,一边忍不住抱怨着:“见面之前,我在存了一点点幻想,可是今天见了,真是不如不见。我现在就想说一句话,就像俗套的普罗大众中,那些为了爱情和婚姻受苦的女人,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他!” (十六)解决了才能安宁 陶安动作还是慢悠悠的,眼神却有点凶了。 “一时冲动之下犯的错,或许可以原谅,但长久的背叛就是心理出轨了。心都已经不在这里,再给机会,你觉得合适吗?另外,做人最要紧的就是风度和姿态,你那天在公司的感觉,最好一辈子别忘。”她一边悠悠地说着,一边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手背,心疼地摸着原木桌面。 装出恶狠狠的表情瞪了我一眼,然后她回到制香桌前,继续调弄着说:“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树种,但它是我亲手种下,一天天看着长大的。若不是被雷劈坏了,我也舍不得做成桌子,你抠它一下,比抠我心尖儿还疼,再敢动它一下,我就揍你了。” 陶安总是淡淡的,无论说什么事儿都是微笑着,可这一回有了不同的反应,虽然语气并没加重,但我还是充分的意识到了这张桌子的重要性,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不在这里制香。 她虽然一直是这样淡泊的性子,但我总觉得如果惹恼了这个女人,后果肯定很可怕,而且我还要暂时借住,万一被赶出去,可就要留宿街头了,所以赶紧收起了破坏的心思,乖顺的坐着,生怕惹了她生气。 沉默了一阵,陶安将新制好的香拿到厨房倒了,气鼓鼓地说:“都是你,一直破坏我的白杨木桌子,害得我不能集中心思感受香气的差异,弄出来不成形的东西。我看要是不赶紧解决了你的问题,以后再也没一天安宁日子过了。做不出好东西,卖不了钱,咱们一起喝西北风吧。” “我也想解决啊,可是现在真的没办法做什么决定。和好或者离婚,都没那么简单的!”我心里憋气,干脆站起来走到窗前,想看看外面的车水马龙,舒缓一下心情。 陶安也沉默着在手机上玩什么。过了许久,她用我从没听过的语气,带着薄怒说:“半个小时之内出现在我家,如果你想解决这件事的话。要是过了时间,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正在想她这是和谁说话,就听陶安啪的一声合上了手机,面色有些愠怒。我疑惑道:“怎么了,还没见你凶过谁呢,怎么突然这么生气啊?” 她不理我,只是小声说:“要是他真的不来,我可就真的要好好生气一次了。” 陶安不再说话,我也懒得问,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半个小时后,门被敲响了。陶安还是沉默着,维持着一动不动的仙女姿态,我本来就因为白吃白喝而觉得亏欠,只好当着一回门童,无奈地放弃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小清新小疼痛模样,走到了门口,打开不停咚咚作响的大门,我却愣住了。 急忙关上门,我回身用尖锐的声音,对陶安说:“是他啊!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我叫他来的,不是他还能是谁啊。”陶安终于说话了,并且恢复了一贯的淡然语气,说:“面对面把话说开,总好过各自闷着,你们需要谈一谈。” 外面朱仁锋还在不停地敲门,大声喊着:“我不来就让我后悔,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我现在来了,你倒是出来放个屁啊,电话里装得牛哄哄的,我来了你怎么怂了,你出来啊!我倒是想看看,你是什么牛人,放出那么大的牛屁!” (十七)好聚好散 我听着震荡在整个走廊的回响,只觉得头皮一阵麻酥酥的,真是恨不得冲出去,缝上他那张不分场合、不分对象满嘴胡说的嘴。 看着陶安没事人似得悠闲坐着,摆明了就是让我自己去处理这件事,她绝对不会帮我说一句话。咬了咬牙,我拉开门往外走,只给陶安留下一句,“还是你狠,够朋友,够意思!”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关门的巨响震散了陶安轻轻的回答,也压住了朱仁锋的咆哮。我硬着头皮走到他跟前,说:“走吧,我们下去说,在这里影响不好。” 这一回,朱仁锋也没多说什么,爽快的下了楼。站在空旷的小区,我看着这个男人,突然为自己觉得悲哀起来。这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鞋子上沾满了泥水干涸后的污垢,衬衫扣子也没有对齐的男人,真的是我老公吗? 我不禁皱着眉头问他:“没有我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过的?” 他从上到下看了看自己,抬起头说:“怎么了?没人给我洗衣服,我能怎么办?而且,这几天我也没去上班,用不着弄那些装模作样的事情。你别扯这些没用的,今天叫我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咱们这么闹也不是个办法,你给句话吧,财产怎么分割?什么时候离婚?” “不用上班就可以邋遢吗?不是要你弄得油头粉面,至少也要整齐干净吧。你这样不修边幅,实在有点不像话了!”我侧过脸不看朱仁锋,觉得他这副模样很丢人,生怕过路的人将我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你还嫌弃我怎么的?往上数三代,都是贫农,别他妈跟我装小资。” 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使劲把我的脸扭过来对着他,恶狠狠地说:“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财产分割的事情,房产证还没办下来,那上面写的是咱们两个的名字,说起来也有你的份儿。不过,虽然首付是一人一半,但月供都是我一个人交的,你也不要太过分!” 自己之前一直纠结的还是离婚与否,根本没想过后面的问题,所以一下子也没什么准备好的台词。我惊讶他会直接说这个话题,但又不想表现的很眷恋他,更加不想和他在这里纠缠。 甩开他的手,故意用冷冷的语气说:“别动手动脚的,直接说吧,你想怎么分?”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爽快,所以明显愣了愣,但随即又是讨债鬼的嘴脸,斜瞪着我说:“那就这么着,我把你交的首付,连本带利给你,就算成复利好了,也不算我占你便宜。其余像家具什么的,你想要的都可以带走,然后房产证写我一个人的名字,以后咱们再没任何关系。” “什么?”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简直是晴天霹雳贯头落下,震得我脑中一片空白。 看了看四周也没什么来往的路人,我双手扯着他的衣服,声音带着掩不住的诧异,压低了嗓子说:“你已经考虑到这个阶段,并且想的这么清楚了?朱仁锋,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还是原来那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拨开我的手,说:“要是你不打算离婚,咱们就好好过,我还是会遵守之前的承诺,以后都真心对你,咱们全当这些事情都没发生过。你要是还继续闹,那就按我刚才说的办法分一分,你我好聚好散,也别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们都还年轻,分开之后,都可以寻求更好的幸福,你说呢?” (十八)家里有人【为潜水的兔子加更】 我突然就怒火中烧,恨不得揍死眼前这个人。 “你少跟我胡扯这些!咱们认识这么久,相互的脾气性格都清楚,你跟我玩这些鬼把戏,没用!犯错的是你,别用这些话来威胁我。你犯了错,就该摆低了姿态来求我原谅,还想掌握主导权,给我出什么选择题,你选错对象了,朱仁锋!” 我突然明白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就想着干脆挑明了,生气地说:“你那些把戏,用来对付同事或者客户还行,在我这儿可不管用。犯了错的是你,所以主导权永远在我手里,你要么就好好求我,要么就等着我通知你,一起去民政局离婚吧!” 这番话出口,我知道我和他之间,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再也没办法回头。就算是朱仁锋放下了一切尊严来求我,我的心也已经彻底凉透了,无论他做些什么,都无法再温暖起来。而他也是绝对不会再低头的,事已至此,真的是没法回头了。 可是心里还是希望着,盼望他能说几句好听的话,那我们曾经的美好还会留在心里,不至于从爱人变成仇人。纵然明白他的性格,可我还是带着一点点最后的期待。 “哈,还选什么,我们还有选择吗?”他冷笑一声,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冷嘲热讽的表情,说:“白雪香,我也不和你折腾了。大家心里都明白,就算我道歉了,你原谅了,以后也不会毫无芥蒂的过下去,心里这个坎,一辈子也消不掉的。不如坐下来好好说说离婚的事情吧,对你我都好。” 好了,没有任何期待了。 只能怪自己这些年真的瞎了眼,一直以为他只有对待别人的时候,才会无情无义,却忘了在感情消散的时候,我对他而言,也是别人。一个对待自己母亲都爱理不理的人,你还期待他会对谁好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刺得嗓子泛起一股血腥味儿,这才觉得冷静一些。收敛起吵架的态度,我尽量平静地说:“朱仁锋,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还是回家谈谈吧。” 他的神情突然有了点变化,一丝紧张的情绪闪过他眼底,虽然是一闪而过,但却逃不过我的眼睛。脑海中瞬间幻想了几个情况,一个最有可能的画面浮现出来,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对他说:“不会是家里藏着人吧,这么快就有新欢了?该不会,你和冉梦琳那个贱人和好了吧?” 他迟疑着不说话,眼神闪烁。 我刚刚压抑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就窜到了头顶,顺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大骂道:“不要脸,不要脸,我怎么会嫁给你这么没人性的畜生!” “你少胡说!家里谁都没有。”他趁着摸脸颊的时候,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手表,底气不足地说:“你突然要回家,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而已,别像疯狗似的乱咬人。” “好,那咱们立马就回家。要是家里谁也没有,我给你道歉,要是家里有一点不对劲儿,咱们好好算总账。”我拽着他的袖子,扭身就往小区外面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扯得他一个趔趄,不得不跟着。 (十九)我会签的 坐在出租车上,他几次偷偷发信息,都被我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快到的时候,他又一次背着我发信息,这回我却故意装作没看见,就想看看他们能演出什么戏。 现在距离到家,也就五分钟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换衣服离开,就算是她连滚带爬的离开,也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冉梦琳棕红色的长头发,可是显眼的很呢。一想到她看到信息之后,衣衫不整匆忙逃窜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起来。 说到底,我是主人,她是贼,身份上就低了一等,带着一股贱气儿。 带着看戏的心情过来,果然觉得好受了很多。既然看开了,那就不必在意这些蝇营狗苟,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照往常那样往家走去。身后的朱仁锋几次想说话,却还是期期艾艾,没说出什么。 站在家门口,我看着他有些慌乱的神情,心里终于有了一点胜利者的喜悦。笑盈盈地瞧了一阵,我掏出钥匙戳了戳他的肩头,说:“就算要离开,我也是光明正大的。你们,都是贼!” 随着钥匙嗤啦一声钻进锁孔,咔哒一下扭动,却被什么阻挡住,没能打开房门,我更确定屋里有人。肯定是冉梦琳那个贱人在房里,因为我的突然到来,一时想不到对策,只好反锁了。 我冷哼一声,收起了钥匙,敲敲门,说:“开门吧,我知道你在里面,躲着也没用的。” “别敲了,里面没谁。”朱仁锋重重叹了口气,掏出一把暂新的钥匙,说:“我换了锁,不是屋里有人。” 一开门,屋里还是维持着我走那天的模样,但是明显涌动着某种*的味道,让人作呕。而更让我难受的是,这味道是新的!很新! 冰会因为天气寒冷而变化吗?以前我也以为不能,已经是冻硬了的冰,还能有什么变化。可是,为什么胸腔里有东西咔嚓一声裂开,然后碎成了一片一片,扎的我五脏六腑都痛起来了。这一回,冻碎了的心,真的没有感觉了。 我不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也不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更不想知道朱仁锋为什么这样做,甚至连离开的想法都没有。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婚吧,离开他,让这出闹剧赶紧完结,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再也不想。 我冷冷地看着朱仁锋,说:“什么条件?” “啊?”他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明白我的意思,随即从书房拿出一叠纸,边写边说:“咱们唯一的财产就是这套房子,我的工资全都还房贷了,你的存款我也不想知道。30w首付,当时是一人出一半的,现在我给你20w,房子归我,咱们协议离婚吧。” 他读书的时候就习惯这样,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我看着笔尖在雪白的纸上画了一个圆圆的圈,代表我们的家,然后被他一笔墨黑划过去,切成了两个互不干涉的半圆,从此再无关系,觉得自己像是被真的划了一刀,从头到脚,隐隐有一点撕裂的痛楚。我一把扯过这张纸,团成纸球扔出去,然后强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眼泪,赶紧转身往外走,生怕他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到背后并没有脚步声跟过来,这才小心地停下脚步,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看了看这个我灌注了全部希望的地方,我心中的“家”。 我背过身再不敢回头,吞下嗓子里的哽咽,说:“就这么办,钱打到我账户,协议寄到陶安家,我会签的。” (二十)终于还是分开 后面的事情,毫无意外的进行着,银行的短信提示很快就到了,离婚协议书也很快寄了过来。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些钱,也不在意,更不想看离婚协议书上的条条款款,直接签了名。按照信封里夹着的纸条,我在三月九号的早上10点,来到了民政局,他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 两人难得的默契,一同保持着沉默,工作人员简单的问了是否完全自愿之类的问题后,一个红红的章子啪啪两声扣在两本绿册子上,我们的婚姻关系,正式画上了句号。 坚守了四年的爱情,从两个户口本熬成了两个红本本,那时候,我们一起留下激动的眼泪;维系了一年的婚姻,从两个红本本变成了两个绿本本,这时候,我们谁也没说话。我失去了那个红艳艳的小册子,得到了这个巴掌大的绿色小本儿。 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失落吗,悲伤吗,无奈吗?或许都有吧,却唯独没有后悔。 34路公交先到了,朱仁锋匆匆忙忙上车,没有看我一眼。那也曾是我回家的线路,此时却只能带他离开,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路边,不想回家,只是因为无家可回,不知道该选择哪条线路,或者因为哪条线路都不属于我。 一件衣服意外的披在我身上,回头一看,竟然是朱仁锋。我惊讶地说:“怎么是你?你不是走了吗?” “突然下雪了,我想着你穿的不多,就回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还没走。”他的手搭在我肩上,仅仅一瞬间,就抽走了。 “哦?下雪了呀。”我看着飘零的细碎雪花,不由得伸出手接住几朵,却还没来看清它们的长相,手心里就什么都没了。脱下外套还给他,我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说:“我要走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师傅一脚油门,车子就飞驰出去了,我听到类似朱仁锋的声音,在后面喊了一声:“白雪香,我真的爱你!” 不知道这声音是我心里的期盼,还是风声呜咽带来的幻觉,反正的士师傅一脸平静,丝毫没有八卦的趋向,按照师傅们热情的性格来看,应该不是真的吧。 回到陶安家,我没想到林玉芳也在,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按照平时,我肯定会赶紧上前问问,但是今天,我连怎么开口称呼她都不知道,后面的问话更是无从出口了,只能看了她一眼,打算安静地坐下喝口汤。可惜,林玉芳倒是有些不平静,见我进来,就冲上来抓着我的手,泪眼婆娑的说:“孩子,孩子你受苦了。” 说着说着,她竟然膝盖一软就要跪下,我连忙搀扶住,半是责备半是心疼地说:“妈,你这是干什么,哪有长辈跪晚辈的,你这不是要我折寿吗?” “你还能叫我一声妈,我真是……真是……好孩子,你有情义,也不枉我来看你一回。”林玉芳哭的像是要闭过气,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断断续续地说:“雪香,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亲女儿,比我那个禽兽儿子还亲。你以后千万好好过日子,赶紧找一个好小伙开始新的生活吧,你一定要过得好啊。” (二十一)中国好婆婆【为兔子38加更】 说着,她从贴身的衣服夹层掏出一个灰蓝色的小包,展开之后里面是一叠皱巴巴的钱,有几张粉红色的,更多的是黄黄绿绿。 林玉芳看了几眼,又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塞在我手里,含着泪说:“你们结婚的时候,什么像样东西都没有,我心里一直觉得亏欠。这点儿钱本来是攒着,打算给你买个戒指的,现在看也是没机会攒够了。你别嫌少,就拿着吧。我没本事教不出好儿子,就连这点心愿也没本事做到,你别嫌弃就好。” 我看着她布满冻疮的手,心里酸的要命,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又怕咸水掉在伤口上她会疼,赶忙擦了眼泪,把钱塞给她,“妈,你的心意我领了,这钱我不能要。妈,以后你真的别出去找活儿了,大冬天的,你这得多疼啊。” “冬天都嫌冷,出来干活的少,找家政的多,给的价格才高。再说了,要是夏天,人家嫌我干的慢,还不要我这老婆子呢。” 她把钱塞在我口袋,拍了拍手上的冻疮,笑嘻嘻地说:“看着吓人,其实一点儿都不疼。我从当姑娘的时候就年年生冻疮,早就习惯了,真的没什么。你照顾好自己,别瞎操心我的事情,我身体好得很,还能帮你们带孙子呢!” 这话是林玉芳曾经时常说的,这时候听起来,分外的让人难受。她也察觉自己说错话了,愧疚地看了看我,转身就往门外跑,嘴上还说:“走了,走了,好几家打电话催呢,我没时间跟你聊了。以后好好吃饭,看你那手冰的什么样子!” 我赶紧冲出去给她钱,她却已经进了电梯。看着电梯的数字一个一个往下跳,我的眼泪也一颗一颗滚了出来。 “他家的美好品德,都被林玉芳一个人占完了,要是能分一点点给朱仁锋,也不至于这样。”陶安的声音轻轻飘出来,她的嗓音就像她的人,一样轻灵一样柔软,“进来吧,外面那么冷,总待在外面干什么,你要是冻病了,林玉芳会心疼的。” 我进来关上门,心情有点不好,觉得胸口憋屈屈地闷,就没回答她,回到卧室躺着了。 陶安隔着门,声音轻灵得像琵琶一样,虽然说着玩笑的词语,但掩不住底子里那点悲伤,这就是陶安,再欢快也是隐隐的疼。 她并不开门进来,而是贴在门上,带着点调侃地味道说:“知道你不舒服,可我还是得提醒一下。今天三月九号,是你离婚的日子,也是苏秀娟的生日。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或者是不停地哭啊哭,或者擦干了眼泪,带我去拜访一下伯母。过年都不去看她,你可真狠心呢!” 我长叹一口气,觉得非常疲倦,却不得不起身打开了门,对着悠闲品茶的陶安说:“我洗把脸,你先陪我去一趟超市吧。” 她斜着眼睛看了看我,嘴角轻扬,似乎在微笑。不过,因为她天生嘴角上翘,又噙着茶杯不肯放开,所以我也没看清陶安是不是在笑。 算了,管她开心什么,既然要出门,还是洗把脸比较好。 (二十二)去看苏秀娟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陶安已经收好了茶具,原本放着杯盏的地方被几个礼盒占据了。 她拿着一只粉底走过来,把我按在椅子上,一边涂抹一边说:“脸色这么差,傻子都知道你刚刚被甩了。你就不能把自己照顾的稍微好一点儿吗,非要半死不活的,让身边所有关心你的人难受!” “那些东西……”粉扑迎面捂过来,我不得不抿着嘴巴,任她在脸上折腾,将要出口的话就这样憋住了。 “当然,指望你置办东西,明天还去不了呢!”她用眉笔细细勾画了一阵,又用腮红在我脸颊上扫了,一边观察一边说:“长的不精致也就算了,还不爱化妆,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幸亏我妙手纤纤,才能让你有点人样子。” 我想去照照镜子,却被她拦住,将那些东西塞在我手里,装出一副埋怨的样子,笑着说:“我买东西,你总不能让我拎吧。赶紧走,都几点了还磨叽,待会儿天黑了,我可不敢开车。还有,别忘了预约,她可不是经常在家的,你该不会想去她上班的地方找她吧。” 苏秀娟家里,陶安只来过一次,却每每在我想要指路的时候,就流畅的转了个弯,走在正确的方向上。这个女人,一定是狗鼻子! 那一次,也是我们的初次相识。因为我和苏秀娟大吵一架,半夜想要离开,一时找不到交通工具,在路边徘徊,恰巧遇到深夜兜风的她。也不知怎么,第一次见面,就相信了穿着白旗袍,看起来活像个女鬼的陶安,搭了她的车,交了这个朋友。也就在那一次,她竟然把车开到了湖里,差点要了我的命。 想着这些,突然觉得挺好笑,她那么爱美的人,从水里出来的时候,花了妆,也是狼狈的落汤鸡一样。 她一边开车,一边疑惑地问:“笑什么?好久没见你笑过了,怎么这么吓人啊!” “我想起了一个人,她从来都是女鬼似得一身白,平时看起来虽然瘆人,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这样穿其实很美。”我看着陶安微微扬起的嘴角,知道这家伙又得瑟起来了,赶紧话锋一转,叹了口气,说:“只可惜啊,两年前的今天,她不慎落水了,雪白的旗袍被水浸湿之后,变得又透明又服帖……那曲线,那身段,啧啧,真是诱惑啊。 半遮半掩的湿衣服,前凸后翘的身材,啊~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要喷鼻血,我要是个男的,肯定一秒钟虫子上脑,立马扑倒那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 她嘴角还是保持着微笑,妩媚的眼睛却微微眯起来,像是猫科动物扑食之前,在心里算计捕食距离的样子,阴险中带着诡谲。 我看情况不对,赶忙换上严肃的表情,指着前面说:“好好看路啊,今天路上人可不少,再掉进湖里,可没上次那么好偷溜了。” 陶安没有说话,也不再阴险地盯着我,而是油门踩到底加快了车速,同时踩下刹车,手中方向盘一打,车屁股咻的一声甩了出去,完美的飘过了最后一个弯道,然后帅气地停在苏秀娟的院子前面。 她眼底暗了暗,最终又恢复了原先的美好笑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在我身上喷了喷,说:“我不和你生气,这笔账咱们慢慢算,现在先去看望苏秀娟吧。” (二十三)吓人的热情 我还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或者说一些悲情的话,让我自己觉得自己错了,或者恶狠狠地说以后不给我香水用,却没想到她会是这样深明大义的放过了我,不由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人家对我这么好,我明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外表,还故意拿她唯一的出糗调侃,其实有点过分了。可是要道歉,又觉得是小题大做,只好帮她开车门,又拎着全部的东西,狗腿地过去苏秀娟家敲门。 才敲了一声,门就被打开了。苏秀娟满脸兴奋地站在门口,激动地说:“快来,快进来,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你能问候一声我就很满足了,平时工作那么忙,还专门来一趟干什么呢。哎哟,还带这么多东西,小丽,你回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啊。” 她热情地迎我进去,又对我身后的陶安说:“呀,这是你朋友吧,来,来来,姑娘,赶紧来屋里坐坐吧。哎哟,我们小丽好看,交的朋友也好看,个顶个的是水灵灵。 姑娘,你第一次来做客,别嫌我们家简陋才好。我平时在外面做事情,都没好好打扫整理,真是不好意思啊。小丽工作忙,也很久没有回来了,你看家里乱的。姑娘,你这么好看,结婚了没啊?要是还没有男朋友,阿姨给你介绍啊!” “这么好的姑娘,一定是大家抢着要的,哪里会找不到婆家呢,真是我罗嗦了!姑娘,你跟小丽是好朋友,也就跟我的亲女儿一样,来我们家千万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就自己拿。阿姨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尽管说,一点儿都别客气。” 说着,她拿了一大把糖果,塞在陶安手里,说:“阿姨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你哟!平时和我们小丽没事就一起玩嘛,小丽性格内向,可能不太善于表达,其实她很想和朋友玩的。我们小丽心地很善良,就是心直口快,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呀。” 我最怕见到苏秀娟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她的无敌话痨。来之前我跟陶安说这个的时候,她还说:“老人是因为憋闷太久,所以才有倾诉的*,你就忍着性子听听吧。” 现在,她也有点被吓到了,表情就跟冻住了似得,想笑忘了笑,想说忘了说,全被苏秀娟滔滔不绝地连珠炮惊没了。 我看陶安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想起进门前的小尴尬,连忙上前给她解围。推着苏秀娟往厨房走去,一边说:“做饭吧,我饿了。” 苏秀娟虽然很想继续说,但是骨子里的好妈妈特质,还是让她更加在意孩子们的饥肠辘辘,二话不说就进了厨房,一边忙碌一边说:“已经一点半了,不饿才奇怪。你要是想来,就早一点过来啊,这样饿着肚子会弄坏身体的。你是不是刚刚起床,早点都没吃啊!要不,我煎几个饼子,你们先充充饥好了,我很快的,十分钟就好了。” 我赶紧打断她的话,说:“我们吃了早点才来的,你赶紧做几个拿手好菜吧,我可是给那个姑娘夸过好几次你的厨艺呢!” (二十四)别提那件事 厨艺是苏秀娟最得意的地方,她揭开蒸鸡的锅子,用筷子试了试软硬,看起来很满意。我见她专心做菜,趁机急忙溜了出来,顺手带上了厨房的门,说:“做菜要关门的,免得油烟跑到房间。” 陶安斜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轻轻揉着鬓角,叹了口气,说:“本来还不信,以为就是普通的唠叨,这回可算是见着高人了。她说了那么久,渴不渴啊?” “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就好好吃,别问东问西的,免得她说起来没个完。我们来,就是尽义务的,你别善心大发的关心来关心去。咱们吃完了饭,赶紧撤退,一刻都别多待。” 我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陶安,自己也喝了一口,压低嗓子说:“还有,我和朱仁锋的事情,一个字都别提,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唠叨的我脑子炸开。你要是不想看见我发疯,就少说话多吃菜。” 她给我一个明了的眼神,指尖在小茶几下面的抽屉拉手上一摸,然后疑惑地说:“这么干净,她还说自己没空收拾家里,这是洁癖吧!真的懒人都是在客人上门之前匆忙收拾的,绝对不会照顾到这么细微的地方,苏秀娟对自己要求也太高了。” 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我心里感慨万千。自从妈妈离开之后,家里确实从来没有整洁过,直到苏秀娟进门,才有点家的样子。说真心话,苏秀娟比我妈勤快多了,不光做饭好吃,家务也是一把好手,里里外外井井有条,旧家具都擦得跟新的似得,我的体重自从她进门开始就一路飙升。真的是除了唠叨之外,挑不出一丝毛病。 可是,无论她多么好,我都不能接受她替代了妈妈的位置,尽管我妈是病逝,尽管她嫁进来的时候,我妈已经去了三年多,可我还是觉得她是闯入者…… 我摇摇头,抛开这些关于过去的回忆。现在,就这样和她维持着疏远的亲戚关系,挺好的,何必在意这些细节呢。我撇了撇嘴,对陶安说:“洁癖是病,她需要好好治疗。不过,在这之前要先治了她的话痨症,这才是最关键的。” 陶安噗的一声笑出来,打了我一下,说:“人家这么好,你就知道在背地里埋汰,不厚道!”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说话间苏秀娟就端着盘子出来了,一只金黄色的蒸鸡闪烁着油滋滋的光,带着一股清淡的香气出现在我们面前。接着是鲫鱼豆腐汤、苦瓜牛肉、芹菜香干肉丝,还有一大盘茭白烧肉,都是我喜欢吃的。 苏秀娟不吃苦瓜,也不爱吃鱼,这一桌子菜其实全是给我准备的。眼角不经意就湿了,感动于她的精心准备,更感动于她还记得我的口味。 两年没在一起生活了,她还能记着这些,真的是有心。 陶安似乎看出来我的异样,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还没开始嚼,就夸张地赞叹起来:“阿姨你的手艺好棒啊,这豆腐嫩的像豆腐脑,还带着鲫鱼的香味,真是太好吃了!” (二十五)小锋怎么了 苏秀娟欢快地盛了一大勺豆腐放在陶安碗里,又眼疾手快地夹了好多菜给她,一直将她面前堆成一座小山,这才满意地坐下。 伴随着兴奋到难以抑制的微笑,苏秀娟的话匣子瞬间开启无尽模式,“喜欢吃就多吃点,不是阿姨跟你吹牛,我做的饭菜还没有人说不好呢。小丽这么挑食的人,都被我养的白白胖胖呢。等你下次再来,一定提前说一声,阿姨好好做几个你喜欢的。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喜欢什么口味啊?川鲁粤淮扬,没有阿姨不会做的,你尽管说!” “我叫陶安,是……是小丽的好朋友。小丽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我和小丽,口味一样的。”陶安故意加重了那两个字的读音,还促狭地重复了好几次。一边说,一边用眼角偷偷瞄着我,语气中是忍不住的笑意。 我自然尴尬又气恼,尽管气的鬓角冒青烟,但也无法纠正苏秀娟,毕竟那个名字跟了我十几年。她进门的时候,我确实是叫白小丽,并且后来改名字,也没有告诉她,所以她还以为我就是用着那个名字。虽然不能说什么,但心里的郁闷还是源源不断,我知道,这肯定会成为日后陶安取笑我的重头戏。 无奈地在心里吐了个槽,我夹了一块鱼,直接塞进陶安嘴巴里,咬着牙笑眯眯地说:“你最喜欢吃鱼,赶紧多吃一点。不过,吃鱼不能说话,会被刺扎透了嗓子的。” 她抿着嘴笑得小人得志,一边细细挑着刺,一边说:“小丽,你也爱吃鱼,别光顾着我,自己也要好好吃啊。” 苏秀娟不知道我们的唇枪舌剑,还以为真的是相互关心,连忙给我们一人夹了一条鱼在碗里,说:“喜欢就多吃点,多吃鱼聪明。小丽好好吃,小安,你也好好吃。难得回家一次,不知吃饱了怎么行。去年小丽和小锋回来的时候,小锋就吃了三碗饭呢。” 她突然想起什么,顿了顿话头,问我说:“今天怎么没见小锋啊,是不是开春的时候又感冒啦?这孩子人挺好,就是身体不强壮,小丽你要好好炖点汤给他补一补。每年入冬开始,就是进补的好时候,要多吃几只乳鸽鹌鹑,多烧狗肉牛肉才行。今年已经立春,再进补会上火的,来年可千万别忘了呀。 食补好过吃药,不但治病强身,还能把身体底子补起来,老了也少生病呢。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不能不在意这些。等他老了总是生病,辛苦的可是你呀!” 好吧,我就知道这个话题是躲不过的。 结了婚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问及另一半你的去向,更何况是苏秀娟,她不光是我名义上的家长,还是个话痨,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错过这个问题。尽管如此,我却不想回答。一方面是怕她担心,其实也是怕她不住的唠叨。 正在我为难的时候,陶安夹了一块牛肉放在苏秀娟碗里,笑眯眯地说:“阿姨,你别光顾着招呼我们,你也要赶紧吃呀。菜冷了,就不好了。” (二十六)要相互扶持 我刚想偷偷松一口气,以为这个大难题已经被陶安暂时化解了,谁知道苏秀娟脸色突然就暗了下来,放下筷子对我说: “小丽,你们吵架了,对不对?你别以为能骗过我,你进门的时候脸色就不对劲。看看你的黑眼圈,明显是好几天没睡好了。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不得不佩服妇女同志们,为了八卦邻居们的家长里短,而练就的无死角侦查能力,连苏秀娟这么只顾着自己痛快的唠叨,丝毫不顾别人厌烦情绪的人,也在生活的水深火热中,锻炼出了从眼角眉梢察言观色的绝技。 并且,可以肯定的是,苏秀娟对于自己的这种功力深信不疑,这从她放弃吃饭,甚至放弃唠叨,只用刨根问底的眼神盯着我不放,就可以确定,这回,真的躲不过去了。 我索性也放下筷子,手放在桌子底下,并且用一只手握着陶安,示意她不要插嘴。这才长长叹了口气,用悲伤的语气说:“这件事其实是这样的。今年年底,单位发了点年终奖,加上我们原先的存款,差不多有二十万,正打算买辆车。恰巧他同事听说了,非要跟我们借去买房子。我寻思,攒着点钱也实在不容易,所以就没同意。然后,这不就吵起来了。” 陶安只在最初的时候稍微惊讶了一点儿,后面就在我掐手心的胁迫下,顺从的开始点头附和了。 这番话说完,苏秀娟虽然还是保持着深度挖掘的眼神,但姿态已经松缓不少。她给我夹了点茭白,跟着也长叹一声,说:“不借就不借吧,你们也犯不上吵架呀。你们在一起也挺不容易的,两个都是苦孩子,在一起相互照应着扶持着,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啊,就别争来吵去的折腾了。” 苏秀娟真的是贴心好主妇,刚刚还在严肃深沉的盘问我,现在就温柔体贴的开始给我们夹菜了。 她看陶安喜欢吃苦瓜,就夹了好大一筷子给陶安,然后接着刚才的语气和神情,继续说:“小锋现在还年轻,感觉不到多少生活的压力,所以觉得这点钱借出去也没什么。可你们都不小了,等来年有了孩子,那才是真的要好好花钱呢,这二十万全砸给这个孩子都不够。” 陶安的表情还是平静的,但神色有点不耐烦了。 她平时除了偶尔和我聊天,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闷在家里制香,很少会这么久和陌生人待在一起,更何况还是这样唠叨的陌生人。不过,良好的教养和素质,还是让她保持着聆听的姿态。除非是像我这样熟知她的人,其实看不出来她这层薄薄的愠怒。 更何况是忙着唠叨的苏秀娟。 我明明看出了陶安的不耐烦,却不敢匆忙打断苏秀娟。 因为气氛刚刚热络起来,大家都忘记了朱仁锋的事情,尤其是苏秀娟,讲的正欢。万一现在被打断,谁知道她会不会继续追问:你们现在怎么样啦?不如叫小锋过来一起吃吧?要不要我和小锋谈一谈啊? 这些话,只会比现在的内容,更加可怕。 (二十七)羞愧的童年 苏秀娟在短暂的焦虑之后,因为我善意的谎言,又变回了话痨老太太。 “你不知道养个孩子要花多少钱哦。就说我做事的那家,孩子比你还大,每个月还是给好多零花钱。虽然人家条件好,家庭富裕一些,可是每月两万也实在有点多。我看着那个孩子挺安稳的,又不出去花天酒地,真不知道那些钱都花去哪里了!” 她一边热情地给我们夹菜,一边带着吐槽的欢快表情,说:“那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挺活泼可爱,一张小脸圆嘟嘟,见了人就笑,可是这几年明显不对劲了。自从读大学回来,整个人都变得阴森森的,不多说话也不笑,天天黑着个脸,像是要……” 听不下去苏秀娟关于谭家父子的唠叨,只能用食欲换清静,恨不得立马吃光所有的菜,然后赶紧拍屁股走人。我将手里的空碗递给苏秀娟,说:“再给我盛碗饭吧,今天菜特别好吃。” 看着苏秀娟进了厨房,暗暗叹了口气,赶忙端起盘子往陶安碗里巴拉了好多菜,小声说:“赶紧吃,吃完了就可以清净的离开,不吃完,咱们俩的耳朵就要继续受苦,不得解脱啦。” 陶安秀气的眉头皱成好看的弧度,丰润的嘴唇微微嘟起来,她可怜兮兮地撒娇说:“可是我已经吃饱了,还有这么多菜,哪里能吃完啊!” “吃的完,吃得完!怎么会吃不完呢,这也没几个菜,咱们三个人,肯定能吃完。”苏秀娟麻利的盛好了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布菜大行动,一边夹菜一边说:“你不知道,我们家小丽刚上大学的时候呀,一个人可以吃三十七个大饺子,全是我手包的,个顶个儿的大。所以,这些菜她一个人都能吃完。我就怕这些菜还不够呢!” 如果不是深深明白苏秀娟是个善良的好人,我几乎要以为她是猴子请来黑我的救兵,专业高端黑二十年! 看着笑到喷饭的陶安,我清楚的看见自己额角落下三条黑线,绝对的黑粗长,久久不肯离去。可是这个情况,我也不能回答一句“哪里有啊”,因为这句话一出,带来的肯定是苏秀娟大量的举例,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我变的更黑。所以安静的吃饭才是王道。 可是聪明如陶安,这种第六感比听觉还灵敏的生物,她很快就摸到了苏秀娟脾气,就在我用食欲幻清静的时候,她恰如其分地问了一句:“啊?不会吧,她看起来不像那么能吃的人啊!” “哎~那是你不知道,你等着,我给你拿去!”苏秀娟转身离开餐桌,本分钟之后抱着一本相册出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噩梦开始了。 凶残的过去揭开自己乌漆嘛黑的面纱,露出了残暴的现实。苏秀娟彻底忘记了吃光饭菜这件事,和泯灭天良的陶安,两个人转战沙发上,抱着相册笑得惨绝人寰,只留我一个人欲哭无泪。 “你看,这是小丽七岁的时候,那时候就这么胖了。”苏秀娟笑得开怀。 “哇,开裆裤啊!”陶安笑得奸诈。 我强忍着爆发的冲动,狠狠地咀嚼着几根茭白,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恨不得烧死这两个笑不停的家伙,顺带毁灭这本相册。 “你看她的腿,从小就这么圆滚滚的,像莲藕一样。”苏秀娟还算善良。 “裸照!裸照!”陶安已经完全泯灭人性了…… 忍不了了! 我一把夺过相册,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去的他们,半是害羞半是生气地说:“笑什么啊,谁小时候没有拍过洗澡的照片啊!那时候我一岁都不到,这很正常,好吗!” 他俩同时摇摇头,异口同声地说:“没有,我没拍过。” (二十八)感动和心酸 把相册收回到抽屉里,再回来的时候,苏秀娟已经在收拾桌子。 陶安也恢复了优雅的姿态,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眼里却是压不住的笑意。我看得气恼,抛过去几个凶狠的眼刀,可是她丝毫不惧怕我,笑得更热烈了。 一直挨到苏秀娟收拾好了厨房,我和陶安还是维持着这种诡异的状态,一个假凶狠一个笑不停。 苏秀娟在我额头上摸了摸,顺势坐下,握着我的手说:“好久没有和你这样坐一坐了,你能回来看看我,真是比什么都好。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看看你瘦成什么了。” 这一刻的她让我有点恍惚,似乎坐在我身边的不是她,而是我早就去世了的妈妈。我看着她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突然心里有点酸酸的,这些年,她也老了啊。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洋溢,但眼角深深的褶皱还是诉说着,这个女人嫁进来我家,已经很多年了,她从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终于熬成了两鬓斑白的小老太太。照顾我,照顾爸爸,什么福也没享过,却从无怨言。现在还得苦苦支撑这个家,这个早就支离破碎,只剩她独自一人的家。 说起来,真正辛苦的是她。 谁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使鬼差,我在自己的眼睛被泪水弄迷糊之前,迅速从包里摸出一张卡,递给苏秀娟,尽量平静了心情,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这里有些钱,你先拿着。有空的时候多出门玩玩,给自己买点新衣服什么的,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该对自己好一些。” 她被我突如其来的交代吓到了,疑惑得问,“我,这……这不合适,不行的。这个钱是,是孙姐她……” “这张卡给你,也是图个安心,免得回家之后他继续跟我要。你也知道,我们俩攒钱不容易,要真的借出去,收不回来就麻烦了。”我知道苏秀娟不会拿我的钱,只好推说:“你如果需要用,就直接从里面拿,卡的密码是我爸的生日。如果不需要,就当是帮我保存了。” 我这样说,她才勉强不再推脱,“你这样相信我,我,我真是……”她眼角泛泪,拿着卡进了她的卧室,连陶安都严防死守,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仔细地在里面折腾了十几分钟,这才安心地出来。 苏秀娟难得的口吃了一回,让我觉得感动又心酸。两年了,我们从没有这么久的待在一起过。这次要不是心情低落,觉得有个人在身边聒噪也还不错,可能还会像以前那样,说几句话就离开。 直到告别的时候,她还是握着我的手,几次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上车的一霎那,对于欺骗苏秀娟这件事,我真的有点于心不忍,恨不得直接说,我离婚了,可以搬回来和你一起住。 可是,两年前我大发脾气离家出走的一幕,似乎就在昨天,我实在无法放下面子,说一声:其实我早就后悔了。 (二十九)陶安不对劲 从我们一进门时她的兴奋,中途她难以抑制的唠叨,临走时依依不舍地留恋,都诉说着这个老人对于陪伴的渴求。 车开出一大截路,再回头,苏秀娟还站在路口,伸长了脖子望着。她矮墩墩的的身材,再加上一身灰黑色的衣服,在初春凛冽的寒风中,肃穆的有些孤寂。 回程路上,我一直不能忘记苏秀娟那渴望的眼神,她眼底明明白白写着,“我一个人很孤独,不想和你分开”,但嘴上什么都没说,只是交代我照顾好自己,想吃什么菜就打电话给她。让我和朱仁锋好好相处,不要再吵架。 “搬过去住呗,苏秀娟那眼神,甚至我见犹怜啊!”陶安边开车边在身上喷了点香水,遮盖了饭菜油烟的味道,闻着自己又变回不沾地气的女鬼,这才满意地笑了,一双狐媚子眼弯成迷离的弧度。 “收起你那套勾魂摄魄的本事,我又不是上京赶考的书生,岂是你一个眼神就能勾了魂儿的!狐狸精,也不怕告诉你,我就远近闻名的不近女色好青年!你那一套,在我这里没用!”我调侃着陶安,心里却还是轻松不起来。 话还没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和氛围,干脆叹口气,说:“不是我心硬,而是终究过不去那个坎。那个房子,是我妈离开的地方。一回去,就忍不住想着我妈弥留之际说的那些话。虽然她对苏秀娟的看法很偏激,但她是我的妈妈,我不能违背她的意愿,和苏秀娟和睦相处,在她和我爸恩爱十几年的地方。” “你自己也明白,那些都是偏见。他们后来在一起,更多的是你爸需要苏秀娟,而不是她勾引了谁。”陶安语气平静,措辞客观,更重要的是言简意赅,让我无法反驳。 可是心里那点不舒服总是不能撇开,妈妈苍白的脸和怨毒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我揉了揉鬓角,转移话题,说:“你该不是嫌弃我了吧?大不了以后给你交房租啊!” 按照我对她的了解,这恶毒的狐狸精应该会借坡下驴,顺着我的话调侃我。可是她目视前方,一本正经地说:“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三十年,我也不会嫌弃你。白雪香你记着,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任何事,你来找我,我都不会拒绝你,嫌弃你。” “突然这么恶心,你没事儿吧。没事儿就自己去吃点溜溜梅,别来酸我。”我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夸张地往旁边躲了躲。 陶安猛然转头看着我,一脚刹车下去,差点把我甩出挡风玻璃。 眼睛还是微眯的狐媚样子,但眼底的神色完全不是温柔,而是严肃的前所未见,堪比神父做礼拜时的祷告。她双手握着方向盘,纤细柔美的指节微微凸起,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攥紧了那个圆圈圈。 半分钟之后,就在我以为温柔地陶安即将爆发时,她却突然放松身体,似乎有点无奈的从鼻腔叹了一声,气流轻微的几不可闻,要不是气氛非常凝重,我肯定就忽略过去了。 她转过头去不再盯着我,再次发动了引擎,小声说:“不管你信不信,话就放在这里。你觉得恶心也好,觉得无聊也罢,说出的话,我都不会收回。” 我被她突然的变化吓到,赶紧狗腿地伸长了胳膊,搂住她的肩,一边左摇右晃,一边谄媚地说:“是,是,是,你是我的好陶安,你是我的好姐妹,你是我的亲姐姐。你对我最真心最体贴,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啦。求求你,千万不要嫌弃我,千万不要抛弃我,我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报答你的收留之恩。” “不想死就别乱晃,小心我们再来一次水底之旅。”她推开我的胳膊,把肩上被我弄皱的地方抹平,这才悠悠的开口,“我的衣服要是交给你,还不如直接剪碎,这都是上好的杭丝湘绣,你别牛嚼牡丹了。自己好吃好喝好好玩,别来烦我制香,就是对我最大的恩德。” (三十)物业费惊魂 说话间,就到了玫瑰花园,陶安一路开到了地下车库。我们下了车,她哎呀一声,说:“今年的物业要交了,你先上楼在门口等我,我十分钟之后就来。” “别,别啊,陶大小姐,我去交吧,你先上去好了。”白住这么久,挺不好意思的,一直说交房租,陶安也不要。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我肯定要主动积极一点了。 我拉住她,说:“你是高跟鞋,又是白旗袍,还是杭丝湘绣,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儿呢。我是平底鞋,又是牛仔裤,全是美邦森马,最适合干这种跑腿的事情了。你不需要我洗衣服,总该需要我跑跑腿吧,为了感谢你的收留和长久以来的香水,这点事情还是交给我吧。” 陶安单手托腮,优雅地思索着,眉头微微皱起,活像春情荡漾、却又无处排解的崔莺莺。她将耳边一缕碎发拨到耳后,轻轻抬手,说:“好吧,就给你这个机会。路上慢慢走,千万不要着急回来。” 我强忍住吐槽的*,等着陶小姐终于点了头,赶紧拎着高仿lv飞奔去了物业办公室。交了钱之后,正打算回去,想到临走前陶安交代我别着急回去,似乎有什么用意。仔细回忆一下,也想不出什么头绪,但这个神秘女士说的话,总有一些诡秘的含义,所以我不敢匆匆跑回去,只能悠闲地做散步状,慢慢往7号楼磨蹭。 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身后有一些窸窸窣窣的的声音,就像草丛里有一只小狗,在树丛中钻来钻去跟在后面。可是,这声音的细碎程度,又超过了小狗的谨慎程度。就算是顶级警犬,也不可能仅仅触动草木,而不发出喘息或者脚步声。所以,我想了想,可能是有人在跟踪我。 在这将近黄昏的时候,有人跟踪一个刚离婚的未老先衰妇女!我虽然强迫自己开玩笑,放轻松一点,但实际上,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紧张。因为现在,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我猛然回头,想要发现坏人的身形,至少让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再跟下去是不明智的。可是回头之后,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别说小狗,就是草木摇摆都没有。而最奇怪的是,明明没有任何动静,那声音却越来越大了。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看这情况,明显是……闹鬼啊! 想要一路狂奔,奈何腿软的面团一样,怎么也跑不快。我一边跌跌撞撞往陶安家奔跑,一边埋怨这臭狐狸为什么住这个小区!绿化好的像亚马逊雨林,楼间距大的像足球场,保安就坐在警卫厅烤火,这不是给坏人提供犯罪空间嘛! 吐槽了一阵,跑了一阵,嚓嚓声逐渐被我甩到了身后,心里也没那么慌张了,我这才放开了脚步狂奔起来。 正跑的开心,一个破损的地砖高高突起,等我坎肩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躲了。脚尖轻碰之间,另一只脚已经跟了过来,我就这样毫无疑问的摔在地上,脸朝下!顾不得身上痛不痛,赶紧爬起身继续跑,可是脚踝一阵酸痛传来,我再次优美地躺在了地上。 这次是屁股朝下,幸好幸好。 (三十一)我的个妈呀 屁股和大地接触的瞬间,我感觉到几个小石头的形状,正要感叹屁股命苦,却听喀喇一声,这石头……竟然碎了! 下意识的,右手就往屁股下面摸了过去,一点湿乎乎粘糊糊的东西就站在指尖,还带着一些像螃蟹壳似得碎片。我疑惑地拿出手看了看,昆虫的半个破碎尸体就这样戒指一样黏在手指上,它的触须一动一动,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当然,它是不会说话的,所以我就替它叫了出来: “我的个妈呀!” “蟑螂啊!” 随着我的叫喊,似乎为了帮我证明我对昆虫的认识很到位似得,一大波蟑螂就从黄杨树丛里窜了出来,乌泱乌泱海浪似的一片,你推我搡,朝着我汹涌澎湃的冲了过来。 不得不说,我第一时间想起了电影《木乃伊》里面的场景,电影场景重现,还是有点小激动的;第二时间开始觉得恶心,不住的想,为什么会有这么恶心的昆虫存在;第三时间才是恐惧,尼玛,为毛有这么多的蟑螂朝我扑过来啊! 这时候,鬼算什么,脚踝扭伤算什么,呕吐的心算什么,逃跑才是关键。 幸亏这时候,我已经距离7号楼不远了,瞬间移动到电梯间,速度堪比博尔特。直到我站在陶安家门口的时候,心还是跳的弹力球一样。 使劲的拍打着门,我放声大骂:“陶安,你个丧尽天良的家伙,那些蟑螂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你还惦记着去苏秀娟那里的时候,我调侃你落水的事情,对不对!你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你有没有人性啊!快开门,我保证不打死你,保证不让你生活无法自理,保证不让你大小便失禁!你开门啊,快开门!” “再大喊大叫,下次就是毒蛇了。”陶安已经换下了那件绣工精致的紧身旗袍,换上一件纯白色素面宽松衣服,当然,这衣服还是旗袍,不过居家一些。 她堵着门不让我进去,从门口拿出一瓶浅绿色的液体,在我身上喷了喷,两只细小的蟑螂从我裤腿爬了出去,许久再没见什么动静,这才放了心。放下瓶子,顺势让开半个门,非常得意的说:“住在这里,就要交一些房租啊。我不需要钱,你就替我当*实验品吧。这回,雌蟑螂激素挺好用的,你完美的完成了任务,三个月房租就免了吧。” 我冲进房间,使劲关上门,将身上的衣服脱得只留内衣裤,跑到卫生间放水准备洗澡。 听她这么说,简直气的要爆炸,干脆冲出来,生气地说:“你这是什么歪理,你要是还敢这样,我今晚就搬到苏秀娟那里!咱们俩,友尽!” 陶安素白纤长的指尖在我肚子上戳了戳,笑得像个孩子,完全不在我们讨论的情境里。 她摸了摸自己的腰,又在我肚子上按了按,说:“这么胖,真像那张裸照里的样子。挺好的,你还可以继续长胖,越胖越可爱。” 我真恨不得现在就走,可是想想刚才那两只来自裤管的小蟑螂,我还是强吞下这口气,在浴室里狠狠搓着自己的身体,一点儿也不想回答陶安的任何话。 只听她一个人在外面,笑得挺开心。 (三十二)莫名的烦闷 一直到清明节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每次看见小虫子就想起蟑螂事件,身上忍不住的一阵阵发痒。甚至连看到一个橡皮,也会觉得脊背发麻,汗毛一根一根争先恐后的站起来,带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那种轻微地麻痒感,就像是有一群小蟑螂趴在背上,让人难受的发疯,忍不住在背上抓来抓去。 每当这时候,陶安就会得意的笑。 想想自己那天的狼狈,再看看她一袭雪白旗袍,仙女似的飘忽来飘忽去,更加觉得这家伙是故意整我,良心大大的坏了。尽管她后来诚恳地道过歉,可我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我不想和苏秀娟住在一起,而且出门也需要她开车接送,所以骨气也就没那么硬,只能委曲求全了。 尤其今天,我和苏秀娟约好了一起扫墓,但是清明这一天,出租车很不好打,公交又不到公墓,唯一能依赖的还是陶安这个女鬼狐狸精。不忍气吞声,还能怎么办呢…… 车子渐渐远离了闹市,行进在有些荒芜的郊区。 说是荒芜,其实更多的是不自然。按道理,这么好的平原,本来也是水草丰沛的地方,这个季节应该是繁花似锦,一路上各种争春斗艳才对。但是从三环一路过来,看见的都是整整齐齐的矮树,略略有几株樱花,也是身娇体弱,一副你爱看不看,本树就这么开几朵,大家意思意思得了的无力模样。 其实,就算是这样,我也还觉得过得去,可是樟树上稀疏的叶子甚至承载不住厚厚的灰尘,真是让我不痛快。 在这阳春时节,本该草长莺飞,可是现在的城市早就成了大地的疮疤。 不光是市区变成了水泥森林,就连三环以外也没有了自然风光。矫揉造作着做绿化,但是栽树之后就无心料理,每到秋冬为了省事,就直接把所有枝条剪个精光,好好的绿荫丛,就成了断木残枝。 我越看越生气,干脆将脸侧到陶安这一边,不去看外面那些让我不顺眼的人工残疾树木。 陶安看见我气呼呼转过来,半是调侃半是关心地问:“脸这么臭,谁欺负你了?” “没谁欺负我。”我看着陶安素白的旗袍上,竟然有纯白的线绣了一双孔雀,更加生气了。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除了你,还有谁惹我生气?” “我?我哪里惹着你了?”她迅速地超了一辆车,然后一路领先疾驰。 “想穿白的就穿白的呗,还修什么母鸡在上面啊。你这纯属是折腾绣工,炫富,你懂吗?”我轻轻捻起她的裙角,指着孔雀的的脑袋说:“你看,好好的料子被戳了这么多洞,搞破坏啊。” “你又故意闹我,我知道你心里以为他是孔雀,其实这也不对。这只风华绝代的鸟儿,叫做凰。”她像教育小孩子似的,温软着语气说:“凤凰是天下禽类的首领,是上古神兽,能给人带来好运呢。凤凰中,雄凤雌凰,这凰就相当于母仪天空的皇后,能给未婚的女子招正桃花。 凰又是火之精魂,能让人精力旺盛,神采飞扬。所以,扫墓的时候穿这个,能让人不染阴毒秽气。但是凤凰花样繁杂,稍微用点颜色都是光彩绚烂的,我又不喜欢艳丽,只能在白锦上用白线绣了。你要是喜欢,我也让他们给你做一件吧。” 今天的陶安脾气格外好,让我有火也发不出来,再想想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烦闷,也觉得挺幼稚的。 可是总拉不下脸来,只能小声抱怨一句,“一身白还祛秽气?别让人以为你是女鬼就好!” (三十三)你到底在哪里 还没到陵园,就看见路两边停满了各色汽车,满满当当的占据了半条路。路边还有卖花的,卖黄纸香烛的,卖纸扎人偶家具的,简直比庙会还热闹。 不大的山头被整个围了起来,整齐划一的矮松行行列列将陵园划分得像梯田一样。不时有鞭炮声炸响,翻腾起一大股灰白色的烟雾,就像猪八戒从山洞里飞出来的样子。 我不禁在心里想,鞭炮是用来惊吓年兽的,这些放炮的人究竟是想吓唬吓唬他爹,还是自己想热闹热闹呢?退一步说,如果真的有鬼,也会被这些霹雳啪啦的玩意误伤吧。鬼魂属阴,火药至阳,你们这到底是孝敬爹,还是坑爹? 陶安放我下来,这才停进了一个狭窄的空位,车子靠里那半边,深深埋进了花圈的海洋中。她下车的时候满脸嫌弃,一手扇着空气中漂浮的悬浮纸灰,一手捂着口鼻,说:“这里烟火气太重,不适合女鬼生存,我还是在车里等你吧。完事儿之后,赶紧过来,别让我呼吸完了车里的氧气,窒息而死啊。” “能知道自己是女鬼,陶安,你进步很大呀。不过,既然是女鬼,哪里会需要氧气呢?”我将后备箱的白酒拎出来,然后使劲关上。碰的一声巨响,带起了气流震荡,带的一种细碎纸灰打着卷儿的翻滚。 陶安看着汹涌澎湃的灰尘,吓得连忙钻进车里,隔着玻璃说:“少说话,少吸点灰尘,你还能多活几年呢。赶紧去吧,速去速回啊!” 我见她没有斗嘴的兴趣,也就赶紧往陵园正门走去,苏秀娟说好了会在那里等我的路上虽然没有耽搁,但是让长辈等,总归不太好。 加快了脚步往那边走,手机同时也拨打者苏秀娟的号码。三声之后,电话接通了,苏秀娟喂了一下就不说话了,声音低沉,似乎不太高兴。 我赶忙问道:“你在哪里啊,我快到了。” “我……我就在门口,你过来吧。啊,我看见你了,电话挂了吧。”还不等我回答,苏秀娟就挂断了电话。 听她说已经看见我,更小跑起来,赶紧往正门口赶过去。可是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是一米五左右的矮胖妇女,我来回找了好几圈,还是没能找到她。就在我有点焦急的时候,手机响了,正好是苏秀娟打来的。 接通之后,就听她气喘吁吁地说:“小丽,小丽,我就在你后面啊!” 连忙转身,只看到一个卖菊花的小贩,用牙签把花头和花茎连起来。他被我的目光吓了一跳,双手因为紧张,不自然地抖了一下,黄菊花瞬间落在地上,滴溜溜滚出去老远,沾上了好多灰尘。小贩急匆匆地冲过去捡,现在,我身后连一个人都没了。 我焦急地问:“哪有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哎呦,你回头嘛,回头就看见我了。小丽,你走慢一点啊,我年纪大了跟不上的。哎,小丽,小丽啊!”她喘得更加厉害,用上气不接下气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我当然不会相信这是鬼神的功劳,就算有,也没必要这样折腾一个小老太太,这完全没乐趣啊。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看错人了,然后莫名其妙地跟着某位年轻貌美的窈窕女性,一路追随到了别的地方。 咳咳,原谅我的自吹自擂。 “喂!”我打断了苏秀娟的叫喊,大声说:“你停一下,别瞎跑了,那人肯定不是我。我在门口,你现在在哪里?” 苏秀娟一边喘一边说:“不是你?不可能啊,我和小锋打过招呼之后,就看你见你挽着他走了呀。” (三十四)彻头彻尾的禽兽 “朱仁锋?”我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看见他了?” “是啊,我正在门口等你,就看见小锋在那边买花。我当然要上前说几句啊,至少也该问问你们到底和好了没,对不对。”苏秀娟深呼吸了几口,继续说:“然后,我就说,‘你是和小丽一起来的吧,她在哪里啊’。他就问了一句,小丽也来了。我说,‘对啊,小丽跟我说马上就过来。’话才说到这里,他转身就跑了。顺手还拉着你,连句话都没再说。” “我?你看见我了?”事情不对,我下意识就问了过去。 “对啊,看背影就是你。不过,我说小丽啊,穿着高跟鞋过来,不太合适哦。公墓虽然山不高,也还是高高低低不太平坦的,高跟鞋来这种地方,小心扭到脚啊。还有,最近天气确实不错,但你也不能光着腿穿裙子呀,万一得了风湿,老了可就不好受了。而且毕竟是来祭拜的,穿裙子也不太……” “好了,别说了,你肯定是认错人。现在往正门过来吧,我在这里等你呢。”她还想继续说,我却已经没心思再听下去。 挂了电话,只觉得心里像是扎进了一根细长的针,痛的绵长深邃,却不能捕捉。和我身材相似,但是喜欢高跟鞋,喜欢穿裙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冉梦琳。 因为上次的见面,我总以为离婚之后,朱仁锋应该会过得很惨,生活混乱邋遢。再不济,至少会消沉一段时间,感念我们离婚的伤痛,甚至借酒浇愁。可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三月九号离婚,现在才清明节,他就出双入对的来扫墓了。最让我生气的是,朱仁锋母亲还在,父亲下落不明,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扫过墓。这一回,肯定是陪着冉梦琳的。 哈!这算什么?拜见家长吗? 原来从头到尾,就只有我在悲伤,我在心痛,只有我一个人为了这段婚姻的中结而难过。想想自己临来的时候,因为身边少了他而觉得不习惯,所以心情郁闷,看什么都不顺眼,还和陶安发脾气,简直就是傻透了。我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他是彻头彻尾的禽兽! 离婚不足一个月,就和小三无耻地鬼混在一起,简直丧尽天良!就算有一点点人性,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这家伙就是个急色的流氓。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我气的额角晕眩,在心里不住的用各种脏话问候朱仁锋,恨不得当面抽他几巴掌,甚至干脆打死他。 就在这时,苏秀娟圆滚滚的身影出现,手上拎着一个鲜艳的红塑料袋,里面是各种祭拜用的东西。她一边擦汗一边往这边赶,脸上陪着笑,说:“哎呀,真是认错了,认错了。早知道就一直在门口等你了,白跑了这一趟,还害得你等。” 强吞一口气,我整理了一下心情,尽量平稳的说:“没事,我们走吧。” “老了,真是不行了,才跑了这几步,就喘的要命。真是不服老不行啊,要是像你们这个年纪,我一口气可以跑几里地呢。” 她说着,突然顿住了,拉着我问:“那个男的就是小锋,我们还说话了。那个女的却不是你,那她是谁啊?” (三十五)撞见 他的无情无义,让我觉得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原本对于这段象牙塔走出来的婚姻,还多少带了一丝复婚的期盼,这回也完全消失殆尽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隐瞒什么,干脆对苏秀娟照实说吧。 想要开口,却总是无法找到合适的表达,正在犹豫中,苏秀娟就拉着我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跪了下去,口中念道:“唉,别的事情等一会再说吧。本来就来得晚,又耽搁了一会儿,时间不早啦。待会儿太阳下了山,再祭拜可就不好了。” 看看了已经倾斜的阳光,我也觉得还是先祭拜一下比较好,按照她无限倾诉的惯例,陶安真的有可能会在车里憋死。 跪在苏秀娟旁边,点燃了一大叠黄纸,然后拿出一把线香,放在火焰集中的地方慢慢点着,同时,我更是做好了聆听一场哭诉的准备。 “白家爸爸,我和小丽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苏秀娟将印着玉皇大帝的巨额钞票,三张五张的往火堆里丢,不负众望地长篇大论起来: “原先你病了的时候,我总以为,没有你之后,我们会过的很凄惨。没有人保护我们,小丽还那么小,我又没什么用,这日子肯定不好过。我想,你临走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吧。可惜呀,我错了,你也错了。你看,现在我们小丽长成大姑娘啦,多好看,多精神。她还给你带了一瓶酒,来,你喝点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白酒,倒在准备好的杯子里递给我。 说实话,我现在的心情实在不能入戏。如果我爸真的在这里看着,那朱仁锋和冉梦琳同来这片山头,他没理由不知道。那现在,可就不光是我气的心头憋闷,而是我爸生气,进而半夜去和他谈一谈了。 可是,事实肯定是他继续吃喝玩乐,我继续气的头晕。 无论如何,这个骗人骗己的过场,还是必须走的。我拿着酒杯,缓缓地把酒倒在他的墓碑前面,然后把线香甩灭,分了一半给苏秀娟,然后磕了几个头,插好香,说:“我挺好,不用挂念。” 敷衍了事之后,我知道苏秀娟一定会继续,说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然后再回忆过去,至少半个小时是一定的。我对她说打个电话,然后就转身往人少的地方走了两步。苏秀娟知道我的脾气,所以也没有挽留,点点头,就继续她的吐槽大业了。 我躲在一丛矮松后面,拨通了陶安的电话,“现在人少,没什么烟雾了,你要不要出来透透气啊,别真的闷在里面憋死了。” “你们还要多久?我看山上都没什么人了呀。” “人家儿女情长啊,我也无可奈何。你再等等吧,最多半个小时,她要是还不肯停下,我就去棒打鸳鸯,直接把她拽下来。” “啧啧啧,真残忍啊。你这么凶狠,你家里人知道吗?” 家里人,我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离婚之后,我还有所谓的家里人吗? 陶安听我沉默,大约猜到了原因,这个聪明的妖女没有点破,而是选择了岔开话题:“哎呀,等不了了,吃了早餐就出来,一路上堵得水泄不通,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再不吃饭我就要发疯啦!你赶紧去催一催,有什么悄悄话,半夜托梦也可以说啊。干嘛非要大庭广众的表白心事呢,快去催催!” 她挂了电话,我听着突然寂静下来的手机,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空落落的。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在树丛那边,有一对男女在接吻。 而这对男女不是别人,正好是朱仁锋很,跟那个穿高跟鞋的“我”。 冉梦琳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见丰腴了,虽然玻尿酸堆积起来的下巴还是尖俏的,但双颊却有了逐渐圆润的趋势。 看来,这段时间她过得挺好。 他们激吻了一阵,冉梦琳轻轻推开朱仁锋,娇羞地说:“在这里,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这里没人,又安静,多合适啊。”朱仁锋说:“又不是没在外面玩过,你还害羞吗。” 冉梦琳一边闪躲着朱仁锋的亲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公园里玩就玩了,在这里胡来,亵渎鬼神,会遭报应的。” 可是朱仁锋哪里会听她说了些什么。 三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冉梦琳咬着嘴唇重重地哼了一声,浑身战栗不停。 她眼睛眯的像个吃饱了的懒猫,轻轻在朱仁锋胸口捶了两下,压着嗓子说:“坏人,全世界就你最坏。” “我承认我坏,可你不就喜欢我坏吗?我要是不坏,谁带你感受这么多人生美好瞬间呢。”朱仁锋看着怀里的女人不停发抖,笑得非常得意。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忍着性子看这么久,不知道现在的心情,是愤怒更多,还是震惊更多。可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做的事情,是我一直拒绝朱仁锋的;她做的事情,是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为他做的。他们在一起,确实比我们在一起,看起来和谐多了。 他们这样的人,才应该在一起。 (三十七)不再隐瞒 看了看手机,已经三点四十七,虽然距离刚才那个电话,才过去了不到十分钟,我却觉得像是过了三个小时那么久。 离开,是我现在唯一的念头。 本想脚下放轻一点,怕声响大了会惊动他们,暴露自己的行踪,可是转念一想,就是要吓吓他们才好,要是吓废一个,那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想到这里,我故意加重了脚步,用鞋跟把青砖石踩的啪啪作响。 “啊!干嘛!”朱仁锋痛呼一声,有点生气地说。 “别吵,你没听有人嘛。”冉梦琳明显在气势上压倒了朱仁锋。 自嘲夹杂着一点点愉快泛上心头,我一边为自己不值,一边促狭地笑了。故意将脚步声弄得更大,恨不得一步一个坑地往苏秀娟那边走去。 远远看见她,还是保持着跪姿,斜靠在墓碑上,背对着我。面前的火堆早就已经熄灭了,就连线香也烧过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残碎的黑灰,被风带着卷卷扬扬。四周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暮归的鸟儿偶尔嘎嘎一声。浅薄的夕阳下,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跪在墓碑前,被飞舞的灰尘包围着,悲凉而阴森。 别人都是在新寡的时候,才会这样难舍难分,而她,每次都有一大筐话说,也许她的心里真的很苦闷吧。 暮色越来越重,四月的风还是带着寒意的,我打了个冷颤,快步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伤心了,时间不早,咱们也该走了。陶安还在大门口等我们呢,让人家等着,不太好。” “小安也来了?你怎么不让她过来坐啊。”苏秀娟下意识的邀请着客人,就像一贯热情的那样。 话才出口,却觉得不对劲,自己也尴尬地笑了,她害羞的红着耳朵,说:“哎呀,这地方怎么好……是我忘记了,还以为在咱们家里呢。真是的,人老了没记性,总说错话。让人家等着不好,我们赶紧走吧,小安能送你来,真是善良的好孩子,晚上我做几个好菜感谢一下人家吧。” 我见苏秀娟已经脱离扫墓的情绪,就直接挑开那个被封存的话题,说:“你刚才不是说看见朱仁锋了嘛。其实你没看错,他确实来了,和别的女人一起。” “啊?”苏秀娟显然吓到了,她停住脚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上个月,我和朱仁锋离婚了,就是你过生日那天的早晨。”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以免苏秀娟反应过度,“那个女人叫冉梦琳,你也认识。她现在和朱仁锋在一起,也许不久就要结婚了。” 苏秀娟眉头紧紧皱着,眼里写满了不相信。她一直盯着我看,直到确定我的眼神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这才不得不信了。不过,她的声音还是很轻,像是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耳语般地说:“为什么,你们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就离婚了?” 强忍着哭诉的*,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迈着潇洒的步子往山下走去,领先了苏秀娟一小截路。背对着她,不去看那双询问的关怀眼神,这才觉得心硬了一点,不再那么想哭了。 我轻轻长叹一口气,笑着说:“谁知道呢,我已经不在意了。总之,我和他离婚了,再也不会有和好的可能。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不要再提起那个人。” 苏秀娟细碎的脚步声紧紧跟在身后,小心而急切。她听我说完,忙不迭地回答说:“不提,绝对不提。” (三十八)没什么不吃 等我们走到陵园门口时,陶安已经等在那里了。 在微茫的夕阳下,隔着一丛苍绿的矮松看过去,她的身影纤细朦胧,似乎是淡薄日光折射之后的幻影,美得带着苍凉的悲情。就像沉睡千年的狐妖,迷茫的存留在异世,寻找记忆深处的一点点碎片。 她已经不再在车里等了,而是站在路边的花台上,在窄窄的花坛边沿上走来走去,轻缓地踱着步子,没有一丝焦急和慌张。两支三吋的鞋跟,稳稳踩着一字步,优雅极了。 我见她双手抱肩,似乎有点冷,更加觉得愧疚。因为自己的事情三番五次麻烦她,其实挺不好意思的。 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正要说话,就见苏秀娟蹿了过来,将自己蓝黑色的棉袄披在陶安身上,关怀地说:“哟,小安啊,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老人常说春捂秋冻,虽然现在是四月天气,但风还是冷的。尤其是这晚上啊,冷的很呢,没事就不要出来瞎跑,听到了没?” 翻了个白眼,我忍不住在心里说,要不是因为你唠叨,我们随便烧叠纸就走了,她也不会在这里冻着。 一如既往,内心的吐槽只能永远留在内心。 我怕陶安的洁癖发作,会让苏秀娟尴尬,就赶紧拉开车门把陶安推了进去,然后把衣服递给苏秀娟,说:“赶紧穿好。你感冒了更麻烦,扎不进去针,吃不下去药,非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那才是真折腾。她年轻力壮,冻一会没事的。” 陶安迅速的打开空调,笑着说:“阿姨,车里面暖和,赶紧上车吧,咱们去吃点好吃的。” 回程的路比早上通畅多了,一路回来,并没有多少车。夜色渐重,路灯锃亮地照着路面,更显得湖水浓黑如墨,一波一浪拍击着堤岸。 车里非常寂静,只能听到发动机轻微地轰鸣,和空调运转的嗤嗤声。苏秀娟难得没有说话,安静和温暖让我觉得有点疲倦,想睡一会儿,可是因为担心陶安犯困,只好强打精神,说:“陶安,想吃什么啊?” “你们有什么忌口吗,吃辣椒怎么样?”她声音还是像早上一样,精神饱满活力充沛,听在耳中,就像看到了她素净美好的脸。 “她不吃鱼和苦瓜。” “她不吃菠菜,我没什么不吃。” 我和苏秀娟同时开口,说出了对方的挑剔,唯一不同的是,她比我多了一句后缀。 “你不挑食吗?”我惊异地问道:“我记得你从来不吃鱼和苦瓜,每次都是夹给我和爸啊。” 话一出口,我突然醒悟了。爸爸喜欢吃鱼,从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而我也遗传了他的这个爱好,非常喜欢吃鱼。即便是鲫鱼这样,拥有细碎鱼刺的品种,也能吃出完美的骨架,比解剖差不了多少。而苦瓜,则是因为,我非常喜欢。 她害羞地低下头去,羞涩得像个芳龄少女,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那就是只有菠菜不吃咯。这样最好,基本等于不挑食嘛。”陶安及时开口,“那我们就去吃鱼头火锅吧,天气这么冷,吃点热的浑身暖和。你说是不是啊,阿姨。” 相较于林玉芳,陶安对待苏秀娟的态度明显热情多了。 (三十九)再找一个吧关于兔子38的第三次加更 不得不说,晚上的苏秀娟非常奇怪。 从陵园回来的时候,她就显得心事重重,一路上少言寡语,只是安静地眯着眼,但是不停闪动的睫毛,说明她真的是在装睡。吃饭的时候除了给我们夹菜,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唠叨个不停,这让我觉得很不适应,就连陶安也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是苏秀娟只是摇头,然后就又开始照顾我们吃吃喝喝了,除了话少之外,总体还是挺欢快愉悦的,并没有郁郁寡欢。不过,她的眼睛里,还是明显在思考盘算着什么。 问了几次之后,我和陶安默契的选择了闭嘴,既然她不想说,我们继续问也没意思了。 吃完饭,困倦的感觉更加重了。陶安开车送了苏秀娟到家之后,我们并没停留,就赶紧往玫瑰花园去了。奇怪的是,一贯好客的苏秀娟竟然没有挽留,甚至连告别的话都没说,下车就回家去了。这一举动,更是让我觉得不对劲。 “陶安,你说苏秀娟怎么了?”找不出病因,只好求助于身边的狡猾狐狸。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其实在心里,总是觉得她比我聪明,当然,只是一点点。 “我怎么知道。”她态度诚恳地像新闻联播主持人,平静到不带一丝情绪地说:“你们相处好多年了,我才见过她一次罢了。” “可是你狡猾啊,细腻敏感,肯定比我知道的多。就算想不到原因,说说你的猜测呗,估计也就差不多了。而且,你不是女鬼吗,肯定能看透人心啊。” 她眯着眼睛瞪我,咬着牙,歪出一个威胁的笑容,说:“对,我是女鬼。我不但能看透人心,更喜欢生吃人心,你要不要见识一下啊。” 这笑容让我不寒而栗,突然就想起了上次蟑螂的事情。吃人心,我料定她说着玩的,可蟑螂却是实实在在的恐怖威胁啊。想起那群黑得发亮、带着触角的小甲虫,我就觉得浑身难受。背上的汗毛随着回忆侵袭,从尾椎到颈椎,一根根站了起来,弄得我浑身难受。 打个寒战,清清嗓子镇定了一下,我赶紧坐得端端正正,认真地拍马屁,说:“我这是夸你。制香,要的不就是对女人心思的那一点洞悉吗,你能看透所有女人,找准她们的喜好,难道看不出苏秀娟这种普通家庭妇女的心思啊。多少挑剔刁钻的名媛贵妇,都被你一双巧手征服了,苏秀娟,小菜一碟啦。” 一边说话,一边小心地用余光盯着陶安的脸色,见她脸上变成正常的笑容,我才稍微放下心。长舒一口气,心想,祸从口出啊,下次一定要小心。这狐狸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脸呢。 《别了夏天》的前奏响起,我拿起手机,恰好是苏秀娟打来的。 “喂,怎么现在打电话呀,我们到家了会给你说的。”接电话的这一刻,按捺不住有点小激动。有点别的话题,陶安就不会一直记挂着我的失言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突然开始有点怕这个鬼魅的女人了。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你说说。”苏秀娟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我以为她已经挂了电话的时候,她又叹了口气,小声说:“你还年轻,再找一个吧。” (四十)第一次发火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苏秀娟迅速挂上了电话,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在我打算跟陶安说说这件事的时候,她突然伸手过来,抢走了我的手机,打开窗户扔了出去。只听咕咚一声,漆黑的夜色下,我连湖面是否起了波澜都没看到,就失去了一个才买半年的新手机。从投湖这方面来说,手机和石头是差不多的。 “喂,你干什么啊!”我吓了一跳,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是瞬间反应,所以声音也特别的大。 “没干什么,只是突然心情不好了。”她还是维持着微笑,只是眼睛死死盯着前面,我不能判断这时候她的笑容是虚假还是真实,不过,车速同时变得非常快,倒是从侧面说明了一些问题。 我知道她生气了,可是我也很生气。 白天看那场活春宫,就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当场冲出去,杀了那对狗男女。只是已经离婚,他们的事情再也和我无关,所以才强逼着自己忍下来。勉强一路上说说笑笑,没有爆发什么,可是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本以为,今晚少不了,又是蒙在被窝里一阵哭。可是,现在被她莫名其妙扔了手机,愤怒一下子急窜上头顶,再也忍耐不住了。 我用了从没有过的严肃语气,责问着说:“陶安,我虽然住你的房子,但并不是你的奴隶,更不是你的撒气筒。你要是在哪里受了委屈,尽管和我说,我保证尽到闺蜜的责任,陪着你不吃不喝哭三天。可你现在这是闹的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什么人?朋友呗,闺蜜呗。我还能拿你当什么人。”她冷笑一声,把车开得更快了。 看着指针慢慢移动到了200,我不由得紧张起来。珍惜生命和愤怒稍微较量了一下,我还是选择了愤怒。陶安虽然一脸狐媚子像,但做事沉稳认真,她敢开这么快,其实心里应该是有把握的。最关键的是,这家伙一边开还一边嘲笑似得看我,似乎就在等着我说一声,怕了。 就算我平时很不坚强,但这种关键时刻,当然是输人不输阵。有人激将,当然要拼了。 我强装镇定,冷哼一声,说:“死就死吧,咱俩死了,也是你更划不来一些。论身边,我亲情无处安放,爱情一塌糊涂,友情,哈!就两个朋友,一个勾引了我老公,一个要飞车弄死我。再说自己,没你好看,没你有才,真的是一点儿优点都没有。人生最不幸的事情,内外我都占全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赶紧油门踩到底,送我一程吧。” 陶安一双细长的凤眼像是要喷出火,好久之后才转回去看着前面。她牙缝里缓缓散出一股气流,说:“今天,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另外,你没那么差。” 她说完之后隔了有两分钟,我才缓过劲儿来,不敢相信她竟然说了这样的话。破天荒的第一次,陶安竟然给我道歉了。以前发生冲突,可都是我狗腿地道歉讨好她呀!今天这日子过的,简直就过山车啊。 掐了一下大腿,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梦里,心里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可脸上还是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敷衍过去。随随便便就拿别人的东西出气,作为一个大姑娘家,这毛病一定要改掉,不然你这辈子别想嫁出去!” (四十一)提神醒脑 “为什么嫁不出去?” 陶安眼中写满了疑问,似乎很不明白这个问题。我终于有机会教育教育她,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连忙语重心长的说:“你这脾气,那个男人能受得了啊。受不了,当然就不会娶你,那你不就嫁不掉了。” “为什么要男人娶?” 我被这个胡闹似得问题问住了,想也没想就回答说:“男女在一起,结婚生子过日子呗,哪来的为什么。你就是想的太多了,脾气又坏,才会一直没人追呢。” “哦,那又是为什么非要结婚呢?”她顽强的执行着许三多“不抛弃不放弃”精神,热切的刨根问底,深到泛蓝的眸子盯着我,像是一直看到我心底去了。 我被看得心慌,推了她一把,说:“结婚没什么好处,你看,我这不是离婚了嘛。你不结婚挺好的,至少户口本上不会写着离异两个字。说真的,我宁愿那两个字是丧偶!朱仁锋那个贱人,真的是贱到家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 想起白天那件事,就觉得心里又酸又苦,说不清的滋味聚集在心里,一直往鼻子根儿涌动。我怕陶安看见我哭,又来笑话,就转过头看着窗外,不再言语了。 “傻姑娘,对自己好一点儿,别总是想那些不开心的。别哭了,好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还有很多幸福时光等着你去感受,那时候回想现在,只会觉得好傻。”她的声音温软地像热牛奶,微微的甜,一点儿也不腻,让我觉得窝心又温暖。 和她在一起,无论我的情绪如何,都会被轻易的带着走。就算前一秒气的头顶冒烟,可只要她温言软语说一句,哪怕只是轻轻抚摸我后背,也能让我很快地安静下来。这个女人,一定会法术。 陶安递过来两张纸,顺手落在我肩上,轻拍两下,说:“真爱你的人,绝对不会在意是未婚还是离异,他在乎的是,只会是你这个人。” 我觉得心里松缓一些,对未来又产生了期待,不由得破涕为笑,说:“对,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一定会找到一个真的懂我的人,疼爱我,怜惜我,永远不会嫌弃我。我也会学着做一个更好的爱人,照顾他,关心他,给他生两个可爱的胖娃娃。” 陶安发动了车子,无奈地笑了笑,说:“还是没变,唉……回家泡澡睡觉啦,这傻姑娘还是没看透爱情啊!” “切,又来装腔作势。黄花大闺女在已婚妇女面前谈爱情?你还是先找到心中所爱再说吧。”我帅气地吸了吸鼻子,瞥了她一眼,说: “今天我哭了,明天肯定会水肿的,所以今晚浴缸归我,我泡够了再说。还有,为了安抚我受伤的小心灵,你要把夙夜滴在我的洗澡水里,没有夙夜,我就哭一夜让你看看。” 夙夜,味道淡的几乎闻不出来,但是就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却能顺着鼻尖儿钻进心里,成为你最想闻到的味道。每一次嗅到,都不同,每个人嗅到,也绝不会相同。 这是陶安最得意的作品,也是她的珍藏,平时收在小柜子里,从来舍不得用。我也只是隔着瓶子闻过,却从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细腻心思。 “你还是用点六神吧,提神醒脑,免得你继续看不清爱情。再被人骗了,我可没耐心继续哄。”她停好车,打开门锁,转身就下去了。 这家伙动作快得惊人,绝对是女鬼无疑! (四十二)去相亲吧为@言风_疯魔君加更 我没想到苏秀娟会这么积极,更没想到这个只会做家务的老太太,竟然做事这么有效率。 仅仅一周时间,她就打电话来,让我去见见某个王阿姨家的好青年,陆羽桓。 “陶安,苏秀娟让我去相亲,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啊。”挂了电话,我纠结的我在沙发里,蜷缩成一团,焦虑地问: “去吧,才离婚没多久,就开始相亲,显得很无情无义啊。不去吧,就少了一次认识好青年的机会。万一那人真的还不错,那该多可惜啊。而且,也辜负了苏秀娟的一番好意,人家那么热心,我连去都不去,好像有点过分啊。” “巴不得你赶紧走,我就可以安心制香。”她头都不抬,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不带情绪地说:“反正你嫁谁,对我而言都一样,我都不在意。” 陶安爱理不理的态度,并没能打断我倾诉的*,我自言自语似得继续说:“苏秀娟说,那个男的比我大一岁,是个警察,虽然工资不高,但至少很稳定。长的不算帅,但是一看就是老实人,而且最主要的是,人家并没有嫌弃我离过婚,这挺难得的。那小伙还没结过婚,万一我俩要是成了,保准能气死朱仁锋……” 我还想继续说,谁知道陶安站起身来,拎起那些瓶瓶罐罐,转身就进了储藏室,只丢下一句:“你比苏秀娟还唠叨,说那么多,不觉得口渴吗?” 这次的讨论戛然而止,我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一下子顿在这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转眼就到了约好的相亲日,不得不说,人生第一次相亲,我还是挺激动的。虽然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但是相亲这件事,在我的生活中还是第一次,别说是作为女主角出现,就连陪别人相亲的经验都没有。 晚上七点半,在人来人往的北仲路上,有一家叫宿缘的餐厅。苏秀娟说的相亲地点,就是这个地方。 陶安一早就出门了,丝毫没有陪我一起来的迹象,相比之下,带上苏秀娟只会是更糟糕的选择,所以我就一个人过来了。 进了餐厅,环顾一周,我才发现一个巨大的失误——我没见过陆羽桓,也没有他的手机号,这么多人的餐厅,谁才是和我相亲的那个呢? 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只好假装找人,开始一个一个的浏览着所有独自来吃饭的人,希望能迅速发现那个叫陆羽桓的家伙,赶紧开始激动人心的相亲活动。 真是天祝我也! 虽然一直寻找到最里面,我才有点收获,但是其实整个餐厅就两个人是单独行动的。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他,一个眼神中带着询问和尴尬的白净小伙儿。我俩对视了几眼之后,基本可以肯定对方就是自己在寻找的那个人。 不过,为了确认一下,我还是小声问道:“你……是来相亲的吗?” 他眼中迅速燃起了解脱的光芒,使劲点了一下头,说:“是,是我。不好意思,忘记问你的联系方式了,只好坐在这里等,真是太抱歉了。” (四十三)我没嫌弃你 随便点了几样菜,要了一壶蜂蜜柚子茶,我们俩开始了尴尬又和谐的聊天。 之所以说尴尬,是因为这个无奈的场合。两个不太熟悉的人,以结婚为目的,坐在一起交谈,这实在不是个轻松愉快的前提。说到和谐,却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给我的感觉真的不错。 皮肤白白净净,笑容温柔中带着点害羞,眼睛不大但竟然是双眼皮,牙齿整齐洁白,在微黄的灯光下闪烁着透亮的光。纤长的手指握着透明玻璃杯,不时地喝上两口,明显是为了掩饰尴尬的情绪。我突然有一点初恋的感觉,心尖儿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发现了我一直盯着他看,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红晕,害羞地挠了挠头,说:“你……你别,我是第一次,有点紧张,那个,我……我平时不这样的。” 我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明明比我还大一岁,怎么就跟小处男似得,还第一次。 他被我这一笑,弄得更慌了,一下子连耳朵都红起来。雪白的耳垂变成了粉色,就像小奶猫掌心里那一点点柔软的肉垫,可爱又温暖。这样的年纪,还能拥有害羞的能力,这个男生果然像苏秀娟说的那样,老实而单纯。 突然就觉得自己这样笑太过分了。我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憋着即将喷涌而出的笑意,说:“不是,我不是笑你,是被水呛到了。我也是第一次相亲,不知道该说什么,咱俩谁别嫌弃谁啊。” “没有,没有,我没有嫌弃你。”他连忙摆手,说:“你的情况我妈都说了,我觉得挺好的。咱俩年纪差一岁,也没什么代沟,就算不能走到那一步,当个朋友也不错。” 他已经尽力把话说的委婉了,只是,话里的意思还是很明显。不嫌弃吗?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吧。 说不失落,那是骗人的。刚才的对话中,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离异的身份,差一点就陷入朦胧的好感中。那种小小的心跳,就像第一次和朱仁锋牵手时的感觉。可是,就算我自己忘记,身边的人还是会记得,就算没人知道,户籍信息白纸黑字,还是替我牢牢地记着。 白雪香,你是个离过婚的残枝败叶,还敢指望爱情再度降临吗? 哈!做梦去吧! 我端起杯子喝了点水,客套地笑了笑,说:“没事儿,你觉得不能接受,也是应该的,我可以理解。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家啦。今天认识你很高兴,祝你早日找到另一半。” “我不是嫌你不好,而是怕你嫌弃我。”他看我起身要走,竟然伸手抓住我,有点急迫地说:“我是怕你嫌我,毕竟我的工作……是没什么时间陪家人的。而且,我自己也是个挺无聊的人,不会说话,也不太懂浪漫,所以都没谈过恋爱。你性格开朗,人又漂亮,应该很多人喜欢,我又怎么会嫌弃呢。” 我愣了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知道了我的情况之后,他竟然不是嫌弃我,而是怕我嫌弃他。并且,这个26岁的大男人,还没谈过恋爱?! (四十四)太阳最红 手就一直被他这样拉着,直到他害羞的松开,我才回过神来,有点不敢置信地再问了一遍:“你,知道我的情况,没觉得有问题?” 他脸更红了,简直挑战了我的认知极限。一个人的脸,为什么可以变化这么多种颜色,可以红了又红,可以红了更红。 仔细想想,现在是有很多女孩子不想嫁给警察吧。收入普通,经常值班,遇见重大事故,就直接好久不能回家,尤其是他这个年纪,刚刚加入人民警察队伍的,更是过年过节的值班专用人员,很多女孩子会觉得不好,也是很正常的。 “你之前从来没有相亲过,就是因为工作吗?” 他点点头,笑了笑说:“也有很多人介绍,可是对方一听我的工作,就推脱了。刚开始不知道原因,还以为人家真的挪不出空闲。后来时间久了,才知道是因为这个,心里也挺难受的。” 不知怎么,就觉得心里酸酸的。这样一个干净清秀的男人,还没谈过恋爱,就因为工作的关系一直被挑三拣四的排除着吗,实在有些不公平。我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尽量笑得轻松一些,说:“别难过啦,我不是那个意思。结婚重要的是人品,不是那些虚浮的东西。” “现在,我已经坦然了。缘分嘛,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个美好未来,也不用强求,总会遇到不嫌弃我工作的女孩子吧。”他弯着眼睛微笑,眼神不敢看我,害羞地说:“我本来就嘴笨,又是第一次相亲,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觉得你挺好的,你要是觉得我还可以,咱们就……就……” 不由得,就是觉得喜欢。 从前,一直觉得男人就应该口才畅顺,就算不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至少也要口齿伶俐。朱仁锋那样广播站出来的,轻松就能俘获我的心。可是现在才觉得,这样有点儿害羞口讷的男人,也很可爱。 心里暗暗地想,如果一开始遇见的是他,现在会不会过的很幸福。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嘴上还是少不了矜持。我不能明着回答,只好坐会原来的地方,用行动暗示他,我并不嫌弃他什么,而是想继续聊一聊。 刚要坐下,一团樱桃大小暗红色的印迹吓了我一跳。 灰色的沙发上,某岛国的国旗赫然闪耀着殷红浓郁的光芒,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腿上穿着的白裤子! 我的好亲戚,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现在来了?你让我情何以堪啊。 汗水瞬间就冒出来,顺着鬓角一颗一颗的汇聚,然后滑落下来。同时,我觉得自己后背都湿透了,顿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啊。”他察觉了我的不对劲,想要上前看看。 我哪能被他发现,赶紧一屁股坐在太阳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没,没事,刚刚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 随着这下迅猛的动作,大姨妈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汹涌的流淌出了一大股液体。湿漉漉黏糊糊的感觉拥挤在裆部,还是热的。我知道,这回肯定是完蛋了。现在已经快要到五月,早已经是一条裤子足够的季节,刚刚就斑斑驳驳的印在沙发上,这一下喷涌,肯定会造成更大范围的杀伤。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还算谈得来的,就这么被自己毁了吗? (四十五)逃离为@潜水的兔子的22第一次加更 我的脸色肯定很差,因为陆羽桓并没安心的坐下,而是皱着眉头,凑过来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他关心地看着我,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说:“不烫,可是好多汗,你是不是病了?” 下身湿濡的感觉越来越重,我觉得现在不光是躲不过陆羽桓,就连整个餐厅的人,都不会忽视我白裤子上的红太阳了。 而且,伴随着一团一团的湿濡,小腹也开始痛起来,一阵阵搅扭,让我冷汗直冒。上一次痛经还是三年以前,最近已经很久没有痛过了,这种熟悉而又阴损的疼痛,疼得我快要把持不住,恨不得蹲在地上,缓解一下小腹处搅扭的感觉。 肚子越来越痛,不光是汗水不停地冒,甚至连头也晕乎乎的。我觉得自己有点儿撑不住了,只想留一个不太差的印象给陆羽桓,所以赶紧推着他,说:“你,你去买单,我觉得不太舒服,想回家了。” 陆羽桓恩恩两声,赶紧过去买单了。 他离开之后,我才觉得压力小了一点,赶紧擦了擦汉水,偷偷摸摸侧着身子,看了看屁股下面的情况。 不出所料,一片鲜红似火……而且从刚才的红樱桃,变成了红苹果。可想而知,我的白裤子已经成了什么样子,绝对是惨不忍睹啊。 小心翼翼脱了外套,系在腰间,遮盖住了血流成河的臀部,我探头出去看了看吧台的陆羽桓,只见他已经把零钱收进钱包,正往这边走过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再拖延,我可能就再也没机会离开这个座位了。干脆一咬牙一跺脚,我豁出去被服务员发现的尴尬,也抛开了害羞,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陆羽桓身边,抱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快步走出了餐厅。 一边走一边说:“我要赶紧回家了!物业刚才打电话来,说我家漏水了,让我赶紧回去呢。” 陆羽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连拉带拽,扯出了餐厅。因为脚步太仓促,一路上连撞了好几个人。可是小腹的痛楚和下面湿漉漉的感觉,催的我不得不加快脚步,随便说一声抱歉,连头都没回,就一路飞快地走到了公车站。 现在我的打算是这样的,无论下一辆是什么车,我都要上去,先要离开陆羽桓身边这才是安全的。只要上车了,就算是血流成河,至少也是面对着陌生人。虽然还是会很难堪,但相比于在他面前丢人,还是要好很多。打定主意之后,我从包包里摸出一卡通,准备着一有车过来,就立马说byebye。 我这副样子,陆羽桓这种本来就少言寡语的人,更加不知道说什么,我俩就这样站在公交站,一言不发。一个焦急,一个尴尬。其实这幅画面是很好笑的,只是当时的我根本没心情笑,只想着迅速逃离,然后慢慢谋划下一次见面。 北仲路上车来车往,很快就有一辆公交过来了。 车刚刚停稳,我就冲到了门口,等车门开了点缝隙,就赶紧伸手过去刷了卡,然后奔了上去,头也不回,只对陆羽桓丢下一句:“认识你很高兴,下次再见啦。” (四十六)送你回家 我一直走到车厢最后面,一个人站在那里,低着头,谁也不敢看,生怕被人发现。 直到车子哼哧一声发动起来,三摇四摆的离开了站台,我才觉得心里轻松了一点儿。长呼一口气,准备在这人少灯暗,司机师傅也看不见我的小空间,趁机察看一下我的局部惨状。 岂料,刚回头就被吓了一跳。 陆羽桓竟然就在我身后,静悄悄地站着,单手抓着吊环,另一只手扶在侧面,成半环绕保护状。 “你怎么在这里!”我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躲。晚上的公交总是开得特别疯,我又本来就扭着身子没站稳,所以这一躲,脚下就踉跄了。 他赶紧伸手来扶我,“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放心呢。” 正在这时候,车子被路面颠了一下,陆羽桓没有抓住我的身体,只扯到了腰间围着的外套。本来就松垮垮系着的衣服,瞬间就到了他手里。我也被这连吓带颠,摔到了地上。 有什么比现在更糗的呢? 衣服裤子肯定弄脏了,脑袋还塞在座椅下面,狼狈不堪。最要命的是,侧着身子摔过去,屁股正好对着陆羽桓,所以,我的红太阳…… “呀,你流血了!”他赶紧冲过来抱起我,但是因为太着急,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脑袋又重重地撞在在座椅底下。 咚的一声巨响,让我恨不得去死。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装晕,只有晕过去才不用面对这么尴尬的场面。等下一站到了,我就立马冲下车,什么也不管,赶紧逃跑就行。 去tm的相亲,去tm的白净小伙,去tm的大姨妈,我就是要赶紧逃! 本以为下一站会很快到,谁知道师傅竟然停下车,过来查看我的状况。车上为数不多的乘客也围拢过来,有的大喊送医院,有的大喊出人命了…… 现在的状况是,继续装下去,我铁定会被送到医院,然后在更多人的场合,被医生诊断出来装晕,这样的结局就是——更丢脸!我在心里骂了无数声娘之后,尽量优雅地缓缓醒来,微微眯着眼睛,幻想自己是病弱的大家闺秀。 轻轻吐出一口气,扶着陆羽桓的胳膊说:“我,我怎么了?” “你刚才晕过去,都摔出血了!”他言简意赅的回答着,顺带还指了指我的屁股。 我在心里说,你比我大一岁还傻的这么天真可爱,你家里人知道吗?脑海中吐槽了无数句,脸上还是维持着优雅孱弱的表情,我学林妹妹那样捂着胸口,说:“最近天气不好,总是觉得闷。我们下车吹吹风,估计就好了。” 是的,逃离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算是身边还有一个陆羽桓,但也比围着一圈群众好多了。丢人,总是看见的人越少越好吧。 他稍微顿了顿,然后坚定地指着我的屁股,说:“可是你屁股流血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周围的人明显被他这一句逗乐了,惊呼变成了窃窃私语,还夹杂着几个女人偷笑的声音。有人说是大姨妈,有人说是痔疮摔破了,还有几个男的说是流产了。总之,都不是好事儿。 我强忍着爆炸狂骂的冲动,尽量平静地说:“没事,下车走走就好了。” (四十七)留个电话吧 在悉悉索索的低言私语中,我假装镇定走下了车,跟我一起下来的,还有疑惑不解地陆羽桓。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想要逃离陆羽桓,已经是不可能了。现在已经将近十点,继续找各种借口开溜,不光是浪费时间,让我越来越尴尬,更要命的是我酸痛的小肚子受不了,它不停地绞扭着,非常需要一个暖乎乎的热水袋。 不如干脆交代了,大家一拍两散。 我打定主意准备直说,但还是尴尬地不敢看他,只好侧着头盯着脚面,说:“那个,刚才人多,我没好意思告诉你。其实不是摔出血,而是我那个来了,所以……反正认识你很高兴。时间不早我要回家了,你别跟着啦。” 话刚说完,我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就走了。男人都好面子,我已经丢人到这个地步,随便谁也不会觉得挺好吧。 刚走了两步,一件衣服突然出现在肩上。 “我妈说,那个的时候,是不能着凉的。” 他话不多,嗓子也因为很久没说话而有点干哑,不过,这句话还是瞬间温暖了我的心。感觉脸路边昏黄的路灯,都变得柔和美好了。 该是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呵护过了? 上一次被关心,还是林玉芳过来陶安家找我的时候,再上一次,就是那天了吧。朱仁锋和冉梦琳跪在我面前的时候,他说我身体不好,不能多生气。然后,再往前,似乎就是大二,和他刚开始恋爱的时候了。 呵呵,也许是我真的自己犯贱,和一个很少关心自己的人结婚,受伤也是活该。 按照我对朱仁锋的了解,发生刚才那件事的话,他应该会假装不认识我,然后回家之后好好解释,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而那时候的我,也会处于对他面子的考虑,觉得是自己不小心,自己做错了事情。绝对不会像眼前这个男人,不管不顾的跟在我身后,尽管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也关怀体贴。 陆羽桓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和暖的灯光,在他白净的脸上映出一层温软的曲线,长长的睫毛落下两弯阴影,斜斜地停留在直挺的鼻子两侧,像是夜里栖息的蝴蝶。虽然睡了,也不时抖动翅膀,让人心疼它的脆弱。 他双手还搭在我的肩上,似乎是怕我拒绝他的外套,所以按的很使劲。白净的手上骨节突出,却因为朦胧柔软的灯光,而变得温和了。 随着温软下来的,还有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鼻根儿忽然就酸酸的,很想扑进他怀里,把憋闷许久的悲伤都哭出来。我想,这个温柔宽厚的男人,应该可以给我一点点温暖吧。至少,拍拍我的后背,说两句安慰的话也好啊。 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说,别错过,这么好的男人,别错过了。就算丢脸也没关系,至少要试一试啊。 我暗暗吞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说:“可不可以,留个电话。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 陆羽桓抬起头,眼里是抑不住的兴奋,雀跃的光芒比街灯还亮,就像得到了糖的孩子。他连忙掏出手机,说:“你的号码是多少,我打给你。” (四十八)不是你?为兔子二货的第二次加更 很快,我的手机就响了。 拿出手机挂断电话,我一边保存一边确认,说:“陆羽桓,是羽毛的羽,蔡桓公的桓吗?” “啊?”他愣住,盯着我看了一会,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叫许岩啊,许仙的许,岩石的岩。不是什么桓。” 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蹭的一声冒上来。接触这么久,他不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离开之前,苏秀娟也再三给我说了对方的名字,甚至还发短信过来。这些环节都不会出错,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和你约了相亲的那个女生,叫什么?”我不敢直接问,就怕听到一个破坏性的回答。 “我不知道。”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就知道对方姓周,比我小一年,今年22岁。夏天就要从大学毕业了,是学服装设计的。别的就不清楚了,我妈也没说。额……难道你……”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哪会有这么优秀的男生,在知道对方离异的情况之后,一点儿也不介意的。他会觉得我还不错,并且愿意继续相处试试看,只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错把我当成了别的人。而我在别人的身份之下,才有机会感受美好的感情。 陆羽桓,不,许岩的眼里满是惊讶,让我觉得很羞愧。虽然不是故意的,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个骗子,是个可悲的骗子。只有冒名顶替,才能遇见这样的小男生。单纯羞怯,纯净的像是一杯水。 他的青涩和害羞都不是装出来的,比我小两岁,不光是年纪上的差别,就光是阅历也不同。我已经满心伤痕,而他,还是未谙世事。 既然已经知道了彼此的身份,也就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继续多说,只会是自取其辱。不如趁着他还不知道我身份的时候,潇洒的转身,留下一个还算美好的背影吧。 我把外套给他,装着洒脱地笑笑,摆摆手说:“没想到竟然弄错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也不是我约好的相亲对象,咱们都认错啦。哈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真是太好笑了。好吧,既然是人错了,你也不用这样啦,咱们各自回家洗洗睡吧。” 正想离开,手却被他拉住了,许岩把衣服披在我身上,急迫的有点儿结巴,“都是相亲,遇见合适的就相处试试啊,为什么非要原来那个。” 我在心里苦笑一下,若是一年前遇见你,我也会觉得不一定非要原来那个。可是现在的我哪还有资格呢?我甩开他的手,说:“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情况,还谈什么试试啊。” 他错身走到我面前,双手扶着我的肩膀,说:“那你就介绍一下自己啊,这样我不就了解了。然后,我们再试试。” 少年人总是这么冲动吧。在我刚毕业的时候,为了嫁给朱仁锋,也曾经这么勇敢过,只是现在,突入就觉得这种无所畏惧很幼稚很可笑了。 我抬起脸,冷笑一下,说:“我比你大两岁,而且离过婚,你还要试试吗?” (四十九)他哭了 我抬起脸,冷笑一下,说:“我比你大两岁,而且离过婚,你还要试试吗?” 许岩愣住了,他摇了摇头,说:“不信,你肯定是骗我的。你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一点儿也不像已婚的人。你别骗我了,刚才还说得好好的,你突然就变卦。是不是你原本的相亲对象条件很好,因此你才一定要和他谈恋爱?” “不管你怎么认为,反正我都要回家了。今天的事情是个错误,我们俩赶紧改错才是应该的。我走了,你自己玩去吧。”我把他的外套扔在地上,还在走路的时候假装不小心的踩了一脚,只求能赶紧让这个愣小伙不要纠缠。 他不依不饶的追过来,挡住我的去路,声音坚定而隐忍,像是克制着非常强烈的情绪,说:“我只想听你直接说一句,是不是嫌我家条件不好。你说了,我保证不纠缠。” 没想到这个害羞的小伙,会这么执拗,不光脚步快了,就连力气也大了不少。我使劲掰了好几次,也没能甩开他的手。看来如果不说,这小子是打算跟我耗着了。也罢,既然没打算纠缠,那就说点儿狠话赶紧了结吧。 我甩了甩披着的头发,说:“对,就是……” 三两个字出口之后,剩余的话却是再也没办法说了。 许岩温柔平和的眼睛里竟然亮晶晶的,似乎有泪水。他眉头紧缩,眼底一层灰暗,看起来非常伤心。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完全不是刚才那个讷言害羞的干净男生,而是从内到外透着一种悲凉。就像被虐待的流浪小狗,眼睛还是清澈的,但带着失望和委屈。 男人哭,尤其是这样干净清澈的眼睛,当着我的面噙满泪水,实在让人很难受,简直比自己受了委屈还难受。心里轻轻一抽,不自主的就疼起来。骨子里那点母性一下子激发出来,恨不得赶紧搂住他,让他别哭。 我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不由得有点儿慌。可事情已经到了这里,就算是忍不住想安慰他,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也只能强忍住。稍微侧过一点脸,不去看他的眼睛,这才觉得没那么难受,但刚才准备好的狠话,却说不出口了。 我俩就这样沉默的对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拿过我的包,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说:“你留不留我的号码都行,反正你的电话我留着了。如果有缘,我们肯定会再见的,到时候,你别一心想着拒绝我就行。” 包被塞在手里,肩膀被他搂住,我安静地待在他臂弯,有点不敢说话,害怕再来一句不对劲的,惹毛了这个内心脆弱敏感的小伙。万一他再哭一次,我可能就忍不住要拥抱他了。 在出租车里,许岩把自己的外套垫在椅子上,才让我坐下。这些细小的动作,更加让我感叹往日糊涂,一时的冲动下结了婚,才会造成这么大的失败,成了一辈子的污点。别说是我,就算是志玲姐姐,如果结婚了又离异,她在宅男们心中的女神地位,肯定也会一落千丈吧。对于女人来说,离异两个字,无疑是有致命杀伤力的。 在距离陶安家还有几百米的十字路口,我让师傅停车了。为了避免许岩固执的寻找,在路口下车还是最明智的。 瞬间心动,很有可能日久情更深。万一相爱了,就算他不介意,他家里肯定不会同意,那时候才是真的麻烦。我已经够狼狈的了,没力气再应付这些事情,趁早选择梳理清楚比较好吧。 (五十)试试夙夜 没有告诉他名字,也没有存他的电话,我甚至把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我打定主意了再也不联系他,绝对不。 三周前的那次相亲,让我彻底放弃了任何相亲的冲动。 想想自己也真是傻,就算遇到了还不错的对象,然后结婚了又怎么样呢?婚姻这座围城,我在里面折磨的还不够吗?作为女人,在一个家庭里面,需要挣钱养活自己,做饭洗衣服,生孩子带孩子,还要照顾公公婆婆,也就是说成为别人老婆之后,不但没有享福,责任还变多了。 这还是嫁给普通老公的结果,如果嫁给渣男,那就更惨了。 就像我,辛辛苦苦做这一切,还得被别的女人笑话、侮辱,被自己的老公说有病。想当初朱仁锋也没现在这么禽兽,最后还不是让我恨得牙痒痒,让我落了现在的下场。而他呢,竟然和冉梦琳迅速地在一起,过起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说到底,凄惨的只有我。 虽然目前看起来许岩是挺好的,但我不能确定以后他会怎么样。 从上次陵园偶遇之后的一时冲动中冷静下来,我还是觉得不结婚比较好。显摆婚姻是一时的痛快,再遇到不顺心,伤痛的还是自己。何必呢? 我反倒羡慕起陶安了,一直是心如止水的样子,全副心思都在制香里。 她除了自己那点儿爱好之外,什么也不做,养得一双素手纤细又修长,因为长期接触的都是天然芬芳的东西,整个人都香香美美,透着清灵的仙气儿。逆光看过去,她脸上细弱的绒毛发出温润如玉的光芒,真觉得这妖女不像世间的凡人。 陶安发现了我的眼光,扬着唇线笑了笑,嘴角旋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她转回头不看我,摇了摇手里的小瓶子,说:“你不是喜欢夙夜吗,晚上就给你试试,免得总跟馋猫似得,眼睛放绿光的惦记。” “真的?”我欢喜地惊呼一声,狗腿地凑到她身边,说:“你真舍得把夙夜给我用用?” “再好的东西,还不是给别人用的,总是存着有什么意思呢?”她眼睛微微眯着,神采里含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有话要说,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只选择了缄默。陶安把制好的香水倒进瓶子封起来,端着瓶瓶罐罐进去储藏室了。 临进去的时候,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还是欲言又止。 她的眼神让我觉得心里毛毛的,说不出的奇怪,但又找不到问题在哪里。不过,想想马上就能试试夙夜了,还是很激动的。上次那个老富婆出了那么大的价钱,陶安都没舍得卖,更加让我非常好奇,很想试试神秘香水的味道。 我正在期待着夙夜出现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是苏秀娟打来的。 “喂,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白小丽,你他妈给我滚过来!”熟悉的洪亮声音,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知道你把钱给苏秀娟了,这老女人现在不肯承认,你要不要过来劝劝她。让她趁早拿出来,免得发生什么不愉快!” (五十一)不跟你瞎闹兔子,咱俩的账清了 陶安车速真的无极限,一次比一次快。 就在我以为已经见识过极速之后,她又给我展示了更迅猛的飞驰。一路上红灯闯了不知多少个,四十分钟的路程,十分钟就到了,并且平稳地停在了苏秀娟家门口,当然,也是我曾经的家。 从外面看起来,一切如常,但是我知道里面肯定已经闹得人仰马翻了。刚才的电话里不光有朱仁锋的声音,还有冉梦琳,他俩在这么晚的时候去找苏秀娟,肯定没有好事。 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朱仁锋坐在沙发上抽烟,一脸的不耐烦,而更令我惊讶的是,冉梦琳也在抽烟,甚至比朱仁锋抽的还起劲。 苏秀娟缩成一团,窝在两节沙发之间的空隙里,见我进来,赶紧站起身走过来,伏在我耳边小声说:“我没给他,贴身放着呢。” 她的头发乱得不像样,明显是撕扯之后的痕迹,衣服扣子也缺几颗。这让我觉得非常生气,将苏秀娟安顿在沙发上,示意她冷静一点。然后就箭步跨了出去,对着朱仁锋的脸,啪啪甩了几个耳光。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被几个耳光下去,抽的半边脸都肿了。 冉梦琳反应很快,她把我推开,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说:“你干什么呀,一上来就打人,是不是有病啊。现在你们离婚了,他跟你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打他!” 我顺手在她脸上也是一巴掌,然后才开口,“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来我家大喊大叫,你他妈是什么东西!” 打完了冉梦琳,转身指着朱仁锋说:“你还是不是人啊,就算我们离婚了,苏秀娟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对她动手,就不怕遭报应吗?你们现在立马滚出去,再也别让我看见你们,否则我立马报警。” 他活动了一下脸颊,然后说:“这破地方,我还不稀罕来呢。要不是为了我的钱,你就是八抬轿子去请我,劳资也不会上你这个门。废话少说,让这个老女人把钱给我,咱们各走各的路。大家都少点麻烦,我和琳琳也不想跟你多纠缠。” “什么钱啊就是你的,离婚协议里明明白白写着,那是共同买房的补偿款,是你补偿给我的。” 他嘬了一口烟屁股,依依不舍地丢在地上,说:“你就给不给吧。给钱,我们好聚好散,不给,那就好好说道说道。反正我有大把的时间,大不了晚上不睡呗。在不行,我就天天来找苏阿姨聊天吧,二十万,不比上班强嘛,对吧?” 现在的我,真是气的头顶生烟了。面对这个无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顺手拿起茶几下面的鸡毛掸子,对着他就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不料朱仁锋并没任我发挥,而是一把夺过了鸡毛掸子,使劲掰成两段扔在地上。 他打了个哈欠,说:“我不是来跟你瞎闹的。劳资时间虽然多,但耐心有限,时间不早了,赶紧交出来,咱们都能安生。你绝情和我离婚,咱俩也就没什么情分了。你要是把我逼急了,劳资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赶紧把钱拿出来,不然我就让你真的见识见识。” 鸡毛掸子飞出好多大大小小的毛,和我一起落在地上。 (五十二)有种别跑 无论女人多么孔武有力,都是打不过男人的,尤其当男人真心想要打女人的时候。 朱仁锋178cm的身高,当然不是虚有其表,对付我这样的女人,完全可以一个打四个,或者更多。在他使劲夺走鸡毛掸子的时候,我被狠狠摔在地上,后背撞在茶几上,疼得要命。我听到骨头发出咔嚓一声,肯定伤得不轻。 苏秀娟扑过来抱住我,哭着说:“小丽,小丽你没事吧。要不,我们把钱给他,让他滚!” 冉梦琳轻蔑地看着地上的我们,说:“还以为自己是谁呢,别人不给你脸,你就什么都不是。要不是他一直让着你,就你那破脾气,早被打多少回了。” 朱仁锋搂着冉梦琳,假惺惺地瞪了一眼,说:“琳琳,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他制止了冉梦琳之后,在我面前蹲下来,说:“别闹了,咱们夫妻一场,好聚好散不行吗?不就是二十万嘛,你何必为了这点钱挨顿打呢。趁早交出来,咱们以后还是朋友呀。” “呸!谁跟你是朋友!”我在他脸上啐了一口,扶着苏秀娟站起来,掏出电话打了110,然后说:“你要是真有种,待会jc来了也别跑。” 他当然不会任由我打电话,所以手机瞬间就被大卸八块了。 朱仁锋抓着我的胳膊使劲一扯,我就被拖在地上,甩出去好几米远。他把苏秀娟推给冉梦琳,然后掐着我的脖子,说:“苏阿姨,我敬你是长辈,所以跟你好好谈谈。说句真心话,你要是铁了心不交钱,我也没招儿。就算我弄死你俩,找到了卡,也不知道密码,取不了钱。但是,既然已经来了,我也没有空着手回去的道理。所以呢……” 他手上加大了力道,死死掐住我的嗓子,说:“那就只好掐死这个女人,给大家涨涨见识了。你现在要么把钱拿出来,要么就看看掐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嗓子被狠狠掐住,针扎似的痛感一下比一下猛烈。血腥味儿翻上来,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可我知道,就算朱仁锋再不是东西,杀人的胆子他还是没有的。如果真的有这狠劲儿,早就不是小业务员了。这些招数,多半还是冉梦琳这个贱人的注意。 他俩不停地对视一眼,冉梦琳努着嘴使眼色,更让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所以也来了火气,你玩胆大,我就和你玩到底。在一起这么久,这点儿了解还是有的。 双手卡在他手的空隙里,给自己争取了一点儿空间,我对苏秀娟大喊,“别给他,就让他弄死我算了。认识这孙子这么久,还没看出来他这么有种呢。今天给他这个机会,让他掐死我试试。朱仁锋,你要是不掐死我,你就是孙子,你就是大sb。” 我这样一骂,朱仁锋明显慌了,他看着冉梦琳挤眉弄眼地询问,手上力道也松了不少。 他的表现,一方面让我稍微轻松一些,另一方面也让我有点儿看不起。心里一阵感叹,幸亏和他离婚了。这个男人真渣,光剩一张嘴叫的凶,其实肚子里都是草。要是他真的下狠手,估计我还觉得他是条汉子,现在…… 只能呵呵了。 (五十三)忏悔 他俩挤眉弄眼地样子,让我觉得很好笑,不由得冷笑一声,推开朱仁锋的手,说:“哼,赶紧回家吃奶去吧,小孩子别在外面玩太晚,小心尿裤子。” 外强中干这个词,用来形容现在的朱仁锋,最好不过了。 被我一把推开之后,他就惨兮兮地凑到冉梦琳跟前,说:“我……这个……我……” “没出息,一眼就让人看透了。”冉梦琳送了一对大大的白眼给他,然后放开苏秀娟,说:“已经闹成这样,你还打算怎么办。钱的事情你知道,已经不能再等了。今天狠不下去手,明天可就没手可以狠啦。该怎么做,你自己想想吧。” 朱仁锋犹豫地看来看去,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过来我跟前,说:“要不是真的遇上麻烦,我也不会跟你闹。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在不筹到钱,我会被打死的。你就行行好,把钱给我吧。” 俗话说,先礼后兵。没想到这俩蠢货,竟然是先兵后礼。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什么,难道刚才的胡闹之后,我还会因为他的求情而给钱吗?他真的以为我脑子跟他们一样黏糊,随便几句话就能骗过去? 我按了按后背的痛处,走到门口推开门,指着外面说:“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出去吧,手机不用你赔,你们也别再来了。” 朱仁锋跪下了! 朱仁锋tm的竟然又跪下了! 不光跪下,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并且试图抱着我的腿痛哭。 “一模一样的破招儿,你不觉得烦吗?”我闪开他的搂抱,站在门外,说:“离婚的时候你就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以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姨奶奶啊。别玩了行不行,我脑子没问题,不会被你这些滥手段骗过去的。滚吧,别让我觉得恶心。” 我以为计划被识破的朱仁锋会放弃,没想到他还挺坚持,虽然没有过来抱我的腿,但是坚持跪着低下头,看起来挺像忏悔那回事儿的。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说:“不是真的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再来找你的。这回真的是没办法了,要是明天还拿不出来钱,我会被人砍手的啊。” 冉梦琳一边打呵欠,一边在他后脑上拍了一下,说:“废什么话啊,要么现在弄到钱,要么明天把人带这儿来,我看她还能怎么办。晚上的事情我帮你搞定,别跟她瞎扯了。现在赶紧回去,我有点儿困了。” 朱仁锋并不理会她的话,还是跪着,头沉沉的低下去,几乎贴在自己膝盖上。他声音好像带着哭腔,听起来很哽咽,“雪香,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也不敢再求你原谅。今晚的事情,也是我是脑子进了水,才会想到来骚扰你。雪香,虽然分开了,我还是希望你过得好。 明天,你带着苏阿姨出去躲躲吧,那些人真的会找过来的。今晚他们就已经跟过来了,不过没出现而已。明天我拿不出钱,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我也一时愣住了。 冉梦琳连喊三声“什么”,扯着朱仁锋的领子,想把他拉起来。 可是朱仁锋甩开她的拉扯,还是跪着,不肯起来。 (五十四)躲躲吧么么,云卷玉树 “今晚我会带着她躲起来,先避过这几天。明天,你千万别在这里,这一个星期,不,这一个月你们也别在这里住了。” 朱仁锋用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说:“我自己惹上的事儿,也该自己承担,没理由带上你。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好,是我做错了,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也是我自己活该。雪香,今晚的事情,你就当那个没发生过,以后不管听到我什么消息,也就当不认识我。咱们各过各的,再也别联系了。” 没想到这句话会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更没想到,他说完之后,不管冉梦琳在身后怎么叫喊,竟然义无反顾地出门去了。脚步又快又大,一点犹豫也没有。 冉梦琳又打了个哈欠,身体不自然的抖了一下,快步上前拉住朱仁锋,小声和他说了几句。 他俩说话的时候,朱仁锋都是沉默的,只有冉梦琳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 我看了两眼,觉得今晚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就关了门没有继续在意他们。屋里还有惊慌失措的苏秀娟需要照顾,还有一大堆破损的东西需要整理,还有满地的垃圾需要清扫,我自己也有满心的疲倦需要消除。 现在无论朱仁锋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相信了,心里连一丝波澜也不会有。 他做过的事情,明明白白摆在那里,不是一两句道歉就能化解的。对于这个男人,我已经找不出一点点爱的感觉,现在就连恨也不多了,只剩下些反感和同情。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可无论他多么可怜,可恨还是摆在前面的,只是这恨,也不浓了。 屋内的苏秀娟看起来并没受什么伤,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了。矮墩墩的身体装在黑乎乎的衣服里,像个象棋,不过,这个象棋灵活多了。 她一边收拾,一边说:“前年你们结婚那时候,他挺有礼貌的一个小伙子,怎么突然就变了。原先听你说,我只以为你们闹点矛盾离婚了,还想着是不是会有复婚的时候。没想到,这才多久啊,他就和冉梦琳混在一起,还变成了现在这样,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小丽,你说说,那时候多好的孩子啊。” “你别说了。”前所未有的烦躁袭上心头,我恨不得拿胶水粘上苏秀娟的嘴。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背,我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扔在沙发上,拉着她往门口走去, “这里别收拾了,晚上跟我出去住吧,他不像是说谎的。还有,我今天不太舒服,想清静清静。” 苏秀娟挣开我的手,摔坏的手机被踩的嘎吱一声,她继续收拾着说:“我在这里住了半辈子,哪能说走就走啊。几个毛孩子胡闹,我还害怕他们么。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你别拉我,我就住在这儿,看他们明天能闹出什么。你也赶紧回去吧,时候不早啦。” “胡说什么呢!”我拉着她,不容分说就往外面走。 朱仁锋虽然混蛋,但刚才那番话却没有害我们的意思。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我还是不得不当心,就当是带着苏秀娟去度假吧,也要把这个星期磨叽过去。 刚走到门口,我的手还没打赏门把手,外面就响起了啪啪地拍门声,伴随着冉梦琳的叫喊:“快开门,快开门啊。” (五十五)死了最好 下意识的拉开门,正对上冉梦琳焦急地脸。 我正要问出了什么事,她已经冲了进来,趴在地上仔细地看着各个角落,像是寻找什么东西。半分钟之后,终于在沙发底下找到一个白色小袋子,紧紧握在手心,又匆匆忙忙出去了。 我跟着冉梦琳出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被她阻挡住,“你跟过来干什么,他现在是我的,跟你没一点儿关系。你休想再来勾引他,白小丽!” 她这番话气得我腮帮子都要炸了,重哼一声,转身就进了屋内,拉着苏秀娟出来,关了灯锁了门,就往大马路上走去,看也不想看那两个贱人。 转身出来,正想拉着苏秀娟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原来等在这里的那个人不见了。环视四周,就看冉梦琳身边多了一个胖墩墩的身影,正殷勤的扶着朱仁锋,一边掺和一边说:“我这么大年纪,你不用防着。他都这样了,你一个人怎么行,哪能不要别人帮忙呢。” 冉梦琳并不领情,单手推开苏秀娟,跌的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但这并没让她退缩,苏秀娟还是殷勤地上前扶着朱仁锋,说:“你看他都什么样子了,赶紧送医院吧。来,扶到我背上来。” 以前我只知道苏秀娟唠叨,没想到她还喜欢多管闲事,特别是这种被人嫌弃的殷勤。上前拉过苏秀娟,我半是指责,半是指桑骂槐地说:“朱仁锋人高马大,就算摔倒了也没多大事情,还需要你个不足一米五的老太太背吗?再说了,就算他现在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伸一下手的。你最好也别管闲事,免得被人家赖上。最近爆出来的碰瓷可不少,你那点儿钱,还是别炫富了。” “胡说什么呢,你看他都什么样子了。”苏秀娟推开我,又蹲了下去。 虽然生气,但朱仁锋躺在地上这么久,还是有点儿不对劲的。我忍不住顺着她俩的缝隙看过去,就看朱仁锋躺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一样,简直比萨满巫师甩的还厉害。他虽然抖得厉害,但神智还算清明,一手推开苏秀娟,一手拉着冉梦琳的小腿,嘴巴颤抖着,似乎在说什么。只是因为嘴唇难以控制,所以并没说出什么字句。 我虽然不想搭理他,但是看到他成了这样,还是慌张起来,急忙凑过去,问:“这是怎么了?病了吗?赶紧打120呀!” 冉梦琳试图推开我们,但是没能成功,只好把朱仁锋从地上扶起来,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说:“坚持一分钟,等离开这里,老娘立马就给你。知道你不想被看见,所以就给我好好忍着。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尽力,是这俩贱人太烦人。你要装,就tm好好忍着。” 她虽然挺高,但因为瘦,所以扶着朱仁锋的时候还是很吃力。高跟鞋拎在手里,冉梦琳半搂半抱的扶着朱仁锋,一起地往巷子口踉踉跄跄走过去,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些脏话,“你们赶紧滚呐,我不会让朱仁锋死的,你们滚啊!” 很快,冉梦琳就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急匆匆地离开了。 苏秀娟还想追过去,我拦着她,气恼地说:“让他们去吧,死了最好。” (五十六)为什么不帮忙 带着苏秀娟离开家,一起往路口走去。 陶安的车安静地停在路边,窗户半开着,一只雪白的袖子支着弧度秀气的下巴,缠绕着几缕微卷的头发。她看着我,眼睛里带着玩味,似乎在说:我就知道没什么大事。 带着苏秀娟坐进车里,看着陶安悠闲看戏的模样,刚才因为意外事件而压制地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了。跟陶安也没什么需要客气的,我想也没想就开口说:“刚才为什么不帮忙?明明已经到了门口,看见里面的情况了,怎么还能悠闲地坐回车里呢?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她看着前方,保持着原来的温柔,说:“苏阿姨,晚上现在我家将就一夜吧,明天再给你找地方。” 陶安的不回答,让我更加觉得生气,语气也加重了,“我知道你一身白爱形象,我也没指望你细胳膊细腿的,能真的冲进来帮上什么忙,但至少你报个警总行吧。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被掐死啊!” “不会的。”她的声音平稳淡泊,一点儿着急的意思也没有,“我看见那两个人了,眼神里没有杀气,也没有穷途末路地慌张,只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不会真的干出什么事儿的。所以就觉得,没什么进去帮忙的必要。” “你说没事儿就没事儿?”我气的后脑勺都涨鼓鼓的,攥紧了拳头,尽量压住爆发的冲动,我睁圆了眼睛看着她,说:“打架闹事儿,谁也没想真的弄死谁。可这出人命,不就是一个失手的功夫吗!万一出点事儿,那可怎么办?你有没有作为朋友的觉悟啊!” “如果觉得不对劲,我会及时出手的。”陶安难得严肃起来。 “你出手?jc至少二十分钟才会给点儿反应,估计等他们来,我已经死硬了。”我生气地转过头看着窗外,觉得胸口一阵翻腾,气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觉得这个女人好冷血,一点儿人性也没有,不管遇到什么都是慢悠悠地,让人猜不透她的意图,也看不清真心。 心里憋闷,也就更加不想说话。我只看着窗外街灯飞驰着退后,下意识的一盏一盏数,数了一会儿,却又忘记了数到哪里,只得懊恼的重新开始,但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更加怨恨陶安这个家伙了。这么一路数一路埋怨,其实在快到玫瑰花园的时候,我已经从头顶生烟的状态,转到了一心钻研数学的状态。 尽管我钻研的是幼儿园级别的初等算术,但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没那么仇恨转移了。 其实,我刚才的愤怒,是来自于对朱仁锋他们的突然袭击,但双方还没开始交战,就莫名其妙的结束了,所以我攒了满身的暴怒和力气,都没有地方排泄。所以在看见优雅清闲的陶安时,才会把怒气都转移到她的不帮忙上面。这阵子冷静了一下,自己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只是朋友,给我吃给我住已经很够意思了,那还能要求她这么多呢。 每个人生活习惯不同,她也许就是不喜欢掺乎事儿的人,我也没有任何理由要求她一定帮我。 想到这里,更加觉得愧疚,但因为不好意思直接道歉,就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说:“陶安,你……穿的这么少,晚上冷不冷啊?” (五十七)一起喝点吧云卷玉树,么么 平时的陶安,虽然心底一直很善良,但总没那么好应付的,就看上次的蟑螂事件,完全可以明白这个女人有多么小心眼。 所以这一次,是我发脾气在先,虽然并不是完全的无理取闹,但根本上而言,这也算是冒犯。毕竟朋友之间,是没有什么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为你舍生取义两肋插刀之类的义务。平时能耐心地听你吐露心事,在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比如没地方住),能伸出援手,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像是刚才那种危险的场合,我实在没有理由要求陶安做什么。 在我几次转弯抹角的和她说话时,我以为,陶安会像之前那样,或者冷笑,或者暴怒,或者阴险地整我,但她三者都没选。她只是沉默着,把车停在地下,招呼苏秀娟上楼,对我什么也没说。 一路沉默,沉默得让我害怕。 陶安话少,是一贯如此的,可是这么久的沉默,我从来没遇过。隐隐觉得这回的事情,估计不会轻松过去。我倒不担心她会赶我出去,或者祸害苏秀娟,以她的人品和性格,从来都是对人不对事儿,绝不会迁怒到别的地方,而且,她嘴上说得再狠,心里还是很柔软的,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阴招。 我唯一担心,就是她伤心了,或者有点儿自责。 陶安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倒了杯热水给苏秀娟,让她坐在客厅等着,然后就进了储藏室,抱着自己的枕头出来,说:“阿姨,只有这个房间是空的,晚上就先住这里吧。” 我有点儿过意不去,“不用这样,不用这样,我和她挤一晚就行了,你别这么麻烦。我住了你的房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还能……” 她保持着甜美的笑容,说:“两个人睡多挤啊,又不是没地方住,何必受罪呢。” 苏秀娟并不知道陶安家的情况,她只觉得我应该是不喜欢自己,不想和自己近距离接触的。并且,她进来看了之后,觉得这不过是个放杂物的小房间,所以也接着话头,说:“哎,哎,我晚上打呼噜什么的,别吵着小丽了。还是麻烦小安,让我住在这个小屋子吧。” 她俩都这样说,我也不能继续反对,只好赶紧抢过陶安手里的床单枕套,利索地铺床,并且趁机逗趣说:“怎么好让你做这些呢,还是我来吧。占了你的地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这些事儿就让我来吧。仙女儿就该优雅地坐着,十指不沾阳春水才美呢!” 话音刚落,她抱着床单的动作明显生硬地顿住了,双手维持着合拢的样子,揽住一怀的空气。眉头轻轻皱着,鼻子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说:“你还是怪我。” 做朋友这么久,虽然她处处冷漠,说话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这样深沉悲伤地语调,还是头一次听到。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调侃的话是多么不合时宜。若是平时说说,也就是句玩笑,可是今天说出来,就有点酸讽的味道了。 我慌张起来,生怕她不高兴,赶忙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继续生气,没有拿这个来说事儿的意思。” 在苏秀娟这个家务能手的帮助下,我们很快铺好了床,陶安看也没什么需要做的,就干脆没有伸手。她抿了抿嘴巴,轻轻带起一点儿笑容,却只停留在嘴角,没有流动到眼神里。陶安拍了拍衣袖,说:“阿姨,晚上仓促了点,您就将就睡吧。待会儿让小丽陪我出去喝点儿东西,今天挺累的,喝一杯助眠。” “这哪里将就,干干净净的床单,好得很呢,一点儿也不将就。比我家的床软多了,睡着肯定舒服。”苏秀娟看我们气氛不对,故意加重了欢快地语气,坐在床边弹了弹,说:“你们出去玩吧,我也困了,洗洗澡就去睡觉啦。” 我知道陶安有话对我说,正好我也想解释一下刚才的冒失,就拉着她的手,跟苏秀娟道了个晚安,然后带上门出来了。 (五十八)归路 认识这么久,我和陶安挽过胳膊,搂过肩,却从没有牵过手。 这个闺蜜间经常发生的动作,在我和她之间却是第一次。刚刚握着她的手时,她微微地颤了颤,手心瞬间冒出许多汗珠儿。 我抓着她的手,说:“平时看起来就白白净净,美得跟温玉似的,没想到抓在手里这么嫩滑。你到底用的什么护肤品,也和我分享一下呗。你看我,粗的跟苏秀娟都有一拼了。” 说话间,我就把自己的手翻到上面,说:“你看这倒刺,你看看!同住一个屋檐下,你又香又美,我又粗又臭,被别人看见,有损你制香师的名头啊。” 她白了我一眼,甩开牵在一起的手,说:“刚认识的时候,你的手比我还嫩。两年时间变成这样,其中的原因你自己最清楚,这里面可没有我什么责任。香的美的,也给了你不少,自己粗活累活全包了,哪能怪谁?现在拿这些话来调侃我,还不如调整好心态,对自己好一点儿。” 她说的是家务活的事情,我知道。 和那个人结婚之后,差不多相当于,他多了个保姆,我多了个孩子。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儿,衣服全包,做饭刷碗,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一直觉得这些事都是妻子的责任,就觉得那个人是自己的家人,所以忽视了情调,也忽视了包养。陶安给的那些瓶瓶罐罐,好多还没开始用,就已经过期了。她每次给我的时候都很生气,但是每次还是按时给。 我有点儿尴尬的把手收回来,放进牛仔裤口袋,自嘲的笑笑,说:“原来眼不明耳不聪,走错了路。现在回归正途,一定好好向您学习,打造一个全新的自己。话说,咱们去哪儿喝一杯呀?” “跟着我就行了,我说了你也不知道。”她没有开车,应该不会去很远的地方。 对于陶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莫名的信任,随便她车开多快,随便她带我去哪里,只要是她,就没关系。再加上刚才得罪人在先,我也不敢多问,就这样跟着她,在小区的群楼之间穿梭。 她这里我是经常来的,住在这里也有半年多了,可是小区的很多地方还是没有去过。我自己本身很宅是一方面,没心思出门再加上之前天气冷,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吧。反正,她带着我三转四转,就到了我从没注意到的一栋小楼前面。 三层小楼,卡在两栋三十层的高楼中间一般来说,应该是配电间之类的地方。但这个小楼,不管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是普通房子。 因为,首先这个小楼带着一个百平方左右的院子,院门是半人高的木板,周围环绕着一圈低矮的栅栏。这防御装备,显然丝毫不担心翻墙而来的小贼小匪,里面的安保措施肯定登峰造极。 其次,院子里面灌木繁茂也就算了,还有两株说不上名字的高大乔木,一左一右,都是五六层楼的高度,卫兵似得笔直站着。看起来为了绿化这一样,也是花费不少。 综上,此院,非文化土豪不能有也。 小楼没有灯,整个黑漆漆的,就连蜿蜒进去路上也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 我仔细观察很久,只在借着小区路灯,看见院门旁边立着一个二十厘米见方的木牌,上面刻着“归路”两个字。 寒毛,一下就竖起来了。 (五十九)走进黑色的店 初夏的风,咻咻地吹着,出了点冷汗的背,更加觉得凉了。 我拽了拽陶安的胳膊,说:“来这儿喝一杯?你没弄错吧。归路?还不如直接叫黄泉路呢!” 她看着我,促狭地笑了笑,说:“胆小鬼,我敢去的地方,你就不敢去吗?再说了,我能带你去的地方,怎么会有危险。” 我还是迟疑着不肯迈步子。 陶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还真觉得,这世上有鬼啊?这个店的主人,希望所有人都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所以才取得这个名字,你乱想什么呢!你再不进来,就回去陪着苏秀娟说说话吧,我先走了。” 她优雅地甩了甩及腰长发,扭着小屁股走进了院子,真的没有继续劝我。 环顾四周,深夜的小区一个人都没有,就算是路灯林立,看起来还是挺恐怖的。说起来,只要有个人在身边,就算黑漆漆的“归路”,也比一个人强,而且,我根本不想和话痨苏秀娟独处一室!那才是真的要命! 咬咬牙,深吸一口气,仗着平底鞋的优势,我小跑两步走到陶安跟前,说:“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去黑漆漆的陌生地方,我不放心。两个人,怎么说也有个照应。” 她憋着笑,点点头,说:“那你可要保护好我呀。”说罢,就继续往前走了。 说是漆黑,其实只是外观而已。进了院门之后我才发现,蜿蜒的小路边,萤火虫似得小灯隐藏在两旁的花草中,就像绿植自己发出了光芒,幽幽照亮脚下的路。一丛丛玉簪花已经抽出了青薹,细碎的花苞都有了浅紫的颜色,眼开着就要开了。 六月的天气已经没那么凉爽了,但走在这条小路上,隔三两步就有风口徐徐送着冷气,让人觉得清爽宜人,简直像是初春三月一样。 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院子的设计真巧妙!这院子的主人真土豪! 陶安熟门熟路的带着我,并不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侧面走廊的地方,推着墙壁某处,说:“熟客都走这里,你下次来,就从这儿进。” 我还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就看原来平整光滑的墙壁出现一条缝,一扇窄窄的小门就这样被推开了。 正琢磨墙上没什么会出现门的时候,陶安已经从后面揽着我的肩,把我带进了小楼。反正什么也没看清,什么也没弄明白的什么,我就被按在一张高脚椅上,面前放着一杯清水了。 这实在不是我反应慢,而是灯光太暗,视力不足以应对啊。 在看见路边小灯的时候,我曾经举一反三的以为,这栋楼看起来黑,是因为窗户不透光,或者里面也用了隐蔽的光源,所以从外面看不见灯光。可是走进来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错了,这栋楼不是看起来黑,而是真的,真的很黑…… 除了沿着墙壁的地方,安装了路边那种萤火虫似得小灯之外,一个亮点儿的光线都没有。直到坐下之后,我也是凭借眼睛对黑暗的适应,这才发现有一杯水被推到我面前。 “陶安,陶安,怎么这么黑啊。”我捅了捅身边的她,小声地说:“坑蒙拐骗算什么,这样黑灯瞎火,才是真的黑店呢。” (六十)呀帅哥为@云卷玉树第三次加更 “因为我太帅,怕开了灯之后,客人们都情不自禁的爱上我,所以,只好黑灯瞎火了。” 回答我的并不是陶安,而是一个清澈干净的男声。 我被吓了一跳,差点从高脚椅上摔下来,幸亏连忙抓住了身边的陶安,这才没有丢人。不过,还是下意识地惊呼出来,“谁?你是谁?” 一串欢快的笑声,从那个干净的男声里发散出来。我的脸一下子就热起来,为自己的失态觉得很懊恼。 “你别闹了,她第一次来,还不了解你这里呢,吓唬她干什么。”陶安忍着笑说:“现在没什么人,把灯打开吧,别营造你的神秘气氛了。” “切,没意思,你就知道会护着她。”那个男声低落了下来,然后只听啪的一声,灯光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刺得我眼睛张不开。无奈地在心里骂了一声,这么大黑大白的,绝对是有病。 一只手盖在我脸上,正好捂着眼睛,是陶安香香的味道。这气味很熟悉,让我从进院子开始,就一直提着的心,稍微安静下来。她带着薄怒地语气,说:“突然开这么亮,有病啊。只开几个射灯就好了,其他的关了吧。” 陶安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威严,这是我从没听过的。虽然这话不是对我说的,但还是觉得有点怕。那个男声重重地哼了一下,却还是关掉了很多灯,不过,明显是不情不愿的。 脸上的手拿开了,我这才看见自己身处何处。 不过,更吸引目光的是对面那个人。看见他之后,我才觉得世界果然很不公平啊,为什么一部分人天生就那么好看,一部分人就注定平凡到死。和他坐在一起,就连陶安这种美的带着鬼气的人,也显得不太让人震惊了。就觉得,他们那个世界的人,都是长成这样的,并非某一个特别突出。 “我说了不开灯的吧,你看,只要有点儿光,大家就都会爱上我。”那人给我抛了个媚眼儿,嘴角咧出好看的弧度,笑着说:“你好,我叫黄俊阳,你是白雪香对吧?” 我没想到他会和我打招呼,我没想到他会知道我的名字,就像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没出息。 按理说,我应该大方的回答,对,我就是白雪香,认识你很高兴。至少,我也应该点点头,可是天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丢人的说了一句,“陶……陶安,你看,帅哥,帅哥呀!” 说完之后,脑袋上狠狠挨了一个爆栗,陶安半是生气半是笑意地说:“这么丢人,早知道不带你出来了。” 回过神来,我也觉得自己这句话太失态了,有点儿尴尬地收回眼光,附在陶安耳边说:“他真的好帅啊,比我见过的所有明星都帅。他真的太帅了,简直帅爆了!” 我以为自己这句话没被听到,却不想,话音刚落,就听黄俊阳大笑着说: “哈哈,你看看,除了你之外,别人都觉得我很帅,就连你的白雪香也觉得我帅爆了。陶安,你就承认吧,我确实很帅。” (六十一)她不快乐? 陶安冷笑一声,并没直接回答。 她抿了一口水,冷冷地说:“帅不帅的重要吗?我就是承认你很帅,有什么意义呢?只有单纯的小孩子,才会觉得长相很重要。如果愿意花钱、愿意受疼,王宝强去一趟韩国,回来也是吴彦祖,长相算什么。你确实很帅,我承认。然后呢?你就不是黄俊阳了吗?你就不用给我倒酒了吗?你就敢不听我的话吗?”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示意黄俊阳倒酒。下巴斜斜的抵在旗袍盘扣上,雪白的脖子弯成天鹅般优美的弧度,狭长的凤眼妩媚地一挑,笑着说:“或者,你要靠脸吃饭?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是出卖色相,要的也不仅仅是长相。小子,我怕你没本事吃那口饭啊。” 黄俊阳的脸瞬间红了又白,他利剑似得直眉蹙起来,瞪了我一眼,从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去调酒了。 陶安嘴上赢了,脸上却并没显得高兴,她单手支着额头,指尖在吧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叩着,看着黄俊阳的背影,眼底满是忧愁。 我看她眉头皱的紧,又想起晚上那件事儿,就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 正好黄俊阳也没看过来,我就贴在陶安耳边,说:“你别不开心了,我不是故意的。” “啊?什么故意?”陶安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摆摆手说:“你说那个啊,我早就忘记了,没什么的。你心里憋气,我也有不对,这件事儿就别再提了吧。” 她倦怠地按着眉心,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疲态。 我看着她细弱的皓腕,突然觉得挺心疼的。陶安是很个要强的女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从来都不服软不认输,尽管模样妩媚娇俏,但心里很强大。认识这么久,纵然遇到再麻烦的事,她都是悠悠闲闲,精力充沛的应对着,从没显露出一丝疲累。 今天的陶安,看起来好陌生。 说话间,黄俊阳就把个铁罐子甩的流星锤似得,简直比双节棍还眼花缭乱。他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结实修长的小臂,神情专注地飞舞着那个铁罐,简直帅的惨绝人寰。每一个抛起接住,都潇洒的像李小龙玩双节棍,干净利落。 我看的有些呆了。 “别折腾了,又没客人在这儿,玩这些花里胡哨的空架子给谁看?三两下摇匀不就行了,你以为自己是杂技演员啊。”陶安动也不动,甚至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冷冷地说:“别在我眼前瞎晃了,看得头晕。” 黄俊阳手里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并没有尴尬之类的,反而是带着愤怒。他没有回话,只是皱紧了看了看陶安,一边往两个杯子里倒酒。 他的眼神在我和陶安脸上扫过,停留在陶安那里时,是心疼,看着我的时候,却带着一点儿不易察觉的愤怒。 我顿时就郁闷了,这是什么情况啊,心里暗暗地说:她骂你,又不是我教的,你生我的气干什么。你显摆遇上了她生气,这可不能怪我。 (六十二)再来一杯 话虽如此,但被帅哥瞪了一眼,心里还是挺不痛快的。 毕竟,他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帅哥中,绝对的排名第一啊。为了缓和气氛,我喝了口酒,说:“陶安,你累了就喝一杯吧,然后咱们赶紧回家睡觉。时间不早了,我今天也觉得挺累的。” 淡蓝色的饮料入口,带着薄荷的凉爽和柠檬的清新,并没什么酒味,反而洗涤了全身的疲惫。我不由得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摇摇陶安的胳膊,说:“喂,帅哥弄的酒很好喝啊,你别光顾着烦闷,赶紧喝一口试试。” 她头也不抬,趴在吧台上,拿着杯子凑到嘴边小呷一口,说:“他要是敢弄的不好喝,我还高兴一点儿呢。” 看着陶安郁郁寡欢的样子,我知道想要把她弄开心,难度很大,倒不如和小帅哥多说两句,也算是炒热气氛了。无论如何,总比他俩一个闷一个气,我独自尴尬地坐着,强多了。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我把杯子推给黄俊阳,说:“你怎么学会调这个的,太厉害了。” “这算什么,陶安要是愿意动手,比这个好喝一百倍的都有。”他给我续上,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边喝边说:“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经常来。陶安不在的时候,你自己来也是一样的。这里也有陶安的股份,随时欢迎你光临。” 他长的很好看,下巴有刀削石刻一样的棱角,鼻子直挺在脸庞中央,把整张脸都显得峰峦叠翠,玲珑有致。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形容词,可是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除了灵秀俊逸的桂林石山,没别的可以描述他了。黄俊阳笑得很好看,眼睛清澈如水,一丝波澜都没有,我觉得自己慢慢陷进去,脑子也开始不清楚了。 有一只凉凉的手抓着我,缓和着身上的滚烫,让我觉得很舒服,就干脆抱紧了这只手,贴在脸上,不想拿开。 我听见愤怒的女声,说:“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要给她……” 还有男声回答:“她自己要的,我怎么知道……” 他们吵闹了很久,让我觉得有点烦,嗓子也干干哑哑的。不由得想起那个清凉爽口的饮料,但是摸索着拿起杯子,却什么也没喝到,就觉得心里更加烦闷了。使劲把杯子砸在桌上,试图阻止他们的声音,我大声喊着:“你们,你们停一下……那个饮料,再来一杯吧。” 不知道为什么,舌头有点僵僵的。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吵闹声真的停下了,我为自己的成功偷偷“耶”了一个。 “你看,她还要呢。” 我听出来,这是黄俊阳在说话。 “好,好,换成这个,行了吧。” 这个,还是黄俊阳的声音。 我不由得有点儿担心,把那只微凉的手抓得更紧,急切地说:“陶安呢,她怎么不在这里,她去哪里了?陶安!你在哪里?” 喊了三五声之后,一个细小的叹息悠悠地回荡在空气里。鼻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个熟悉的声音附在耳边,轻轻说:“你正做梦呢,瞎喊什么,吵醒了苏秀娟,就别想清静了。” 苏秀娟这三个字的威力不可小觑,我赶紧闭上嘴,然后就不记得了。 (六十三)有声有色为@佳丽妖精加更 头疼,除了头疼,没别的感觉。 按了按鬓角,只觉得头更疼了。像是买了个很紧的发箍,然后结结实实戴了一整天,几乎把耳后都压出印子来,直接导致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着疼。 脑子迷迷茫茫的,想不起昨晚干了什么。关于头疼,唯一的怀疑就是,陶安这家伙,肯定趁我睡着的时候下黑手了。不是把我摔在地上,就是用什么玩意儿打过我! 窝在被子里好好把脑袋揉了一阵,这才觉得好了点,意识也渐渐清楚一些。被打这件事儿,应该是瞎猜。揭开被子看了看,两条粗腿光滑洁白,丝毫没有淤青血痕。看来,被她殴打这件事儿,应该是纯yy了。依稀记得昨晚陶安带我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算不上有趣,但也不无聊。 可是,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花痴,我看见了帅哥,非常帅的那种。 对帅哥,我一贯是没有免疫力的。并非有什么其他想法,而是觉得能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么俊的颜,不多看两眼,实在有点儿亏。 反正也睡的差不多了,继续闷在卧室,还不如出去转悠一下,可能头疼好好的快一些。我一脚踢开被子,下床往外面走着:“陶安,昨晚咱们去哪里了?我怎么头这么疼啊,你丫是不是趁机打我了?” “有病啊,你不睡了我还睡呢!”陶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被吓了一跳,惊讶地转身,就看到她拉过被子盖着头,闻声瓮气地说:“没酒量就老老实实小口喝,装什么酒神啊。喝醉了还死沉死沉,累的我半条命都没了。那么烈的酒,一连喝了四杯,你是故意害我对吧?” 惊讶程度比刚才更进一步,我一方面诧异于她说的话,脑子里根本不记得喝酒这一茬了。虽然最开始约好了要去喝一杯,但印象里丝毫没有喝到酒的痕迹。另一方面惊讶的是,这丫昨晚和我一起睡的? 不等我问出来,她从被子里伸出一截雪白的胳膊,胡乱摇了几下,说:“你要想说话,外面的苏秀娟肯定很乐意陪同。现在我要睡觉,你要是不想和蟑螂跳舞,就赶紧出去,把门关紧了。没有朕的手谕,凡进来此屋者,杀无赦!” 听着她半是困顿半是嘶哑的声音,我虽然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愧疚感油然而生。不管因为什么理由,打扰别人睡眠,都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儿,尤其是对于女性。所以,尽管心里满是疑惑,根本理不清楚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但我还是安静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留给女王大人一个不错的睡眠幻境。 不出陶安所料,客厅里一个矮墩墩的身影,正在卖力的擦着桌子。 她见我出来,笑得非常欢悦,手上动作不停,抹布挥舞地有声有色。说是有声,是因为抹布和桌子哧溜哧溜的摩擦着,听起来很和谐。说是有色,是因为这老太太竟然因为抬头看我,而打翻了桌上的色素瓶子。陶安最常用的那瓶玫红色,就这样盛开在白杨木桌子上,晕染出一朵花儿的形状。 完蛋了! 这是我脑中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 (六十四)她怎么了? 手忙脚乱? 心急如焚? 肝胆俱裂? 不,这些都不够形容我现在的感觉。 上次单是用指甲刮了刮,就收到陶安的一顿好白眼,这一回可是色素啊! 虽然,指甲划拉桌子,属于不可修复性的物理伤害,看起来的危害非常大。但色素……这属于法系攻击了吧。而且,完全是破坏性地摧毁啊。尽管不是整张桌子都变成了暧昧的玫粉色,但好好一张白桌子,印上了一团不伦不类的印迹,这也算是大逆不道了。 想像一下,一个睡眠不足的宿醉女青年,还是长期单身性格怪异的那种。你破坏了她心爱的东西,而且是大面积、超鲜艳的法系攻击,这后果…… 我打了寒颤,赶忙伸手捂住了苏秀娟的嘴,把她的惊呼全都按在嗓子里,“嘘……嘘……别出声。被她知道,咱俩就完蛋了!你别看她脸上笑眯眯,其实心里可是豺狼虎豹,杀了我俩,分分钟的事。” 苏秀娟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别不相信我,我太了解这个女人的本性了。”指了指那朵小粉红,我压低了声音说:“这是色素,洗不掉的。那这桌子是她的心头爱,这回被染色了,陶安肯定会大发火。现在她正在睡觉,要是被吵醒,只会更加生气。你保证不出声,我就放开你,然后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她点了点头,我轻轻拿开手,和她对视两眼。 苏秀娟抓着抹布就开始继续擦桌子,嘴里连珠炮似得开火,“哎哟,哪有那么麻烦的,我做家务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弄不干净的污渍。别说什么色素,就是沾上血,我也保管擦得警犬都发现不了,你就安心吧。” 她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再说了,小安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为了一张破桌子跟你生气呢。这种白杨木桌子,一百块钱就可以买一张更大的。她怎么可能为了这个发火,你也说得太夸张了吧!要我说啊,这桌子也没什么好的,干脆丢了算了。赶明儿,我去家具店给她买一张更好的,刻着花儿的那种。” 苏秀娟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着,继续描绘她心目中完美桌子的形象,可我却觉得背后一阵凉风,阴森森的。 不光是凉风,还有突然出现的白光,也预示着一件我最不想见到的事情,还是无可奈何的发生了。那就是……陶安出来了! 她阴沉着脸,细长的凤眼眯起来,眉头皱痕并不深刻,但明显用了很大的力气,整个人看起来暴风雨之前阴暗下来的天空。虽然没什么动静,但散发出极低的气压,让我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什么解释都显得很无力。甚至是话痨神苏秀娟,也弱弱的嗯了两声,什么话都没说出口,显然被陶安阴郁的气场震慑到了。 我已经做好了被大骂一顿的准备,所以干脆打破沉默,先开口,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喜欢这张桌子,可是我……对不起。” 她的眼神暗了暗,眉头皱了又放开,这样反复好几次。就在我以为她终于要爆发的时候,陶安转身不看我们,走进了房间,“没事儿,一张破桌子而已。又不是故意的,这样道歉干什么。” 她关上门,也阻挡住了剩余的声音,可我似乎听到了哭腔。 私心之下,总有一点儿不甘心 明天开始,小白带着自己的故事,就要走向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了。 因为我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写文。 从前,在《落花》的时候,当然有很多朋友支持我,但是我自己也明白,会有很多人是因为“白露潭”这个名字而来的。虽然最终陪着我走完了整个《落花》的旅程,但是小白骨子里,有着处女座的完美主义执着,所以不想带着这个遗憾。 在《落花》完结之后,我想过休息,但是又觉得不甘心,所以,在很短的船戏之后,我又来了,带着《钱妻》,用全新的身份和角度和大家见面。当然希望能继续得到你们的认可,我也更希望自己能用努力,打动每个看过《钱妻》的人。 而这份期盼里,少不了的就是推荐。 说白了,我就是想看看,一个新的故事,一个全方位的推荐,能不能更充实更直接的证明我,就这样。 关于收费的事情,我自己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首先,千字三分,万字三毛,十万字三块。除去已经免费的7w多字,最多就还有50w,也就是说,看完剩余的故事,就15块钱而已。我不知道这些钱对于别人是怎么样,但是对我而言,如果喜欢一个故事,那根本不能算是花费。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你,喜欢我,喜欢这个故事。 而让你喜欢,是我应该做的努力。 第一次写上架感言,真心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心情就是这么混乱,也没准备好想要表达的句子,所以,就把最真实的自己呈现出来吧。 然后呢,说点儿小白的私心吧,我想凭借这个文买一双鞋,希望在完结的时候,我能拥有这双鞋。 作为给自己的奖励吧,感谢自己把自己照顾得这么好,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爱好。无论在这件事上,我能做多好,至少这个过程很快乐,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在上架前的今天,小白好难受。 其实《落花》的时候我就说过,写文,只是为了自己快乐,也希望能和每一个喜欢看文的人一起快乐,但是看到别人有推荐,而我只能默默沉寂的时候,心里还是挺难受的。可真的要开始收费了,却更加忐忑起来。 你们会离我而去吗? 你们会觉得小白不厚道吗? 你们会觉得我变了吗? 不知道…… 因为担心,所以难过,好几次后悔签约,可是合同已经寄出去,没办法违约了。 既然不能回头,那就干脆试着好好写吧,也许,我们会收获一个更快乐的结果呢?这就是乐天派的自我安慰吧,哈哈。 ps.附上鞋子美图一张,与亲爱的们共勉。 官网截图,价格不菲,哭…… 关于注册充值和【免费看文】的指引 看到有亲从天涯过来,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们的支持。我选择磨铁的原因,在你看见这个公告的时候,应该也能理解了,这里的页面真的很清新、很顺眼。 下面说说重点吧: (1)注册 在磨铁看书需要一个账户,注册就好了。注册环节需要验证邮箱激活,这个注册的过程是完全免费的。注册按钮在磨铁首页右上角:登陆/注册 (邮箱收不到的话亲们别着急,去垃圾箱看看就知道了) 注册之后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浏览了,还可以收藏,投票等等。接下来,只要一直下拉着看就好了。 ———————————————————————————————————— (2)充值 在登录以后的页面右上角,有个“充值”。只要轻轻一点,根据各种提示操作,就可以顺利的充值。 顺带说一声,这个文预计在50w字,所以充十块钱就差不多了。如果不够,可以继续充值,免得一次整多了,看不完挺浪费的。(不过,看完我的文,还可以继续跟别人的文,这钱虽然不退回现金,但是也不会过期,十年八年都是你的。) 言归正传,充值费用如下: |网上银行(1元=100磨铁币)(推荐使用,便宜) |支付宝(1元=100磨铁币) |财付通(1元=100磨铁币) |移动短信(1元=40磨铁币)【亏!不推荐使用!!!】 |手机充值卡(1元=85磨铁币) |游戏点卡(1元=70-75磨铁币) |paypal(1美元=500磨铁币) 推荐大家使用网银和支付宝,因为这两种的兑换比例最高,是最划算的。财付通也可以,喜欢qq的朋友尽管用,反正比例是一样的。 ———————————————————————————————————— (3)投票 虽然票票的用处不大,但是看起来拉风一些,你们也不希望自己追的文冷冷清清吧。当然,如果喜欢清淡,嫌投票麻烦,也就忽视它吧,无所谓地事情。 不过,我还是要给想投票的亲解释一下,没充值之前,每个人1【推荐】+1【期待】,一共两票;充值10元之后,每个人4【推荐】+1【期待】,一共五票。这个票是每天一次,第二天清零重新计算,不能累计的。所以,不投也是浪费,不如投给我吧。 请不嫌麻烦的亲,看完文顺手点一个吧。投票地点,就在封面下方,一点就完事儿。 关于票票的数量,貌似最近磨铁做了更改,每个人根据自己的等级,有相应票数呢,亲们可以自己查看。 ———————————————————————————————————— (4)免费看书【这是重点啊!】 免费看书有两个办法: 第一,书评。 只要大家写书评(需要100字以上才能发到书评区),我都会给一些磨铁币。 当然,给多少币,是由书评的质量决定的。亲们可以看见,已经有几篇精华书评,我给过打赏了,这些钱够看好一阵子的。 这些币可以用来看书,理论上只要不断地写书评,免费看书不是梦。 第二,竞猜。 小白是个喜欢玩闹的人,隔一阵子就会组织竞猜,每次猜对的前三名就会获得磨铁币奖励,这些币币就能拿来免费看书啦。 好了,还有不明白的,可以留言问我,反正磨铁就这么大点地方,很好操作。(这也是我喜欢它的原因之一) (六十五)陪你演戏 陶安这样的反应,让我觉得心里很不安,尤其是转身一霎那的哽咽,更是隐忍凄婉。 我也顾不得打扰她睡觉,赶忙跟着过去,说:“陶安,你怎么了?是不是哭了,还是你感冒了?” 她不回答,屋里安静地像没有人在里面。 我有点儿紧张起来,为这个一贯女王范儿的家伙,突然变得阴郁而担心。 正视图找点什么话来开解她,房门却自己开了。陶安松散的长发被她编成麻花辫,软软地盘旋在肩窝,然后垂落腰间。她一边梳理发尾,一边笑着说:“起床太着急,嗓子发干而已,怎么就是哭了,你的末梢神经也太敏感了吧。” “那,那你怎么不说话,又进屋去了?”被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太敏感多疑,却不好意思承认,就找了个别的问题。 “我是美女好不好,哪能跟你似的,只要在家就蓬头垢面,随便穿个睡衣顶个鸟窝头就晃荡一天!”她把辫子甩到身后,得意地笑着往苏秀娟身边走去,“苏阿姨,你看看小丽,一点儿女孩子的形状都没有,就算不打扮,至少也要整整齐齐呀。就她这样,怎么寻找第二春?” 炮火被成功引到了我这里,苏秀娟上下打量一番,仔细对比了我和陶安,然后恍然大悟般的拍着额头,说:“对呀,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小丽,你真该和小安学学……” 耳朵里嗡嗡直响,充满了苏秀娟各种教育,她从头到脚的指点着,说的我全身都不对劲了。看着陶安得意地走进洗漱间,瞬间万分后悔关心了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对这种刁钻诡谲的狐狸精,就应该不理不睬,让她自己演戏去。 半个小时过去,我已经实在受不了苏秀娟的唠叨,正想逃走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一件事情来,“那个,昨天那谁说是会有人去咱们家闹事儿,是不是真的啊?” 苏秀娟正在评论我齐耳短发的嘴,还保持着半开的状态,停顿了一阵,她也皱着眉头说:“我把这个都忘了,要不我们回去看看吧。” 她琢磨了一下,认真地分析说:“小锋的神态虽然很诚恳,但是你们还没来的时候,他可是拿着刀逼我拿钱出来,那样子,就跟强盗似的。就算饿死鬼看见肉,也不过就那样儿了。所以,我猜他肯定是想把我们骗走,然后进屋偷东西。就算找不到钱,偷点儿家电出去买,也有可能啊。看他昨天的样子,应该是赌博输了,还带着个狐狸精,一准没好事儿。” 我知道他不会赌博,但心里还是更希望他没命了要钱,是因为赌输了。心里隐隐觉得,他的神情非常不对劲,情绪也起伏很大,这个状况像是……默默叹口气,但愿他真的是赌博吧。 离婚这么久,他还和冉梦琳一次一次的出现,按道理,我应该会恨他才对。可是想着心里那个猜测,又觉得很不放心。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他真的如我所想,总归还是觉得惋惜。正好苏秀娟也在一直担心家里的情况,我索性提议说:“回去看看吧,我也不太相信他说的话。怎么了就能连家都不让回,肯定有问题。” 我俩一拍即合,很快洗漱之后,打车回家了。 没有带上陶安,是因为还是觉得她不对劲。尽管从房间出来之后,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揶揄俏丽的样子,但眼神里遮不住的悲伤,完全不像往日那么神采奕奕。所以,留她在家好好休息,应该是没错的。 到家的时候,一切还是老样子。没有破门而入的流氓,也没有惹人厌烦的朱仁锋,除了满屋子杂乱之外,什么都和平时一样,就是普通生活中的普通一天。 习惯了干净整洁的苏秀娟一进门就开始打扫卫生,一边收拾着还一边唠叨,“我说不去,你非要带我走,要是昨晚住在家里,现在早就收拾好了。我难得休息一天,还被你们捣乱,该做的事情一件都没做。你们这些孩子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一点儿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 随便她怎么唠叨,我在沙发上找出一块干净地方坐下,开始琢磨陶安的异常之处。不看见她,应该可以比较客观的揣摩这个妖女吧。 正想着,就听有敲门声简单粗暴的震天响,一通乱捶,还夹杂着叫喊:“有人吗,快开门!开门!” “来了,来了。”苏秀娟一边答应着,一边匆匆地跑过去开门,嘴里还不忘唠叨:“唉吆,门砸坏了怎么办,这扇老门用了十几年啦,可别坏在我手里了。你们找人,也轻点儿敲门啊!现在的年轻人啊,礼貌都丢光了。” 陈旧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然后就是苏秀娟“哎呀”一声惊叫,还不等她说出其他的话,我就听到朱仁锋的声音,说:“不是让你别在这里吗,怎么不听呢!” 他低声埋怨了苏秀娟一句,就谄媚地对别人说:“大哥,大哥,她就是我一个普通老邻居,没什么交情的。我那天也是被逼急了,所以随便说了个地址。您,您别难为她。钱的事情,我一定想办法,三天,最多三天就给您送过去。我保证!要是骗您,就让我出门被车撞!” “我们只要钱,不要命。你死了,找谁要钱去?” 我看到一个穿着得体的小伙子,在朱仁锋的脸上啪啪得拍着,笑容客气,但眼神却很冷很凶。他看见我出来,礼貌地伸出手,我也就顺势和他握了握。 “你好,我们是债务服务公司的,受人所托来跟朱先生解决一下帐务问题。朱先生说,他的前妻住在这里,想必您就是了。”他把朱仁锋来过来,锁紧了他的肩膀,说:“希望您能协助我们处理一下这个问题,这样,我们也好回去给客户交代,不然,以后一趟趟的来您家打扰,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他说的非常客气,简直比化妆品专柜的导购小姐还有礼貌,但是眼神里都是威胁,似乎想要当场杀了某个人,来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噱头。他抓着朱仁锋的那只手青筋毕露,显然是个狠角色。朱仁锋被他捏的身子都歪了,一个劲儿想要躲闪,但终究还是选择了忍着,看来之前吃过些苦头了。 摸不清情况的时候,我不敢贸然答应什么。虽然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可是邻居们都已经出来围观了。 我也只好客套地应付着:“你要是天天来,我怕老人会睡不好,还是尽量一次解决吧。咱们进来商量,总不能一直站在门口吹风。” 那人带着三五个小伙进了客厅,客气地坐下,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说:“您看,这是借据。上面写的很清楚,最迟还款日子就是上周四,现在已经过了快一周了。大家赚钱都不容易,客户也是着急无奈啊。” 借条上的金额吓了我一跳,不光是因为这个数字不小,而且,竟然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万。这样的巧合,让我有点被骗的感觉。 这伙人,应该就是朱仁锋请来演戏的! 生气他那我当傻子骗,更是气恼自己为什么这么傻。要是他真的需要钱,甚至随时可能丢掉性命,那朱仁锋大可以把房子卖了呀。离婚的时候,我们还没办房产证,按照协议,那房子完全是他一个人的。根本不用这么鬼哭狼嚎的折腾。 越想越觉得心里憋屈,我看着朱仁锋贼眉鼠眼的样子,在心里骂了一声:你拿老娘当傻子,老娘就和你好好演一出,看看你都能玩什么花样。 我收起借条还给那个小伙子,一脸平静地说:“您进门这么久,还没请教你贵姓啊?” “哦,免贵姓胡,单名一个平字,平稳的平。”他把借条装进包里,然后环顾四周,说: “不知道您有没有现金呢,我们对于房产是不收的。尤其是您这种老房子,位置也不是很好,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希望女士谅解啊。我看您也是个爽快人,咱们就开门见山吧。根据客户的意思,我们只收本金二十万就可以了,利息之类的就给您免了。” 我心里冷笑,哼,这么烂的演技,你以为我会信?哪个高利贷只要本金不要利息,那人家吃什么啊! “胡先生,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直接说吧。除了房子,我一分钱都没有,另外,这房子也不全是我的。”苏秀娟看我们宾主皆欢地聊天,竟然泡了几杯茶水端过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接过茶,把她拉进了房间,嘱咐她千万别出来。苏秀娟看事情不对,也就老实地点点头,不敢说什么。 把茶水递给了*,我压低声音,使自己听起来一些,说:“朱先生应该和您说了,我是他的前妻,所以从法律意义上,我是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帮他还款的。从感情来说……已经都离婚了,还谈什么感情呢,这不是胡闹嘛!” 这段话我说的平和,不带一丝感情,语气也非常强硬。说完之后,顺势起身做了送客的动作,让他们出去。 (六十六)带着利息回去为你们加更 “额……这可就不好办了。”他起身过去,示意小弟把朱仁锋按在地上,然后把他的左手摊在茶几上,说: “您可能是不太了解我们公司,说话客气,是因为我们老板特被善良。每次开会都会交代,不能吓坏老人孩子,但这个不代表我们做事拖泥带水。我想,您可能在某些方面,有点儿误会了。” 他拿出一把好看的镂空小刀,在手心转了几下,说:“钱呢,我们今天必须拿到,要不然就只能带根手指回去了。当然,手指只能算是利息,本金还是一分不能少的。今天我们就办这一件事儿,时间挺充裕的,您要不要多考虑一下?” 吓唬我?门儿都没有! “这就没办法了,我总不能为了帮他还款,就自己去偷去抢呀。”我无奈地叹口气,深情地看着朱仁锋说:“和你在一起这几年,我其实过得挺快乐的,除了最后……总之,我也不忍心看你受苦,但是真的没钱,帮不上你什么呀。” 朱仁锋眼里含着泪,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可是既然知道是骗局,再看他的时候,就觉得演技略显浮夸了。转过脸不看他,免得脏话不由自主飙出来,我看着面容清秀、模样斯文的*,说:“你也看见了,我家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就是把他剁成丁儿,没办法还是没办法呀!” “照您这么说,现金确实是不行了。”他低着头思考了一小会儿,专业的笑着说:“其实,办法也还是有的。您可以找人先借一些,把这边还上,然后再把房子处理一下。这样,也就没那么着急了。当然,如果您的资金来源不充足,我们公司也可以免费提供帮助。毕竟从事这个行业,还是认识很多成功人士的。” 忍住!忍住!忍住!我使劲憋着自己暴跳如雷,揍扁朱仁锋和这个*的冲动。 这就属于典型的,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吧! 直接要钱不行,还打算让我坑进去吗?你们真是图样图森破了!我没那么好骗的。 其实演到这里,我已经有点玩不下去了,但是看着朱仁锋泪眼朦胧,一边摇头一边说:“不用,雪香,真的不用这样。我自己犯的错,自己会承担,你别管我了。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们还是别见面了吧,多见一次,都是对你的伤害。看着你过得不好,我的心就像滴血一样疼。” 呵呵,你演的这么浮夸,你的队友们知道吗? 我看着一脸淡定的*,不禁佩服起业余演员的专业度了,尽管面对这么难接的台词,他还是面不改色,一点儿憋不住笑的迹象都没有。我想,如果现在装狠卖凶的是我,肯定早就笑喷了。 *叹了口气,把刀子压在朱仁锋手上,说:“这次先来左手吧,毕竟右手用处大一些。把你逼的太死,也不利于业务的后续进展啊。别怪兄弟们手狠,只能怪你自己做人失败,对不起自己老婆,现在连个给钱的都没有。” 朱仁锋闭着眼睛,一副准备好了赴刑场的样子,胳膊不停地发抖,看起来非常逼真。 他这么投入,我也应该好好配合才对呀。赶紧伸手拉住*,我着急地说:“别,别呀,剁了手指可不能再长回去,钱没了还能继续赚的。咱们好商量,好商量啊。” “还商量什么呢?您刚才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呀。”他收起刀子,摇摇头说:“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的,每次下手,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啊。但是,朱先生是我好不容易才寻找到的,要是再错过,可能就是长久的遗憾了。不给彼此留一点儿纪念,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 你一个讨债的黑社会,这么琼瑶、这么矫情,真的合适吗?你以为自己是偶像剧男猪脚啊,还遗憾,还纪念,你俩怎么不搞基去呢?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继续维持着焦急地表情,说:“我和他虽然分开了,但是朱先生现在并不是单身,那位女士应该很乐意帮他吧。” 转头看着朱仁锋,我语重心长的说:“冉梦琳和你也算是患难夫妻了,你遇到难事儿的时候,找她帮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何必真的断手断脚,这些玩意如果没了,可就真的残疾了,这是一辈子的缺失呀!” “她也工作这么多年了,难道没有存款可以帮你一下吗?就算没有存款,以她的姿色和技术,出去做点别的也不错。估计,要不了多久也能还清这些钱,对不对?”我转头对*说:“你们要不要再去找找朱先生现在的爱人,别把事情弄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啊!” 朱仁锋脸上不自然的抽搐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愣之后,痛心疾首地长呼一声,说:“别和我提冉梦琳那个贱女人,昨晚说好的一起跑路。结果一早起来,她已经不见人了。为了怕人追到她,竟然把我反锁在家里,钥匙插在锁孔上。遇见她是我倒霉,相信她是我眼瞎,要不是她,我也……我也,不会欠下这么多钱。” 他用自由的那只手摸了摸眼角的泪水,低着头说:“雪香,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所以才会说这些。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毕竟是我错在先,就算是现在为了你死去,也是心甘情愿。雪香,你别管我了,就让他们弄死我吧。” 果然是搞基的,一来就要弄死啊。再说了,你怪我什么?我没怪你就是好的。而且,现在是在我家,你让他们把你弄死,让我不用管,这合理吗? 真要出点什么事,苏秀娟要费尽打扫卫生的好吗? 吐槽完毕之后,我还是继续演下去:“锋,过去的事情别再提了。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怎么可能看着你被人伤害呢。没事儿的,我现在就去找冉梦琳过来,让你们生死都在一起,好好同甘共苦。” 朱仁锋正想继续说,*一拍桌子,愤怒着说:“你们别在这儿演戏了,还真以为我好说话是怎么的!” 我暗笑一声,终于演不下去了吧,自己也觉得恶心了吧。 就在我以为他要撤离演戏队伍的时候,*一刀插进了茶几里,深深刺入木头,进去了大约有半寸多。他清秀的眉毛竖立起来,一双清水桃花眼睁得滚圆,大声说:“要么拿钱,要么砍手,能不能痛快点儿,事儿办完了我还要带着兄弟们玩去呢!没那么多时间和你们磨叽!” 从进门开始,先礼后兵,欲擒故纵,和苦肉计,轮番演了个遍,看来这应该就是朱仁锋最后一招了,玩完了破釜沉舟,他应该也就黔驴技穷了吧。没关系,你们想演,我就奉陪到底。 说话间,我一脚把茶几踹了出去,声音抬得比*还高,“你嚷什么啊,就算欠你钱,和我有关系吗?你要么拿钱,要么砍手,又不是拿我的钱砍我的手,你在我家吵吵什么!别以为挂个债务服务公司的名头,就可以装斯文人了。流氓就拿出点儿流氓气质,一直瞎叫唤,算什么本事!” *被我突然的爆发镇住,连他三个小弟也表情凝固了几秒。 看着他们愣神的样子,我不由得欢快起来,没想到吧,姐也不是好惹的。 “好,说得对。你说的对,今天是我脑子蒙了,想做一回好人,却忘了自己本质就tm是个流氓。”*弯下腰,拔出茶几里那把小刀,扯过朱仁锋的手,对他说:“哥们儿,你离婚真是错的,要我碰上个这个爽脾气的老婆,一定爱死她。” 他斜着眼睛看看我,很快又移开了,然后把朱仁锋的手放在茶几边沿上,高高举起了小刀。 越看他们演戏,越觉得低俗透了,为了更加讽刺朱仁锋,我趁*手还没落,拦住了他的胳膊,说:“稍等,稍等啊。” 转身进去厨房,扯了一个保鲜袋递给*,说:“你手起刀落,麻烦迅速一点儿,别让他太痛苦。还有,待会儿就拿这个装着回去吧,方便运输嘛。” 这一回,朱仁锋有点忍不住了,开始破口大骂。不过,他的台词早在离婚那段时间,我就已经听了个遍,无非是忘恩负义、无情无义之类的,没什么新意。 我懒得看他们,脱了鞋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听*说:“姐,你果然狠,我见过这么多人,你最有种。” 连头也不想转过去,我拿着遥控器挨个儿换台,随便回答了一句:“小伙子,不要这么客气,人生的路还长呢,你有机会见识更多的世界。” 话音未落,朱仁锋杀猪般的嚎叫,尖锐地穿透了整个房子,我敢保证,就连巷子最那头的住户,也听到了他的惊叫,“啊——” “姐,利息我们带走了,后会有期。”*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就是纷沓的脚步声,远离了。 (六十七)还能怎么办 除了大姨妈和鼻血,还有小学的时候削铅笔弄破了手,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见这么多血。 除了被惊吓和发泄,还有因为狂犬病而群策群力打狗,这是我人生听过最凄惨的哀嚎。 回头看着朱仁锋的那一刹那,我惊呆了! 双手紧抱着额头,迫使自己冷静一点,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使呼吸平稳下来,反而是一贯大呼小叫的苏秀娟,及时地做了本该我去做的一切。 坐在医院冰冷长椅上,我还是抑制不住地发抖,根本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一只手落在我肩上,轻得像一片羽毛。有人温柔地说:“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听到熟悉地声音,用关怀的语气软软提问,我的所有情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喷涌出来。也不管来人是谁,紧紧抱着这个问询的人,努力蜷缩进他的怀里,小声呜咽着:“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 他稍稍迟疑几秒,也用手臂圈紧了我,一边轻拍我的背,一边说:“没事,没事的,我在这里呢。你别怕,别怕了……” 有个温暖的怀抱可以依偎,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觉得轻松多了。我贴着他的胸膛,放纵的哭泣着,断断续续把今天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也不管他是否挺清楚,反正自顾自的说着,就算哽咽地上气不接下气,也没停顿。 一股脑的说完,这才觉得心里宽松一些。在他衣服上蹭干了眼泪,我抬起头,说:“不好意思,我……我有点失态了。我真的,心里好难受,所以……” 他还是像上次见面时那样,笑得很温柔,像是晴朗的月亮,干净却不刺眼。许岩帮我擦了擦眼泪,说:“女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的,哭出来就好了。你那样忍着,谁见了都会心疼。” 他的话,让我心跳的很快。 想起刚才那个温暖的拥抱,贴肤的热度似乎还存留在皮肤表面,我的脸一下子就涨红起来,赶紧放开他的胳膊,身体往旁边挪了半尺。镇定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如果心动了,那就应该放手。我现在的状况根本不适合走入恋情,实在不忍心伤害这样单纯温柔的人。 “那个,刚才我可能没有说清楚,现在病房里躺着的是我前夫,我真的比你大很多,还离过婚。”我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硬,甚至眼神也不敢看他,“你是个好人,应该享受更美好的幸福。而且,最主要的是,我对你没感觉,一点儿心动的意思都没有。” 他沉默着,一双璞玉般透亮的眸子,直直射在我脸上,让我的脸颊更烫了。 许岩低下头握着双手,自嘲地笑笑,说:“又被发好人卡了,还这么直接地说没感觉,听起来真让人难受啊。” 心头轻轻一跳,忍不住就要脱口而出,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一想到,如果说了自己的苦衷,只会激起他的保护欲,让他更加放不下。而这,是我不想看见的。 气氛一时僵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恰在这时候,护士走过来,说:“你们谁是朱仁锋的家属?” 我急忙站起来,说:“我,我是他的前妻。” “你跟我来一下。”护士说完就转身走了,我也急忙跟上去。 心头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再僵持一会儿,按照我憋不住话的个性,应该就会直接说:我有点儿喜欢你,可是我怕会伤害你。万一这句话出口,那后果可就麻烦大了。幸亏护士及时出现,才替我解了围。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他看我不出现,应该就会自己离开吧。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毕竟城市这么大,偶遇的机会真的很渺茫,哪有那么多巧合的。 正在暗自庆幸,医生的话,又把我打入谷底。 “你是朱仁锋的家属,是吗?”一个戴着眼镜的胖子看着手里的化验单,说:“患者在治疗中发现有抽搐现象,我们就对其做了血样检测,结果发现患者血液内的甲基安非他命超标。按照规定,需要遣送专业结构后续治疗,你签个字吧。” 我被一大堆陌生的名词吓住,疑惑地说:“什么,什么超标?他是不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了?” 胖医生不耐烦的瞪了我一眼,化验单在手心里拍的啪啪作响,飞着吐沫星子,说:“最烦你们这些患者家属了,以为我们医生什么都看不出来,一出问题就装傻充愣。他吸毒这么久,你难道不知道吗?安非他命听不懂吗?冰毒懂不懂?吗啡懂不懂?” 他站起身,扭着肥壮的屁股,甩给我一个背影,说:“你跟我装迷茫,有什么用啊。查出来有毒瘾,就一定要转送戒毒所的,这是规定,谁也跑不掉!” 胖医生说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出了办公室的门,所以声音传递到了整个走廊,所有来来往往的人都停下脚步,转过来看着我。这里面,当然也包括许岩。 我不敢看他的眼神,只能在心里笑笑,你听到了吗,我的前夫吸毒呢,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赶紧离我远一点儿吧。不再理会许岩,连余光也不往那边看过去,我三两步追上医生,急切地问:“他吸毒?你们没搞错吧?多久了,成瘾了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胖子一个灵活的回转,叉腰瞪着我,说:“检测也是有时限的,最多就显示最近几天有没有吸毒,早前的事情,你们家属不是应该很清楚吗?反正,你去护士哪里签字就行了,具体情况我已经按照规定和你交代过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呢,哪能一直伺候你们一家呀。” 话音刚落,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我一个人在走廊,接受其他人的偷偷注目。虽然没有一个人直视着我,可是这些灼热的眼神,几乎要把我烧化了。 这些偷偷看着我的人,甚至连走路也开始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和我走的近了,也会被传染上毒瘾似得。 前所未有的恶心,从没有这么恶心过朱仁锋,甚至超过了看见他偷情时的感觉。先是背叛我,现在还自甘堕落。我为自己四五年以来的痴情,感到恶心;也为自己在离婚以后还留存着的期盼,感到更加恶心。 迅速回到刚才那件办公室,拿过护士手上的单子看了看,我憋着闷气说:“我只是认识朱仁锋,但是并不熟,这单子我不能签。患者在哪里,我可以见见他吗?” “伤口不算严重,已经包扎完了,你跟我来吧。”护士的态度比胖子好多了,我被她标准化的笑容带着,也觉得憋闷消散了不少。 隐约看到许岩还在长椅上坐着,却已经无心在意了。随他去吧,最初的冲动过了,理智会告诉他,应该怎么做的。 来到朱仁锋病房的时候,他已经醒了,正在呆呆的看着窗外。用半个侧面对着我,只能看到他瘦弱的肩膀。肩上的骨头挑着病号服,顶起一个尖尖的帐篷,就像要戳破了布料,跳脱着钻出来似的。没注意,他竟然瘦成这样了。 随着护士关上门,屋里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了。 朱仁锋没回头,声音低落地说:“一步错,步步错。刚毕业的时候,我也是踌躇满志,谁知道现在成了这样。” “是啊,我也没想到。上次见你的时候,你那白花花屁股,还在冉梦琳身上奋勇冲杀呢。可现在,冉梦琳不见了,你屁股上的肥肉,也不见了。”我在凳子上坐下,自嘲地笑着说:“我还笑你呢,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二十出头的离异妇女一个,高不成低不就,估计只能在四十往上的群体里,随便找个大爷将就着过日子了。” “是我不好……” “闭嘴!”我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实在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了。 作为男人,朱仁锋连最基本的意志坚定都做不到,简直比墙头草还没主见。一会儿心软了,就痛哭流涕地承认错误,一会儿胆怯了,就破口大骂着壮胆。在今天的事情里,我已经充分见识到了这个男人的软弱无能。 当*下手的时候,我才相信他最开始的硬气是真心的,真心不想让我继续被拖累。可是,*下手之后,他的怒骂和抱怨,也是出于真心,真心恨我,也恨自己刚才的一时意气。对于他,我已经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不光是关于婚姻,更是看透了这个人。 渣,彻底的渣。 想透了之后,人也变得平静了,我冷静地说:“医院要求你去戒毒所,我不是家属,所以不能签字。具体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他长叹一声,伸了个懒腰,说:“还能怎么办,去就去呗。在那里面,至少不用被追着要钱,弄得手指都没了。” (六十八)洋葱蛋饼 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没想到许岩还坐在长椅上,只是,他早就睡着了。长长的腿蜷缩在三人椅上,显得很局促。他只盖了一件外套,夏夜的凉风中,冷的缩成一团,像个襁褓里的婴儿。 眼睛被夜风吹的湿润了。 数年前的某一天,朱仁锋也是这样躺在宿舍下的石椅上,只为了向冷战中的我道歉。那时候的他,头发短短的,笑容很灿烂,声音带着微微的共鸣,温柔又好听。 就是那时候,我决定嫁给他的吧。 现在回忆起来,那些场景都模糊了,甚至不如十天前的一个梦,来的逼真写实。也许,那也是我某个梦境中的画面吧。 苏秀娟忙碌了这么久,早就累的筋疲力尽了。她看我停在这里不动,就哑着嗓子说:“怎么不走了?你不是说要赶紧回家睡觉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许岩就被吵醒了。 他迷蒙地睁开眼睛,用手遮住头顶的灯光,看着我说:“哦?你要回去了吗?” 苏秀娟的热情又被激发出来,她上前一步,对许岩笑眯眯地说:“你是小丽的朋友吗,在这里等的很辛苦吧。我们就要回家了,你要不要一起呀。晚上不要在外面睡觉,就算是夏天,也是会着凉的,年轻人别总仗着身体好,就不用心照顾自己,老了是要后悔的。” 我拽着苏秀娟,转身就往电梯间走去,觉得无奈又烦闷,咬着牙跟她说:“别瞎热情了,就是个在医院认识的普通人。他也是陪家人来看病的,怎么就跟你走啊。下次能不能别这么自来熟,挺丢人的!” “我以为是你的朋友,所以就问问……”她被我的眼神遏制住,吞下了后面的话,转换了话题,说:“小锋的事情,后来医生跟你说什么了?我问医生,他都不和我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搞什么。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啦?” “没事儿,你别管了。”不想给她增添负担,我随便应付了一句。 苏秀娟看我没有心情说话,也就不再问什么。 这么晚了,我也不好意思去陶安那里打扰,所以就跟着苏秀娟回去,住在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睡在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躺在干爽的被子里,我以为自己会因为心乱而失眠,却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直到中午才起身。 饭菜的香味飘进鼻子,我才懒懒的醒来,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翻身下床,突然看见墙上梁朝伟的海报,都已经卷起了边角,就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老了。距离贴这张海报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呀,那时候他还顶着香肠嘴演欧阳锋呢,时间过得真快啊…… 厨房里,苏秀娟嗤啦嗤啦的翻动着铲子,声音热烈欢快。一股股涌动的洋葱香气钻进鼻子,味道诱人极了。我忘记感叹岁月流逝,赶紧奔出卧室,去厨房一探究竟了。 金黄色的洋葱蛋饼,卷成整齐的被窝状,一个挨着一个挤在盘子里,看起来美味又可爱。 迅速地洗漱之后,吃着最爱的早餐,按理说现在的我,应该是幸福愉快的。可是现实哪里能容我偷一会儿清闲呢,昨天的事情,无论朱仁锋还是许岩,单独一件都会让人心烦意乱,更何况是同时挤在心里。不得不承认,那张干净温柔的脸,已经在我记忆里留下了痕迹。 我看着咬了一口的蛋饼,不知为什么,就没了继续吃的胃口,就这样举着蛋饼愣起神来了。 “有人敲门也不知道去开,这孩子真是……”苏秀娟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往门口走去,她脚步细碎,晃的我头晕。索性不去看她,继续对付蛋饼了。 “哟,是小安啊,快来快来,我正煎饼呢,你来的正好。”苏秀娟欢快地声音,惊得我一个激灵。 “陶安,你怎么来了?”我不看着门口那个白衣女鬼,有点敢相信这个女人竟然是大美女陶安。 她眼圈青紫,眸子里没了一贯的湿润光芒,就连头发也是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倒是整洁干净,但却是昨天穿的那一身,这对于一天一件旗袍的陶安来说,真是破天荒了。最让我惊讶的是,她脚上还是拖鞋。旗袍配着拖鞋?这是什么节奏? 我惊异地看了她一阵,有点不妙的感觉,赶紧过去把她拉进屋内,关心地问:“陶安,你是不是被抢劫了?” 她柳眉紧蹙,干涩的眼睛满是怒火。 我看着情况不对,小心地凑到她耳边,说:“该不会是遇到劫色的了吧?这可不能姑息,咱们赶紧去报案,以免更多的女同胞受害。” “你没事吧?”她上下打量着我,比国际安检还严格,甚至伸手在我身上拍了拍。 “没事儿啊,我挺好的。”我把手上的蛋饼递给她,“吃一口吧,苏秀娟弄得挺好吃的。” 她一下子打开我的手,把蛋饼甩出去老远,一直滚到院子最角落才停下,却已经是满身灰土了。陶安看也不看可爱的蛋饼,眯着眼睛大声地呵斥,“你昨晚为什么不回来?” “啊?昨天啊……昨天遇到了点麻烦,所以就……”对于不愉快的事情,我不想再重复一遍,所以就想敷衍两句,对付过去算了。 谁知道陶安听了这一句,更加生气了。她没有理会苏秀娟在旁边试图解释的行为,甚至根本没有看苏秀娟,连句话都没丢下,就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扯到了门外的车里。 使劲把我塞进副驾,自己从另一边上了车,重重地关上车门,还上了锁,这才瞪着我说:“说吧,遇上什么事儿了,理由充分的话,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原谅?这也太奇怪了吧。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需要你原谅啊! 我也无名火起,侧脸看着外面,冷冷地说:“开门,我肚子饿了,要回去吃饭。” “你肚子饿?你知不知道从昨天中午开始,我就没吃饭啊,你知不知道我整夜没睡啊,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啊?你当我家是旅馆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陶安的声音干涩低哑,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咆哮,“白雪香!你有没有常识啊!出门那么久,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开门,我要回去吃饭。”我弯着身子扑过去,试图打开门锁,却被陶安推开。 她斜飞着凤眼,压抑着怒火,说:“你出门的时候,说是去去就回来,可是到下午六点还没见你。然后,我来过你家,没人!四处跟邻居打听,才听说你家出了事。接着就满世界的在各个医院里面找你,可是也没找到。又怕你已经回去了,所以找到一半又赶回去。就这样一趟一趟的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你有没有点良心啊。就不能打个电话吗?” “你凶什么!你知道我遇到什么情况了吗,哪来的时间给你打电话呀,再说了,前天手机被朱仁锋摔了,我上哪儿给你打电话去!”我也提高了嗓门,对着她喊道:“不吃饭怎么了!不睡觉怎么了!我让你不吃不睡了?一进门就开始大喊大叫,你不是淑女吗?怎么也开始跟我学粗鄙生活经了?” “所以,我现在让你说啊!到底发生什么了!”她并不在意我的嘲讽,而是直白的问:“是不是朱仁锋出事了,所以你才没回来?” 陶安总是很温柔的,今天突然暴怒,让我有点不太适应。按理说,我应该稍微服软,让她先消消气,然后平和地谈谈这件事有多么无理取闹。可是被昨天搅和的头晕脑胀的我,根本没心情思考这些,所以就下意识地回答出去:“对,昨晚就是去照顾他了,有问题吗?” “你是不是疯了?你忘记他之前怎么对你的吗?那个男人是渣啊,他简直比畜生都不如,你还去照顾他什么,交给那个贱女人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你照顾!”陶安气恼地拍打方向盘,砸的喇叭一声炸响。 “就算是路边一条狗,看它快死了我也会伸手的,更何况是朱仁锋。他曾经是我老公,就算现在离婚了,遇到麻烦的时候,我去照顾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再说,我和他也有过美好的时候,你这样说他,也就是在骂过去的我,这些话,我听着不高兴。”我不耐烦地拉着门扣,说:“我已经说完了,能回去吃饭了吗?” 陶安压抑了很多情绪,憋着声音说:“我再问你一句,最后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朱仁锋那个人渣前夫,也比我这个朋友重要多了?” “你们不一样,完全没有可比性。他是曾经的爱人,你是永远的朋友,我会爱他恨他,却未必和他交心。而对你,我是真的当亲姐妹来相处的。如果非要比,以前的他确实很重要,但是现在,也就和路边的死狗差不多。”我说到这里,心里突然就涩涩的,为了遮掩这种酸楚,只好把语气加得更重,拍着门说:“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我要回去吃饭!” 车门吧嗒一声,锁开了。我猛的拉开车门窜了出去,反手使劲推上门,发出砰的一声。 后面的事情会如何,我也没心思去想,只觉得这段时间过去之后,陶安还是会没事的。所以尽管听到了发动机的轰鸣,我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走进了院子,继续吃着美味却如同嚼蜡的早餐。 (六十九)怎么是你白色情人节加更 苏秀娟看我面色不对,不敢出来问,只能一边做饭一边偷偷看,结果饼子煎枯了,冒出滚滚黑烟。 她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我乐得清静,三两口吃完了蛋饼,拎起抱抱往医院去了。 虽然朱仁锋做错了很多,但是他目前这个状况,我还是不得不过去看看。就像跟陶安说的那样,即便是路边的死狗,如果死在我家门口,也没有不管它的道理,更何况他是个大活人呢。 心里这样劝解者自己,很快就到了住院部,病房里的朱仁锋正在打电话,从门外很远的地方,就能听见他的咆哮声, “别和我说没钱,我知道你每个月退休工资有多少!” “是不是真的要看着我死?你是不是我亲妈?要不是你搅和,我也不会离婚,也不会沦落成现在这样。” “你要是再不管我,我真的就要死了!你再不给钱,我现在立马跳楼!” 我推开门,看着站在窗边暴跳如雷的朱仁锋,说不出的恶心。尽管没有看见电话那头的林玉芳,可我完全能想象那个善良懦弱的小老太太,此刻会是怎样的委屈和无奈。她枯瘦如柴的手,几乎就在我眼前哆嗦着。同样作为女人,我虽然没有当过妈妈,可是也能体会林玉芳的肝肠寸断。 钱是什么呢,没了还会有的,可是一颗被伤透了的心,再也不会恢复原状了。就当是为了报答林玉芳对我的照顾吧,这笔钱给他了,我和朱仁锋之间也就彻底算清了。 关上病房的门,我冷冷地说:“电话挂了,我给你二十万。” 朱仁锋迅速回转过头,几乎把脖子都要拧断了。他脸上虽然没有惊喜的表情,但眼睛里发出的光芒,就像看见肥肉的饿狼,绿油油的渴望。 他扑过来想要拥抱我,却被我厌恶地躲开。 我往旁边走了几步,和他保持着三米的距离,从钱包拿出银行卡,丢在病床上,“密码是我的生日,钱一分都没动过,你自己去取吧。以后别来找我,也别说认识我,我和你完全是陌生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雪香,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我就知道,我知道你最好了,最关心我的就是你。”他拿过银行卡,狠狠亲了几口,说:“雪香,其实我一直很爱你,真的。这辈子我再也不会结婚,除了你之外,我不会爱上任何人的。我心里只有你,没有任何人。” 朱仁锋小心地把卡放在贴身的地方,笑嘻嘻地说:“其实,如果我们没分开就好了,哪有现在这么多麻烦呀。” “闭嘴吧,你说这些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我现在就只后悔没早点儿把钱给你,害的你那脏血,弄臭了我家!”我想起刚才那个电话,又从包里拿出一千块甩给他,说:“这个拿去,给林玉芳。辛辛苦苦把你养了这么大,儿子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跟她要钱,简直不如养条狗。看家护院,还能摇尾巴,比你强多了。” “是,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朱仁锋连忙把钱收起来,点头哈腰的说:“你早这样教育我,我也不会误入歧途呀。雪香,你真是个好老婆。” 他毫无节操的恭维,我听得恶心,也懒的说什么,就出了医院。 刚刚才和陶安争吵过,回去那里,是不行了。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就只有跟话痨苏秀娟同住。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最近出的事情比较生猛,我的脸色也一直很臭,所以唠叨大王稍微收敛了一些。再加上我俩平时都要出去上班,其实同处一个屋檐下的时间,算起来并不是很多,也就是每天晚上七点到十一点这四个小时而已。 连着住了五天,也没觉得怎么难熬,反倒是一回家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还挺舒服的。突然少了二十万,也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反倒是心头一块大石头没了,只觉得轻松坦然。现在,朱仁锋应该再也找不到理由来烦我了吧。 不过明天就是周六了,连着五十多个小时要朝夕相处,想起来就让人紧张。 鉴于以上问题,我决定,这个周六可以去和陶安约个会,一起吃吃饭逛逛街,虽然那女妖绝对不会在外面外衣服,但是,我们也实在需要一个欢快轻松的场合,用来当闺蜜和好如初的背景音乐吧。 电话敲过去,陶安很快就接通了,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明天你有空吗?我们去逛街,然后吃菠萝炒饭好不好?”我压住道歉的想法,尽量轻松地说:“那家炒饭挺好的,上次就说跟你去呢,结果下雪了,没去成。明天我们一起去吧!” “嗯,明早十点,我去接你。”她简短的回答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多余一个字都没说。 尽管这通电话聊得不是很愉快,但我还是挺开心的。一方面可以避免和苏秀娟大范围接触,另一方面也可以和陶安和好,这简直是半年以来最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明天不在家吃饭,晚饭不用帮我准备了。”合上电话,我兴奋地跟苏秀娟说:“你想玩什么,就自己去吧,不用管我啦。” “那正好,明天我也有事呢。”她放下墩布,说:“本来还打算烧几个好菜,让你请小安过来吃饭的,结果谭先生说,周六要办酒宴,少了我不行的,所以我的假期被推迟到周一了。那你周一再请小安过来吃饭,好不好呀?” “到时候再说,我明天就是约的陶安,跟她见面了商量一下吧。”我岔开话题,说:“酒宴?他家这么有钱啊,还在自己家办酒宴?” “嗯,谭先生是做生意的,确实挺有钱。他家的花园,都比咱们门口的小公园差不多了。”苏秀娟握着墩布,一边擦一边说:“可有钱有什么用呢,谭先生的儿子都三十了,还没找到对象,谭先生和他太太都着急死了。谭先生自己就结婚晚,两夫妻就这一个孩子,还迟迟不结婚,真是愁死人。你说那么帅的小伙,怎么就没找到老婆呢?” “那是人家眼光高,挑三拣四,弄得自己也剩下了。再说,三十也不算迟,现在都流行晚婚呢。事业有成的男女,都是三十五六才考虑结婚,傻子才像我似得,老早把自己嫁了,落得现在这样。”我看着电视吐槽,把薯片嚼的嘎吱作响。 “三十五六?我三十五六的时候,你都十三了!”她立着墩布,站在我面前挡着电视,说:“这阵子事情多,我也忘记问了。上次相亲怎么样啊?” 想起许岩那双干净透彻的眼睛,就觉得心里酸酸的,顺带看苏秀娟也觉得不顺眼了。我把薯片丢在茶几上,把自己关进浴室,胡乱回答了一句:“时间不早了,我洗澡睡觉,你也早点休息吧。”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让我没能听见苏秀娟的回答,也没听见自己,到底哭了没有…… 八点钟,闹钟准时唱响,我还想在被窝里磨叽一下,却想起昨天的约定。一个骨碌爬以来,洗脸刷牙之后,时针没怎么动,分针指向了小耳朵三。 时间充裕,事关重大,我决定做一件自己从没做过的事情——化妆! 当然不是字迹亲自动手了,以我毫无经验值的现况,试图自己化妆,完全是自取灭亡。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外面,找一家美妆店,然后用比相亲还隆重的态度,去见见我的好陶安,只希望她别再生气了。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这才九点半,为了避免陶安提前过来,我按捺住自己端着小板凳在门口等待的冲动,老实地坐在沙发上,期待着咚咚的敲门声。看着秒针一圈一圈的溜达,我也越来越紧张了,不知道第一句该说什么。 平复一下心情,又觉得自己挺傻的,不过是普通朋友的会面,就像以前无数次发生的那样,何必这么紧张呢。 差五分钟十点,大铁门一阵脆响! 我激动的冲过去,一把拉开门,兴奋地说:“走吧走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门外的人愣住了,疑惑地说:“你……知道我要来?” 看着他,我也愣住了,摇摇头说:“不,不知道啊。怎么是你?” (七十)只有找你了 上周,送朱仁锋进医院的时候,我确实想过有可能还会再见到这个人,可是,把钱给他之后,我就觉得,这辈子都不用再看见了吧。 可是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周,他又上门来了。 *还是那么礼貌,客气地鞠个躬,伸手出来,说:“白女士你好,问题不能得到解决,我也只能一次一次拜访您了。希望您能体谅我们的苦衷,尽量配合一下吧。” 他挽起袖子,露出一个狰狞的伤疤,说:“您看,这就是我们公司,对于业务能力不强的人,做出的处分。上次只带了一点点利息回去,我们总经理气坏了。他说,这次再不解决,我就不用干了。请您体谅一下吧,我们也不容易啊。” “不干就不干呀,你一个大小伙,有手有脚的,干嘛非要做这个。就是当保安,也比做这个好吧。我看你聪明利索,人也挺精神,干什么非要混这个呢。跟着他们混,迟早就是坐牢的下场。”我推着门逼他出去,生气地说:“而且,钱我已经给朱仁锋了,你们找他要去。他在中心医院住着呢,好找的很。” “干一行爱一行,这么轻易就放弃,也不太合适吧。”他用半个身子挡住门,探着头说:“而且,我们已经派人过去确认过了,朱先生早就已经出院,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现在,我们手头的联系方式,就只有您这里,所以只有来这儿拜访了。” 他嘴上说得客气,但手底下并没闲着。*给了个眼色,他身后的两个小弟就冲过来挤着门,三人合力推挤,轻轻松松就闯了进来。 看他们大大咧咧地进了客厅,我也耍起了无赖,“你们愿意坐,就在这里好好看电视和茶水吧,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奉陪了。这屋里如果有喜欢的东西,大可以带走,我是绝对不拦着。当然,报警是我的权利,也请你们看着办吧。” *虽然下手狠眼神凶,但一直没做出什么粗鲁的事情,所以我也吃定了他不会把我怎么样,语气难免就强硬了一些。 他无奈地皱了皱眉头,示意手下都出去,然后站近了和我说:“我知道你们的情况,你们确实已经离婚了,但是上面的人不管这些,他们只要钱。朱仁锋早就从医院跑了,怎么都联系不上。他妈那里我们也去看过,根本没有钱。朱仁锋的整个关系圈里,能联系上的,能拿出钱的,也就你一个了。今天是我来,所以你还可以强硬地说句话,要是换了别人,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叹口气说:“不是我吓唬你,贩粉的全都心狠手辣,说不定哪天被砍手的就是你了。你要么跟朱仁锋似得跑路,祈求这辈子都别被找到,要么就想办法凑点钱。不然,这个坎真的过不去。” 说完之后,他恢复了冷峻的表情,翘着腿说:“白女士,我劝你还是理智一点,把钱拿出来,大家都轻松。以后还能交个朋友,你说呢?” 看他神神秘秘地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我无奈地叹口气说:“不是骗你,我真的拿了二十万给朱仁锋了,他明明答应我还账的呀。他被你们整了一次,那还敢不还钱就跑?” “你真的给他了?你给他干什么!你不知道吸毒的人,比狗都贱啊!为了钱,别说是骗你,就是把亲妈卖了也正常。”*惋惜的说:“那钱,估计早就变成粉,被他糟蹋得差不多了,你还是趁早筹钱吧。” “不会的,不会的,他知道我没多少钱,不会这样的。”不停否认着*的话,我却越想越心慌。想起转交给林玉芳的那一千块,他就算带走了二十万,一千总会留下吧。林玉芳可是他的亲妈呀。赶紧掏出新手机,对*说:“我问问他妈,老太太不对你们说实话,总不会骗我的。” 忽视*无奈摇头的动作,我拨通了林玉芳的电话,焦急地等待着嘟嘟声那头的连接。 电话接通了,还没等林玉芳说话,我急迫地问:“朱仁锋呢,他去哪里了?” “啊?小锋?”林玉芳压低了声音,说:“我很久没见过他了,昨天打电话过来,说他要去哪里旅游吧。好像是海南还是青岛的,我记不清了。雪香啊,你最近过……” 她还没说完,我就挂了电话,心里把朱仁锋这个贱人翻来覆去骂了个遍,看着*一副先知的表情,挑着眉毛看我,更加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怒火冲在头顶,我觉得如果朱仁锋现在出现,我肯定可以单手掐死这个贱人!握紧了拳头,还是觉得浑身抖个不停,恨不得生吃了他! *耸肩,无奈地说:“赶紧筹钱吧,我们公司等不了多久的。” 心脏憋在嗓子里,扑通扑通的跳。我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大吼着说:“筹个屁啊!我上哪儿弄钱去!就拿二十万,还是离婚的时候他给我的,你让我上哪儿弄钱!” 生气地推开客厅的门,我指着外面,对*说:“从我家出去,再敢上门,真的要报警了!” 他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嘴巴动了动,小声说:“你,你这么大动静干什么,并不想活了是吗?” “是啊,就是不想活了,你来杀了我吧。你不是有刀吗,拿出来杀死我算了。”我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的说:“反正就是没有钱,随便你们怎么着,我就是一分都拿不出来。利息你从朱仁锋那里收到了,要还是交不了差,就杀了我当本金吧。反正,我是不想活了。” “怎么了?”陶安清冷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 我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就转过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朱仁锋借别人钱了,讨债的过来找我呢。” 她淡淡的问:“多少钱?” “不用你管,我自己会处理的。”我把翻涌地憋闷吞下去,转过身对陶安说:“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处理好了就过来。” “你处理?你要能处理,还会哭成这样?”她面无表情,但眼神温柔极了。陶安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随手写了几笔,说:“欠了多少钱?三十万够不够?” 我被她大方的出手惊住了,同样愣住的还有*和他的小弟们。不过,我是被她的富有惊住,而*显然是很经常见到有钱人的,不可能会背着小数目吓得说不出话。 他愣愣地看着陶安,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直勾勾的。我这才意识到,自从陶安进门,这小子就一个字都没说过了。 “你别这样,朋友之间不应该有这种财务往来的。”我推开陶安递过来的支票,认真地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相处比较好,真的拿了你的钱,我怕自己看见你的时候,心里会不坦然。” “君子?你见过哪个君子哭成你这样?或者,你所谓的君子,就是刘备吧。赶紧拿着,朋友不就是在对方遇到麻烦的时候,才能显示出作用的吗。再说了,我钱多着呢,你不用在意这点。”她把支票塞在我手里,看了一眼愣神的*,说:“我有洁癖你知道的,你总不会逼着我和他们近距离接触吧?” 被嫌弃的*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的,虽然早就没了原先的斯文痞子的气息,只知道看着陶安,傻愣愣的笑,但也比刚才愣神的样子,看起来聪明了不止一点儿。他脸颊泛红,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但嘴巴的功能已经恢复了。 *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那个,不用这么多,二十万就够了。如果今天不方便,我改天再来拿,也没关系。” “没关系吗?”陶安把刚才写好的那张撕了,一边写新的,一边说:“那好,你先走吧,我写好了就放在这里,你有空的时候过来拿就行了。门在那里,恕不远送。” “你,你不住这儿吗?”*不甘心地继续问。 这一回陶安直接忽视他的话,把支票递给我,温柔地说:“遇到麻烦不知道找我,自己硬扛着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还有,以后化妆的时候,就算腿断了也不能哭,不然可吓人了。本来就不是美女,还哭成熊猫眼,咱们怎么逛街呀!” 我这才想起自己化了妆,那刚才抹眼泪的时候…… 急忙跑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真是惨不忍睹啊! (七十一)我的梦想 等我洗完脸,外面的人已经走光了,只剩陶安悠闲地坐在客厅,拿着我的杯子喝茶。 她抬眼看看我,笑着说:“看起来挺傻的,其实很机灵呀。摔杯子都知道摔客人用的,自己的宝贝似的放在别处呢!” 被她这么说,我也觉得不好意思。清扫了地上的碎玻璃,简单收拾了一下客厅,我挽着她的手,说:“那你就陪我去买一套新的吧,这也算是辞旧迎新,岁岁平安啦。” 逛街果然是转换心情最好的办法,虽然没买什么东西,但我还是整个人都变的欢快了。和陶安坐在餐厅里,喝着凉凉的柠檬水,颇有点儿心旷神怡的感觉。 我大大的喝了一口水,长舒口气,说:“要是天天都有这样的心情就好了,那就可以保持充沛的精力,同时做几份工作,然后赶紧赞够了钱,把那些钱还给你啦!” “别惦记了,我又不缺那些。你要是真的那么拼命,身体迟早会垮的。到时候,没人陪我聊天逛街,那才是损失巨大呢。”陶安呷了一口水,在透明的玻璃杯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像一弯玫红色的月牙。她看着我笑,但眼睛里很朦胧,看不清到底包含了什么情愫,只觉得温柔。 “你看什么呢?”我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是被刚才那小子传染了傻病吗?” 陶安嫌弃地撇了撇嘴,说:“下次,就算是和我开玩笑,也麻烦找个好点儿的货色。那样的,名字写在一起,都觉得是侮辱。” “你也太严格了吧!我觉得那小伙挺好的呀。”喝干了杯子里的水,连柠檬果肉都吞了。我忍着倒牙的酸,抿着嘴说:“他虽然从事了不正当服务业,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不是好少年。而且,从第一次来要账开始,这小伙就特别客气、特别有礼貌,就今天,他还苦口婆心地劝我尽快拿钱出来,免得受苦呢。” 陶安一副“你玩我”的表情,连话都懒得搭,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只停留在菜单上,根本不看我。 说完这段话,我自己也觉得描述有问题,急忙解释:“不是,你想多了。他虽然是非法服务业,但并不是卖肉的那种。我觉得,在那种环境里,他还能洁身自好,保持一颗与人为善的心,这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呀。你别对他们这种行业抱有歧视,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嘛。” 这回,不光是陶安眼神不对,就连过来点单的服务员,也是目光闪烁,侧耳偷听了。 “得了,得了,你还是别说了,再说,他都该过来打你了。人家也是凭自己身体吃饭,我并没说什么不好。只是,你这样费尽心思的推荐他,是不是不太对劲啊?”陶安修长的指尖滑过,点了几样东西,对服务员说:“再来一份菠萝炒饭,就这样吧。” 小姑娘按好了菜单,意犹未尽地走了,快走到后厨的时候,明显脚步加快,脸上也挂着分享八卦的愉快笑容。看来,果然被涂黑了…… 眼看着越说越不对,我明知道陶安故意把话题往不清楚的方向带,却也指不出什么毛病,只得气恼地等着她,小声骂了句:“挑挑挑,挑死你!活该单身一辈子!” 按照她狐狸般的耳力,这句话肯定听到了。只是,这一回她并没和我生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陶安笑得非常妩媚,思索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你,有梦想吗?” 这个问题,确实把我难住了。如果问未来的打算,我可能还会说两句,但是提到梦想…… 梦想嘛,听起来真是很久之前的故事了,我几乎想不起上一次提起梦想这两个字,是什么时候了。至少也两年前,或者更久的时间。又或者,在半年之前一次不愉快的事情里,我好像听到过。可是自己的梦想,自从上了大学,就没想起过了。 我苦笑着说:“你是小学老师吗,还问什么梦想,难道你要我写一篇关于梦想的作文不成?” “走在成长的路上,我们会在不经意间发生着各种变化,学会了成熟,学会了承担,却也丢失了很多东西。这其中最宝贵的,就是童真和梦想。” 她单手支着下巴,眼神飘忽在远处,单薄的唇轻轻开合,说:“童真,让我们勇敢的尝试所有新鲜事物,梦想,就是所有新鲜事物中,那个最新鲜最有诱惑力的。以前,我以为制香就是我的梦想,所以拼命的学习钻研尝试。忙碌了这些年,我才明白,这些努力,不过是把制香当成了生活的手段,而并非真的追逐梦想。” 陶安拿出两个小瓶子,递过来给我闻,“你闻闻,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仔细辨别着两瓶香水的味道,我小心翼翼的选择了一些褒义词,组织好语言,说:“这一瓶,味道清淡悠远,像是晨露中,刚割过草的公园,有种入心入肺的凄凉;这一瓶更加甜美,就像是在丰收的果园里,有一对初恋的情人,正在偷偷见面。” “两年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说:一个是薄荷,一个是草莓,差别很明显呀!”她吃吃地笑着,收起了两个瓶子,眼神却还是停留在我身上。 突然想起,这个场面是曾经见过的,突然想起,这个味道是曾经闻过的。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侧过脸,说:“那时候小,不太会说话。” “你看,这就是成长。”她叹了口气,说:“所以,我也在时间的推移中变了,变得让自己也觉得不舒服。这种改变,也许顺应了社会,但却远离了梦想。我因此觉得害怕,觉得紧张了。” “那能怎么办呢?”我无奈的回答:“这不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我们也正好结束了这个,有点儿悲伤地话题。 看着桌子逐渐被摆满,各样菜色一一被动过,气氛又冷了下来。我想起刚才的话题,觉得陶安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既然她不想开口,那么我就来挑破吧。 放下筷子,我认真地看着她,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 “我想去旅行。”她也停了筷子,低着头小声回答着。 “多久?” “不知道,觉得真正的自己回来了,我也就回来了。” “你是不是打算消失啊,就像你突然出现一样,突然就不见了?” “怎么会呢,我还惦记着我那二十万呢。”她抬起头,笑得特别明媚,眼睛里星星点点满是光芒,“再说了,好不容易交个朋友,我哪里舍得就这样消失呀。如果,你也有什么梦想,要不要和我一起旅行呢?” “我?旅行?别开玩笑了!我哪来的钱旅行啊,你那二十万还没着落呢。再说了,你这说走就走,还不确定时间,我工作怎么办?”我自嘲的笑笑,说:“而且,虽然苏秀娟和我没关系,但是她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朱仁锋跑了,林玉芳一个人,我也不放心,还有……” 她努着嘴瞪我一眼,玩笑着说:“两年前,我遇到一个姑娘,虽然脾气不好,但是率真可爱,说走就走。现在,怎么胆子这么小了?” “现在不一样啦,那时候没意识到这些责任,年少轻狂呀。”我喝口水,摇着头说:“现在想想,当年的自己,确实挺疯的,大半夜就敢自己往外跑,也不想想以后怎么生活,真是不要命了。不过,如果你旅行孤单,我可以请几天假,陪你一段。” “没事儿,我就随便说说。”她欢快地摆摆手,不再看我,“你忙你的吧,等我回来了,一定给你带好吃的。” “还吃什么啊,你看看我的小肚子,就跟怀孕三个月似得,减肥都来不及呢。我们普通人,只能小心谨慎的减肥,时刻和不健康食品作斗争。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成天仙女一样不吃不喝,瘦的一把骨头,还有胸有臀。”我调侃着她,却觉得心里有点儿空空的,说不出的酸涩。 “哪有什么不一样,选择不同罢了。”她招手买单,然后起身过来坐在我这边,亲切地挽着我胳膊,把鬓角放在我肩上,说:“我就要走了,你要不要趁机索要点儿什么礼物啊,或者,有什么想说的话没?” “照顾好自己,还有,别太辛苦了。”我感觉着肩上那个轻轻的分量,却觉得胸口很沉,压得说不出话,就连呼吸也不顺畅了。 “辛苦?我辛苦什么。你别太辛苦才是真的。”她握着我的手,说:“你看看,再这样辛苦,会有皱纹的。” 她柔软的头发落在肩上,冰凉的像蚕丝。每一个动作,都弄得我脖子痒痒的。 我不敢看陶安的脸,匆忙抽回手,说:“年纪到了,自然会有皱纹的,也不是非要辛苦才会有。而且,我不辛苦,你那二十万从哪里来?我可不指望朱仁锋了。” “别提他。”陶安坐正身子,再次看着我说:“你真的不要礼物,也没话说了?” “就希望你轻松一些,能在旅行中过得快乐。别把心事都自己憋着,遇见不太熟的人,可以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随便说说。反正,下次如果再见面,谁也不认识谁。总是憋着,太辛苦了。”我唯一想说的,其实也就这一句。正经过后,我还是想用玩笑让气氛轻松一些,“礼物的话,你要是舍得,那就把夙夜送给我吧,那玩意太神秘了,上次错过之后,一直惦记着呢。” “这个……你要是真想要,我也没什么不舍得,只是,不是在非常重要的场合,千万别用。”她难得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这个重要,不是指公司年会之类的,而是,真的对你人生非常重要的那种场合,你才可以稍微、小小的、轻轻用一点儿。” “瞧你那小气样子,我知道那玩意珍贵,一定会省着用的。” 一路说笑,很快就到家了,这是很久没有过的轻松愉快,就像刚刚认识的那个时候,甚至,比那时候还要快乐。 可这快乐,总有点像黄昏前的金光灿烂,美丽得伤怀,仿佛一碰就会碎。 清晨起来的时候,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端端正正立在床头小柜上。简朴到了极点,却也透着释怀般的精致。就连瓶身上刻着的小叶子,虽只有简单的三两片,却也是纤毫毕现,活像真的一样。 这,就是夙夜吧。 握着这个不到20ml的小瓶子,我似乎感受到了陶安细腻的肌肤,微微的凉,就像在风雪中吹了很久,却始终不肯放弃那点温度,坚持的令人心酸。 卧室外面,清清静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知道,她已经走了…… 陶安去追逐属于自己的梦想,而我这样的俗人,必须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虽然在昨晚的闲聊中,我也萌生过离开的冲动,并且可以确定,跟着陶安旅行,一定是非常有趣的。可我不能。 因为,如果跟着她离开,这不光是对她的欺骗,也是对自己的欺骗。她的心思,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起朝夕相处这么久,她的眼神,不像朋友间的亲密,而是带着渴望和依恋。这让我觉得害怕,却又不想推开。是谁说,每个人体内都有同性吸引的依偎,只是在世俗的道德里摸爬久了,就连自己也不敢承认这些情愫,甚至觉得恶心。 我就带着这样的矛盾,一边被陶安的气质吸引着,一边自己指责着。一分钟欢喜,一分钟痛苦。 也许很久之后,我可能会突破那层枷锁,去另一个世界,但,这绝不是现在。并且,那个过程必将是非常痛苦而漫长的,这一点,我知道,陶安也知道。所以,她走了,只留下我和夙夜,继续流浪在熟悉的地方,心无依傍。 长叹一声,我还是不得不拎着包出门,既然不能离开,就必须选择生活下去。买菜吃饭,水费电费,少了一分钱,日子就没法过。 (七十二)命不好吗? 没有陶安,还住在玫瑰花园,也就不太合适了。 虽然我知道她不会介意,可是一个人住在六十坪的房子里,也觉得空落落的孤单,还不如何苏秀娟住在一起。尽管吵闹,但总比一个人好。 转眼就过了一个多月,我没想起陶安,也没想起朱仁锋,更没想过许岩。 没事发生的日子,就像平淡的白水,不知不觉就饮下去。可是喝完了,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象。但我们真正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白水吗? 不过,就像我对陶安说的那样,不愿走其实也是不能走,确实是因为身上背负的责任。 自从朱仁锋消失之后,我就固定在每个周五的晚上,给林玉芳打电话。因为,周五的时候请家政服务的人比较少,她才能有空和我说几句。 电话一接通,我就觉得她声音不对,“你声音怎么了?是不是在哭啊?” “不是,不是的。”她吸了吸鼻子,说:“我好好的哭什么呢,只是鼻子有点不通气罢了。可能,是昨晚怕热,没盖被子的原因吧。” “感冒了啊,那我明天给你带点药过去吧。”听她说是感冒,我觉得踏实多了。现在正是夏秋交替的时候,很多人因为内火虚浮而感冒,这再正常不过的。 她连忙回答:“不用不用,我刚刚吃了药,明天应该会好一些,你别麻烦了。而且,我还接了活儿,明天一早就要出去呢。你就算来,也见不着我的。明早起床之后,我打电话给你吧,让你听听我的声音,如果那时候还没好,你再带药也行。” 这是除了那次深谈以外,林玉芳说话句子最长的一次,并且逻辑连贯。反常必有异,我听她言语间的停顿,肯定是感冒的非常严重,所以才会数次顿住,喘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那你晚上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在打给你。” 挂了电话,心里还是有点牵挂,我决定明天无论如何还是要过去看看她,这样才放心。 早上起来的时候,苏秀娟已经出去了。她给人家做保姆,虽然事情不多工作不累,但每周只能休息一天。本该是每周六休息,但有个阿姨病了,她就跟人家换了班,明天才能休。 电饭煲里的米粥,还是滚烫的,看来苏秀娟也是刚出门。 我正打算吃,但想起林玉芳病着,吃点白粥最好不过,就用保温桶装了,给她拎过去。 周六的早上果然清静,空荡荡的车里都是空位子,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往日上班的时候,无论公交地铁,都挤得水泄不通难上难下。 让人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好让自己变成一张纸,在肉贴肉的公交里,寻求一丝立足的空间。 我随便找了个坐下,抱着保温桶,试图用发呆读过并不短暂的四十分钟。 梧桐自有黄叶飘零的洒脱,香樟也有长青平和的淡定,这也是w市选择樟树作为绿化乔木的原因吧。至少它不会让悲凉的秋天,看起来那么萧索。 现在刚刚入秋,还是流火的时候,可是路旁的香樟叶子,有些已经变红了。夹杂在深绿色的伙伴们中间,就像盛开的花儿,也挺好看的。 偶尔在停车靠站的时候,有些枝繁叶茂的活泼型樟树,还会把枝条伸进车窗里。在车子猛然发动的时候,因为来不及撤离,只好留下几片叶子,或者是掉落紫黑色的果实。 我怕种子的汁液沾染到衣服,洗起来会很麻烦,所以每到停靠的时候,就会刻意地往里面躲。但是在车里开动之后,又会忍不住去踩那些饱胀的黑豆子,听它们轻微的破裂声,用脚底感受那种炸开的柔软,和破碎之后坚硬的内心。 越玩越觉得有趣。 四十分钟很快过去,直到我站在林玉芳家门口的时候,还是没有接到她打来的任何电话,看来,今天早早过来一趟,果然是对的。 敲敲门,我听到屋里有踢踏的脚步声,往门口走来。蹒跚颠簸,似乎有气无力。 “来了,来了,大清早的干什么呀!”门里的人边走边说,似乎很烦恼。 我被这声音吓住,连忙退后几步看看门牌号,这才确定自己没有敲错。既然错的不是我,那……正在疑惑,里面的人就过来了。 他睡眼惺忪地打开门,一边挠头一边说:“大清早,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呢。说了物业费明天交,你们总来烦人,是不是闲的慌啊!” 我抡起保温桶,对着他的头就是一顿猛揍,连骂人的冲动都没有。 朱仁锋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我打的慌了手脚,捂着头躲后好几步,这才找到空隙。骂骂咧咧几句,正要还手,看见我眼睛喷火的站在门口,他也愣住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也管不了粥会不会甩出来,就又拿着保温桶打他,还专门照着头上打,别处看也不看。 朱仁锋双手交叠挡在头上,弯腰侧身,尽量用侧面对着我,却没再躲开。 我俩就这样安静的进行着,一个默默地打,一个默默地挨。打了一会,我也觉得手酸,就干脆打开保温桶,把里面热腾腾的白粥,整个倒在他头上。 哗啦啦的声音终于吸引了别人过来。 林玉芳愣住了,皱皱眉头没说话,只叹了口气,就进屋去了。 跟着出来的冉梦琳却不能忍。 她上前推了我一把,掐着腰说:“你干什么啊,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么对我老公,是脑子被门挤了吧。我告诉你,他现在是我老公,你没资格这样对他。别以为自己是前妻就了不起,离婚之后,你屁也不是!” 再次看见他们,我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把手里的保温桶砸在地上,我转身就要下楼。 冉梦琳过来拉住我,冷笑着说:“别走呀,既然上门了,就进来坐坐呗。以前都是你给我端茶倒水的,一副端庄夫人范儿,现在可算有机会了,也让我也感受一下女主人的滋味儿呀。” 我甩开她,继续往楼梯口走过去。 冉梦琳几步过来,挡在我面前,还想继续挑衅,却被朱仁锋拉住,“你先回屋去,这里我来处理就行了。” “你处理?你处理的倒好,被人浇了一头的狗屎。不过,就算是狗屎,只要是她给的,你也觉得香吧。”冉梦琳不服气,在朱仁锋大胳膊内侧拧了一下,说:“我们才刚结婚,就少给我胡来。我可不是白小丽,由着你鬼混。要敢被我发现你偷吃,我跟你没完。” 朱仁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眉顺眼地继续推着冉梦琳进屋,边我说:“你别理她,她已经疯了。” “滚开!你要再敢推我,这辈子都别上老娘的床。”冉梦琳甩开他的胳膊,过来挡住我去路,说:“脸皮这么薄,就别上这儿来呀。你以为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对林玉芳好一点儿,就能再回正位吗?别tm做梦了!你那病不治,就是一辈子单身的命!” “你说说自己,这是闹什么呢。那时候非要离婚,现在又上门倒贴。先是二十万二十万的给,现在竟然自己送上门了,你还挺有钱啊!”她围着我转悠两圈,说:“不过,看你这一身行头,也不像发达了,该不会卖身去了吧。哎呦,我忘了,你哪能卖身啊,顶多也就卖个肾。性冷淡还卖身,这不是搞笑嘛!” 她笑得前仰后合,一对雪白的波涛没有bra束缚,晃荡的欢脱浪荡。 冉梦琳用脚尖踢了踢摔碎的保温桶,说:“哟,还送饭呐!你可真是贤妻良母啊!啧啧,真是可惜了,这些招数都没用。你就是做得再好,也挡不住老公爬别人的床呀。” 说完之后,她摇摆着超短睡裙里的光裸大腿,冷哼着进了屋,“朱仁锋,给我滚进来,大早上的不睡觉,等着被人勾引是不是?” 拖沓的脚步声走进去,老旧的铁防盗门,发出巨大的声音,“碰”!彻底关上了…… 刚才还热闹的菜市场似得过道,现在就还剩我一个人。隔壁几家邻居偷偷打开个门缝,看见是我之后,又小心地关上门,就像没看见一样。 踩在破旧的楼梯上,觉得自己腿脚都是软的,一边是气的耳朵里蜂鸣,一边是骂自己贱。 为什么要管林玉芳,为什么要上门来,为什么要受这种羞辱? 被朱仁锋气得半死,被冉梦琳冷嘲热讽,还被昔日的邻居熟人嚼舌根。现在,就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这到底是命不好,还是我天生人贱? (七十三)我要抽她 到家的时候,苏秀娟还没回来。 疲惫地窝在沙发里,一点儿挪动的想法都没有。外面天色渐渐暗淡了,也懒得起来开灯,就这样蜷缩在觉得在黑暗中,才能稍稍平静。 初秋的时候,还有蚊子嗡嗡地哼唧,围在身边不肯走开。我伸手赶了几次,没什么结果,也就放弃了。继续麻木的窝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钥匙“刷拉”一阵响,苏秀娟打开门进来,被我放在客厅的包包绊了个趔趄。 她摸索着打开灯,惊讶地说:“你怎么在家呀,我还以为你会很晚回来呢。陆家那小子,也没和你多玩一会儿?” “什么陆家的小子?” “就上次你相亲的陆羽桓啊,我早上碰见他妈,满脸喜色的说她儿子约会去了,我还以为是和你呢。”苏秀娟换了鞋子,往厨房走去,“粥喝完了呀,你一天没出门就光喝粥啦?” 一提起粥,我就气的心口疼。没理会苏秀娟,继续一个人窝着。 “只吃粥哪里行啊,我给你煮碗面吧。”她洗了手忙碌起来,嘴上也不停地唠叨,“我上次问你,你也没回答,相亲的事情到底怎么样啊。你要是今天没和他出去,那你俩的事情应该是没戏了。不过,那小子个儿不高,也没什么稀罕的,下次我再介绍更好的给你。” 她的声音夹,杂在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撞击中,我听得也不甚清晰。 脑海里压不住的,是冉梦琳那些讽刺和挖苦,真想冲过去抽她几巴掌,但又觉得自己战斗力完全不行,去了也是自取其辱。而且,跟那样的人拼战斗力,就算是真的打赢了她,丢人你的也还是我。除非拿钱抽她的脸,她才能狗腿的爬过来吧。 钱?抽她的脸? 我一时气血上涌,鞋也顾不得穿就冲进厨房,对苏秀娟说:“下次介绍,我一定要有钱的,越有钱越好!” “有钱?谭先生最有钱,你愿意嫁吗?”苏秀娟把青菜放进锅里,说:“可人家已经快六十的人了,和老婆感情也挺好的,根本没有再娶妻的想法呀。” 我打断她的话,说:“他不是有儿子吗?你说的那个,性格古怪的大龄男青年啊,他不是一直没找到女朋友嘛。” 苏秀娟睁圆了眼睛,上下打量我一番,说:“不行,不行不行,人家眼光很高的,你去了只会受伤害。万一你深爱上他了,他又不要你,那怎么办?我可是拿你当亲女儿的,不能害了你呀!” 她这样说,更加激起了我的斗志,从她手里夺过面条,随便丢在锅里,说:“我打扮打扮也还过得去,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说不定,我还真的就嫁进去了!你去问问吧,要是那公子哥儿还没找到女朋友,就让他见见我。这叫,死马当成活马医。” “你真的想好啦?” “哎呀,怕什么啊,我一个离婚妇女,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就是再混蛋,再出口伤人,能比朱仁锋过分吗?”我抽了双筷子,搅和着锅里,说:“没什么好想的,能嫁就嫁,不能嫁,见见面也没损失啊,你说对吧。” 斗志上来,肚子也觉得饿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很快就呼噜下肚,身体跟着热起来,不愉快的事情,也随之抛开了。 既然想试试那种生活,外表就是最有效的敲门砖。 在苏秀娟还没回话的日子里,我已经开始用心地打扮自己了。不得不说,这时候才觉得陶安,给了我很多潜移默化的影响。以前不在意外表,就没往这上面花心思,现在留了心思,才发现品味已经被她带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逛了一圈,银子花了三千多,才算买齐了一整套,其实也就只有连衣裙和高跟鞋。 心疼的滴血,可是又觉得如果不做足了功夫,根本没信息挑战这种高难度。而且,护肤之类的功夫,那才是慢功细活呢。 总之这两周,除了工作之外,所有闲暇时间我都拿来收拾自己了,不是敷脸就是捏腿揉腰做运动,一点也没闲着。 “事儿问好了。”苏秀娟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这。她兴奋地凑过来,说:“我跟谭先生说的,就说我以前做事的那家,有个女儿还不错,可以介绍给他儿子。谭先生当时就同意了,晚上就跟他儿子说了。没想到啊,他儿子也……” 我不耐烦地说:“你就直接说吧,什么时候见。” “明天!”她兴奋地看着我,就像是已经看见我嫁进去了。 “明天?他们也太没诚意了吧。”我惊讶地说:“哪有第二天就约人见面的,好歹给一点儿准备时间吧。” “哎哟,别在意这些了,谭律很忙的,明天见完你,后天就要飞去别的地方出差呢,你就将就一点儿吧。”她把我腮边的头发拨到耳后,说:“明天打扮漂亮一点,争取让他见了就忘不掉!” 我心里盘算着计划,就没回答苏秀娟,只是下意识的拨开了她的手。 说好的明天,很快就到了,简直是恍如隔日……当然,实际上也就真的,只隔了一天。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就觉得心跳非常快,说不出的激动和后悔。一方面是好奇这个人,会是什么样子,所以小小的激动,另一边也因为昨夜那个梦而觉得不安。 梦里,朱仁锋变成僵尸,一直追着我咬,而许岩紧紧抓着我的手,带我跑得飞快。一个激灵惊醒的时候,手心里满是汗水。然后,越想越觉得不安。 我倒不是怕朱仁锋真的变成僵尸,也不是因为什么周公解梦之类的迷信。我一直觉得,梦境是心情的真实反应,而我惧怕并厌恶着朱仁锋,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关键在于,为什么带我飞奔的回事许岩。难道,他在我心里,已经占据了这么重要的地位,带给我潜意识里的安全感吗? 仅仅才见了两次而已,他就已经出现在我的梦里,这实在有些让我诧异。 但是想起那张干净诚实的脸,想着那双清澈认真的眼睛,又觉得,其实这样的男生真的很不错。如果,心里的天平已经做出选择,那么倒不如…… 我甩甩头,暗骂自己傻。这样萍水相逢的缘分,如露水一样出现,也会想露水一样消失的。再说了,这样的男生,可给不了我解气的能力。对方表现出的温柔,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才彬彬有礼。要是他知道所有真相,不逃才奇怪的。 而且,就算我现在着急着嫁给他,也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还是省省心吧! 拍了拍脸,我按照早就安排好的程序,一步步做着计划好的事情。泡澡,敷脸,出门化妆,然后不停地揉捏着有点肉肉的小腿,希望自己能在即将到来的相亲中,表现的不错。 不住地折腾中,眼前还是不住的浮现着许岩温柔的眼睛,虽然没有笑,却觉得心里温暖有柔软,即便没有语言交流,也觉得很窝心。他应该是很懂女生心思的吧?不知道那样温柔又害羞的人,接吻的时候会不会紧张的咬到舌头呢?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平白无故做起这种少女梦了! 按压着太阳穴,我不住的对自己说:白小丽,你不小了,还这么单纯的相信什么爱情吗? 他才是一个初出社会的小毛犊子,能懂什么女生的心思呀,你别被天生的桃花眼骗了。现在的大学生那么开放,说不定人家早就阅人无数了,你还幻象接吻,脑子有病吧! 想想朱仁锋,你不就是听过他在广播台的声音,就疯狂迷上他吗?第一次见到他本人的时候,那傻乎乎的样子,被朱仁锋嘲笑了多少年啊。现在成了残羹剩饭,还没明白爱情的真相? 爱情,就是年少气盛的小伙子,为了解决某种需求,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爱情,也是不懂事的小姑娘,被花言巧语骗上床之后,用来安慰自己的借口。 不过是一场骗来骗去的戏码,你还没看透吗? 苏秀娟年纪不小了,你要养活她;你自己年纪也不小了,需要稳定的生活,需要一个殷实的家庭,需要停下忙碌,好好休息。你还有陶安的感情要还,不然,这会使你一辈子心里难受。 这些事,说白了都是钱。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兔子许岩,可什么都给不了你! 就这么纠结着,时间就从精神分裂似得自我劝解中,悄悄溜走了。 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电话如约响起,“喂,白小姐吗?我在东育路口了,需要进去接你吗?”声音稍带低沉的冷漠,可是非常好听。 我压住跳到嗓子眼儿的心脏,用陶安般平静优雅的声音说:“是谭先生吧,你不用麻烦了,我马上出来。” (七十五)不用装了 巷子口,一辆黑色的捷豹安静地停着,车头上银色的小豹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我家这一片,是绝对不会出现这么有品位的车,唯一的可能就是,开车的人就是我约见的那个,谭家公子哥。 走近了才看见,车旁边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因为他通身黑衣裤,所以才没注意到。 他并不很高,也就178cm的样子,只是因为人比较瘦,所以看起来比例非常好,双腿很修长。当然,这里面也有黑衣服的功劳,显瘦耍酷的最佳装备。只可惜,因为他正好站在树荫下面,路灯又不够亮,所以不能看见长相。 我深深吸了一口,挺胸抬头,幻想自己是陶安,尽力模仿着陶安不徐不疾的步子,走过去说:“你好,你就是谭先生吧。” 他抬起头微笑了一下,说:“是的,我是谭律。” 说是微笑,其实就是嘴角轻轻一抽,简直还不如咬破一个芝麻,制造出的动静。对于这种眼高于顶的公子哥,我虽然没接触过多少,但是从心底里是抵触的。 说句仇富的话,我觉得这些公子们,其实根本就是被惯坏了的宠物,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只知道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凭着一大把臭钱为所欲为。 不过,既然打算现实一回,我也不能真的仇富。 回了个更清淡的微笑,我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大大方方地拉开车门,优雅地坐下。 他开车的风格,和陶安完全不是一个路子。陶安是看起来妩媚优雅,其实心里隐藏着一颗疯狂的心;这位公子,虽然看起来很酷,但是开车却平稳礼貌,不争不抢的。车品如人品,看来,他并不是一个完全粗鄙的富二代嘛。 我心里窃喜,开车这么冷静,至少是个理智的人。这样的话,我这种没什么姿色的内在美,应该会多一点儿机会吧。 他并没带我去西餐厅,而是选择了普通的中餐馆,这让我放松不少。万一真的去吃西餐,单是饮料和菜色的搭配,都足够让我自曝其短了。 不过,稍微庆幸之后,这哥们儿就暴露了他被惯坏了的特点——不看菜单直接点菜,丝毫不问我的意思。 虽然在心里安慰自己,肯定是这家餐厅他非常熟悉,所以明确知道哪些菜好吃。但是,你也应该问问我,有没有忌口,或者偏好什么口味啊。自己一上来就闷着头点东西,这是什么节奏? 我暗暗对自己说,淡定,淡定,想想如果坐在这里的是陶安,她会怎么做。 这一招无疑是管用的,我虽然不知道陶安相亲的表现,但是只要抓准优雅和无所谓,这两个态度,肯定就*不离十了。 轻轻抿着杯水,等他点好菜之后,我故意妩媚的调笑着说:“谭先生是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吗?” “嗯?”他眉头轻轻一皱,说:“什么意思?” “我们从见面到现在,总共也没说几句话,可你刚才点的那些菜,都是我喜欢的,这不是看透别人心思么?”我清冷地扬着嘴角,眼里却没一点儿笑意,并摆着是讽刺。 这句话说出口的的时候,我其实很紧张,生怕他一下子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的走了。不过,按照公子哥儿们被宠着的程度,和平时身边莺莺燕燕的恭维,他应该很少遇到直率尖锐地场面。但愿这样的开场白,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吧。 他笑了,这回笑容终于到了眼睛里。 我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下来,不由暗叹一声,童话里并非都是骗人的啊!这位偶像剧男主角,不就被英勇不屈的茶水小妹吸引了注意力嘛。你看看,冰山似得僵尸脸,也不是笑出来了。 只可惜,他刚笑了一下,就立马收敛了笑容,说:“一个人惯了,竟然忘记今天是带着伴儿的,不好意思啊。服务员,再把菜单拿过来!” 如果是漫画,我脑门上一定会出现三条巨大的黑线。刚刚才欢快起来的心情,立马一击重拳啊!这尼玛是什么破事儿,不但没像预期那样吸引他,反而是完全被忽视了。这也太伤人了吧。 我的脸一下子垮下来,正想拍桌子走人,突然又想起陶安了。如果是她…… “不用了,我晚上一般不吃东西的。最近在减肥呢,只要白水就可以。”我撑起嘴角,若无其事的说:“谭先生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他身体不动,只用余光上下打量我一遍,说:“生意上的事情,烦心的很,说出来只会扫了白小姐的兴。不如,我们来谈点有趣的事情吧。”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白小姐这么漂亮,为什么还没找到意中人呢?” 临来之前,我准备了很多有可能出现的问题,也相对应的写好了最佳回答,就是为了使自己不出状况。这个问题,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我无奈地笑笑,说:“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可是遇见一个心灵相通的,哪有那么容易呢。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不光看不透别人,就连自己,谁又能真的看清楚?就算是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夫妻,也未必真的知道对方心里所想。所以,我不敢。” “是,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他点点头,继续问:“那,白小姐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中标!这也是我准备过的,看来今晚很顺利啊。机会,果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呀! “我要说喜欢瘦的,难道遇见一个非常优秀的微胖男士,就绝对不动心吗?”我尽量妩媚地微微眯着眼,想象自己是陶安。 轻轻晃动着手里的水杯,看光线被折射成纷乱迷离的图形,我停顿了好久,这才开口,“男人,有担当有智慧有责任,这就够了。外表什么的,都是虚像。我本来就不是外貌出众的人,也不看重这些,尤其是在择偶方面。” “白小姐谦虚了,你很漂亮,尤其是气质非常独特。”他即便是说恭维的话,也低沉平稳,不带什么情绪波动。可是这种磁性,更让人觉得心里舒服。 心里偷偷大笑三声,脸上却死死绷住,还保持着优雅淡漠的笑容。我抬起眼看着他,说:“我不在意外表,你不用客气了。那,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呢?” “类型……这倒没有。就算性格内向,在亲近的人面前,也会有活泼的时候,关系决定态度吧。”他深邃的眼神稍微恍惚,语气也没那么冰冷,看着我的脸说:“只有心动以后,才谁知道原来自己已经爱了。这又不是买东西,那能根据原来的设定寻找呢。” 他棕黑色的眸子少了精光,显得深远迷人。 聊到这里,我觉得这个公子哥,除了比较以自我为中心之外,其实还是挺有魅力的。如果真的嫁过去,也不算是只为了钱。 既然有了改变现实生活的想法,如果能嫁一个像他这样,还算不错的对象,那也挺好的呀。干脆,加把劲儿,把他搞定算了。 我看着他,会心一笑,说:“我们差不多啊。和你聊天,还挺有老朋友的感觉呢。” “不敢当,不敢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他摇摇手,说:“你还没怎么了解我呢,那里就敢说是白小姐的老朋友呀。” “老朋友,不都是从新朋友来的嘛。”说了这么久,我也放开了一些,更加直白的说:“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直接问好了。” 他眉毛一挑,嘴角扬起,说:“那,我还真的有问题想了解一下。” “问吧。”我放下水杯,单手支着腮边,用温软的声音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请问,苏阿姨是白小姐的什么人?”他语气还是一如刚才的礼貌,但眼神却凌厉起来,猎鹰似得精光乍现,直勾勾的看着我,像是要掏出我脑子里每一点想法。 我被看的难受,就侧过脸,装傻说:“苏阿姨?哪个苏阿姨?” 虽然侧着脸,但还是能感受到他刀子似得目光,不但没有因为我的回答而撤离,反倒更加尖锐地射过来。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乱了,脸也跟着红起来,手心里密密麻麻冒出一层冷汗。 他看着我的窘迫,丝毫内疚都没有,反而鼻腔冷哼一声,冷硬地说:“白雪香,原名白小丽,去年三月九号和朱仁锋离婚,苏秀娟是你的继母。对不对啊,白小姐?” 听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晾晒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样。羞耻地想要逃跑。 谭律说完之后,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着,说:“别装了,你的底细,我一清二楚。” (七十六)果然如此 这样的情况,装陶安是不行了。 按照陶安清高执拗的脾气,应该也会甩手走人。 所以,我拿起包,瞪了谭律一眼,转身就要走。 谁料,他竟然迅速移动过来,抓住我的手腕,说:“为什么要走?” “相亲是平等的挑选,不是皇上选妃,由着你侮辱人。”我生气地甩手,想脱开他的控制。可谭律力气非常大,捏得我手腕生疼。 “我哪里侮辱人了,这不都是实话嘛。怎么着,现在的世道,已经容不下说实话的人了?”他轻松一送,就把我推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冷着脸说:“都不是小孩子,闹什么脾气。” “我闹脾气?大少爷你没搞错吧!是你从一开始就猫捉耗子,把我当猴儿耍。”我看走不了,就干脆坐下,说:“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来玩我干什么。嫌大把花钱没意思,来找人取乐是不是?” “看来你也很清楚我的情况啊。”他冷笑一声,说:“这样最好,我就有话直说了。” 我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谭律也不等我回答,就开始平静地说起来,就像是主播在讲新闻,不带一点自己的情绪。 “我喜欢的人,我父母不喜欢。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嫁给我,但是,这个人不能干涉我的私生活,也不能对我产生任何感情。婚后的主要职责是,陪我出席需要携带夫人的场合,并且应付我的父母。”他像挑家具似得看着我,说: “看你刚才的演技,出席宴会和应付父母,应该没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你一定要管住自己,绝对不能爱上我。” “作为女人,我是要想寻找真爱,不是出来找工作!虽然离过婚,但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凭什么就成你的掩护了?凭什么我要嫁给你?”我生气地反问:“再说了,你除了有几个臭钱,哪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怎么就有自信,觉得谁都会爱上你?” “我的魅力,我很清楚,不用你费心思了。另外,你的心思自己知道,为了避免矛盾进一步激化,我也就不点明了。”他掏出一张卡,丢在桌子上,说:“如果你同意,我先给你三万作为定金。领取结婚证的时候,一笔给你五十万的酬劳。” 就我目前的情况,这笔钱绝对是大数目。手心一阵发痒,就想去把那张卡拿过来,可是一双清澈温柔的眼睛突然出现,沉浮在脑海里不肯离开。 想到许岩,心里不由得微微发疼。 如果接过谭律的钱,我和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是如果不拿,就算我再次为了爱情冲动,尝试着和他在一起,最终因为经济原因,也必将还是争吵不断。毕竟,现实很残酷,多少深爱着的情侣,迈进婚姻之后,又被钱赶了出来。跟朱仁锋这几年,我真的怕了。 女人,三十岁之前的外表,靠父母遗传;三十岁之后,可就全凭钱了。我不想继续回到锅边灶台的生活,过怕了,也痛恨着。 手指颤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谭律凌厉的眼睛盯了我一会儿,然后收回卡,直接从钱包拿出一叠钱,说:“现金,我给你现金,怎么样?然后,如果成功应付我父母半年,我再额外给你一百万。总共是一百五十三万,凑个整数,给你一百六十万。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合理的价格了吧。” 确实不少了,这算是除了冥币之外,我见过的最多的金额。 心里越来越紧张,我的手已经伸到了桌子边缘,几乎要爬上桌面,拿走那叠钱。 可是……转念一想,我又迟疑了,“我确实需要钱,可是,不能因为这个出卖自己一辈子。不行,我……我还是算了吧。” 强咬着牙,我还是站起来准备走。 “两年,只用结婚两年。”他身形不动,声音清冷平静,“这期间,我不会碰你一根头发,就算同屋休息,也绝对分床。另外,你可以拥有自己的感情生活,只要不被我的亲朋发现,随便怎么玩都行。不过,绝对不能怀孕。” 只用两年,我就可以改变生活吗?离开的脚步停住了,心里小小地动摇着。虽然现在的情况和原本计划的不同,可是,也算是大同小异。 原先打算骗取他的感情,然后嫁进去,其实我也没有打算爱上他。现在不过是用合约的形式而已,除了缺少他爱我这个环节,其他也差不多了。而且,现在这样,其实要钱更方便。 两年之后,许岩才二十五岁,如果那时候他还没找到喜欢的人,那么我们……也还是有机会的。 一百六十万虽然不多,但是买套房子够了,这样生活压力就会小很多。就算到那时候,已经没有许岩,我也才二十八岁,很多大龄女青年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的。到时候,生活轻松,我会更有精力开始新的感情生活。这样想想,觉得这个提议并不坏。 只是,心里还有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我回来坐着,放开了装出来的优雅,说:“生活费,置装费,陪着你演戏的精神损失费,两年美好时光的青春损失费,还有,帮你隐藏秘密情人的保密费,一百六十万太少了。” “嗯,这样很好。既然是合作,就应该拿出商谈的态度。”他敲着桌面,一笔一笔的数着:“三万是定金,十万是结婚证的费用,两年精神损失费五十万,青春损失五十万,保密费五十万。离婚之后,我还会给你一笔精神抚慰金,就三十万吧。凑个整数,总计两百万。每次出席商业宴会,两万,家宴四万,这些按次结算。生活费每月两万,按季度结算。” 这哪里有一点点婚姻的感觉,简直就是企业收购啊!我一边感叹,一边算计着自己怎么能多弄到钱。越想,越觉得房子可以买大一点。 说完之后,谭律停下来看着我,像是在询问我的意见。 他条理分明的计算,让我头顶冒汗。询问的眼神里,颇有一点“你肯定挑不出毛病”的自信。虽然折服于他的精明,但实在吞不下一开头就被戏耍的那口气。他算得这么精,我如果不说点什么,就会显得完全被摆布了。 思前想后,我找出一句:“置装费呢,参加宴会,包包礼服的花费可不少呢。这算是演出道具,应该你出。还有,你爸妈要是给我红包,这也算是我的演出奖励吧。” “宴会置装你不用操心,每次宴会前都有设计师过来的,到时候我跟他清算就行了。红包之类的,你自己收着就行,反正也不会有太多的。”他双手合击,会议总结似得说:“那么,关于合作的主要事项,我们算是达成协议了。下面,关于实施时间,我想……” “随便,明天领证都行。”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矫情也没意思,不如趁早结婚,就能趁早拿到钱。 他板着新闻播音员脸,严肃的说:“不,不能这么草率。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假装和你培养感情,然后再和家里说结婚的事情。婚礼的时间,就由家里决定,这样比较真实。” “那不行,两年两百万,三个月就是二十五万啊。我跟你这么缓慢的培养感情,损失的可是我的钱呀。万一你家里挑三拣四的看日子,再拖个半年,我这损失可就大了。”既然不用装,我就干脆世俗地说:“赶紧结婚,赶紧离婚,我好带着这笔钱,和我的小爱人走进幸福呢!” “这时间不能省,我多给你对应的钱吧。”他一本正经地说:“还有,我不管你爱谁,第一不要爱上我,第二不要被发现,第三不能怀孕,这些一定要记住。如果你违反以上任何一条,后续的钱免谈,我还会让你好好后悔一回。” 他的态度让我很烦,总是说不要爱上你,以为自己有多优秀啊。 送他一对白眼,我抱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心思,冷冷地说:“别怪我没告诉你,你能查到我的信息,你家里也能,该办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个我已经考虑过了,苏秀娟和你的关系一定要隐藏。具体设定,就按照她说的那样演。等过几天,我把背景资料的信息做好了,到时候会联系你的。”他看了看表,说:“今天约会的时间已经够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到此结束吧。” 这完全是开会的感觉啊。 作为从来不发言的与会人员,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点点头,跟他一起出了餐厅。 一切如同开始时那样,他优雅地扮演着绅士,我温柔地装成淑女。两个人只用眼神交流,就一路回到了我家。 也许在外人眼里,我俩是不用言语沟通,就能明白彼此心里所想,那种情深意切的完美情侣,但实际上,我们只是演戏。 既然开始收费了,不就是应该从这时候演起吗? 好演员,浑身都是戏。 (七十七)意外后悔为@潜水的兔子加更 因为协议并不光彩,所以我不想让苏秀娟知道。 回家之后,尽管她各种打听,但我坚持着保持沉默的原则。随便她怎么问,我的回答只有一个,“不知道,先慢慢接触吧。他那个人性格很沉闷,我也感觉不出来什么。” 这样敷衍了一周,苏秀娟像是明白了什么,也逐渐死心了。善良的她,为了怕这件事伤害到我,竟然绝口不提谭家的事情,对我也格外好。看着老太太笑嘻嘻地忙出忙进,尽量挑些愉快的事情跟我说,那种明媚背后的凄楚,让我只能苦笑。 如果她知道我会嫁进谭家,会不会很高兴呢?两年后,我和谭律离婚,她会不会崩溃? 谭律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还在思考这些,等一首歌差不多唱完了,这才拿起手机,“喂,怎么了?” 既然不是为了爱情,那么也就不需要那些虚伪的客套。我对他说话的语气很冷淡,能一个字搞定,绝对多说什么。一样的价格,多服务不就多增加成本了。 “雪香,你感冒好一点儿没?” 谭律竟然这么腻歪的叫我雪香?!还温柔体贴地问我感冒好了没?! 我当然不会认为,这个外表绅士内心粗鲁的家伙,会在一觉睡醒之后,突然良心发现的爱上我。虽然他低沉的声音温柔起来非常好听,语气也很像恋人之间的关怀,但关键问题是:我根本没感冒,并且,自从上次分开之后,我和他并没有任何联系。 毫无疑问,这通电话是打给别人看的。 不确定那边是否能听到我的声音,鉴于钱的诱惑,所以只好陪着演。我咳咳两声,用矫情到恶心的声音说:“好一点了,但是嗓子还是不太舒服。你每天那么忙,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啦,只要心里有我就行了。” 说完之后,我明显的打了个寒颤,一阵恶心想吐。 那边谭律沉默了一会,低声说:“你就不陪着演戏了,他们听不到你说话。以后就算是当着他们的面演戏,你也不用这么恶心,太假了。演技就停留在那天晚上,优雅矜持一些,和我多互动就行。” 然后,他提高了声音,说:“雪香,如果身体好一些,我想请你来我家里坐坐。不过,你要是觉得还不舒服,也可以迟几天。毕竟,还是身体要紧。” “随便啊,时间你定,我没关系。”我恢复了放松的状态,回答说:“受你雇佣,拿你钱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多了呀,那我就放心了。我最近忙,你生病了也不能去看你,心里很过意不去,你别生我的气就好。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一定好好陪你。”他哄孩子似得语气,温柔而缓慢,似乎带着无尽的情思,“明晚我去找你,来我家的事情,到时候具体说吧。” 我想着他冷峻的脸装出虚情假意,觉得肯定很好笑,忍不住就想捉弄他,“你装的累不累?一个人演戏,是不是特别有感觉啊?” “我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你紧张什么。你来我家,就和平时一样,别想太多了。”他不理我,轻笑两声继续演,“而且,我都这个年纪了,他们巴不得我早点结婚,怎么会挑三检四呢。小傻瓜,你那么好,他们肯定会喜欢的,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我恶心的撇撇嘴,“你这么好的演技,张艺谋怎么没发现你呢。我说,你要是读中戏,绝对是一代影帝啊。” “没事儿,我挺好的。你别牵挂我了,还是好好关心自己的身体吧。”他轻叹一声,歉疚的说:“刚开始就分开这么久,我也挺想你的,可现在手头事情很多,我父亲也上年纪了,有的东西必须要承担,希望你多多谅解。” 调戏他一阵,我也觉得无聊,就干脆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懂事,可我还是觉得……好,好,不说这个了。那,明晚七点,老地方等你吧。”谭律甜蜜又无奈的笑声,透过手机,听起来很真实。 我想,如果是许岩,应该也会这样吧。不对,许岩本来就那么温柔,如果说这种甜蜜的话,应该会更柔软更打动人才对。 许岩……算了。就是因为接触不深,才会觉得他很好吧。 —————————————————第一次用分割线—————————————— 因为是周五,所以今天下班高峰的时候,路上特别堵。 我在颠簸的公交车里,被挤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直连肺都要吐出来。嘈杂的车厢里,群众们情绪低落地随着车体摇摆,就像装在竹筒里的豆子,只能随着竹筒的节奏,被无情的甩来甩去。 “叮,李家村站到了……” 车子摇摆着停靠在站台旁,一群带着孙子的大爷大妈挤上车,四处寻找着座位。 有个一头小卷的大妈,拽着孙子的手,迅猛非常地挤上车,就开始打量起车里的群众构成了。这种染着黑发,但却任由它们长出一截白色的老太太,应该不是好惹的。按照惯例,必将有一场夺位大战。 我抱着混时间的心情,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大妈环顾一圈,确定了目标,然后走到老弱病残专座旁边,用力的咳嗽几声,撑着自己的腰,说:“哎呀,我的大孙子呀,刚才接你的时候,你们学校门口那些没素质的人,可把姥姥的腰撞坏了。我们回家还有七站路呢,这可怎么熬得到啊。” 大妈一边说着,肿泡泡的小眼睛就朝我这边看过来。 她当然不是看我,而是看我身边那个穿牛仔衣的姑娘。因为,我是站着的,而那个姑娘坐着。 那姑娘脸色青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不是严重晕车,就是病得不轻。可是环顾四周,除了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好欺负一点,其他的座位不是坐着老人,就是被不问世事的中年上班族占领了。这些人,长期混迹于各中小企业的中下层管理岗位,绝对不好惹。 姑娘皱皱眉,想要站起来,但是刚一动身,脸就痛苦的扭在一起,显然身体不舒服。她看了看周围,觉得应该让座的并不是自己,所以就继续坐着了。 大妈眼看到手的座位没了,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推着自己孙子挤到姑娘跟前,说:“我没地方坐,小孩子抓不牢会摔倒的。和小阿姨挤一挤,小阿姨这么美,肯定不会看着你摔得。” 她这么一推,那姑娘半个屁股就在凳子外面了,只因为身体挨着车厢,才没摔倒。 姑娘难受的看了看大妈,委屈地说:“阿姨,我身体不舒服,怕是抱不住孩子,你在别处看看有没有位子坐吧。” “小姑娘,你这样就不对了吧。这是老弱病残专座,你一个小姑娘坐着不让也就算了,给孩子让一点出来都不行啊?小孩子能占多大地方,你就不能有点公德心呀。”大妈终于占上道理了,叉着腰不客气地说: “满车的人来评评理啊,我没让她让座,这是我们老年人体谅你们上班辛苦,她怎么就不能关心一下小孩子呢。” 其他一起上车额老人,当然是帮着自己的利益团体说话了,一时间七嘴八舌,把这个姑娘脸色更白了。 她咬着下唇,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后面一个小伙子站起来,说:“老太太,你坐过来吧,我这里有位子。” 她把孙子推过去坐着,对小伙道了谢。自己继续站在姑娘身边,说:“你看看别人,这才是尊老爱幼呢。你一个小姑娘,长得倒是文文静静,怎么一点美德都没有啊。我今天非要教育教育你,让你知道什么是敬老尊贤。” 大妈看着自己人多示众,更加不依不饶。伸手扯着姑娘的胳膊,就是一招白鹤亮翅,把这姑娘拽的离开了座位。然后,迅速用屁股宣告了自己的胜利,得意地看着姑娘,哼了一声。 虽然觉得大妈太过分,但是公交车上本来就是弱肉强势,上下班高峰期的每一个座位,都是饱含着辛酸与泪水的。怪只怪,这姑娘今天运气不好吧。围观的人也收回了热情的目光,开始有手机的玩手机,没手机的看外面。全车都恢复了冷漠的样子。 本以为这里就是故事的大结局,可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痛叫一声,捂着腹部蹲了下去。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就有鲜血从指缝渗出来。 这一回,大妈也慌了。 光等着看热闹,显然太过分,我连忙过去扶住她,“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我伤口,好像撕裂了。”姑娘因为痛苦,所以断断续续不成句子,但是谁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大妈慌了神,喊过孙子站到后门,想等车门一开就逃走。 我看着姑娘额头上豆大的汗水,突然为自己刚才的冷漠而后悔。明明看出了这姑娘不对,为什么不拦住老太太呢。要是多帮着姑娘说一句话,也会是这样。 估计和我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几个年轻人跟司机师傅喊道:“有人受伤了,师傅你别停车,一直往医院开。” 师傅看情况不对,也不敢多啰嗦,一直奔到了最近的医院。 刚到医院,就听我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竟然有十六个未接。匆忙接通电话,就听谭律低沉冰冷的声音说:“为什么不接电话?” (七十八)别让我问第二次 谭律低沉冰冷的声音说:“为什么不接电话?” “啊?刚才在公交车上,没听到。”我着急看姑娘的情况,就说:“没事的话先挂了吧,我还忙着呢。” 他低沉的说:“现在几点了?” “几点?你手机上不显示时间啊,挂了电话自己看呗。”我跟着人群跑到急诊室,不耐烦的说:“看个时间都要找我,你真把我当保姆啊。挂了挂了。” 正要合上手机,就听他严厉的说,“白雪香,我给你三分钟时间,立马过来。否则,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本事,但就冲着这极具压迫感的声音,我也不敢挂电话了。无奈地叹了一声,我说:“过去,过去,我知道你在哪里啊,就过去。再说了,除非你在医院门口,别的地方半个小时之内我都过不去。” “你在医院?你出事了吗?”他难得有了情绪,只可惜这句话一点也不动听。 “你就不能说点好的,怎么着就我出事了。是我坐的那辆公交上,有个女孩子出事了,我不放心她,所以就跟着来医院了。” “哪个医院,我过去找你。” 眼看着被人群挡的看不见情况,我有点着急了,“你真婆婆妈妈的,有事说事,没事我要忙去了,总在电话里唠叨什么啊。” “哪家医院?”他的声音更冷了。 “不说了,不说了,晚上有空打给你啊。”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谭律带着咆哮地说:“这是第一次,暂且饶了你,以后,别让我问第二次!快说!” “东城医院。”我有点怕了,报上名字之后,却又觉得自己太丢人,就又补上一句:“你这么无理取闹,是不是太过分啊。” 我还没说完呢,他就挂了电话,真是神经病。按照狂躁症的解释,一会儿疯癫一会儿自闭,谭律绝对是典型患者。 这时候,姑娘已经被送进急救室了,大妈哭丧着脸坐在门口,悔恨又心疼,看起来都快哭了。 我走过去坐在她跟前,好奇的说:“怎么回事啊,怎么就突然流血了?” “谁知道怎么回事啊,我就扯了她一下,没想到就被赖上了。”大妈哭丧着脸,懊恼地说:“她刚做完阑尾手术,就应该住院休息呀,怎么能一个人乱跑呢,这姑娘也是太不懂事了。家里人也不知道管管她,真是太不负责。他们什么心都不操,给我惹这么大的麻烦,真是要命!” “大妈,不管怎么说,你也确实做的不对,人家小姑娘脸色那么差……” 她推卸责任的态度很明显,我试图劝劝,却被打断话题。大妈拍着大腿说:“这黑灯瞎火的,我老花眼能看清什么,她自己也不说,就知道哼哼唧唧找借口。要我说啊,她就是故意害我,想让我给医药费。老人有碰瓷的,年轻人只能用这些招数了。” 眼看着话题从友好交流,变成单边吐槽,明显进行不下去了。作为围观群众,虽然清楚意识到这位大妈心里太阴暗,不利于社会发展进步,但我也没什么义务教育引导这位大妈积极向上,只能在自己被她带沟里之前,默默地逃窜了。 刚溜到医院门口,就被人抓住手肘,痛得我呲牙咧嘴。 因为上半身行动被困住,双腿还是下意识的迈出去,这种分离式的运动只有一个结果。我重心不稳,对着眼前这个拉我的人,就飞扑着摔了过去。 其实,也没那么站不住,但是看到他的扑克脸,就觉得扑到他应该很有趣。反正是他先害我站不稳的,顺势把他推到,也是合情合理的。 眼看着就要摔在他身上,我加大了力气扑过去,希望一击即中。 谭律眉头微微皱起,手上放开我的胳膊肘,身子轻轻一侧,就错过了我这处心积虑的一扑。眼神里,竟然还带着厌恶。 他侧身闪开,迎接我的就只有坚硬的大地了。现在保持平衡已经来不及,我只能尽量侧着身子摔下去,不让自己本来就不富裕的胸部,再受什么重创。 “啊——”惨叫之中,我感觉右边的胳膊咔嚓一声,剧痛钻心。 抱着胳膊在地上呻吟了好几秒,谭律还是一脸平静的看着我,丝毫没有扶一把的想法。 看着那张毫无表情的扑克脸,我气不打一处来,接着挣扎起身的劲儿,就伸脚往他小腿上踹过去。哼,我丢人,你也别想帅,踢不到你,也给你的黑裤子上留个大脚印儿再说。 他轻松抬腿躲过我这一击,不耐烦的说:“没死就起来,我没时间和你闹。” “看我要摔倒了,竟然还放手。我已经摔倒了,也不知道来扶一把,是不是人啊。简直,太过分了!”他能来找我,应该是有事要说,我借着机会耍无赖,说:“反正我今天重伤了,起不来。你要有事儿,就这么说吧。” 他笔直的站着看看我,双手插兜,说:“好,那我就简单说两句。这个周末,也就是后天,你来见我父母,这算是家宴,按说好的价格付费。明天中午两点,我会带你去找设计师,确定服装和梳化。后天下午四点之前,你完全装扮好,在家等我。我四点半过去接你,晚上十一点之前送你到家。就这样,明天见。” 谭律竟然真的一口气交代完事情,然后转身离开了,根本没有对在地上的我多看一眼。甚至,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我忍着痛站起来,跑过去拦住他,说:“就这点儿屁事,刚才在电话里说清楚多好。你神经病似的跑过来,说几句不重要的话,还害我摔了一跤,费的什么劲啊!” 他抿紧棱角分明的嘴唇,冷眼看着我,深棕色的眸子里,不带一点波澜。 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我无赖地伸出手,说:“医药费,不然,后天我肯定没办法起床。” 谭律点点头,嘴角轻蔑地冷笑一下,拿出钱包点了十几张,递给我,说:“明天中午两点,别忘了。” “有钱看病,当然就不会耽误时间。”我拿过钱装进口袋,拍拍身上的土,我转身大笑着说:“我是个爽快人,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你也是个爽快人,我们肯定合作愉快啦。” ————————————分割—————————————— 昨晚回家的时候,我就觉得半个身子酸痛,可是因为很累,也就没多想,直接洗洗睡觉了。 一个贯穿中午的大懒觉起来,才发现右边的肋骨上一大片青紫,轻轻一碰就疼的要命,连带的整个右臂都不太灵活。尤其是穿衣服的时候,一抬胳膊就扯得痛。套头的衣服根本不用考虑,就连开衫也是要小心翼翼地慢慢穿。 在厨房吃早餐的时候,右臂完全不敢动,只好用左手拿着碗,呼噜了几口白粥。 转眼就是两点了,为了避免那家伙再来催,我赶紧收拾好自己,把门也艰难的反锁了,直接站在路口等他。到巷子口的时候,刚刚两点整,而那辆黑色的捷豹,还一点影子都没有。 我在心里偷偷得意,让你整天开会似得教育我,这回自己迟到了,看你还怎么说。等你来了,我也用你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好好教训你一顿。这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正想着,一辆修长的黑色轿车就停了过来,带起一阵灰土。 我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鼻子往路边躲了几步,等烟尘小一些才过来,“你明看见我在路边,就不能老早减速吗,非要弄这么大灰!” 谭律待在车里不说话,连车窗也没降下来。 我生气地冲过去,想拉开车门大骂,却忘记了右手不给力。刚刚抓住门扣,还没出多大劲,就酸痛难忍的放开了,疼得我哎呦一声。可是趁着那一点儿冲劲,车门到底是拉开了一条缝隙。 “怎么了?” “没事。”我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就强硬的说:“就是被开车的丑八怪吓到了,忍不住叫出声而已。” 他像根本没听见我的话一样,继续追着问:“昨天摔伤了吗?” “不是,我就是被你的丑样子吓到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冷冷地说:“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那么多废话。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昨天摔伤了?” 我也生气的回答:“我也再回答一次,不是!就是被你吓的!” “我讨厌重复,讨厌浪费时间,所以,你再也不要让我重复问你什么。”他指了指安全带,眼睛动也不动,说:“老实回答,否则钱你就别要了。” 一提钱,我就彻底没骨气了,本来就是协议合作的,犯不上为了一时的心情,跟雇主闹什么不愉快,所以我无奈地说:“是,就是摔伤了,怎么着?” 听我这样说,谭律也没有再问,等我系好安全带,就一脚油门轰出去了。 (七十九)也没那么糟 反正,谭律已经知道我摔伤了,也没有硬撑的必要。 我坐在车里,一边轻轻揉捏着右边的身体,一边轻轻地抽着凉气。 就算疼死,只要没真的出事,明天和谭律父母见面的事情,肯定还是要去的。其实,为了一次家宴四万块的出场费,我就是真的骨折了,也一定要撑着参加。 只希望晚上再拿热水敷敷,明天会没这么疼。虽然嫁进谭家这事,他硬是坚持也没什么问题,但我也该表现的好一些,至少别像个半身不遂一样。这也算是对得起雇主了吧。 谭律余光看了我一眼,说:“很疼吗?” “嗯,是挺疼的。昨晚还没觉得怎么样,早上起来,连抬手都困难了。”我缓缓揉着肋骨,痛的脸都变形了。强咬着牙,继续揉了三四十下,这才长舒一口气,装出轻松的样子,对谭律说:“放心吧,不会耽误明天见你父母的,等明天,我又是生龙活虎的好汉一条!” 他嘴角不动,冷哼一声,说:“但愿。” 聊不下去,大不了不聊天呗,反正从第一次见他,我就没期望过能和他好好说话。相对于被他一句话封死的窘境,沉默或许更好。 我把座椅往后放,眯着眼睛仰躺,继续揉捏着淤青的地方。 大约十分钟之后,谭律停稳了车,说:“到了。” 我放下手,睁开眼睛,只看到一栋白色的五层建筑,像是个科研院所。下车后,环顾四周,更觉得清静幽雅。建筑周围种着两排水杉,刚刚入秋的时候,已经开始零零落落的掉叶子了。羽毛似得水杉叶,在青砖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踩着落叶,闻着水杉清苦的味道,我不由得赞叹,“这位设计师品味挺独特啊,完全不像那些顶着气球的花花火鸡。” 谭律根本不理我,径直沿着两排水杉间的青砖路,往小楼里走去。 其实还想仔细看看水杉,摸摸它们粗砺却松软的皮肤,但毕竟身负重责,我又怕找不到设计师在哪个房间,只好连忙跟着他过去。只是,在手里还趁机摸了一片叶子,偷偷握在手心。 进去之后,更觉得惊讶了。 白墙,白地,白门! 除了门框窗框之外,一点装饰物都没有,甚至连楼梯都是纯白色。这是*裸的宣告啊,主人肯定是洁癖狂人,绝对的! 谭律上到三楼,在一间我也分不清顺序的白色大门前敲了敲,说:“徐,我是谭律。” 他说话的时候,我就在脑海中幻想出一个白衣帅哥,带着精致的无框眼镜,面容清俊文雅,浓浓的书卷气中却透出严谨和离落。就像一块冰,剔透却无法看清。 在我幻想了数个来回之后,还是一片安静。没有脚步声,只有楼下的水杉,在微风中落下羽毛似得叶子,发出一阵簌簌声。 “你确定有人?”我疑惑地看着谭律。 谭律当然不理我,他必然跩的清一色一条龙,起牌就是天胡,连余光都懒得抛给我一个。 对于这种情况,我已经习惯了,自然也毫无被忽视的尴尬。玩弄着手心里的羽叶,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线条,更觉得清秀可爱。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连忙抬头看,希望门后那个人,不要距离我的期望太远。 这一眼,太物有所值了,这样的人物当设计师,真是天理难容啊! 他完全就应该是模特才对呀! 眼前的帅哥不光具有我之前的全部猜想,而且更加清秀,脸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峻,超出谭律两条街。一张脸白的像是荧光剂过量的纸,更显的鼻子挺直。虽然没什么血色,但胜在眼神清冽,透亮的像两颗冰珠子。 这样的帅哥窝在家当设计师,简直就是为了人民群众家庭和谐做贡献嘛。估摸着他要是经常出门,广大迷恋忧郁男的妹子们,肯定死心塌地了。 他看着谭律点点头,转动轮椅进屋去了,完全没有看我一眼。可我也没觉得被冒犯,而是自惭形秽的觉得,人家要是看着我,我会脸红的…… 进了房间,里面也是素白一片。除了墙上挂着几张人像之外,什么别的颜色都没有。 果然人无完人,在外表上太完美,总会在心理健康和身体健康方面,被上天收回去一分部。比如这个帅哥,每天看着陌生人像,心理方面,应该病得不轻吧。虽然是搞设计的,但这也太不正常了一点。 我正在发呆,帅哥突然转过来,猛地揭起我的衣服,说:“我果然没猜错,就是这里淤积了。” 他冰凉的手触在肋骨部位,又凉又痒。 我连忙往后跳了一步,尴尬扯好衣服,有点生气地说:“干嘛呢,男女有别你懂不懂啊,别以为自己长得帅,就可以为非作歹了!我可不是花痴少女!” 谭律噗嗤一声笑出来,说:“seven徐,男女有别,你矜持一点。” 虽然谭律很少笑,这一笑也特别好看,尤其是在这纯白的环境里,一身黑显得很特别。但我还是没忘记主要矛盾,生气地看了一眼白衣帅哥。 他嘴角轻蔑一笑,说:“医者不分男女,眼里只有病患,再说了,我也不是男的。” 徐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手过来揭我的衣服。这一回他有了准备,一只手抓住我的左手,一手去扯衣服,我因为右边身子疼痛,竟然没能躲开。针织衫被他掀得老高,连bra也露出大半个。 这家伙看着文弱,手上力气实在不小。我又惊又气,尴尬的脸都红了,可无论怎么挣扎都脱不开他的手,只能不停地说:“放开,放开,你们搞设计的,都这么不要脸吗?还有没有礼义廉耻了?” 他触碰我淤青处的手顿住,疑惑的抬头看看我,转过去跟背对我们的谭律说:“谭,你怎么能骂人呢?” “只是懒得解释而已,不是故意的。”谭律并不回头,只是站在窗外眺望别处。 徐气恼地叹口气说,“下次再也别胡说了,我真的会生气。” 他继续查看我的肋骨,背书似得说:“我姓徐,你叫我seven就好。我的职业并非华而不实的设计师,而是一名医生,专攻神经生物学,其他方面也有涉猎。目前主要是研究动物的非接触性成瘾,闲暇时间给谭先生当家庭医生。” 听他这样介绍自己,我试着用体检的心态面对,虽然还是有点尴尬,但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被徐冰冷的手触碰着,原先酸痛的地方,竟然觉得轻松一些了。心里暗暗期待,这样神经兮兮的医生,也许真的有手到病除的功力吧。 徐摸了两分钟,放下我的衣服,说:“没有骨折,只是皮下出血淤积,一周就会痊愈的,不用治疗了。” “不行,明天一定要行动自如,我等不了一周。”谭律没回头,强硬的说:“要是等她自己恢复,我也不会带过来给你看。seven徐,你该不是浪得虚名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徐转着轮椅,到壁橱里拿了瓶药水给我,说:“如果觉得不舒服,也别再来找我。因为这种小事情而耽误研究,是非常可耻的行为。晚上热水澡之后擦,四天就好了。” 说完之后,他就打开隐藏在某处的门,离开了这间屋子。 在开门的一刹那,我看见那个房间里,摆满了各种说不出名字的仪器,还有几只小白鼠被关在玻璃箱,两只猴子在笼子里,安静地打盹。 谭律对这种冷遇并没表现的难以接受,反而愉快地打开门,出去了。我也屁颠屁颠的跟着下了楼。 回到车里,犹豫再三,我还是说了出来,“谢谢你带我来看医生。” “把你治好了,我才能顺利结婚,这并不是出于对你的关心。所以,不用假惺惺地客套了。”他流畅的转弯,把车开到主干道上,没再说话了。 虽然谭律这样说,可我还是觉得有点儿感动。看他外表冷漠,表情臭屁,但其实也算心地善良啦,至少没有不管不顾地带我去找设计师,而是先来了徐这里,至少,还算有人性吧。 谭律这家伙,也许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糟。 “还是要说声谢谢的。”我歉疚的说:“因为你昨天已经给了我医药费,今天还带我来这儿……要不,我把医药费还给你吧。” “不用,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要。”他冷冷地说:“而且,记住我们的协议,你不可以爱上我。我们只有合同关系,仅此而已。” 说来说去,他还是自恋的丧心病狂啊! 无论什么话题,都要绕回到爱上他这件事,真是无聊的可以。 刚才那一点好感全都消失了,我翻个白眼,说:“放心,我更愿意爱上seven徐。” (八十)愉快玩耍 这一次谭律带我来的,是个正常的服装店。 装潢简洁明快,色彩明丽大胆,十来个原木人偶,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或站或坐。其余服装,都安静的挂在衣架上,和平时看到的精品店完全没什么不同。 刚进门,就有两个导购过来鞠躬,却什么话都没说,鞠完躬就走开了,看起来像是认识谭律的。 他对两个小妹视而不见,表情冷漠傲慢,连点头回应都没有。一直走到沙发旁坐下,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说:“人我带过来了,在你店里,你过来吧。” “迟到二十分钟,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人还没出现,就听一阵笑声传过来。伴随着叮呤当啷的金属撞击声,一个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女人走到谭律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寸金难买寸光阴,等了你二十分钟,谭少给点补偿吧。” 怪不得谭律在我要钱的时候,表现的那么淡定,原来他身边这样的人不少啊。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对这个奇装异服的女人,产生了不少好感。 虽然,伸手要钱看起来很低俗,但是大家都是劳动人民,辛勤付出劳动理应得到报酬。既然不玩感情,何必装的不食人间烟火,到头来还不是折腾自己。 谭律面无表情地拿出钱包,数了一叠粉红色票子,递给这个女人,“现金不多,你要是觉得亏,还可以刷卡。” “这就想打发我?你也想的太美了吧。”她鲜艳的烈焰红唇撇了撇,说:“钱我不稀罕,随便设计一件礼服,就够我吃几个月了。你还是给点实际的吧。” 谭律眉头一皱,说:“你要什么?” “这……以后再说吧,反正你欠着我的。”这女人得意地扭着身子去挑衣服,甩的满身银铃一阵脆响,就像林正英捉鬼似得。 她选了一件湖蓝色的短裙,比在我身上,说:“这个是我上周才做出来的,还没给谁看过。剪裁简单大方,最合适见家长的场合了。你看,跟她的气质也很配。” 从头到尾,除了进门的时候,两位导购小妹的眼神,说明我的存在感之外。无论谭律还是这个女人,都完全不看我,就算目光路过我存在的地方,也是仅仅路过而已,彻底忽视我这个人。 我虽然是租赁过来,暂时结婚用的,可也好歹是个人吧。谭律忽视我也就算了。连一个陌生的女人也忽视我,这太过分了吧。 心里不服气,我从她手里拿过衣服,站到镜子前面比划着,说:“湖蓝有点妖艳,我觉得不太合适。” 那女人不看我,像是这件湖蓝色衣服从来没出现似得,双手一击,兴奋地说:“我想起来了,你妈妈喜欢豆沙色,昨天刚从我这儿拿走一条豆沙色的围巾。正好我还有一条豆沙色的裙子,可以试试看。” 谭律点点头,示意她去拿。 等她走了几步,又被谭律叫住,说:“换身衣服再来,你这太吵了。” 那女人欢快地哼了一声,说:“你懂什么,这是我去短裙苗寨子里采风的时候,跟一个九十多岁的阿婆,买的她的嫁妆。那算是现存最古老的村寨了,再过几年,肯定会被移民搬迁。到时候,这些珍贵文物,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了。” 她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进去小房间,把身上叮呤当啷的银饰去掉了。 十分钟之后,穿着超短连衣裙的辣妹,从房间走出来,她银光闪闪的紧身裙,闪得我眼睛都睁不开。硕大的哺乳器官汹涌澎湃,在店里灯光的照耀下,简直就是俩大灯泡。就算是穿着加厚水饺垫的冉梦琳,估计也只有她的三分之二吧。 我默默举起手里的衣服,遮挡住自己上半身,偷偷拉开衣领瞄了一眼自己的,顿时信心丧失,瞬间把自己和谭律划为同一性别的生物了。 她踩着高跟鞋过来,又拿了一件,比在自己身上,说:“这个呢,橘粉色好不好?特别凸显身材,很有女人味儿。这也是我上周做出来的,绝对新款,独一无二。” “你穿挺好的,不过,见我父母的不是你。”谭律双臂交叉在胸前,站起来说:“好了,你也别拿这些东西应付我。外面这些货,你留着耍嘴皮子,忽悠别人吧。再不拿出点有用的,我可能需要去别的设计师那里看看了。” 银光大、胸妹嘟着嘴哼了一声,脸上却没丝毫不愉快的表情。她笑嘻嘻的过来,拉起谭律的袖子,说:“来,去我设计室看吧。有两件最珍贵的宝贝,没人的地方才敢拿出来呢。除了我自己,只有你值得它们露面。” 谭律跟着她,进去刚才她换衣服的房间,我毫无疑问地被忽视在外面。 我搓着鸡皮疙瘩,越想越觉得他俩恶心。 那么色情的话,明摆着就是勾引啊!什么珍贵的宝贝,不就是那俩玩意儿嘛。你有我有谭律也有,革命不分贵贱,胸部不分大小,别以为塞些硅胶就高人一等了。除了哄哄那些*熏心的臭男人,一点都不实用,说不定,连自己儿子都喂不饱。 谭律也是,平时酷到不行,脸跟极速冷冻过似得,做个表情都费劲。这回好了,一看见大胸妹,竟然跟人家跑到小房间胡来,太猥琐了! 一阵恶寒,我鄙视的瞪了一眼他们消失的地方,招手叫过来一个导购妹子,说:“给我倒一杯热水吧,你们这里空调太足了。” 妹子不解的看看我,转身就去倒水了,不过嘴里还是疑惑的小声嘀咕,说:“空调,我们没开空空调啊。” 不一会热水就来了,被子里还飘着两朵绛紫色的玫瑰花,香气一缕一缕的散开,缠得我整个身子都暖起来了。咂了一口,香气充斥口腔,真是好看又好喝。大胸妹子为了经营客户,也费了不少心呀。 他俩不知道在房间里搞什么,十分钟过去了还没出来,我也懒得搅人好事,就继续喝水看衣服,就当是出来逛街了。 不一会,店里进来两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边说边笑很是欢乐。 她俩一进门,几个导购小妹就积极地过去鞠躬,响亮整齐地说:“刘姐好,张姐好,欢迎再次光临逸萱轩,我们有很多新品上架,需要我帮您介绍吗?” 这俩一看就是有钱的,几个大戒指占满了十根手指,就连粗壮的手腕也没放过。 她们居高临下地点点头,老佛爷似得抬抬手,说:“拿点儿好东西过来,便宜货就别介绍了,我们没那工夫浪费时间。” 说罢,几个小妹就急匆匆地小跑着,去各个衣架上拿衣服了。 对于这种暴发户,我是懒得费眼睛观察的。自顾自翻检着了一阵衣服,我觉得也没什么特别可心的款式,就继续坐在沙发上喝水了。 小杯子最多100ml的容量,三口下去就见底了,我看几个小妹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被那俩老佛爷指使地挺辛苦,也没时间理我。算了吧,一杯水而已,自己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环顾四周,距离就像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而饮水机在那头,中间隔着两个胖胖的妇女。 拿着杯子从她们背后走过去,我安静地接了杯热水,连衣袖都懒得挥,当然也没有带走一片云彩。只不过,忍不住偷瞄了几眼老佛爷们挑出来的衣服,果然是珠光宝气,华丽非常啊! 正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手里一空,杯子竟然被其中一个小卷老佛爷拿走了。她喝了一口,得意地笑了笑,说:“挺有眼力,还知道我渴了呀。对了,再给你张姐倒一杯吧,别光顾着照顾我啊。” 清汤挂面的张姐,柳叶弯眉一挑,翻了翻泡泡眼,瞪着我说:“怎么回事儿啊,倒水就倒一杯,还懂不懂礼貌?” 导购妹子们吓了一跳,连忙过来道歉,我却心里暗爽。本以为该是无聊到死的环节,竟然因为她俩变得有趣了。 目前看来,这两位虽然手挽着手,肩并着肩,明面上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但是内部矛盾不少呀。 我玩性大发,对小卷老佛爷鞠个躬,说:“对不起,对不起刘姐,我只想着您可能渴了,就没在意别的人。我们店来的人多,我也就记住几个熟客了,就想着先给vip倒水呢。” 小卷脸上的得意明显暴涨,她潇洒地甩甩卷毛,说:“哎呀,你家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大牌,但是价格也不低,哪能是随便谁都经常来的呀。现在这世道,出门就是钱,底子不硬气,哪敢随便上街啊。小妹妹,今天就原谅你了,下次可不能忽视小张啊,她可是我的朋友呢。” 挂面姐一下子就涨红了脸,细长的弯眉简直要从脸上飞出来,她伸手猛地一推我,说:“谁不是vip了,谁不是vip了,你才来几天,认识几个人啊。我来了那么多趟,一次都没见过你,你是从农村新来的吧。” 要是在平时,我绝对会跟她玩一会儿,可是今天硬件设施不到位,没有条件继续玩了。 挂面姐这一伸手,正好推在我右边肩上,那酸痛,简直不敢相信! 我脚下不稳,就摔倒了。 (八十一)记住你的身份 看我摔倒,小妹们慌了神,赶忙过来搀扶。 小卷惊叫着走到我跟前,说:“快,快扶起来,小姑娘别摔坏了。哎呀,小张你也是的,怎么那么大力气推她呀。小姑娘不懂事,你和她计较什么!” 这句话对挂面来说,简直是故意的挑衅,只是碍于面子,不能直接跟小卷掐起来,只好几下推开扶我的小妹们,生气地指着我说:“我轻轻一碰你就倒了,是想成心讹我吧!我告诉你,老娘有的是钱,可绝不会平白给你一毛!” 她掏出手机,说:“你等着,我打120,咱们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该给的,我一分不会少,不该给的,你也一分别想多拿。我到看看你能演出什么戏。” 我按着肋骨站起来,忍着痛说:“不用打了,我没事儿。你的钱自己装好,一分也别给我。” 挂面听着不用花钱了,冷哼一声,说:“量你也没胆子讹钱!你记住,姐姐我叫张丽丽,下次来长点眼睛。” 我后悔地摆摆手,回去沙发上坐下,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心里只是想,一时脑热瞎掺和,忘了自己身体不给力,这回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看成热闹,还把自己变成笑话了。 导购小妹过来问我情况,我摇摇手,说:“没关系,我只是没站稳而已,并没摔到哪里。你们去伺候那两位吧,不用管我。” 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眼神里有关心,其实还有忍不住的笑。 过了一会,小卷她们不知为什么又热闹起来,这回我可不想再搅和了。一个人斜靠在沙发上,小心地揉捏着右边身体。 不过,想清静的时候,总是比较难的。 小卷又扯着挂面过来了,她满脸堆笑地推着挂面,站在我面前,说:“小张啊,你看人家姑娘,现在还在揉身子呢。不管谁的错,总归是你推的,哪怕摔得在轻,多少也是个惊吓呀。你也别太计较了,给姑娘点压惊费吧。” 说着,小卷就从提包里拿出一个空的红包,往里面装了两百块,递给挂面,说:“我来带个头,给姑娘点抚慰金。你也多少装一点儿吧,来,来呀!给小姑娘压压惊!” 估摸着,小卷也知道是自己的虚荣心,造成了后面这些事,所以就大方地拿钱出来。另一方面,她也是继续折腾挂面,因为,一个旁观者都给了两百,她作为肇事者,怎么也不能少于两百呀。 挂面脸上明显是不情愿,但也只能接过红包,往里面塞了三张,说:“凑个整数吧,你回去煲个汤喝喝。” 我有点尴尬,更多的是觉得没意思,就推开她的手,说:“不用了,我也没什么事儿,休息一会就好了。谢谢大姐的好意。” 挂面翻了个白眼,轻蔑地看看我,把红包收回自己包包里,又摆出老佛爷的姿态,说:“不拿别后悔,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别等我们走了,又在微博上发仇富消息,让人看的恶心。最烦网上那些穷鬼,屁大点事儿就发出来得瑟。” “小张,你怎么能收回去呢!”眼看着自己那两百也被挂面装起来,小卷着急了,“她说不要,那是人家姑娘大方,你怎么能不给呢。关心弱势群体也是积德行善,你那双眼皮割成那样,都花了三千呢,给人家姑娘三百怎么了,人家总没让你变丑吧。” “你这可就不对了,我双眼皮割的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啊,总比你抽脂抽的满肚子坑好多了。”挂面不服气的回应:“姑娘都说不要了,我还能硬给啊。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人与人最重要的是尊重,尊重你懂不懂?” 战火,成功地被小卷吸引过去了。两个相互了解,又相互看不惯的胖大妈,就这样掐了起来。 我心里憋笑,感叹着:人生就是这样啊!强求时,折兵损将,求而不得;放手时,柳暗花明,绿树成荫。本以为今天没机会看热闹了,没想到才转个身,一场好戏又开始上演。而且这一次,两位主角唇枪舌剑,互相攻击对方致命要害,可比刚才好看多了。 两个土豪婶掐的正热闹的时候,银光和谭律从小房间出来了。 她看见自己店里热闹成这样,赶紧陪着笑过去,拉开小卷和挂面,一副好害怕好害怕的表情,说:“天哪,天哪,两位大美女怎么发脾气啦。” 小卷拉着银光说:“曾逸萱,你来得正好,跟我们评评理吧,我觉得做人不能只看钱,还是要……” “哎哟,我的大美女刘姐,你的皮肤怎么又变好啦。”银光惊讶地说:“上次见你,你眼角还有一点皱纹的,现在几乎都看不见了呢。我的天呐,你真是越来越美丽了。” 小卷惊喜地摸摸脸,跑到镜子前面,仔细看着镜子里自己沙皮狗似的老脸,说:“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好像真的皮肤不错啊。” “对呀,刘姐。再过半年,估计我就要叫你妹妹啦。”她看小卷的注意力已经被成功转移,赶紧拉住挂面的手,说:“张姐,你上次说的那个秘方我试了,真的很有效,你看,我脸上的斑点少多了呢。一直看你妆化的自然,我每次都是一层厚粉,不知道多羡慕,现在可算有救啦。” 挂面一看就是直性子,被稍微夸奖几句,就有点开心的承受不了。她赶紧从包里拿出拿出一个瓶子,递给曾逸萱,说:“上次的你用完了没?这是我刚去那家美容院拿的,先给你用吧,早晚涂两次,保证祛斑美白。” 两个女人狗咬狗,三个女人一台戏。他们中间缺少的,就是曾逸萱这种润滑油了。 刚才还恨不能掐死对方,至少也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位大妈,瞬间其乐融融地欢聚一堂,开始了愉快的购物过程。 而整个过程,曾逸萱只用了五分钟,最多说了十句话。 我看着面无表情翻阅杂志的谭律,说:“唉,你为什么不把她娶回家啊,要长相有长相,要手段有手段,比我可强多了。” 谭律头都不抬,简短回答,说:“她不要钱,也不会嫁给我。” “为什么啊,你俩那么热情似火,饥渴难耐的,干嘛不结婚啊?” 谭律放下杂志,凌厉地看着我,有点生气地说:“胡说什么呢,我和她哪里热情似火了。” “我乱说?你都急不可耐的跟她进去小房间,参观她的那对宝贝儿了,还装什么啊。”我知道他不会拿我怎么样,就不屑的撇撇嘴,说:“该不会是因为妾不如偷,所以想一直保持新鲜感吧。” “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不是谁的玩笑都可以乱开。你跟别人瞎闹胡闹,只要不被看见,随便你怎么来,就像刚才那种低级无聊的事情,私底下做做也没什么。” 他啪的一声合上杂志,声音非常冰冷严肃地说:“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谭家的儿媳,是我谭律的未婚妻,维护谭家的颜面,也是你责任的一部分。我不希望再看见刚才那一幕,也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谭家少奶奶!” 我还是从心底里害怕他,所以很轻松就被吓住了,但还是不甘心地小声嘀咕,“你又没千里眼,怎么看见了。” “摄像头知道吗,连你左耳边那根白头发,都看得非常清楚。”他继续打开杂志,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侧着脸看看镜子,最终也没能找到那根白头发。我装模作样地拿起杂志乱翻,在杂志背后,偷偷做个鬼脸,学着他嘴唇不动的说话。 十分钟不到,曾逸萱就打发那两个土豪婶走了,还打发走了七八万的衣服。 她走到我跟前,坐在沙发扶手上,揽着我的肩刚要说话,却被谭律用杂志挡开,“坐沙发,勾肩搭背不像样子。” “切,我又不是lesbian,搂搂肩怕什么。”曾逸萱虽然嘴上反抗,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放开我,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说:“我观察这么久,已经了解她的性格了,这回推荐的衣服,保准你满意。” “嗯,了解就好,怎么化妆你也心里有数了吧。”谭律放下杂志,站起身,说:“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她自己过来找你。” “好,这事儿交给我。”曾逸萱伸出去握手,却被谭律无视。 她也不生气,娇笑着对我,说:“明天来直接找我,这些小妹都已经认识你了,会带你进去设计室的。” 我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脸上一红,就跟着谭律出去了。 心里偷偷比较一番,就觉得同样是妖女,她比陶安可差远了。人家是不食烟火的得道妖仙,曾逸萱……顶多算个狐媚惑主的妖精吧。 (八十二)就是没有邮箱 跟着谭律上了车,我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喂,赶紧停车,我们忘记试衣服和试妆了。”我去拉车门,却发现他已经按了锁,就着急地推着门说:“你俩光顾着自己亲热,把大事都忘了。我明天匆匆忙忙赶过来,时间来不及怎么办。” 突然背后一阵阴冷,回头看,才发现是谭律皱着眉头,阴森森地瞪着我。 刚才的警告我当然还没忘,赶紧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你俩是清白的。咱们赶紧回去,时间还来得及。至少试两件衣服,心里也有个底啊。” 他发动车子,往我家的方向开去。脸上冷冷地,就像没听到我的话。 “早知道这样,你就干脆别带我来嘛。就在那儿喝了杯水,完全没必要折腾一趟。”我放弃挣扎,揉着肋骨,埋怨的说:“要是在家好好休息,明天肯定就不疼了。结果白出门折腾一天,费时费力。明天要是搞砸了,还会被你扣钱,真是莫名其妙。”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支在车窗上,说:“曾逸萱只要看看你本人就够了,不用真的试。” “这么厉害!我还以为她买嘴皮子呢,没想到本事不小啊。” “她十六岁就获过国际大奖了,算是很有天赋。不过,也是因为成功太早,所以经历了一些不该属于她的事情。”谭律第一次表现出惋惜的情绪,说:“如果被好好保护起来,认真做设计,她的成就不止于此。别说是设计师,成为艺术家也不成问题。只是,可惜了。” 我叹了一声,好奇地问:“啊?真可惜。那她到底经历什么了呀。” 他正要说,却停顿住了,嘴唇抿了抿,还是选择了沉默。谭律目不斜视,拿管用的冰冷语气,说:“别人的事情,知道太多并非好事,你还是想想明天的宴会吧。” “有什么好想的,你能选我,当然是对我的表现还算满意。那我只用本色出演,就可以应付了啊。想的太多,演的太多,穿帮的可能性才会更大。”我伸了个懒腰,说:“我现在回去泡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睡一觉,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能这样想最好,我也希望你就像那天晚上一样,演到那种程度就好了。”他用余光扫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冷笑说:“不过,你今天在曾逸萱那里的本色出演,可千万别拿出来用。” 想起那一幕,我就尴尬。为了避免这个话题,我干脆问出了一直好奇的那个问题,“你女朋友是哪里不好了,为什么你家不能接受她?” 他冷笑的嘴角立马僵硬了,皱着眉头,有点哀伤地说:“她没有不好,她比任何人都好,只是我家里不喜欢。” “不会吧,连我这样的,你都敢往家带,还有什么样的女孩子会被拒绝?”我半是自嘲,半是打听的说:“该不会,她也是离异妇女,而且还身患残疾吧。或者,带了一大堆孩子,你怕养不起?” “闭嘴,你没资格提她。”谭律睁圆了眼睛瞪过来,恶狠狠地说:“我的事情你不用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别忘了你的身份,只是我雇来演戏的,没资格打听消息。” 他虽然冷淡,可从没真的发怒,尤其没有睁圆了眼睛瞪我。所以这次,我真的被吓到了。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心跳加速了一倍不止。下意识的双手护胸,往右边躲过去。只可惜右边是门,右边还有伤,我撞的惨叫一声。 谭律不再看我,气氛也冷得像冰。 连续被警告两次,都是因为身份,我也有点沮丧起来。说到底,还是人家花钱租赁的演员,我何必太认真呢。演两年之后带钱走人就行了,管他爱谁不爱谁的。他以后就是孤独终老,也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想到这里,又觉得不服气。看他冷若冰霜的样子,我还就故意开口,说:“明天怎么跟你家里介绍我啊,总不能照实说吧。你上次还说给我安排新身份呢,这都过去过久了,安排好了没?要是没安排好,我看明天的家宴就推了吧。” “晚上发邮件给你吧,一时说不清。”他从侧面拿出一个本子,丢给我说:“邮箱写给我吧。” 刚才吃了瘪,现在就想报复回去。安排身份的事情肯定很复杂,为什么不趁机折腾他一回呢。我推回本子,说:“邮箱,我没有邮箱啊。” “你没有?”他果然惊讶,转过头看怪物似得看着我,说:“什么年代了你没邮箱?连企鹅邮箱都没有吗?” “没啊。”我认真的摇着头,说:“要那个干什么,三两句话就发短信,长篇大论就打电话呀发什么邮件呢。” 他有点生气的使劲一推,把本子摔在地上,说:“别闹了行吗,赶紧写。” 我也来了气,用脚把本子往最里面踢了踢,说:“没有就是没有,我还骗你怎么的。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瞒着你也没意思呀。身份证号,电话号,连家里的门牌号你都知道,我猜你连我的bra号和银行卡号也很清楚,我还用得着在邮箱地址上骗你吗?” 他气急败坏地看着我,无奈地皱着眉,说:“你是土著啊,怎么会没邮箱?” “就是没啊,怎么了?” “好,没有就没有,我写个邮箱给你,晚上回去查看新邮件就行。”他憋气似得停了车,弯腰从我脚下捡起本子,迅速写了一串字母数字,查拉一声私下那张纸,丢给我,说:“电脑也没有,对吧!那就用手机登陆。别跟我说你没手机!” 竟然逗得他生气,我觉得有趣,就故意拿出手机,说:“有倒是有,就是坏了。除了电话和短信,别的都不行啊。这可怎么办呢?” 还有一个街口就到我家了,谭律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着,压住自己的愤怒,说:“我不跟小孩子生气,你记着看邮件就行。待会儿回家早点睡,明天自己去曾逸萱那里,记住了吗?” “记住了——” 他不玩了,我也觉得没意思。有气无力地拖着长音回答一句,等他停稳了车,我就拉开门走了。 回到家的时候,苏秀娟也刚刚进门,正在换鞋子。 她见我进来,跟兴奋地凑过来,说:“去哪里了?是不是和谭先生的儿子约会去了?” “嗯,是和谭律出去了,但没约会。”我挂好包,溜进厨房找了块冷馒头,边啃边说:“明天见他爸妈,晚上他带我看衣服去了。” “真的呀!这么快就要见谭先生了吗?”苏秀娟小孩子似得跳起来,高兴地拉着我说:“你们才认识没多久,就要见他父母啦,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呀。” 她拉着我,前前后后看了一圈,笑得嘴巴都合不上,“我家小丽就是贤惠,一看就会照顾人,谭先生的儿子眼光不错。你明天过去,一定要勤快,帮谭先生倒茶什么的,都要积极一点。还有,看见那里脏,就赶紧随手擦了,别像在家那么懒。还有……” “我是去见公公婆婆,不是去应聘佣人,不用干这些的。”我推开她,窝进沙发里,啃着馒头,说:“他们看得上就看,看不上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对,你晚上到底和谁出去了,不会是去见朱仁锋了吧。”她突然警觉地顿住,猜疑地看着我。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什么呀就朱仁锋,早就忘了那个人渣是谁了。” “那你怎么回家啃馒头啊,要是和谭先生的儿子出门,肯定是吃了大餐才回家的。”她夺过馒头,生气地说:“你肯定是偷偷去看朱仁锋了,对吧!我说小丽啊,你和他已经离婚了,就算谭先生的儿子看不上你,也不用回头去找那个家伙呀,你……” 我心里说,不是我不想吃大餐,而是你那谭先生的儿子,觉得我不值得啊。我就是人家租赁的演员,酬劳丰厚也就行了,不必管饭的。 从她手里拿过馒头,我说:“吃馒头,是因为我矜持。吃大餐的时候,没好意思放开填肚子,明白了吗!其他事情,你就别管操心,我保证明天在谭家,你肯定能看见我。到时候什么都清楚了,现在瞎扯也是浪费时间。” “还有,再也别和我提朱仁锋这三个字,这辈子也别提。晚安!”我叼着馒头进厨房,倒杯水吃了馒头,就去洗澡了。 回来的时候,手机上一条短信,是谭律发来的:邮件已发,注意查阅。 我登陆他给的邮箱,正想查看,却觉得应该好好逗逗他,就回复:无法打开,干脆不看了吧。 等了很久也没见回应,我觉得他应该不会理我,就打开看了邮件。正阅读着,手机突然一阵凶猛的滴滴声,连绵不绝,一条接着一条。打开一看,竟然是陌生号码发来的,而内容就是邮件里说的那些。 我正好奇这是怎么回事,谭律又发来一条:邮件不行,那就短信吧。反正是秘书发的,我也不会累。为了避免又遗漏,我让秘书重复三遍发给你,希望你仔细阅读。 好吧,他赢了,手机连续响了两个小时,直到凌晨一点才停…… (八十三)猛药起沉疴 一切果如谭律所说。 曾逸萱虽然看起来是个大花瓶,但手底下的功夫,还确实厉害。 她拿出第一件衣服的时候,我就觉得被震住了。这简直就是我梦里出现的那种啊! 淡淡的珍珠白,泛着温柔的光芒,细细的肩带恰好显出锁骨的线条,再有a字裙摆遮住稍微粗壮的大腿,整个就是简洁大方的代名词。再加上同色的修身短西装,夜里也不会觉得冷。 只可惜,衣服只出现了两分钟,我还没穿上,就被她拿走了。 曾逸萱得意地挑着眼睛,说:“喜欢吧,满意吧,昨天我和谭律躲进房间,就是想看看你私底下的表现,这才好根据你的性格选衣服呢。你胆小怕事,心底却还有点叛逆,最合适这套衣服了。看起来端庄,又带点偷偷摸摸的活泼,完全是你的性格。” 我被说的尴尬,脸颊微微发烫,心里有点不高兴。尽管她说的挺对,可是措辞上,明显是瞧不起我的。也许在她眼里,我就是个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人吧。 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本来是就为了钱而出卖自己两年,她就算这么认为,也是对的。而且,看她和谭律的关系,就算我解释,也是毫无说服力。最关键的是,她对我来说并不是重要的人,我又何必跟她多说。 仰头看着她,我拿出第一次见谭律的姿态,略带高傲地说:“那衣服我很满意,下面试试妆容吧,我想你应该也不会让我失望的。” 她嘴角斜着扬起,说:“当然了,又不是明星出席活动,那需要费什么劲呢。你这种普通妆,我一天可以化几百个。” 曾逸萱一边化妆,她雄伟的波涛就在我眼前荡漾着,似乎随时要从抹胸裙里飞扑出来,甩我一脸肥油。 干脆闭上眼睛好了,反正我也不懂化妆,主动权在她手里,随她折腾去吧。 “怎么不看镜子了,万一我乱画,那你可就丢人丢大了。”她嘲讽地开着玩笑,“或者,你对自己的身材自卑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说穿了就是一堆脂肪,和猪板油一样儿的。呵呵,个人有个人的命嘛,我没那命拥有,也就没那心羡慕了。”我闭着眼睛,说得很诚恳,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是个不会说话的老实人。 感觉曾逸萱手里动作停顿,我张开眼睛,说:“你可别真的乱画啊,我出糗事小,你的招牌可就全砸了。你知道我今天要见谁吗,谭律的爸妈啊,那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丢脸,他们也不会痛快的。” 她冷哼一声,继续在我脸上涂抹起来,下手明显比刚才重了好多。尤其是画眼线的时候,好几次都把我眼皮戳疼了。 半个小时的折腾之后,随着她一声“完成”,我睁开眼睛,被镜子里的人吓住了。 那个人,当然还是我,只不过眼睛大了,鼻子挺了,嘴唇红润了。虽然五官还是保留着原来的样子,但整体上升了不止一个阶段。而且,完全看不出化妆的痕迹,没有厚重的粉,也没有粗黑的眼线,有的只是说不出来的细微改变。 可就是觉得,人变美了。 看着我脸上的惊讶,曾逸萱得意地笑笑,说:“我自己喜欢艳丽,所以才化小烟熏,你去见长辈,还是素净点儿吧。妮娜,带她去换衣服,我有事儿先走了。” 那天给我倒水的小妹走过来,带我进了试衣间,那里已经挂好了刚才的珍珠色套装,还有一双裸粉色的高跟鞋,正好是三十五码,我的尺寸。这妮儿,做事挺仔细呀! 刚换好衣服,谭律就来了。 他看见我的时候,并没惊艳的表情,只是观察我一阵,点点头说:“挺好,很合适你。穿好了就走吧。” 我当然没指望他能给出什么反应,能淡淡的夸一句挺好,已经算是莫大的肯定了。 到试衣间,把自己的旧衣服装进小妹给的袋子里。我拿好自己的包和袋子,跟着谭律准备走了。 小妹突然追上来,递给我一个粉色的皮包,说:“这是配套的,店长刚才交代,一定要让白小姐带上,才能凸显这身衣服的品味。” 看看我的帆布包,确实和这身衣服不配。我爽快地拿过包包,对小妹说:“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们店长啦。她妆化得很好,人也很细心呢。” 谭律从我手里拿过包包,摸了摸h型的搭扣,说:“这是借用还是给我了?” 小妹鞠个躬,说:“店主特意交代了,白小姐是贵客,用的肯定是最新款。为了这个包,店主可是好几晚没有睡好,从国外订回来的的,今天中午才到货呢。为了挑选适合白小姐的款式,店主一共顶了三个不同款式,谭先生要不要看看其他的?” “你跟她说,谢谢她的好意了,我改天过来拜访。” 小妹又鞠个躬,就小跑着进店去了。 “早知道她没这么好心,果然还是在这儿等着我呢。”他把抱抱递给我,无奈地笑笑,也没在说什么了。 坐在车上,越想越觉得有猫腻,但鉴于以前不愉快的交谈经验,我还是一直强迫自己别问。可看着谭律表情,他心情还算不错,就小心地开口,“这个包,有问题吗?” “这个包怎么会有问题,如果有问题,那可就丢大人了。”他抽动嘴角,微微一笑,说:“你安心用吧,以后也总是需要这种包的。” 我当然没打算还回去,欢快地接话,说:“对呀,这个包型很硬挺,逛菜市场的时候,就可以拿它挤别人了。试用又好看,挺不错的。” “挤菜市场?”他惊讶地看着我,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无所谓地摆摆手,说:“没事啦,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老早就开始买菜做饭了。虽然以后你家有佣人,可我还是觉得自己买菜比较有成就感,尤其是买到便宜刀鱼的时候。你知道刀鱼现在什么价吗,偶尔鱼贩子嫌一两条卖给饭店麻烦,才舍得在菜市场卖呢。那叫一个人多啊!大妈们挤得胳膊都快断了。” 他无奈地叹口气,反问说:“你在和我开玩笑?” 我长叹一声,拿出教育小孩的语气,苦口婆心地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这种公子哥儿,哪里知道我们普通群众的艰辛。每一分钱,都是要省着花的好吗。” “十几万的包拿去挤菜市场,你可真是知道柴米贵啊。把这包卖了,你可以买个小菜市场,自己一个人成天挤着玩。”他无奈地叹口气,说:“随便吧,送你了就是你的,你怎么玩是你的事儿。” 我被惊得说不出话,半天才憋出一句,“十几万?!你tm不是在逗我?!” “不许说脏话,尤其是见我父母的时候。”他皱着眉头教育我,说:“不对,以后绝对不能说脏话,无论当着谁的面,记住了吗?” “这不是脏话,这是……”我深吸一口气,又问了一遍,“这个包,真的十几万?” “具体价格不知道,我没在关注这些。不过,按照往年价格来看,应该差不多吧,至少不会低于十五万。”他端详了那个包一阵,说:“也许上二十了,这个款式做得挺别致的,看起来像限量版。” 突然脑子一闪,想起临走时小妹说的话,我觉得自己算数白学了,根本弄不明白那是几位数。 惊讶的看着谭律,我问:“所以,三个包都是你付钱?” “之前,曾逸萱跟我说,帮你设计包装的费用就免了,我只用给材料的成本价。然后,设计废料都归她。”他轻笑一下,说:“没想到这家伙在这儿等着我呢。三个皮包,两个下脚料,比直接给设计费可贵多了。年纪不大心计到不少,这回先便宜她了,下次好好收拾她一顿去。” 说话时,谭律的眼睛跟随表情一起,闪烁着愉快的微笑,尽管是夜色里,但还是放出明亮的光芒。这情况是极少发生的,往日他的笑,都只停留在嘴角,很少到达眼底。尤其是这种带着包容和宠爱的笑,我根本没见过。 曾逸萱在他心里,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俗话说,猛药起沉疴。看谭律的年纪,应该是有丰富感情经历的。曾逸萱,也不像是未谙世事的少女了。他俩之间那种默契而隔阂的感觉,还有撒娇似的算计,和宠溺的微笑,应该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阻碍了他们的婚事,一直拖延至今。 或许,她就是那个不能说的爱人,而我,就是拿来刺激她的猛药。 (八十四)绝对没选错 谭律家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高档湖边别墅群里面,前后花园草坪的独栋小洋房。 房子东南角有个十平左右的玻璃房,一张茶几,两盆兰花,看起来是个打盹儿的好地方。 他把车开进车库,拿着后备箱变出来的一堆礼品盒,走到正门,按了按门铃。 我看他一本正经地站着等开门,像是去拜访别人家,就故意调侃说:“喂,你该不是充话费送的吧,怎么连自己家门钥匙也没有。” “车库有小门直接通到一楼客厅,不过,你第一次上门,这样显得比较正式。”他分了两个小盒子给我,说:“这些待会儿送给我妈,就说是你精心挑选的。其余的,都按照短信上的说。” 一想起短信的事儿,我就一肚子火,但是还装出来无所谓的样子,说:“哼,你以为自己多厉害呢,我开了静音模式,早上睡够了才看手机的。” “没关系啊,反正我昨晚登陆邮箱,看到你已经阅读过了。”他扬着嘴角,挑衅地斜看着我,说:“而且,如果没被短信吵到,怎么眼圈黑黑的?该不会,是早上起来才想起手机有静音模式吧?” 我恨不得用手里的盒子砸烂他的头,只可惜门恰好开了,一个和苏秀娟差不多年纪的阿姨出来,笑着说:“您回来了呀,快进来吧,谭先生等您很久了。” 谭律微微点头,就进去了,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对那位阿姨笑了笑,跟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一起进了门。 客厅灯火灿烂,尤其是一盏超长水晶灯,从三楼一直垂落到二楼过半,直径五米有余,贯穿了整个大客厅。灯光被无数个切面剔透的玻璃球折射,散放出炫目的光线,映在墙壁和家具上,把其他所有存在都映照得熠熠生辉,好一派金碧辉煌的华丽绚烂啊。 我心里默默感叹,这盏灯,没有四五十万,拿不下来吧。 原谅我在关键时刻想到钱这种俗物,可是对于这种富丽堂皇的装饰,我实在无力欣赏,除了钱,就只能想到黄金了。相比之下,黄金也没多高雅,干脆想着钱,虽然俗气但至少很实在。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看见我们进来,那女的当先就走过来,抓着谭律的手,有些激动又埋怨地说:“总也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爸多想你。翅膀硬了就不要妈妈了吗?要不是介绍白小姐给我们认识,是不是还打算不进这个家门呀?” 谭律皱着眉不回答,她也不生气,转而温柔地对我笑着,说:“这位就是白小姐吧,我是谭律的妈妈。” 果断半鞠躬,优雅地按着胸前,压着嗓子说:“伯母好,我叫白雪香,第一次拜访您,不知道带什么见面礼合适,就随便挑了几样,也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呢。” 说罢,把谭律交给我的盒子递给她,装着害羞地看了看谭律。 他非常配合地温柔笑笑,说:“我妈妈人很好相处的,只要是你一份心意,她都会喜欢。来我家别拘束,就像平常那样就行了。” “对对对,千万别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谭妈妈拉着我,笑得非常客气。 我们说话的时候,那个男的也过来了,看那姿态和长相,绝对是谭律的爸爸。我对他半鞠躬,说:“这位就是伯父吧,伯父您好,我是白雪香。” 谭爸爸微微点头,指了指沙发,说:“坐。” 果然是亲爹啊,简直比谭律话还少,而且都是一样的没什么表情。不过,我也不在乎这些,只要我的行为挑不出什么大错,结婚这个事儿,他们也不会怎么反对的,毕竟谭律的年纪在这里摆着,早该结婚了。 阿姨很快端了两杯茶过来,汤色翠绿透亮,一芽一叶紧紧包覆在一起,圆滚滚的像个小棒槌。我虽然不懂茶,但看这均匀完整的品相,也绝对是顶级好茶。 端着杯子轻嗅,绵长悠远的味道钻进嗓子,一阵苦尽甘来。 “伯父,这茶真好啊。” “还没喝就知道好?”谭爸爸挑着眉毛,挑衅似得看着我,那模样完全是大叔版的谭律。 “我不懂茶,就算喝了也是解渴用的,品不出好坏。不过……”我温柔地笑笑,轻轻把手搭在谭律手背上,目光柔软地看着他,说:“我虽然不懂茶,却懂得父母一番心意。做人父母的,都是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孩子,就是割心也愿意,又怎么会拿不好的茶给你呢。我和你一样的两杯,我这杯,自然也是好茶了。” 这番话出来,谭爸爸表情不自然的顿了顿,眼里有些伤感。 谭妈妈更夸张,竟然已经眼眶泛红了。她拉着我空余的那只手,哽咽着说:“我家小律,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样懂事呢!” 中了!我心里呐喊一声,对低头不语的谭律抛了个媚眼儿。 他不理我,只是端着杯子啜饮。 有了良好的开头,后面的事情也就顺利多了,谭爸爸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仔细观察着我。谭妈妈完全沦陷,一直问谭律对我好不好之类的,态度非常热情。 说话间,苏秀娟过来了。她看见我,惊喜地顿住脚步,正想打招呼,却想起我早上的交代,一定要隐瞒住我们的关系,否则,谁会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佣人的女人呢。她停了半秒,又恢复了热情,走到谭爸爸跟前,说:“谭先生,餐点准备好了。需要现在开宴吗?” “小白饿了吧?”谭爸爸转头问我。 既然是要留下好印象,我干脆大大方方地拉着谭妈妈的手,带点撒娇的说:“伯母,是觉得饿了。” “好,那就吃饭,别把雪香饿坏了。我家小律不好好吃饭,你可别学他的样子。”谭妈妈把我的手夹在肘部,站起身来,冷冷地对苏秀娟说:“秀娟啊,去跟厨房说一声,菜上快一点。” 苏秀娟答应一声,就忙不迭地走了。本就不高的身躯,还微微猫着腰,看起来更加矮小。 再看身边的谭妈妈,年龄比苏秀娟还要大上几岁,却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身材纤细挺拔,一身合体剪裁的长裙衬托得气质出众,更有一双白嫩的手,简直比我还滑嫩。要不是我提前开始敷手膜什么的,恐怕单单看手,谭妈妈还要叫我一声姐姐呢! 出生时,大家都是一样的白白胖胖小婴儿,谁比没比谁长得糙。可后来,就是这么千差万别的过日子,越上年纪越明显,说到底还不是钱的事儿。 我和谭妈妈双手紧握,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这两年的交易,绝对没有选错! 并不奢求能一辈子住在这样的豪宅里,也不奢求天天前呼后拥,更加不要三餐慈禧似得八十个菜,我只是想简单的生活着,不要过的那么辛苦。 希望不要每天在刚睡醒的时候,就惦记着还有一百二的房贷没还。这个月水电煤气费还没交;今年的物业费差不多该交了;单位某人结婚要给份子钱;早就看中的那双鞋,虽然已经打折,但还是放弃吧;公交卡别忘了,比投币便宜好几毛呢! 我受够了,这些鸡毛蒜皮的负担,我真的受够了。 当我说背着那个包逛菜市场的时候,虽然带着开玩笑的意思,可那也是真实的体验。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谭律惊讶背后,那遮不住的鄙夷。 你竟然不认识这个牌子?你竟然挤菜市场?你竟然还挺骄傲? 这些话他没说出口,可是我看懂了。不光是他鄙夷自己,就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挺可怜的,为什么以前过的是这种生活,最可怜的是自己还没察觉,傻乎乎的乐在其中……白雪香,既然你已经试着摆脱白小丽了,那干脆就连那些过去都甩掉吧。 强压着吞下心里的痛苦,连带着吞下这些痛苦带来的怒火。我继续优雅的微笑着,安坐在同样灯火辉煌的餐厅里,隔着一大束白玫瑰,看谭律冰冷的脸。 他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略带烦躁,有点不想应付这场装出来的合家欢乐,可是又不得不坚守着,为了某个莫名奇妙的原因。谭律偷偷看了看表,细长手指上的戒指闪着一样冰冷的光。 谭妈妈让佣人们换上银质餐具,还铺上有细致绣花的餐巾。她端庄地微笑着,对我说:“这些东西虽然珍贵,可是一家团圆更难得,我今天简直比过年还高兴呢。雪香,这可都是谢谢你呀。” 我也笑着回答:“伯母说哪里话,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您可该天天过年了。” 如果说我以前不仇富,那肯定是因为没见过他们怎么奢侈,从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嫉妒了。这种嫉妒,在摸到谭妈妈手的时候,上升到了极点。可是现在,嫉妒又回落了,我也平静了。 曾逸萱吗?无论谭律背后的那个情人是谁,既然你放弃了,那就别怪我夺走你什么。是你们有隔阂,才给了我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怎可错失? 我一定要嫁进来,浑身沾满他家的金子,这才舍得离开。 两百万打发我……已经不够了! (八十五)尽快结婚 吃饭时,谭爸爸还是没怎么说话,和谭律一起,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连眼神都不屑移动。 谭妈妈和我坐得近,人也热情一些,就时不时得闲聊两句。不过,也多是她在问我在回答,除了自己平时爱好之外,也装作不经意的问了几句,家庭环境和个人现状。 这些都是谭律提前交代过的,我都一一作答。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宁愿说是孤儿,也不能说父母都去世了,现在跟着继母生活,而这个继母就是你家做事的苏秀娟。 但既然连感情和婚姻都是假的,身份什么的我也不在意了,他安排什么就是什么吧。 甜点和水果上来之后,谭家两父子放下餐具,结束了用餐。 谭爸爸看着我,会议谈判似得问了一句:“最快什么时候能结婚?” 谭妈妈赶紧凶了他一眼,说:“人家才是第一次来家里玩呢,怎么能问这个。孩子们感情到了,自然就会结婚,这还需要你催促吗?” 说完,她又转过来对着我,歉意地笑笑,抓着我的手,说:“雪香啊,他爸爸生意场上谈惯了,遇见什么事儿,都是直来直往的说,你别介意啊。虽然小律的年龄不小了,我们也确实着急,但这还是你们自己说了算,我们家长不会多干预的。如果你对我们小律有什么不满意,大可以好好考察他几年,直到满意再结婚。女孩子,一定要谨慎呢。” 是啊,结婚这事儿,真的要谨慎呢,就像我嫁给朱仁锋,不就是脑子一热犯错误嘛。不过,这一次,我却比你们还着急了。 我反手握着谭妈妈,装着羞怯地看看谭律,含羞的低下头,小声说:“谭律……他很好,我的事情,他做主就行了。” “你这么信任他,那是最好不过了。”她高兴地笑笑,关怀地对我说:“你还有什么要求,或者家里有什么风俗习惯,都提前告诉伯母。你虽然是一个人,可我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的。” 我睁圆眼睛,直到眼眶酸的泛泪才抬起头,对着她感激的说:“谢谢伯母,我从小就一个人,没人对我这么好了。伯母,我什么都不要,有他一份关心,比什么都重要。” 谭律平静地说:“下个月十八号结婚吧,正好那天我有空。”他的语气就像是安排会议行程,完全没有结婚的喜悦。 谭妈还没来得及说话,谭爸爸也接着说:“好,那天我也有空,可以参加。” “你有什么事啊,还有空参加,要是没空难道就不参加吗?”谭妈妈轻拍一下桌子,生气地说:“小律结婚是我们家的大事情,哪能这么草率啊。就算是下个月十八号订婚,我还嫌太早呢,怎么就能结婚啊。婚礼,婚纱,钻戒,那样不要时间,你们着什么急?” 谭律完全不看他妈妈,直接对我说:“下月十二号,我带你去试婚纱挑钻戒,那天记得空出来。” 我点点头,害羞小媳妇似得红着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还以为谭妈妈会继续争论下去,谁知道这场讨论,根本没有她的话语权。那两父子三言两语,确定了婚礼日期之后,就丝毫没有说话的*。两人起身去了客厅,一个拿着ipad,一个抱着笔记本电脑,各自研究自己关心的事情。 我和谭妈妈转移到侧面的玻璃房,吃点心喝暖茶,一边闲聊。 这个房间设计的非常好,房顶的玻璃外面,有一层遮阳板,是可以伸缩折叠的样式,同时也有隔热保温的作用。 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遮阳板被缩了进去,满天星光穿过干净剔透的玻璃,寻挂在我们头顶。这场景,就像直接坐在夜色下的草坪上,却没有蚊虫烦扰,也没有冷风嗖嗖。 我不禁开始幻想,如果是雨夜,亦或者漫天飞雪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这里,该有多诗情画意啊。 抱着红糖暖茶,看着眼前姿态雍容的谭妈妈,心里虽有说不出的酸楚。这样的生活对他们而言,是再也普通不过的平凡一天,可对我而言却是大开眼界。羡慕,嫉妒,抱怨,这些阴暗的情绪接二连三往外冒,甚至遮盖住了我本来小富即安的心态,开始幻想拥有这些会多美好。 心思太多,脸上总会有表现的。 谭妈妈摇摇我的手,说:“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太好?” 我晃过神来,笑笑说:“突然就说要结婚,我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呢。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不是真的。毕竟,我和他相处的并不太久。” “你们认识半年,说起来也不短了。只是,对于结婚来说,确实有些仓促。”谭妈妈拍拍我的肩膀,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小律做事从来都很有分寸。他觉得可以结婚,肯定是已经做好了承担家庭责任的准备,也做好了对你负责的准备。你大可以放心的信任他。” “这我知道,我已经完全信任他了。哪怕是个火坑,只要他说一声跳下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往下跳,因为我心里知道,他不会害我。”我羞涩地低着头,叹口气,说:“我只是从小一个人太久,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惊喜,有点不适应。” 她给我杯里添满了暖茶,说:“傻孩子,结婚是好事情,怎么会是火坑呢。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虽然外表冷漠,其实心里很善良的,绝对没有伤害别人的心。只不过,他的心事不喜欢说出口,以后你们相处中,你可要多担待了。” 我小媳妇似得点点头,又喝了一小口暖茶。 这时候苏秀娟过来了,手里端着几碟水果。她轻轻放在茶几上,退后两步,说:“谭先生交代送水果过来,说是让白……白小姐清清口。” 谭妈妈眼角一挑,轻蔑地看着苏秀娟,说:“我们正在说话,谁让你来打扰了,就是送水果,送了就走呀,哪来的那么多话。” 刚才还慈眉善目,一副好妈妈形象的谭妈,瞬间变了嘴脸,成了刁钻霸道的地主婆,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合适。厌烦地对苏秀娟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然后恢复了笑容,对我说: “这老太太平时最烦人,全家那么多做事的,就她话多唠叨,还总说些没用的。多亏了手脚还算利索,要不然,早就让她回家了。” 她尽量温柔,不带厌恶地跟我说话,可是言辞之间,还是流露出了对苏秀娟的反感,“你也看见了,我家佣人都是些年纪大的,没一个年轻伶俐。工资比别人家高,每周轮流放假,遇上谁家有事,或者病了痛了,还可以带薪休息,她们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情去。也就是我们家发善心了,就当收留孤寡老人吧。” 谭妈妈看着苏秀娟离开的背影,叹口气,说:“别的老太太总是怀着感恩的心,勤勤恳恳做事情,可就是她,成天鬼鬼祟祟,不知道揣的什么心思。” 虽然我不喜欢苏秀娟,可是听到她被人这样说,我还是非常难受,就像被指责的人是自己。 当时,就嘴巴快过脑子,脱口而出,“我看她挺好的呀,还切了水果送来呢。看起来老实本分,没觉得鬼鬼祟祟呀!伯母,您是不是想多了?” 还没说完,我就后悔了。初来乍到,怎么能随意评价人家家里的事情呢。就算是谭妈妈嘴上再客气,我也还是个客人,尤其现在处于身份敏感的时期,多说一句,都会被认为迫切想成为管家女主人。谭妈妈接受我,是因为自己儿子喜欢我,可是从心理上,她并没有觉得我是一家人,这句话,实在太不谨慎了。 谭妈妈还是维持着笑容,但眼底有些不愉快了。她客气地笑笑,说:“你不了解我家的情况,这样说也是正常的。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来,吃点水果吧。” 我也立马端正了姿态,礼貌地点头,双手接过她递来的果签,小心地扎了个芒果,安静地吃着。 谈论还在继续,气氛却不像之前那么融洽了,我顿时觉得压力很大。 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天曾逸萱对付土豪婶的办法,我羡慕地拉起谭妈妈的手,真心赞叹,说:“刚才还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您的手可真白嫩啊,就像十五六的少女似的!” 她果然开心起来,得意地笑着说:“我常去的那家美容院,新出的护手霜特别滋润,下次我给你也带一只。哎,要不,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做脸吧。” “不用了,明天她还有事儿。”谭律在我背后,冷冷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多留了。” 说罢,他就搂着我的肩膀,带我到客厅跟他父亲道了别,然后离开了。 (八十六)她在哪里 这次见面之后,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再去谭家。 倒不是因为他的父母不喜欢我,而是谭律觉得婚事都定了,就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说是很长时间,不过也就两三个星期而已。今天是十一月十七,明天就是之前说的“下个月十八”,也就是我和谭律举行婚礼的日子。 原来的工作,见过谭律父母之后,我就辞职了。结婚证,我们已经在三天前拿到了,我也拿到了对应的费用。婚纱和妆容根本不用操心,因为曾逸萱全部承包了,明天早上六点她会带着所有东西过来,我自己什么都不用管。 虽然诧异于她的热情积极,害怕她会趁机捣鬼,然后再婚礼上跟谭律和好如初。但就算婚礼搞砸了,这也是他出了问题,并非我违约,钱还是要照付的。结婚证已经办下来,也不怕他赖账。 总之,一切顺利,我只用保证自己明天还活着,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第二次结婚,还是这种金钱交易,真是无法开心起来,甚至觉得有点淡淡的悲伤,说不出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夜,我不想在家里度过,只想在外面走走,让时间过得更快一些。 从家里出来,也不知自己想去哪里,干脆走到湖边,慢慢地散步,把脑子完全放空。看着细浪腾飞的湖面,把所有思绪都投进不断碎裂的波浪里。希望心也像波浪,就算有万种愁肠,也在临近岸边的时候,统统消散,恢复成清澈欢快地湖水,流淌到别处去。 走了一阵,已经到了湖岸边缘,我的腿也酸痛了。 从湖面上收起目光,我环顾四周,想看看下一个随心走动的目标地是什么。抬起头一看,周围的环境竟然无比熟悉。 是我住了小半年的玫瑰花园。陶安的家。 心里一阵苦笑,没想到随心乱走,竟然会走到这里来。罢了,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反正不想回家,这里也是个安静的好地方。 搬离这个地方以后,还天天装着钥匙,可能内心还是怀念着住在这里的那些日子,思念着那个清丽脱俗的妖媚女子吧。 打开门,淡淡的灰尘味道迎面而来,夹杂着陶安特有的香水味,过去的记忆潮水一样涌进来。我似乎看到了有个一身素白的女子,坐在白桦木桌边,单手托腮,笑盈盈地看着我。嘴角似笑非笑,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是的,我想她了,非常想她,没有原因的想她。 我有很多委屈和后悔,想一一说给她听,或者只是当着她的面哭泣,心里也会痛快许多。可是,那个让我信任,让我依赖的女子不见了。 一把抓起钥匙,匆匆带上门,我朝那个记忆中的漆黑小楼奔过去。 在小区里乱跑了好几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寻找到了和印象里一模一样的院子。真的一片漆黑,写着“归路”两个字的木牌,掩映在灌木丛中,只露出一点边角。栅栏环绕,柴门半掩,有条小路蜿蜒向前,可梦境里完全一样。 有风扫过后背,一阵阴冷。我却觉得兴奋非常,那个帅哥和陶安非常熟悉,他一定知道陶安去了哪里! 玉簪花繁盛已过,只剩下些不怕冷的,在暖风口盛开着。若是平时,我这种爱花爱草的人,肯定要驻足细看,可是今天……一路飞奔到侧面走廊,多一眼也没在玉簪上停留。 我记得陶安是从这里进去的,却不记得那扇小门具体在哪里,胡乱拍打了几个地方,却始终寻不到入口。只能从头开始,在墙壁上一寸一寸的摸索,每走半步就使劲推推墙壁,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地方。 十几步之后,随着一声轻微地动静,记忆中的小门就出现了。我赶忙走进去,也不管眼睛是否适应了黑暗,就顺着楼梯往上爬。幸好小楼只有三层,并且那时候我还清醒,所以印象比较深刻,爬到二楼的时候,就已经想起了大部分事情。 二楼,就是我那天晚上来的地方了。 今天人挺多,虽然不至于吵闹,但细碎的闲聊声还是很嘈杂。我眼前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又纷乱,无奈之下只能壮着胆子大叫,“黄俊阳,黄俊阳,你在哪里啊?” 周围的人,随着我的叫喊安静下来,先是集体噤声,然后就有人低低的笑着说: “又是粉丝追过来了。” “现在花痴的女孩子可真多啊。” “这小子,到底惹了多少风流债?” 我避而不听这些闲言碎语,只是放开嗓子大喊,“黄俊阳,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你出来啊!” “你是谁?”记忆里的清澈男声出现,他得意地调侃着说:“如果是我负心于你,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因为,我已经记不清你是谁了。如果,你是慕名而来,那也请离开吧。因为,我从来浪迹花丛,你留不住我的。” “滚你丫的!我不是来找你谈情说爱的,就你那长相,我还看不上呢!”我着急地看着周围,却因为眼睛不适应黑暗,而看不见他在哪里。生气地跺着脚,我大声说:“开灯啊,黑灯瞎火的,你搞什么群体性少儿不宜呢!” 啪!灯光扑过来,却只是柔和的射灯。 黄俊阳绝美非常的脸就在我跟前,他抛过来一个妩媚的眼神,轻皱着眉头,撒娇似得说:“你可以不喜欢我,却不能说我长得不好,这样太伤人了!” 第二次见,我还是被他的帅气震慑了。这种精致秀美,可男可女,但无论是性别如何,都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尤其是眉头轻皱的风情,要是这颗心还是少女萌动,我大约会毫无保留的交付出去。 可是现在,一心动就心疼,这疼会提醒我:你已经没有心动的权利了。 我在他肩头一拍,说:“谁管你伤不伤心,要是觉得难受,等我走了之后,你自己躲屋里哭去。反正,我现在有话问你,你就是伤心死,也找个安静地方和我说几句吧。” 他高挑的身材,走在人群中显得非常醒目,再配上一张漫画男主般的脸,简直就是误落凡间的精灵王子啊。 黄俊阳一路走,遇见个姿色尚可的美女,就会撒娇一句:“我被她伤害了,待会送走这个狠心人,你可要好好安慰我一回。不然,我的心可真的要碎了。” 我看的鸡皮疙瘩满身,有心催他赶紧走,可惜人家腿长步子大,就算一路撒娇卖萌,也比我走得快几步。 终于到了没人的地方,黄俊阳走进一个房间,等我进来就关好门,收敛了笑容,冷着脸说:“白雪香是吗,很久没见了呀!” 看他冰冷的脸,我这才觉得真实了一些。因为记忆里,这家伙虽然很帅很热情,但是并不喜欢我,甚至可以说是讨厌我。比如现在,他的眼里就有遮不住的厌恶。 正好我也不喜欢他,就开门见山地说:“陶安在哪里?” “陶安,不就在7号楼嘛。天天住一起,你该比我清楚呀。”他掏出烟点上,痞子似得抽了一口,挑眉看着我,一脸的爱理不理,完全不像刚才那样顽皮可爱。 这才是真的黄俊阳吧。 他的态度并没让我恼怒,还是维持着求助的态度,我认真地说:“她留了字条,说要追寻自己的梦想,然后就不见了。我找不到她,只能来找你帮忙,因为我记得,你们好像挺熟悉的。” “你tm的还有字条!你tm的还会被通知一声!你tm的还会得到一个理由!我什么都没有!”他拿起桌上的烟灰缸,使劲砸在地上,飞溅的碎片在我小腿上划出一道血痕。 黄俊阳愤怒地瞪着我,说:“为了她,我才留在这座城市;为了她,我才开了这个酒吧。可是现在她走了,我却因为要转交一封信,不得不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和她认识十三年零五个月二十一天了,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凭什么!” 他冲过来揪住我的衣领,眼里满是怒火地说:“你要不是个女人,我现在立马打死你,立马!” 我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说:“信,还有信吗?快给我,给我呀!” 黄俊阳一松手,把我扔在地上,说:“她都走了这么久,你才想起来找我,那封信,你还是别看了吧。”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我连忙扑过去,扯住他的裤脚,说:“别,她留给我的,你给我看看吧。你留下,不也是为了帮她转交嘛。说不定她有什么重要的话呢,不看就永远不知道了。” 他蹲下身,抓起我的领口,说:“信我替你看,如果她在哪里等着谁,我会替那个人去的。反正,你也不爱她,对不对?” “我是真的关心她,希望她开心。如果你能替我照顾她,给她我无法给的东西,我会非常感激。”我不想说谎,尤其是面对他的一颗真心,更加无法欺骗,“她对我很重要,可这不是爱情。如果你因此不想把信给我,我也理解。” “可我tm需要的不是理解,她需要的也不是照顾!甚至她根本不需要我!”黄俊阳从衬衫贴身的地方拿出一封信,塞在我手里,声音带着哀伤和压抑,说:“我不想再看见你,除非你和她在一起!” 说完,他就走了,头也没回,连背影都透着看不清的黯淡。 我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被一群美女包围了,手握一杯石榴色的酒,荡漾着迷离的颜色。 玉簪花,除了水杉之外,我也很喜欢它,不过,仅限于白色。 (八十七)夙夜,香 回到陶安家,我却不敢打开这封信。 看着空白一片的信封,心里也空空的,紧张到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薄薄的信封。 信封口,有撕扯的痕迹,虽然撕的人很仔细,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扯破了一些。自己的私信被人偷看,我却并不觉得生气。因为那个人,无疑就是黄俊阳了。 他的一颗真心,毋庸置疑。就算是身边彩蝶成群,可他眼底深处的那一点疏离,骗不了人。即便是喝醉了,我也记得他看着陶安时,眼神是那么灼热真诚。以及,他看着我时,那种嫉妒又无奈的痛楚。 单凭灯光这件事,也足矣显示他有多么在意陶安,哪怕是她无意说出的某句话,也被他奉作圣旨。如果陶安能稍微转移心意,那该有多好啊……可是那样,陶安也就不是陶安了。 整理好几次心情,终于从敞开的封口里拿出信,却再也不敢打开。 雪白的a4折得整整齐齐,虽然边角已经因为某人的触摸,而有点儿变形,可是,我还是能嗅到属于陶安的味道,淡雅悠长。 她一贯不爱印好的信纸,就像她不爱世俗的拘束。 颤抖着手,打开了第一页,陶安瘦长的字体映入眼帘。 “雪香: 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某个边陲小镇了。 这里四季如春,没有冰凉的风,更加不会下雪。偶尔落了雨,也是纤细轻盈,润物无声,就像你熟睡时颤抖的睫毛,似乎随时都会化蝶飞走。 可惜,我只有一次机会看着你入睡,那一夜,我竟然忐忑的失眠了,真是傻的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写这封信的时候,你还在泡澡呢。 听起来似乎心情很好,还在唱着跑调的歌儿,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是否愿意和我分享。不过,无论你是否告诉我,只要你快乐,我也是快乐的。” 看到这里,我的眼睛已经酸涩了。 那时候,应该是我刚见过许岩不久吧。认识许岩,虽然心里多了忧虑和担心,但是也重新燃起了少女般的梦想,所以才会幼稚的在浴缸里唱歌呢。只是这份情愫,我无法对陶安明言。这也是我对陶安,唯一的秘密吧。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想对她说,任何事都想和她分享。 走进浴室,打开龙头,把水温调到微烫的程度。我坐在浴缸边,开始想象着陶安写字的模样。 她的手指那么好看,握着细长的铅笔,应该很书卷气吧。灯光打在她的侧面,勾勒出姣好的线条…… 想到这里,我突然慌张起来。除了手指和身形,我根本想不起陶安的其他地方。尤其是眉眼,只觉得非常好看,却无法明白的幻想出她的脸庞。我迫使自己拼命想,却越来越觉得模糊,一直到眼泪沾湿了手里的信纸,这才反应过来。 浴缸里的水,已经快漫出来了。我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是略烫的温度。 脱了衣服,小心翼翼地浸泡在热水里,我擦干了手拿起陶安的信,继续看着: “我快乐的走了,带着追寻梦想的渴望。你留在那里,也一定要快乐。 现在还不知道你会不会跟我走,不过,你大概是不肯的,毕竟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其实是在不同世界活着。如果你跟我走了,也就没机会看见这封信了。所以,你现在正在看信,那么,这场旅行,应该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吧。 如果你不舍得走,我肯定会留下点儿礼物给你,而最珍贵的,莫过于夙夜了。 我会在这次追梦的旅程中,努力寻找停靠的港湾,也希望你,能早点遇到那个人,遇到值得用上夙夜的场合。我应该不会忘记嘱咐你,一定在非常重要的场合,非常重要,才能试用夙夜吧。如果我忘记,那就请上天保佑,你没有闲得无聊,就自己试试夙夜了。 那可是我最得意的东西,本想自己留着,不过,可能这辈子都用不上了。” “夙夜!”我惊叫着从浴缸里站起来,放下信就往外面去。顾不得擦身上淋淋漓漓的水,赶紧跑到客厅,在包里翻找着。 所幸,和钥匙一样,夙夜也是随身带的。陶安留给我的,就这两件东西,恰好都在身边。 我握着夙夜,手心被瓶子冰冷的温度吓到,寒冷顺着皮肤渗透进来,不由得浑身一震,却不舍得放开。虽然谭律不是那个人,可我明天结婚,也算是值得用吧。毕竟,人这一生,结婚的次数可不多呢。 窗户的缝隙带进来十一月的冷风,我这才惊觉自己赤果站在客厅,地上一串杂乱的湿脚印。 抓着夙夜进了烟雾萦绕的浴室,我小心地拔开瓶塞,把这神秘的液体倒进水里。看着它慢慢化开,在水里开出一朵自在轻灵的花,然后慢慢被水稀释放大,终于消失。心也像是化开了似的,变得柔软起来。 一滴,又一滴。 第二滴刚刚入水,蔷薇的香味汹涌地翻滚出来,瞬间充满了整个浴室,涌动在我周围。似乎能看到玫粉色的烟氲,随着浓重的蒸气,云雾似得缓慢游荡,使我觉得自己像是身处花海之中。 深吸一口,更是沁入心脾的香甜。 这就夙夜的滋味啊! 再次浸泡在温暖的水里,我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思维也因为甜美的香气而变得混乱了。身体懒洋洋的,一动不想动,皮肤还微微发烫,染着一层娇粉的红晕。 我再次拿起信,正想好好读,就听手机一阵悠扬,手嶌葵清远的声音唱着我听不懂的文字,这是电话来了。现在怎么能去接电话呢,着完全是违背人类天性的呀,我挣扎了几秒钟,就痛快的放弃了。爱打就打呗,爱唱就唱呗,我就当听歌儿了。 这没美妙的香氛热水浴,我会舍得起来?去冷风嗖嗖的客厅?接一个无关紧要的电话?呵呵。 重新拿起信,我懒懒的斜靠在浴缸边,继续往下看: “心里有太多话想说,可是,真的握着笔,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一直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遇见你之前,也没什么朋友,所以,不太会和人相处。 还是给你道个歉吧,因为上次用虫子整你的事情,也因为别的。 总之,你很好,是我性格太孤僻,心思放不开,才总觉得和别人相处很别扭,这一点也让你很困扰吧。” 想起虫子,我本该是会觉得恶心的,但因为泡在热水里,又有香气弥漫,所以整个人都迟钝起来,只觉得什么都好,什么都愉快,浑身说不出的舒服。 热水带来的困顿,使我眼皮越来越重,无法继续阅读陶安的信。而且,水也变得不够热了。所以干脆擦了身体,我裹着浴巾走出浴室,在阳台上去拿拖把,准备把地板上的水擦了。 刚拖完地,拖把还没放下,就有敲门声咚咚直响。 我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屋内还是维持着我走时的样子,说明陶安也没回来。这时候来敲门的会是谁呢? 莫非是物业吗?家里很久没有人,他们着急收什么费,或者有事情通知。现在看见家里有灯,就找过来了了?要不就是邻居,有什么事情找过来? 我疑惑地问了一声:“谁啊?” 外面的人没说话,只是敲门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接着敲起来。 “不回答我不开门啊,外面是谁?”我倒不觉得害怕,因为毕竟是住久了的地方,而且,自己也不是没有独居过。如果不开门,除非他真的抱着冲锋枪过来,否则这一扇防盗门,还是有点用的。普通毛贼知道家里有人,也不会玩命的开锁,非要进来偷东西。 那人停了一阵,又开始轻轻的敲门了,同时用低低的声音说:“是我。” 我后背一麻,能这样回答的,应该是熟人。最要命的是,虽然隔着门,听不太清楚声线,但这柔软低沉的语气,分明就是许岩啊。 所有认识的人里,只有他,说话时那么害羞,用这种一听就让人心安的语调。 心跳急速加快,我紧张的把耳朵贴在门上,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你是谁,声音大一点说话!” “是我。” 他还是用这种诚恳地语气,简单说了两个字。可这样两个字,却让我完全确定,门外的人就是许岩。 我紧张地攥着拳头,继续隔着门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看见你在路边散步,好像不太开心,就一直跟到了这里。然后,等了一会,正打算走的时候,看见你在阳台拿拖把,就……过来问问。”他在外面,又恢复了小小的声音,害羞地慢慢说着, “刚才打电话,你也没接,我怕你有事。今天,好像是你……那个的日子。”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起来了。几个月前的这一天,我顶着红太阳见他的事情,他果然还记得。而且,已经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了…… 他似乎怕我生气,又赶紧补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看看你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听到你的声音,也就够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脚步声轻轻一转,他准备要走。 我想起他清澈透亮的眸子,闪过委屈自责地失落,就觉得一阵心疼,赶忙拉开门,说:“别走,我没不想见你。” (八十八)你给我滚 他听见我来开门,就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我借着楼道的灯光,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孔,只是一眼,就觉得头顶要爆炸了! “怎么是你?”我生气地说:“你还来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你还以为来的人是谁?”他上前一步,推住门,不让我关上,“你刚才深情款款地说了那么多,原来把我当成别人了呀!说,他是谁?” “滚你妈的。”我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他小腿上,使劲想要关住门,“我跟谁*,管你丫的屁事,你赶紧滚!” 朱仁锋强行探进来半个身子,卡在门口,皱着眉头说:“你现在和谁鬼混都不关我的事,可是,我就怕你被骗了,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你会上当的。” 我见推不出去他,就拿着门边的拖鞋,照着他的头一通乱拍,“我遇见你就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上了王八当。以后不管跟了谁,只要不是你,那都算是中500万了。禽兽,你滚,你给我滚啊!” 朱仁锋被打得急了,使劲一推门,把我掀到地上,关了门说:“我知道你好面子,咱们关了门说。陶安呢,她不在吗?” 打也打不走,我生气的叉着腰,说:“我跟你没话好说,你赶紧滚。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你,你哪凉快哪儿过去吧。祝你和冉梦琳幸福快乐,白头偕老,早死早超生!” 他背靠在墙角,痛苦地擦了擦眼泪,低着头说:“我知道你心里气,我也知道这些事,都是我混蛋。现在,我也不求你原谅我,更不敢奢望你回头。只是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未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啊。每天眼睛一睁,就有二十万的债呢,这些可都是拜你所赐啊。”我抱着胳膊,冷冷看着他,说:“至于过得好不好,你可以放心的去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马上就要结婚。那个人对我很好,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浑身一震,背靠着墙角蹲了下去,哭着说:“好,你过得好就行,我如果哪天死了,也能瞑目。自从走上这条路,我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沾上那玩意,这辈子就全完了,除了吸毒过量猝死,就是没钱还账,被黑、社会堵在胡同砍死。再幸运一点儿,就是没钱买粉,出去偷盗抢劫,被抓进号子。无论怎么样,反正是不会好了。”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蹲在墙角,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绝望,我竟然心软了。 可是想想原先那些教训,我强迫自己硬起心肠,冷笑着说:“你记着趁早留下遗言,办丧酒的时候,千万别请我。我怕自己忍不住,在你坟头上泼尿。毕竟死者为大,我也不想做的太绝。” “你恨我吗?”他吸了吸鼻子,苦笑着说:“你要不恨我才怪呢,我对你做了那么多禽兽的事前,连自己回忆起来,都看不起自己。你怎么可能不恨我呢。只是有一样,雪香,如果再嫁,千万要认真挑个好人,一定要老老实实的那种。像我这样只会花言巧语的,千万别相信。” “第一次上当是运气不好,同样的当再上第二次,那就是弱智了。”我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把视线完全远离他。为了避免自己没出息的心软,我一遍一遍回想上次见面,冉梦琳嘲笑我的那些话,和朱仁锋窝囊的样子。 终于没那么同情他了,我拿出钱包丢给他五十块钱,说:“老娘现在手里宽裕,赏你点儿零花钱吧。拿着赶紧滚,再多说一个字,可就没这好事儿了。” 说到底,朱仁锋还没真的落到叫花子的地步,这五十块钱落在地上,终于激起了她为数不多的血性。 他攥紧了拳头,抬脸看着我,说:“你什么意思?把我当什么人了?” 刷刷,我又拿出一百,随手一丢,轻蔑地说:“再加点儿吧,好歹咱们认识一场,我不会真的那么狠心。别装清高了,赶紧拿着滚吧,我心情好打赏零花钱的的时候,可真的不多呢。” 朱仁锋蹭的一声站起来,一拳打在墙上,压抑地咬着牙,说:“欠你的,我这辈子还不上了,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也别这么侮辱我!” “侮辱?”我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说:“给人泼尿那是侮辱,给粪坑泼尿,那是锦上添花啊。我这可是帮你呢!吸毒花费大,你手头也不宽裕吧?” 他上前两步,气得浑身发抖,紧闭着眼睛不看我,侧过头说:“我们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吗?” “当然了,你在淤泥里打滚,我在糖罐里享福,哪能是一样的。”我故意用得意的语气,挑衅地看着他,说:“我应该没忘记告诉你,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吧。虽然咱们是老相识了,可是我也不想邀请你来喝喜酒。一方面是嫌弃你,怕你不上档次,来了给我丢人。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为了你好,给你省点份子钱。毕竟,你现在混的那么惨,也挺可怜的。” 我打开钱包凑在他眼前,嘲讽地说:“看见没,随身都是带这么多现金。我每天打发叫花子的钱,都够你吸到暴毙了。朱仁锋,现在老娘和你不是一个阶层,你以后也没什么机会看见我了,赶紧拿上钱走吧。这种好事儿,可再也遇不上了。” 我痛快说了一番,朱仁锋却并没回话,而是皱着眉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他眼中不是愤怒,也不是痛苦,更没有贪婪或者后悔。而是……眼底沉淀着浓郁深邃的黑色,目光越来越灼热,像是动情了…… 从沙发上站起来,后退几步,我裹紧了衣服,凶狠地说:“你别得寸进尺,我不会再给你钱了,赶紧拿上这些滚吧。” 朱仁锋没有回答,脚步轻轻移动,距离我越来越近了。 看着情况不对劲,我连忙在身边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 我眼看着他面色越来越艳红,甚至连眼圈都染上了醉酒似的颜色,心里非常慌张。我打不过朱仁锋,就算他吸毒体弱,以我的力气还是根本没办法打赢他。 他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我……想你……” 这情形,我并不在意是否恶心,而是非常紧张恐惧。 他就算深爱我,出差半年,回家的时候也不会是这样。更何况,我们刚才的谈话,并没丝毫桃色意味,甚至可以说是争吵。这样的情况下,他会突然理智半失,动情成这样,绝对有问题。 现在,门在他背后,逃走是不行了,唯有叫醒他,或者阻止他,才能避免悲剧发生。还不等我反应过来,朱仁锋猛地扑过来,把我按在沙发上,一把撕开浴巾丢出去老远。 我吓了一跳,惊慌地想要推开,可这时他力气大得惊人,任我怎么推都像推在巨石上,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他双手分别按着我的胳膊,似乎为了怕我攻击他要害部位,朱仁锋跪在沙发上,用膝盖压住我的小腿,把全身重量都加在我身上。 他坚硬的膝盖把我小腿骨压得生疼,像是要被折断一样,稍一挣扎就痛得要命。无奈之下,我只能用嘴巴咬,张嘴对着他肩膀就是一口。 “艹你大爷啊,朱仁锋,你tm的是畜生!”咬了他几口,朱仁锋都没反应,挣扎也没什么用,我只好破口大骂。可是一边骂,心里却更觉得害怕了。难道就真的这样被他…… 话音刚落,我觉得下身一阵剧痛。 疼,撕裂似得疼,甚至比第一次还要疼。 他像是疯了一样,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人。两分钟之后,他终于清醒了,看着我,内疚的说不出话。 “滚吧。”我闭着眼睛,咬着牙吐出一句。 他含混地说:“对不起,我……我……” “滚!” 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吼,眼泪从眼角大颗大颗的渗出来,把鬓角都打湿了。冷风从窗户吹进来,掠过湿漉漉的脸颊,却也没让我觉得更冷。 开门,关门,房间就剩我一个人。 还有冷风,嗖嗖吹进来。 (八十九)还不能死 朱仁锋走了之后,我到浴室狠狠洗了三遍澡,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撕下来。 然后回到卧室,蜷缩在被子里,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不如死了吧。 自从妈妈去世之后,一天幸福日子都没过。 先是眼看着爸爸和苏秀娟,从眉来眼去,到勾三搭四,最终还是结了婚。然后,就连我又恨又爱的爸爸,也离开了。 因为对温暖极度渴望,然后嫁给了花言巧语的朱仁锋,接着就是去年那一幕,他和冉梦琳再属于我的床上,淫_声浪_语。 想想身边这些人,苏秀娟是我丢不下的仇人,谭律已经是我丈夫,其实也就是个合作伙伴,就连陶安…… 我痛苦地咬紧牙,陶安,我该不该恨你呢。如果不是你的信,我怎么会想到夙夜,如果没有夙夜,又怎么会激发朱仁锋的兽、欲!他虽然平时也不是东西,但这件事却是理智丧失。你虽是无心,却害我到这个地步,我到底该不该恨你? 许岩……想到许岩,我的心就莫名的疼。像是有细小的针,从心尖上慢慢刺了进去,深深停留在最柔软的地方,隐隐作痛。 我到底是没有获得爱情的幸运啊,还没尝试过爱情,就要死了。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只能留在心里,伴我在黄泉路上不孤单。只希望下一世,能够好好爱一回,哪怕不能长久,至少也真心真意,没有欺骗。 早上六点,天空微微泛白,我穿好衣服起来,想去厨房拿刀。 路过客厅的时候,我看见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从鲜红变成了红褐色,黯淡肮脏。那把水果刀躺在地上,除了到刀尖上沾着血迹,其他地方还是雪白闪亮。映着清晨的光辉,看起来单纯又干净,甚至有一种艺术品的美感。 我当然不会用它,因为那上面沾着朱仁锋的脏血。就算死,我也再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从厨房拿来切菜的刀,放在手腕上,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切下去了。 可是刀刃接触皮肤的时候,我却犹豫了。如果现在死了,一周之后就会发臭吧。到时候警察进来调查,绝对不会放过地上的血迹,那么,朱仁锋也逃不了干系。那我和他的事情,就会被所有人知道,大家都会猜到我的死因,说不定会解剖的身体,然后找到朱仁锋留下的蛛丝马迹。 这样,我就连死也会跟他纠缠不清,永远留下因为朱仁锋而死的名声。哪怕几十年以后,万一有人提起我,也会加上一句,这屋里的女人被人强奸之后,自杀了…… 不要,我不要! 扔下刀,我利索的收拾了房间,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凭什么要死!生命是自己的,活着也是为了自己活,凭什么因为别人犯下的错,而结束自己享受生命的权利。就算生活对我多么无情无义,我也要对自己好一点。这世界,还有很多美好没感受。 作为女人,我还没有感受过真挚的爱情,还没有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凭什么就这样腐烂在无人的房间里,等着被人解剖的七零八落! 我洗了把脸,找出面膜敷上。 和朱仁锋结婚的时候,仓促匆忙,手头也很紧张,我们只是简单的吃了个饭。这一回,虽然没有爱情,但是总有个盛大的婚礼吧,就当是所有人帮我圆梦了。 我就是要穿着婚纱,美美的过一回瘾。 撕了面膜,下楼打车直奔曾逸萱那里。她已经开了门,独自坐在大厅里,慢悠悠地喝着茶。 “早啊,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吧。”逃出死念之后,面对任何人,都没了之前的小心谨慎。我一进门就大剌剌地对曾逸萱说:“准备好了就赶紧开始,给我弄漂亮一点。” 她转过头,笑眯眯地说:“没问题,谭律舍得出价,我能么能不用心呢。以后,你参加宴会什么的,记得来找我就行了,我给你友情价。” 曾逸萱虽然嘴上轻佻,但是做事还是靠得住。 单是化妆,就用了一个小时,我看着镜子里皮肤水嫩眼神明亮的自己,觉得非常满意。这才是人生那,如果刚才死了,可就只剩下烂肉一堆。 她让小妹拿出两套婚纱,一件是缀满了宝石,熠熠生辉华丽非常的拖尾长裙,一件是简单大方,精致典雅的平肩礼服。曾逸萱妩媚地看着我,说:“你喜欢哪个?这两件都是你的尺寸,也都符合你的气质。” 我指着店角橱窗里,最华丽的那件白礼服,说:“这两件都不够,我要穿那个!” “那个?那件是展览用的,只在秀场出现过一次,普通人根本没法穿。”她放下这两件,走到橱窗跟前,说:“光是这些宝石和银丝,就有十几斤重,穿着这个撑一天,你会断气的。” “你就说尺寸合不合吧,人生能结婚几次啊。就算当场累晕,我也要漂漂亮亮的出现。”我走过去摸着礼服,细腻的丝质触感有些冰凉,可是,闪亮的银丝攒花照在眼里,让我觉得很喜欢。 无奈,曾逸萱从橱窗里拿下礼服,跟我一起到更衣室,“你要穿就穿吧,这件上身绝对艳惊四座,只要你能撑住就行。还有,穿了之后记得帮我打打广告啊,这可是我的镇店之宝。”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十一点左右,谭律带着车队过来的时候,也被这件衣服震住了。他眼里惊艳的神采让我非常得意,却忍住了笑,还是维持着高傲的样子,把带着蕾丝手套的手交给他,微微点点头。 谭律倒也不含糊,抬手搂住我,就是一个公主抱。不过,在我离地的时候,他眉头明显一皱,似乎有些吃力,只是这时候哪还能再放下。他就这样咬紧牙抱着我,一路坚持到了头车上。 一个是因为衣服太紧,憋得出不来气;一个是因为沉,抱的手臂快断。我俩都硬撑出微笑,直到车门关上,才松了口气。 “你看起来不胖,怎么死沉死沉的!”谭律抱怨地看着我,一边还喘着粗气。 我把堆成小山的裙尾抱起来,放在他手里,说:“光这个就二十斤,你看看我为了嫁给你,受了多少罪。你就抱着沉一回,我可是要穿着这玩意儿撑一天的。” 谭律舒展开眉头,阴险地扬着嘴角,说:“忘了告诉你,婚礼在教堂举行,你可要穿着它,好好走一段路呢。” 因为有别人在场,我也不好说什么,干脆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说:“不怕,只要是嫁给你,什么辛苦我都不怕。我要成为你最美的新娘,把这美好的时光留在我们最深的记忆里。等我们老了之后,还可以美美地回想,那时候,你多么帅,我多么美。” 伴郎从前面转过头来,羡慕的赞叹一声,说:“谭哥,你能娶到嫂子,可真是太幸福了。我要是能遇见这么好的姑娘,那可是此生无憾啊。不行,我也要赶紧找个女朋友,争取开春就把事儿办了。” 谭律按着伴郎的脸,把他推回去,说:“等你结婚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有多麻烦了。小子,婚姻可不是玩游戏,你想开始就开始,玩腻了就脱身的。等你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吧。” “哥,你不也是很快决定结婚的嘛,还说我?”那小子不服气的抱怨,却不敢把头再转回来。 谭律并没回答,只是看着小指上的尾戒,一动不动地发呆。 这个戒指很精致,戒面上有一对菱形的花纹,似乎是两个字母的花体。可惜因为戒指太小,谭律又遮挡住了小半边,我也不敢凑上去仔细看,所以无法辨别是什么字母。可是心里知道,这个,应该是他和那个人的定情物吧。 看这情况,谭律和那个人还是在一起的,从他看着戒指时,浓郁深情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如果分手了,他眼底应该会有痛楚,可现在只有内疚和思念。说明,他们目前还是相爱的。 我暗暗感慨,这就是女人啊。一个脑子一热,嫁给没感情的人;一个脑子进水,跟一个不能娶自己的人在一起。我和那个女人,究竟谁更凄惨呢? 好像是我吧,至少她得到过爱情,我还没有和谁好好恋爱过呢。 不过,也许她会羡慕我,因为我得到了本该属于她的婚姻。 谁知道呢,反正都是苦命,各有各的不如意吧。 幻想着那个女人的痛苦,我也觉得心疼。如果有机会见到她,我一定要好好跟她道歉,诚恳地跟她说:“对不起,我嫁给谭律,占据了你的位置,让你难过了。” 不一会就到了教堂,谭律抱着我下了车,就利索地把我放下,改用牵手的方式了。 婚礼一切顺利,后面的冷餐会也很欢快,只是我穿着铠甲似得婚纱,觉得有点儿吃力。 不一会儿,曾逸萱走过来,看笑话似得笑着,说:“美么?累么?得意了么?” “是,我很得意,你没看所有人都偷偷赞叹新娘的美丽吗?”我挺直身子,端着酒杯和她轻轻一碰,说:“女人在自己的婚礼上,就算死,也要美。” 她笑笑,“那,现在美够了,要不要舒缓一下呢?我带了一件旗袍,穿着敬酒挺合适的。” 我二话没说,拉着她就往休息室去。曾逸萱在我身后,笑得非常开心。 换了件衣服,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连带着觉得曾逸萱也变得好看起来。我长舒一口气,说:“谢谢你啊,还带件衣服过来。” “你当然应该谢我,这可不是婚纱费用内的项目,是我的友情价。”她得意地挑着眉毛,帮我弄好红旗袍的盘扣,说:“这两件衣服是我自己的,穿完了一定要还给我。还有,那两件礼服虽然没用上,但是我也费了心思,所以该给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我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对她说:“嗯,谢谢你。” 她摆摆手,“别谢我,我也是做生意。”说完,曾逸萱就出去了,丰满的臀部摇来扭去,风_情万种。 我看着她离开,心里一阵温暖。 这个女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吧。 (九十)真相是什么 转眼已经结婚一周了,我的大姨妈也在昨天彻底的结束,走得干干净净。 从婚礼第二天就搬到谭家来住,也就是说,我和谭律他们住在一起,已经一个星期了。这期间,除了谭律对我爱理不理,每天忙的早出晚归之外,其他事情并没什么不好。其实,就算他完全不和我说话,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住过来之后,苏秀娟非常兴奋,谭妈妈待我很热情,谭爸爸虽然冷淡,但并没为难我。 总而言之,一切都平稳正常,我也乐于享受富人的闲散生活,每天晒太阳吃东西,过得挺开心。 —————————————— 坐在清晨的花园里,感受初冬微微地寒意,反倒觉得浑身舒畅。 我看着太阳在石榴树细碎的叶子中,摇来摇去的跳跃着,觉得眼睛有点睁不开。不过八点而已,阳光就这样强烈了呀。 扭过身子,背对着太阳,我眯着眼睛放松自己,深深呼吸着割草机走过之后,清新湿润的味道。 “这么早起床,可不像你们年轻人的作风。” 浑厚低沉的声音出现在背后,我一惊睁开眼睛,扭过身看着站在石榴树旁边的谭爸爸,惊慌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手里拿着大剪刀,穿着蓝色劳动服,像是个园艺工人。 谭爸爸抬手,在虚空里拍拍,示意我坐下。走过来坐在我对面,说:“我认识几个孩子,都是周末睡到下午的,每一个像你起得这么早呢。” “以前上班的时候,每逢周末,我也是睡到大中午才起来。可是现在结婚了,谭律不让我上班,时间充裕反而没那么多觉可以睡。”我正襟危坐,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干干的笑了两声。 “我看你穿的挺方便,不如跟我去果园里转转吧,老坐着也没意思。”谭爸爸爽快地站起来,不等我回答就起身往小路那边走去。 公公发话,我当然不敢推辞,而且闲坐在花园也无聊,能去新鲜地方转转,也挺不错的。 我三两步跟上他,好奇地问:“还有果园啊,都种了什么树?” 他中气十足地大笑几声,说:“苹果葡萄什么都有,全是突然想起什么就种什么,也没刻意经营。” 谭爸爸头发花白,脚步却很轻盈,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在后面跟得有点儿吃力,走的背上一层汗。遇见台阶,还得小跳几步,才能勉强追上他的步伐。 十分钟之后,我们到了一片开阔的山坡,乱七八槽种了许多植物。这就是谭爸爸的果园了。 谭爸爸走到苹果树跟前,摘下一个果子,对我说:“来,尝尝我的成果!” 话音刚落,一个苹果就丢了过来。我忙不迭的去接,双手接住苹果的时候,自己却摔在地上。所幸,山坡上土地很软,只是弄脏了衣服,我却没有摔疼。 谭爸爸两步走过来,拉起我,说:“傻孩子,苹果摔了就摔了,你怎么不顾自己就往前扑啊。简直跟我家小律一样,都是实心眼的傻孩子!” 我讪讪地笑着,说:“没关系,反正也不疼。”可是心里默默吐槽,谭律实心眼?他是心眼太多太密,数不清有多少吧。不过,每个孩子在自己父母眼里,永远是单纯善良的好宝宝,谭爸爸这样说谭律,也是情有可原。 我咬了一口苹果,被甘甜纯净的味道惊住,兴奋地说:“好甜啊,叔叔你用什么种的啊?” 话才出口,自己也发现不对劲了,红着脸又补了一句,“爸……”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一时改不了口也没关系,以后住久了,自然就改过来了。”他顽皮地对我挤挤眼睛,大笑着说:“你不知道,我才结婚的时候,叫了司青的爸爸,整一个月大哥呢。哦,对了,小律的妈妈叫司青,司马相如的司,青草的青。” “名字真好听啊,明快又静雅。”我继续啃着苹果,干脆坐在田埂上,托着脑袋说:“为什么叫大哥?论理也该是叫叔叔吧。” 他拿着大剪刀,一边修建葡萄枝,一边笑着说:“因为她爸妈早婚呗,我又比她大几岁,所以呀,其实我才比她爸爸小十三岁,你说,这不就应该叫大哥嘛。那时候司青还是个黄毛丫头呢,虽然长得出挑,但一身的坏脾气,谁也看不上眼,偏就喜欢我这个大龄穷小子了。你说怪不怪?” “那是因为叔叔你帅呗,所以才把阿姨的芳心俘获了。”我把苹果核埋在土里,用脚踩结实,还在上面跳了几下,说:“明年,我就有自己的苹果树啦。叔,明年来吃我的苹果吧。” “你踩的那么结实,怎么可能长出树苗呢,就算长出来,也要三五年之后才能结出好果子呢。到时候,我就该抱着孙子来吃苹果啦。”谭爸爸欢快地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低着头不敢接话,三五年之后,也许您真的会抱着孙子来果园玩,可惜,那时候的我早就不在这里啦。抬起头,又踩了几脚埋下果核的地方,我笑着问:“您还没说,为什么阿姨会嫁给您呢!” “不是因为帅,而是因为我能懂她的心思。再坚强的女人,心里都是脆弱的,都需要一个人能懂自己。”他放下大剪子,久久看着我,和蔼地说:“我家小律不懂你,你也没那么爱他,对不对?” 秘密被戳穿,我吓得心跳加快,但又不确定谭爸爸到底知道多少,只能装着平静地说:“感情也是需要慢慢培养的,我能嫁给他,当然是对他有好感了。叔叔,您这是说什么呢。” 谭爸爸无奈地叹口气,垂着手站在葡萄藤下,语调哀伤的说:“自从小律从美国回来,我总觉得他有心事,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我和他妈妈就暗地里猜,小律是不是感情不顺。几个月前,我逼问的着急,他就生气了。他说自己感情没问题,下个月就要结婚。” 他走过来,也坐在田埂上,自责地说:“我当时也是生气,就说,如果他能尽快结婚,我就彻底退出公司经营,让他全盘接手。自主经营,一直是小律要求的,他很想试试自己的能力。然后……” “我不知道你们的结合,是不是这句话的结果,一直很担心。”谭爸爸恳切地看着我,说:“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俩到底有没有感情,是不是真的因为相爱而结合?” 他的话让我很内疚,被这位父亲深切的爱意和自责打动。可是,正因如此,就更加不忍心说出实情。我低下头,温婉的笑笑,说:“老早就听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之前还在想,为什么他最近对我变得冷淡了,总说公司很忙,早出晚归的。还以为,我们刚刚结婚,就步入坟墓了。原来,他都是说真的呢。” “叔叔,您别多想了,我和他很好的。虽然认识不算特别久,可是感情很好。”我抬头递给他一个羞涩的表情,又把头低下去,喏喏地小声说:“我嫁给他,完全是爱情升华的结果。” “哈哈,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谭爸爸站起身,爽朗地笑着说:“我刚才和你说了一阵话,也算是试探你的性格。看得出来,你是个很直爽的孩子,所以你说的话也应该是真的。好姑娘,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希望咱们一家,越过越幸福。明年再添一口,那可就更好啦!” 我羞怯地点点头,故意摸了摸小腹,说:“这……我说了也不算啊,看天意吧。” 他又回去修剪树枝,脸上挂着坦然的笑容,说:“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可别有什么压力。如果你们想享受二人世界,婚后三五年再要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和他妈妈,也还想好好感受休闲时光呢,可没时间帮你们带孩子。我辛苦一辈子,老了才能休息一下,其实啊,比你们年轻人更渴望放松啊。” 他越是语气轻松关怀,我就越是心有愧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丫头,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心里有事啊?”谭爸爸又丢过来一个小橘子。 我不敢说实话,只能继续瞎编,故作悲情地说:“一个人惯了,突然有了家人,心里温暖又酸涩。只可惜,我爸爸妈妈走的早,不能看见我现在的幸福。结婚那天我就想,如果我能像别的女孩那样。父亲牵着我的手交给新郎,然后凶巴巴地说一句‘你要是敢对我女儿不好,我就揍扁你小子’,那该多幸福啊。可是……可是我……” 这话虽然是敷衍谭爸爸,其实又何尝不是我的心思。上次结婚的时候,就只有苏秀娟在场,这一回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这个缺憾,也是我永远不能抹平的伤痕。 本来就心有愁伤,又加上故意催动情绪,这两句说的几度哽咽,连眼眶都红了,喉咙也堵噎得说不出句子。 谭爸爸慢慢走过来,把手放在我肩头,沉甸甸地说:“好孩子,别伤心了,以后我们会拿你当亲女儿对待,给你全部的关爱。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起了,你父母在天上看见你哭,也会伤心的。同为父母,我也能体会他们的感受,看着你终于有个家,他们会高兴的。” 他说得非常真诚,有种深入肺腑的感人。 可我却忍不住苦笑,他们会高兴吗?如果爸爸妈妈还活着,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苦笑之后,心里却还是被谭爸爸的话温暖了,我抓着他粗壮的手腕,说:“谢谢你,爸爸。” (九十一)喜欢芦笋 和谭爸爸的游玩,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结束了。 我第一次尝试了剪枝,也第一次真心的,把一个没血缘关系的人,叫了声爸爸。 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出口,他的和蔼与关怀,就像很多年前的白建强。那时候,妈妈还没生病,他也还没认识苏秀娟,我们一家幸福地生活着,就像梦里的昨天。 算起来并不久远,可那天的场景,已经模糊了,泛着陈年往事的暗黄,让人看不清。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跟谭爸爸撒娇,说:“爸爸,咱们回去吧,我又饿又累,还特别想喝水。” “好,我也有点累了,咱们回去吧。”谭爸爸走过来,拍了拍裤脚上的灰尘,回头看着修剪好的葡萄藤,痛快地舒了口气,说:“有你陪我说话,干活儿的力气也大,没想到一早上就把它们全剪好了,哈哈,明年一定能吃上好葡萄啦。丫头,明年六月,让你好好吃个够。” “当然了,这里面可有我的功劳呢,我不自己先吃个够,还能便宜别人吗?”我帮谭爸爸拿着大剪子,好让他能腾出手来收拾裤脚。一边看着葡萄藤,欢快地说:“爸爸,你可记住了,最先成熟的葡萄,一定要给我留一串。” “你要是喜欢,整个园子都是你的,爱吃多少都行。”他接过大剪子,爽利地往回走着。 “整个园子都归我,那倒是挺好。不过,出了六月之后,我就改先去牙科挂个号了。那么多葡萄,可得酸倒我不少牙呢。”我跟在后面,心情愉快轻松。 不一会就到家了,也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着急着喝水。反正我觉得,回来比去的时候快了许多。 “爸爸,我先回屋换衣服了,待会儿餐厅见。今天我可要大吃三碗呢!”我跟谭爸爸道个别,快步跑到二楼,走进自己房间换衣服。 刚进房间,就看到苏秀娟弓着身子打扫地板,矮墩墩的身子佝偻着,几乎贴在地上。 我赶紧扶起她,有点埋怨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做事啊,不是给你钱,让你辞职了吗?你在家闲逛多好,实在无聊就出去旅行啊。继续留在这儿,万一被他们看出来我和你的关系,那我可就被你害死了!” “我……我在家闲着很无聊啊。做了这么久,突然闲下来,我真是不知道干什么才好。而且,你挣钱也不容易,我怎么舍得花呢。”苏秀娟敏感地看看外面,低声说:“你和谭先生的儿子,认识也没多久就突然结婚,我总是觉得不太放心。” 她抓紧我的手,眼神不安地看着我,小声说:“你是不是怀了他的孩子,没办法才结婚的?或者,你假装怀孕,要挟他结婚的?” 甩开她的手,我生气地等她一眼,说:“瞎说什么啊,我跟他是真心相爱的,你别乱想了。那些钱你觉得多,对人家来说不过是一周的零用,连司青的一瓶面霜都不止这个价,根本算不上什么。给你了,你就放心的花,别给我省着。” “你倒是回答我一句啊,是不是怀孕了?”她焦急地抓着我不放,伸手过来摸我的小腹,说:“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啊。要是没怀孕,趁早坦白了,还有可能被原谅。要是等别人戳穿,那可就来不及啦。小丽,小丽啊,我不会害你的,你跟我说句实话吧。” 我打开她的手,生气地说:“怀什么呀,要是真的怀了,我早就挺着肚子当少奶奶了,还用小心翼翼地争取公公婆婆喜欢吗?你别瞎想了,赶紧回家去吧。你继续留在这里,才是给我添麻烦,制造危险呢。我要真的被戳穿什么,也只会是和你的关系!” 苏秀娟愣了愣,用受伤地眼神看着我,低着头小声说:“我……我不是,那我,我下午就走。” 她没落的转身出去,带着自己的抹布和清洁剂,轻轻拉着门把手,很久都没有转动。她停顿在门口,小声说:“小丽,照顾好自己,如果遇见什么不愉快的,就回家来。我会一直在家的。” “别叫我小丽!我是白雪香。”我本来稍有的同情也消失了,冷冷地说:“还有,我迟早会回去,但不是现在。你就安心旅游去吧,别在家盼着我不好了。” 苏秀娟打开门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跌坐在地上,心里难受极了。 看她寂寞受伤背影,我有心过去安慰,又怕多说多错。只能强制压抑着自己,让自己安静地看她离开,让自己好好面对未来的生活。 换好衣服去餐厅的时候,司青和谭爸爸已经坐好等我了。 中午谭律不回来,一般都是我们三个一起吃饭的。 “爸爸,妈妈,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跟谭爸爸谭妈妈道个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拿起毛巾擦擦手,说:“今天和爸爸去了一趟果园,可把我累坏了。爸爸,你也累了吧。” 谭爸爸点点头,和蔼地说:“是有点累了,那咱们就开饭吧。” “雪香啊,今天的菜是我亲手煮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谭妈妈热情地帮我夹了点芦笋,说:“我记得在婚宴上,你只吃了几条芦笋,所以就猜测,你应该是喜欢这个的。你试试,清水汆烫一下而已,应该还算脆的。” 我想起那天的冷餐会,因为不吃甜食,所以就捡了几条青菜。正在夹芦笋的时候,司青好像正好看见了。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芦笋,可还是觉得心里很温暖,能被人惦记着,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尤其是,在你还没费心讨婆婆喜欢的时候,婆婆首先过来讨你的喜欢,这实在很难得。 我没说话,而是先吃了两条芦笋,然后才真心的赞叹:“真好吃,烫的刚刚好。正好断生,却还留着新鲜的爽脆,真是好吃。妈妈,您手艺真不错啊。” “我不过是瞎胡闹的,幸亏芦笋简单,才能弄出点样子,要是复杂的菜,肯定要搞砸的。”司青说得谦虚,脸上却满是得意,她又夹了几块豆腐给我,说:“我做菜不在行,也就是偶尔手痒了试试。我还是比较擅长护肤,晚上洗了澡,过来我房间,帮你做个面膜吧。” “嗯。”我高兴的答应了,欢快地点点头。 “怎么那么多话,菜都凉了,快吃饭吧。”谭爸爸用筷子轻轻捅了一下司青,然后对我说:“别理她,老太太就是话痨。丫头,你好好吃饭就行了。” 我扒了一口饭,又夹了几根芦笋,偷偷对司青眨了眨眼睛。她也会心一笑,对我眨眨眼。 整个下午都过得非常愉快。 晚上,洗了澡之后,我偷溜到司青房间,敲敲门,说:“妈,我来了。” 她很快过来打开门,说:“快进来,怎么就穿着睡裙啊,着凉怎么办。来,赶紧去床上躺着,我去调面膜。” 我被她连拉带拽,塞进被子里,用温软的被子裹得紧紧的,鼻子里满是她成熟风韵的香水味。不一会儿司青过来,拿着面膜碗,在我脸上涂涂抹抹起来。一边涂还一边说:“女人啊,最要紧的就是保养了。保养就是老样子,不保养可就是样子老。” 我想起早上在果园的事情,就偷笑着说:“怪不得爸爸这么喜欢你呢,妈妈就是比别的女人看起来年轻。” “他说喜欢我?”司青惊讶地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后悔了,害羞地笑了笑,说:“老夫老妻的,那还说什么喜欢呀,爱呀的,那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啦。我们,相伴一生,早都已经是亲人啦。” “经历了岁月考验,变成亲人也是很好的。只不过,年轻的时候,还是要有爱情呀。”我张开眼睛,对着司青促狭地挤挤眼睛,说:“爸爸可说,您年轻的时候很多人追,可没想到偏偏对他青睐有加。他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脸红心跳呢。” 司青一下子脸红起来,用面膜勺子作势要戳我的眼睛,逼得我闭上眼,又开始涂抹起来。她顿了好久才说:“爱情哪来的什么道理,遇见了就是遇见了。你和小律不也是嘛,各自走过了二三十年,才遇到愿意携手走进婚姻的那个人,这就叫缘分啊。” 我心里暗叹,是啊,我和他可真是缘分。 半个小时之后,我欢快地离开了司青的房间,她也欢快地睡下了。 回到卧室,谭律已经熟睡在沙发上。我悄悄躺下,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以免吵醒他。 独自在一个人的双人床上,虽然有点冷,可是这样的生活,好像真的挺不错。至少,不用为生活操心,而且,很有家庭的温暖。 (九十二)蜜月旅行 第二天,谭律照旧很早就出门了,只留我和谭爸谭妈在家,愉快友好的玩耍。 直到晚上九点多,我已经洗好澡,坐在床上阅读睡前故事了,他才疲惫地走进卧室。 “你跟我爸说什么了?”他一进门,就扯掉领带丢在衣架上,然后毫不顾忌地开始脱衣服。 我合上书,瞪着只剩一条内裤的谭律,说:“我跟你爸说什么,不就说果园里苹果很好,明年的葡萄也不错嘛。哦,还有,我和你结婚是因为真爱,不是因为钱。有什么不对吗?” “那你就好好陪老爷子逗乐,如果老爷子开心了,我会额外给你加钱的。不过,你别来烦我就行。”谭律光着脚走进浴室,冷冷丢下一句,“咱们合约里说得很清楚,你提供婚姻,我提供钱。我并没有义务,要让你过的快乐。你要想旅游,就自己玩去。” 我一听就觉得开心起来,对着浴室里的谭律,大声说:“哎,你说的旅游,费用是不是不算在我这儿啊。你要是愿意出钱,我可不介意环游世界三十圈。”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来,谭律没有回答我,应该是我的声音被水声淹没了。 愉快地放下书,我走到小书架旁边,开始找关于各国美食的介绍。听他刚才的意思,好像是谭爸爸让他陪我出去玩呢。按照我对谭律的了解,如果跟他出去,就算是乱买乱玩,只要不太过分,应该全是他买单。这可是大捞一笔的好机会啊。 上次那个包包,我放在网上试了试,竟然有人出十六万。如果跟他旅游,再买两个包,那可就赚大了啊。 越想越兴奋,我干脆起身过去敲敲浴室的门,大喊着说:“喂,我想去有海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啊?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去欧洲玩儿吧,或者,就在国内瞎转转也行。” 玻璃门嗤啦一声被拉开,谭律探出湿漉漉的半个身子,冷着脸,说:“喊什么,你是农村人吗,沟通基本靠吼啊。我又没聋!” 以前我总觉得,男人太健壮并没多好看,皮肤太黑了,反而有种恶心的感觉。男人就应该像许岩那样,文文弱弱的干净样子,看起来顺眼又贴心。 可是谭律赤着上身的样子,却让我心跳加速了。没想到,略微黝黑的皮肤,沾上水珠儿之后,竟然有种异样的*和迷人。我看着浴霸强烈灯光下,谭律肩膀上有一颗滚圆的水珠,顺着锁骨滑下来,一直滚落到一点娇红珍珠上面,停住,颤巍巍地不肯落下。 咳咳……好像不太对。 我觉得嗓子有点儿干,赶紧侧过脸,看着墙角,说:“额……那个,我听你没回答,以为你在里面听不见呢。我是说,我们,我们去哪儿旅行好呢?” “你确实需要旅行,不然,你管不住自己的嘴,肯定会把我烦死的。”他拿过浴巾裹在下半身,干脆直直站在门口,捋了一把头发上的水,说:“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出国也好国内也好,都随便。不过,是你自己去,不是和我一起。” “啊?那你要留在这儿继续上班吗?”我想起包包的事情,有点儿担心的抬了抬头,可是一看见谭律*的身体,就觉得手心冒汗,就干脆低着头。真是奇怪,刚才他脱衣服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样啊,为什么一沾水就不同了。 “我爸逼我跟你去度蜜月,所以没法继续上班了。不过也没关系,最近手头的事情刚好忙完,也可以歇一阵。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这种好机会,我没理由跟你浪费时间,所以,咱们各玩各的。”谭律拉住玻璃门,说:“你要去国外,就趁早办签证,不然恐怕我都回来了,你还没出门呢。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回来了,你就得装着玩够了。” “啊?签证要多久啊?”我着急地拍拍门,追着问他。 “先办护照,再申请你想去的国家的签证。护照很快,签证时间不等,你要是第一次去欧美国家,大约要一个月吧。”他打开水,带着回声答道:“我要洗澡了,具体事情待会儿再说。” 哗哗的水声遮盖了他的尾音,我盘着指头慢慢算起来,刚打算用点儿加法,突然想起谭律说的“一个月”。一个月啊,他去哪儿玩都该回来了。我明显不能上当啊! 等谭律一出来,我就爽快地说:“为了给你省钱,我还是决定在国内瞎逛逛吧。你想去哪儿会情人,尽管去玩。不过,麻烦你回来之前跟我说一声,免得一前一后进门,看起来不对劲。” “这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去哪里的,就留在本市休息而已。对我来说,最好的休息就是哪儿也不去,旅游比工作还辛苦。”谭律一边擦头发,一边围着浴巾转悠,“你回来前跟我打个电话,我去机场接你就行了。但是如果没事儿,就别骚扰我了,我没空。基本上除了回来前上飞机,其余事情都别跟我说。” 我把他的被子枕头丢在沙发上,说:“我玩得好好的,也不想跟你打电话破坏心情,可是如果临时没钱了,也只能骚扰你啦。”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一张无限额信用卡,完全不给你骚扰我的机会。” “行,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大少爷您就安心玩吧,我就是死在外面,也不会扰了您的雅兴。”我用汉奸对待皇军的语气,谄媚地凑到谭律跟前,说:“为了避免您美好假期被打扰,不如,现在就把卡给我吧,反正迟早都是这么回事儿呗。” 他嫌弃地瞪了我一眼,躺在沙发上盖好被子,说:“这两天就好好想想要去哪儿,提前跟我爸他们讨论一下,看起来比较真实。另外,电话可以不打,但是照片要每隔一天发一张,我好ps一下传给他们。拍的时候,给我留点空位。” “诡计多端!”我要钱不成,小声嘟囔着窝回床上,继续热情洋溢地翻阅着旅游杂志,希望能找到心仪的目的地。 不一会儿,那边就传来谭律均匀的呼吸声。 我探着头看了看,他睡得很踏实,一条匀称结实的大腿露在被子外面,线条还挺流畅的。没想到,这家伙就是传说中的“脱了有肉,看起来显瘦”。平时还没觉得怎么样,脱光了看,身材还不错啊。至少也是有胸有臀的呀。 没有水珠点缀,没有灯光映衬,他健康的肤色掩埋在深蓝色的被子里,看起来并没觉得怎么诱人。我看着他,甚至怀疑刚才的心动,是被人迷惑了。 拿着书又看了一会儿,眼睛就困了。这算是疲倦的先兆吧,脑子还是清醒的,耳朵也还挺灵敏,可就是眼睛酸酸的,有点儿睁不开。 我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谭律,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多大人了,还不知道盖好被子,你就没觉得大腿冷吗? 虽然这么骂着,我还是心甘情愿地下了床,准备给谭大人把被子盖好。 不是为了我俩可有可无的交情,而是因为,如果他感冒了,我还玩个屁啊。肯定是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努力扮演贤惠娘子的角色,然后等他病好了,公司也该有事儿要忙了,我还玩个毛线啊!就算不买包包,出去溜达溜达也好啊,总强过照顾臭脾气的病号吧! 推了推他的粗腿,无效…… 这家伙弯曲着膝盖,脚后跟抵在沙发靠背上,怎么推也不动。我又怕把他弄醒了,少不了又是一顿冷言冷语,所以手上不敢使什么力气。就这样推了三两下,他都皱着眉头哼唧了,大粗腿还是停留在原地,挪了一厘米不到。 我偷偷呸了他一口,无奈地抓起被子,想把被角扯过来,这样也就能盖住了。可惜,他半个身子都压在被子上,根本拉不动。而且,随着我扯被子的节奏,还翻了个身,整个人压在被子上,坦胸露怀的躺在沙发上了。 全身上下,除了一条平角裤,什么都没有。 我额角三条黑线,恨不得抽他两下,打醒了完事儿。愤恨的叹了口气,我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被子,给这死家伙盖上。 盖好之后刚想离开,手腕却被抓住。 我以为这家伙醒了,回头看时,却见他紧闭双目,眉头轻轻皱在一起,表情看起来挺揪心。 我推了推他的手,没想到他抓的更紧了,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眼角泛着泪光,嘴里还喃喃的说:“can……candy……别走,我……我会陪你的,会……别走……” 这个“candy”应该就是他神秘的爱人吧,我叹了口气,感叹道:谭律看起来那么冷酷,其实心里也有属于她的柔软啊,果然是谁都逃不开个情字。 为了赶紧睡觉,我拍拍他的手,温声说:“我不走,哪儿也不去,你安心睡吧。” 他的手一下子松了下来,虽然还是不肯放开,但力道却轻柔的多了。谭律又抓着我的手说了好多话,这才沉沉的睡过去。 我揉揉困顿的鬓角,也去睡了,心里暗暗道:为了今晚给你盖被子的恩情,一定要多刷你几万块才行。 (九十三)一个人的旅行 第二天醒来,就看到一张卡丢在床头,手机里还有一条短信,是谭律发来的密码。 我满意地把卡收好,刷牙洗脸就下楼吃饭去了。 餐厅里只有司青一个人,她已经吃完饭,正在悠闲地喝茶看书。见我下来,司青温柔地笑着说:“雪香,怎么起得这么早啊,没事就多睡一会儿呗。” 我拢了拢头发,坐在她身边,装着害羞地说:“他一起来,我就醒了。勉强多眯了一阵,也是没法睡着,就干脆起床了。” “看你最近气色不错,身体挺好的吧?”她放下书,招呼阿姨给我盛了碗粥,说:“昨天我们和小律说了,让他别整天忙工作,也好好享受一下新婚生活。带你去别的地方玩玩,心情放松了,也能早点有孩子。” 我看着司青刚才阅读那本书,封面上印着《如何生个健康宝宝》,看来老太太挺着急抱孙子的。我虽然心里继续吐槽,但脸上还是得装着害羞,低下头去羞涩地笑笑,没有说话。 “你们都不小了,也该考虑这个问题啦。我昨天和小律说这个,他说你们现在还不想要孩子,说是怕打扰二人世界。雪香啊,你看,我和你爸爸现在都没事情做,你要是有个孩子,根本不用自己操心呀。你和小律还是过你们的二人世界,我和你爸爸完全可以照顾孩子的。”她推了推面前的枸杞百合粥,苦口婆心地说: “要不然,等过几年,我们身体都不好了,孩子要你自己带,很辛苦的。你趁着年轻要了孩子,身体恢复的也快。对不对呀?” 我喝了一口粥,甜糯的百合入口即化,非常甘美。看着司青渴望的眼神,我明白,在餐厅看这种书,不就是为了暗示我赶紧怀孕嘛。只可惜,这事儿,恐怕要让老太太失望了。 我拿起那本书,看着封面上的胖孩子,假装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细声细气地说:“这事儿还是看缘分吧,反正我很喜欢小孩子的。其实,我这个年龄做妈妈,正合适呢。” “就是,就是,你看看这些小孩子,圆嘟嘟的多可爱啊。要是你和小律的孩子,肯定比这些娃娃还要可爱呢。”她满意地笑着,脸上堆出好多皱纹,完全就是个普通老太太。 “孩子们的事,他们自己做主,我们就不要掺和了。”谭爸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严肃地跟司青说:“你说不动小律,就来给媳妇增加压力,这样会破坏家庭和睦的。晚辈和长辈住在一起,本来就小心翼翼,你还说这些,不是更让他们拘谨嘛。” 司青辩解道:“我没有,我就是给雪香一点建议。” “什么没有,你就是用婆婆的身份施压。”谭爸爸转而对我说:“放心的出去玩,不要有任何压力,就像我前天跟你说的,三五年没孩子也没关系,你们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就行了。就算我们身体不好,没办法带孩子,可以请人来照顾嘛,难道你现在有了孩子,她会自己一个人带吗?” “爸爸,我们……” 他伸手拍拍我的肩,说:“我约了两家旅行社,下午三点过来。到时候,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行程,和小律出去好好玩吧。现在就好好吃饭,不要多想什么。” 司青张着嘴,还想说什么,谭爸爸皱眉看着她,说:“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你遇上我是幸运,没有婆婆的压力。可是你没少跟我说,你那些朋友们跟婆婆的矛盾吧。将心比心嘛,也体谅一下孩子们啊。” “可是,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小律都会跑了。”司青偷偷掐了谭爸爸一把,不愉快地撅着嘴,说:“我就是想抱孙子,还不是为了你们老谭家,自己又占不到什么便宜啊。” 谭爸爸拉着她的手,把她拽起来,搂着司青的肩膀,说:“好啦,好啦,让雪香安心吃饭吧,我带你去花园里看看腊梅吧。最近天气不错,好多花苞都绽开了,美得很呢。” 司青还是有些不乐意,但脸上却有了甜蜜的笑容。她在谭爸爸胸口捶了一下,说:“就被你哄了一辈子,总上当!” 他俩恩恩爱爱地走了,只留我一个人在眼光明媚的餐厅里,独自喝粥。 如果,等我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拥有这样的伴侣,那该多好啊!人生难得老来伴,这种幸福,我还有机会拥有吗? 吃了饭,我无聊地坐在玻璃房,不知道干什么才好。距离下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看着院子里相伴赏花的老两口,心里说不出得感觉。 过了一会,就在我发呆发的犯困时,谭律竟然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人,看起来神色紧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进门之后,谭律说了声“等等”,那两人就傻站在门厅的位置,一步也不敢动,四只眼睛东张西望,满是震惊和赞叹。看来大家都是一样啊,我刚开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惊叹,只是脸上绷住了而已。 谭律站在楼梯口,响亮而温柔地喊着:“雪香,亲爱的,起床了没?” 我知道他这是故意演给父母看的,要真是温情丈夫,就应该亲自上楼去,趴在妻子枕边,轻言细语地问一声,还会怕声音大了,惊醒娇妻的美梦。哪里会像他这样,粗喉咙大嗓子的叫喊,纵然“亲爱的”说得再大声,总少了那一点心底里的温情。 看他演了一阵,我也觉得够了,就从玻璃房走出来,放软了声音,说:“亲爱的,我在这里呢。” 谭律果然下了决心演戏,他三两步走过来,抱着我在脸颊上亲了亲,宠溺得说:“不是让你多睡一会儿嘛,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最近天气冷,早上多在被子里猫一会儿吧。” 我搂着他的腰,看似撒娇的紧紧贴在他耳边,悄声说:“你爸妈在院子里,不用这样费劲的演。” 他也装作甜蜜的样子,在我耳边说:“反正都是演,多几分钟也没事,就当是练练手了。而且,这不还有外人在呢吗?” 我放开怀抱,牵着他的手,害羞地说:“哎呀,还有人在呢,你也不说一声,害我这样丢脸。” “怎么就是丢脸了,咱们结了婚,怎么亲热都是应该的,还怕人看吗?”说着,他竟然又在我脸上亲了亲,那样子真像是甜蜜的恋人。 谭爸爸他俩正好进来,看着我们甜蜜的样子,司青笑着说:“你看看,天天在一起的人,刚分开一会儿就思念成这样。要真舍不得雪香,干脆让她去公司做个闲职,天天陪着你算了。” “那更舍不得了,我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保护着,哪舍得让她做事情呢。”谭律拉起我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双眼直直盯着我,柔情地说:“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不喜欢的事情,连想都不要想。” 如果这是真事的,那我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吧,这一点,从那两个人眼中的惊讶和羡慕,可以明显看出来。可是很抱歉,这是演戏。就跟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只为等待薛平贵一样,是故事,是演绎,是为了给别人证明爱情的存在,与演员本人无关。 我配合地低头害羞,谭律拉着我坐在客厅,牵手十指紧握。 那两个人是旅行社的什么经理,就是谭爸爸说的那两家,不过因为谭律说我习惯午睡,所以就现在带来了。他们谨慎的恭维客套几句,就拿出各自的行程方案,熟练的介绍起来。 不过,虽然说的花枝招展,但两家公司本质上并没什么区别,报出来的线路行程也是大同小异,这也给了我推脱的借口。 挽着谭律的胳膊,我摇摇头说:“亲爱的,他们说的都差不多,听起来也没什么好玩的,我都不太想去呢。” “哦?你也这样想啊。”他明白我的心思,所以赶紧借坡下驴,说:“其实我也觉得这些地方没什么意思,游客也会很多,吵吵嚷嚷的。” 那两个人听我们这样说,着急地汗都下来了,一个劲儿陪着笑脸,说:“我们,我们也可以为客户定制行程的,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只要说出来,没有我们不能安排的。” 我无心刁难他们,所以就笑着说:“不是你们安排的不好,而是我想……” 说到这里,谭律转过头和我四目相对,接着我的话头,说:“你是不是想自己随心所欲的游玩,走到哪里玩到哪里。看见风光好的地方就停下来住几天,想走的时候随时出发?” “对呀,你最知道我了。”我和他相视一笑,看起来甜蜜极了。 (九十四)田螺小伙 三天之后,我和谭律手牵手,从客厅的小门走到了车库,跟送行的谭爸谭妈道了别,就欢欣鼓舞地出发了。 不过,我们没有立马上高速,而是开到了火车站,因为我要在这里坐车,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他,当然是去陪他的小情人。 从后备箱拿出行李,我跟他飞了个吻,说:“祝你玩得愉快,我的老公。” 谭律并没下车,只是打开窗户,冷眼看着我,淡淡地说:“你真的不去机场?” “不去,飞机上只能看见云,一点都不文艺。火车这种欣赏沿途风景的交通工具,才是我的最爱呢。”我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深情款款地说:“火车带着我流浪,丈量着每一寸忧伤。风景在窗外,却已经印在心里。昼夜奔驰在山川河流间,承载了多少渴望。” 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嫌弃地说:“交代你的事情,都记住了吗?” 矫情被打断,我暗地里撇撇嘴,敷衍地回答着,“是,都记住啦,不就是发照片和打电话嘛,多大点事儿啊。走吧,走吧,别打扰我的好心情了。” 谭律点点头,竟然连一个字都没再说,就一脚油门开走了。 看着那辆小豹子飞驰而去,我长舒一口气,欢快地拎着行李箱走进售票厅,满心期待地排着队。 谭律啊,谭律,你过惯了有钱人的生活,哪里知道我的心思。临时订机票,不管去哪里都要小一千的,万一经济舱没了,还得花大价钱坐商务舱,哪有我的大火车经济实惠。一张动车票,也才两百多,这省下来的钱,可就全归我了。 看着窗外明媚阳光下,飞驰后退的树木和田地,早起的困倦袭上眼睛,眼皮越来越沉,我抱紧了包包,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小姐,小姐,请醒一醒,我们到站了。” 胳膊被人轻轻推着,我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乘务员,脑子一片混沌,“这……是到哪里了?” “哦,这里是我们的终点站,s市。小姐,您应该下车了。”她礼貌地对我笑笑,做出请的姿势。 “s市?!”我惊讶地看看周围,确实在站台上看见了悬挂着的牌子,写着“s市欢迎您”,而且整个车厢里除了一个男的在收拾东西,其他人已经走完了。 我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站起身对乘务员道了个谢,就急匆匆地抓着包包下车了。 到了出站口,补了几十块钱,我才觉得彻底清醒了,也才想起来,行李箱放在座椅下面,刚才走的着急,忘了拿。 懊恼地拍拍脑袋,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出了火车站,先找个住的地方去。幸好钱和卡都放在包包里,至少不至于流落街头。 定好连锁酒店,下一个目的地就是换洗衣物的问题了。 我走进店,选了几件喜欢的款式,就躲在试衣间,一个人美美的换来换去,心里挺乐呵。虽然已经过了25,可是因为没有生过孩子,身体还是维持着年轻的样子。该大的虽然不大,但不该下垂的也没有下垂,这就是传说中小而翘吧。 捏捏腰上的肉,最近在谭律家伙食太好了,好像有增多的趋势。原先清晰可见的肋骨们,已经有点隐身肥肉群的感觉了。不过,随着小肥肉的加盟,貌似胸部也成长了一点啊。之前的尺寸,已经觉得压胸了。 我把门打开一条缝,对着外面的导购小姐,说:“刚才这几件,拿大一个cup的来试试吧。” “好的,请稍等。” 妹子很快应了声,我关上门对着镜子,又开始新一轮的身体大发现了。 可是看了好几圈,那妹子还没过来,我又提高了声音对外面喊着说:“喂,拿来了没啊?” 外面一片吵嚷,竟然没人回答我。三秒之后,我觉得生气了,就算你生意再好,再多的顾客需要招呼,也不能把我丢在试衣间里,这么久都不理不睬啊!别人是上帝,我就是浮云了? 三两下穿上衣服,我生气地走出试衣间,边走边说:“你们这什么服务啊,把客人放在试衣间就不管了,这也太不负责了吧!” 那边三个导购围在一起,跟一个穿灰色衣服的人说着什么,还是没理我。只是那个灰衣服的人,听见我说话之后,转身就跑了。 那人走了,几个导购都围了过来,又是道歉又是倒水。一个看起来像店长的微胖中年妇女走过来,满含歉意地笑着说:“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店里进来一位男顾客,我们问他需要什么,他也不说话,所以就耽搁了点时间。怠慢您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说着,另一个小妹递过来几件,说:“姐,这是您要的,我刚找好打算送进去,那位客人就来了,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啊。” 我虽然不高兴,但也只是心里郁闷,看她们态度这么好,就不打算继续为难了。不过,既然你们有错在先,就别怪我砍价不留情。这钱虽然是谭律出,但也只能被我糟践,不能便宜了别人啊。就算不是朋友,也是熟人嘛,能省还是帮他省一点儿好了。 我对笑眯眯的店长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做这个也挺辛苦的,偶尔有疏忽也没什么啦。” “谢谢理解,谢谢理解,您真是个好人。我们送您个小礼品吧,也算是我们能力范围内的一点谢意。”她果然很会做事,说话间就把一个化妆包拿出来,递给我,说:“这是我们店庆的礼品,本来只送给vip客户的,现在就剩最后一个,就送给您吧。” 我还没说话,她又拿过那几件内衣,说:“化妆包我帮您先放在柜台,待会儿跟其他东西放在一起,好吗?” 本来就打算在她家买的,我也干脆地说:“小礼物就不用了,给我内部价吧,我记得你们拿东西,好像是五折的。” 她脸上不自然的抽了抽,很快恢复平静,说:“不瞒您说,新品上市,就算白金卡vip都是八折,我们自己拿也只能到七五折。今天交个朋友,就给你内部价七五折吧,再低真的不行了。” “那,小礼物……” “送您的东西,哪有在收回来的道理,这东西我们也不能留着自己用,给谁不是给呢。给您这样通情达理的客人,可比给那些光看不买的客户,强多了呢。”她笑得非常自然,可是眼里并没高兴的光彩。 那个光看不买的客人,要么是空手离开的我,要么就是刚才那个灰衣服吧。男人逛内衣店,不是绝世好老公,只能是变态了。看刚才那人的样子,变态的几率比较大。 拎着购物袋回到住处,颇有些心满意足的感觉。这样的价格买到好东西,还不用花自己的钱,这简直就是惊喜啊! 不过,更大的惊喜正站在我门前! 我的行李箱!就!在!门!口! 我惊讶地看了一会,不敢相信的摸了好久,直到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遇见田螺姑娘的节奏吗?我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而是赶紧把箱子放在房间里,然后去前台,想要调取摄像头记录的画面。 “对不起,今天摄像头坏了。”前台小姐想都没想,马上就回答了。 我伸出半个身子,指着她面前的屏幕说:“坏什么啊,这不正录着呢!我东西丢了,你赶紧调出来啊!” “如果是贵重物品,请赶紧报警。”她紧张地看着我,想了一会儿才说:“额,这个……我们这里只能看,没有记录下来。” “没有记录?”我诧异的重复了她的话,真心觉得他们太不负责了,无奈只能寄希望于妹子记忆力不错,我又追问,“那你看见谁往8306房门口放东西没?” “啊?放东西?”她迷茫地看着我,皱眉想了一会儿。这妹子反射弧长得惊人,大约过了半分钟,才突然反应过来,惊呼一声,说:“是不是炸弹!” 我佩服地等她一眼,说:“哪儿来那么多炸弹啊,你就是想要,歹徒还舍不得浪费在你这小地方呢。不是炸弹,就是几件衣服而已。我说,你到底看没看到啊?” 这回,迟钝的妹子终于反应迅速了,她摇摇头说:“没,我没注意,刚才有客人入住,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没看摄像头。不过,您到底是丢了东西,还是捡了东西呢?” 算了,算了,跟她瞎扯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寻找田螺姑娘呢。 我回到房间,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掏空,然后继续把箱子放在门口,只是随手一丢。如果那人是好心送还,应该也会怕东西被人误拿,那么他可能会偷偷守在附近。他看着我把箱子拿进去,又丢出来,肯定会好奇的上前查看,这时候,就是我抓捕田螺姑娘的好时候啦。 放好箱子,我趴在猫眼儿上一动不动观察,期待自己的伟大计谋能成功。 大约过了十分钟,斜对面的8311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灰色的连帽衫伸了个脑袋出来。东看西看一阵,确定走廊没有人,他从屋里走出来,朝箱子走了过来。 我立马打开门跳出来,说:“哈哈,抓住你啦,田螺姑娘原来是个小伙啊!” 他抬起头,一脸惊吓地看着我,表情非常尴尬。 我看着他,除了惊讶,还是惊讶。眼眶瞬间就湿了,我想起那个认错人的夜晚,也想起了昏黄路灯下,清澈透亮的眼神。还有那张只能在梦里出现的,温柔羞涩的脸。更多的,却是那份温柔和关心,以及出自真心的照顾。 这一回,不会错了,因为我看见了他的眼睛,还是那样温柔透亮。 “怎么是你?” “我出差,在车站看见你,一个人,就跟过来了。”他语无伦次的回答,脸红到了脖子跟。 “顺路出差啊?” “不是,就是跟过来了。我,怕你一个人。”他连说谎都不会,微微低下头,双手紧张地不知该放哪里。 “我这么大人了,一个人出门很正常啊,你不也是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和他多说几句。我心里有点酸楚,也很雀跃,脱口就说:“我现在肚子饿了,一起吃饭吧。” 许岩连忙点头,拿起箱子,说:“那这个……” “没这个你会出来吗?”我走进房间,说:“随便放下吧,我们先去吃饭。” “我本来就打算多看你一会,可是你把这个忘在车上了,我只好跟来。”他放下箱子,笑着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看起来干净好看,就像阳光下的雏菊,灿烂极了。 “那就送过来啊,偷偷摸摸放在门口干什么?你以为自己是田螺姑娘啊?”电梯里白惨惨的光,也不能遮盖他的笑容,我觉得自己也脸红起来,只好说点调侃的话活跃气氛。 许岩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抿着嘴,有点受伤的说:“我想,你应该是不想看见我吧。” 我想也没想脱口就说:“不是啊,我想见你的。”说完之后,我的脸立马烫呼呼的红起来。而他的脸,已经红的像大苹果了。 许岩声音小小的说:“真的吗?” 我没回答,只是抿着嘴,假装没有听见。可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就像敲小鼓一样,咚咚作响。 (九十五)到底叫什么 这是第二次和许岩吃饭,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我的身份,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加复杂,心情也随之变得非常纠结。 一方面,毫无疑问,许岩在我心里已经留下了非常深刻的痕迹。虽然我们还不太熟悉,可是那一抹灯光下的微笑,早就深深刻在心里了。所以,我渴望见到他,渴望和他说说话,甚至渴望别的…… “许岩,你出差干什么去了?”不知道说什么,就想起来他遇见我的时候。 “有个客户让我过去谈事情,刚出战就看见你往售票厅去了,一个人匆匆忙忙的。” “你是不是看见熟人,就一定要上前打招呼呀?” 许岩的脸虽然不是特别帅,单看五官并没有哪里非常好看,除了眼睛特别清澈之外,其他地方也只是平常。可我看着他,就是觉得喜欢,而且是那种越看越着迷的感觉。我实在不想白白浪费了时间,只能随便找些话题来聊。 我一说完,他就连忙摇头,着急地跟我摆手,说:“不是,不是,我平时不会这样的。” 他嘴唇不算薄,嘴角微微上翘,看起来像是撒娇的小孩子。尤其是在焦急解释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来,样子特别可爱。他越是急着解释,我越的觉得有趣,看他脸涨得通红,恨不得上前捏两下。 他急切地说:“我真的是看你一个人,有点不放心,所以才跟过来。” 看他这么着急,我又觉得心疼,赶紧说:“我就随便问问,你怎么就当真了。就算是跟熟人打个招呼,这也很正常啊,来,吃点东西吧。我饿了,你肯定也饿了。” 他果然老实,对着我指的那盘菜,满满夹了一筷子放在碗里,边点头边说:“嗯,我也觉得饿了。”许岩皮肤很白,所以唇色特别浅,又加上着急脸红,更是显得唇色娇嫩,胭红得像蔷薇花瓣。每次张嘴吃东西的时候,月牙似的唇瓣开合,让我忍不住想笑。 “你总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了。”许岩放下筷子,害羞地含着下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透亮的眼睛朝我看过来,温柔地能滴出水来。我心里一阵狂跳,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说:“现在被我看看就不好意思了,那跟过来送东西的时候,就没觉得不好意思吗?” “那不一样……”他温柔的笑着,给我夹了一筷子冬笋,说:“我本来也觉得跟过来不太合适,可是看你一个人出门,又觉得不放心。不过,幸亏还是跟来了,要不然,你的行李可就真的丢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一下车就给我,还要偷偷跟到酒店呢?”我看他羞涩的样子,觉得很可爱,忍不住就想多问他几句,逼着他脸红害羞。 许岩也非常配合的脸红起来,他拿着杯子挡住嘴,轻轻嘟囔了一句,说完之后,脸就更红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啊,你再说一遍。” 他轻咳一声,抿了口杯里的水,低下头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就想多看你一眼,又怕你生气,只能偷偷跟着。” 在我这个年纪,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本该是会噗嗤一声笑出来的。到我这个份上,哪里还会相信这种单纯幼稚的情话。早在朱仁锋离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对花言巧语免疫了。可是,这话是许岩说的,就觉得特别真实。不由得心里一酸,为这份小心翼翼地执着而感动。 不为别的,只为他说话时的眼神,纯真的像个孩子,一眼就能让人看见他心里的想法。就算再次受骗,如果那个骗我的人是他,我也就认了。能有这样清澈眼神的人,谁会忍心不信任他呢。 偷偷深吸一口,缓解了鼻根的酸楚,我调侃着逗他,说:“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就敢跟过来,也不怕我把你打晕卖了?”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认真回答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儿还卖得掉啊。” 这回,我真的笑了出来,看着他认真的脸,实在觉得有趣。 “你笑什么,我是说真的。”许岩不解地看着我,继续解释说:“虽然我看起来是娃娃脸,但其实已经不小了。过完年我就二十四,再过几年就三十了。” 二十四,多好的年纪啊,我二十四的时候,刚刚和朱仁锋结婚呢。那时候,也觉得自己长大了,成熟了,可其实还是稚气未脱的学生,看不清世俗的面貌。就算现在,马上步入二十七的行列,也是觉得自己见过了很多,心智长进不少,但再过几年回头看,也像是现在的我看许岩一样,只觉得幼稚可爱。 “我比你还大几岁,你要是三十了,我可就奔四张去啦。”我假装生气,放下筷子瞪着他。 本以为他又要涨红了脸解释,可许岩竟然出乎意料的哼了一声,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说:“你少骗我了,看你的样子顶多和我同年,怎么可能比我大呢。我早就知道你是拿这个来推脱,只是一直不想揭穿罢了。” 我刚想提起上次在医院的事情,大可以拿出朱仁锋来证明,可是这样轻松美好的时光,实在不忍心破坏。生怕一句话出口,这些梦幻似的美好,都会瞬间变成死灰。脑子一热,我低着头笑笑,没说什么。 许岩得意地看着我,说:“我就知道是这样。那,既然你现在不躲着我了,那能不能说说你的名字呢?” “既然这么能猜,那就干脆猜猜我的名字吧。如果连这个都猜对了,那你可就太厉害了。” “这怎么猜啊,我猜不出来。”许岩皱着眉,为难地看着我,像个做不出来题目的小学生,一脸委屈无奈。这要是个油嘴滑舌的,肯定随便编出几个好名字,恭维我几句。可许岩就傻愣愣的直接说不知道。不过,这才是真的许岩,才是打动我的地方。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玩心大起,摇摇头说,“我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干脆你给我取一个吧。” “你不肯说,就算了吧。”许岩受伤地低下头,眼里一阵暗淡。他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白净的手指自然弯曲,轻轻抠着指甲。 我看不下去他的小模样,忍不住笑着说:“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 吃完饭,我俩也不知道干什么,回去酒店的路上看见广场灯火璀璨。百般无聊之下,竟然像小情侣一样,坐在台阶上,闲聊起来。 现在即将元旦,天气已经非常冷了。虽然手里抱着热饮,可还是觉得冷风嗖嗖吹过,不光是脸颊,整个身体都冻的瑟瑟发抖。可是为了和他多说说话,又不舍得回到住处,只能忍着寒冷,多看一会儿是一会儿。 许岩痛快地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说:“挺冷的,你别感冒了。” 这样的天气,在室外只穿一件毛衣,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心疼吗。我躲开他的手,推着他说:“别,我不冷,你赶紧穿好。” “你哪不冷,刚才明明发抖呢。” “我真的不冷,你快穿好呀。” …… “你手这么冰,怎么可能不冷呢,快披上吧。” “你手也很冰啊!” …… 本来是推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推在他的手上,而他也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 话刚说完,两人同时脸红。许岩迅速缩回手,鼻腔呼吸加重,顿了好久没说话。我也脸红心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手上还有他的温度,似乎比我体温高一些,但也没高出去多少。我把手塞在口袋里,偷偷感受着他皮肤的触感,越想越觉得害羞。 过了一会儿,许岩穿好外套,说:“那我们回去吧,外面这么冷,要是真的感冒,那就麻烦了。” 我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慢慢往住处走去。 这一路,我俩都保持着一米左右的间距,谁都不敢靠近对方。 到了房间门口,分别站在各自的房门前。我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跳又一次加快了。一贯害羞的许岩,竟然能冲动地跟过来,会不会说一些让人紧张的话题呢?我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不由的幻想起来。万一他说了什么,我该怎么办? 可是许岩就是许岩,他嘴唇颤动了几次,终于憋出一句:“你,到底叫什么?” 瞧他认真的样子,我不忍心再欺负老实人,拿房卡开了门,趁他眼里的失落还没蔓延开,憋着笑回答了一句:“我姓白,叫白小丽。你可记好了,我只说一次的。” “嗯,我记住了。” 伴随着他的回答,我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心还是跳个不停。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就是想做真实的自己,想也没想就把本名说出去了。 (九十六)郊野青竹香 跟许岩在一起,逛街的计划是不行了。 虽然许岩并不会介意和我逛街,可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现况,更不想让他付钱。看许岩的样子,并不像收入中等的阶段,按照现在大学生毕业平均收入,他能拿到月薪4000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很明显,许岩拿不到这个数。就算他拿到了,其实也远远不够。 想来想去,只有去植物园了。 这种秋光萧杀的季节,除了植物园,真想不出来其他好玩的地方。最关键的是,植物园不用花钱,而且人很少。 关于我的提议,许岩痛快地答应了,那样子看起来,似乎我说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半个小时后,许岩买了票,我们已经骑着租来的双人自行车,游弋在空旷的植物园了。果然和预期的一样,除了一小群中年大妈,根本没几个人。 不过,选择植物园绝对是个好主意。初冬的阳光,在正午时候还是很强烈,晒得我整个人都暖呼呼的。额角一片细密的汗水。 许岩把两瓶水都拧开,又扣好,放在车前篮里,使劲踩着脚踏说:“你别踩了,我一个人没问题的。你们女孩子没力气,要是踩了这个,明天会腿酸的。” 我被他的细心温暖感动,心里又甜又软。看着他干劲十足的踩车子,我抿嘴邪邪一笑,看着他说:“我们女孩子?你到底和几个女孩子来过?看着你挺老实,没想到还挺有经验呀!”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妹妹。”他这人就是不能开玩笑,一听我这样说,立马就认真起来,紧张地摇头,说:“之前没和你详细说我家的情况,是因为误会你是那个和我相亲的人,以为你都知道,所以才没说。现在可算有了机会,你别嫌烦,我把自己好好跟你介绍一下。” 许岩把自行车停在一颗小树下面,阳光透过小树稀疏的枝叶照下来,斑驳的树荫正好遮着我,不太晒也不太冷。 他抿紧了嘴唇,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说:“我就照实说了,你有什么嫌弃的,也请直接和我说。我家三个孩子,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妹妹已经嫁了,没什么问题。我姐,我姐腿不太好,可能需要我一直照顾着。我爸妈虽然现在身体不错,可是以后要是没他们了,我姐就肯定要跟我过。还有,我现在的……” 伸手挡住他的嘴唇,我摇摇头,说:“别说这些了,天气这么好,不看花可真是浪费老天的一片好意,这些麻烦事情,就留给阴雨连绵的坏天气再说吧。” “好,我听你的。” 他也不挡开我的手,任由我指尖放在他唇瓣上,就说出这几个字来。柔软的嘴唇带着滋润的湿意,轻轻蠕动指尖,让我觉得非常痒,这麻痒的感觉顺着连心的手指,一路传送过来,惹得我嗓子一阵干涩。 匆忙收起手指,我怕脸红被他看见,就侧着脸假装看花,说:“你是小孩子吗,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他竟然飞快地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说:“你……你说的都对,我就想听。” “那我让你现在就回去,我要一个人旅行,这也可以吗?”我舍不得抽回手,就任由他抓着。 “你要不想见我,那我也只好回去,留在这里也没别的事情了。”许岩似乎没发现抓着我的手有什么不妥,他自然地松开我,握着方向把,又开始踩起来,“不用说你也知道,我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好,就直接说吧,我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心里很清楚,自己配不上你的。” 他突然的低落,让我觉得很内疚。反手在他胳膊上抽了一下,半怒半笑地说:“胡说什么呢,你好的很。诚实善良,细心温柔,哪里有什么配不上了。唯一不好,就是自信少了点,这么优秀的小伙,怎么总是乱说这些啊。” “那……你喜欢吗?”他抬起脸对着我,直接问出这一句。 我心里咯噔一下,额角突突地跳。我知道一旦说出那两个字,我们的关系就会变得不一样,可是实在不忍心欺骗自己,也不想再让他失落伤心。 “喜欢呀。”我假装自在地看着路边的花儿,随手摘了一片黄杨叶,边扯边说:“你这么好,谁见了都会喜欢的。你应该很多朋友吧?” “不是这种,我是说……”许岩说了一半,就停住了。他沉默了两秒,指着前面的湖泊,说:“我们去那边坐坐吧,晒晒太阳。” 我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也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闭口不言。他虽然老实,却并不傻,大约也察觉了什么吧。我接着他的话,说:“好呀,转悠了这么久,我也觉得累了。” 坐在湖边草地上,平静地湖面就在眼前。少了春夏的繁茂,却多了冬日的沉静,湖水总有属于自己的美。 我俩并排坐着,都没有说话。 许岩看着湖水,我看着他。 他白净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非常剔透,一丝丝血管清晰可见,再加上踩了一阵车子,许岩的脸蛋粉嫩娇红,看起来非常可爱。 硬朗的下巴上,胡茬被剃得干干净净,只在嘴唇边上又一圈细软的绒毛,泛着浅浅的金黄。直挺的鼻子两侧,有些细碎的汗珠,在阳光下晶莹闪烁。 我从包里拿出纸巾,按在他鼻子上,“要是热就把外套脱了,你看你鼻子上,都出汗了。” 他转过脸,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比湖水还要清透。 四目相对中,我觉得自己像是被太阳晒得融化了,只感觉心跳越来越快,肺里的空气越来越不够用,嗓子也干渴痒涩。 清澈的湖泊靠近了,带着温暖的柔情。 没关系吧,就算已经结婚了,也并没有感情,所以,就算做点什么,也没关系的吧。我轻轻合上眼睛,攥紧了冒汗的手心,身体都变得僵硬了。 认识他这么久,我也幻想过亲吻的味道,可是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我会这么紧张。 这种心跳的感觉,甚至比初吻还要让我忐忑。 许岩那么温柔,他的吻会是什么感觉呢?应该也是轻轻软软的吧。而且,还会带着属于他的体香,那种清淡的青草味道。 三秒过去,许岩还没靠近,我有些急迫地往前凑了凑,却只碰到一团纸巾。 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白蒙蒙的光,还有许岩温柔的声音:“你也出汗了,我帮你擦吧。” 热血腾地一声窜到头顶,我尴尬地红了脸,心里又是害羞又是憋气。推开他拿着纸巾的手,我站起身,说:“走吧,湖边什么也没有,坐久了挺无聊的。” 许岩还愣在地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我突然生气。 他赶紧跟过来,吞了下口水,说:“我,我刚才,没反应过来,我……我不是故意的。这次,我保证不愣神了。” 这种事哪还有重来的,我又气又笑,恨不得凑他两拳。一个忍不住,我就喷出笑来,无奈地看着他,说:“这才是真实的你,这样最好。” “可是……可是我……”他皱着眉,后悔得恨不能跪下。嘴唇动了又动,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反倒把自己弄成个大红脸,急的鬓角都冒汗了。 “走啦,傻样儿!”我拉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拽到自行车上,却眼前一黑,嘴唇就被堵上了。 超乎想象的柔软,简直和水仙花瓣一样柔弱。许岩的嘴唇紧紧抵在我嘴角,虽然着急之下亲歪了,却一动也不敢动,就是紧挨着停在这里。 他紧闭双眼,睫毛颤抖个不停,显然是非常紧张。 看他小心体贴又情难自抑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酸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喷涌出来。这样小心的吻,生怕触怒我的吻,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了啊。 (九十七)不是孩子 推开许岩,并没让我觉得好受一些,反而心跳更加快了。 这种面红耳赤的感觉,无疑就是爱情。久违了的心跳加速,让我觉得难以控制,着迷又恐惧。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非常喜欢这种感觉,可是又不敢放开心怀去感受。因为爱情这两个字,对我而言实在太陌生了。自从大学毕业,我就再也没有体会到,这样让人嗓子发干的激动。触摸着许岩的身体,即便隔着衣服,也觉得心尖儿颤动。 而恐惧,则是因为,亲吻之间的一瞬间晃神,让我想起来,爱情背后还有苦涩黑暗的两个大字:现实。 和许岩接触的这两天,虽然还是依旧不知道他的具体职业,但我很确定之前的判断,他的经济状况并没那么好。甚至说,他的经济条件真的很一般。而我,真的有点厌恶过去的日子了。 现在的我,已经少了刚毕业时的勇气,没那种自己打拼的动力,更没那种死心塌地跟着某个男人的冲动。进入社会这么久,现实给我上了那么惨痛又真实的一课,要是还带着幻想生活,那就是我自己脑子有问题了。 而这一切当中,最可怕的是,我怕许岩是另一个朱仁锋。在大学时,朱仁锋也是热情善良的好小伙,可谁会看出他后来会变成什么样。现在的许岩,刚出社会不久,所以才带着一身的单纯青涩,才有那样清澈透亮的眸光。要是数年之后,他也被世俗毒害了,那我又该怎么办? 目前看来有两种情况: 一是,我们没能用自己的能力,改变经济状况。那么,几年之后有了孩子,在巨大的经济压力下,双方多少会心存不满,这样一来吵架就不可避免。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像我和朱仁锋这样,迟早会出现一个丧心病狂的第三者,拆散本就不太圆满的婚姻。 或者,许岩是个潜力股,我们在数年之后跻身中产阶级,过得还算不错。可那时候,我离异的身份在年老色衰中,就会展示得特别明显。一个意志不坚定,就会有某个肤白貌美的年轻三儿出现,继续拆散我们…… 想到这里,我觉得后背一层冷汗,刚才那些热情都变成巨石,压得我心头沉甸甸的。虽然这一切都建立在许岩被三儿勾引地前提下,但是,这并非没有可能。 朱仁锋曾经很好,后来还不是变了吗? 我抓着许岩的胳膊,重重喘着粗气,心跳得更快了。不能,我不能再次为了感情冲动,还是拿在手里的钱比较真实,那才是可靠的东西。 许岩轻柔地把我搂在怀里,温言细语地说、:“小丽,没想到有一天我能真的亲吻你,我真是……真是太激动了。我现在觉得自己好幸福啊。” 他温软的声音,并没能打消我的忧虑。轻轻揽住他的身体,把脸颊贴在他肩膀上,我越想越觉得害怕。不由得攥紧了他的衣服,小声说:“许岩,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不知道。”他想也没想就说出这一句。 我心里咯噔一下,本来就是因为不确定,才傻乎乎的问出这一句。就算他说“会”,我也是难以安心,谁知道他竟然说出一句不知道来。我抬起脸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 许岩托着我的肩膀,以免我往后摔过去。他仔细看了我一阵,说:“我没想过这些问题,只知道看见你就觉得开心,每时每刻都想看见你。哪怕是远远跟在身后,哪怕是只能看见你的衣角,也觉得心里满满的。忍不住就想微笑,心里总是甜的。” “你怎么能没想过呢?”我焦急地问了出来,鼻子都酸了,眼泪聚集在眼眶里,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试图在我眼角亲吻一下,却被我推开。许岩无奈地笑了笑,低着头认真地说:“我从没觉得,自己哪里对你好了,所以不敢说以后会不会对你好。” 他清澈的眼睛直视着我,丝毫没有回避和遮掩,“我想见你,所以跟过来,我想吻你,所以亲下去。这些都是发自我内心的举动,做了这些,是为了让自己觉得开心,而不是为了讨好你。我对你做的每一件事,说白了,都是对自己的好。” 许岩绕来绕去的话,让我觉得害怕。抓紧了他的胳膊,我急迫地问:“那你会对我好吗?” 他沉默着看了我一阵,说:“如果刻意对谁好,对你我都是折磨。只有发自内心的喜欢,深爱着对方,那时候做出的一切才是幸福的。我会发自内心的对你,也希望你对我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 “那等你不喜欢我了,就会痛快的离开吗?”我有点生气,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 许岩还是那样平静又认真,温柔的像三月春风。可是我被他这样看着,只觉得冷汗被风吹过,一身冰凉。 一直觉得老实,是种感人的品质,可没想到真的面对老实人的大实话,会是这种感觉。虽然很明白他说的都是事实,可这样一听,还是觉得非常伤心。 刚才的悸动,全都消失了。 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却是像动荡在冰水里,每一次跳动都会灌进去好多冷水,冰冷刺激得难以呼吸。胸口一阵刺痛。 “小丽,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你肯定会觉得我不够有责任感,可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我不屑于欺骗,更不想骗你。”许岩沉下声音,低缓地慢慢说:“我只知道,自己从来没这样喜欢谁,从来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很激动,也很害怕。” 他搂紧了我,声音颤抖地说:“小丽,你让我觉得快乐,又觉得害怕。可我就是忍不住想看到你,哪怕心跳得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也想见到你。我……我没爱过,不知道怎么办……小丽,我……” 他的话让我只能长叹一声,这就是缘分吧。我不敢爱,他不会爱。 搂住许岩,在他背上轻轻抚摸着。我放软了声音说:“没事,爱上别人的感觉,谁都觉得害怕。我不问你,你也别瞎想了。天气这么好,我们难得一起出来玩,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可就太不划算啦。” 后面的行程,当然很欢快,可我开怀大笑的时候,总觉得阳光没那么明媚了。也许,是因为到了下午吧。 晚上回到住处,许岩在我脸上亲吻过之后,就回去自己的房间了。背影愉快而爽朗,似乎完全忘记了白天我们的交谈。而我独自在房间里,心里却没落非常。 洗了澡蜷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一会儿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温暖柔软的目光,一回想起他今天下午直白的表达。这就是和小男生在一起的痛苦吧,他对自己的人生没什么打算,更别提规划两个人的未来了。如果在一起,我必须替他担负这些责任,等待他成长成熟,或者就这样过下去。 翻身下床,我三两下穿好衣服,敲开了许岩房间的门。 他顶着鸟窝似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见是我,惊讶地愣了愣,说:“怎么了?” “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我进门之后,大字形躺在床上,叹口气,说:“哎,年纪大了,就是睡眠质量差啊,哪像你睡得这么好呢。” 许岩揉揉眼睛,说:“你年纪不太大啊。” 突然,他身体僵硬的停住,然后迅速抓起被子捂着下体,说:“我……我就穿了……我……”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扑哧一下就笑了,“遮什么啊,小孩子有什么可看的。” 许岩抱着被子坐在沙发上,小声抱怨着,“我不是小孩子。” 我见他窘迫的厉害,正要说点什么,却见许岩抓起身边的衣服,往垃圾桶上丢过去。可这一下非但没有盖住,反倒把垃圾桶打翻了。这下子,他更加害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其实,垃圾桶虽然倒了,但并没倒出什么东西。要是他不这样掩盖,估计我也根本不会往那里看,但他的动作完全属于欲盖弥彰,我一下就明白了他想遮盖什么。 这样正好是个话题。我支着半边身子,斜着嘴角看他,扬扬下巴,说:“哪里有什么啊,你这么急着藏?” “没,什么都没有。” 许岩不敢看我,低头说话的同时,还偷偷用脚尖把垃圾桶,往我看不见的地方踢。这更证实了我的猜测,这家伙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我见他为了踢垃圾篓,竟然连只穿内裤这件事都忘记,更是觉得可爱。干脆翻身下床,凑到他跟前,作势要去那垃圾桶,嘴里边说着:“什么东西啊,你总踢它干什么。” 这下许岩慌了,赶紧拿过垃圾桶背在身后,着急地说:“没什么,就是些垃圾,你看这个干什么啊。” (九十八)吃醋 许岩不敢看我,低头说话的同时,还偷偷用脚尖把垃圾桶,往我看不见的地方踢。这更证实了我的猜测,这家伙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我见他为了踢垃圾篓,竟然连只穿小裤这件事都忘记,更是觉得可爱。干脆翻身下床,凑到他跟前,作势要去那垃圾桶,嘴里边说着:“什么东西啊,你总踢它干什么。” 这下许岩慌了,赶紧拿过垃圾桶背在身后,着急地说:“没什么,就是些垃圾,你看这个干什么啊。” 瞧着他窘迫,我也不忍心揭穿,就躺回床上,说:“你不是关心短裤,就是关心垃圾桶,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过来啊?这都几点了,我还过来找你,你都不好奇吗?” 许岩看我放松了对垃圾桶的追查,赶紧把它放在墙角,然后猫着腰溜过来,用被子捂着自己。这才小心地说:“你……过来干什么啊?” “你白天说,一切行为都是源于自己的感情,如果爱就会对我好,如果不爱就不对我好了。你知不知道,这句话让我多伤心啊。”我装出哀怨的样子,侧过脸看着他,说:“许岩,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如果和你在一起,几年之后你又不爱我了,那我可怎么办呢?” 许岩立马就说:“不会的,我……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我不会不爱你的。” 他想也没想就说出这一句,让我觉得可爱又心酸。我和他连那三个字都没说过,就已经到了不会不爱的程度,这样的感情真的可靠吗?算了,既然已经有了打算,何必还在乎这些呢。 我把头枕在他腿上,隔着被子抱紧他的腰身,埋着脸说:“你这么说,自然是心里这么想的,我相信你。可是,我想住在你心里,哪怕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也还能记得我。” 许岩呼吸越来越重,一股股粗气喷在我鬓角,划过耳际散落空气中。 许岩抱着我,轻轻在我脸上吻了一下,说:“小丽,我是真的爱你。如果这是你对我的考验,请你明白的告诉我,我绝对能忍住。如果……如果……你不介意,那……” 我和他嘴唇紧贴在一起,深呼吸几口,再次打定了主意,说:“这是认真的,不是考验。而且,这话不该你说,要说也是我担心才对。你会不会因为我的主动,而觉得我是坏女人?” 他摇摇头,说:“不会,我只知道你是真心对我。” 听他这么说,我还是挺开心的。无论事实如何,有他这句话,心里总是甜的。 我轻轻闭上眼睛,放松地躺在床上,均匀了呼吸,清晰看着自己内心的想法,说:“许岩,我们慢慢来,让我们的第一次,成为永远的美好回忆,好不好?” 他在我眼皮上轻轻一吻,“好,听你的。” 我不说话,许岩也不敢动,一起沉默了几秒钟,可这几秒钟简直比一年还漫长。终于,我还是憋不住了,“怎么,你不喜欢我吗?” “不是,不是的,我很喜欢你,我爱你,小丽。”许岩拉过被子盖住我的身体,挣扎着不敢看我,说:“我们……我们还有很多未来,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感受彼此的美好,不应该这么匆忙。小丽,我不会说话,可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好。小丽,我……” 许岩突然起身,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房卡。 “对不起,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不想伤害你。”他匆促的丢下这句话,就拉开门,跑了。 碰! 房间的门被重重地关上,然后隔壁房间“滴铃”一声打开,又是一声用力的关门生。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许岩逃走了,只留下一个我,独自在房间里,还带着未曾褪去的热情。 不知道他是否看穿了我的打算,可无论如何,这个男人的行为都超出了我的预期。他在这个肉、欲横流的世界里,还保持着传统的道德底线,傻乎乎的溜走了。 宁愿把热情释放在垃圾桶里,也不想拥抱真实的身体,只为了不愿伤害…… 如果早点遇见许岩,在我还没被世俗腐蚀的时候,我肯定会用十二分的热情对他,死心塌地跟他在一起。可是现在,考虑的多了,只能心酸和感动,才会做出这种,一夜留欢的傻事。 我以为欢愉之后,就可以安心离开他,带着这份美好的回忆,在自己庸俗的生活里继续走下去。却没想到,许岩带着坚硬的*逃走了,留给我一片心疼。这样的男人,早早出现该多好。为什么要等我把最美好的自己用完了,才姗姗来迟? 身体还是滚烫的,眼泪冰冷的滑过脸颊,我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这眼泪,是感动于许岩的单纯善良,也是愧疚于自己的肮脏。这个男人,现在的我配不上他…… 现在,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恢复了深夜该有的清冷和安静。 我嗅着被子上属于许岩的恬淡味道,别把脸埋在枕头里,哭了整整一夜。 ————————————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我整理好心情,把自己收拾好之后,抱着许岩的衣服,敲了敲自己房间的门,“醒了没?” 许岩打开门,只露触半个脑袋,身子全都躲在门后。他低着头不看我,只伸出手拿过衣服,小声说:“谢谢你,我穿好了马上就出来。” 门被关上了,我站在走廊里,有点哭笑不得。他究竟是太单纯,还是太幼稚呢?不过,无论如何,他总归是很好的。 几分钟之后,许岩穿得整整齐齐出来了,害羞地轻咳两声,说:“我的洗漱用品都在那边,我……先过去洗刷了。这会儿,你正好想想我们今天去哪里玩,外面天气不错呢。” 话刚说完,还不等我给个表情,他就飞快地溜进自己的房间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无奈地笑笑,也进了房间,开始刷牙洗脸。 咬着牙刷站在镜子前,看着玻璃里面的女人,那张不算年轻的脸,不由得感叹岁月流逝。刚结婚的时候,我看起来还像个高中生呢,这才几年,时间已经在我脸上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了。眼角两条细细浅浅的鱼尾,鼻梁上也出现了几条竖直的纹路,到底是已经二十七岁了啊。 这个年纪,说起来也不算大,可是对我自己而言,确实已经经历过了太多。这些事,甚至已经超过别人一辈子的经历了。 刷好牙,洗了脸,我仔仔细细地拍水拍乳液,里三层外三层的涂抹。既然不是年轻人,那就好好照顾自己吧,生活还要继续呢。女人活着,不就为了这张脸嘛,反正是谭律的钱,我也不必为他节省。 谭律……我是有多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了啊。虽然没什么感情,但他至少算是我的雇主。我拿了钱,也该做点事情吧。 化了个淡妆,我站在迎着阳光的地方,调整好角度,美美的自拍了几张,用彩信发给他。当然,没忘记留出属于他的空位,以便ps。 刚发完,许岩就敲门了,他还是那样声音小小的,似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收拾好了吗?” “进来等我两分钟,收拾好背包就出发吧。今天我想去小吃街,试试不同味道的美食。” 打开门,我也没看他,就转回屋里继续收拾东西了。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动静,抬头一看,许岩竟然站在门口徘徊,丝毫没有进来的意思。 我疑惑的说:“怎么了?站在门口干嘛?” “我……我就不进去了。那个……我……”他害羞地东张西望,和我对视一眼之后,脸颊上飞出一片红晕。许岩伸手过来,想要关门,“我看你也快收拾好了,就在外面等你吧。” 我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他脸皮薄心里纯,也没多说什么,就任由他拉上门。这是专属于他的美好,我珍惜着这俗世不多见的一点纯净,舍不得破坏。他要做什么,就由着他去吧。反正许岩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里充满着爱恋和羞怯,这就够了。 和他牵手走在街上,虽然是冬日,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不由得想起一句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许岩对我来说,就是那朵想折而不忍下手的花朵吧。 看着他纯净如水的眼睛,我觉得那个作者一定是不懂爱的。这样柔软的眼神,即便他零落成泥,也舍不得辣手摧花,让他的美好陨殁在自己手里吧。 尤其是现在,我根本没有能力一直维护这份美好,而花朵本身,也还没明白现实里有多少风雪摧残。 折了,就算是毁了。 也许总有一天,许岩的纯净被世俗侵蚀殆尽,但我也不希望这份消亡是因我而起。能留多久,就留着吧。 握紧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看着他羞红的脸颊,我笑着说:“总这么害羞,你没谈过恋爱啊?” “谈过,可是感觉不一样。” 我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那,有没有牵手、亲吻,或者别的呢?” “咳咳。”许岩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连咳嗽了好久。也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别的什么,他的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桃子,白里透红,粉嘟嘟的可爱。 我见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心疼地拍拍背,扭开水递给他,“急什么呢,多大个人了,说说这些怕什么。好了,好了,我不问了,咱们吃点东西吧。” 他一边咳嗽,一边点点头,哑着嗓子说:“你想吃什么,咳咳……我去排队吧。” 看来看去,只有一个摊位人少,我不舍得许岩排队,就指着那个摊位,说:“我想吃那个,咱们去买一份吧。” “怎么就买一份啊?” “我想每种都试试,可是怕买多了吃不完,所以想和你分着吃呀。”我抱着他的胳膊,小女人似得撒娇,说:“你该不会是嫌弃我,不想和我一起吃吧。” “不会,不会,我是怕你不够吃。”许岩站在队伍最后面,准备好了零钱。 “哼,我又不是猪,哪吃的掉那么多啊。”嘟着嘴假装生气,我把半个身子都挂在许岩胳膊上,实实在在的感受着相互依偎的甜蜜。 正说着话,一个齐刘海妹子挤到我前面,甜甜地对许岩说:“哥哥,我赶时间呢,你让我排在你前面吧。我就买一份,很快就好的。” 这妹子一对小酒窝,笑起来特别好看。不过,我当然不能喜欢她,因为她不但插队,而且还跟我的许岩撒娇,最过分的是,她竟然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直接跟许岩卖起萌来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许岩,年轻的脸上满是期待。 在我视线边缘,她轻轻扯了扯许岩的袖子,小声在嗓子里咕哝着:“哥哥,麻烦你了,我很快的。” 我正要拒绝,许岩低下头往后退了半步,对着矮了半个头的小妹妹温柔地说:“没关系,不用这么客气。你要是着急,就排在我前面吧。” “谢谢哥哥,你真是个好人。”妹子双手抓住他的袖子,嘟着粉粉的小嘴甜腻的说:“哥哥,我今天出门这么久,就数你最好了,别人都对我凶巴巴的,就你心地善良。哥哥,真的谢谢你了。” “小事情,不用客气了。”许岩不要意思地挠挠头,微笑着说:“都是排队买吃的,谁先谁后有什么关系呢。我看这个师傅手脚挺快的,一份小吃,也就两分钟的事情,我反正不赶时间,多等等也没关系。” 齐刘海妹子高兴的笑着,声音甜的恶心。她又道了声谢,这才转过身去好好排队,整齐浓黑的长发被风轻轻吹着,看得我心烦意乱。 “不想吃了。”使劲一拽许岩,三两步走到别处,我有点生气地说:“那玩意看起来好恶心,我不想吃了。” “怎么了?”许岩不解地看着我,还不时超那个摊位望两眼,“你刚才不是挺想吃的吗,怎么突然不想吃了?” “就是不想吃,看着恶心。”我不耐烦地转身离开。 许岩拉住我,又看看摊位,恍然大悟地说:“是不是你嫌排队麻烦啊,要不你在这里等,我去买吧。马上就要轮到我们了,已经等了那么久,现在放弃挺可惜的。” 我扭过头不看他,“那你去吧,反正我没胃口。” “小丽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怎么脸色也跟着不好,蜡黄蜡黄的?”许岩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没什么啊,温度很正常呀。”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心里无名火起。我这个年纪,当然脸色蜡黄了。哪能跟人家小姑娘比啊,人家多水嫩娇羞。就单单是听声音,我这粗喉咙大嗓子,也比不了人家两声哥哥呀!可是这句话,我不能说出口。而且挡开许岩的手之后,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无理取闹。其实,他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强压下心里的不愉快,我摆摆手,说:“没事儿,就是心里不舒服。你要想吃就去排队吧,我在这里等你。” 许岩来回看了几眼,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你是不是吃醋啊?” 吃醋?! 我心里一惊,面子上却不肯承认,还是绷住脸,厌烦地瞪了摊位一眼,说:“你别瞎想了,我就是闻着那个味儿心烦。跟个小姑娘吃什么醋啊,你还能真的跟她跑了?” 许岩拉着我的手,紧紧攥在手心,诚挚地看着我,说:“无论你是不是吃醋,我都得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刚才是我们两个人在排队,我没征求你的意见,就擅自做主了,是我不好。另外,现在我只喜欢你一个,看谁都没感觉,请你原谅我。” 他这样说,我更觉得不好意思,只能推开他,说:“我又想吃了,你赶紧过去排队吧。” 不一会儿许岩就回来了,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臭豆腐。他欢喜地夹了一片,递在我嘴边,说:“快试试,看看有没有我们那儿的好吃。” 我侧过头,恶心的干呕起来,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拿走,拿走,这味儿太难闻了。闻起来跟馊了似的!” 呕了几下也没吐出什么,我扭开水瓶灌了几口,对一脸惆怅的许岩摆摆手,说:“不是我闹你,是真的闻不了这个味道。你没觉得这个味道不对劲吗?” 他猛嗅了几下,说:“挺好的啊,除了不够辣,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而且,我还觉得这里的臭豆腐,没有我们那里的够味呢!” 说着,他就吃了一口,边嚼边说:“真的没什么味儿,也不辣,你要不要尝一口?” (九十九)我爱汤包 说着,他就吃了一口,边嚼边说:“真的没什么味儿,也不辣,你要不要尝一口?” 臭豆腐带着一股汗脚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我赶紧躲得远远的,对许岩摆着手说:“拿得远一点,太难闻了。一点儿也不像平时吃的那么香,这个就是脚丫子味儿。” 许岩又仔细闻了闻,说:“挺好的呀。” 说话间,他又把臭豆腐凑过来,放在我鼻子下面。本来刚刚退下去的恶心,这下更生猛的翻上来,我一个没忍住,就直接吐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了。只可惜早餐还没吃,胃里空空如也。虽然吐的我眼冒金星,但也只是吐出一些酸水,并没实质性的固体。 不过,怒火却升腾上来。 我一把打翻许岩递过来的臭豆腐,生气地大吼着,“说了不吃,干嘛还递过来啊!” 说完我扭身就走,许岩傻愣了两秒,赶紧跟了过来。 他不停地道歉,可这时候的我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只觉得他越说越烦人,我是越听越觉得讨厌,干脆停住脚步,愤怒地看着他,说:“你跟过来干什么,吃你的臭豆腐去呀!” 许岩向来嘴笨,除了对不起,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 他扭开水递给我,也被我扔在地上,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别烦我”,我就独自打车到了江边。 虽然是中午,但因为已经到了深冬,所以天气还是挺冷的。尤其在江边上,冷风一阵阵地吹,周围只有三五个游人在拍照,看起来非常冷清。 扶着栏杆,看江水涌动,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沉静下来。 愤怒消散之后,我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动。许岩并不是一个圆滑老练的人,这也是他珍贵的地方。他或许做事情有欠妥当,但并没有恶意,我那样暴怒地对他叫喊,真的太过分了。其实……或许没那么恶心,我应该更好地处理这件事,而不是直接发脾气。 拿出手机,想告诉许岩我在哪里,可握得手机壳都发烫了,还是没拨出去电话。烦闷的放下电话,我觉得自己实在糟透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患得患失,斤斤计较,还有易悲易怒。 明明是别人做的不对,硬要把怒火转移到许岩身上,而且是在这样一个转瞬即逝的偶遇中。不是早就想好了,甜蜜的度过这个假期,然后回家安心赚钱嘛。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发火呢? 再次拿出手机,拨通了许岩的号码……和我一样的铃声,在附近响起来。 我好奇地寻找来源,却在树丛后面发现了许岩。他握着手机,尴尬地低着头。《别了夏天》这首歌,正从他的手机里慢慢飘扬出来。 挂了电话,我看着不知所措的许岩,心里酸涩又甜蜜,“怎么是这个音乐?” “听你手机响过一次,觉得挺好听,就搜了搜。” “你知道这首歌?” “不知道,那是第一次听的。”许岩害羞地扬着嘴角,“我不懂日语,搜了好久才找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种小孩子犯错之后的紧张,让我心里一疼。眼泪不知怎么就涌了出来,我扑进他怀里,大声的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情绪失控了。” 他拥紧了我,声音温暖柔软,“没关系,你凶也没关系。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对我发泄。” “我想……我可能真是是在吃醋。”把脸埋在他怀里,我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 “呵,呵呵,真的吗?”他听起来很高兴,激动地笑了两声,反复问我说:“你真的吃醋吗?你吃我的醋,因为我而吃醋了?” “嗯。”我不敢抬头,继续闷在他怀里,避免面对尴尬。 许岩喜不自胜地笑了几声,弯下脖子在我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眼里满是压制不住的高兴。 他看了我一阵,又亲了两口,这才拥紧了我,说:“只要是吃醋,我情愿你天天凶我。因为只有你吃醋,才说明你心里有我。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紧张,生怕你是真的烦我了。我一直在祈祷,你是因为生理期,所以心情郁闷呢。” 生理期?! 我心里一震,要是许岩不说,我都忘记大姨妈这件事了。不用仔细算,我都知道自己绝对超过一个月,没有跟老亲戚见面。上一次例假,还是跟谭律结婚的时候,这都过去一个半月了呀! 不过,从上次例假到现在,除了跟许岩滚床单未遂,我并没有和任何人发生亲密接触,这也排除了怀孕的可能。看来,我在度过青春期之后,又一次月经紊乱了。 许岩帮我擦了脸上的眼泪,心疼地说:“小丽,都怪我不好,害得你都流泪了。以后,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和其他女人说话,一个字都不会说。” “那,生病遇上女医生,打的遇上女司机,买东西遇上女售货员,或者交通事故遇上女交警,你也一个字都不说吗?”我故意跟他找茬,挑衅地看着许岩,说:“说话就要算话,你已经保证过了,可绝对不能骗我呀。” “我……不是,这……”许岩自己也愣了,委屈地皱着眉,说:“你这……我不是那个意思。” “哈哈,好啦,不逗你了。”我稍微踮起脚尖,在他腮边落下一个吻,搂着他的腰,说:“刚才是我小心眼了,你别生我的气。昨晚睡眠不足,今天脑袋总是昏昏沉沉的,所以才情绪不稳,害你的臭豆腐都没吃到。现在,我们再去小吃街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逛逛吧。”许岩怜爱地看着我,说:“你应该是感冒了,所以才会恶心,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吧。” 吹了吹风,我早就没有难受的感觉了,抓起许岩的手,我欢快地边走边说:“没病啦,就算看医生也要吃了饭再去啊。我早饭都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呢,你要再不给我吃东西,我可真的要发火啦!” “呀,我忘了,你还没吃饭呢。” “你不也没吃饭吗,臭豆腐才吃了一块,就被我打翻了。” …… 我俩牵着手,又来到了小吃街。这一次,果断没有选择臭豆腐,而是排在汤包的队伍里面。这是我一直很喜欢的食物,就算是重感冒吃不了油腻,只要汤包出现,还是可以小啜两口的。当然,重点在于汁是不是美味。 满怀着期待排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轮到我们了。 许岩小心地夹了一个,仔细吹了一阵,又用嘴唇试了试,这才放在我的碟子里,“温度正好,喝汤的时候小心啊。” 本来就空腹,又在队伍里等了好久,肚子早就咕咕叫了。看着他吹来吹去,我一边心急,一边不好意思催促,两个腮帮子早就渗满了口水。这回,终于可以吃了。 我着急地咬了个小洞,使劲吸了满满一口,然后一阵恶心从胃里涌上来,差点直接吐出来。 因为有了早上的经验,我才没有一下子呕吐,可是胃里的翻腾已经压制不住了。考虑到满屋子人食客的感受,还有狼吞虎咽的许岩,我强吞下嘴里的汤水,说:“突然肚子不舒服,我去一下卫生间。” 说完,也不等许岩回答,我就着急忙慌的跑了。 进了卫生间,我连进隔间的功夫都没有,直接吐在外面的洗手池里面。和早上一样,除了那一口汤汁,只有一些酸水被吐出来。干呕了几下之后,恶心的感觉还是没能退散,可总比刚才好多了。 我洗了把脸,咕嘟了几口冷水,感觉好了一些,就又回到许岩旁边。 “现在舒服了吧?”许岩狡黠地笑着,又给我夹了一个汤包,“空腹乱跑了那么久,能舒服才奇怪呢,赶紧吃点东西吧。” 少见他这么顽皮,我也心情大好。 可是看见汤包,又觉得一点儿胃口没有。我把包子推给他,在自己腰上掐了两把,做了个鬼脸,说:“刚才去卫生间,才发现自己肥了好多。我要从现在开始减肥,这种荤腥就全归你吧。” 许岩疑惑地看了我两眼,叹口气,说:“你鬓角头发还是湿的呢,肯定是去吐了吧。看来,你真的是感冒了。” 没想到这次他这么敏锐,我摸着湿漉漉的鬓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起身去买了碗粥,放在我跟前,说:“喝点清淡的吧,然后我们去看医生。” 不得不说,这一刻的许岩,实在太爷们儿了。心里小鹿乱撞,脸颊绯红的喝完了白粥,我被牵着手带进了医院,“随便买一盒药就行了,不用这么麻烦的。这么好的下午,浪费在医院多可惜啊。” “两个人在一起,去哪儿都是约会。你要病怏怏地不舒服,就算烛光晚餐也浪漫不起来啊。”许岩按住我的肩膀,硬压在座椅上,使劲吻了我的额头,转身就去挂号了。 我觉得男人不需要满身肌肉,也不需要大男子主义,像这种细节上的关怀和强硬,才是真正的man。比如,今天的许岩。 看着他忙来忙去的样子,心里甜甜的,瞬间觉得医院也美好起来,就连消毒水的味道,都变得淡雅幽香。 直到中指被人扎破,剧痛钻心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痛呼一声,“啊,怎么回事啊!我就是感冒,为什么要扎手!” 许岩搂住我,哄孩子似得,说:“不疼,不疼,马上就好了。” 我捏着剧痛的指尖,疑惑地看看戴着口罩的小护士,再看看许岩,有点儿生气地说:“怎么就不疼啊,你来扎一下试试,十指连心的好不好。医院乱开化验单乱收费,你也跟着傻呀?” 小护士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说:“我们这是为了你好,怎么是乱收费了。必须验血,才能确定是不是病毒性感冒。病毒性感冒转了肺炎,是会要命的,你知道吗?下午三点之后过来拿结果,我们五点半下班,别错过了。下一个,下一个!” 我用肩膀撞开扶过来的许岩,闷闷不乐地走开了。 (一百)这怎么可能 我捏着剧痛的指尖,疑惑地看看戴着口罩的小护士,再看看许岩,有点儿生气地说:“怎么就不疼啊,你来扎一下试试,十指连心的好不好。医院乱开化验单乱收费,你也跟着傻呀?” 小护士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说:“我们这是为了你好,怎么是乱收费了。必须验血,才能确定是不是病毒性感冒。病毒性感冒转了肺炎,是会要命的,你知道吗?下午三点之后过来拿结果,我们五点半下班,别错过了。下一个,下一个!” 我用肩膀撞开扶过来的许岩,闷闷不乐地走开了。 —————————————————————————————— 从医院出来,我已经经历了b超、胸透和望闻问切,得到的结论就是:恭喜您,排除了脏器炎症和异物感染,您应该是真的感冒了! 看着松了一口气的许岩,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倒不是心疼那几百块的检查费用,而是觉得白白被人当傻子坑了,哄来骗去一下午。那些医生顶着一张臭脸,满脸不耐烦,语气差的要命。 “好了,现在确定是感冒,我们可以走了吧。”我对拎着一大包药的许岩发牢骚道:“我就说买几样药算了,你非要来医院。害得我被扎了一针,好疼的!” 他拉过我的手,在被扎的地方亲了一下,说:“确定没有其他问题,我就放心了呀。而且,下午拿了最后一张化验单,才能确定没事呢,你现在还是疑似感冒病患。好了,好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怕疼呢。” 他这么说,我也不好反驳,但心里却是一直憋着气。 下午闲逛的时候,也没怎么给他好脸色。一直逛到三点钟,我气呼呼的进了医院,也没和许岩说什么话。 化验科还是早上那个小护士,她看见我进来,一边开始翻找化验单,一边问:“姓名?” “白小丽。” 因为和许岩在一起,我当然还是用了这个俗气的名字。这几天和他待久了,现在说出口,竟然觉得顺畅无比,并没什么不适应。 虽然已经气消了,但我还是板着脸一指走廊的长椅,对许岩说:“坐那儿等我,不许乱跑。” 他看也没什么复杂事情,就点点头,乖顺的坐了过去。 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背影,似乎很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儿站着。我也觉得刚才对他有点过分,待会儿除了医院,应该找个不错的餐厅,好好浪漫一回。 “白小丽是吧?”护士妹子拿着单子,反复看了两眼,说:“恭喜你,怀孕了。” “什么!”我头顶一麻,紧接着就喊了出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紧回头去看了一眼许岩,见他并没异常,只是伸长了脖子朝着了张望,这才放下心。又问了护士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你怀孕了啊,怎么了?”她莫名其妙的瞟了我一眼,又顺着我的目光看看许岩,说:“没结婚就有了呀?要么结婚,要么赶紧处理吧,我们医院就能做。现在给你安排,明天一早就能手术,后天就可以上班了。” 我哪里还听得见她说的这些,只觉得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就像是被惊雷炸过似得。 “你这儿验的准不准?” 护士有点生气地瞪着我,“什么叫我这儿准不准,告诉你,抽血化验比b超都可靠,你说准不准。要是不相信,就再去做个彩超啊,反正看你这样也没打算要孩子。处理的话,还是要拍彩超的。” 攥紧了化验单,我在平坦的小腹上来回摸着,不敢相信这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孩子。最关键的是,就算是两次婚姻,还有个小男友,但实际上发生过关系的只有一个,毫无疑问这个孩子是那人渣的。可是,我被他……之后,还来过例假啊。 化验科的窗口又来了几个人,小护士没心思继续理我,而且许岩因为等得太久,也走了过来,“怎么了,化验有问题吗?” 我把化验单两下撕碎,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什么呀,一切正常呢,又白花了几十块钱。” 他搂住我,表情轻松起来。许岩在我额头侧面亲了一下,愉快地说:“千金难买心头快啊,知道你只是小感冒,我就彻底放心了,这份好心情可是什么都换不来的。小丽,别生气啦,大好的早上已经浪费了,剩下的时间可不能再虚度啦,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吧。” 身后的小护士冷哼一声,继续忙碌别的去了。 我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对话,只能被他揽着腰,任由他带着往前走。 坐在餐厅,还是晕乎乎的,反复想了好几次,万分肯定朱仁锋用强是在我结婚之前,最后一次大姨妈是在结婚之后,实在没有道理怀孕啊。 可是化验单写得明明白白,已经是妊娠状态,而我也出现了怀孕该有的反应,嗜睡和呕吐。 罢了,无论事实怎么样,总要往最坏的方向打算。如果我真的怀孕,那肯定是朱仁锋的孽种,这个孩子怎么也不能留下。先不说我和他已经离婚,而且谭律和我有协议在先,绝对不能怀孕。就算没有这些,发生关系的时候朱仁锋已经开始吸毒了,那么这个孩子也是必须处理的。 是的,明天我就换家医院看看,要么是今天化验错了,要么就赶紧处理。拖得越久,越麻烦。 我这边发呆出神,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许岩却并不知情,还在一个劲儿地说笑话,试图让我开心一点。看他费劲地找话题,我觉得自己真是命苦。婚姻不幸,二婚无爱也就算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也没机会感受。 这么好的男人在眼前,本打算在婚姻的缝隙,好好享受一次纯净的爱情,偏偏又遇上麻烦,还是这种大祸害,真是太倒霉了。 攥紧拳头砸在椅子上,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朱仁锋,艹! “小丽,你怎么了?”许岩终于没办法继续单口相声了,忍不住拍拍我的肩膀,说:“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还难受啊?” 我不敢多说,低头勉强笑了笑,说:“刚才吃了药,有点困了,没什么精神。” “感冒药是这样的,吃了就犯困。”他推了推南瓜粥,说:“不过,你还是要好好吃东西。是药三分毒,肚子里空空的,对肠胃不好。” 吃了一口南瓜粥,也没尝出什么滋味,可是不吃的话,许岩肯定是要担心的。我已经不能陪他多久了,至少在仅有的时间里,让他过得快乐一些吧。 又吃了几口,我挖了一勺递给他,说:“好甜好糯啊,你也尝尝吧。” 他伸手来接勺子,我缩手躲开,嘟着嘴跟他撒娇,说:“自己吃就不甜了,这勺子要我拿才好吃呢。你只管张嘴,别动手来拿。” 许岩乖乖张开着,吃下了满满一勺子粥。 我把空勺子递给他,得意地说:“你自己吃一口试试,绝对没有我那口甜。” 他依言,又吃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皱着眉头疑惑地说:“没觉得,都是一样的甜。而且,你那口没有南瓜,我自己挖到南瓜了,所以这一口比刚才那口甜糯一些呢。不信,你再给我吃一口试试。” 我又气又笑,夺过他手里的勺子,自己吃了好几大口,说:“傻瓜,笨死了,不给你吃了。” “明明就是一样的啊,我哪里傻了?”许岩不相信,又来抢勺子。我没留神,被他抢了过去。 许岩正要伸手再来一口,我干脆抱着瓷碗,两口喝光了剩余的粥,拿着空碗得意地看着他,说:“不管甜不甜,反正没有了。你觉得我给你喂的不甜,以后都别想有这待遇,哼!” “傻瓜,你才是傻瓜呢。”他拿着纸巾,小心地帮我擦了擦嘴角,动作轻柔仔细。反复几次,确定擦干净了,这才满意的收回手,说:“你喂给我的,当然比别的都好吃。可是,我吃不吃没关系,你好好吃饭才重要呢。吃了点东西,没那么难受了吧?” 我总以为他老实他傻,却没想到在爱情和关切之下,木讷如他,也会变的心思细腻。 心里猛然就是一酸。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看着泪光里模糊的许岩,我更加觉得自己命途多舛。 一个人,如果一辈子被吃过糖,就不会知道糖有多美好。 一个人,如果一辈子都在吃糖,也就不会明白糖果的甜美。 可是,吃过苦之后再吃糖,就会彻头彻尾的迷上这种滋味。而在吃过糖之后,却要永远远离它,继续沉浸回苦水中。这比一直苦下去,还要折磨人。 脸上有温柔厚实的手,半是抚摸半是擦拭,他坐在我跟前,放软了声音,说:“傻丫头,你怎么总是哭呢?看见你哭,比我自己哭,更难受。” 他的吻也跟着落在鬓角,柔软的像一根羽毛,停在发际,留在心里。 可是我不能了,除了留在心底,什么都不能了…… (一百零一)再见了 今天晚上,注定是难以入睡的。 我本来想和许岩相拥而眠,可他红着脸拒绝了,着急忙慌地跑进自己房间,只在临近关门的时候,羞怯地说:美好的事情,应该留在美好的时候。 他进了房,我开门关门,然后下了楼。 不知道明天一早,他发现我不见了,会是什么反应,但是,我更怕看见他发现我怀孕的表情。现在就走,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也不给他找到我的可能。这对我们两个都好。 最近不是假期,所以很好买票。一个半小时之后,我已经坐在返程的动车上了。 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心态,可就是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尽管我也明白,在陌生的城市处理掉肚子里的孽胎,更安全更隐蔽。不过,我还是回来了,毕竟这也是省会城市,一个不算小的地方,遇到熟人的几率没那么大吧。 回到w市,已经是深夜了。 寒冷的冬夜,路上行人很少,就连往日熙熙攘攘的火车站,也显得很冷清。 拎着不多的两件行李,打车到了玫瑰花园。因为这是我唯一可以去的地方,谭家是绝对不能回去的,我也不想让苏秀娟知道。这种肮脏的东西,还是我自己处理吧。 ——分割—— “预估妊娠期62天,目前发育状况良好。”医生指着b超显示屏上的色块,气定神闲的看着我。 “这么大了啊……”我不敢看那个闪烁的屏幕,更不敢看那块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怕他会突然给我一个表情,或者说点什么。 抽了张纸巾,擦掉肚子上的啫喱状液体,我低着头,假装不经意地问:“现在不要了,来得及吗?” “不要了?为什么不要?”医生惊异地看看我,低头翻着病历单,疑惑地说:“你都27了,正是要孩子的时候啊。而且,已经结婚了,又不是年轻乱来的小姑娘。胎儿发育的不错,干嘛就不要了?” “我……”拉好衣服,我逼迫自己说出早就想好的台词,“上周感冒,在诊所挂水了。” 她放下病历,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说:“看着你年纪也不小了,没来例假就应该有怀孕的意识啊。结了婚,有了频繁的夫妻生活,就算是采取避孕措施了,也应该做好意外怀孕的准备。你都妊娠六十多天了,自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有点恶心想吐,脾气也不好。”说到这里,我想起结婚后那次大姨妈,赶紧对医生说:“可是,我上个月例假正常的啊,怎么能怀孕六十天呢?会不会搞错了?” 她指着屏幕,有点生气地说:“胎儿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看错。” “可我真的来例假了啊。” “来了多久,血量大不大?” 我仔细回忆一下,说:“就三天,比平时少一些。不过,因为那时候在准备婚礼,可能因为比较累,我就没管它。” “这就对了。”她合上病历,带点责备地教育我说:“妊娠初期,因为身体或者心理原因,有少量出血,这是正常现象。反正,决定肯定是你们患者来做的,我多说也没用。不过还是跟你说一声,每一次怀孕,每一个孩子,都是天赐的礼物,你这样不小心,是伤害小生命也是伤害自己。”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孩子的父亲不是,我绝对不会生下他的孩子。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该生下一个毒鬼的基因,这才是伤害。 “好吧,先去做妇科检查,如果没有炎症,马上就可以手术。”她又打开病例,在上面写了一行我不认识的医生体,递过来,说:“去交费吧。” 这个天气,连纸都是冰冷的。 我抓着渗透寒气的病历,觉得手指都要冻僵了。 哆哆嗦嗦打开钱包,递出去几张粉色的票子,收费处的小护士啪啪盖了几个章子,就把收据丢了出来,“二楼左拐。” 单方面的交流,让我觉得好受一些,反正总比跟医生编造谎话,容易多了。 二楼,第一个办公室,两个女医生正在聊天。 我走进去,把病历递给她,“妇科检查是在这里吗?” 戴眼镜的那个医生接过病历,翻了两下,说:“这么大才来做,有点晚了啊。交费单呢?” “在病历里面夹着。”我指了指她手里微微泛黄的白色册子。 医生们总是语速缓慢,但行动迅猛,这个病历室刚进来的时候买的,才经过两个医生的翻阅,已经有些地方被撕破了。不过,反正以后也不会拿出来纪念,出门就扔的东西,管它破不破呢。 我正在强迫自己出神,以避免听到他们聊天时的尴尬,那个女医生站起来拉拉我的袖子,说:“跟我来吧,检查室在隔壁。” 冬天,空调刚刚打开,检查室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光着屁股躺在检查床上,有点冷,心跳几乎感觉不到了,只觉得一阵寒冷。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树,有点想哭。 检查的过程我不想回忆了,做个妇科检查的,都应该知道那个过程有多尴尬。 总之,我被告知有炎症,必须打三天针,看看炎症控制情况,才能手术。当然,在打针的时候,还是被医生问了好几遍,是不是确定孩子不要了。 我说,确定。 接下来的几天,只能继续住在陶安那里。而且,虽然广告说手术第二天就可以正常生活,可是医生说,最好还是卧床休息两个星期,就当坐月子来照顾。毕竟,这不是小事情。 两次结婚,两任丈夫,都不是我愿意为他们生孩子的对象。就算婚姻不圆满,可我还是有作为女人的权利。在婚姻上的挫败,让我更加渴望拥有一个孩子,可以寄托我的爱,让我不孤单。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孩子的父亲是许岩。无论是否和他结婚,我都愿意生下他的孩子,甚至可以说渴望。 所以,在手术之后照顾好自己,就显得至关重要了。我必须好好调养,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忘记那个混蛋,忘记这些不愉快。 第二天打完针,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奶粉之类的东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使自己在手术之后,增加营养。 第三天打完针,我也没有回家,而是来了菜市场。按照今天医生检查的状况,明天手术是没问题的,所以我应该趁自己还能动的时候,炖上几大锅汤水。这样后面几天,只用热一下就可以喝了。至少要保证五天的饮食,杀条鱼,炖只鸡,绝对不能少。 我指着笼子里唯一的乌鸡,说:“师傅,我要那个,杀好剁成块叫我。” “好嘞。杀好剁好叫你。”店主抓着乌鸡的脖子,顺手就是一刀。 那只鸡显然没想到会被刺杀,正想争鸣的叫声,因为脖子断了,也只能干哑的卡在嗓子里,没能痛快的发出来。血很红,一点也不紫黑,看起来它的身体素质不错。只不过,雪白的鸡毛沾上鲜艳的血,还是挺瘆人的。 店主把鸡丢进罐子,在罐口压上一块长方形的石头,憨厚地笑了笑,说:“这样放血干净,鸡肉不腥不臊,保管你下次还来我这里买。” 那罐子不大,但看起来很扎实。鸡在里面挣扎不停,却只能造成轻微晃动,无法逃出。可就算它逃出来,也是死路一条吧。就像有些人,垂死挣扎,不过是让死亡来得更快罢了。可惜,无论鸡还是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是不会选择放弃的。 它拼命挣扎叫喊,虽然只能发出破碎的嘶鸣,却也丝毫不放弃。用生命最后的力量,撞的罐子一阵摇摆。虽是徒劳,却也惊心动魄。 我侧过头不敢看,心脏突突地猛跳。觉得他沾满鸡血的手,黑红色,非常吓人。 手术的时候,医生的手,会不会也是这样鲜血淋漓呢? 那个不被欢迎的孩子,会不会也这样挣扎? 它会痛吗?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哭泣? 我不敢多想,眼睛已经酸涩了,强吞一口气,对着饲喂其他鸡的店主说:“多少钱?” “鸡是三十七,收两块钱剁的钱。保证给你弄干净,剁得整整齐齐。”他在鸡笼边的脏毛巾上擦擦手,接过我递过去的钱。然后从口袋翻出一大把零钱,在里面寻找浅绿色的纸币。 “不用找了,你赶紧看看它死了没。”我不想和那双手有任何接触,连看也不敢看。 罐子里,已经没了扑腾的声音,沙哑的嘶鸣也越来越低。店主打开罐子,拎出一只血淋淋的乌鸡,朝着我抖了抖,说:“死透了,这就给你除毛切块。” 一阵叮叮当当之后,他递过来一个塑料袋,咧着嘴笑笑说:“吃得好,下次再来啊。” 我没回话,拿过袋子就走了。 菜市场浓重的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我不敢看笼子里剩余的那些鸡,也不敢再多想。只想赶紧回家,把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生命,弄成一锅滋补的有机物,等待自己明天的进餐。 正是下班时候,菜场人多起来,我出门时不经意撞到一个女的,连忙道歉中却发现有点眼熟。 “呀,这不是谭太太吗,你怎么亲自买菜啊。”她没在意我的道歉,只是热情地拉着我,“咦,你怎么回来这里?这跟您家可距离好远呢。” “我,我来这里看个朋友。”甩开她热情的手,我淡淡的笑了笑,就离开了菜市场。 回到家,还是没想出来那人是谁。 (一百零二)是我 第二天一早,在经历了一贯尴尬的检查之后,医生丢给我一张粗糙的卫生纸,说:“好了,炎症基本控制住,今天就可以手术。你家属呢,让他出去买一包卫生巾,术后可能会有少量出血。” “我一个人来的。”用自带的湿巾擦干净,穿好裤子。我拿起包包准备出去,“还有什么需要的,一起买回来吧,我怕待会儿来不及。” 医生推了推眼镜,皱着眉问道:“怎么一个人?你老公呢?” “他,他出差了。”挤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我淡淡地说:“又不是小姑娘,还需要别人陪着么。这个年纪的人了,早该学会照顾自己的。医生,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没了,就一包卫生巾。准备好之后,来我办公室就行。”她收拾着器材,不再看我。 很快,我就光着下半身,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了。说是手术台,其实和检查床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挂水的架子。 小护士拿着针管弹了弹,说:“这是麻药,等你醒来,手术已经结束了。” 我看着她把针头刺进点滴的管子,正想点头,就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秒,或者一秒都不到,强烈于大姨妈百倍的刺痛,从小腹传来。我不由得弯着身子,想要像往常一样捂着肚子,却发现手脚酸软,无法动弹。 “别动。”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按在我大腿上,听着声音,应该是那个戴眼镜的女医生。她按着我的手,帮我穿好贴着卫生巾的裤子,拿过一个沉重冰冷的被子盖在我身上,“刚手术完,疼痛是正常的。你躺着别动,多休息一会儿吧。” 我疼的冷汗直冒,也没心思在意,为什么说好的无痛,会痛成这样。 如果内脏被利刃戳破,而没伤到皮肉,大约就是这种感觉吧。寒意从小腹深处弥漫出来,带着抽搐的疼痛,让我一阵冷汗一阵哆嗦。这时候也顾不上裤子是不是被血弄脏,也不在意冰冷潮湿的被子是不是干净,甚至连裤子有没有穿好,屁股会不会露出来,我都完全不在意。 唯一的感觉就是,疼。 钻心彻骨的疼,搅扭着,渗透着,不可忽视,无法逾越。至今回忆起来,还觉得可怕。 门吱呀一声开了,还是那个女医生。她拿着把杯子凑在我嘴边,说:“红糖水,热热的喝了,会觉得好一些。估计会疼半个小时,你忍忍吧。” 一边喂我喝水,她一边说:“等觉得好一些,就可以下床了。待会再来我办公室一趟,然后就赶紧回家躺着,卧床休息一个星期,五天不要洗澡,还有一个月不能做重活、不能行房。” 我小口吮吸着滚烫的红糖水,身体的疼痛让我无法思考,只能机械地记住她说的话。 喝完之后,她就出去了,再也没进来。 抱着肚子侧躺,蜷缩成一团,这样过了半个小时,真的觉得好了一些。也不知道是红糖水的功效,还是时间到了,自然就会缓解。 我摸索着下床,看了看屁股上侧漏出来的血迹,继续穿好外面的裤子,带着自己的东西走出了手术的地方。女医生,已经在她的办公室等我了。 “好些了吧。”她指指面前的凳子,我摇摇头,不想坐下。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还会觉得稍微舒服一些。 她也没坚持,而是从桌上拿了两盒药递给我,说:“按照说明喝,同时要加强营养。我再给你开几瓶消炎药,连着打一周。注意,千万不能行房。” 行房?和谁啊? 我在心里苦笑一下,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和谁发生什么了。经历过这些之后,我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还有那方面的兴趣。 拿着药和处方,我对她道了声谢,就回家了。陶安的家,也是我的家。 到家之后,疼痛的感觉已经消散了很多,几乎和平时大姨妈时的酸胀差不多感觉,只是浑身没有力气,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 打开压力锅,金黄色的鸡汤发出浓郁滋润的香气。我拿着勺子在锅里喝了几大口,直到撑的胃疼,才放下勺子盖好锅。 脱掉沾血的衣裤,用湿巾擦干净身体,换好柔软的睡衣,顺手打开电热毯。我整个人瘫软在床上,裹紧了被子,疲倦得要命,却怎么也睡不着。 哭吗?不能啊。 老人说,坐月子的时候不能流泪,否则眼睛会瞎的。小月子比大月子更伤人,我不能再给自己的身体增加任何负担了。已经过的这么惨痛,没有任何人关心,更要对自己好一点,怎么能哭呢。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不能哭。 一个星期之后,鸡汤喝完了,鱼汤也喝完了,药吃完了,针打完了,就连术后出血也结束了。我的身体从表面来看,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没什么不同。 这就是那么多年轻女孩子,一次次堕胎的原因吧。整个过程,除了术后那半个小时,确实没多少痛楚。可是表面的无痛,真的就没有伤害吗?也许小姑娘们没感觉,可对于我这种,已经筋疲力尽气血不足的大龄离异妇女,这确实不算轻松。 就算是现在,夜里每每被冻醒,抱着自己冰冷的手脚入睡时,还是会怨恨自己,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多留点心。 吃完了存货,当然就要出去采购了。事实证明,健忘是会带来后患的,尤其是刚刚出了小区,就遇见这两个人的时候。 司青和一个胖女人站在“玫瑰花园”这四个字旁边,正在张望着。那个女人有点眼熟,拉着司青的手,笑容很热情,正是我在菜市场遇见的那个。 我和司青四目相对,她诧异,我慌张。 这时候那个女人也发现了我,指着这里,笑着说:“你看啊谭太太,我没瞎说吧,能在那个菜市场买东西的,肯定是附近的住户。你们家大业大,儿子媳妇还住这种普通社区,真是太低调了,儿子要穷养这句话真是没有说错啊。” 司青眼神凌厉地盯着我,质疑中满是怒火。她收敛了愤怒,转头对身边的胖女人说了句什么,那人就走了,表情看起来很满足。而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她是谭家之前请的阿姨,在我嫁进来的第二天,因为家里出事而辞职了。 既然被看见,也就不能躲,我干脆走到司青身边,甜甜地微笑着说:“妈,你怎么在这里啊?我过来看个朋友,这么巧就遇见您了。” “旅游结束了?”她冷眼看着我,语气不冷不热。 “嗯,刚刚结束,我正好过来看看朋友,没想就遇上您了。”我尽量挑些不关键的词,试着敷衍过去。为了尽快糊弄,我热情地挽着司青的胳膊,说:“妈,您还有其他事情吗,要是忙完了,咱们就一起回家吧。” “找到你了,还有什么事儿呢。”她轻轻推着我,抽出胳膊,客气地笑着说:“小律呢,一起回吧。” 我早想到她会问这个,所以顺畅的接了下去,“他……他临时有事儿,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哦?走了?那可麻烦了,我来的时候没开车,咱们怎么回去呢?”她皱着眉头看过来,我正想说打车的时候,司青撇撇嘴,说:“公共交通工具味道太恶心了,我是绝对不会坐的。不如……” 她拿出手机,拨了几个数字,说:“问问小律忙完了没,让他过来接我们吧。” 我有心去抢电话,却被她凶煞的眼神扼住,只能垂手站着,心里简直像擂鼓一样,完蛋了,完蛋了,她打电话过给谭律,我们肯定会穿帮的,但愿谭律聪明一些,跟我一样敷衍了事。 “喂,儿子啊,你在哪儿呢?”司青声音慈祥极了,看我的眼神却凶神恶煞。 “还在玩儿呢,你就不想我吗?”她挑着眉看看我,继续道:“那你们现在玩到哪里了?那里冷不冷啊?” 我不知道谭律回答了什么,可是听司青的对话,就知道真的完蛋了。谭律事先不知道我回来,随意肯定会接着旅游的事情往下编。就算再怎么聪明,也是圆不回来的。 “儿子,你们出去这么久,就不想我和你爸爸呀。留我们两个老家伙在家,可真是无聊呢。”司青嘴里撒着娇,看我的目光却比刀子还凌厉。她狠狠挖了我一眼,说:“那,让雪香接个电话吧,这么久没见,我也想她了呢。” “啊?出去买东西了?哎呀,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和她说两句呢。不过,我这里有一个你想见的人,你跟她说说话吧。”司青伸手过来扯住我,似乎怕我跑了。她递过电话给我,咬着牙说:“来,和我家小律说说话吧,你应该有很多话和他说才对。” 拿着电话,手抖个不停。我把脸贴在手机上,用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句:“喂……是我……” 他似乎没有听清,又客气地问了一句:“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深吸一口气,我压着心里的紧张,回答道:“是我,白雪香。” (一百零三)感觉如何 他似乎没有听清,又客气地问了一句:“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深吸一口气,我压着心里的紧张,回答道:“是我,白雪香。” 谭律沉默了很久出声,大约过了一分钟,才平静地问出一句:“在哪儿?” “珞南路,玫瑰花园。” 我说完之后,他就挂了电话,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像是憋着气的人在急促呼吸,却总也得不到足够的氧气,只能不断的喘息。 把手机递给司青,我也不知该说什么。 司青把手机装回包里,冷眼看着我,完全不像之前那个和蔼热情的样子。她厌恶地上下打量我一番,气愤地哼了一声,说:“已经被发现,就别藏着掖着了。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儿,说!” 我毕竟是跟谭律签订的协议,无论这份钱是从哪里来的,我只用对他负责。并且,看目前的状况,我能依靠的也只有谭律一个人,必须等他来了,两个人相互应和着编瞎话了。 深吸一口气,我平静深沉地看着司青,说:“妈,这事儿说来话长,大冬天的站在街上也不像话,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吧。看天气,待会儿可能要下雪呢。” 她皱着眉头,并没有要移动的意思,“他现在在哪里?” “应该是去……去看个朋友了,他没和我说,我也不太清楚。”我伸手拉她,却被司青甩开。伸出去的受,就这样尴尬的停在半空,我讪讪的收回来,放进口袋里。 “白雪香,看着你老老实实的样子,没想到这么会骗人啊。才看见我,就想出那么多借口,挺聪明的嘛。”她整了整貂皮外套的狐毛领子,阻挡住不断增强的冷风,“要不是亲眼看见你,我还真不敢相信小刘的话,你果然偷偷住在这里啊。说吧,怎么回事儿啊?” “我真的是来看个朋友,那个女孩儿突然病了,她家又不在w市,只能给我打电话。我看她挺可怜的,谭律也觉得玩的差不多,就提前结束旅行回来了。”被逼无奈,我只能自己往下编,实在等不及谭律赶过来了。 司青嘴角扬起,冷笑着说:“哦?什么病这么严重啊,需要你住在这里照顾一个星期?要真那么严重,怎么不去医院呢?” “她……她……也不是很严重,只是感冒而已,没必要去医院。”我额头冒着冷汗,继续编,“不过因为身体弱,所以需要人照顾。就是……就是低血压,一动就头晕的那种。” 司青往我住的方向走了几步,仰头看着大楼,说:“感冒可大可小,在家自己乱吃药怎么行呢。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也是我们家的朋友,我也该上去看看呀。” 她这样说着,脚下却没在挪动,显然是看戏的心态。 无论她是否真心想去看看我那个“朋友”,故事只能继续往下编。我急忙挡在她身前,摆摆手,说:“不用不用,哪有长辈探望晚辈的,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这都一个星期了,也好的差不多啦。” “好像是不太合适,我也没带东西,空手怎么好探病呢。”司青指着我的包,说:“那这样吧,你叫她下来,我带她去我们家的私人医生那里看看,seven徐对付这种小问题,那可是手到擒来。感冒拖久了,也会出大问题的。” 想起那个干净冰冷的人,不知怎么,就有点恐惧。除了那两排水杉,别的我都不想再看见了。客气地摇摇头,我搓搓手说:“已经好了,不用这么麻烦啦。妈,我们去喝点东西吧,外面真的有点冷啊。” 她抿着嘴点点头,笑得嘴角上扬,却没有一丝愉快的气氛。 我尽量忽视自己的紧张,继续找话说,“最近这鬼天气,感冒的人一批又一批,您可得照顾好身体啊。我那朋友真的不用看了,万一传染了,那可不……” 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愣在原地,连捂脸的动作都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优雅大方的司青,竟然会这么突然甩我一个耳光。 尽管上一秒她笑得很不对劲,可这个耳光也来得太突然了。 “妈……你……” 啪! 又是一耳光。 “别叫我妈,之前一直叫的阿姨,怎么突然就改口了?你心虚了吗?”她双手握拢端在胸前,还是刚才那副贵太太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刚才打人的痕迹。 “挺朴素的脸,狐狸精的心啊。真没看出来你这么能编。”她挑眉看着我,眼里满是嫌弃,“你也别叫我妈了,谁知道咱们这法律上的母女关系,能维持多久呢。你叫着拗口,我听着也别扭。要是愿意就喊我阿姨,要是不愿意,叫我谭太太也挺好的。” “妈,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捂着发烫的脸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气愤地看着她,心里委屈得要命,却也不敢还手,甚至连责问都不能。我只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她说:“妈,咱们有话说话,你怎么能动手呢?” “你都叫我妈了,我还不能动手打自己的孩子吗?”她傲慢地看着我,回答得理直气壮。 司青伸手接住飘落的一点雪花,摇摇头,说:“确实下雪了,天气可真冷啊。我看你这打扮,也是打算赶紧买点东西就回家的吧,穿的挺少啊。现在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啊,哪像我们,穿了几件大衣,也还是觉得冷风入骨呀。” 她紧了紧衣领,挑衅地看着我,那眼神就是在说:你要是不说,咱们就这样耗着,看谁受不了。 都知道下雪不冷化雪冷,要在平时,虽然只穿了不多的几件,我也可以凭意志力抵抗过去。可今天不同,气血亏损让我体力差了很多,才出来这一会儿,就已经手脚冰冷了。而且随着风越来越大,小腹的疼痛也从几乎感觉不到,变成痛经的程度了。 不行,为了自己的身体,我绝对不能跟她这样冻着。我还想要孩子呢! 既然硬碰硬不行,我就放低了姿态,恳求她说:“妈,您真的想多了,要不我带你上去看看吧,真的没什么肮脏的事情。” “哈,那好呀,这可是你提出来的,不是我要挟你。”她拎着小包,快速的朝着7号楼走过去,那步子叫一个轻盈。 我松了口气,早知道这么好应付,早就带她上楼了。那里只有我和陶安住过,就算司青再细心,也找不到她想的那种证据。 上楼打开门,屋里的温暖让我觉得好受了很多。我假装喊了几声陶安的名字,当然没有人回应。打开每个门看了看,装着是寻找我的朋友,其实是展示给司青看。连阳台都找了之后,我疑惑地说:“呀,刚才还在呢,怎么不见人了。” 回身请司青坐在沙发上,我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一杯给她,一杯自己慢慢喝着,“妈,你先坐坐,我朋友好像是出去了。” 她警察似得环视四周,却也找不出哪里不对,只能不甘心地坐着。眼神却并没放松,还是怀疑的盯住我,“为什么小律说你们还在旅行,直接说看朋友不行吗?既然回来了,就回家住啊,白让我这么担心。” 热水,温暖,还有司青逐渐放松的盘问,让我终于轻松一些。抱着热热的杯子,我打开电暖器坐在司青旁边,说:“妈,你看,如果说回来了,你肯定让我们回家住的,可我回来是照顾朋友啊。就是考虑这个,才没跟你们说的。” 她看着我,尴尬地说:“你的脸……” 我摸着滚烫的脸颊,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可是为了钱,绝对不能跟她翻脸。如果现在闹翻,那我和谭律结婚这件事,对他而言就失去了意义,我违约在先,一分钱也拿不到。装着恭顺的样子,我笑着摇摇头,说:“没事儿没事儿,家长教育孩子,应该的。而且已经不疼了,只是有点红而已。” “那……待会儿小律来了……” “您放心吧,这是我自己撞的,是我不小心。”维护和儿子的关系吗,好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雇主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我忍着,没关系。 司青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要不我先走吧,等小律来了,你跟他解释一下。我突然想起来还约了人呢,就不和你一起回家了。哦,带我问你朋友好啊。” 谁会撞成几条红印子呢,你也觉得不对劲吧。虽然心里憋气,但也只能顺着她的话,毕竟我和谭律之间还是好说话的,司青才是大麻烦。 “好,那我送您到楼下吧。”我抓起钥匙,赶紧开了门。 安静地站在电梯里,我们都没说话,只是相视一笑,却也笑得虚伪又心虚。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站在一起,真是太好笑了。 叮!电梯终于到了一楼,我按着开门键,做了个请的手势:“妈,你先走。” 司青对我客气地笑笑,走出了电梯。我也紧随其后,走了出来。 “哟,这是你妈妈呀,不过看着不大像,你俩的气质完全没有相似点。这……该不会是你婆婆吧。”迎面有个男人挡住了去路,看看司青又看看我,摇摇头说:“啧啧,这么快就再婚了,简直比喝了忘情水还迅速啊!” 他走过来贴在我耳边,用说悄悄话的姿势大声说:“哎,我说,新婚感觉如何啊?” (一百零四)意外摔倒 “哟,这是你妈妈呀,不过看着不大像,你俩的气质完全没有相似点。这……该不会是你婆婆吧。”迎面有个男人挡住了去路,看看司青又看看我,摇摇头说:“啧啧,这么快就再婚了,简直比喝了忘情水还迅速啊!” 他走过来贴在我耳边,用说悄悄话的姿势大声说:“哎,我说,新婚感觉如何啊?” 凑近了之后,我更加确定这家伙和陶安关系不浅,因为他身上的香水味儿,和陶安惯用的味道差不多。只是,黄俊阳的味道更清冽,似乎有点酒味儿。 虽然他很好闻,模样也帅极了,可这样近的距离,还是在司青面前,肯定有点不合适。 我不好直接推他,只能往旁边躲开半步,客气地笑了笑,说:“哎呀,小黄是你啊。好久没见了,你最近过得还好吧。” 黄俊阳直挺的眉峰一挑,眼里说不出的嫌弃。如是平时,按照我的脾气,肯定会直接saybye。可是因为对陶安心存愧疚,所以连带着也觉得对不起黄俊阳,因此我还是耐着脾气跟他说话。 “小黄,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妈。”指着黄俊阳,我转头对司青说:“妈,这是我朋友的邻居,小黄,黄俊阳。” 黄俊阳先发制人,对司青礼貌地问了声好。 面对陌生人,司青还是很有贵妇的范儿。她端庄地跟黄俊阳点点头,说:“你好,你刚才跟雪香说什么再婚,是怎么回事啊?” “哦?没什么啊,就是熟人见面打个招呼嘛。”他双手插兜,帅气的耸耸肩,说:“她摆脱了过去,终于嫁了个好人家,我们这些朋友,也是真的为她开心呢。对吧,雪香。” 他特意加重了“开心”这两个字的语气,最后几个字时,眼神明显是轻蔑和厌恶。只是因为他和核司青侧面想对,所以这些神情并没被司青看见,全落在我眼中而已。 黄俊阳这番话说完,我已经冷汗直冒了。实在后悔送司青下楼,刚才直接让她自己回家,虽然礼貌不足,但也不至于遇上这个啊。我也不知道黄俊阳对于我的过去了解多少,现在只盼望陶安没有和他说太多,或者他看在陶安的面子上,会嘴下留情。 “你和她挺熟的呀!”司青带着敌意地瞪了我一眼,怀疑地看着黄俊阳,说:“什么过去?阿姨现在正好没事,你陪阿姨说说话吧。” 我推着黄俊阳,连忙说:“妈,小黄自己开了个茶楼,天天忙得很呢。咱们别耽误人家做生意了,让他忙去吧。小黄,你要有事儿,就赶紧去忙吧。咱们这么熟,你别抹不开面子,误了正事儿。” 司青还没说话,黄俊阳反感的推开我,说:“哎,咱们那女有别啊,注意保持距离。”他转而笑着而司青说:“阿姨,茶楼您也知道,就是个清静,没什么需要忙的。” “嗯,那正好,带阿姨去你茶楼坐坐吧。”司青含着下巴,对黄俊阳端庄地笑笑,示意他带路。 看这样子,黄俊阳是打算报复了。就这情形,我怎么能让他真的带走司青呢,不管他知道多少,单单是结过婚这件事,就够我喝一壶的了。赶忙拦住司青,我陪着笑脸,说:“妈,别去了麻烦人家了,谭律不是说很快就过来吗,估计不久就到了,咱们在路边等他吧。” 她凤眼一飞,瞪着我看了一会儿,说:“雪香,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不对劲呢。我和小黄说说话,你三推四阻的,是在怕什么?” 我当然怕了,怕得要死。 在背后对黄俊阳做了个求饶的手势,这边还得哄着司青,“妈,事儿您不都清楚了嘛,我哪儿是在怕什么啊。”贴近了司青的耳朵,我小声说:“我和小黄就是一般朋友,这样麻烦人家不太合适。您看刚才我推他,他都把我甩开了,这关系您也看得出来。” 我和司青正说着呢,黄俊阳一把搂住我的肩,就往走廊外面带,“走吧阿姨,跟雪香去我那儿坐坐。她再婚之后,就再也没去我那里喝茶了,我还怪想她的。” 这家伙到底是有读心术,还是耳朵特别灵敏啊?想起陶安的绝好听力,我严重怀疑黄俊阳也有这个能力。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司青的脸色已经变了,从刚才的薄怒,变成了铁青! 如果刚才在电梯里,她没有听清黄俊阳的话,那这次可算是句句入耳,一个字都没落下。 “什么?再婚!”司青惊呼一声,看了看黄俊阳,然后死死盯着我,很久之后才开口,咬着牙说:“我需要一个解释,你最好坦白。” 按照我对黄俊阳的认知,他绝对不会这么傻逼。可这个时候,他偏偏就一副脑残样,惊讶的张大了嘴看着我,说:“他们不知道你二婚的事情啊,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雪香,我,我不是……” “阿姨,我先走了,改天再聊啊。”黄俊阳表情惊恐的给司青鞠个躬,转身就跑了。临出门的时候回头对我一笑,做了个得意地鬼脸,俊美的脸上满是复仇的快感。 他赢了,我面对着怒气冲天的司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也曾担心二婚的事情被揭穿,可是因为谭律强大的气场,我相信他会准备好所有资料,可以顺利隐瞒过两年。所以慢慢放下心,至今已经完全忘记这个忧虑了。没想到,硬件设施很到位,在小阴沟里翻了船。 司青气的浑身发抖,瞪着我说不出话,不停重复着:“很好……白雪香,你很好。太好了,很好……” “妈……我……你听我解释。”虽然无话可说,可我还是尽量拖延,希望能等到谭律过来。现在他是为我唯一的希望,等他来了,这些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啪!一个耳光。 我默默地忍下这一巴掌,继续试图跟她解释,“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谭律是真心相爱的,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妈。我并没……” 啪,又是一巴掌。 这次司青的力气大得惊人,抽在之前的掌印上,才消下去的灼热感又泛上来,而且比刚才更疼了。她气急败坏地看着我,气得嘴唇都颤抖了,“白雪香,你怎么可以这样。小律他那么爱你,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孩子像对你这么好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我心里暗叹一声,你怎么说的就跟我婚外恋了似得,不就是二婚嘛,我怎么对谭律了?再说了,谭律对我哪里好了,那都是演戏行不行! 面对着眼前这个已经气哭了的母亲,我当然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妈,擦擦吧,您别伤心了。” “我这是伤心吗?这是生气!”司青打掉纸巾,从自己包包里拿出一条淡青色的手绢,擦着眼角,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心肝宝贝似的照顾着,结果被你骗走了。我家小律怎么这么倒霉啊!” 他倒霉?生在那么好的人家,哪里倒霉了!而且,你这话应该是女孩子家说的吧,我怎么感觉自己是地主恶霸,抢占了好人家的闺女呢!无奈地拍拍司青的肩膀,我只能轻轻说:“妈,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真的……妈。” “滚,你别叫我妈!”司青粗暴的撞开我,退后几步,和我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她愤怒地吸吸鼻子,凤眼圆睁瞪着我,胸口一起一伏,看起来非常生气。 我吞了下口水,准备继续才用拖延计划,刚想开口,突然小腹一阵剧痛。果然,今天的大量体力和脑力活动,还是让身体吃不消了。捂住肚子靠墙站着,我忍着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试图跟司青说话。可是因为气血虚空,提了几次气也没说出话来。 “你说啊,你不是要解释吗,我就听听你能编出什么。”她说话时后槽牙都是咬紧的,看来这回真是气得不轻,“刚才那屋子是你和前夫的家吧,看你熟门熟路的样子,应该是常住的地方。怎么,这次还来和野男人约会?” 我有心解释,可胸口憋闷,只能先靠着墙缓一缓。 司青看着我,眼神越来越愤怒,她猛地一跺脚,拎着包包就对我打过来,嘴里还怒骂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之前都不停解释,现在被猜中了,也没脸再狡辩了吧。狐狸精!狐狸精!” 她的包包肯定很贵,做的也非常精致,当然,这直接导致了我被打的很疼。一下一下砸在背上,棱角刺得生疼。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挡,顺手就抓住了包包上的吊饰,单手扯着吊饰和司青对峙起来。 没想到这行为彻底惹恼了她,司青放开一只手,猛地把我一推。骂道:“你还敢还手?谁给你这胆子了?” 她这一推力气不小,我脚下不稳,顺着墙就往侧面摔过去。失去平衡之后,自然是有什么抓什么,当下赶紧扯住吊饰,死也不松开。 司青被我带的摔了过来,重重砸在我身上。 当下,小腹的痛楚就加倍传了过来,似乎还有热流顺着大腿涌出。 (一百零五)还是离婚吧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上,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蛛网,已经残破不堪,只剩下几条粘满灰尘的丝络,在气流中轻轻摇摆。它的主人,应该早就放弃这个曾经的家园了吧。或者,那只蜘蛛,早就已经死了。 这样干净的病房,如果不是我这样神情呆滞的病患,应该不会发现这个蛛网吧。同样是被孤独的人,我看见它了,谁看见我呢? 病房门打开,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护士走进来,递出体温计说:“量量体温吧,五分钟之后我来拿。” 谭律起身接过体温计,想要放进我腋窝,却在领口处顿住了,“你醒了啊,这个……还是你自己夹着吧。” 拿过体温计夹好,我看着神色淡然的谭律,突然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尽管遇到了这么多麻烦,可是也作出了非常明智的选择,那就是嫁给谭律。如果没有他,我还是会和朱仁锋那个贱人纠缠不清,也还是会遇到这么大倒霉事儿。这是我的命,怪不得别人。 可如果没有遇见谭律,我肯定住不上这么好的病房,甚至处理那个孩子的钱都没有。所以,还是应该庆幸自己的明智。 “你……感觉怎么样?”谭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声音平静中带着点内疚。 我静静地躺着,没什么表情,“就那样吧,不疼不痒的。” “我妈她……”谭律摸了摸鼻子,神情不太自然地看着我,嘴巴抿了抿,没说出话来。 “不怪谭妈妈,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应该也听医生说了,是因为我意外怀孕才导致后面的事情。虽然我刚醒,不太知道具体情况,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我不怪别人。”平静地躺在病床上,我伸手握住了谭律的手,“你别多想了,要怪也是怪我自己。” “你别这样,毕竟是我妈对你动手,才导致你……”谭律反手握住我,诚恳地说:“对不起,要是我能早来一点就好了。等我到的时候,你已经……” 我摇摇他的手,挤出笑容说:“要不是我流产在先,你妈妈又怎么可能伤害到我呢。你别多想,也别怪她,我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雪香,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抓紧我的手,眼神非常内疚,“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一定帮你调理好身体。就算我们并没有感情,可你也是我谭律的妻子,我会照顾你的。” “谢谢你。”我哽咽着说:“谢谢你没有责怪我,这次怀孕真是个意外。等我出院之后,就会自动消失,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谭律皱着眉,低下头,闷声说:“既然你提到合约了,我也想跟你说。等你身体好之后,我会把约定的金额给你,然后我们离婚吧。这个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闹剧,现在也该结束了。我当初就是和我爸闹脾气,被他们催婚催的烦了,才脑子一热和你结婚的,没想到会害得你……” 他顿了好久,说:“我并没有权利要求别人什么,也没权利伤害别人,给你带来的这些伤害,也只能用钱来弥补,对不起,我真的是……” 门被打开,还是那个护士进来了,“体温计呢?” 我轻轻缩回手,拿出体温计递给护士,顺口问了一声:“护士小姐,我觉得自己已经没事了,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出院?”她举着体温计察看,声音被口罩阻隔的不太清楚,“你要觉得没事儿,随时可以办出院手续的。不过,医生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你这病情也许还有转机。” 说完,她就出去了。 我看着沉默不语的谭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什么意思啊?我到底怎么了?” 这时,谭律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电话看了看,说:“你先休息,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这表现,让我觉得心里很忐忑。抬起身看了看病房外面,也只能透过不大的玻璃窗看见一个小标牌,竟然是重症监护室。难道我被诊断出来其他病了? 惊慌地四处查看,除了床头贴着我的个人信息之外,只有一张挂水的单子。床头桌子上,也是一干二净,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谭律打完电话进来,抱歉的看着我,说:“公司有点事,我要先离开一下,待会儿再来看你。你要是需要什么,就按床头那个红色按钮,会有护士过来的。这是特别加护病房,二十四小时都有护士值班照顾的。一切都可以找她们。” 我轻轻一扬下巴,说:“去吧,去吧,我就是有点虚弱,那就需要人二十四小时照顾了。说不定等你忙完,我都出院回家啦。” 他点点头,没在说什么,沉重的看了我一眼,就关门出去了。 谭律走之后,我才彻底放松了自己,忍不住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心里苦闷酸涩。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到底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这么惨? 独自哭了一阵,生活还是要继续。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现在完全是知彼不知己,必须要清楚了解自己的现状,才能提前做好准备。既然打算这样过下去,那就要认真打算了。 按了按床头的红色按钮,竟然是兰花草的音乐,我正要感叹医院的人性化设计,小护士就进来了。她穿着皱巴巴的粉色衣服,双手放在衣兜里,不带情绪地说:“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这是他们的标准问话,所以我也没必要客气,抬头用下巴指着房门,我说:“关上,我问你几句话。” 她并没拿出手,只是用手肘推了推门边。 我用胳膊支起身体,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什么病?” 小护士的眼神明显虚晃一下,瞬间就恢复了平静,说:“小产后出血,休息两天就好了。以后不要剧烈运动,不要行房,注意调养,没什么大事儿。” 我直直地看着她,没有开口追问,但眼神非常凶狠冰冷。那小护士被我看的心虚,转身开门想走:“要没事么别的事儿,我要回去忙了。每天这么多病患,哪能紧着你一个人伺候啊。以后没事别瞎按铃,我们忙死了!” 我知道谭律肯定交代过什么,这样直接问不会有结果,就喊住她,说:“别走,我想上厕所,你过来一下。” 病患这样的要求,作为护士是绝对不能拒绝的,更何况我还在特护病房。她回转过来,过上门,站在床边,说:“你是自己下床,还是我帮你拿小便器?” “我是重症监护,哪能自己下床啊?”虽然知道自己裸着下半身,但同样是女的,而且对方还是阅私处无数的小护士,我一个离异妇女怕什么。经历过人流的检查,我已经完全对医生护士免疫了。看就看呗,改天我换身衣服,谁还认识谁啊? 自己揭开被子,我看着她,说:“别愣着,小便器呢?” 其实并没多想上厕所,只是为了刁难她,所以尿了没两滴,我就自己拿了张纸巾擦了擦,说:“就这样吧,突然又没感觉了。” 她明知道我是故意,但也无话可说,只能拿着小便器去卫生间。 加护病房的好处就是,卫生间在房里,所以,找茬的机会也很多。还不等她从厕所出来,我就按响了红色按钮,伴随着兰花草的歌声,又一个小护士来了。 这个妹子可算是大饼脸啊,宽大的口罩在她脸上也显得很秀气。她进来之后,先看了一眼卫生间里涮便盆的那个护士,又看看我,疑惑地说:“怎么了?你这儿不是有人呢吗?” “有人怎么了?一个人照顾不好,当然要再叫一个。”我无赖地喊着她:“哎哎,你过来看看啊,有没有这样的道理。我让她帮我小便,不过语气差了点,她就把尿倒在我床上了,这是不是有点过分啊?我承认我态度不好,可我是病人呀!你们就这样报复一个重症监护的人?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大饼脸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卫生间,跑过来掀开被子,看着床上一滩淡黄色的水迹,惊讶地说:“李娜娜,你……你这……” 瞪着大饼脸,我横眉竖目地发火道:“说吧,你们都是怎么处理的?虐待病患是不是啊,叫你们护士长来!今天说不出个道理,我还就过不去了!” “不是,这肯定不是李娜娜故意的,她平时态度特别好,绝对不会这样的。”大饼脸不知所措地举着被子,不停地解释着。 李娜娜也从卫生间出来了。她知道我是故意的,气的眼睛都鼓出来,却没话可说。 这时候,辩解有什么用呢? “别跟我在这儿胡扯,叫你们护士长来!”我抬腿压着被子,对大饼脸吼道:“你就这么晾着我,是想冻死我啊,去叫护士长!” 大饼脸还想说话,被我眼神吓住,只能出去找人了。 她走了之后,李娜娜过去关上门,生气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啊,我们被投诉是会罚款没收奖金的。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啊?” “我怎么样?你把尿泼在床上,还有理啊?”我无赖地看着她,压低声音说:“你不是拿了谭先生红包吗,扣几个钱怕什么啊。不过,你要是愿意说说我的病情,这事儿或许是我弄错了什么。” “我没拿红包!”她气愤地跺着脚,说:“应患者家属要求,向患者保密病情是我们的规定。” “随便吧,反正护士长也快来了,床上的尿就在这儿,证据确凿,你自己看吧。”我抬起腿,顶着被子吧尿迹露出来给她看了看,又懒懒地躺着了。 “好,好好,遇上你算我倒霉。”她气的咬着后槽牙,对我翻了个白眼说:“你想知道就告诉你,不过,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那当然,就算是得了癌症,我也受得了。” (一百零七)除了你,一无所有 “好,好好,遇上你算我倒霉。”她气的咬着后槽牙,对我翻了个白眼说:“你想知道就告诉你,不过,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那当然,就算是得了癌症,我也受得了。” 护士妹子一咬牙一跺脚,干脆豁出去,压低声音说:“你子宫受创,以后怀孕的几率非常低。给你做手术的医生刮宫太过,导致宫壁非常薄,你又受到撞击,所以几乎算是不孕。” 虽然也想过可能会很严重,但听到真相的时候,我还是震惊了。半天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这时,大饼脸带着一个矮胖的女人进来了,她指了指我,说:“就是她要投诉李娜娜,还让我带您过来。她说……” 矮胖女人摆摆手,示意大饼脸先出去,然后笑着凑到我跟前,说:“谭太太您好,我是负责妇科的护士长,我叫唐东丽。李娜娜是我们医院今年才进来的新护士,可能服务不是很到位,那个……有做的不好的,请您指正,指正。” 她的话在我耳中,全变成嗡嗡地蜂鸣,听来非常烦人。我指着门外说:“滚,都滚出去,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唐东丽以为我在发脾气,更加挤出笑脸凑在跟前,说:“谭太太,您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和我说。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任何态度恶劣的医护人员。请您千万别气坏自己。” 我转过头去冷眼看着她,说:“我的话你没听到吗,滚出去,现在就滚!” 她拉拉李娜娜的袖子,使了个眼色,从背后推着林娜娜站在我床前。强行按住李娜娜的后腰,给我鞠了个躬,说:“谭太太,您真的别生气。我们医院和谭总也算是交情不错,您这样,我们会非常抱歉的。” 说到底,也不是在意什么医患关系,还不是因为谭律家里家大业大,怕因为得罪他而丢工作呗。如果惹恼了我,在他们眼里也就等于惹恼了谭律,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是穷过来的,知道一份稳定的工作对于普通人有多重要。而且本意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病情,并没有故意为难他们的想法。看他们诚惶诚恐的样子,就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心里不禁一阵难受。 同时劳碌命,何必为难谁呢! 摆摆手,我反身面对着墙壁侧躺,闭上眼睛,说:“你们都出去吧,我没生气,李娜娜也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身体不好,所以心情不太好。你们出去就行了,我想静一静。” 唐东丽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娜娜倒是很镇定,她看我如约没有找茬,淡淡道了声谢就出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最开始的震惊之外,我并没觉得多么悲伤和难过。 能不能生,有什么区别吗? 看看自己这幅苦命,如果有个孩子,估计也不会是大富大贵的好命人。而且,除了手里这点钱,我可以给孩子的并不多,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家庭都不能提供。这样的我,哪有资格做妈妈呢。还不如断了这个念头,安安心心过好自己的生活,今朝有酒今朝醉,什么时候死了,也就干干净净无牵挂。 现在,我只用关心一个苏秀娟。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会死在我前面。万一有个孩子,临死前还得操着他的心,那可真是死都不瞑目了。 而且就我现在着状况,能怀上谁的孩子呢? 朱仁锋?滚吧。 谭律?人家让我滚。 许岩?呵呵,为什么还想他呢。 也许不能生育,对我而言反倒是件好事。这样就可以无所顾忌的纵容自己,感受花花世界的美好了。 吱呀~门开了。 我以为是谭律,转头一看,却是那个叫李娜娜的小护士。她拿着一瓶点滴,默默地进来帮我去掉已经见底的瓶子,把手里的满瓶换上,捏了捏输液管上端的存积区,说:“这瓶打完,还有两瓶。然后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想到刚才,我和她发生的不愉快,有点过意不去。 我试着对她笑了笑,却笑得非常难看。尽管这么想,可心里还是苦涩啊。不能生育,失去上苍赋予女人的专有权利,我还剩什么呢?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李娜娜诚恳的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我刚才态度不好,给你说声对不起。” 她的脸很朴素,朴素到我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可就是这样一张平凡的脸,却用真诚的眼神温暖了我。她的眼里没有同情,只有惋惜。似乎可以深切的感受我的痛楚,诚恳而真实。 我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是我该说对不起,刚才我太过分了。” “没什么,我们在医院,什么病人没见过啊。你这算是好的了。”她双手插在口袋里,无所谓地笑笑,说:“不过,你老公真的是为了你考虑,才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你别怪他,他守着你一夜都没睡,现在这样的好老公可不多了。” 谭律守了一夜吗?那也是因为替他妈妈愧疚吧。 这和爱情无关,只能说明,他不是纨绔子弟,还算是个有良知的好人。我对他不应该觉得感恩,也不会觉得感动。理所应当之外,多了点人性而已。 不想提及关于自己的话题,我对李娜娜说:“你见过很多吗?做护士多久了?” 她笑着想了想,说:“我可不是新进来的小护士,干这行已经五年了。虽然还没升到护士长,不过,护理的专业技能,可敢拍着胸脯点个赞的。” 屁股下湿濡的感觉,让我不太舒服的挪了挪。李娜娜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她利索的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床单,对我说:“你也真是有办法,这种主意都能想出来。” 因为没有穿裤子,我不好意思地拒绝了,“你,你放着吧,我待会儿自己换。” “你还会不好意思啊,刚才可泼辣的很呢。来吧,我什么没见过啊,更何况都是女的。”她过来扶着我,小心地帮我穿好衣服,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然后麻溜地换好了床上用品,又扶我躺下。 我尴尬地说:“刚才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的。你要生气,大可以在后面这几天下黑手,我保证忍者不揭发。” “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其实说句实话,巴不得你刚才投诉了我。”她帮我盖好被子,说:“现在护士越来越不好做了。工资待遇一年不如一年,年轻的小姑娘不愿意来。人手不足,我们就老得加班。光顾着照顾别人,自己家里一点儿顾不上。” 她又把脚下帮我卷好,叠成一个不漏风的筒子,说:“你要真的投诉,我在自己闹腾一下,医院肯定开除我。这样的话,我就能拿到一笔解约赔偿。拿着这笔钱,我在家附近开个小店,那才好呢。” “你都成家了啊?”我看她年纪不大,不由得疑惑。 “当然啊,我都多大了还能不结婚吗?”李娜娜收拾好了我的被窝,满意的看着床铺,说:“好啦,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别的事情忙呢。说是白衣天使,忙的跟狗似得,成天尾巴不沾后背。” 她出去了,没说一句求情的话。可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对不起她。她做了五年都没升上护士长,也就因为这个脾气吧。 不一会儿,门又开了,李娜娜提着一个保温桶,身后跟着谭律。 她对我挤了挤眼睛,说:“我刚出去就碰上你先生了,他是来给你送饭的。你们好好说会话,别自己想太多了。” 谭律坐在椅子上,看着李娜娜扶我坐起来,打开保温桶递给我,然后转身出去。他这才开口,淡淡地说:“你气色很差,好好吃点东西吧。” 独自相处,无论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 我默默流着眼泪,放下保温桶,扑在了谭律怀里,抱着他越哭越来劲。 谭律愣了一秒,轻轻搂着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说:“还是被你知道了……你,你何必费心打听呢。” 这时候,说话的女人绝对是痴情痴爱,而且傻愣愣的单纯妹子。多说多错这个道理,才这里显得尤为重要。而我,只会蜷缩在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因为只要不说话,对方就找不到安慰你的点,只能胡乱猜测你的心思,不着边际的说些话,而这些话,极其容易透露他们的根本想法。这样我就能在隐蔽自己的情况下,好好掌握对方的心里,做好下一步计划。 谭律虽然聪明,但心理上的愧疚,已经让他输了半招。 他搂着我,手指上力气非常大,把我的病号服在紧紧攥在手里,抓出放射型的痕迹。看得出来,他心里不好受。 谭律沉着声音,说:“雪香,你安心住着,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出院。你放心,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生帮你治疗,绝不会让你就这样失去……失去……” 他重复了好几遍,终于还是说不出来那个沉重的字眼。 “总之,你放心吧,我会照顾你的。”他拍拍我的背,说:“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离婚,你好好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吧。你还年轻,没必要这样为了钱折腾自己。” 我在心里默默苦笑,如果没有钱,那才是真的折腾自己。 抱紧了他扎实的腰身,我哽咽着说:“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别离开我……” (一百零八)你是我老公 “总之,你放心吧,我会照顾你的。”他拍拍我的背,说:“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离婚,你好好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吧。你还年轻,没必要这样为了钱折腾自己。” 我在心里默默苦笑,如果没有钱,那才是真的折腾自己。 抱紧了他扎实的腰身,我哽咽着说:“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别离开我……” 情绪很对,场面很好,我满足地蜷缩在谭律怀里,安心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谭律已经不见了。不过,他可不是轻轻地挥袖而去,而是留下了一封信。原谅我的俗套,在如今这个信息手段多样的社会,我还是喜欢手写的书信。 所以,看见谭律留下的字条时,那种被重视的感觉油然而起。 可以说,我的心情,基本上好极了。 虽然只是一句话的字条,可他坚毅有力的字迹,还是让我非常满足。越是电子科技发达的时候,手写的重要程度就越明显。从邮件到手写,这点细微的进步,虽然是消息上的一小步,却是友好关系上的一大步。有了这个,我当然信心大增。 拿着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虽然只有“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养身体,不要想太多”,可这寥寥几个字,还是让人心情大振。 不一会儿,李娜娜就送了午餐进来。 “呀,看起来气色不错啊,睡了一觉果然好多了。”她把餐桌放在床上,摆上一碗米饭两个清炒小菜,还有一碗金黄色油闪闪的汤。 李娜娜先把汤递给我,说:“喝一口吧,这不是医院的套餐,是我自己在家炖的。实话跟你说,我可不是为了你做菜。这汤是家里炖鸡没喝完的,我想着你喝点鸡汤不错,就送过来了。反正放着也是浪费,就这一口了,热一回不划算,倒了也可惜。” 我拿着碗,闻到一股浓重的当归味儿,仔细一瞧还在碗底看到不少当归碎须。谁的家里会喝这么浓的药膳呢,事实明显不过。 为了不落下讨好的名声,竟然说是喝不完剩下的,而且只盛了清汤过来,要不是我仔细,还真被她骗过去了。真是个嘴硬的人! 喝了一口,更加确定这汤是为我定制。除非是照顾重病人,谁家炖汤会这么少盐呢。口味简直寡淡的无聊,只有当归和鸡肉的鲜甜原味,还有几片去腥除寒的生姜,这汤里什么都没有。可以说是滋补圣品,却也可以说有点难喝。 一口气干掉半碗,我长舒一口气,说:“谢谢你的好意啦,可是你家的这个汤真是难喝,以后别给我带了。要是有吃不完的火锅什么的,还可以带一点。” “你休想!”李娜娜有点生气地看着我,把白饭重重地往我手里一塞,说:“以后什么都没了,吃你的病号饭去吧。” 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这急脾气就走了。 无奈地看着房门,我在心里苦笑,对不起,只能这样了。我自顾不暇,哪来的时间帮你呢。既然帮不上你,这份情还是不要领受的好。哪怕你会怪我,也总比失望来得好。 你是个好人,只是,我不是个善心大发的人,而且,我真的没那个精力。社会无情,我也只能先照顾自己。 从这天之后,照顾我的护士就变成了大饼脸,李娜娜再也没出现过。 ———————分割——————— 一周之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谭律终于办理了出院手续。 我换上久违了的普通衣服,把条纹病号服狠狠丢在垃圾桶里,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天阳光很好,似乎预示着一个美好的未来。穿着玫粉色羽绒服的我,跟在穿着纯黑呢子大衣的谭律身后,终于站在了太阳下。 将近两个星期没有晒太阳,整个人白了不止一个色号。看着温暖阳光下青青白白的手,一根根深青色的血管像是要穿破皮肤的阻隔,直接流淌在外面。我长叹一声,看着谭律说:“你看,我瘦了。” 他顺势牵过我的手,抓在手心里看了好久,说:“瘦了好,显气质。你调养好身体之后,还可以再瘦一点。” 愤怒地抽回手,放进衣服口袋,我对着他愉快的笑脸翻了个白眼,说:“管好你自己吧,一肚子横肉还好意思说我。你就是个骗子,只有脸是瘦的,还天天一身黑。你这属于视觉骗术!”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不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而是多了一层友谊。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我可以和他开玩笑。他也乐于和我多说几句了。 这是个好兆头,值得庆幸。 谭律嘴角堆笑,没有反驳胡来。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不算瘦,另一方面也是他让着我。自从我们开玩笑以来,他并没有一次把我逼到角落,用胜利者的姿态鄙睨一切。反而取胜者常常都是我,尽管他的口才远在我之上。 一路上,我和他都维持着和平友好的状态,时不时来几句玩笑,气氛好的不像话。 可是在开到林湖大道的时候,气氛慢慢凝重了。那个我们一直刻意回避的话题,此刻也不得不提起,已经到了家门口,怎么还能不问呢。 我正襟危坐,抢先开口,“你……爸爸妈妈都知道了吧?” “嗯,知道了。”谭律平静的回答,就像说这一句大家都了解的常识。他一贯冷静,可现在,平静中还是带了迟疑。看来这个问题,真的很严重。 “他们什么态度?” “没什么,你安心在这儿住着吧。”他语气平和,气息却低沉悠长了。谭律眉头轻皱,说:“有什么不顺心的稍微忍一忍,他们都是有涵养的人,不会为难你的。尤其是我妈,她……挺内疚,所以……” “没事,我懂。”自嘲的笑笑,我看着谭律,堆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说:“是我的问题,才导致了这些,和伯母无关。她只是太爱你,太希望你过得幸福,所以在知道我离过婚的时候,才会反应过激。爱子心切,母亲都这样。” “你能理解,很好。”他一字一迟疑,似乎寻不到合适的字眼,只能歉疚地笑。 转眼就到了车库,我们从小门进道客厅。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做事的阿姨都不见了。 谭律拎着行李到了我们的卧室,打开门迎我进来,说:“都是老样子,我就不多说了。你就按照以前的样子生活,什么都别多想。遇到小事儿自己想开一点,要真有什么太过分的,就给我打电话。公司的事情你也知道,我没办法离开太久。” 我挑着眉笑了,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对谭律勾勾手指,说:“你瞎说什么呢,咱们可是结婚了,受法律保护的!我是你合法的太太,你是我合法的老公,这里是我合法的家。在自己家,还有什么不适应吗?快来,给老婆我捏捏肩!” 谭律无奈地笑笑,竟然真的坐在我旁边,轻轻地捏起来。 “我是怕你一个人无聊,现在不能出门劳累,只能在家休养,我又时间不宽裕……”他语气松缓了不少,刚才那些担心和紧张都退散了,只还有点放心不下。 老佛爷似的摆摆手,我推着谭律说:“今天可是周二,现在是下午两点十九,完全属于正儿八经的工作时间。你却在家里陪老婆,会不会太过分啊!我的好老公,你最好认真工作,老婆我吃的特别多,可不好养哦!万一没钱吃饭,我可不介意把你卖了。” “你呀……”谭律无奈地看着我,眼底有些心疼。 “哎呀,去吧去吧,我还能被人吃了不成?”推着谭律除了卧室,我伸了个懒腰,说:“赶紧去挣钱,晚上给我带点好吃的。本太太现在困了,没时间陪你折腾。要是带不回钱,小心跪搓板啊!” “喂!这也是我家啊,我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休息行不行?” 他虽这样说,却并没往这边走的意思,看这脚尖朝向,应该是已经打算走了。我继续推着他,说:“不准休息,你休息了我吃什么啊?” 凑在他耳边,我小声说:“上次在曾逸萱那里看的包包,我非常喜欢,你要赶紧赚钱买给我啊。” “哪个?我现在去拿。”谭律竟然当真,说着就拿起电话要打给曾逸萱。 我急忙拦住,说:“哎哟,开玩笑的啦,我多久没见她了,哪儿去看包包啊。你赶紧上班去吧,时间真不早了,你再折腾就该下班啦。” 谭律再三回头,终于心有不安的下楼了。 关上房门,我瘫软在沙发上。 相比于现在,过去的生活那能称之为演戏,两者相比,完全是业余爱好和科班出身的区别啊。 卸去面具之后,疲累全都涌了出来,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脸上的笑容停留着,僵硬得堪比蜡像,我搓了搓笑疼了的脸,长长呼出一口气。 把胸腔所有空气都挤了出去,临近窒息的时候,我才开始深深地吸气。 希望能把所有不幸都吐掉,吸满谭家富贵的钱味儿,把未来都装满。 “当!当当!” 三声敲门声之后,门外有人冷冷地说:“开门,我有话给你说。” (一百零九)都不是好人 “当!当当!” 三声敲门声之后,门外有人冷冷地说:“开门,我有话给你说。” 这个家里,能直接找到卧室,这样跟我说话的,除了司青,不会有第二个人。婆婆来了,作为好媳妇,怎么能不开门呢!以后交往的日子还长,可不能现在就闹臭了。 把头发揉的凌乱一些,我轻皱着眉头打开门,有气无力地对她点点头,说:“妈,您来了啊。我正想下楼给您二老说一声了,今天出院了。” 她竖起手臂,打断了我的话,“别叫妈。我可担待不起。” 司青走进房间环视一周,盯着桌上那一大包妇科药看了一会儿,冷冷地说:“小律走了?” “嗯,他上班去了。”司青站着,我当然不能坐下。为了体现自己气弱力衰,我孱弱的倚靠在墙上,似乎随时都会摔倒,脸上也带着力不从心的笑容,“我休息几天就好了,他留在家也照顾不上什么。医生都没办法,他能怎么样呢。” 果然是当妈的人,看我病怏怏地靠着墙,脸上也少了进门时的盛气凌人。 她坐在沙发上,示意我也坐下,“能这么想最好,毕竟这事儿完全不能怪他。要错也是我对不起你,不关小律的事。” 我撑着沙发扶手,小心缓慢地坐下,弯腰抱着肚子。 司青看了我一眼,叹气道:“都是女人,我也能理解你的辛酸。可命运如此,人力也无法改变。你要怪我,我无话可说。只希望你别拿这个事责怪小律,他什么都不知道。” 低低地垂着头,我苦笑一声,“怪谁呢?要怪就怪我命苦吧。妈,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和他好好过的。谭律是我老公,本来就是我错在先,就算现在成了这样,我也从没想过责怪谁。就算他责怪我,也是应该的。”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她高姿态的夸赞着我,像是老师原谅了犯错误的孩子。司青拉过我的手,说:“你能在这么悲痛的时候,还保持着清醒冷静,看来我们后面的沟通,肯定是容易多了。我也不和你转弯抹角,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呢?” “离婚?!”我惊讶地看着她,想说话却气息不足,只能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好一阵才缓过来,这时候眼泪也酝酿的差不多了。我任由来之不易的泪水滑落,泪眼朦胧地看着司青,又问了一遍:“妈,你刚才说离婚?” 她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你结过婚,这事儿我们都知道了,亲戚朋友迟早也会知道的。我们家公司虽然做的不错,但也是靠着口碑和人脉撑着。万一你的丑闻爆出来,那影响可就大了。公司出事,小律肯定是忙得焦头烂额,你也得为他考虑一下啊。” 我顺势就跪了下去,房间地毯很棒,跪着也不会怎么样。姿态配合眼泪,这样细分才足啊。 扑倒在司青面前,我哽咽着说:“妈,不是我自私,想让我们离婚,别说我不同意,就是谭律也不会同意的。妈,您是过来人,爱情的重要性您也懂的。我和他真心相爱,除非感情消散,否则绝对不会离婚。” “你提到爱情,我就更加要说了。”她也不拉我,任由我继续跪着,“你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明白,我也不再说出来伤害你了。小律是我们家单传的独苗,肯定是要多生几个孩子的,你的状况……” 她顿了顿,看着我的小腹,说:“离婚吧,总比看着自己爱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强多了。眼不见心不烦,亲眼看着他们生儿育女,那时候你才会明白什么是心碎。” 这是硬伤啊。无论我说自己多么爱谭律,可是孩子这个坎,越是爱就越过不去。我总不能说,我们只要爱情不要孩子吧。这样自私的话,只能成为司青赶我走的理由,属于自己害自己。不过,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无知的女人了。 红着眼眶,咬着嘴唇,我心痛的仰头流泪,默默哭了好久。最终还是跪倒司青脚下,泣不成声,“我……不介意。只要能经常看见他,哪怕每天只能看一眼,我也愿意。就让那些女人给他生孩子吧,我相信他的心还在我这里。将来……将来我会把这些孩子当作亲生的,好好疼爱他们教育他们。” “这些孩子是他的,也就是我的。”我闭上眼睛,痛苦地说:“您可以放心,我自己没有孩子,所以绝不会虐待他们。我会用尽毕生心力,爱谭律,爱孩子,孝敬您和爸爸。” 我演得卖力,她看地也于心不忍了。司青扶我起来,无奈地叹声气,说:“你这是何苦呢,自己开始新的生活,不好吗?” 无力地摇摇头,我悲切地说:“从小就没有亲人,前夫又是个人渣,整个世界对我来说就只有谭律了。他的出现,才让我明白什么是温暖,什么是爱,就算为了曾经的温情,我也绝对不会离开的。如果离开他,那还不如干脆死了,让我对人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我和谭律的美好中,也能瞑目。” 她信了,或者说,她不得不信。 司青看看我,迟疑着说:“可是,可是如果你还在,小律肯定不会和别人生孩子啊。他的个性你也知道,倔强的要命。” “妈,你放心,我今天给你你一个铁板钉钉的承诺。如果你找好了那个女人,我会帮你劝说谭律。如果他就是不同意,我就干脆离开,再也不出现。”三指朝天,我言之凿凿地发誓,“如果我不到,就让我五雷轰顶,横尸荒野。” “你,你这……不用这样,你的心意我明白。”司青终于有所动容,语气和缓了很多。 我心里暗自发笑,我又不是妖怪,还怕天雷惩罚吗。现在钢铁森林已经延伸到了小城镇,哪里还有真正的荒野啊。发誓这种事儿,骗子说给傻子听,爱信不信。 她走了,虽然还是欲言又止,但态度好了很多。 看来多留个心眼,凡事多转个弯儿,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傻子。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受欺负,永远不要再软弱了。 因为不能泡澡,尽管疲倦,我也只是匆匆淋浴之后,就躺下了。 纵然睡不着,多休息总是没错的。 --------------------秀气的分割线--------------- 晚餐是阿姨送上来的。 她过来的时候,我还没睡醒。不过,因为午餐就没吃多少,所以鼻子一感应到饭菜香味,我就立马醒了。 软趴趴的窝在床上,我跟送饭的阿姨说:“做的什么啊,味道挺好的呀?” 阿姨说:“谭太太交代了,你生病才好身体虚弱,要弄些滋补的。所以今天炖的排骨,菜只是清淡两样素菜,还有一碗五谷饭。您起来尝尝吧,要是不合胃口,我下去再做就行了。” 起床刷个牙,我坐在小餐桌前,先喝了一大口汤。 玉米甜软清香,午睡之后的困顿一扫而光。我赞赏的呷了一口,说:“这个不错,再来一碗吧。” 阿姨应了一声,就下楼去了。我胃口大开,把面前的东西很快扫了个精光。 吃饱了拍拍肚子,又觉得没地方喝汤,想跟阿姨喊一声,却身体乏力懒得动弹,就半靠在沙发上,满足的休息着。 十几分钟过去,那阿姨还没来。我真要出卧室说话,司青就从楼梯上走过来了。 她端庄的扶着胳膊,一进门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了看小餐桌上空着的碗碟,她慢悠悠地说:“饭吃完了,这阵子说话也就不影响你的胃口了。问你一个人,老老实实回答。” 有了中午的良好基础,我胆子大了不少。虽然继续病恹恹的,回答却有了自信。我认真地点点头,说:“妈,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会说。” 她用玩味地眼神看着我,轻轻吐出几个字,“苏秀娟你认识吧?”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我浑身一颤,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压着心里的不安,我微微笑着,说:“知道啊,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她还给我们拿过水果呢。那个阿姨只出现了没几次,后来就不见了,是不是生病了啊?” “哼,生病?她是不敢来了。”司青冷笑一声,看着我说:“你还知道什么,全都说说吧。” 不知道司青说的什么意思,我只装傻继续问,“别的,您指什么?” “比如,苏秀娟的家庭情况啊。她结婚了没,有没有继女什么的。这些你都很了解吧?” 司青语气轻松,眼神却已经带着杀气。我暗道不好,只能先一步承认。点点头,干脆坦诚道:“这个我确实很清楚,她结过婚,却没有自己的孩子,只有一个继女,本名叫白小丽。” “嗯,还算你老实。”司青满意地点头,神色并没一点惊讶,看来她果然下功夫深查了。 她站起身来,仔细打量我一番,说:“以前还没觉得,现在看了才发现,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两人还挺像的啊。尤其是勾引男人的心思,和不死不休的决心,真是完全一样啊。” (一百一十)请你出去 “嗯,还算你老实。”司青满意地点头,神色并没一点惊讶,看来她果然下功夫深查了。 她站起身来,仔细打量我一番,说:“以前还没觉得,现在看了才发现,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两人还挺像的啊。尤其是勾引男人的心思,和不死不休的决心,真是完全一样啊。”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感觉不妙。 司青托着下巴,看了一阵,说:“没什么,只是感叹于近墨者黑这句话了。” 她靠窗走了几步,站的离我远一些,看着窗外说:“没有血缘的两个人,只是因为住在一起,就会慢慢沾染上对方的恶习,孟母三迁也是这个原因了。” 我被说的满头雾水,暗暗觉得不对劲。讨好着凑到司青跟前,说:“妈,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明白啊。” “你不明白?你要是不明白,这世上可就没人明白了。”她嫌弃地瞪了一眼,继续看着外面,说:“是谁和你爸爸苟且,气死了你妈?是谁嫁进你们家,逼的你有家不能归?哦,还有她在我家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不过,也是大同小异了。” 我诧异地说:“你说苏秀娟?” 司青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不是的,妈。她不是这样的人,您这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啊?” “这些,是我的私家侦探从你们邻居那里问到的,真实与否,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就算有邻里之间添油加醋的成分,可是大概总不会偏差太多。而且,你妈的死亡证明和苏秀娟结婚的时间,这都是无法作假的东西。” 不管心里多在意,可面对外人,我还是倾向于保护苏秀娟。因为她的面子,也就是我的面子,她的品行,也就代表了我的品行。我悲伤地说:“她确实是我妈过世之后嫁进来的,可亡人已去,活着的总要继续生活啊。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心里没有怨恨了。” 司青脚下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就算那都是邻居嚼舌根,可她在我家做的事情,我却是亲眼所见。谭韫泽那么正直的人,从来不近女色,也被她勾的五迷三道。你随便找个阿姨问问,家里没有一个人说她好话。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她……喜欢爸爸?”这消息实在意外,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司青,顿了一会儿又说:“爸爸才学气度不凡,被人仰慕也很正常。我爸爸已经不在了,她就是转而喜欢谁,也无可厚非。不过,苏秀娟为人正直,对于已婚男士,绝不能可能有什么想法的。” “什么叫很正常,什么叫无可厚非?他是我老公,别的女人看一眼都要经过我的同意。大的不要脸,小的还跟着赞同。礼义廉耻都被你们这些人糟蹋光了!”司青生气地瞪着我,说:“哼,我就说你们是一丘之貉,果然有样学样啊。你引诱我们家小律的时候,也是这么没脸没皮的吧!” 气血不足让我体衰力弱,才站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头晕气短。可她站着,我不敢先坐,只能扶着椅背,说:“妈,我感觉不太舒服,能不能请您先出去一下。等过几天,我身体恢复一些,再和您说话。” 司青转头过来,看我确实脸色不好,就摆摆手,说:“不先坐下吧,如果还是不舒服,躺着和我说话也没关系。不过,时间我就不等了,今天必须把话一次说完。” 我看她态度坚定,只好坐下,强打精神回应。 她皱着眉头,厌恶的看着我,说:“房间里一股饭味儿,油腻腻的真恶心。”说完,三两步走到门外,对楼下大声喊:“来个人把碗碟收拾一下,把我的香薰也带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我不好,懒得起床去餐厅。明天一定下楼去吃饭,不会把房间弄出味儿了。” “不用,你身体不好,还是多躺着吧。”司青站在门口不肯进来,语气却并没因为下人们会听到,而变得缓和。她还是一样盛气凌人,看着我说:“你明天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照着自己舒服的办法来,不用勉强什么。你自己的房间,自己做主吧。” 我当然忙不迭地点头。 不一会儿,两个阿姨上来,一个收碗一个喷香,很快就把房间里弄香了。 香气布满整个空间,我仔细嗅了一阵,却觉得熟悉非常。这种淡雅的味道完全不同于大工业制品,而是带着清冷的寂寞,自顾自散放着优雅。如同,我熟悉的那个女子。 闻着香味,想着一身素白的她,我忍不住自嘲。事到如今,我和她也是越走越远了,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是否在寻找梦想的旅途中,也寻找到了幸福呢?只不过,无论她如何,都已经和我无关了,我必须要过好自己的生活,才算对得起她黯然离去。 司青看她们走远了,这才进来屋里,关上门说:“你看,这才是我们谭家的儿媳妇,房间里该有的味道嘛。温馨馥郁,满是花开的味道。” 我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司青接下来会做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认同。心里暗暗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她提起苏秀娟不会是无意,话题总归还是要回到这里。 无论她说什么,我就一口咬定我跟谭律是相爱的,反正是口头协议,她绝不会知道真相。只要谭律不说我不说,那她也没办法对付我。而且。作为母亲,出于对儿子的爱,时间久了也终归会接受我。我还是会一直过着少奶奶的生活,直到死。 果然,她又提起苏秀娟了,“一个帮佣的女儿,竟然能得到我家小律的喜欢,你到底怎么勾搭上他的?我看了你这么久,实在没发现招人喜欢的地方啊!” 我尴尬地笑笑,害羞地低头,说:“遇见就是缘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谭律看上了。也许,是喜欢我温柔吧。” 吹牛不犯法啊,低调的夸自己一下,还能气到司青,何乐而不为呢。 显然,司青这种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是从没被夸过温柔的。她气质、优雅、美丽之类的词听多了,唯独少了温柔,可这也是她的一块心病。上次还听谭爸爸说,你要是再温柔一点,那就完美了。所以,我故意选了这个词来气她。 听到我这么自夸之后,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她气呼呼地看着我,说:“温柔是什么?是那些没本事的女人,不得不服从于丈夫,你以为是长处吗?谁都可以装温柔,可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有气质有本事!用这种毫无特点的优势,也就能在男人年轻的时候糊弄事儿,等他见识渊博之后,就会觉得不安无聊了!” 我乖巧地点点头,说:“嗯,我也觉得是这样。要不然,苏秀娟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没人喜欢呢。只怕,我和她一样的命苦啊。” 这果然戳中她的痛处,司青面色大变,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我脸上。 这一下虽然不重,但因为毫无防备,我还是被带的倒在沙发上,惊吓中“啊”了一声。 “嘴皮子功夫算什么,你就是靠这些迷惑小律的吗?”司青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说:“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来可不是道歉的。你和苏秀娟一样是贱骨头,就该是一样的贱命。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请你离开了。” 像是为了回应司青的话,有汽车在楼下鸣笛两声。 我的卧室挨着后院,并不能看见发生了什么,但看司青愤怒得到释放的表情,我有点不安起来。 一会儿,送饭的那个阿姨,带着两个陌生的中年妇女进来。她对司青点点头,就离开了,剩下这两个身高体壮的妇女,站在门口。 司青看看他们,满意地说:“你们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个人带下楼吧。她生病了,不能自己走路,你们或抬或抱都行,只要把她安全送进车里就好。” 我惊觉不好,这两个壮妇把我弄下楼,可是容易得很。连忙站起身,我背靠着墙壁,说:“妈,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等谭律回来再说。” “他晚上有应酬,没时间理你。再说了,要等他回来,你们小夫妻儿女情长哭哭闹闹,可不利于你的病情啊。”司青一抬手,对那两个女的说:“快点动手,磨磨蹭蹭干什么!” 他们二话不说,左边那个肤色黝黑的,就上来拦腰抱起我。虽是女的,却力气大得吓人,我被甩在她肩上,跟个布口袋似的。另一个女的怕我挣扎,就过来抱紧我的腿。 这两人一看就非常有经验,力气大也就算了,还非常有技巧。我的膝盖弯被她捏住,两条腿酸软的使不上劲。 颠倒着看谭家,也会觉得装潢精致,一派富丽堂皇。只是我这个姿势这个状况,实在不适合欣赏。 双手乱抓乱打,也一点儿功效都没,我大喊大叫也只是引起一阵回声,连半个出来问问的人都没有,甚至是犄角旮旯都看不到偷窥的阿姨。看来,司青是蓄谋已久啊。 虽然如此,我也不能放弃。在这女人下楼梯转弯的时候,两人配合出现破绽。我冒着自己被摔在地上的风险,狠狠在墙上蹬了一脚。 这一脚是拼命踩出去的,力道非常大。我们三个人像西瓜一样滚了下去,在层层阶梯上撞的七荤八素。不知道他们俩怎么样,反正我是浑身都疼。 幸亏已经快到一楼了,除了浑身疼痛,没什么大碍。 摊在地板上,我哭着对司青说:“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妈,你要是有个女儿,被人家这样对待,你会不会心疼呢?都是做父母的,将心比心啊,妈!” 她冷哼一声,指着我对那两女的说:“弄出去,别让她在这儿胡闹。” 司青看也不看我,一直跟在后面指挥着他们,直到上了车,这才最后瞪我一眼,说:“要是再敢纠缠,小心我一狠心!” 她咬着牙走了,我被两个壮妇夹在中间,不得动弹。 车子发动,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 谭家的灯火,越来越远…… (一百一十一)孤的世界 车子发动,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 谭家的灯火,越来越远…… 出了别墅区,光线越来越暗淡。车子开在湖边路上,我能清楚的听到水波拍岸的声音,却看不清路两旁的状况。除了车头灯照到的地方,其余都是一片黑暗。 冷风飒飒穿过道旁树,发出簌簌的声音。提醒我,这已经是深冬了。 左右,是两个胳膊堪比我大腿的壮妇,她们虽然没对我太粗鲁,但傻子也知道,现在用强简直是自己寻死路。 虽然不知道谭家到底有什么能耐,但是,找两个人暴打我一顿,还是小意思吧。如果我现在胡闹,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尤其是在晚上的湖边别墅区。 人少树多,这是富人选择这里的原因,也成了下黑手的好地方。 我紧张的手心冒汗,不时左右看看她们两个。只见两人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就像正在认真听课的小学生,双目直视前方,神情非常严肃。这两个女人满脸横肉,看起来不像好人,可就算如此,也得冒险试一试啊。 如果司青狠心对付我,也不必叫两个女人过来。既然来的是她们,那就说明她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慎重考虑的。就算心里再怎么不喜欢我,可我还是谭律的爱人,是他谭家的儿媳妇。即便为了不和儿子闹僵,也该对我稍微礼貌一点。 而且,司青让他们带我离开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要安全,所以我的猜测应该没错。 壮着胆子,用胳膊肘推推右边的肤色黝黑的壮妇,我压着嗓子说:“有没有水啊,我喉咙疼。” 她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我咳了两声,说:“别的我也不为难你,好歹给点水喝吧。随便什么水,给一口就行……” “没有。”她目不斜视,眼神一点移动都没有,就迅速丢给我两个字。 “你们也知道我是病人,刚才折腾那一遭,身体非常难受。”手放在胸口,加紧了呼吸的频率,我嘶哑地说:“给我喝点水吧,真的很难受啊。” 也许是我提到了病人这个关键词,也许是我的演技还算不错,总之她迟疑地看了看外面,说:“车上没有水,这里也没看见店子,你忍忍吧。” 听她话里的意思,已经从完全的拒绝,变成找借口拒绝了。无论任何人,只要开口说话,就会有破绽有软肋。他们的破绽,就是我的机会。这个飞跃式的进步,让我又生出希望。 在下一个路口,车子飞驰而过。我看见一点灯光飞驰后退,又随着道路转弯而消失,心里暗生一计。连忙指着刚才的路口,说:“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里有个小铺子,应该有纯净水卖。哎呀,快退回去,给我买瓶水喝吧!” 车上三个人都回头,却只能转弯的路口有一道淡黄灯光,铺在寂静的路上。 开车的那个男的说:“我们先走吧,待会就到时间了。” 肤色黝黑的壮妇一再回头看,却也不能确定。她听司机这么说,也犹豫着转回了脸,看看手表,说:“那就走吧,在服务区买水就行了。” 服务区?我们还要去很远的地方吗?看来司青费了不少心思啊。 不过,虽然被拒绝了,可我还是从她们的对话中听出一个重要信息:这个黑皮肤的壮妇,应该是他们负责人,所有决定都要她发话,别人只是跟班。 我装着很惊恐的样子,抱着黝黑壮妇的胳膊,说:“姐,大姐,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啊?什么时间快到了,是不是要杀我?我……我,你们杀人是犯法的,就算谭家有钱有势,杀人这么大的事情也包不住。你们肯定要偿命的!” “闭嘴!”她瞪了我一眼,说:“谁说杀你了,我们只负责把你送到休养的地方,不干违法的事情。” “休养的地方?我现在怎么休养啊,连口水都喝不上。”我嘤嘤地哭起来,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大姐,你就让我喝一口吧,我真的快要渴死了。” 我指着自己被暖气烤到干裂的嘴唇,说:“你看,你看我的嘴唇,这是干器官缺水综合症的主要表现,一旦嘴唇干裂,二十分钟之内喝不到水,我就会死的。” 天下病症千千万,瞎编一个也没人知道。 我拿出所有演艺细胞,哭的更伤心,说:“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像个病人。其实,我别的地方都没事儿,就是干器官不能脱水。必须每四十分钟,至少喝350cc纯净水,才能维持生病体征。求求你了大姐,你就给我喝一口水吧。要不我真的会死的!” 有人说,数据是论证命题的根本。即便是瞎编,如果带上具体数据,也会显得特别真实。看来这句话,果然是真的。 黝黑妇女终于被我说动了,她迟疑了一阵,说:“可这附近没有,你还是忍忍吧。” “有啊,我们刚才还看见一个呢。你们肯定没注意,但我看到了,那家是个杂货铺,什么东西都有。”我哭着恳求她说:“就算不是店子,只要亮灯就是有人,帮我要一碗凉水也行啊。求求你了,以后我肯定不敢忘你的大恩大德。” 她顿了顿,又看看四周黑漆漆的湖水,说:“好吧,掉头回去。” 那司机并不认同,扭着头,说:“别啊,时间不够了。” 黝黑妇女浓眉倒竖,对司机斥责一声,说:“你好好开车,东看西看什么!我说什么,你照做就行了。我们是来运送病人的,不是捆票!” 司机没再回答,一个大转弯就掉了头,朝回开过去。 她推开我抱着胳膊的手,冷冷地说:“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如果你出事,任务也就失败了。我们看钱说话,给你喝水也是运送病人的一部分。送到之后,我跟你完全是陌生人,没有恩情,连面都没见过。你别记着我,我也记不得你。” 感叹于现在服务业的专业,也庆幸于计划第一步的成功。我认真的点点头,等着那个路口的出现。 其实,从我第一次来谭家拜访,至今已经从那个路口过了几百回。虽然从没停车查看,但对于这里的大概情况还是很清楚。 那里只有一个小巷子,根本没有什么店子。所谓淡黄色光芒,不过是巷子口朦胧的路灯,因为被一棵树挡住,所以看起来很像店铺的光源。 我选择这个路口,当然不是为了喝水。而是因为,这个口子,是进入那片别墅的必经之路。 司机下车买水,留下两个壮妇一左一右的看着我。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从车窗探头进来,说:“没有店子,就是一条小巷子,家家关门闭户。我上哪儿买水啊?” 黝黑壮妇看着我,眼里有点怀疑。 我急忙往前探着身子,说:“那你帮我在谁家要一口水吧,我真的会渴死啊。” 司机不理我,只用探寻的眼神看着黝黑妇女。 我连忙转头回去,渴求的看着她,说:“拜托,求求你了,一碗凉水都行,你就让他去吧。我坐在你们中间,什么都做不了。后面的路上我保证一路配合,求你现在让我喝点水吧。” 她看看我,眉头紧皱。很久之后,她对司机抬了抬下巴。 “好好好,我去。”司机骂骂咧咧的走了,对着路沿吐了一口浓痰。 也许是看我体弱,也许是放心于两个壮妇的夹坐,也许是心烦生气。司机从车窗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有关严窗户,留下了一指多宽的缝隙。 从那缝隙往外看,比隔着贴了黑膜的车窗,视线好多了。 冬夜里星光清亮,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衬得夜色无比寂寥。满天星光点点,虽然数以万计,却各自绽放着自己的光芒,相互冷漠无关。就像行走在地上的人,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只为了自己的命运奔波,无暇顾及其他人。 或者陨落,或者闪亮,都是属于自己的故事。共同组成这个繁忙纷杂,而又寂寞寥落的世界。 我看着星光,不由得紧张起来,暗暗祈祷自己运气好一点。 已经在以前的人生路上经历了这么多霉运,唯一这一次,能不能运气稍好,遇见我期待的那个人呢? (一百一十二)不要回家 我看着清澈的冰冷星光,不由得紧张起来,暗暗祈祷自己运气好一点。 已经在以前的人生路上经历了这么多霉运,唯一这一次,能不能运气稍好,遇见我期待的那个人呢? 事实证明,老天还是没有彻底放弃我。就在司机终于拿着瓶子,骂骂咧咧出现在马路沿上的时候,后视镜里出现了一辆黑色的车。 车前面,银色的小豹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看着熟悉的车牌号,在灯光里越来越近,我趁着身边两人不防备,猛地往前一窜。半个身子都压在方向盘上,然后大喊着:“谭律,救命啊!谭律,我是白雪香,你快来救我!” 我才喊了两句,就被两个壮妇拽到了后面,一只大手迅速捂在我的嘴上,挡住了后面的声音。 夜里突然长命的喇叭,这就足够吸引注意力了。捷豹敏捷地停在这个车前面,谭律开窗看了看。通过一指宽的缝隙,我俩有不到一秒的时间四目相对。他先是一惊,然后立马开门下车,往这边走过来。 谭律边走边说:“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等他走到跟前,司机已经冲了过来,迅速上车启动。我被两人死死控制住,再也不能伺机动弹。 我们的车子胜在掌握先机,转瞬之间就飙出去老远。谭律虽然反应飞快,车子性能也远超这辆,但到底晚了几秒,所以被远远甩在后面。 焦急地看着后视镜,我生怕一个红灯就被跟丢。如果这次谭律没有追上来,那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他了。见不到谭律,这些日子的酝酿白费了不说。后半生的生活,可就完全没着没落了。 万一被跟丢,等黝黑壮妇汇报之后,司青肯定会勃然大怒。说不定一个狠心,就会把我丢在荒芜人烟的小村子,派几个打手天天监视着。 幸好,这伙人也怕被群众看见,都是挑一些车少人稀的道路。虽然路况比较差,颠得我屁股开花,可也不能飞驰太快,所以谭律尽管被甩了一截,但还在视线范围内,并没有丢远。而且,谭律根本不在意红灯,完全发挥出了捷豹的优良性能,每个转弯都灵巧流畅。 砰! 一只夜行的飞禽撞在车前窗,砸了个血肉模糊,淋漓的粘脏了一大块,然后飞甩出去,落在十几米外的路边。 坐在车上,虽然也觉得车速飞快,但并不知道具体有多吓人。可这鸟砸死之后,我突然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玩命啊!鸟都那样了,万一要是人出状况,可都是要命的大事! 我担心的看着谭律,心里暗暗觉得这样飙车太危险了,应该想想办法。 侧身对黝黑壮妇使了个眼色,挤眉弄眼好一阵,她才放开手,生气地说:“你还想玩什么花样?” 我正要说话,左侧的壮妇又要来捂住我的嘴。我急忙挡住,说:“别,别,我不喊了,不喊了。咱们已经被发现,我现在喊也没意义啦。谭太太是我婆婆,我大喊大叫把jc引过来,她被调查了,对我也没好处。” 黝黑壮妇眼神一动,那个女人就放下手。 我赶紧对她说:“要不咱们别逃了,这人是我老公,是谭太太的独生儿子,万一他出点事,你们不但拿不到钱,还会被她记恨。到时候,咱们都麻烦了。” 她皱着眉头看着后视镜,说:“那是谭家的公子?” “对呀,对呀,他就是谭律。这么快的车速,谁出事儿了都是大麻烦。咱们别逃了吧。” 黝黑壮妇不理我,稍微思考一下,拿出了手机。半分钟之后,电话接通,她小声说:“你好,不,不,我们还没到。现在有一辆黑色捷豹,紧紧跟在我们后面,车牌是……”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尖叫打断了,我听到司青在电话里生气地骂道:“你们怎么搞的,不是说了带人直接离开吗?为什么拖到现在?我把时间讲得很清楚,必须在九点之前离开市区,你是怎么搞的?” “对不起谭太太,这是我的疏忽。”她不卑不亢地道了个歉,继续说:“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已经开了十几公里,还是不能甩开他,要不要继续?” “放屁!你们不要命,我儿子金贵着呢!”司青大骂一句,然后沉默三五秒,说:“我儿子看见那个贱人了吗?” “看见了。”黝黑壮妇郁闷地瞪了我一眼,沉声说:“她趁我们不注意……嗯,嗯,是我不小心,好,知道了。” 她们还说了几句,可是因为车子转弯时声音太大,司青也没刚才那么激动,所以我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不过,黝黑壮妇挂了电话之后,懊恼地瞪着我,对司机说:“小心减速,靠边停。” “什么?!”司机不敢回头,嘴里却没停下,“再有几公里,我就能甩掉那个小犊子了。这家伙年纪不大,技术不错啊,很久都没这么痛快的飙车了。哎,我说姐,再来五公里,最多五公里,我要还甩不掉他,咱们就靠边,行不行?” “停车!”她低沉的吼了一声,中气非常充足,震得我耳朵发麻。 开车的小子手底下一颤,赶紧停下车,小声埋怨着:“停就停,喊什么啊,喊出事儿怎么办?” 壮妇不理他,一把抓起我衣领,同时打开车门,把我拎到门口推了下去。她关门前指着我,说:“你欠我七万,自己记着。别哪天丢了钱,想不起来原由。” 我还没说话,车子就走了。 谭律的车灯明晃晃照过来,刺得我张不开眼,直到胳膊额被人拉住,我才知道他已经过来了。 因为车已经停稳了,路边又是泥地,这一摔其实并不重。说实话,除了有点吓人和弄脏了衣服之外,并没什么大碍。可我还是眼眶含泪,扑在谭律怀里,哭得非常伤心。 他搂着我,轻拍着后背,一句话都没说。 刚才又惊又吓,我身上出了很多冷汗,现在被风一吹,才感觉到冬夜的寒冷。尤其在荒郊野外,风特别大,就连眼泪挂在脸上,都特别冰冷。我抱着谭律,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两下脱了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后双手一托,就把我抱了起来。他边往车上走,我清楚的听到他的呼吸很沉,好像压抑着满腔怒火。暗暗高兴一下,我搂紧他的脖子,把脸埋在谭律温暖的颈窝,学着电视剧女主角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蜷缩着。 把我放在副驾驶的位置,谭律自己也上了车,这时他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说:“谁干的?” 我多想说一句“还不是你妈”,可淑女当然要善良。侧着头,痛苦地皱紧眉尖,我吞下眼泪,说:“没有谁,是我自己不小心,被人抢劫了。” “抢劫?你以为我傻吗?”谭律生气地侧脸看看我,说:“说实话吧,是不是我妈?” “不是,你别怪妈妈。这都是我自己不好,和她无关。”这种明着否认,其实指认的把戏,我也用的得心应手。梨花带雨的看着谭律,我抽搭两声,说:“送我到最近的酒店吧。现在回家,只会让妈妈更生气。” “我送你到苏秀娟那里吧,这么晚了,你身体不好就别住酒店了。”他流畅地打了个方向,转到主干道上。 我欲言又止,委屈的低下头,说:“本来要钱,就是为了让她过得安心。虽然不是亲妈,但这么多年感情了,现在这样送过去,只会让她寝食难安。送我到酒店吧,别回家。我不想让她再哭了。” “你……” 谭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完。 他锁着眉头看着我,眼神复杂得难以描述,有不解,有同情,也有一点点怜惜。 我把脸转到外侧,埋头嘤嘤地哭起来。不管谭律究竟有没有心疼,我总要把戏演足了。作为一个外表冷酷的男人,他的心肯定非常柔软,多偷偷哭泣,总不会错的。 不过,这些眼泪和话语中,多少是戏,多少是我不敢说的那些话呢? 谁知道呀……反正我不知道。 (一百一十三)香兰苑806 谭律不说话,作为伤心女主的我,当然也不能开口。 抱紧胳膊蜷缩在座椅上,我时不时的呜咽两声,表示自己正在伤怀。 看着窗外路灯飞退,觉得两边的劲舞越来越陌生。在十几分钟的市区行进之后,周围开始变得荒凉了。我倒不怕谭律会把我拐到哪里,只是好奇事情的发展方向。 继续歪在座椅上,我淡淡地问道:“这是去哪儿?” “你不想回家,那就跟我走吧。”他声音平稳低沉,却没以前那么冷淡了。 我转过来,动了动身体,寻找到合适的姿势,对目视前方的谭律说:“随便吧,去哪儿都行。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死了和活着都没区别,在哪里都没关系了。” “胡说什么呢,你难道真的生无可恋吗?”谭律转头瞪我一眼,又继续往前看了。 “我的事情,你应该全都知道吧。父母早就离我而去了,朋友,呵,我有什么朋友啊。冉梦琳那个贱人,我连想起她都觉得恶心。爱情和婚姻,就更不用说了。无论你还是朱仁锋,你们都是我叫过老公的人,可哪个是我的归宿呢?” 我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说:“这样活着,真的不如死了。” “你以前的生活,或许真的很不幸,可是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遇到幸福。亲情和友情我不敢说,但至少对于爱情,还是要继续期待的。比如说……”他顿了顿,迟疑几秒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说: “比如说我,三十岁之前,我已经完全对爱情绝望了。可谁知道,在绝望中还是遇见了属于自己的感情。这就是感情,永远不能失去期待。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来临。” 我苦笑一声,说:“不是我消极,但爱情这东西真的太虚无飘渺了,谁知道对方心里什么打算呢。说句难听的:我是因为你的钱和你结婚,难保你的她不是。如果你是个穷小子,我们走在街上迎面遇见,我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他生气地说:“不许说她不好,你要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以指责她。在我心里她是完美的,不容许任何人指责。” 我没说话,只是冷笑一声,转过了头。 对付谭律这种男人,硬碰硬只会头破血流。当下,我唯一要做的就是苦情,越绝望越悲伤越好。 果然,他放软了语气,说:“雪香,你别介意,我并不是专门针对你的,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你望你能理解。” “理解,当然理解。我只是感叹于,世上竟然还有相信爱情的人。”我长出一口气,忧伤地看着窗外,说:“无论如何,都祝你幸福快乐。希望真爱的美好,能在你身上应验。我已经不相信爱情了,但如果能看着身边的人拥有爱情,也算心有慰藉。” 他坚定地看我一眼,说:“你别不信,等你见了她,就会明白自己错得有多彻底了。” “哎我说,你们这么相爱,为什么不结婚啊?”我疑惑地问:“你干嘛非得娶我,这世上还有比我更糟糕的人吗?宁愿选择一个死爱钱的离异妇女,也不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这太离谱了吧?” “她……”谭律挣扎了好久,还是没有说重点。他抿紧了棱角分明的嘴唇,压抑的说:“就因为你离过婚,才能让她放心。我虽然不能和她结婚,却绝对不想伤了她的心,只能找一个完全不会和我产生感情的人了。你,就是出现在恰当时间的,恰当人选。” “我怎么就恰当了?” “那时候我爸妈逼婚,如果我不结婚,就要收回公司经营权。所以,我必须马上找一个人。就在这时候,苏阿姨说起一个女孩子,我爸就逼着我见见。迫不得已,只好抽出时间来,见见那个叫白雪香的女人。”他嘴角扬起,看着我笑了笑,说: “一见你,我就觉得很合适。你有过去,性格也不好,完全不会是我喜欢的类型。最主要的是,你长得很普通,她就算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吃醋。” 我冷笑一下,自嘲的说:“名字俗气,人也俗气,对么?” 谭律也觉得这话不太合适,清了清嗓子,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否认,却没说别的话,看来谭律心里确实这么想的。我有点恼羞,却不能直接生气,破坏了自己苦心经营的悲情气氛。 自嘲地笑着,我叹口气说:“这就是命运吧,我没有满腹诗书的父亲取名,也没有气质如兰的母亲教育,只能名字俗气,长得也俗气了。这么俗气的人,也只配嫁给朱仁锋那种人渣,或者成为别人的感情掩护。没有追求感情的资本,甚至丧失了对于爱情的向往。” “你别这样说,让你打掩护的事情,是我做错了。”他有些内疚地说:“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就离婚。然后你就可以放开手寻找爱情了,相信我,总有属于你的感情,在某处等着你的。” 我心里苦笑,确实有这样一个人,只是我不敢爱。你是公子哥,不用为吃饭担心,我可不行。如果爱情的结果,注定了是在柴米油盐中褪色,那还不如早早封存在心里,只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 “也许吧,也许某一天,我会遇到属于自己的感情。”我苦涩地皱着眉,自嘲地笑着说:“你看,别人的老公都是说,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就结婚。只有我这种苦命人,才会听到: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就离婚。哈哈,多有趣啊!” “你……”谭律也不知该说什么,顿了好久,还是选择沉默。 我看外面灯光稀疏,不光没有行人,就连车辆都很少,就问道:“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我家。” “你家?这不是去湖滨的路啊。” “那是我爸妈的家,不是我的。”谭律在路口停住,看着红灯,说:“我们现在去香兰苑,我在那里有栋房子,你先暂住一段时间吧。” “你的家?你的爱人该不会也在那里吧!”我惊讶地看着他,说:“喂,让老婆和情人住在一起,会不会有点奇怪啊?我虽然丝毫不介意,但难保人家不生气。你想好了没?” 谭律面无表情,说:“他那么善良,如果知道事情的原委,肯定不会生气。” 这事儿有点郁闷了。 之前他经常不回来住,我就猜到他和那个人是有私人住宅的,可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也搬进去住。而且,还是和他的爱人同时住在那里。 虽然我跟他没有感情,只有个夫妻的名头,但说起来,也算是他和那个人之间的第三者。尽管扶了正,但丝毫没有正室的资质,这要和那个人住一起,还不被整死啊。 谭律一再说她很善良,我可不敢这么想。女人的嫉妒心,可比毒蛇猛兽都厉害,她就是天天帮助孤寡老人,天天扶老人过马路,可在爱情上,绝对不会大方的。而且人家在谭律心里,早就种下了温柔小绵羊的印象,万一有了冲突,肯定是我不好。 这样说起来,只怕,这个女人比司青还要难对付一百倍。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赶紧拉拉谭律的胳膊,说:“咱们还是别去了,你送我到什么酒店将就几天吧。要不,你送我到苏秀娟那里。” “酒店你就别提了,我不会同意的。”谭律把车停在路边,说:“你不是说怕苏秀娟担心吗?怎么又要过去?” “苏秀娟好歹是我妈,虽然她会担心,可再怎么样也是一家人。你现在把我带去你们的小家,肯定会伤害到你女朋友的,不行,不行。”我着急地看了看外面,说:“现在时间不早了,你送我去苏秀娟那里吧,再晚她就要睡了。” “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那大可以安定了。”谭律发动车子,从前面的路口转进小区,说:“他很爱我,却也没那么脆弱。尽管你是我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可是他很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胡思乱想的。” 谭律脸上浮现出宠溺的温柔,说:“就算他心里不舒服,可那么善良的人,只会在意你身体不好,不会想这么多的。” 我暗道不好,看这情况,谭律是死心塌地把她当作小绵羊啊。我们住在一起,就算她没有故意给我穿小鞋,那姑娘打个哈欠流两滴眼泪,在谭律心里也是我欺负人了。 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以后相处的时候,可不就处处受压制吗? 我还想着多赖谭律几年,好好捞点钱呢。跟这么完美的妹子住一起,在谭律心里留下坏女人的形象,那可真是前功尽弃了。 我可不相信世上真有这么完美、这么善良的人,能把谭律哄骗成这样,我不但不能放心安定,还要加倍小心呢。 我焦急地拉着他的胳膊,说:“喂,你别啊。你都不能和她结婚了,就别让我去伤害她啦。人家都同意跟你没名没份的在一起,你还把老婆带过去,这也太过分了。而且,那是你的家,也是她的家,你不说一声就带人过去,不太好呀。” “哦,对呀。”谭律拿出手机,拨通之后等了一阵,温柔地说:“喂,是我,你睡了吗?这么晚还没睡,你……嗯,跟你说了不用等我,自己早早休息呀。好,好好,我不罗嗦了。对了,有个朋友遇见麻烦了,来咱们家住几天,行吗?……就是白雪香,你知道的……好,那我马上到家。” 他合上手机,说:“你看,我就说她不会介意的。等你见了就知道,他真的很善良。” 谭律停好车,开门下来,说:“走吧,在806。” (一百一十四)阿姨你好 谭律停好车,开门下来,说:“走吧,在806。” 我迟疑着不想下车,总觉得去见谭律的爱人,不是个好选择。 “怎么了?还是很难受吗?”谭律看我迟迟不动,以为我身体还是难受。他走过来,打开我这边车门,探头进来,说:“你把手给我,我抱你过去吧。” 要是我看见自己爱人,抱着一个别的女人回家,肯定会气得半死。纵然知道自己男朋友不喜欢这个女的,可心里绝对会吃醋,进而在以后的接触中,首先就会带着不端正的眼光。 仔细想想,我还是推开了谭律的手,说:“不用,我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好多了。你带路吧,我能走的。” 谭律再三看我,最终我下车走了两步,他才放下心。不过,脚步还是放的很慢,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见我步伐可以跟上,又继续慢慢往前走。 这个小区,比谭家的湖滨别墅区设施差一些,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路灯和雕塑,但胜在绿植蓊郁,每一栋小楼都精致秀气。虽然每栋都只有两层,但看得出设计非常精妙。或是中式雕梁,或是欧式石栏,一路走来竟没看到一栋重复。每一个都是独特别致,整个小区如同建筑集萃展览园。 谭律见我四处张望,面带得色的说:“这个小区不错吧,整个w市,甚至放眼全国,也找不到这样设计独特的小区了。除了candy那样具有文艺气息的人,谁还配得上这个小区呢。别人不过是看着价格,牛嚼牡丹罢了。” 听他把那个什么candy夸得这么好,作为一个正常女人,我心里还是挺不舒服的。不过,这可不是赌气撒娇的时候,尤其面对死心塌地的谭律,我除了附和着夸赞,做别的都不对。尤其是反驳,更加算不上明智,只会招惹的谭律反感。 我点点头,指着一栋蓝白相间的房子,说:“确实很独特,尤其这栋地中海的风格,更是整个小区最亮眼的一个。” 谭律脸上笑容更明显了,他往前挪了一步,轻轻抬起脸看着眼前的建筑,说:“我也觉得这栋最棒,无论外面的设计,还是内里的装潢,都是艺术品。雪香,你很幸运,可以暂时住在自己喜欢的房子里。当然,我也很高兴,candy的作品,能得到别人认可。” 我心说,大哥,你站在这栋房子门前不走了,傻子也该猜到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但使劲夸总没错吧。 “哇,真是不错。”我做出震惊的表情,看着小楼说:“没想到这就是你在香兰苑的房子啊,果然有品位。没想到candy这么有才呀!” “他姓肖,单名一个大禹治水的禹。等你们熟悉了,怎么称呼他都没关系,不过现在,你还是叫他肖禹吧。”谭律一边往里走,一边酸溜溜地说:“无论如何,只有我能叫他candy,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名字。” 矫情!这么恶心的名字,我还不稀罕叫呢。肖禹就肖禹吧,还弄出个candy,你以为自己是古克碱啊! 我暗地里撇撇嘴,跟着谭律走到了小楼正门。 他已经拿出了钥匙,准备开门时又顿住了。伸出手敲敲门,他对里面说:“candy,是我回来了,你睡了没?我要进来了,你没关系吧?” 矫情啊矫情,进自己家门还要折腾这些,你们不要太恶心! 过了半分钟,房门被打开了,有个穿条纹睡衣的身影扑了出来,挂在谭律脖子上,说:“哎呀,怎么才回来,说好的早早过来呢!” 我被这声音吓住,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对情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条纹睡衣在谭律怀里腻歪了一阵,才发现目瞪口呆的我。他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突然绽放出一个笑容,说:“阿姨你好,我叫肖禹,是谭律的男朋友。” 男朋友?再次震惊! 我被吓得合不拢嘴,看看这个清透的大男孩,再看看谭律,诧异地问道:“肖禹?男朋友?” 谭律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搂着他进了门,顺带对我招招手,说:“雪香,进来吧,进来再跟你介绍。” 我傻楞楞地看着他们,双手相牵十指紧握,简直恩爱的不行,心里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谭律竟然是gay?我的老公是个gay?他的爱人是男的?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我还是没缓过劲儿来。 肖禹端了两杯牛奶,一杯给我一杯给谭律,然后说:“阿姨,我们都习惯晚上喝杯牛奶的,你既然一起住了,就也跟着喝一杯吧。牛奶对身体很好的哟。” 他的笑容干净透亮,像夏日早晨的露珠,活泼灵动。 我讷讷拿起牛奶,轻轻喝了一口,然后看着谭律说:“你要不要介绍一下,我有点晕。” 谭律笑了笑,说:“该介绍的,你们相互也知道了。肖禹,白雪香,就这样啦。关于性格什么的,以后慢慢接触就会明白了,我的看法不能代表事实真相,这需要你们自己体会。” 你大爷,谁要你介绍我俩了,我明显是想知道,你跟这位露水小帅哥的关系呀。“不是,你这个……你提前也没说是……”我不敢说出那个词,只能停住。 “什么,同性恋吗?”谭律搂着肖禹的肩头,揉揉他软滑的头发,说:“这世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爱上谁都很正常。心里有什么,眼中就有什么,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对呀阿姨,我和大叔是真的相爱。”他拍掉谭律的手,在谭律万年冰霜的脸上捏了一把,娇嗔着说:“别揉脑袋,别揉脑袋,我又不是小狗狗!” “你不是小狗狗,那谁是啊。”谭律挽起袖子,指着小臂上一处齿痕,说:“你看,这是谁咬的?” 肖禹白皙的脸上一阵泛红,水嫩的皮肤粉的可爱。他偷偷掐了一把谭律,小声嘀咕着,“不许说,不许说,要不是你坏,也不会被咬的。” 他俩无所顾忌的打情骂俏,我看得有点尴尬,咳咳两声,我抱着牛奶杯说:“那个,时间不早了,你们要不要洗洗睡啊?” 话音刚落,肖禹脸上更红了。他从沙发上弹开,一路往楼梯边跑去,嘴里没心没肺的交待着:“睡衣和洗漱用品放在客房浴室了,床单也是新换的。我洗好澡先睡了,你们慢慢聊啊。明天早上我还有课,就不陪你们吃早饭啦。” 话没说完,他就已经跑没影儿了。 只留下谭律和我尴尬地坐着,相视一眼,他害羞的笑着说:“他还是小孩子,我这属于残害祖国的花朵了。” “是呀,确实很年轻,我和你都是叔叔阿姨辈儿的了。”我喝光了牛奶,舔着嘴唇说:“不过,虽然年纪小,但很懂事,人也单纯可爱。” 他抬着头看看肖禹消失的方向,宠溺地笑笑,说:“他的好,几天也说不完。” 我不知道接什么,顺着夸也没主题,只能岔开话题,说:“这就是你迟迟不结婚的原因吗?” “不是。”他沉闷的低下头,淡淡地说:“我也曾爱上过一个女孩儿,为了她我等到二十八岁。可是事实证明,等待和爱情无关,她最终选择了和别人在一起。后来我遇到了肖禹,本来是朋友,后来就有了感情,再后来就放弃结婚的想法了。那张纸,没什么重要的,两个人相爱相守,才是真的爱情。” 没想到谭律会对我说这个故事,我看他心情不错,并没因为曾经的伤痛而悲伤,就放弃了劝慰的想法。揉了揉鬓角,我疲倦的说:“客房在哪里啊,今天非常累,我想早点休息。” “哦,你跟我来吧。”谭律站起身,带着我上了二楼,指着左边说:“我的卧室在这边,有什么事儿,直接过来敲门。” 然后,他带我到右边一个房间前,打开门说:“你住这里吧,早点休息。” “嗯。”我点点头,关上门。 谭律的脚步声很快消失了,我瘫软在床上,还没回味过来今天发生一切。一件接一件的惊吓,让我脑子很混乱,理不清这中间的关系。 司青是不会放过我的,谭律的保护也不知能到什么时候。 谭律已经展现了自己最深的秘密,那我在他眼中的角色,已经接近朋友而远离爱人了。掰弯容易掰直男,我没有信心打败小露水,那就只能变换原先的战略,用新办法争取最大利益。 最好,是把小露水也争取成同盟,这样才是最有利的。 越想越迷糊,还没来得及洗澡,我已经横躺在床上睡着了。 梦里有个顽皮的声音一直喊我阿姨,气得我火冒三丈,却不敢发作,只能在心里暗暗骂了两句: 我才二十六,怎么就是阿姨了。你才是阿姨,你全家都是阿姨!“ (一百一十五)一米阳光 嗓子很干很干,干得说不出话,甚至呼吸都觉得疼。 吞了点口水润润喉咙,我嘶哑地叫了一声:“阿姨,阿姨,帮我倒杯水来!” 狠狠睡了一觉,疲倦感还是没有退去。这次对身体的伤害真的很大,明显感觉到体力大不如前了。我蜷在被子里,一边半迷糊着,一边等待阿姨送水进来。 十几分钟过去,我觉得自己又睡了一觉似得,可还是没人进来。按照往常,早就会有阿姨端着托盘送水的呀,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我疑惑着爬起身,张开眼睛看着陌生的装潢,这才想起昨晚并没住在谭家。当然,也不会有阿姨送水进来。 起床裹紧睡衣,披上床边的厚绒睡袍,我打开门走下楼,寻找厨房的位置。 转悠了几圈,都没看到哪个房间像是厨房,整个房子里也没看到那两个人的影子。我实在口渴的不行,就放开嗓子喊道:“谭律,你在哪里啊?谭律!” “你找他干什么?” 清透的声音出现在背后,我回头看到肖禹顶着个花猫脸,正从阳台上探了半个头看我。我嗓子疼的冒烟,却也只能回答:“我渴死了,想喝水。” “哦,他出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脏兮兮的从阳台跳过来,对我招招手,说:“我知道哪里有水,你跟我来吧。” 他走到门廊尽头,打开杂物间的门,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后面找出一瓶纯净水,递给我说:“以后想喝水了,就来这里自己拿吧。如果喝完了,他回来的时候会带的。” 我接过冰冷彻骨的纯净水,看看外面阴霾的冬阳,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就喝这个?” “不是啊,我们有时候也喝别的牌子,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喝这个的。”他用沾满颜料的手在围裙上摸了两下,说:“你要是喜欢别的,下次就买那个。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纯净水,不太喝饮料。我劝你也别喝饮料了,对身体不好的。” 昨晚那杯牛奶,让我以为谭律他们过着幸福健康的小生活,可是看着眼前劝我别喝饮料的肖禹,还是为这两个组合起来的单身男性感到担忧。我扬着纯净水问他:“大冬天喝这个,会不会太冷啊?昨晚的牛奶怎么弄热的?” “哦,那是微波炉加热的。塑料有毒,你可以把水倒在瓷杯里,转一分钟就好了。”他用脏兮兮的手抓了抓头发,说:“微波炉和杯子都在这里,你自己弄吧,我要做作业去了,bye。” 肖禹顽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就出去了。 我看着乱七八糟的杂物间,不得不感叹,单身汉的意义,不是没有配偶的男性,而是没有女人在身边的男性啊!无乱他们的群体有多大,只要没有女的,都是一团糟!哪怕是以配偶的形式组合起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该乱还是乱,该糟还是糟。 现在的身体当然不能喝凉的,尤其是天气这么冷的时候。 我把水倒在杯子里,微波加热之后,满满喝了三次,才觉得嗓子没那么疼了。 在等加热的时候,仔细看了看杂物间,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个厨房。虽然没有锅碗瓢盆,可是放着画布的凹槽明显是洗碗池,纸箱子下面压着的,确实就是灶台。如果好好整理一下,也许可以恢复它的功能。 喝够了之后,我走到阳台上,对埋头调色的肖禹,说:“喂,你平时吃饭怎么办?” “啊?你饿了啊?”他手上拿着画笔没放下,这一转身,就在画布上留下一条浓重的痕迹,鲜艳的橘红色贯穿左右。肖禹就像没看见似的,继续跟我说:“这附近没什么餐厅,不过可以订外卖,有几家做的挺不错的,一个小时内就能送到。” 说着,他放下笔站起身,在客厅的杂志堆里翻出几张纸,递过来,说:“你看看吧,这是我常吃的几家,味道都不错。等你确定了要点什么,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我帮你点餐。最好快点决定哦,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要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呢。” 经过喝水这件事,我已经没有期待能吃上正常的饭菜了。本以为他会丢出一碗泡面,结果却是拿到了外卖单,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惊喜的。 外卖,还是比泡面好多了啊。 仔细翻看了餐单,我对满是辣椒的图片和油腻腻的菜名,完全失去了兴趣。觉得胃里空落落的,只想喝一碗白粥。 虽然没抱希望,我还是试探着打断了正在画画的肖禹,说:“不好意思,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米?” 有水,有微波炉,如果有米的话,或许可以试着煮点稀粥。可惜肖禹惊讶地表情,打破了我的期望。他愣了一下,说:“定好想吃的菜,他们会送米饭的。” “不是,我是想要米,大米,知道吗?” “知道啊,就是煮饭的大米呗。”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说:“对,就是煮饭的大米,有没有?” “有啊,送餐的时候,他们就会送过来了。”他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认真看着我说:“你该不会是只想要大米,不想要菜吧?这可不行呀,只点一碗米饭,人家不会送餐的。” 我确定自己鬓角,已经有无奈地冷汗滴下来了,看着肖禹诚恳的脸,只能再三从心里劝慰自己:放弃吧,他们连锅碗都没有,又怎么会有米呢?如果有米,又怎么会连热水都不烧呢? 我点点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好,我想吃清炒黄瓜和番茄炒蛋,别的都不用。” 肖禹看我在他良好的解释能力下,终于明白了米饭的来源,满意地拿出电话定好了饭菜。然后对我笑笑,说:“阿姨,你自己看看电视,或者在书房上会儿网吧,餐要一个小时才会到呢。我要继续画画啦,有事儿再找我哈!” 我看着贯穿画布的橘红色,有点好奇这个被谭律神化了的男生,到底有什么绘画才华。 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我抬起下巴指着画布,说:“没事儿,看电视头晕,不如看看你画画呢。你继续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他转回头,说:“今天天气不错,在阳台上晒晒太阳挺好的。那我继续画了,阿姨你随意啊。” “那个,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能不能不叫我阿姨啊?”有点无奈地看着肖禹,我还是选择说出心里这点不痛快。 他没有回头,取了点金黄色,在橘色周围涂抹着说:“为什么啊?我叫他大叔,你不就是阿姨吗?大叔的老婆,不是阿姨是什么?” “我……男女有别,对吧?我和谭律,其实不太一样的。我是比你大一些,但也没道阿姨的地步呀。”真是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少年沟通了,总觉得他是故意气我,无论大米还是阿姨,都是存心想看我郁闷致死的样子。 “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呢?姐?”他继续晕染着温暖的颜色,手里没有停顿。 “嗯,就叫姐吧。你和他之间,叫什么都可以,和我就称姐弟吧。” “那好,我就叫你雪香姐姐吧。或者,香姐?”他又沾了点红色,在橘色最厚重的地方轻轻染了一层。因为加了水,所以这红色并不浓郁,只是把本来就泛红的橘色,渲染的更加鲜艳了而已。 冬天的阳光,似乎有美肤的效果。肖禹本来就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玉雕似的手指,握着细长的笔刷,在画布上来回移动,把错误修改成了美好的线条。 我安静地看着他涂涂抹抹,在橘色周围勾勒出窗户的形状,还有淡薄的纱帘也被穿窗而入的阳光,染成了浅浅的鹅黄色。 “你画画多久了?” 肖禹用白色给窗户画出玻璃的感觉,然后放下笔端详着画布,说:“不记得了,还没上一年级就开始糊涂乱抹,算起来也有十三四年了吧。反正也不会觉得腻,管他画了多久呢,只要是喜欢的事情,花多少时间都是值得的。” 这幅画距离完成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可是我已经能从简单的线条中,看出温暖和煦的感觉,连带着心情也变的阳光起来。 看着肖禹专注的神情,突然觉得这样傻乎乎的过日子,有自己的执着和热爱,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画布上的温暖,映衬的肖禹脸上一层橘色,衬托得他脸颊绯红,非常可爱。就连黑白分明的眼眸,也带着暖阳似得柔黄,看起来分外水汪汪的,透着孩子般的纯净。 我看了一阵,好奇地说:“你和谭律,怎么走到一起的?” “怎么?很奇怪吗?”他回过头,脸上挂着清爽的笑容,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遇见了,做了朋友,突然有一天就感觉到爱情来临。莫名其妙在一起,也就在一起了。” 我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吗?” (一百一十六)一心倾付 我看了一阵,好奇地说:“你和谭律,怎么走到一起的?” “怎么?很奇怪吗?”他回过头,脸上挂着清爽的笑容,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遇见了,做了朋友,突然有一天就感觉到爱情来临。莫名其妙在一起,也就在一起了。” 我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吗?” 肖禹皱眉想了想,说:“没觉得,我都上大学了,谈谈恋爱很正常啊。” 我深深感叹这家伙心理素质好,“你们班同学都是这么谈恋爱的?” “不是,他们和我不太一样。”他思考了一下,接着说:“他们都是住在寝室的,就算两个人感情很好,也只是偶尔出去住一住,只有我和男朋友住在一起。其实不太像恋爱,有点像夫妻了呢。” 看来这孩子真的很前卫啊,除了同住太早之外,别的都没觉得如何。这种紧跟荷兰脚步的新时代恋爱观,很让我钦佩。不过,还是好奇他的心思,到底是没意识到男男不对劲,还是想法很开放。我死缠烂打地问:“那,你和谭律的感情,你同学朋友知道吗?” 说到这里,肖禹脸上终于没了淡定坦然的笑容。他低头苦笑一下,说:“知道,也不知道” “啊?什么意思?” “姐姐,你也觉得男人之间不能有爱情吗?”他轻皱眉头,水亮的眼珠哀伤的望着我,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极度渴望得到保护,希望能被认可。 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不舍得说些世俗的声音。万一他哭起来,我少不了会内疚。万一他把眼睛哭肿了,我少不了跟谭律解释。这么麻烦不讨好的事儿,绝对不能干。 我套用谭律说过的那句话,对小露水说:“世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遇见动心的就爱了,那还来得及分辨对方是男是女。无论爱上谁,都是感情的选择,只要出于本心,全都是真挚圣洁的。” 自嘲地指指自己,我笑着说:“像我这样骗婚的,才是不该有呢。” 他听我这样说,一下子开心起来,高兴的笑着说:“我也是这样跟他说的。那时候,我发现自己喜欢他了,但是困在性别的迷局里不能解脱,可真是痛苦啊。后来,偶然看见这句话,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下子就有了勇气。” 说到这里,肖禹害羞地红了脸,低着头说:“没想到,没想到他也喜欢我。” “你就没想过,万一他不喜欢你,那可怎么办?” “想过啊,我还想过,如果他反感了厌恶了,甚至臭骂我一顿怎么办。”肖禹仰起脸,坦率地笑着说:“可是,感情在心里酝酿,不说出来怎么行呢。就像闷在小陶罐里的种子,随着时间推移,唯一的结果就是腐烂或者胀破罐子萌发出来。” “腐烂了,种子还是留在陶罐里,成了其他种子的毒。胀破了,那就再也生长不出任何美好的植物。这两个都不是我要的结果。种子长到一定时候,就要全部挖出来,埋在泥土里。或者被泥土接纳生根发芽,或者死在陌生的地方,总之不能留在罐子里。”肖禹看看外面晴朗起来的天空,说: “我的心是陶罐,爱情就是种子。每一个让我动心的人,都是陌生的泥土。既然爱了,就要大胆的拿出来,一直闷在罐子里,这不是害人害己嘛。你想想,如果我没有大着胆子对他说出那几个字,哪会有现在的甜蜜呢。” 我没想到年纪轻轻的肖禹,会说出这番话。不禁联想到我和许岩的感情,不就是一直闷着,以至于现在接近腐烂,成了下一段感情的毒。我不敢爱,也不想爱了。 肖禹说:“说出来,或许还有机会,闷着只会让人难受。因为这份别扭和难受,其实早就失去了做朋友的可能。万一对方遇见别人,那时候才伤心呢。还不如痛痛快快说出来,要么生要么死。” 这种无所顾忌的爱情观,也许在我大学的时候,会非常赞同。可是经过了现实的挫折,哪里还会这么冲动执着呢。不过,尽管感叹于他的冲动,但也不由得开始喜欢肖禹了。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却早已消失的纯真。 叮咚~ 门铃响了。 肖禹赶紧放下画笔,欢快地跑到门口,三分钟之后,他乐呵呵地对我喊:“姐,来吃饭吧,外卖送到啦。” 我走进客厅,看着旁边餐桌上摆了几个打包碗,里面青绿黄红,是我刚才要的黄瓜和番茄炒蛋。 他拿着一碗米饭,说:“姐你看,送外卖的时候,就会有米饭送过来的。” 不知道怎么接话,我干脆只是笑了笑,就坐下吃饭了。 苏秀娟厨艺非常好,连带着我也略懂一二,后来在谭家,那些阿姨的手艺更是大厨级别。所以现在,每个菜都尝了一口之后,我拿着筷子,实在不知道该吃哪个。 “姐,你怎么不吃啊?”肖禹吃相挺斯文,慢条斯理地夹菜扒饭,丝毫没有异常。 夹了一块鸡蛋,放进嘴里,实在尝不出番茄应有的酸甜。再看看炒蔫了的黄瓜,和浸泡在红油里的烧茄子,只能放下筷子,可怜起谭律和肖禹来,“你们平时就吃这个啊?” “不是啊,还有其他几家外卖的。”肖禹热情地给我夹了几片黄瓜,说:“不过,这家味道比较稳定,所以很常订他家的。” 我用一口菜三口饭的战略,填饱了肚子,看着还在慢慢吃饭的肖禹,我忧心地问:“这附近有没有超市啊,我想买点东西。” “有啊。”他吞下嘴里啊饭菜,说:“小区里面就有一家小超市,东西还算齐全。你出了门之后,沿着门口的小路一直走,在秋千的旁边往左拐,走到篮球场之后,右转走三十米,就是超市啦。” 他解释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够清楚,干脆放下筷子,说:“等吃完饭我带你去吧,反正也要丢垃圾呢。” 我点点头,等他吃完饭之后,利索的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剩饭,我俩就出门了。 小区里穿梭的小路,仅容一个人通过。我们走到秋千附近的时候,我就加快脚步往左边走了。肖禹赶忙拉住我,指着右边说:“姐,是往这边啊。右边是幼儿园,左边才是往超市的路。” 我指着左边,说:“现在不就是往左边走吗?” “不对,这才是左边。”他坚定的举着右手,不抛弃不放弃。 幸亏肖禹跟着一起来,要不然我肯定在转到秋千的位置时,就会不知不觉得走丢,因为这孩子根本分不清左右。等到了幼儿园,经过错从复杂的小路口,我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偷偷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我看着他说:“你吃饭用哪只手?” 他举着右手,说:“这个啊。” “那吃饭的手是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啊。” 我无奈地叹口气,指着他的右手,说:“那我们现在应该往哪边走?到底是你记错了路,还是记错了手?” “啊?这……我,我弄错了。”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委屈地看着我。 从左边挪到右边,我拍拍他的胳膊,说:“别计较这个了,我们还是赶紧去超市吧。小孩子都分不清楚的,长大自然就懂啦。” “长大就懂了”,这个经典敷衍词,我以为等有了孩子,才会有机会用得上,没想到现在就用出来了。当然,肖禹也确实担得起这个词,因为他听我这么说之后,欢快地点点头,就往右边跟过来了。 我边走边问,“谭律知道你不认识左右吗?” “大叔?应该不知道吧。”肖禹想了想,说:“我觉得他应该和我一样分不清,因为每次和他说往左往右,他都能找到。所以,他的左右,肯定和我一样。” 我在心里苦笑一下,谭律那样聪明锐利的人,怎么可能分不清呢。我和他接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来没觉得他在这方面有问题。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知道,只是没说出来。 这才是真的爱情吧,爱到觉得对方什么都好。爱到愿意无限次包容对方,甚至是幼稚的错误。爱到不舍得指责,甚至连这样细微的常识,都不愿说一声你错了。谭律该是有多爱肖禹,才会从一开始就这样容忍,不说一个不好。 想起上次公交车进医院的事情,我晚接了一个电话,他就冷面严酷,对我大呼小叫,凶的不行。 如果是犯了肖禹这种低级的错误,肯定会被骂死的。 以此推理,当肖禹发觉自己喜欢上谭律,纠结于该不该表白的时候,谭律的心早就倾斜了吧。或者,当时的谭律比肖禹还要纠结,只是闷在心里没有说。 我总以为自己很不幸,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在错的时间,遇见了我的许岩。因为现实原因,也因为对于爱情的恐惧,我不得已放开了。可是抓住爱情的谭律,也没有比我幸运多少。 他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只是他的对错,和世俗以为的不一样。 我们谁更容易走到幸福里呢? “姐,香姐,你想什么呢?”肖禹推推我的胳膊,说:“我们到超市了,你要买什么啊?” (一百一十七)叶子最细 “姐,香姐,你想什么呢?”肖禹推推我的胳膊,说:“我们到超市了,你要买什么啊?” “没什么。”我回过神来,跟肖禹走进超市,推着小车开始选购。 因为他们的住处实在什么都没有,所以我算是重新置办了一个厨房。锅子之类,各类只买了一个,可采购总价还是超过千元。 幸好这种小区里的私营超市,本来就销量不大,所以遇到我们这种客户的时候,就显得非常珍惜。超市派了两个年轻小伙,帮我和肖禹把几大袋子东西拎回家,否则我和他恐怕是要来来回回搬运几次了。 到家之后,我让两个小伙帮我把厨房里的杂物搬出去,然后连肖禹也打发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地收拾。 在谭律和肖禹的家里,我很可能会长住一段时间,可就算只住一周,也希望能对自己好一点。身体已经被折腾的不像样子,更加需要尽快的调养,天天吃外卖可不是办法。 两个小时之后,我已经把所有厨具清洗一遍,全都分门别类的收捡好了。 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六点。拍拍瘪瘪的肚子,我走到阳台上,看着正在专心画画的肖禹,犹豫了一下。有点不想打扰全神贯注的他,可是觉得他也应该休息了。 轻轻敲敲敞开着的门,我轻声说:“哎,晚餐想吃什么?” 他抬头看着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你要打电话订餐吗?” “还想着外卖啊?吃点家常菜不好吗?” “当然好了,可是没有卖家常菜的店子呀。”他皱眉叹口气,可怜兮兮地说:“其实,我最想吃妈妈做的鸡蛋葱饼,昨晚做梦还梦见了呢。” 肖禹长叹一声,说:“可这才刚开学,什么时候才能放暑假啊……” “鸡蛋葱饼什么样子?” 他想了想,说:“圆圆的,外面脆里面软,有鸡蛋和葱的味道。还有……还有……” 肖禹想了一会,也没说出什么特点,孩子气的挠挠头,说:“就……圆圆的,那种味道说不出来,反正很好吃。有香葱的味道,但是不会辣。上次我从家里带过来一些,全被大叔吃光了,等他晚上回来,你可以问问他。” “等他回来,我们都饿死算了。”我夸张的叹了口气,说:“罢了,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吧,你吃吃看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反正,无论怎么做,都比外卖好多了。” “啊?你要自己做?”他惊讶地看着我,说:“你怎么做啊?” “什么怎么做,鸡蛋、香葱、油有、锅子,面粉搅和一下,就那样做呗。”我转身往厨房走去,边走边说:“你要有空,就打电话问问你的大叔,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哦。”肖禹愣了一会,追到厨房来,刚想说话就惊讶地感叹道:“哇!这里怎么还藏着一个厨房啊?你怎么找到的?” 我无奈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不是第一个住进来的人?这房子里有什么设施,你不知道吗?” “我只在意外观和装潢,其他的都是开发商统一安装的,谁知道哪里有什么啊。”他好奇地拿着煎锅,对着亮晶晶的锅底做了个鬼脸,说:“姐,这么说,你是要开始做饭啦?” “对呀。”我在盆子里打了四个鸡蛋,一边搅拌一边说:“你要么赶紧问问谭律,要么就去超市帮我买一把小葱。还有,配鸡蛋葱饼,我们是喝粥还是吃疙瘩汤,或者你有别的好主意。哎,你的作业弄好了没?” “姐,你说慢一点,我记不住了。”他拿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又为难的抬头,说:“我到底先干什么啊?” 从没养过孩子,可现在也感觉到了小孩子的烦人。我停下搅拌鸡蛋的手,对无奈看着我的肖禹,说:“你先打电话,确定谭律回不回来吃饭,后面的事情我们慢慢说。” “哦。”肖禹点点头,拿着电话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进来说:“大叔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也不回来住。下面我要干什么啊,姐。” 听到谭律不回来,心里莫名一空。他把我带到陌生的地方,然后就消失不见了,这可不是合格主人的作风。以前住在谭家时,他大多时候都会回来,就算关系不善可也经常见面。现在,可真成陌路夫妻了。 看着肖禹平静淡然的脸,好像谭律不回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突然发现,他们的爱情中,有那么多宽容理解,有那么多包容体谅。谭律不在时,肖禹一个人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不多想,不多问。谭律不在肖禹身边时,也是坐得正行得端,没有丝毫杂念。无论多少帅哥美女环绕身边,他都是冰冷的对待,连一点暧昧都没有。 若是别的夫妻也能这样,相互信任,相互宽容,该会多么幸福啊。 肖禹单纯善良的眼神,平静地看着我,并没觉得哪里不对。我看的心疼又感动,怕自己眼里的泪水被他看见,赶紧低下头,说:“你去超市买一把小葱,要最细最绿的,可别买成大葱了。” “啊?”他愣了一下,说:“这还分大小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大葱和小葱的区别,更是懒的细细讲解,就干脆说:“你在超市慢慢看,挑一把叶子最细的买回来就行。” 幸好他也没问为什么,就爽快的出门去了。 空空的房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可想到很快就有个傻孩子要回来,也没觉得孤单。有个人陪伴,这感觉好多了。 半个小时之后,就在我以为肖禹走丢了的时候,门口终于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他打开门,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兴冲冲地跑进厨房,拿着一把韭菜,说:“姐,你看,这是全超市叶子最细的,我可是好好比较了很久呢。” 接过韭菜,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看着肖禹等待夸奖的表情,实在不忍心打击孩子的积极性。我把韭菜放进水槽,委婉的说:“那个,我们要不要试试鸡蛋韭菜饼呢?” 肖禹眼里闪着小星星,无比崇拜的说:“姐,你这么厉害啊,能把小葱做成韭菜的味道!” 孩子总要长大,一直这么忽悠也不是个办法。我拿起水槽里的韭菜,说:“你买的这个,叫做韭菜,因为它的叶子是扁扁的。而葱的叶子是圆滚滚空心的,只是大小不同,所以分为大葱和小葱,但是长相都差不多。” “啊~”肖禹失望地看着我,说:“不好意思啊香姐,我弄错了。” 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说:“没关系啊,你能买回来韭菜也很不错呢。其实,我更喜欢韭菜蛋饼呢。只是可惜,你吃不到鸡蛋葱饼啦。” “我也没关系,韭菜挺好吃的。”肖禹没心没肺的绽放着微笑,让我的心情更好了。 这一餐饭,我俩吃得很愉快。 七八张蛋饼,有一大半进了肖禹的肚子。我只吃了两张,喝了一大碗白粥,就觉得肚子很饱了。 洗碗什么的,也没指望肖禹会做。可他积极的帮忙态度,还是让我一直维持着开心的状态。和年轻人在一起,也觉得自己变年轻了呢。 晚餐之后,肖禹继续在阳台上完成他的作业,我闲得无聊,也搬了张凳子坐在他后面。看大大小小的笔刷,沾染上五彩缤纷的颜料,在纯白的画布上,变幻出各式各样的图案,组成一幅美好的风景。这变化实在太神奇了。 他看我入神的盯着画布,顽皮地眨眨眼睛,说:“姐,你也喜欢画画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淡淡笑着,说:“小时候很喜欢,后来我爸觉得读书才是正当的,就逼我放弃了。算起来,已经十几年没有画过,现在恐怕连个圈儿都画不圆啦。” 他把笔递给我,说:“现在正好有时间,过来试试吧。” “不行不行,我小时候就是瞎画着玩儿的,现在早就忘完了,哪还能画什么啊。”我推开肖禹递过来的笔,连忙摆手,说:“你还要交作业呢,赶紧画吧。我在后面看看就好了。” 他迟疑着收回笔,认真地说:“这次作业确实要的急,万一画坏了,时间有点来不及。要不这样吧姐,等我这次作业交了,咱们好好乱画几次。后天,后天中午我下课之后,我们就开始自由自在地画画吧。” “算了吧,我哪儿还能画画呀。能看着你画,已经很满足了。” 肖禹并没直接回答,他转回去继续画画,说:“就这么说定了,反正你也是闲着,就当给我做伴吧。” 他这么说,我突然也有点好奇,笔刷在自己手里,到底会画出什么样的风景呢。迟疑中,肖禹又开始认真地涂抹了,我不敢打扰,就安静地坐着,默默地看。 过了一会儿,肖禹脸色突然不对起来。 他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眉头紧紧皱着,转过来对我说:“姐,我……我肚子不舒服,好疼……” 我惊慌地看着他:“怎么?哪里疼?” 他捂着小腹的位置,痛苦地说:“就这里,好疼啊。” (一百一十八)他的柔情 过了一会儿,肖禹脸色突然不对起来。 他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眉头紧紧皱着,转过来对我说:“姐,我……我肚子不舒服,好疼……” 我惊慌地看着他:“怎么?哪里疼?” 他捂着小腹的位置,痛苦地说:“就这里,好疼啊。” 看他脸色煞白,鬓角的汗水一股一股往下流,我赶忙凑过去按了按他的小腹,说:“是这里吗?什么感觉啊?” “说不清楚,就是肠子扭在一起的疼。”肖禹看起来真的很难受,五官都挤在一起,一双透亮的眼睛更显得楚楚可怜。 “走,我们去医院吧。” 说完,我就试着扶他起来。可肖禹哭丧着脸说:“不行,大叔没回来,我们去不了医院的。” “怎么了?” 肖禹垂头丧气,眼里含着泪花儿,说:“最近的医院都要开车三十分钟,这里太偏僻又打不着车,我们没办法去啊。” 我拿出手机,说:“那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肖禹一把夺过我的手机,委屈地说:“不行,大叔说了,除非他说过我几点可以给他打电话,不然我是不能打给他的。我们的关系想要长久,就要低调一点。” “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你要是疼死了,你看他还龟毛。”我拿过电话,拨了谭律的号码,“你不敢打我来打,我是他合法妻子,低不低调没关系。” “姐,你别打,我喝点热水就没事了。求你,别给他打电话。”他先来夺电话,被我挡开了,只能苦着脸哀求。 叮铃,电话通了。我抬手挡开肖禹的胳膊,对电话里说:“你手头要是没有出人命的事情,就赶紧放下,过来一趟……” “你是哪位啊?”司青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 我被吓了一跳,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妈,我是你儿媳妇呀。谭律的电话,怎么在你那里?” “白小丽?”她也有点吃惊,过了两秒,气愤地说:“你还打电话干什么啊,我没你这样的儿媳妇,我儿子在哪里,和你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你别再勾引他了!” 说着,她就挂了电话。 我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肖禹苦楚的脸,更是觉得同病相怜的心酸。我和他虽然处境不同,各自为财为情目的各异,但都是不能见光的身份,心里一样憋屈,遇见麻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轻抚肖禹地后背,我装着镇定说:“没事,刚才打错号码了,我再打一次。” “姐,别打了,我不想打扰他。” 我拍拍他,抓起手机又打了过去,滴滴两声,电话接通了。我沉吸一口气,对着话筒温柔地说:“妈,你生我的气,也别气坏了自己。我现在是真的有急事儿,需要找谭律,麻烦你请他接个电话,好吗?” “哼,你想都别……”司青话没说完,电话里就出现了谭律的声音,他远远地说:“妈,我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司青和蔼地说:“哦,这个啊,我看你手机快从口袋掉地上,就帮你拿出来,刚准备放在茶几上呢,刚巧你就过来了。” 一阵刺啦刺啦的声音,手机好像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我听到谭律走进了,赶紧大声喊道:“谭律,谭律,快接电话,我是白雪香,这里有急事找你!” 可惜谭律没听到,我听见他和司青好像在讨论什么,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赶紧挂了电话,我又打了过去,这次谭律很快就接了电话,“喂,怎么了?” 我的号码在他的手机上没有存名字,可是他一看就知道是谁。听到他接了电话,我终于松一口气,说:“他病了,我们没法去医院,你赶紧过来吧。” “怎么回事?”听到是有关肖禹的,他立马着急起来。 “我也不知道,下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怎么突然就肚子疼,他现在疼的冒汗呢,看起来挺严重的。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儿,就赶紧过来吧,肖禹说这附近不好打车,医院还挺远的。我是真的没主意了,只能给你打电话。” 我这边还没说完,就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心里一下子平稳下来了。 知道谭律很快就过来,虽然还没看到人,可是心里终于放松了许多。我合上电话,转头对肖禹说:“好了,他很快就到。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肖禹点点头。 我正想起身,电话响了,是谭律打过来的。我心里一惊,以为他有事耽搁不能来,半带失望地接了电话,就听那边着急地说:“我出门了,你让他接电话。” 递给肖禹,我小声说:“是你大叔打来的。” 他赶紧接过去,对着手机哇的一声就哭了,“大叔,我肚子好疼啊,好像肠子被绳子捆起来了似得。大叔,我是不是要死了,我的肠子是不是要断了?” 肖禹孩子似的哭诉了一阵,也不知那边谭律怎么哄着,他终于止住了哭泣,从嚎啕大哭变成了呜咽。嗓子里呼呼隆隆地说:“我就怕再也见不到你,而且我还没看过昙花,还没吃过猪脑花,还没……” “嗯,我就见见你,看看昙花,不吃猪脑花了。你说脏就脏,我以后不惦记了。”肖禹孩子似的吸了吸鼻子,说:“我很乖的,没有乱吃东西,肚子疼的时候也没哭,就是听见你的声音才忍不住的。” “我和雪香姐姐在家等你,你慢点开车啊,我肚子已经没那么疼了,你别开太快。” “别打电话啦,开车要专心呢。” “不是,我不是不想和你说话。可是马上就要见到了,干嘛一直说话呀。” “好啦,好啦,挂了吧,你好像老太太呀,唠叨个不停。” “不说了!我真的要挂电话了。” 不知道谭律说了些什么,可是我敢肯定,那一定是我不曾见过的温柔。看着肖禹带着泪水的脸蛋上绽放着笑容,我好像感受到了他们的浓情和柔情。 在纠缠罗嗦了十分钟之后,肖禹终于挂了电话,害羞地看着我说:“他真烦人。” 我笑而不语,心里有点落寞。看着别人柔情蜜意,就越觉得形单影只,抱着胳膊微笑着,心里却是空空的冷。 卡啦,钥匙插进锁孔里,谭律飞快打开门,走进来拉起肖禹,急切地说:“怎么了,哪里疼?” 从挂电话到进门,不过一分钟时间,看来谭律的心思和柔情,在肖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算得上珍贵了。 肖禹愣了愣,捂着肚子说:“呀,我忘记了。” 谭律在他肚子上按了按,说:“是不是这里?” “好像不是。”肖禹摇摇头。 “那这里呢?”他又按了一个地方。 “也不像。”肖禹继续摇头。 “这里?”谭律继续问。 “不像。”肖禹再次摇头。 我看着他们地毯式排查,实在事倍功半,指着肖禹肚子说:“他刚才是这里疼,不过已经没事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去医院看看吧。自己瞎猜,能有什么名堂啊!” 谭律看看我,带着肖禹就往外走。 我赶紧换了鞋子,想要跟出去,却被谭律挡住。他冷冷地说:“你留着,收拾两件换洗衣服,待会送到医院来。睡衣牙刷拖鞋,还有床上右边的枕头,都带过来。” “他又不严重,你还打算住院怎么的?”我诧异地说:“再说了,没车我怎么送去啊?” “他严不严重医生说了算,你收拾东西就行了。我会派车来接你的,一个小时后司机给你打电话。”谭律严肃地说完,就半抱着肖禹准备离开。 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我觉得有点生气,忍不住就抱怨着:“我又不认识哪个是谁的睡衣,怎么收拾啊。要不我送他去医院,你留着收拾。” 谭律猛地转过头瞪着我,眼神非常凶狠,“这几天他就见过你一个外人,你最好仔细想想自己有没有做什么不应该的事情。他穿l号的衣服,牙刷是浅绿色。” 肖禹看着气氛不对,赶忙对谭律说:“雪香姐姐对我很好,你别这样跟她说话。再说,我也不是只见过雪香姐姐,中午一点的时候,还见了送外卖的人呢。” “一点?”谭律质疑地看了看我,转而对肖禹说:“你一点吃了饭,晚上没有叫东西吗?” “不是啊,晚上没有叫外卖,是雪香姐姐做的饭呢。”肖禹连忙摇摇头,微笑着说:“雪香姐姐做的饭很好吃,光是鸡蛋饼我就吃了六张呢。” “六张?你一个人?”谭律惊讶地看着肖禹。 “对呀,味道太好了,我还没留神呢,就吃了六张。”肖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我吃的太多,雪香姐姐恐怕没吃饱吧。” “白雪香!他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吗!”谭律声音炸响,愤怒的看着我,说:“吃六张饼,你心里有没有数儿啊!” “我正煎饼呢,哪注意他吃了几张啊,你吼什么吼!”我也来了气,指着谭律说:“不就是几张破饼嘛,吃了又不会死,你跟我大呼小叫干什么啊。我看他天天吃外卖没营养,好心做顿饭还犯错误了怎么的!你们要是愿意吃外卖,我一点儿意见没有,自己折腾去吧。” 肖禹过来拉着我的手,轻轻摇着,说:“别啊,姐,你做的饭好好吃,别不给我做啊。” 谭律生气地把肖禹拽过去,压低声音斥责,说:“不许跟别人拉拉扯扯!” 我看谭律脸上有点尴尬,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了。继续争论下去,只会变成恼羞成怒的唇舌之战。 索性冷哼一声,踢掉了脚上的鞋子,光着脚往自己房间走去。 (一百一十九)我们没有吵架 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听外面开门关门的声音。 终于等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轻轻吐出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我仰着头,努力张开眼睛,避免眼泪流下来。 不是因为谭律凶了我而觉得委屈,更加不是因为肖禹肚子疼而自责,只是感叹自己命运不济。没有机会和深爱自己的人在一起,错过了最好的年华,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就算遇见了,也终究没有缘分。 陶安是不能,他,则是不敢。 算了算了,想这么多也是自寻烦恼。我从被窝里翻下床,光着脚往肖禹的房间走去。 他有病没病是一回事儿,谭律疼他爱他是另一回事儿。这孩子挺单纯可爱的,我跟他没仇没怨,干嘛要闹这个脾气。反正也是睡不着,不如做个好人,跟房东套套近乎呢。 照着谭律说的,我收拾了几件l码的衣服,撕了一对保鲜袋,分别装好。然后抱着浅棕色格子枕头,走到门口准备换鞋。 门外有脚步声踢踢踏踏,我趴在猫眼上一看,是谭律带着肖禹回来了。 谭律搂着肖禹的肩膀,肖禹半依半靠地偎在他怀里,两人走得很慢。两人都是削瘦的身形,因为肖禹身量还没张开,所以矮了谭律半个头,看起来还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 虽然两个大男人这样亲昵,以前从没看过,可现在看起来也不觉得恶心。谭律搂着肖禹,表情虽然还是往常的冷峻,但眸子里柔情似水。就像哥哥揽着弟弟,很自然的关怀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我赶紧打开门,问了一句:“肖禹没事吧,医生怎么说的?” 小露水低着头,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他尴尬地笑笑,说:“说是吃的太着急,胃里进了空气,多放几个屁就好了。” 咕—— 像是为了印证主人没说谎,肖禹的肚子很争气的鸣叫了一声,然后从身后发出一声类似口哨的声音。 这下子,他彻底羞红了脸,干干的笑了两声,就钻进屋内,换了鞋子溜走了。 谭律似笑非笑,看着肖禹走进来,也憋着笑跟进来。当肖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他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好好笑了一阵,看着横眉冷对的我,他收敛着藏不住的笑容,干咳几下,说:“不早了,你也赶紧休息吧。” 难得看他笑得这么开心,我本来就想通了,现在更加不会生气,可是想到他板着脸凶我,还是觉得不痛快,就故意沉着脸说:“怎么,不用送东西了?” 他从我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他也没什么大毛病,不用住院。今天……我……你赶紧睡吧,早睡对身体好。” 要是他好言好语,我肯定立马变成包子,说声晚安就去睡了。但看他明知做错,却连一句道歉的话都不说,我不依不饶的劲儿又上来了。一把扯住谭律的袖子,我粗声大气地说:“喂,就这么过去了啊?你当时在公司呢,凶完了就完了!我可不是你的员工!” 谭律对于身体接触,有一种非常明显的反感。我刚拉住他,就有一道凌厉的眼神扫过来。 他眼神飞过,我就胳膊发软,很想松开他的袖子,乖乖滚去睡觉。可一想到云泥般的差别待遇,心里还是不服气。 攥紧了稍稍松开的手指,我壮着胆子说:“你爱他紧张他,这没错,可你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凶我?就算真的是公司员工,你也不能这么凶吧!” 他反感的甩开我,拍拍袖子,说:“好好说话行不行,别拉拉扯扯的。” “你要好好说,我就好好说,你要无理取闹,我就奉陪到底。”伸手抓着他的袖子,我还就不放开了。他就算再讨厌,曾逸萱靠近的时候,他还不是勉强忍着。而且我们结婚的时候,他还忍了一天呢,现在怎么就要死要活了! 谭律生气地再次甩开,退后一大步,礼貌而冰冷地说:“你有完没完!我跟你道歉行了吧,我错了,请你立马去睡觉。你需要休息,我也需要休息。” 说完,他就转身往走廊那头去了,准备上二楼进卧室。 这语气让我更加生气,不依不饶地刚住他的去路,叉腰站在楼梯口,说:“我要求你端正态度,对自己下午和现在的无礼行为道歉。” “我要睡觉,你也立马去睡觉。”他彻底失去耐性,皱眉侧过脸,看着楼梯扶手,说:“让开,别让我说第二次。” “我就不!” 他脸上明显写着“烦、烦、烦”,我明明看见了,就是不想退让。我俩就这样僵持在楼梯口,等着彼此的忍耐到达极限。 现在想起来挺傻的,可那个时候,就是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就想跟这个冷面侠过过招。根本没想到,如果彻底惹恼了他,我那两百万未必拿得到不说,后来装可怜的意义,就完全没有了。 总之,我站在第一个台阶上,死死看着他的脸,而他冷峻得甩给我一个大侧面,表情已经烦的不行了。 “你们……在干什么啊?” 肖禹突然出现在楼梯转角,看着我俩奇怪的姿势,说:“你们不会是在吵架吧。” 我说:“是。” 谭律说:“不是。” 我站着不动,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谭律攥紧拳头,挤出笑脸对肖禹说:“上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我刚想洗澡呢,发现睡衣不见了,想到进门时看见香姐抱着一堆东西,就下来看看有没有。”肖禹下了几步,看看我又看看谭律,说:“脸色这么差,真的不是吵架吗?” 谭律从袋子里找出睡衣,递给肖禹,说:“candy你先洗澡,我和你香姐说两句话,马上就过来。” 肖禹接过睡衣,疑惑地说:“你们干嘛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吵架了啊?” “我们没吵架,你赶紧去洗澡睡觉吧。明天不是要做完作业嘛,后天要交呢。”谭律声音温柔得吓人,简直是哄孩子的语气,“听话,赶紧去睡觉,小心作业完不成,会被教授批评的。” 肖禹不走也回答,凑到我跟前小声说:“姐,你是不是生大叔的气啦?他那么凶,肯定说错话了,对不对?”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肖禹这么好言好语地问,我也不好凶声恶气地回答。看他可爱的脸上堆着笑容,我只好暗自叹口气,说:“我们商量事情呢,没有吵架。去睡吧,时间不早了。” 听我这样说,谭律也松了口气。 他从我身边绕过去,推着肖禹上楼,边走边说:“你赶紧乖乖洗澡睡觉,明天早早起床看着花园完成作业。小心起来晚了,错过早晨最美的风景,那可就后悔啦。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是大晴天。冬日暖阳,可遇不可求哦。” 我趿着拖鞋,缓缓跟在后面,到了二楼,头都不回的说了声晚安,就往自己房间去了。 “不对,香姐肯定生气了!”肖禹一个回身,从谭律腋下钻过来,拉住我说:“姐,打扰你一分钟,就一分钟时间。你站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好不好。” 我不明所以的站着,等他下一步行动。 肖禹走过去,小脸严肃地看着谭律,说:“你的脾气,我比谁都知道。肯定是得罪了人,又不好意思开口道歉。你是男子汉,要有男子汉的风度,快点和香姐道歉,态度诚恳一点。” “candy乖一点,我们真的没吵架,你听话去洗澡好不好?”谭律还是极有耐心,没有发火。 “不好,从我们认识开始,你就只对我好,对别人都是爱理不理的。我敢肯定,你就是和香姐吵架了。”肖禹站在我面前,神情严肃的说:“香姐,你不用回答我,只要看着我的眼睛就好。你和大叔,是不是吵架了?” 他含水的眸子里,带着薄薄的愠怒,看得我一阵心疼。 淡然微笑,我看看谭律,转头对肖禹说:“我和他吵什么呢,就是讨论一下明天做什么饭而已。我看起来心情不好,是因为有点儿困了,你没发现已经凌晨一点了吗?” “真的吗,香姐?”他疑惑的看看我,又看看谭律,似乎在猜测自己感觉错了。 “好啦,好啦,你赶紧去睡觉吧。我前段时间生了一场重病,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呢,可要早早休息啦。”推了推肖禹,我摆摆手,转身就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那……香姐晚安,好好休息吧。”肖禹欢快的说了一句,就跟着谭律走了。 突然,他又过来补了一句:“大叔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心地很善良的,你别生他的气啊。其实他早就后悔和你吵架了,只是抹不开面子呢。姐,大叔不会说话,你要是觉得生气就和我说,我来收拾他。” 我点点头,轻轻道了声晚安,就关上了卧室的门。 外面谭律温声劝着肖禹,让他赶紧洗澡休息。声音越来越远,不太能听清了。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心里的怨怼早就烟消云散,困极了的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百二十)清凉的莴苣丝 冬日,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外面北风呼啸,会觉得自己格外幸福。 要是在以前,如果不用上班,那我肯定是要好好睡一觉,把这幸福体会得淋漓尽致,直到睡得肚子咕咕叫,睡得烦了为止。可是今天,我只是磨蹭了两分钟,伸了几个懒腰,就起床了。 洗漱之后,趿着拖鞋下楼,肖禹正坐在阳台上,完成着那副暖洋洋的作业。 “这么早起啊。” 他停笔回头,看着我笑了笑,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似乎还有酒窝隐隐约约出现在脸颊上。肖禹拿起窗台上的杯子,对我扬了扬,说:“香姐,你也挺早的,要不要喝杯牛奶啊?” 我看着他杯里花花绿绿的颜色,扑一下笑了,“你就喝这个呀?小心肠子也被染了色。” 肖禹看看自己手里的牛奶,“啊”了一声,接着也笑了,“我洗笔的时候没注意,竟然弄错了。哈哈,怪不得今天的颜料特别香呢。” “傻孩子。”我拿过牛奶看了看,说:“你该没有拿起来喝吧,颜料可是有毒的。” “不记得了,没什么印象。”他皱眉想了想,然后孩子气的一笑,说:“如果加了颜料,味道应该会怪怪的。我不记得,就说明专心画画没有喝吧。” “你呀。”我无奈的摇摇头,从他手里拿过杯子,说:“那你就喝了这个,没吃东西吗?” “嗯,本来是晚上喝牛奶的。昨晚回来太迟忘记了,所以就早上才喝。”他拍拍肚子,说:“打算叫外卖,看你还没起床,就想等你一起点餐了。姐,你想吃什么啊?” “以后别吃外卖了,我给你做饭吧。想吃什么呀,我去买菜。”歪头看着肖禹,我调侃地说:“不过,你最好别点自己特别喜欢吃的,免得吃到肚子疼。” “姐,你就别取笑我了。都怪你做的太好吃,才会害我吃那么多。”他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羞的脸都红了,“你做什么都行,只要别做太好吃就好啦。” 被人这样夸,不免得意起来。我欢欣的往厨房走着,边说:“好吧,那我自己看着办了,你好好画画,等作业弄完,给我画一幅肖像作为感谢吧。天天做饭,可是要变黄脸婆的,你得帮我赶紧把青春的尾巴留住。” “没问题,别说一幅,就是一百幅也行。你能当模特,让我练练人物肖像,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姐,做饭的感谢你再想个别的吧,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肖禹一边絮絮道道地说话,一边紧跟着过来,馋猫似得问:“姐,你打算做什么好吃的呀?” 我没关厨房的门,任由他凑过来。自顾自地淘米开火,等水开了转成小火,还是不回答他的问话。 舀了碗面粉,慢慢加水搅拌,看他实在好奇的厉害,这才侧脸对肖禹说:“不是说,我做什么都行吗,怎么又要反悔吗?” “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问问。” “哎,既然你不喜欢吃好吃的,那我只能做点难吃东西啦。”我假装着长叹一声,挖了好大一勺子糖,倒进面粉里,说:“这么多盐,应该足够了吧。做的咸一些,吃的你口苦舌干,肯定不会像昨晚那样撑坏肚子了。你说是吧,小露水?” “我不知道,咸的甜的我都爱吃。”他竟然毫无反应,只是有点苦恼的看着我,说:“小露水是谁啊?” “就是你呀!” “我?小露水?!为什么啊?”他疑惑地看着我。 “肖禹,小雨,落在草叶子上,不就像小露水吗?”这家伙完全不懂一大勺子盐的威力,我为自己阴谋落空而不甘心。干脆拿着盐盒子,递给肖禹说:“你帮我尝尝盐的味道,看看刚才那一大勺够不够。” 他听说是帮忙,当然不会推辞。 小心地用筷子沾了一点点,放在舌尖上,肖禹立马皱起眉头,呸呸几口,又在水龙头上灌了好多冷水漱口,这才吐着舌头说:“呃……好恶心的味道啊。又咸又苦,涩涩的还带着腥味。姐,这顿饭肯定毁了,我还是去叫外卖吧。” 我心里偷笑,嘴上却急忙拦住他,说:“别走,别走,就是要做的难吃,你才能少吃一点呀。刚才不是你说的,别做的太好吃吗?” “是我说的,可我不知道盐这么恶心啊。”他委屈地皱着眉,哀求的说:“要不,姐你重新弄点不带盐的吧,这些东西先扔掉好了。” 说着,他就伸手来拿面盆。 我赶紧侧身躲过,继续忽悠说:“调料调料,就是要调和起来才是美味料。盐是百味王,少了它哪还能做菜啊。做菜的要领,就是盐的控制。你没听说过,好厨师一把盐吗?” “不可能,做菜放一把盐,还不难吃死啊!”肖禹质疑的看着我,说:“姐,你是故意逗我玩呢吧?” 我一脸正色,说:“怎么是逗你玩的,你上网搜啊,‘好厨师一把盐’是一句俗语呢。经过无数年的流转,传承至今,可不是我瞎编出来骗你的。” 看我神色正经,肖禹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吗?” “当然了,你赶紧去查,免得心里总怀疑着,疙疙瘩瘩不舒服。”我用手肘推他出了厨房,说:“你敢去查查,然后过来帮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呢。” 肖禹迟疑着走了,我赶紧用脚关上厨房的门,把别在胸口的笑意,一下子喷涌了出来。 等我笑完了,又打开门,装着若无其事的继续和面。 过了不到三分钟,肖禹就举着手机,一脸崇拜地过来了。“姐,原来是真的呀。” “对呀,你不去查查,总怀疑我骗你呢。” “姐,做饭也太神奇了吧,放一把那么难吃的东西,就能做出美味的食物,这简直是魔术啊。”他敬畏的看着盐盒,忍不住又试了一点,终究还是吐在水槽里,“哇,厨房的奥秘,真是太神奇了。” 我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为了不让肖禹怀疑,赶紧指着柜子说:“帮我拿两个鸡蛋,洗洗外皮。” 幸好肖禹心性单纯,在网上看见真的有这句话,就对我深信不疑。他小心地拿出鸡蛋,在龙头下仔细冲洗,还用了好大一坨洗洁精,反反复复洗了三分钟,这才递给我。 为了不打击小朋友帮忙的积极性,我只是看着他洗呀洗,然后接过鸡蛋,打在面盆里。 “姐,你能不能跟我说下,咱们要做什么呀?” 我看着鸡蛋和面糊搅和的差不多了,从菜篮子里拿出莴苣,一边削皮一边说:“你喜欢莴苣吗?” 他也陪我蹲下,嘟着嘴说:“不喜欢,苦苦的没味道。” 切好丝之后,锅里的米已经炸裂,露出了晶莹剔透的内在美。我打开另一边的火,放了半锅水在上面烧着。然后把切好的莴苣丝放进了鸡蛋里,一边等水开,一边捏成团子放在盘子里。等水一开,就上锅蒸。 “莴苣清凉解腻,冬天本来就干燥,你又有点积食,吃莴苣对身体好哦。”我盖上锅盖,看了看时间,淘洗着莴苣的叶子,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简单吃一点,早餐营养均衡就好。午餐的时候,再准备丰盛一点吧。” 他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就欢快地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撒娇着问:“那中午吃什么呢,烧排骨好不好啊?外卖的烧排骨都是大骨头,一点儿肉都没有,啃得我嘴都累了,还是没吃饱。大叔又那么忙,说好的带我出去吃饭,也是没时间。我都快一个月没正经吃肉了。” 男人,无论大小都是肉食动物,这句话真的没说错。 看着肖禹馋得流口水的样子,我无奈的笑笑,说:“好,等吃了早餐,就去买排骨吧。不过,你要陪我一起哦,我还想买点别的呢,一个人拎不动。” 话说间,莴苣的叶子已经被我拌成凉菜,莴苣丝也蒸好了。 我和肖禹一人一碗白粥,配上清甜扎实的莴苣丝,还有爽脆微辣的凉拌莴苣叶,简单而营养的早餐就开始了。 吃饭的时候,我看闲着没事,就顺口问了一句:“谭律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知道,他要是回来就会回来,不回来就不回来呗。”肖禹夹了一大口莴苣丝,满满塞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姐,怎么不苦,反而有点甜呢?是不是盐的功劳啊?” “你问问呗,他要是回来,晚餐就给他做上了。” “大叔平时不和我吃饭的,他要是回来,肯定会提前很久打电话。因为我要是去学校,一般都不带手机。”他热情的对付着早餐,咕噜着说:“画室的老师,最烦有同学手机响了。那个老太太管得特别严,我们都不敢带。” “那你们平时怎么联系啊?” “平时?平时不联系啊,他想我就来看我,忙就忙他的呗。” 我吃惊于他淡定的态度,继续追着问:“他都不和你发信息吗?至少每天得说一声晚安什么的吧?” “为什么啊?”他咬着筷子,疑惑的看着我,说:“又不是上学,还得每天点名吗?要是这样谈恋爱,还不把人累死呀。” (一百二十一)对她好一点 他的观点让我很惊讶,脑子里一震,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过,肖禹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呼噜完了一碗粥,他痛快地放下筷子,赞叹一声,说:“太好吃了,没有肉也好吃。” 我看着空空的盘子,心里觉得很满足。对于做饭的人来说,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吃完,实在是一件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情。 三两口喝完自己碗里的粥,我收拾好碗筷,对肖禹说:“好啦,吃饱饭的话,就跟我去买菜吧。” 说完,突然想起他的作业,指了指阳台,说:“你弄完了没,要不先去完成作业吧。” “早就弄好了,那天和你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勾勒出了草图,剩下的都是填充颜色而已。”肖禹馋馋地看着我,有点讨好地笑着,说:“姐,作业的事情待会儿再说,我们先去买排骨吧。” 我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半怒半笑地说:“你呀,就知道害我。小心排骨吃多了,又要半夜把你往医院里送。在那样来一次,谭律那爆脾气,非得杀了我不可。” “你们那天真的吵架了呀?”他满含歉意地苦着脸,皱眉对我说:“我就知道会这样。大叔总是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和他说了好多次了,也没能改过来。真是的,晚上回来我要好好说说他才行。” “别了,你要是说说他,我肯定会被扣上告密的罪名。”拎着钱包,我跟肖禹出了门。走在小区蜿蜒的小路上,看看明媚的冬日暖阳,我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就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才会语气重了点儿。你要现在不提,我早都忘了。” 他走在我前面,回转身子倒着走了几步,“姐,你真好。” 我赶紧抬抬下巴,说:“看路,小心摔跤。” “姐,你要是我亲姐就好了。” “得了吧,我要是你亲姐,肯定揍死你。” “为什么啊?”他疑惑的转过头,说:“这几天相处,我还以为你不讨厌我呢?” “我是不讨厌啊。” “那为什么要揍我?”肖禹更加疑惑了。 “不是只有讨厌才会揍你,难道你小时候挨爸妈的打,是因为他们讨厌你吗?”我假装伤心,哀怨的叹口气,说:“你要是我的弟弟,我得操多少心啊。不好好吃饭,分不清糖和盐,还跟男的谈恋爱,我这做姐姐的,肯定会焦虑死。”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把这句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果然,我说完之后,肖禹的脸色明显暗了下来。 他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抹淡淡的哀愁浮动在他眸子里,让本就清澈的眼神,带上一点凝重。 肖禹情绪有点低落,语气也跟着压抑起来,“姐,你也这么想啊?” 看他被这句话刺痛的模样,我也跟着心疼起来,若无其事地笑笑,说:“你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他轻叹一声,说:“无关紧要的人,或者思想狭隘的人,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无所谓。可是这几天接触下来,我觉得你很开明很活泼,应给会理解我和他的感情,可是没想到……” “傻孩子,感情是自己,好不好自己说了算。如果你喜欢他,和他在一起很快乐,那为什么要在意世俗的眼光。非要强迫自己跟随大流,痛苦的只有自己而已。”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姐刚才的意思,并不是对你们有看法,而是在担心你家里人的感受。毕竟,这也是你们终将面对的。” “我知道,要不然大叔也不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个单纯又敏感的孩子,心存善念,所以不敢说出我和谭律结婚的原因。 为了开导他,我自己挑破了这层关系,说:“我和他结婚,对他而言是遮掩,对我而言是为了钱,各取所需而已。不过,我们这样结合,虽然满足了家庭的期望,其实对两个人都是伤害,甚至会伤害三个人。” 我长叹一声,说:“他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是要经常陪着我,这是对他的折磨。我没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还背上了离异的名声,这是我付出的代价。还有你,只能在这里一个人生活,等待着他偶尔过来,平时只能形单影只。三个人,谁都不能真的快乐。呵,这就是道德伦常么?” “是啊,我知道他结婚的时候,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呢。可是,他连抽空给我打个电话都不行。还是你们婚后很久,他才过来小住了一段。”肖禹走在前面,身影孤单没落,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低沉。 他现在,应该在思念谭律吧。反正我眼前,浮现着许岩害羞的笑容,和逃跑时的紧张羞赧。不敢奢望在一起,如是等再见一面,偷偷看他一眼,那该多好啊! 肖禹抿了抿嘴巴,试探着说:“姐,你觉得大叔……怎么样啊?” 本来就没什么好感,为了让他放心,我嫌弃的撇着嘴说:“他?!你也知道,他这个人臭屁清高得很,好像谁都低智商,不配和他说话。整天黑着个脸,好像满大街的人都欠他五百万。要不是为了钱,我连话都不想和他多说一句。反正我已经想好了,等时间一到,我拿了钱立马就走。这辈子都不和姓谭的打交道了!” “大叔哪有那么差啊。”听我这么说,肖禹半是放心,半是有点不愉快。他努着嘴,说:“他就是嘴上厉害,其实心里特别善良。而且,整天板着脸不笑,是因为不好意思笑。还有,大叔他……” “好了,好了,他就在你跟前还像个活人,其余时候简直跟扑克牌一样,我是受够了。”虽然有他送我去看医生的事情,可是为了让肖禹放心,我还是痛心疾首的摆摆手,说:“别的不说,我们结婚这么久了,他这几个月的笑容加起来,还没这两天在你这里笑得多。我不敢了解他,也没兴趣,你还是留着自己享受吧。” 肖禹偷偷笑了一阵,又沉下脸,说:“可是……也不知道几年以后,会怎么样……” “别想了,以后的事情,到了以后再说吧。”我上脚下加快步伐,走到肖禹前面,说:“没有他,日子还是照常过,吃饱了才有力气烦恼啊。走吧,跟姐买东西去!晚上你是想吃单纯的烧排骨,还是土豆烧排骨、玉米烧排骨啊?” 听到吃的,肖禹又愉快起来,他稍微想了想,说:“单纯一点吧,这样比较过瘾。” 我哂笑着拍了他一巴掌,说:“真是个吃货!小心胖死你!” 在超市买好东西,正等着付款的时候,肖禹手机响了。 “喂,大叔啊,怎么现在有空打电话?”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却透着鲜花绽放般的愉快,我被他感染,也觉得期待起来。 “真的呀!那太好了,我们正在买菜呢,你别订餐厅了,晚上回家吃饭吧。”肖禹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我,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更加底气十足地说:“没问题,你早早回来就行,我们肯定会准备好的。你只管带着肚子来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中午?”肖禹吃惊地看着我,小声说:“他说中午回来,大概一点到家,行不行?” 我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应该来得及。 对肖禹点点头,他也对我点点头,然后说:“中午就中午,那你把晚上的餐厅也订了吧,午餐你吃我们的,晚餐我们吃你的。” 我又去买了两根排骨,过来付款的时候,肖禹已经挂了电话,正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兴奋地说:“姐,大叔要过来呢。” “我知道。”被他的雀跃带动,我也觉得有点激动,提起手里的排骨说:“这不,又去买了两根,食材很充裕啦。” “这样够了吗,他食量挺大的,会不会饿着啊?”他不放心,接过排骨反复看了又看,又拿着对收银员说:“三个人,这么多够不够啊?” 收银员捂嘴偷笑,没有回答。 我看肖禹拎着排骨不肯放手,就拿起其余的蔬菜,用胳膊推着他,说:“够了,你大叔又不是猪,哪能吃那么多啊。走吧,我们赶紧回家做菜啦。别等他回来,排骨还是生的呢。” 肖禹惊呼一声“对呀”,一手抓着我,就往回家的方向飞奔。 我怕被他拉得摔倒,又担心自己身体,赶紧说:“慢点,慢点,我病还没好呢。” 肖禹连忙松开我,抱歉地说:“我,我太兴奋,就忘了你身体好没好。姐,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摇摇头,“没事儿,小跑不行,走快一点儿没事的。” 我俩就这样竞走似的,一路飞速往806赶过去。两人都是心跳加速,比来时不知道快了多少。 到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谭律站在门廊。肖禹伸手从背后揽住我,说:“姐,你看,大叔回来了啊。” 说完,他又举着手里的排骨对谭律说:“大叔,我和香姐回来啦,马上就能吃饭了哟!” 谭律本来还带着笑,在看见我们的一刹那,突然晴转阴,一张脸黑的堪比张翼德。 我心里暗道不好,这家伙护食得很,我们这么亲密肯定犯错误了。 赶紧推开肖禹,催促他说:“你先过去吧,别让你大叔在门口等急了。我马上就过来。” 不出所料,还不等肖禹走到门口,谭律已经快步过来,阴沉着脸对我说:“我才一早上不在,你们已经这么熟悉了吗?” 可怜肖禹傻乎乎的,竟然还过来拍拍我,说:“对呀,我和香姐聊了很多呢,全都不告诉你。” 默默擦了把冷汗,我陪着笑脸说:“就是瞎聊,瞎聊。” 谭律紧锁眉头,看看肖禹又看看我,冷冷地说:“都说什么了,讲给我听听。” 这下,连迟钝的肖禹也看出不对了。他闪身站在我和谭律中间,对阴沉着脸的谭律说:“想知道就来问我呀,对她凶什么凶。你不在的时候,都是香姐照顾我,你要对她好一点!” 哎……你这哪里是护着我,明明是害我啊! (一百二十二)看见爱情 谭律脸色非常难看,盯着我很久没有说话。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连余光也没干网肖禹那里看,赶紧打开门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做饭了。你们都别来打扰啊,我一个人做得快一些。” 谭律当然是不会来帮忙,这话明显是对肖禹说了,让扑克冰放心的。 为了不被低气压憋伤,我赶紧拎着食材进了厨房,关上厨房的门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骂了自己一句:你这是费的什么劲啊!出力不讨好。 还好厨房和客厅相隔甚远,锅里也滋啦滋啦响个不停,我听不到他们有没有争吵,心里也踏实一点。 专心做菜,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估摸着他们应该已经和好如初,刚才的硝烟也弥散了。我小心地从厨房探出脑袋,清了清嗓子,说:“菜做好了,麻烦把餐桌收拾一下吧。” 先把白灼西兰花端了出来,因为这个菜炒得比较早,现在已经不烫了。万一他们还在战争,我可以随手放在任何地方,不用怕烫坏了桌面。 唉,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庭主妇习惯,还是无法改变啊。就算烫坏了,又不是我的,干嘛要心疼呢! 餐厅里,两个人已经收拾好餐桌上的装饰物,只剩一个大花瓶还停留在桌子中央。 我整理好笑容,轻快地走过去,放下盘子,说:“炒了两个素菜做搭配,免得太油腻。你们要是不喜欢,下次就换别的试试。” “香姐,你做什么都好吃。”肖禹笑嘻嘻地眨眨眼,看的我心惊肉跳。 刚才也没干什么,他就横眉竖目的,看我那眼神堪比杀人无数的刽子手。现在还敢抛媚眼儿,这不是找死吗? 我紧张地看看谭律,发现他眼里光彩不善,但只是抱着花瓶放去别的地方,并没说什么。不过,放下花瓶的时候,手上力道可真不轻。 再看肖禹,一脸得意的笑容,对着谭律的背影笑哼一声,朝我扬扬眉毛,说:“姐,要不要去厨房帮你啊?” “不用,不用。”察觉到肖禹的胜利,我并没得意忘形。因为这胜利只属于他们的爱情,其实和我无关。为了自保,还是安安静静比较好。 很快摆好了菜,我们三个人对面而坐,他俩在那边,我自己在这边。 看起来孤独,其实我非常满意。夹菜的时候不会撞到胳膊,座位也宽宽松松,多好呀。 突然,谭律手起筷子落,一块大排骨就放在我碗里了。 惊讶的抬起头,正对着谭律憋闷地脸,和肖禹得意的笑容。他偷偷给我比了个“v”,然后用筷子在谭律手背上点了点,扬扬下巴,“嗯”了一声。 谭律不情不愿的看着我,又看看肖禹,终于还是夹了一块西兰花放在我碗里。 我看他郁闷的表情,实在想笑,可还是忍着扑哧的冲动,说了声谢谢。 “喂,大叔,继续啊,我们说好的。”肖禹并不满足,干脆放下筷子,歪着脑袋盯住谭律,“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哦。你可别耍赖啊!” “咳咳,谁要耍赖了,排骨做的太咸,刚才我嗓子干,说不出话而已。”谭律喝了口柠檬水,用侧面对着我,眼睛看着阳台说:“对不起,我态度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就算再司青和谭韫泽面前,他也从没这么和颜悦色,好言好语的说过什么。更别提是小心谨慎的耍赖了。这样的谭律,我是第一次见,估计在他自己的人生中,也是为数不多的。爱情的力量,果然非常伟大。 看着他落枕似的样子,我终于噗一下笑出来,捂着嘴巴说:“没事儿,我都忘了。你好好吃饭吧,如果觉得菜咸了,我下次少放点盐吧。” “什么嘛,你又不是凶了阳台,干嘛给它道歉啊。”肖禹站起身来,双手扶着谭律的脸颊,把他摆到正面对我,然后弯下腰对谭律说:“大叔,这样才行,再来一遍吧。” 我们四目相对,看着他那么尴尬,我也觉得挺尴尬的,就低下头不停的吃饭。 “candy,我已经道过歉了,不用再来了吧。”谭律无奈地说:“我肚子很饿,能不能先吃饭啊?” 肖禹放下手,坐在谭律旁边,说:“那好吧,你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谭律扒了两口,看到肖禹并不动筷子,赶忙吞下嘴里的东西,说:“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还是菜不合口味?” “香姐做的菜很好吃的,你别怪上她。我只是没胃口,你吃你的吧。” “没胃口?”谭律担心的摸摸肖禹肚子,说:“胃还是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再去医院看看吧。” “这种病,去了医院也没用,除非你好好道歉,不然我肯定好几天没有胃口。” 肖禹明摆着是威胁,可谭律就是没有办法狠下心。 不过,他的心软只是对于肖禹,如果我也跟着拿姿态,恐怕会惹他生气。到时候,这笔帐会完全记在我头上,而他的小candy,还是那个单纯善良的甜心儿。 为了以后的长久相处,为了我的两百万,当然要保全老板的面子。 瞧着谭律无奈地抿紧了嘴巴,好像已经准备好了道歉,我赶紧摆摆手,说:“不用啦,我根本就没生气,道什么歉啊。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是亲戚也是亲,干嘛这么计较。吃饭吃饭,你们能好好解决了这些菜,我比什么都高兴。” 谭律果断借坡下驴,顺着我的话,说:“对呀,我也觉得道歉太生分了,雪香也知道我没有恶意的。” “就是说呀,一家人别这么客气,赶紧吃饭吧。”我给他俩各夹了一块排骨,然后宽宏大量地笑着,说:“谁没个着急上火的时候啊,等事情过去了,肯定也会觉得自己态度不够好。可遇见自己在意的人有事儿,就是控制不住情绪,谁都是这样的。” 谭律眼里终于有了认真的歉意,他低头对着饭,说:“可是我,还是说话太重了。” 他的眼珠儿,原本是就深棕色,透着琥珀的光芒。平时冷冷淡淡的,看起来只是深邃,现在有了情绪,眸色加深,就变得特别悠远浓郁,显得非常好看。配上坚毅的面部线条,朦胧的灯光下,有点金城武的感觉。 察觉自己盯着他太久了,左右一看,他俩一个低头抱歉,一个看着抱歉的那个,都没发现我的眼神。 我赶忙岔开话题,说:“哎哟,别计较这个了。你们一个好好上班,一个好好上学,我好好在家养病。大家和睦相处吧。哎,对了,肖禹啊,怎么没见你去过学校呢?不是要交作业吗?” 肖禹喝了点水,说:“明天才交呢,不过,既然我已经画好了,下午大叔正好在家,不如就载我去一趟学校吧。不然,明天你要是忙起来,我自己不方便去呢。” “下午和我去看看车吧。”谭律没有回答,而是冒出这样一句。 “我才不要开车呢,踩单车多好啊,锻炼身体还能看风景。”肖禹像书生背书似得摇头晃脑,说:“春赏梅花,夏赏月,冬赏白雪,秋赏菊,单车的美好,你永远不懂。” “嗯,我确实不懂。”谭律继续吃饭,若无其事的说:“我知道半个小时的单车骑行,会吸入很多灰尘,而且,春天吹风,夏天晒,秋天吃土,冬天冷。你要觉得好,我倒是无所谓。我年纪大了,还是开车活的比较久啊。” 没想到一贯冷冰冰的谭律,也有这么油嘴滑舌的时候,我看着他冷淡里带着一点调侃的笑意,也跟着笑了。 “哼,我才说了一句,你就跟了十句,下午也别送了,我就要自己骑单车去上学。”肖禹气呼呼地看着谭律,鼓着腮帮子说:“我上高中的时候,就有很多女生说,肖禹骑单车最帅了。现在大学了,正是谈恋爱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有美女因此爱上我呢。” “你!”果然谭律最怕听这个,他阴沉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我下午送你去。” 吃完饭之后,我半躺在沙发上养神,肖禹站在阳台上端详自己的画作。 谭律本来在另一个沙发上坐着,突然想起什么,就起身贴着肖禹压低声音说:“以后上学最好戴着口罩,免得被沙尘暴弄出矽肺病了!” 看来,他还是惦记着单车和美女的事情啊。我忍着笑,微眯着眼睛装睡,一边偷看他们。 肖禹闪身躲开,往我这边走着,说:“这可不行,戴了口罩,我的优美唇线就没人看得到啦。” 谭律紧跟过来,伸手去抓肖禹的手,却被这小子躲开。半怒半闹之下,谭律脚步加快,用自己的膝盖撞在肖禹膝盖背后,顺手制住他的脖子,将肖禹拉倒。却在他即将倒地的时候,也拿过另一只手托住。 “最近没收拾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呀!”谭律咬牙切齿,装出恶人的样子,说:“快回答,以后戴口罩还是开车?” “都不要。”话音未落,肖禹就地一躺,抬腿对着谭律就是一脚。 谭律怕他摔着,果然没有放手,这一脚就踢在他小腿上了。可他并没生气,而是谭崔放倒了肖禹,骑在他肚子上,用手肘抵在他咽喉处,说:“哟吼,越来越厉害了啊!你再挣扎试试!” 打情骂俏见过很多,可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看见。 有人说,如果不是为了爱情,人类更喜欢和同性一起玩。像他们这样,爱情归于同性,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比哥儿们亲密,比爱人爽快。 (一百二十三)叫作《初恋 他俩玩闹了一阵,终于还是没能分出高下。 倒不是因为两人体力相当,而是谭律处处让着肖禹,虽然高出去半个头,身体也强壮得多,可是手下留情,总是不能完全控制住肖禹。再加上这小子时而撒娇时而逃跑,也是让谭律哭笑不得,舍不得下狠手。 我看他们这样玩了一阵,因为眯着眼睛偷看,所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冷清的声音用愉快的调子说:“喂,白雪香,快醒醒,带你出去玩啦。” 出去玩?我挣扎着张开眼睛,看着面前一身休闲装的谭律,说:“你下午不上班吗?去哪儿玩啊?” 他似乎心情非常好,难得的对我笑了笑,说:“就去candy学校转转,你要不去就算了。” 我摇了摇混沌沌的脑袋,支起身子,说:“肖禹学校?去哪里干什么啊?” “哎呀,你事儿真多,不去算了。”谭律果然对我失去了耐心,转身就要走。 我急忙半坐起来,揉着眼睛说:“别走啊,我刚睡醒脑子不清楚,你能不能等一会儿。肖禹人呢?” 谭律脸颊一红,不自然地说:“他马上就出来,你不用管别人,就说去不去吧。要去的话,赶紧起来洗脸换衣服,不去的话就继续睡吧。” 掀开身上的毯子,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在家也没事儿干,你等我一会儿吧。” 伸了个懒腰,我站起来扭了扭身体,慢慢觉得清醒了。一边收拾沙发,一边问:“这毯子谁给我盖的?我记得睡着之前,身上没盖什么啊。” “还能是谁,肯定是candy啊,我才不会管你有没有盖被子,会不会着凉呢。”谭律嫌弃地瞪我一眼,埋怨着说:“都是你,午睡干嘛在沙发上啊,还不知道自己盖点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要麻烦candy照顾你,害得我……” “怎么?我害的你什么?”叠好毯子,我边打哈欠边问:“我睡觉妨碍你什么了吗?” 谭律脸上更红了,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容。他余光看了看二楼,抿嘴笑着说:“没什么,你去换衣服吧,我们十分钟之后出发。” 疑惑地上了二楼,看到谭律站在客厅里,笑得莫名奇妙,更加觉得有猫腻。 我抱着毯子走进谭律的卧室,肖禹正在房间里喷香水。看我进来,他脸上一红,说:“姐,你怎么来了?” 我把毯子往前伸了伸,说:“这个放哪里啊?” 他赶忙接过去,放在床边,说:“晚上回来再说吧,姐,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一下。” 说着,他就来推我。 我觉得奇怪,却想不出哪里不对劲,撑住门框,说:“你们俩怎么都怪怪的,我午睡的时候发生什么了啊?一个一个都脸红,支支吾吾不说话,喂,到底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啦?大男人的卧室喷香水,你们这样真的好吗?” “姐,你快出去。我要换衣服呢,迟到了大叔会不高兴的,赶紧啦!”肖禹更加着急了,手上加大了力气推我。 突然福至心灵,我邪邪一笑,看着肖禹慌张的眼神,说:“哦~~我明白了,我午睡的时候,你们也午睡了,对不对?” 肖禹害羞得愣了愣,用快要哭出来声音,哀求着我说:“哎呀好姐姐,你快出去吧,你再这样胡说,我跟你绝交了!” “好吧,好吧,不说了。”我抿着嘴偷笑,眼神调侃地看着肖禹,说:“相爱的人在一起,这很正常嘛。你小孩子会害羞,他一个大人了,怎么也害羞呢。看来,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挺少的呀!” “姐!”肖禹恼羞成怒,站在门口跺着脚,“你要再不出去,以后我可不帮着你了!” 我自觉地拉上门,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小声说:“不说了,绝对不说。你快点换啊,我也去换衣服啦。”走了两步,我又回头对肖禹说:“对了,开着门味道散的快,关着门怎么都散不开呢。香水,不够!” 眼见着肖禹就要生气,我赶紧开溜,一路小跑进了自己房间。 匆匆换了件舒适的衣服,我一脸正经地下楼,看着神色尴尬的两个男人,若无其事地笑笑,说:“我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咳”谭律清了清嗓子,率先走到门口,说:“这就走吧,再晚会堵车的。” 我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跟在他后面换了鞋子。 ---------------------------- 肖禹的学校距离我们香兰苑很近,开车只要十分钟时间。 校园环境还不错,虽然是隆冬时节,也绿树成荫。 谭律停好车,肖禹带着我们往美术系的教学楼走去。这是一栋装饰着粉色镶边的十六层高楼,看起来很秀气。 电梯到了六楼,肖禹带我们走到一间展览厅,说:“你们先在这里随便看看,我去找导师交作业了。这都是我们系同学们的作品,有一些画得很不错,值得欣赏哦。” “有没有你的啊?”我环视四周,期待地看着肖禹,说:“要是有你的我就看,要是没有你的,说明这些展览不值得我花时间欣赏呀。” 他得意地笑着,看了看谭律,说:“你先慢慢欣赏,看看能不能猜到我的画是哪个。如果猜到了,我就送你一个礼物,如果实在猜不到,可以问问大叔,他知道我的画放在哪里。” “你先说说礼物是什么,值不值得我花心思动脑筋。” 肖禹顽皮地眨眨眼睛,说:“你先猜吧,我估计你猜不到呢。” 话刚说完,他就笑着跑了。 既然来了这里,我正好仔细看看美术系同学们的作品。从小就喜欢画画,可惜没有机会好好学习,现在能看看别人的作品,也是一种享受。 我慢慢挪动着步子,仔细欣赏着每一幅画作。 或者真实,或者唯美。果然像肖禹说的,能在这里展览的作品,都是有些水准的。一幅幅看过来,每一幅都有不同的感受。 突然,我被一副绿色系的画震撼了。 这副画的是竹子,颜色浓翠得当,苍绿、翠绿、石绿渐层交错,还有嫩黄的小叶夹在其中,看起来活灵活现。不像往常看的竹子,都是以苍劲挺拔为主题,这画里的竹子没有多少枝干,大多是柔软灵动的叶子。似乎还能感觉到清风穿叶而过,带起阵阵簌簌声。 画的左下方,有一对恋人深情凝望,女的羞怯,男的紧张。被层层竹叶包围,更显的情意纯素,有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萌动。 那女的画得并不真切,带着朦胧的柔光,可这男的眼神清透,眸子里像含着水一般,活脱脱的就是许岩。 我看着画,半天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哽咽。 谭律看我停住,也跟着走了过来,笑着说:“怎么,被感动了?” 我不确定他知道多少,想起初次见面时被洞悉的尴尬,我只敢稍稍点头,嗯了一声。 “你眼光不错,这幅画就是candy的作品。”他得意地摸了摸装在玻璃框中的画,说:“这是candy根据他朋友的描述画的,作品名字叫初恋。每个人看了,都会被唤起自己尘封已久的过去。就连他的导师看了之后,也是老泪纵横赞不绝口。” 朋友的描述?肖禹和许岩? 我不敢看这幅画,似乎多看几秒,许岩就会从华丽走下来,让我忍不住哭泣。 往前走了几步,我淡淡地说:“是画得不错,看起来挺动人的。不过,那女的没画清楚,看起来不太真实。” “因为我画了几次,他都说不像。”肖禹从外面走过来,看着他的画,说:“他描述的比这美多了,可惜我功力有限,画不出那个场景。要像他说的那样,那个女孩子简直是仙女。莫名奇妙的出现,莫名奇妙的消失,对他那么好,还不求回报。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啊。” 谭律跟着评论:“要我说,是你那朋友做梦呢。” “不会,他当时讲着讲着都哭了,看起来不像编的。”肖禹摇摇头,说:“你不知道,我那朋友人很老实,从来不说谎,根本不可能瞎编故事。” “也许是单身太久,把梦境当现实了。”谭律冷静地耸耸肩,继续欣赏其他画作了。 “也许吧。”肖禹跟着谭律,慢慢踱着步子。 我心里痛的要命,觉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不想再听见关于他的任何字眼,我插话说:“你交完作业了?导师怎么说?” 肖禹欢快地说:“导师说,很好,有温暖的感觉,你画风景进步很大,可以试试人像了。” 他学老头子说话,瓮声瓮气的样子非常搞笑,逗得谭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可我根本笑不出来,只能配合地动了动嘴角,敷衍着说:“画的真好。” 跟着他们在展览厅转悠,听肖禹逐一介绍他喜欢的作品。谭律听得很认真,时而评价几句,我却一直沉浸在许岩温柔的眼神里,越想越觉得难受。 选择离开,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他,现在还好吗? 我很想问问肖禹,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一百二十四)书破了 失神的跟在他俩后面,我脑子里一片混沌。 不知道看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展览厅。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被塞着一个蛋筒。 “姐,你试试啊,这是我们学校的特色呢,很多外面的人都赶过来品尝哦。”肖禹托着我的手肘,把蛋筒凑在我嘴边,说:“尝尝嘛,我排了好久的队呢。” 咬了一口,没品出来什么滋味。 我还没咀嚼,就客套地笑着对肖禹说:“嗯,确实挺好吃的。” “姐,你也太敷衍了吧。”肖禹抱怨了一声,干脆从我手里拿过蛋筒,直接贴在我嘴唇上,说:“来,嘴巴张大,对了,然后咬下去。慢慢品味一下,感觉如何?” 这一回,我终于咬到了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物体,带着鸡蛋和牛奶的香味,很滑溜。用舌尖在牙齿上,等它慢慢散开在嘴里,浓郁的香气一下子绽放出来,直奔着咽喉而去。一路上软滑香甜,味道非常美妙。 我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被塞回手里的浅黄色食物,惊奇地说:“这是什么啊,真好吃。” “反应真快啊姐,我都给你介绍两遍,你自己也咬过一口了,现在还问名字,你真是……服了。”肖禹对我抱拳施了个武林礼,然后走到谭律身边,小声说:“大叔,你和她结婚,是不是看上她傻,人老实又好骗啊?” “知道就好,不要乱说。”谭律偷笑着看看我,贴在肖禹耳边大声说:“现在傻子越来越少,我也费了不少心思啊。” 那幅画带给我的苦痛还没淡去,脑海中总是忍不住回忆许岩的笑颜。尽管他们说的欢声笑语,我可总觉得笑不出来,连生气的想法都没有。 淡淡的回了个微笑,我咬了一口手里的蛋筒,沿着当前的路继续走着。 他俩也看出我不对劲,只是谭律抹不开面子来问,就推了肖禹过来。他以为我们玩得好一些,总会多点话说,可肖禹还只是个孩子,他并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露水走到我跟前,看了谭律一眼,不停的使眼色求帮助,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手势,“加油”。 “那个,姐啊,你刚才问这个东西叫什么,我还没回答呢。你不想知道了吗?” “无所谓,下次想吃的时候,只用说肖禹学校的那个东西,你们就会知道我指的什么了吧。”我扬扬手里的蛋筒,说:“而且,刚才路过的时候,看见牌子上写着‘甜蜜蛋筒’,所以这东西应该就是蛋筒吧。” “额……是啊,就是叫蛋筒,姐你真聪明。”肖禹干干的说了一句,就挠着头离开了。 我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些什么,不一会儿肖禹又过来,尴尬的笑着说:“香姐,你肚子饿不饿啊,要不要吃点别的。我们学校还有很多别的美食,我带你吃吃看吧。” 看看还剩大半个的蛋筒,我笑着摇摇头,说:“不用了,这个都吃不完呢,下次再说吧。” 再次搭讪失败,肖禹无力地看着谭律,委屈地叹声,说:“大叔,怎么办啊……” 他俩又去商量了。 明知道自己这样不太好,可是实在不想说话,而且他们似乎对这个游戏很有兴趣,我干脆配合一些,顺带在幽静的校园里散散步,舒缓一下心情。 这条小路很僻静,不知道是不是肖禹为了和谭律亲亲我我,所以故意走的这里。 路边有一大片迎春花,可惜这个时候枝条残败,只有光秃秃的刺藤条理分明的悬垂着,不过,这并不影响它们的蓬勃生机。看着层层叠叠的枝条,我还是能想象,过去的无数个春天里,这些热烈欢快的花儿,开得有多么美好。 再过半个月,就会有细小的叶子萌发出来,再过一个月,就会有金黄色的小朵儿露头探春了吧! 只可惜,无论过去或者未来,都不属于现在的我。我只能拥有这幅哀怨的光景,和欢快无关。 “啊!小心!” 我被这声音吓到,侧脸一看,有个短发的女孩子骑着单车,正冲着我过来。 在距离我只有十厘米不到的时候,她抓着车头一拧,侧摔在迎春枝条下面的路面上。我吓了一跳,跟着“啊”了一声。 谭律和肖禹闻声过来,连忙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我顾不上回答,赶紧蹲下看摔倒的女孩儿,问:“你没摔伤吧。” “没事儿,没事儿。”姑娘没有面对我,而是看着跑过来的那两人,说:“呀,你是肖禹吧。” 肖禹点点头,说:“我是肖禹,你是谁啊?” “你们别滴血认亲了,赶紧过来帮忙呀。”我瞪了肖禹一眼,然后对姑娘说:“你摔伤没,有没有觉得哪里疼啊?” 姑娘拍拍膝盖上的灰尘,仰着脸清爽的笑笑,说:“没事儿,冬天穿的棉,摔不疼的。不好意思啊,我骑车的时候走神儿了,没留神。吓到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说完,姑娘就开始捡拾散落满地的书本。 “没关系,你没摔到就好。”我赶紧帮她一起捡。 她的书包不大,装的东西倒挺多的。这一摔散落满地,有一些厚装的书籍,受到了不小的破坏。拿着摔破的书,我惋惜地说:“哎呀,封面摔破,黏胶也撕裂了,怎么办啊?” 姑娘惊讶地接过书,仔细看了看,可怜兮兮地皱着眉头,说:“完蛋了,这是从图书馆借的珍藏版,早就停止印刷了。这可怎么办啊?我上哪儿买一本新的去呀!” 看了看几乎七零八落的背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试探着劝慰她说:“要不上网看看吧,现在网上东西挺全的。” “网上肯定是假的,这书停印十几年了,正版都被爱好者收藏了,哪会拿出来卖啊。”她仰头抱怨说:“我跟图书馆的老师说了一个小时的好话,这才借出来没十分钟,就给弄坏成这样了。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她利落清爽的短发,被甩的蝴蝶般飞舞,活像个闹脾气的男孩子。 肖禹递过来一沓书本,说:“这些给你,你先把书包装好,去跟老师说实话吧。看看他们有什么解决办法,也许,这本书还能修好呢。” 姑娘站起来,抓救命稻草似得拉住肖禹,说:“你和我一起去吧,你和图书馆的黎老师很熟,帮我说说好话吧。” 谭律站过来,不动声色地拉开肖禹,护在自己身后,对姑娘笑笑说:“这位同学不好意思啊,这是你和这位女士的事情,我们就不参与了。我跟肖禹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就先走一步了,有空再联系吧。” 没想到,他为了莫名奇妙的吃醋,就把我无情的抛弃了。即便是假夫妻,这也太过分了吧。 我拦住肖禹,说:“她也不是要推脱责任,而是想让老师别那么生气,多个熟人在场,总是好说话一些的。都是同学,帮着说句话能费多少工夫啊,我看你挺悠闲,就帮帮这个姑娘呗。” 姑娘很配合的不停点头,哀求着肖禹说:“对呀,肖禹学长,你就帮帮我吧。我一直都崇拜你的作品,特别是那幅《初恋》。私下里觉得,能画出这么美好的作品,肯定是善良细腻的人。今天见了你,果然是清雅脱俗,一看就是大好人。” 肖禹害羞地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真的呀,你看过我的作品啊?” 这么明显的马屁,他竟然就当真了,看来小孩子果然好骗。 金庸大侠曾在书里说,女人很会骗人,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其实我觉得,并非她们热爱说谎,或者技术高超,而是男人们在看见美女的时候,已经神智失常,完全没有辨别谎言的能力。哪怕是一句奉承,也会被当作真相。 这不是女人骗人,而是男人们心甘情愿地自己骗了自己。 不知道肖禹是不是这样,反正这姑娘挺好看的。而且,肖禹也被她随便两句奉承忽悠过去,屁颠儿屁颠儿的去图书馆了。只留下看好戏的我,姑娘的单车和书包,还有脸色不善的谭律。 不得不感叹,他们之间的爱情,确实比一般人来得艰难啊。不光要防着男的,还得防着女的,完全是360°全方位危险区啊。 啧啧,实在爱的不容易。 肖禹和那姑娘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有说有笑了。 “学长,要不是你帮忙,黎老师肯定会批评我的。现在只用粘好就行了,我可大大松了口气啊。”姑娘感激地看着肖禹,眼里闪烁着光芒迷人的小星星。 她开心地说:“晚上请你吃饭吧,学长。” “举手之劳,不用在意。”谭律拉过肖禹,对姑娘礼貌而冰冷的微笑着说:“我们真的还有其他事情,不方便逗留。看你刚才匆匆忙忙的,应该也有事情要忙吧。” “哇,果然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呢!”她根本没理谭律,而是看着肖禹,赞叹地问:“学长,学长,你的朋友都跟你一样帅吗?” 肖禹害羞地看看谭律,说:“对呀,都挺帅的。” 为了避免谭律生气,也为了遮掩他们的关系,我挽着谭律的胳膊,对姑娘说:“不好意思,我们真的还有其他事,不能和你一起吃饭啦。有机会再见吧。” 说完,对她摆摆手,拉着谭律撒娇说:“老公啊,傍晚挺冷的,我想回家了。” 回头对肖禹打了个手势,强势地说:“小禹,快过来,姐都感冒了你还看美女,是不是找打呢!” (一百二十五)快点教我 我就知道,这样的小伎俩是有用的。 离开肖禹学校时,谭律看我的眼神,明显友善了不少,再也没有看见我俩拉手时的杀气了。 愉快的晚餐之后,他安静地看着手机,我和肖禹肉足饭饱地赖在座椅上,时不时捏一块水果丢进嘴里。 小露水眼珠子一转,指着桌上最干净的圆盘,说:“姐,这个菜你觉得怎么样啊?” 我斜着眼睛看看玩手机的谭律,说:“那要问你大叔啊,这菜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我就捞到两根配菜而已,根本不知道口味如何。” 谭律神色依然,连睫毛都没抬起来,冷冷地说:“给你单点一盘,好好品品味道,然后认真回答问题吧。” 我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转过脸,对偷笑地肖禹说:“这个菜泡菜脆山药,酸爽可口,滋阴润燥,实在是菜中佳品。也只有你大叔这种品味绝佳的人,才能充分理解其中的滋味啊。佩服,佩服。” “姐,这个菜真的那么厉害吗?”肖禹皱着眉头,一副看不下去的表情。 我看没人配合,也就收了江湖郎中的姿态,认真回答说:“山药本来就是药材,对身体挺好的。加上泡菜汁儿提味,口感更加爽脆,确实是个不错的菜品。” 肖禹馋兮兮地看着我,说:“姐,那你会做吗?” “开玩笑,一个破素菜,有什么不会的。”我双手抱胸,四十五度角仰着头,得意的说:“你要是喜欢就直接说,姐姐我哪天高兴了,可以做一次奖励奖励你。” 小露水接着问:“那,难做吗?” “怎么,你要学啊?” “不是~”肖禹摇摇头,说:“我是怕做起来很麻烦,让你操劳呢。如果简单又好吃,那以后你做饭的时候,就可以经常炒这个啦。” 说来说去,还是算计我…… 翻了个白眼给他,我仰靠在沙发背上,哼了声,说:“姐姐我做饭要看心情,怎么可能天天弄啊。要是想吃家常菜,干脆请个保姆去!我才不当免费劳力呢。” 肖禹可怜兮兮地哀求说:“姐姐,你要是不忙的话,就帮我做两顿饭呗,一周两次就够了,也不多啦。” 其实一周两次,对我来说并不算多,就原本的打算,也是每两天做一次的。 不为了他们吃不吃,自己的身体也需要精心调养,做点滋补养身的药膳来吃。他俩的饭菜,当是顺手处理下脚料罢了。 可是,我自己主动做,他们会觉得惊喜,记住我的好处。要是答应下来每周两次,万一哪一周偷偷懒,他们就会觉得我该做的事情没有做。 就像朱仁锋,从来都觉得我做家务是应该,他偶然动手就是帮我的忙,体贴我照顾我了。但实际上,锅碗瓢盆、衣服袜子,大家都是一样在使用,凭什么家务就是我该做。还不是因为最初多伸了一下手,多说了一句“我来吧,你去看电视就好”,久而久之养成习惯,什么都是我的责任了。 为了避免再次陷入惯性思维,我干脆不要承担,日后无规律下厨,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持他们的感恩之心。 “不忙倒是不忙,可我病还没好呢,没办法经常做饭。你知道吗,中午忙了那一阵,现在我的腰还酸痛呢。”我皱着眉,装出林妹妹的样子,说:“小露水,姐姐知道你喜欢吃家里的饭菜,可是,姐姐是真的心有余力不足啊。” 他失望的叹了口气,说:“那好吧,等你养好了身体再说咯。” 我温柔地笑笑,尽量摆出贤妻良母的神情,说:“小禹别这样啦,只要身体不是很难受,我就会下厨的。你开心一点,好不好?” 肖禹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一条缝,嘴角扬起,说:“好,在你身体没好的时候,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们相互照顾,相互扶持,挺和睦啊。”谭律低沉的声音插进来,不带一丝情绪,却有浓浓的醋味儿。 “你的爱人,也就是我的朋友,咱们谁跟谁啊。”我敷衍着笑了笑,拿起外套,转移话题说:“最近天气虽然晴朗,但晚上还是挺冷的,还是回家洗个热水澡睡觉比较好。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就回家吧。” 谭律轻轻一点头,就决定了我们三个人的去留。 到家之后,肖禹还在不断追问,那个菜到底复不复杂,我看他着急好奇的样子可爱,就故意不停地问:“你是不是要学啊?想学就直说呀,你说了我就教你。” 每回合我一说这句,他就摇摇头,说:“不学,我就是问问。” 小孩子的心思真是透明的可爱,后天就是情人节。他应该早就在打算,却没挑到合适的礼物,今天突然灵光闪现了吧。 为了保留神秘感,还一直矢口否认,却不知道谭律的嘴角,早在他第一次追问的时候,就兴奋地弯了起来,眼底充斥着浓浓的爱意。少年不知情滋味,却有一颗赤诚的心,好像曾经的自己。 -------------------------- 清晨醒来,终于在朦胧中也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所谓的恋家,只是一个短暂的适应过程吧。无论什么地方,熟悉了就会有家的感觉。无论玫瑰花园,还是香兰苑……至少对我来说,都是这样的。 洗漱之后下楼,房间里空无一人。 喊了两声,也没得到回答。 桌上有一张小纸条,清秀瘦长的字体不像谭律,是肖禹留下的: 姐,大叔上班、我去上学了,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啊。如果想下厨,麻烦多做一份,我晚上回来吃;如果身体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叫外卖吃吧。 餐单在茶几上,你自己看着办哦。ps.不要点宫保鸡丁,这几家都做得很难吃。 小纸条上印着潇洒的梧桐,叶子丰满稳重,颜色浓淡相宜,看起来很温馨。我按照原来的折痕叠好,放回桌子上。 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剩下半把小葱。昨天买的食材,全都用光了。 在客厅门廊,都没找到钥匙,眼看着无法出门,只好活了点儿面,凑合着弄了碗葱油面。 正边看电视边呼噜着,门突然开了。 我嘴里叼着面,惊讶的回头,看到肖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回来,手里还拿着半个白萝卜。 “姐,快快快,我们去做泡菜山药吧。”他急匆匆地放下书包,一手抱萝卜,一手拉着我,就往厨房跑过去。 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手,我咬断面条,把嘴满嘴的食物随便嚼了嚼,使劲吞下去,说:“你先别着急,让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再说。你不是上学去了,这么风风火火的回来,是遇上麻烦了吗?” “不是,不是,你先跟我来厨房嘛!”他伸手抓着我,连拉带拽走到厨房。 被他拉得差点摔倒,我扶着墙,说:“哎哟,你就是要学做菜,也等我吃完饭啊,这么着急干什么。” “不行啊,大叔说今天下班还过来呢,我没时间啦。”肖禹拿着刀,高高举在肩膀的位置,说:“你吃你的,嘴巴指导一下就行,我们抓紧时间操作吧。” 看他急得额头冒汗,我哂笑着说:“别闹了,你这根本就没法教嘛。小露水,你要真的想学,就赶紧别闹了,等姐吃完饭再说,好吗?” 他着急的跺着脚,急得快哭了,“真的来不及啦,今天已经13号,我只有今天可以学,如果大叔早早回来,恐怕就五个小时呢!你看,我为了节省时间,连山药都买回来了。” 我看着流理台上的萝卜,扑哧一笑,说:“山药?这是山药?!” 他看我笑得前仰后合,自己也察觉不对劲,举着萝卜看了看,说:“我不会是买错了吧……可我专门看了横切面,都是这样白白的纤维圆柱体啊!别的山药都是整体,只有这个露出断面,我仔细看了好久才买的呀!” 从他手里拿过到,把萝卜丢在水槽里,我无奈地笑笑,说:“可你就是买错了……这是萝卜,不是山药。” 他还想辩解,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说:“就算你没买错,可是洗都不洗就下刀,也太不卫生了吧。还有,我们要做的是泡菜山药,只有这个……这个假山药,没有泡菜,还是做不成呀。” 拿着面碗,坐在客厅沙发上,我摆出老师傅的架子,说:“小孩儿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还是等姐吃完饭吧。” 肖禹没落的坐下,垂头丧气地说:“我果然没有天分,昨晚还用心观察好久呢,结果还是买错了。姐,要怎么也学不会,那可怎么办啊!” “怕什么,大厨在这儿坐着呢。”我一拍大腿,信心满满地说:“泡菜山药是所有菜里面最简单的,本大厨出马,包你三个小时学会。” 我这样说,并非是这道菜真的简单,也不是看出了肖禹身上大厨的潜质。而是吃准了,无论肖禹做成什么破样子,谭律都会高兴。 并且,是他做菜没错,可到时候还不得我在旁边指导啊,成不成的,我多操点心就行了。 “真的啊!”肖禹重新欢快起来,眼睛闪亮可爱。 我哧溜着面条,非诚肯定的点点头。 三两口吃完了早午餐,我上楼换件衣服,就和激动不已的肖禹,直奔超市而去。 在这儿,我终于教会他,什么是山药,什么是萝卜,当然,又巩固了一下小葱、韭菜和蒜苗的区别。以免狗血再次发生。 不过很可惜,超市没有泡菜,只能用酸菜鱼的酸菜代替了。我小小的郁闷两秒,随即释怀了,酸菜汤汁金黄,也许炒出来更美观呢。 一切顺利完成,回家之后,我们就一头扎进厨房,开始了烟与火的战斗。 (一百二十六)不可以帮忙 时间总是过的比预想要快。肖禹还没学会使用削皮器的时候,已经是十四号早上了。 我还在睡着,卧室的门被拍得啪啪响,“姐,姐,你醒了吗?赶紧起床教我吧,大叔刚刚上班去了,你快起床呀!” 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我裹着睡衣打开门,眯眯瞪瞪地说:“这才几点啊?你让我再睡一小下下吧,我是病人啊。” “姐,已经九点了,再不抓紧时间就来不及了呀。”肖禹拉着我,就往楼下走。 因为匆忙下床,我连鞋子都没穿。在卧室的时候,因为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并不觉得如何。可到了走廊,晶莹闪亮的大理石地砖,在初春乍暖的时候,还是非常有威力的。 我一下子被冰的清醒,猛挣开肖禹的手,跑回卧室钻进被子里,把自己卷成蚕茧。被子里残留的温暖,让我觉得舒服多了。 肖禹跟进屋里,焦急地坐在床边哀求,说:“姐,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我连切菜都没开始呢。你答应我了要教,可别丢下我不管啊。” “我反悔了,真的。”蜷着身子眯上眼睛,无赖地窝着,说:“都怪我年少无知一时冲动,才会答应你。可是事实证明,你不适合烹饪,我也不适合当老师,咱们想想别的办法吧。” “姐,你怎么能这样呢。”肖禹带着哭腔说:“你现在反悔,让我怎么办啊。今天已经是情人节了,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呢。” 我侧过脸,背对着肖禹说:“准备什么啊,你洗干净早点睡就行了。爱人,是最好的礼物,你没听过吗?” 他转到另一边,蹲在床前,面对着我说:“姐,你就别闹我,赶紧起来吧。” 张开眼睛,看着眼前满面羞红的肖禹,我认真地说:“姐没和你开玩笑,你自己绝对是最好的礼物,比什么都珍贵。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没什么比洗白白更好了。” 小露水脸颊更红,埋怨地瞪我一眼,说:“香姐你别闹我了,赶紧起床吧,时间真的不够了。” “小露水你也别闹了,让我好好休息吧。”我哭丧着脸,说:“我是病人,你早就知道的啊。我搬到香兰苑,就是为了养病,这你也知道的啊。小帅哥,你这么善良,能不能体谅一下我呢?” “病人更要多多活动,身体才会好啊。”肖禹伸手拽着被子,使劲拉扯着,说:“再说了,你只用动动嘴巴,也不会怎么累啊,坐着也可以休息,不用非得躺着吧。” “男女有别啊,我可什么都没穿,你别太使劲,免得大家尴尬!” 肖禹赶紧松开手,嘴上却不服气地说:“我看见你穿着睡衣的,刚才还起床和我说话呢。你就是想耍赖!” “哎哟,我的好肖禹,你就让我多睡十分钟嘛。有了我们现在瞎磨叽,不如安安静静睡一会儿呢。”我无奈地叹口气,抱怨着说:“你要是听话一点,说不定我早就起床了,现在咱们都已经在厨房忙碌啦。哎,都是你害的,时间白白被浪费了。” “你,你胡搅蛮缠!要是我不来敲门,你肯定会睡到大中午的。”肖禹委屈地嘟着嘴,看看手表,放软了声音可怜兮兮地说: “好姐姐,美姐姐,你就起床帮帮我吧。只要过了今天,你想怎么睡都行,我绝对不打扰。要是有人想来打扰,我第一个和他拼命,真的!” 他觉着手指发誓,样子非常认真。 我把脖子往被窝里缩了缩,说:“一共三个人,除了你就是谭律了。我才不信如果他来叫我起床,你会和他拼命呢。恐怕到时候,你是第一个和我拼命的。”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有可能吧。” “哎呀,别计较这些了。”肖禹凑过来,讨好地笑着,说:“姐,反正你都醒了,晚上再睡也来得及啊。要不,你先起来坐一会儿,我帮你捏肩捶腿醒醒神怎么样?” 说着,他就蹲在床边,乖巧地在我腿上锤敲起来。 被折腾这么久,原本的困意早就没了。看着小露水机灵可爱的样子,也不想在逗他玩,我指了指床边的棉睡衣,说:“好啦,好啦,看你这么乖,就帮你一回吧。把那件衣服拿过来,你在门口等我一分钟。” 肖禹蹭的一下跳起来,拿过衣服放在我枕边,小跑着走到门口,从外面关上了门。 “姐,你真好,你比我亲姐还好。不对,你以后就是我亲姐了。”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你不是独生子女吗,哪来的亲姐?” 他欢快地,说:“哎呀,不要在乎这些细节,反正你是我亲姐就对了。” 我下床穿好袜子,趿着拖鞋开了门,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说:“就会卖乖,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到了厨房,找出昨天剩下的一截山药,我用刨子刮了两下,然后递给肖禹,说:“你试试,就这样凭着拉过去,皮就会掉了。” 他抓着山药,小心翼翼地刮了两下。 我又拿过来,示范着说:“要用点力气,你这样也太弱了吧。男孩子,比我还没力气吗?” 他严肃的看着山药,握着刨子,使劲削了下去。 咔! 黄褐色的山药一分为二,露出雪白的瓤肉,在厨房黄粉色的地板上,骨碌碌滚动。 还是和昨天一样啊…… 我郁闷地看看肖禹,说:“咱们别在这个环节磨蹭了吧,直接学炒菜不行吗?” 他倔强的说:“不行,那就不是我亲手做的了。” “酒店里的大厨,都是别人帮着择菜配菜的。作为一名好厨师,自己弄这些边角活儿,是很丢脸的事情。”我试着简化难度,诚恳地劝服小露水说:“我帮你削皮切片儿,你亲自掌勺也一样啊。心意到了就行,大叔会感动的。” “不行就是不行!我已经决定了自己做,就要从头到尾自己来,姐,我们再试试吧。”他坚定地抓着山药,又开始新一轮尝试了。 我默默叹口气,心一横,说:“要不这样吧,我教你一个简单点儿的办法。” 捡起地上的半截山药,放在砧板上,用刀切掉两侧,再翻个身切掉剩余的皮,一个洁白的立方体就出现了。这个办法虽然损耗很大,但胜在操作简便,对肖禹来说应该很合适。 我看着他说:“这样切,快速省力,你可以的吧?” 他激动地点点头,接过菜刀说:“这个看起来很简单嘛。有好办法你不早说,害得我白白浪费时间。” 无奈地翻个白眼,懒得回答他。早知道他做菜弱成这样,我连答应都不会好吗,还说什么浪费时间。到底谁浪费谁的啊! 看他手起刀落,虽然山药只剩下中间的一点点,但确实干净了。第一个环节终于结束,我长舒一口气,感觉到了未来的艰辛。 “好的,第一步完成了,我们开始第二步吧。”示范着切了两个厚片,我让肖禹学着来两下。 其实,只要不看那些歪七扭八的山药块儿,总体而言,肖禹切的还是不错啦。至少……很有创意、很个性。 为了尽快摆脱这折磨人的教学,我点火放油,趁着肖禹战战兢兢往锅里放菜的时候,迅速把调料准备好,全都搅和在一个小碗里。 山药入锅,嗤啦一声脆响,肖禹丢下盘子跑了老远。慌张的看着我,吞了吞口水,说:“姐,我弄好了。” 给他一个赞扬的眼神,我把调料碗递给他,说:“给,把这个倒下去,用铲子翻两下,等山药有了金色的边边,就是炒好了。” 有了上次被惊吓的经验,这次肖禹很小心,慢慢地把调料倒在了锅边。 几分钟之后,酸菜汁慢慢收没了,我有铲子翻开山药,说:“你看,锅底的汤汁基本没有,一部分山药也有了金色的边,这就是完成啦。” 他兴奋地点点头,拿着铲子把菜推到了盘子里。 抹抹额头上的汗珠,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很不错呀,做得很完美嘛。第一次就做成这样,很厉害哦!” 肖禹害羞地笑笑,说:“我以后还要继续努力呢。” “咳,别了……”我背后汗毛指数,赶紧劝他说:“千万别这样……礼物就是因为稀少才成为礼物,你要是经常做,那还有什么意思呢。三五年做一次,才显得珍贵呀。” “嗯,你说的对。”肖禹想了想,赞同了我的看法。 夹了一口在嘴里,他满意地拍拍手,说:“虽然没有餐厅做的好,但是我也满足了。要是晚上能发挥到这个水平,那就太棒啦!” “肯定可以,要是你忘记了什么,我会提醒的。”试了一口菜,我呼隆着热气对肖禹说:“姐一定帮你呈现一份美好的礼物,放心吧。” “那可不行,我要自己完成呢。”他又吃了一口,说:“我送大叔的礼物,一定是要自己完成的才行。姐,你就在外面期待着吧。” 不好的预感嗖一下冒出来,我疑惑得问:“不用这么计较吧,难道以前的礼物你都是自己做的?” “对呀,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比如肖像啊,泥塑啊,全是自己独立完成哦。”他坚定地看着我,说:“姐,你绝对不能进来帮忙啊。” 冷汗顺着鬓角沾湿了头发,我呵呵笑了一下。 (一百二十七)别哭了 还不等谭律下班回家,肖禹已经按照我的办法,凑合着做了三次菜。无论卖相如何,味道如何,至少顺利完成,成品还算看的过眼。 六点一刻,谭律捧着一大束玫瑰,笑吟吟的回来了。 肖禹还在厨房里折腾,他进来的时候,客厅里只有我一个人。 “亲爱的,我回来了。”他打开门,端着花儿就往阳台走。平时肖禹不是在客厅,就是在阳台上画画,而阳台是要路过客厅的,所以谭律也就养成了进门先看阳台的习惯。 不过,今天他只看见我。 他有点儿尴尬,好像想对我客气地笑笑,却没挤出笑容,只是嘴角抽筋似的动了动。然后放低了抱着花儿的手,说:“呃,你在家啊……candy呢?” 我指了指厨房,说:“他在准备给你的礼物呢。” “哦”谭律回答一声,就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为了保护肖禹美好的小露水形象,不让谭律看见他满头大汗浑身油味的样子,我连忙拦住他,说:“你别过去,礼物要的就是新鲜感,你去看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啊。你在客厅等着,我帮你去厨房看看吧。” 谭律点点头,抱着玫瑰坐在沙发上,一脸期待。 穿过走廊,我敲敲厨房的门,打开一条小缝,说:“小露水,你大叔回来了,你要不去换件衣服吧。” 肖禹用袖子擦擦鬓角,说:“姐,你先拖住他,我弄好菜之后就去换衣服,很快的。” “你把做好的回锅热热不就行了,人家抱着玫瑰等你呢,别在意这些细节啦。”我钻进厨房,关上门环视一圈,挑了一盘卖相比较好的,说:“就这个吧,放在微波炉热热,别让他等太久啦。” “不行!”肖禹断然拒绝,推着我除了厨房,说:“你就安安静静呆在外面吧,我做好了会叫你的。” 说完,他对着客厅大声说:“大叔,你和香姐先聊聊天吧,我马上就出来哦。” 砰!门关上了。 我走回客厅,对谭律说:“他还在准备,你稍微等等吧。” 他看看厨房,问:“是在做菜吗?” 我点点头,说:“他也焦虑了好久,才想到这个的。不管你定了什么餐厅,先尝尝他的手艺再去吧。” 他嘴角扬起,笑着说:“那是自然。” 坐在谭律对面,有点不知所错。 虽然我俩结婚也有一段日子了,但其实并没多说过什么。平时天天见面,要么是在公婆面前演戏,要么就是回到卧室各自洗洗睡,基本没有交流。这下子沉默地对面而坐,实在有点尴尬。干干的笑了两下,没话找话地说:“你……这花不错啊。” 他看起来和我也差不多,客套地回答:“是啊,提前一个月预订,从昆明空运来的。” 谭律还是一身黑,不过这身西装带着暗暗的金属光泽,看起来非常精致。殷红的玫瑰落在膝盖上,金红色的残阳光芒下红黑交映,有一种油画的浓郁美感。 他侧面对着太阳,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线条都变得非常深重,陷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可这就衬得那双深棕色的眸子,特别深邃透亮。整个画面里,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熠熠光芒,灼得我不敢看。 “是啊,这季节我们这里应该没有花了。”侧脸拢拢头发,我干笑着说:“是挺美的。” “雪香,你别难过了,我一时大意才会疏忽,没考虑到你的感受。”谭律在桌上抽了张纸,递给我,难得软着语气说:“别哭了,总会有个人在某处等你的。要带着快乐的心情,才能真的快乐起来。” 他连话都没和我多说,这样温柔的劝慰,让我觉得很震惊。惊喜之余,也疑惑于他的话。 我回过脸,问:“什么,我没哭啊?” 他看着我的脸,尴尬的顿住,说:“我……我还以为……你……” “你以为我哭了?为什么啊?”我愣愣地看着他,疑惑不解地说:“我为什么要哭,又没发生什么值得哭的事情。”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瞬间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心里猛地一酸,脸上却保持着不明所以的笑,调侃他说:“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爱上你,看见你送花给小露水,所以心酸流泪吧?喂,我承认你长得不错,可也别太自恋啊。” “我知道你不爱我,我说的也不是这个。”谭律低头轻咳,说:“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你保持好心情,每天过得愉快一点。心情好了,身体恢复得也快,对吧。” 他不在的时候,我和肖禹说话都是瘫在沙发上,没个正形。可是面对他,尤其是一身正装,连口袋巾都整整齐齐的谭律,好像只能正襟危坐。拿了个抱枕垫在腰里,我轻叹一声,笑着说:“身体早就好了,能吃能睡,还恢复什么啊。人都说心宽体胖,我还怕心情太好胖死呢。” “你……”他欲言又止,唇角用力抿着,说:“等过几天,我有空了带你去一趟吧,不会那么糟的。” 我调侃地笑着说:“是什么好吃的餐厅吗?你要是真觉得不错,不如今晚带着小露水去,他天天在家吃外卖,太可怜了。至于我,还是好好看电视睡大觉吧,初春乍暖的时候,不适合外出游荡啊。” “我刚想和你说声抱歉呢。”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说:“晚上……我想和他单独出门,所以就有劳你在家好好休息了。明天,我们再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吧。” “咦,今天我才不想出门呢,到处堵车满员,出门就是受苦去的。我更愿意在家暖被窝,喝一杯蜂蜜水。”一边拆包装,我轻松地说:“明天后天,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今晚你们别回来就行了。” “candy择床,换地方会睡不着的。”谭律人在这里,眼神却已经飘忽到别的地方,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柔情的画面。他出神一阵,突然温柔的笑着,说:“你叫他什么?小露水?” “对呀,不像吗?”我想到肖禹纯净的眼睛,心里清清透透的,“他人真的很好,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单纯、善良。” “像,很像。”谭律赞同的点头。 “像什么啊,你们是在夸我吗?”肖禹打开门,端着盘子出来,笑得有点羞涩,“大叔,我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就试着做了这个。如果你喜欢,就多吃一口,如果很难吃,你只要小小吃一口就行了,不用特别说出来。不过,无论好不好吃,我以后也不会经常做的。因为……” 他对我眨了眨眼睛,话锋一转,说:“哎呀,不多说了,你尝尝吧。” 肖禹给我们一人分了一双筷子,自己率先夹了一块有棱有角的山药八面体,小心地喂给谭律,说:“大叔,情人节快乐。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很满足,,谢谢你的爱。” 谭律配合地张开嘴,喊着他的筷子不肯松开,眼睛直直地盯着小露水,许久才说:“很好吃,candy你真棒!” 看他专注的神情,肖禹羞得低头不语。雪白的脖子轻轻弯着,泛起一片粉红色,一直蔓延到衣领里。 我不敢多看,怕长针眼。赶紧夹了一块小的,放在嘴里,却被焦苦的味道惊住。这才反应过来,谭律*的表情不是因为美食,更不是因为情动活感动,而是因为太tm难吃了,他又不敢直接吐出来,只能眼眶泛泪的做心理建设,慢慢吃下去。 幸亏我夹的小,眼一闭就吞了。可谭律,啧啧,男人啊,真是不容易。 肖禹终于收回筷子,自己也吃了一口,立马吐着舌头喝了一大口水,皱眉哭丧着脸,说:“搞砸了……我今天做了四次,就这次最差!大叔,怎么办啊,我本来想好好送你个礼物的,接过搞砸了。” “很好啊。”谭律又夹了一块送进嘴里,满意地笑着,说:“非常好吃,我家candy很有才华哦。” 肖禹夺了我俩的筷子,沮丧地说:“什么啊,明明难吃死了!我还以为,炒糊了之后,只要把焦了的扔掉就没关系,谁想到会变成这样啊。” “好啦,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我推着他,催促说:“时间不早了,别因为这个坏了心情。你赶紧去换件衣服,跟大叔出去好好过个节吧。情人节,一年就一次,可别浪费了呀。” 肖禹泪水在眼睛里打转,眨了两下,却没流下来。他吸吸鼻子,对谭律说:“就是,不能因为这个破坏了情人节。大叔你再等两分钟,我去把这些都倒了,我们出门吃好吃的去。” 我使劲推着肖禹,说:“你赶紧换衣服,这些我来弄吧,保管你回来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到这些烦心的东西。” “啊?你不去吗?”肖禹诧异地看着我。 “我当然不去了,情人节是属于相爱的两个人,我去干什么啊。”我拿着盘子往厨房走,嘴上嫌弃地说:“我是病人,才懒得跟你们瞎折腾呢。赶紧出去吧,尽量别回来啊。” “那……好吧。”肖禹顿了顿,欢快地说:“姐,你好好休息啊,我会给你带好吃的。” 我掩上厨房的门,说:“赶紧去吧,晚上别回来啊。” (一百二十八)他们的情人节 等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房子里空空的,除了我,只有电视机在制造声音。 像往常一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知道穿红戴绿的主持人在说什么,看起来挺喜庆,可是她的笑容滞留在冰冷的荧幕里,和我丝毫无关。 眼泪好像流的太多了,连自己都觉得很烦。为什么总是哭,高兴也哭,难过也哭,节日也哭,难日也哭。有没有真心快乐的时候,可以放开了欢笑,不去想短暂愉悦背后的凄楚? 空空的房子,就算开足开了暖气也很冷。 在秦岭淮河以南,这种不在供暖区域的城市,香兰苑能提供全方位的暖气,算是非常不错了。可我穿着加绒睡衣,躲在一堆抱枕里面,还是觉得很冷,不知所措的冷,无依无靠的冷。 今天是二月十四,情人节,可惜对我来说,只是个普通的日子。 我又没出息的想起了许岩,想起植物园带着竹子味道的轻吻,想起那个逃跑的夜晚。到现在我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他逃了比较好,还是留下美好回忆比较好。哪个会更美呢,谁知道…… 不过,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绝对还是会像上次那样,毫不犹豫的动手,顺从自己悸动的心。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就算脑海里动转一点类似他的念头,都会自己硬生生按下去。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想那双温柔清澈的眼睛,还有害羞诚恳地笑容。 可现在,我想放纵自己,狠狠地回忆过去,在脑海里重绘属于我和他的画面。对自己好一点,就算这种好本质是折磨。 脑海里一直盘旋的,是展览厅那幅画,充斥在浓郁青绿色中的初恋。小心翼翼,期待无比,他的睫毛纤毫毕现,就像那一天真的重演在眼前。 他的吻很轻柔,慢慢落在我的唇瓣上,显得非常珍惜。 心脏跃动在嗓子里,哽的我呼吸不畅,却不舍得退开,哪怕一毫米。 不知道是他讲述的清楚,还是肖禹画技不凡。总之,我看到那幅画的时候非常震惊,就连现在回忆起来也是历历在目,和那天的场景完全吻合,尤其是清凉交织煦暖的复杂感觉。 其实,肖禹和许岩的眼神很像,都是清透明亮的类型,不过肖禹总是顽皮的,只有在面对谭律时才会害羞又期待。而许岩,我只看过他害羞的样子,不知道他在别人面前是怎么样。 真想知道,如果天天生活在一起,早上醒来的时候,朦胧中对望的那一眼,该是多么美好。他肯定会带着羞涩,嘴角扬起温柔的笑容,轻摸着我的脸颊,说一声“早安”。 应该有个可爱的女儿,眼睛像她,笑起来弯弯的很好看。嘴巴可以像我,带着点棱角。孩子…… 心莫名一疼,我按紧太阳穴,强压涌动的回忆,心情失落得难以言表。 苦笑一声,命运如此,想什么都是自讨苦吃,没那种命就别想多余的事情。还是现实一点吧。 擦擦眼泪,暗暗对自己说:白小丽,你不能再这样了。颓废或者伤感,都不能改变现状,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坚强起来,学会照顾自己心疼自己,让未来变得不拮据,让人生变的更绚丽。哪怕是烟花一散,也得有属于自己的美丽。 洗好澡,去厨房热了杯牛奶,大口大口喝下去,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说:“亲爱的雪香,好好睡吧。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必须强大起来。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有个好身体。” 闭上眼睛,把不该有的画面都逼退,刚刚有一丝睡意的时候,我从床上炸了起来。 因为,楼下砰的一声,好像是门撞在墙上的声音。 模模糊糊有人说话,好像是肖禹,但还没听清字句,就没声音了。然后,是更大声的关门,像是发脾气的感觉。 不会是他们吵起来了吧? 本不想管闲事,可想到肖禹露水似的目光,实在不忍心他受什么委屈,更不想这个委屈是因为我。 明知道谭律不舍得凶他,可我还是只穿着睡衣下楼了。 边下楼边问:“怎么回事啊,喝醉了吗?” “嗯。” 谁含混的回答了一声,就被呜咽代替了,这时候我也看见了事情的真相。虽然只能看到谭律精瘦的后背,还有搂在他腰际的一双秀气的手,可是面部紧贴抵在墙上的姿势,不言而喻。 有酒味远远传来,并不浓重。 我脱了鞋拎在手里,转身往卧室走去。 才上了三五个台阶,肖禹哼唧一声,喘息了几秒,对着这边轻喊一声,说:“姐,是你吗?” 已经打扰到人家,只能尴尬地出现。我侧身,从楼梯转角露出半个脑袋,对他俩招招手,说:“hi,晚上好啊。你们继续,忽视我,完全忽视我。” 肖禹推开谭律,用手背擦擦嘴巴,跑过来从递给我一个塑料袋,说:“姐,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宵夜了。” 袋子里,透明的打包碗装着金黄色的南瓜粥,灯光暗淡让它看起来比平时浓稠很多。距离三十厘米,还是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顺着暖气的风向飘进鼻腔。闻起来很温暖,很甜。 我抱着碗,心里像是灌满了热水,轻轻的温暖,带着清透的幸福感。 不等我说话,谭律走过来压抑着起起伏伏的呼吸,哑着嗓子说:“如果困了就早点睡,明天再吃吧。不用道谢了,我们也是顺手买的,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好了,晚安。” 话音还没落,他就带着肖禹转过弯儿,到了二楼。小露水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带进卧室,连告别都来不及。 我看得好笑,无奈地摇摇头。扑克冰遇见小露水,竟然会迅速融化沸腾啊,真是应了那句,一物降一物。在肖禹面前,谭律终于释放了自己早就消散的青春,有了生活的激情呀。 这一闹,睡意全无。 晚餐也没吃什么,本来肚子不饿,被粥的香气一勾搭,也觉得肠子叽叽咕咕叫唤着,很想试试南瓜的甜美。 抱着粥坐在客厅,却被阳台上淡淡月光吸引了。 春天快来了,月色少了冬天的凉薄,增添了一点柔软的光芒。像是为了迎合情人节的气氛,月晕微微泛红,有点香槟玫瑰的色彩。 肖禹还是很有品位啊,带着小院子的落地阳台,真是挺不错的。 虽然只有一碗粥,配上月色,也能吃出浪漫唯美的味道。这就是环境的魔力啊! 吃了两口,还是觉得不过瘾。 月亮不是只有光芒,还该有轻凉的温度,才能从身到心都沐浴其中,感受难得一遇的孤独浪漫。一个人的情人节,也该认认真真地过充分吧。 打开玻璃门,灌进来的冷风让我打了个寒颤。 尽管已经做好准备,可暖气跟凉风的对接,还是让我起了满身鸡皮疙瘩。瞬间感受到了供暖的好处,在暖气室里面不觉得,可是有了对比,就凸显出有钱的好处了。 骨子里矫情的小细胞们,欢快地跳跃着,一直怂恿我踩着文艺青年的步伐,走进梦幻的月光里。当然,他们已经占领了大脑,我的腿早就不属于我了。 站在院子里,果然沉浸于夜的浪漫里不能自拔。 我抱着南瓜粥小小喝了一口,暖意和冷风同时顺着嗓子爬进去,交织纠缠中,还真是别有风趣。 干脆踢掉拖鞋,盘腿坐在藤椅上,品酒似得喝完了粥。眼神被院子角落的一株蔷薇吸引了。 说是花儿,其实还是骨朵儿。不过,按照时令,蔷薇是不应该开放的,所以能在孤独的情人节遇见它,也算是奇缘了。 明知道它的含苞待放,是因为正好对着暖风口,可私心里还是觉得这样的巧合带着诗情画意。它的出现,只是为了安慰心里难过的我。这么想着,艺术细胞们终于在这一刻,欢腾到了巅峰。 不知怎么,我放下打包碗,走到院子的角落里,摘下还没盛开的骨朵儿。脑海里冒出一句诗,嘴巴跟着矫情的念了出来:陌上花开好,与影且成双。 正想感叹一下对影邀月的悲情,就被一声咳嗽打断了。 回头看见谭律,只裹了一条浴巾在腰上,精装的腹肌线条分明。他皱眉看看我,说:“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 我哀怨地笑笑,说:“没事儿,睡着心思磨人,不如吹吹风。今晚月亮很好,我想多看一会儿。你们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你吹什么我都没意见,可是,能不能照顾一下自己的身体啊。”他看看我,有点不耐烦地说:“外面挺冷的,你能不能回房间看啊。只要过来一步,躲在暖和的客厅里放开了看,行不行?” 抱着肩膀,仰头看着月亮,我伤感地说:“谢谢你的关心,可是身体好不好,有什么要紧呢?” 他冲过来把我拽到客厅,按在沙发上,说:“我也不想关心你的身体,可是你不进屋,candy就不让我睡。你要真打算搞浪漫,等我们睡着了随便来。现在……你就算不体谅他的善良,也体谅一下它的憋屈吧。” 谭律指指腰下浴巾隆起的地方,说:“一个小时,我只要一个小时,然后你干什么都行。看着月亮果奔都没关系,ok?” 我扑呲一笑,边点头,边往院子里走。对着贴在二楼窗户上的肖禹比了个v,上楼睡觉了。 (一百二十九)又是今天 日子水一样流过,却未发出如水的光华,转眼就到了又一年的清明。 春节时候,我跟苏秀娟说,我和谭律一起旅游去了,不能陪她过年。清明,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她。 我并不是在乎扫墓,毕竟逝者已矣,再多花情绪也是浪费。只是,觉得苏秀娟一个人住,很可怜。从谭家回去之后,听说她就不怎么出门了,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闷在家里,连邻里间的走动都很少。 虽然谭律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听了,还是心里很难受。 相处这么多年,总归还是有感情的啊。 谭律不方便出现,因为对于苏秀娟来说,她还是隐藏的存在。她以为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也不想戳破,再多一层麻烦。 打车到了熟悉的巷子口,我带着买好的祭品,还有给她买的两件衣服,轻轻敲着锈蚀的铁门。 “谁啊?”苏秀娟没有动作,只是问了一声。 语气低缓压抑,完全不像往日里欢快热情的样子。要不是声音熟悉,我几乎要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嗓音里掩不住的沧桑,让我心头一沉,她怎么会有老太太的暮气? “我,小丽,回来看看你。” “哦,哦,马上就来,你等等啊。”她忙不迭地答应着,却过了三两分钟才嗤啦一声打开铁门。拢拢花白的头发,她高兴的笑着说:“你怎么回来了,还以为……还以为你要和他们去呢。” 谭家吗。我不想去,人家也不会想带我去的。 “过年都没回来,清明还赶不回来呀。数典忘祖的事情可不行。”没有回答她的疑惑,我笑着递出东西,说:“这是买给他们的,这是买给你的。要是不忙,就去试试吧,要是大了小了的,我也好拿去换换。” “你,你能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啊。我衣服多得很,以前在谭家都是统一的制服,自己的都没怎么穿,好多都是新的呢。”她捧着印花夹袄,眼里满是喜欢,反复看了好久,仔细叠好装在袋子里递给我,说: “退了吧,我听说现在服装店的衣服,只好没穿没洗就能退钱。你现在宽裕了,可还是要省着花。我有衣服呢,以后就别给我买了。要是惦记着我,抽空打个电话就行。要是不方便,发短信也行。” 不敢直视她迅速衰老的脸,一道道深刻的皱纹像是冰锥划过心底,这才不到半年,她怎么老成这样了。 我装着诧异地问:“你会发现短信啊?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哪儿会那些啊。就是隔壁吴奶奶的孙子,教会我看短信了,你要是发过来,我能自己打开手机看。”她拿出手机,打开收件箱,翻着10086的各种消息,说:“你看,这些短信我都是自己看的,这么多都能看。这样每月我就能按时去交钱,不会欠费啦。” 信箱里单一的发件人,看得我胸口发闷。除了10086,她再也没有和别人联系。换句话说,除了催话费的消息,她什么都没收到过。 不敢想象,短信铃音响了之后,她抓起手机却只看见10086的时候,心里有多失落。不知道,她有多少次期待发来短信的人是我。这个没有血缘的老太太,除了我,什么都没了。 以前不太明白,总觉得她对我好,是为了弥补对母亲的歉意。可是自己也失去了做母亲的能力,这才体会到看见孩子时的渴望和疼爱。这是动物出自天性的保护欲,爱孩子,不仅是自己的。 拿出手机,立马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苏秀娟,侧着屏幕给她看,说:“我刚刚给你发了一条,以后也会继续发的。” “有空再说,你忙就忙你的。”她欢喜地捧着手机,把那条只有“你好”两个字的信息,看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地退出。 苏秀娟的热情还在,她一拍大腿站起来,往厨房走着说:“好久没吃我的做的菜,今天一定要给你露一手。你在他家吃得精致,咱们家也没那么多好东西,不过,我可敢保证,谭家那么多阿姨,没一个人手艺超过我。你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弄好。” 我赶忙拉住苏秀娟,说:“别,你别忙了,我吃过饭才来。” 她脸上明显没了神采,眸子里激动的光芒瞬间退散,浑浊的棕黄色眼珠沉沉的,像是盲人的眼睛。 苏秀娟呵呵笑着,坐在沙发上,说:“吃过了啊,你看我现在糊涂的,这都三四点了,怎么可能没吃饭呢。老糊涂了,真是老糊涂了。” “你怎么就老了糊涂了,要我看是激动坏了。”拍拍她的手背,指尖抚摸着她松软而无弹力的皮肤,我笑着说:“你现在好好陪我说说话,等晚上在下厨吧。我来了就是稀罕尝尝你的手艺,怎么可能不吃就走。我还怕你偷懒,不想给我做呢!” 她一下子活泛起来,笑得眼角皱在一起,说:“不会,我哪会偷懒啊。在谭家的时候,我比谁不勤快些。她们都有休假躲懒的时候,我除非是病得不能起身,要不然绝对不会请假。这些你随便问谁,我都不怕。” 三句话不离谭家。以前总是嫌她烦,现在仔细听了才知道,谭家在她的生活中,竟然占了这么大的比例。几乎算是她生活的全部了。 “晚上我住这里,明早和你一起去扫墓吧,免得来回折腾了。” 苏秀娟高兴地点头,猛地站起身,说:“那我先去铺好床,用电热毯烘一烘,不然晚上睡着潮乎乎的。” 眼见着拦不住她,我也跟到卧室帮忙。 苏秀娟打开大衣柜,从柜子中央拿出一套床上用品,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揭开床上原本的被单,团起来丢在地上。 我看着色彩黯淡的衣柜,有种恍如梦境的感觉。 那些衣服和床单,都是我上学时候见过的,距离现在至少也有七八年了。衣服只是样式老旧,可床单全都洗得发白。除了给我铺上的这一套还算鲜艳,其他的都是灰蒙蒙一片,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匆匆忙忙往前奔,却忘了放慢脚步看看周围的事物。猛然顿住,就会像我这样惊讶吧。 ---------------------- 吃着熟悉的味道,打着熟悉的饱嗝,看着熟悉的电视,抱着熟悉的抱枕,指头放在熟悉的小洞里,摸着熟悉的抱枕芯。 “多少年了,这习惯还没改啊。”苏秀娟看看我,温柔地笑笑,说:“真不知道你在摸什么,枕芯也能摸一晚上。” 我愣了愣,看着揣在怀里的抱枕,窘迫地脸红起来,“你都知道了啊?” “知道啊,从第一次和你看电视就知道。”她拍拍抱枕,说:“不就是枕芯吗?这也能摸十几年,你不嫌烦么?” “不烦啊,看电视手里无聊,增加点娱乐项目呗。”我干脆拉开拉链,把整个手伸进去,衬在小洞下面,展示给苏秀娟看,“这么多年,我都维持着洞的大小,就是为了怕你发现。要么缝上,要么说我,那可就不好玩儿了。谁知道你早就发现了,真是的……我白掩盖那么多年啦!” “小孩子!”她哂笑着接过枕套,翻到背面,说:“就怕你摸坏了,我在边缘织了几针,要不然还能撑这么久啊。” 拿过来一看,小洞背面果然有针线的痕迹,只是针脚完全顺着布的纹理行走,所以看不出来,摸起来也是和原本的布面手感相同。 眼泪很想涌出来,却被我吞下去了。不想当着她的面哭,没有为什么。 这天夜里,我睡得很好,不光因为干爽的被褥,还有心里流淌的温暖,比暖烘烘的床铺更让人踏实。等我有钱了,还是回到这里吧。 第二天一早,不等苏秀娟叫我,自己就醒来了。 卧室的门紧闭着,也挡不住从门缝儿里钻进来的稣香。闻起来,应该是茄盒吧。如果配上酸甜的咸菜,肯定更美好。 赶紧起床刷牙洗脸,苏秀娟炸完全部茄子的时候,我也盛好了两碗白粥,等在餐桌前了。 心满意足的吃了早餐,我们带着香烛祭品,打车往公墓区赶去。 这是我俩第一次相伴扫墓。以前,或者是三个人,或者是各自单独行动,组合虽有不同,但从没两人同行。 我总觉得她对不起我,以前连多说一句话都是不肯的。去年要不是陶安陪着,我肯定烧张纸就走,绝不单独相处。 去年……想到去年的偶遇,心里早就没了鄙视、恶心、厌恶之类的情绪。那件事情虽然才过去一年,但好像是上辈子的梦境。想起来确实会不舒服,但已经没什么大影响。也许再次遇见,我也会淡淡走过去,当作没看见。 我本该恨他,却连恨都不想给予了。他,什么都不配。 苏秀娟还是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不过,今年她好像格外开心,尤其在谈到我的婚姻和现状时,笑容绽放的花儿一样。只在说到自己时,顿了顿话锋,没有继续下去。 不到傍晚,我们就回来了。 (一百三十)做我模特吧 去年……想到去年的偶遇,心里早就没了鄙视、恶心、厌恶之类的情绪。那件事情虽然才过去一年,但好像是上辈子的梦境。想起来确实会不舒服,但已经没什么大影响。也许再次遇见,我也会淡淡走过去,当作没看见。 我本该恨他,却连恨都不想给予了。他,什么都不配。 苏秀娟还是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不过,今年她好像格外开心,尤其在谈到我的婚姻和现状时,笑容绽放的花儿一样。只在说到自己时,顿了顿话锋,没有继续下去。 不到傍晚,我们就回来了。 ———————————————————————————————— 从墓园回来,我没有跟着苏秀娟回去,而是装着很思念某人的样子,道个别就离开了。 打车到了香兰苑,肖禹一个人在家。 “姐,你回来了啊!”听见开门声,小露水从阳台上探头过来,笑嘻嘻地说:“我有幅作业的主题一直定不下来,看见你就有主意了。”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满意地说:“你回来得正好,可以当我的模特啦。之前不是说让我给你画像吗,现在正是时候。” “画像?改天吧。”虽然没有照镜子,可脑海中还是出现了自己蓬头垢面,发梢还沾着纸灰的样子。从公墓赶回来,肯定很狼狈,我可不想留下这么凄惨的画面。跟肖禹摆摆手,我踢掉拖鞋,说:“现在不行,等我洗个澡再说吧。” “别啊,姐,你现在这样最好。”他匆忙赶过来,拦住我,说:“作业的主题是坚强,我觉得你眼神里拥有这种力量。尤其是现在,非常合适当女主角。” 透过小露水净澈的眸子,我看到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女人,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我。 “别闹了,我今天挺累的,你要真想画画,也等我泡个澡休息够了吧。”挡开肖禹,我拖沓着脚步回到卧室,放了一大池子水,开始泡澡。 等我在温热的氤氲中迷瞪完的时候,没想到肖禹竟然等在卧室门口。 他听到房间里有了脚步声,就轻敲两下房门,说:“姐,你洗好了没,什么时候能出来呀。我已经构思好了,你要不要先听听我的想法。” 我没有回答,想用装睡着的办法糊弄过去。反正,就算明知道我醒着,他也不会闯进来,只要不开口就可以对付过去了。 小露水不依不饶地继续说:“姐,我觉得吧,坚强是一种内心的力量,是在遇到艰难险阻时,哭过了还能站起来。眼神柔软,却带着不放手的坚持。就是你眼中那种光芒,特别符合我的理解。姐,你觉得呢?” 还是不回答……我拿出身体乳,在手心倒了一大团,双手揉搓之后,分别在两条腿上按摩。 “姐,你已经洗好了对不对。你要是不想帮我,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别用这种敷衍了事的办法。被拒绝没关系,被忽视会让我伤心的。”他等了一会儿,失落地说:“我懂了,那就算了吧。也许我可以用别的办法表达。香姐,你好好休息,我下去了。” 虽然狠下心不理他,让自己好好睡一觉,可听到孩子般透明的失落,还是忍不住心里疼。那孩子很单纯,有什么情绪都直接写在脸上,现在的他,肯定是嘟着嘴巴,满眼哀愁吧。 唉……我就是学不会“sayno”。 打开门,对着消失在楼梯转角处的没落背影说:“喂,这么急着走,小孩子都这么没耐心吗?” 他惊喜地回过头,说:“姐,你洗好了啊。” “你在外面自言自语的时候,我正在擦东西呢,还没来得及回话,你就说好好休息什么的。急忙追出来,只看见个背影,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没耐心吗?” “不好意思啊,香姐,我脾气太急了。看你挺累的,又想着你身体不好,就想让你好好休息呢。”他讪笑着扰扰头,半是期待半是小心地说:“那个……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没啊。就是,我们这次的作业主题是坚强,我觉得你特别合适,能不能给我当模特啊?” “你早就欠我一幅画像,也该是还账的时候了。不过,这次还是算你欠我的,可不是清了上次的欠额哦。”我挽着手臂依靠在门框上,装着无赖样子对他挑挑眉,摸摸鼻子说:“你已经欠我两次,可别忘了。要是我什么时候想画,你可必须得出现哦。除非有其他事情,否则不可以推脱,听到没!” 小露水高兴地原地小跳,连蹦带跳地跑过来,捣蒜似的点头,说:“除非是很要紧的事情,不然,以后你什么时候想要画像,我保证背着材料飞速出现,绝对不推脱。” “这还差不多。”我用干毛巾擦擦头发,率先往楼下走去,“你要画就画吧,我可不会摆奇怪的造型,还是普通人一个。” “不用那样,绘画的精髓在于精神,人的精神在于眼神,只要你睁开眼睛就行,造型什么的都在其次。”他安顿我坐在画架前的椅子上,自己站在画架附近,说:“姐,要是我有一天变得在意独特造型了,请你一定要及时劝劝我,别再画了。因为那时候,我肯定已经放弃了绘画的本质,也没资格再画什么啦。” 我挑了个最舒服额的姿势,半躺在椅子上,一边查看发尾分叉,一边说:“我才懒得劝呢。要是说你什么不好,我会被谭律臭骂的,费这个劲儿不值得,倒不如吃饱了睡个午觉呢。” 我看不到画布,只能凭肖禹的动作来猜测绘画进程。他拿出铅笔,快速在纸上勾勒着,看来还在构图。 “你从哪儿看出我坚强的?”虽然被人夸奖,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可我还是挺疑惑他的审美原由。拔了根白发,慢慢在手心搓着,不太相信地问他说:“肖禹,你该不会是为了完成作业,故意把肥胖之类的主题说成坚强,用着来骗取我的配合吧?” “怎么可能!”他放下铅笔,气呼呼地看着我,说:“姐,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在你心里就是这印象啊?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说谎骗人,不择手段吗?” 被他一句反问噎住,我哽着嗓子,说:“额,就问问,好奇而已啊。不愿说算了。” “不是不愿意说,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的语言没法彻底说清我的思想。姐,你别着急,等我画出来你就懂了。”他一边用橡皮擦抹,另一手继续用铅笔调整,神情非常专注地盯着画布,说:“反正啊,我是在你眼里看见坚强了,很明显的摆在眸子下方,想忽视都不行。” “眸子下方?”不好的预感围拢过来,我摸摸自己下眼皮,说:“你指的是眼带吧?那要是我去割了眼袋,岂不是再也不能坚强啦?” “什么嘛,你就知道取笑我。不和你说了,等我拿出作品,你就什么都明白了,现在多说多吃亏呢。”他哼了一声,开始沾取颜色,大块大块的开始涂染。 半小时之后,我揉着酸痛的腰,对还在认真画画的肖禹说:“喂,你先慢慢来,我去倒杯茶啊。” “不行啦,说了别乱跑的,再等十分钟就好呢。”他眼睛都没抬,神情凝聚在我交叠的手上,好像要透过皮肤和肌肉,看到藏在骨头细胞里的坚强。 这才叫上了贼船呢!明明说好很快,勾个大概形态就可以,谁知道他精益求精的钻研精神冒了出来,害得我只能木桩似得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挺得后背都疼了。捶捶肩膀,我无奈地说:“为了履行我们刚才的约定,你还是停手吧。这么专注于姿态,已经丧失了绘画的本质,也就没资格再画啦。” “姐,你别闹了,我这哪里是专注于姿势啊,明明才开始半个小时,我们上课时请的专业模特都是两小时才动一次呢。”他快速移动手指,严肃到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我看他没精神说话,也就不再胡闹,而是配合的坐着,等他完成最初的线稿。 ———————————————————————————————— 终于,又过了二十分钟,肖禹长舒一口气,说:“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吧,大概的形状已经勾勒出来,明天可以开始填充细节了。姐,你要不要来看看,自己第一次出现在画布上的样子啊?” 第一次么,呵呵,你的《初恋》才是我的第一次呢。只可惜,除了我之外,你跟那个人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淡淡笑着,揉揉酸痛的后背,走到画布正面,看着浅黄色渲染的朦胧人像,不敢相信地问:“这是我?” “对呀,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们忙活了一下午,就是这个东西?”看着手脚都是六边形、五官都没有、连脸都是圆圈的人像,我觉得自己受骗了…… (一百三十一)怎么才是爱 淡淡笑着,揉揉酸痛的后背,走到画布正面,看着浅黄色渲染的朦胧人像,不敢相信地问:“这是我?” “对呀,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们忙活了一下午,就是这个东西?”看着手脚都是六边形、五官都没有、连脸都是圆圈的人像,我觉得自己受骗了…… 肖禹看傻妞似得望过来,摆出学长的姿态,说:“不是啦,这是结构图,想要画出完整的作品,就要先画草稿。只有成功的草稿,才会有优秀的作品。” 听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我不甘心被小孩子教训,就翻个白眼,说:“死板教条!你看看世界名画,有几个是结构合理的。就说呐喊好了,那人歪来扭去都成什么样了,有什么草稿结构图啊。” “拜托啊大姐,人家是画家,我还是个学生呢。”他一边收拾画具一边说:“我们老师说了,无论你有多少天赋,一定要在最开始打好基础。尤其是对于草稿,千万不能抱着敷衍的态度。等到基础打牢固,有了信手拈来的本事,那时候再胡涂乱抹才可以。” “应试教育把老师和学生都变傻了,这些都是禁锢创意的破规矩,真的名家才不会局限于草稿理论呢,人家都是随性几笔,画出流云万千。”我懒得跟他辩解,嘟着嘴哼了声,端着高傲的样子往卧室走去,“没意思,我要睡觉去了。等你真正懂艺术的时候,再来和我谈吧。” 不等肖禹回答,我就溜到了房间。 关上门,不服气的撇撇嘴,我一边酝酿着睡眠,一边幻象那幅画完成后的样子。 坚强……这两个字真的可以和我挂上钩吗,我的眼睛里,真的有那种光芒吗。如果有,那该是多少挫折之后,才会学会独自站起来呢…… 眼睛累累的,很快就睡过去了。 ----------------------------------------------------------- 这几天,谭律都住在这里。像之前在谭家一样,虽然早出晚归,时间却很稳定。相比起来,甚至比以前还有规律,因为他的应酬明显少了。 这种生活对于谭律来说,应该轻松了不少。法律上的妻子,和心里深爱的人同处一室,再也不用找借口两头奔波,除了简单应付父母之外,别的都顺心遂意,可以说是结婚以来最轻松的时刻了。 几个星期过去,一直精瘦的谭律,竟然圆润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我厨艺好,还是真的心宽了,体就会胖呢。管他的,至少我过得很愉快,此生未有的无压力,一点儿烦心事儿都没有。 今天肖禹和谭律都不回家吃饭,我也干脆偷个懒,背着包包逛街到下午七点,才慢慢悠悠往香兰苑去。 走到门口,看到房门大开着,好像有人回来了。 走过去一看,是肖禹哭丧着脸,神色没落的坐在客厅里,出身的看着窗外的小院子,眸子里没什么神采,眼角红红的好像哭过。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啊,晚饭吃过了没?”放下采购的战利品,我坐在他旁边轻轻问道:“不是晚上班级聚会吗,怎么没去啊?” 他缓缓转过头,哀伤地看着我,一下子就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轻拍他的背,哄孩子似得放软了声音说:“好了,好了,别这样哭啦,眼睛那么美,哭坏了可怎么办。有什么不开心的和姐姐说,姐姐帮你报仇,好不好?” “你,你打不过她的。”肖禹嚎啕中呜咽着说:“香姐,我好难过啊,没人可以帮我,谁都不行。” “怎么回事啊,和姐说说好不好,是不是班上同学欺负你了?还是,你大叔做错什么,伤你心了?”我哄着他,说:“别哭了,跟姐说说。如果是谭律那家伙欺负你,看我不好好揍他一顿去。你们爱的这么不容易,他成天板着脸胡搅蛮缠,还讲不讲理啊!” “不是他,大叔对我很好的。”小露水吸吸鼻子,搂着我哭得更厉害了。 我又哄了一阵,他还是只抽搭不说话,越哭越伤心,那眼泪简直跟没关好的水龙头似得,没完没了往外流。我就是最伤心的时候,也只是默默地流泪,从没哭成这么惨烈的样子。 肖禹鼻子通红,眼睛微微眯起来,丝毫没有劝劝自己的意思,看起来到有些纵容自己好好哭一次的意思。 看他伤心成这样,我也大约猜到了原因。心里微微一酸,越看这孩子越觉得可怜,不由得声音哽咽,哑着嗓子说:“爱情这东西,最擅长的不是让人快乐,而是给每一个深陷其中的人逃不开的苦闷。或许因为爱人,或许因为别人,或许因为自己,总有一个不开心的地方戳到痛处,让人难受。你还小,也许不太明白,可我觉得,苦痛才是爱情的本质,谁都要经历这些。如果你还爱他,就应该试着克服,坚强的走下去。” 肖禹渐渐止住哭声,从我肩膀上起来,红着眼睛说:“如果只是痛苦,我都可以承受,但是我怕自己不能给他爱情里本该有的东西。姐姐,我们这种人,想要爱,真的太难了。” “别人的指责,是他们站在城外的看法,和我们无关。在每段感情里,你能给与对方最好的东西,就是一颗诚挚的心,如果有了这个,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我猜到可能是被人说了难听的话,却不敢直接戳破了劝慰,只好转着弯儿说: “谁的爱情不艰难呢,你看看我,一路跌跌撞撞,至今还没能遇见一个可以走进爱情中的人。相比起来,你不是比我幸福多了吗?至少,你可以确定谭律爱着你,并且你也爱着他,这可比很多人都幸运啊!” 他伤怀地摇摇头,说:“我曾经也因此感谢上苍,可是现在看来,坚持自己的想法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我自己痛苦,那完全没关系,可我不想连累大叔。我想让他过得快乐,不想他为难,更不想他背负那么多压力。” “就像你的想法一样,你会为他心疼,他也会为你心疼。这就是我说的,爱情只会带来苦痛。”叹口气,我递给他一张面纸,说:“感情里,不是只有甜蜜。等十年、几十年过去,这些艰辛的坚守,才是最美好的回忆。那时候才会知道,你们在一起,到底是伤害还是幸福呢。” 肖禹闭上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交叠的睫毛中涌出来。他摇摇头,悲伤地说:“我要走了,现在还留着,就是想拜托香姐你,以后后好照顾他。” “我照顾?为什么是我啊?”惊讶地看着肖禹,我疑惑的说:“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只是两年的约定。到时候,我拿了钱就会彻底消失,可没机会照顾他。你要真的不放心,还是自己留着吧。” “不行了,我恐怕今晚就要走。”小露水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姐,别的女人我不相信,只有你可以依靠了。我看得出来,你对大叔是有感情的,等我离开了,你们好好在一起吧。” “什么!跟那个黑面侠有感情?”我一头黑线地看着他,说:“你的大叔在你眼里很完美,在我眼里就是租赁人,就是我的提款机,哪来的感情啊。你就别瞎想了,无论你在不在,我都是两年就走。小孩儿,别伤心啦,心情不好的时候说的话,过段时间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好笑呢。乖一点啦。” “不是,这次真的不行了。”他缓缓叹了口气,用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悲伤语气说:“本来就不应该拥有,还是趁早放手吧。” 我在他头上一敲,说:“小孩子瞎矫情什么呢,赶紧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别长吁短叹了!” “没什么。”他挣扎出笑容,凄婉地看着我,说:“不照顾就算了吧,大叔那么厉害,肯定可以过得很好。姐,你以后要对自己好一点,别再把婚姻当筹码了。这样的交换,不值得。” “要是有别的路,我也不会选择这样。可是……算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我强迫自己不去想朱仁锋,也不想陶安,更加不敢想起那一抹温柔羞涩的笑容。对肖禹绽放出笑容,我轻松地说:“你呀,现在就好好泡个澡,然后上床睡觉去,不管有什么事情,也等睡醒了再说,听到没!” “就是这样。”他看着我眼睛,说:“这种神情,就是我说的坚强。” 他起身去阳台,把画架上未完成的作业拿过来,看看我,又看看画,说:“我功力不够,没办法画出你眼中的神采,不过,这种光芒我已经记住了,以后肯定会完成的。姐,这段时间谢谢你了,等我画好,拍张照给你吧。” 我看着初具风姿的画布,隐隐感觉不太妙,“我才不看呢,照片看起来没感觉,你要真有心感谢我,就画好了再走。到时候,随便你要去哪儿,我绝对不拦着。” 肖禹抱着画,说:“我也想啊,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一百三十二)谁离了谁活不了 我看着初具风姿的画布,隐隐感觉不太妙,“我才不看呢,照片看起来没感觉,你要真有心感谢我,就画好了再走。到时候,随便你要去哪儿,我绝对不拦着。” 肖禹抱着画,说:“我也想啊,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我看他神情萎顿,也觉得事出有因,就凑过去温声闻讯,道:“肖禹,不管遇到什么事儿,总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说出来我也可以帮忙想想办法。哪怕最终没帮上什么,也是个释放心情的过程呀。别一个人扛着,跟姐说说吧。” 他被我诚恳的眼神打动,哽咽了一阵,泣着嗓子说:“司青,司阿姨你知道吗?” 婆婆?我讶异的看着肖禹,有些不好的预感,“难道……” “她今天来过了,在小区门口等着我的。”肖禹抽抽搭搭地说:“阿姨跟我说了很多,她已经知道全部事情了。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离开。” “她怎么你了?”想到那次被两个壮妇捉住,仍然心有余悸。她对待我都那么狠,那对这个勾引他儿子的男人,肯定不会手下留情。我赶紧查看肖禹身上,来回看了几圈,说:“她是不是打你了,还是给你钱让你离开了?小露水,你赶紧说呀!” “没有,阿姨那么优雅的人,怎么会跟我动手呢。阿姨对我们的感情表示了理解,她说,从一个女人的角度,非常能明白感情的重要性。也明白同性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疾病,而是人类的天性。”肖禹推开我,稍微平静了一下,说: “可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也请我理解一下她的心情。她说,爱情需要相守,可只有相守并不是爱情。在感情中,更重要的是牺牲,为了爱人而忍受孤寂的能力。谭律是家里三底单传的的男孩子,他需要为家族传承香火。而且,而且……总之,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同人不同命啊。司青的态度,很明显的区别出了我和肖禹的地位。 就算他是男的,可是因为谭律爱他,所以她下手也处处留情。可对于我,就算是他合法的妻子,可一旦摸清了我们感情的底细,动手的时候可真是毫不犹豫。尽管最后的结局超出她的预期,但采取的策略明显不同了。哎……悲惨啊。 “你能不能别这么老土啊,他们是老一辈的人,有传宗接代的传统。可这种观点早就落伍了,更何况谭律也不在意这个,你又干嘛在意啊!他是谭律的妈妈,有这种想法很正常,我们应该体谅她,将来让你大叔抱养一个就行了呀。”我拍拍他的肩膀,劝慰着说: “在一段感情里,最重要的是彼此的感受。家庭虽然重要,可是对方更重要,你也得考虑谭律的想法呀。没有你,他可怎么活下去呢。” 肖禹哭着摇摇头,说:“没有我,他肯定会伤心,可是过一段时间,还是会遇见让他心动的人,开始新的恋情。谁离了谁活不了呢?” “我们不是空气和水,谁离了谁都能活。可活着和活着不同,有人是行尸走肉,有人是心神愉悦,这怎么能一样啊。”我轻叹一声,小心地回忆着自己封存起来的过去,挑一些无关故事只关乎心情的情节,说:“你看看我,现在也活得好好的,可是心早就空了,再也没有当初一无反顾的热情。就算再婚,也参杂着世俗。” “姐,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为了这段感情真的好辛苦啊。我也想一无反顾,可是真的太累了。”他闭上眼睛,眉头轻轻皱着,说:“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很忐忑,就算天天在一起,他只爱着我一个人,可还是有种做贼的感觉,这让我非常折磨。” 社会的接受程度,远远低于我们的想象,尤其是在亲人朋友之间。 就连再婚,这种普罗大众的事情,都会被认为很羞耻。可以想象谭律和肖禹经受了多少压力。他们的辛苦,更是超出一般人。可是,正是因为明白感情不易,我更加不想看到他们分开。 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肖禹纯净的性格让我很喜欢,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和*的感情,也让我非常羡慕。金钱腐蚀的世界里,这样不带俗气的感情,越来越少了。就算是为了心底压着的一点善良,我也要为他们努一把力。 我试着用轻松的声音说:“我不是才说过,感情的本质就是痛苦。只有经历过折磨,才能在坚守成功的时候,体会到它的美好啊。越是觉得难熬,就要想想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心里有多快乐,这样就可以撑下去啦。” “无论怎么相爱,总是不能见光,太痛苦了,真的。”他仰着头,望向阳光明媚的小院子,伸手触了触,却不能摸到温暖的阳光。手心光明灿烂,却是一片冰凉。 我和许岩也是这样吧,看起来甜美,却无力支撑下去…… 看着他眼睛里凄惨的光芒,心里隐隐作痛。憋在嘴边的劝慰,怎么都说不出口了。自己都紧缠在情感里不能脱身,拿什么劝别人呢? 摸着纹理清晰的画布,我终于还是不忍心让他离开,委婉地说:“就这样么?我没机会看到它完成了吗?这是第一次被描绘呢,你要不……画完再走吧。” “我会画完的,只是你没机会看到这个过程了。”他端详着画布,泪眼带笑,说:“姐,你的眼睛真亮啊。以后难受的时候,看看这幅画,就会重新对生活有希望了。” “坚强吗?”我苦笑着说:“所谓坚强,都是心酸之后的无奈吧。只可惜,我的坚强也没能让你坚强起来,还是要放弃了呀……” “放弃什么!”谭律猛推开门,生气地看着肖禹说:“离开我,你想都别想!” 肖禹惊讶地看着他,愣了愣神,转而低下头悲伤地说:“大叔,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回来?我要是不回来,你就这样走了吗?”谭律冲过来,心疼的看着肖禹,说:“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别因此而难过。这种寻衅,以后不会再发生,我保证。至少在香兰苑和学校,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呵~学校和香兰苑么,真好,两个常在的地方啊。”肖禹的悲伤让我心里针扎似的。他深情地看着谭律,说:“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要走。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那么辛苦忙工作了。大叔,对自己好一点,也是对我的好。” “你!”谭律咬着牙吐出一个字,眼睛里压抑着愤怒,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他三两步走到肖禹跟前,将他搂在怀里,说:“不准走,我不同意!收起你那些奇怪的想法,安安静静呆着,如果再敢提离开两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叔,我不是闹脾气。”小露水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呜咽着对谭律说:“分开对于我们都好。等我离开了,你要慢慢试着接受香姐,好好对待她,不要把她当作合约上的妻子,而是要认真过日子,好不好?只有你过得快乐,我才能安心。” “没有你,我怎么快乐?”谭律扶着肖禹的肩膀,深情地说:“你别想那么多,把这些问题都交给我来处理吧。相信我,我可以处理好这些,给你一个舒适的环境。不光是香兰苑,不光是学校,只要给我时间,我肯定可以处理好这些的。candy,别走,我们好好在一起。” “大叔……”他扑进谭律怀里,小猫似的呜咽着。肖禹抬头在谭律唇上轻轻一吻,说:“我爱你,一直。” “我也爱你。”谭律棱角分明的唇线,在肖禹白皙脸庞的映衬下,变得非常柔和,连眼神也融化成了温柔地湖水。 就在我以为他们已经和好,准备偷偷撤离的时候,肖禹低着头深呼吸几下,仰面凄婉地笑着,对谭律说:“爱我,就替我照顾好自己,爱我,就放我走吧。我想过的轻松一些,求你放我走。” “没有你,我怎么办呢?”谭律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说:“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如果是,你就直接说出来,我可以给你祝福。可要是因为我母亲,那就忽视她,我有信心处理好这些。” “不用了。”肖禹甜甜一笑,踮着脚在谭律腮边一吻,转身就跑出门去了。 -------------------------------------------------------------- 谭律虽然立马追了出去,可肖禹明显是准备好的逃离。等他追到门口的时候,那小子竟然不见了。 我再次感叹,小区绿化做的太好,并非什么值得赞叹的事情。诺大的院子,他随便藏在哪里,都可以躲过谭律的寻找。谁都不知道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等我们找遍了小区没有结果,反应过来去查看监控的时候,却只看到二十分钟前有个消瘦的身影,从大门口一闪而过,看起来很像肖禹。 (一百三十三)真的想分开 几天过去,谭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不敢问寻找的情况,答案就明白的写在他脸上。肖禹,就那样不见了,或者说故意躲着谭律。 今天是肖禹离开香兰苑的第十二天,谭律看起来已经放弃了。他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天不亮就起床出门,深夜才疲惫地回来。现在的谭律,过着退休大爷的生活,一杯清茶就可以对着阳台坐一天。神色淡漠冷静,眼里不带一点波澜。 我自觉的买菜做饭,准备好之后,对出神的谭律说:“来吃午饭吧,已经十二点半了。” 他看着外面,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站起来走到餐桌前坐下,默默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着饭。谭律看起来很平静,可电话一响,费心伪装的淡定就破灭了。 他丢下筷子,一把抓起手机,说:“喂,找到了么?” 看他这么紧张,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明知道,没有谭律的肖禹也可以过得很正常,毕竟他也是成年人了。可总是忍不住担心,怕他单纯的性格会被人欺负。我竖起耳朵听着,无奈谭律的手机质量很好,听不到一点儿外音。 “在哪儿?”他惊讶地一拍桌子,顺势就站了起来,膝盖在桌底撞的砰一声,他都完全没有察觉。 那边又说了些什么,谭律压抑着激动,装出淡定的态度,边说话边往门口走,说:“好,你们先守着,我马上过来。对他客气点,不要乱来。绝对不可以冒犯他,否则你们就死定了。” 说罢,他甩掉拖鞋准备换鞋出门。我赶紧放下筷子,跟到门口,抢先一步换好鞋子,打开门,说:“我和你一起去。” 谭律迟疑了半秒,点点头说:“那就一起吧,你们挺熟悉的,到时候记着劝劝他。” 我们一路上开得飞快,风一样冲进了肖禹的学校,停在一栋教学楼前面。 我当然不会等着他绅士地过来开门,这可不是装淑女的时候。拉开门把手,我冲的比谭律只慢慢一点点。唯一就输在腿长不够。人家连跑带滑,两步抵得上我三步。 等我小腿酸痛难忍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在五楼东区了。 两个穿着朴素的男人走过来,附在谭律耳边小声说:“就在504,已经发现我们了,但是没有离开。精神不错,早餐也吃了不少,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们夹克牛仔裤的装束,彻底击退了我关于密探和保镖的幻想。越是从事秘密工作的人,越是穿的朴素,像007那么拉风,完全是拉仇恨的节奏啊。 谭律面色如常的拍拍手,说:“你们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那两人并没多言,转身走到楼梯口,左转到走廊另一边,坐电梯下去了。 看着透明玻璃墙里面,两个人顺利滑下去,我更加为自己酸痛的膝盖生气。为什么要这么天真的跟着他爬楼,害得自己受苦啊。 “你,我跟他说什么比较好啊?”谭律吸吸鼻子,讪讪地对我说:“从你们的角度,我应该怎么说呢?” 看起来脸色不变,原来也会紧张。扑克脸谭律,也是患得患失的普通人呀。我同情于他沉稳背后的牵挂,也实在看不下去他青黑的眼圈。我绞尽脑汁想了想肖禹的心思,琢磨着说:“我觉得你最好热烈一些,让他深刻明白你的爱,和为爱牺牲的勇气。如果不怕尴尬,最好挑一些美好回忆来说,尽量让他觉得你很可怜。” “可怜?”他摇摇头,说:“算了,你不懂。我还是照着自己的来吧。” 说话间,下课铃就响了。不知谭律是怎么忍到下课的,老师前脚才踏出教室门,还没落地的瞬间,谭律已经冲到了教室第五排,肖禹坐着的位置。 这点运动量对他而言,应该是小意思,可谭律胸口起伏,明显是在喘息。看来,这回真的是紧张坏了。 他还没说话,肖禹就背好书包,推推谭律,独自往外走。擦肩而过只是0.01秒,可从这一刻起,肖禹的眼泪纷涌而来,就没停下过。 他加快了脚步,走到教室门口时稍微停顿了一秒,转过头控制了眼泪下落的速度,说:“班长,我刚才忘记问了,上次的作业没完成,怎么办啊?” 我本以为班长,肯定是个圆脸戴眼镜的男生,拥有诚实敦厚的声音。可是回头一看,一个俏丽的女生对肖禹笑笑,说:“你平时表现那么好,还有什么问的。下次课之前带过来就行了,教授肯定不会说你的。放心吧,出问题我担着。” 这女生留着短短的微卷,栗色的头发闪耀着柔软的光芒,一看就是个爽朗而欢快的女孩儿。 肖禹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了。 我俩正要赶紧跟过去,女班长一个箭步挡在前面,礼貌而警惕地问:“两位您好,请问是来我们班找人的吗?我叫程熙航,是艺设三班的班长,希望可以帮到您。” 谭律眼看着肖禹离开,哪会有心思应付这个女生。一个侧身,他就跑了出去,追着肖禹而去。 因为性别的关系,程熙航伸了伸手,却没去抓谭律,而是转过来拦着我,那意思就是:抓不着同伙抓着你也行,万一出事了,至少有个线索可以查询。 我考虑到身体原因,不想拉扯飞奔,就干脆礼貌地对程熙航笑笑,优雅地说:“你好,我是肖禹的表姐,我叫白雪香,追出去那个是我先生。我们今天过来,是接肖禹出去玩的。他说最近创作不顺利,想去郊区散散心。” “原来是肖禹的表姐啊。”她并没因为我的话放松警惕,只是神色稍微平和一些,埋怨地笑着说:“这肖禹也真是的,表姐表姐夫来了,招呼也不打就走。我还以为他只有在学校才心不在焉,原来和家里人相处也是这样啊。姐,你别着急啊,我帮你找他。” 说着,她就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三五秒之后,程熙航眉头一皱,说:“姐,肖禹不接电话呀。您别着急,我再打过去问问。” “不用了。”肖禹和谭律一起出现在门口,看看程熙航,说:“我还想在楼梯口等他们呢,没想到他们这么急就过来了。班长,已经放学了,这里也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程熙航看看我们,再看看肖禹,终于放下心,笑着说:“跟你表姐他们好好玩啊,我们系得奖的希望,可就全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了,千万要给点创意,让他们眼前一亮啊!肖禹,我这个班长自己天赋不行,只能依赖你了,你可别掉链子。” “嗯,放心吧。”肖禹客气的笑着。 程熙航抓着书包带子,对肖禹摆摆手,也对我们摆摆手,说:“那好吧,我先走了,你们好好散心啊。美女表姐,帅哥表姐夫,再见。以后常来学校玩哦。” 这女孩子看起来也就不到二十,可是跟肖禹比起来,简直就是聪慧大方礼貌得体的化身啊。在她面前,肖禹发自内心的呆萌,简直就是情商跌破表。也许她的绘画天赋真的不如肖禹,可是这样的女孩子,未来不可限量。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完了,教室里只剩我们三个,看起来非常空荡。 肖禹不敢看谭律,低着头走到我跟前,说:“姐,你怎么瘦了?是不是最近没睡好啊,脸色也不太好呢。” 我还没说话,谭律率先憋不住了。 他抓着肖禹的胳膊,把他拽到自己跟前,愤怒地说:“你看看我,看看我才知道什么叫瘦了,什么叫脸色不好。没有你,我就跟死了一样,你都没看到我吗?” 肖禹侧着脸,眼睛看着地上,却没有焦距的朦胧着,充满了晶莹的泪水。他不敢面对谭律,只能维持扭着身体的奇怪姿势,冷冷地说:“我要看,也是先看我姐姐,才会注意姐夫有没有什么变化啊。表姐夫,亲属远近,你不会不懂吧?” “亲属远近?在你心里,我和她要拉在一起区别吗?我在你心里和她一样重要吗?”这句话刺痛了谭律,他神色悲伤的哽咽着,一颗颜色非常浅的眼泪画出来,顺着脸颊轻轻流落,一直到腮边还依依不舍,迟迟不肯离开。就像谭律的心情,眼看着肖禹是故意躲着自己,却怎么也不能放弃。 肖禹挣了挣胳膊,没能脱身。看他的样子,也并没真的使劲。他不回话,只是侧脸看着地上,别扭地沉默着。 谭律双臂一长,从背后拦住肖禹,两人的距离只有不到五厘米了。 他托着肖禹的下巴,说:“你看看我吧,就算不说话,只要看着你的眼睛,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思。” 肖禹侧着身子,时不时挣扎一两下,看起来想要挣脱,却舍不得真的放开。看这情形,他是真的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见面了,才会如此留恋。 “好,就算你真的想分开,也得给我一句明明白白的话吧,至少,我有权利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谭律眉头紧皱,这句话说得非常痛苦。他那么聪明,又那么了解肖禹,应该早就察觉了肖禹的心思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消沉。 肖禹闻言,终于犹豫了。 他缓缓抬起头,对上谭律期待的眼神,从齿缝里吐出几个字,“我是真的想和你分开。” (一百三十四)偶遇 想起谭律那天的眼神,现在还觉得心疼。 他们说了很多话,我怕自己碍事儿,就躲到旁边的小树林里,默默地发呆。从肖禹学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没想到初春的夕阳也能这么鲜艳,把刚刚合拢的迎春花映得橘红,残败而热烈。明明是不同的气氛,却能融洽的集中在同一件事物上,别有一种诡异的美感。就像谭律,神清气爽气宇轩昂,大踏步的走在林荫道上,看起来就是个意气风发少年郎。 可他的背影,却那么悲伤。 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肖禹已经不见了。走出小树林,我看到谭律一个人站在路边,背景就是色彩明丽的大片迎春花。还有一道斜斜地黑影,从他脚下折到矮墙上。 “走吧。”他一个字都没多说。 我看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眼见着气氛不对,明明心里满是疑问,非常好奇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可嘴巴就是张不开。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步子比平时大很多。我小跑着跟在后面,一直到停车场,都没追上他的脚步。 气喘吁吁地坐在车上,谭律指了指安全带,一脚油门就飞了出去。从那天开始,接下来的半个月我都没有见过他。 独自住在香兰苑,时常会想起肖禹。毕竟相处这么久,还是有感情的。 闲着无聊,我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打车到了他的学校。是散步,也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那个爱哭的小男生。 *日短,之前还盛开的迎春花,现在只剩下一片葱茏,再不见一点儿金黄的花朵了。我只看到夕阳下橘红的迎春,下一次相见,只能是明年了。错过了最美的时候,即便一切如旧,也早不是原本的那个。 凭着记忆走到艺术系的大楼前,上楼到了展览厅。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过来,可是站在《初恋》前面的时候,嗓子堵得呼吸不畅,我才知道终究是牵挂着。不敢说不敢问,表面上一副平静的样子,可按捺不住心里的思念。哪怕不能相见,看看这幅画也好啊。 他的面容那么清晰,简直栩栩如生。不过,那个在脑海中反复了无数次的笑脸,哪怕一个剪影都会认得出来。 看着画里的温柔面孔,我忍不住就伸出手,想触摸久违的温暖。 “对不起,所有展品谢绝触摸。”一个女生急切地喊着。 我的手停在半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傻。收回手,回头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啊,这幅画真的太真切了,我一时愣神……” 没想到阻止我的人竟然是她。 我俩同时一愣,程熙航率先笑了起来。她走过来,看着墙上那抹绿色,说:“初恋,有点激动有点羞怯,肖禹表现得淋漓尽致。这幅画自从挂在这里,所有看过的人都说好。什么时候我也能画这么好,那该多好啊。肖禹真是太有才华了。” 我点点头,说:“能进艺术系,都是有天分的孩子,你只要找到感动自己的故事,肯定也能画出佳作。” “谢谢姐姐啦,不过,我早就明白人生而平等这句话了。别的学科我不知道,但对于艺术来说,天分上的一点点差异,体现在作品上就是云泥之别。这里也有很多不错的作品,但无论画工多精致,总是在神韵上输了一截,这就是天分,靠后天努力弥补不来的。”程熙航坦然的笑着,环顾四周,说: “我早就看开了,自己的作品不够优秀,并不影响我欣赏艺术的能力。等大学毕业了,我继续读个研究生,好好钻研艺术理论,将来当个鉴赏师也不错。” 我在大学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未来的打算。感觉就和高中生差不多,只是谈恋爱不会被老师批评了。 看着眼前俏丽的女孩子,她眼神明亮镇定,非常有自己的思想,我感觉过去的自己就是在混日子。要是早有这样的计划性,也许现在的我可以混到某公司的基层管理,整天忙忙碌碌吆三喝四,虽然忙的俗气,但也不错吧。 “真羡慕你,小小年纪就能给自己做规划。”我半是赞叹,半是感慨。 “我才羡慕你呢,老公那么帅,弟弟那么有才华。”程熙航笑着回应。她虽然聪明能干,但到底还是年轻,听我这样夸奖,眼里不免有了些得意。不过,自信的女孩最美丽,她这点儿得意并不讨厌,而是让我觉得很爽快。 “我是来找肖禹的,可是他电话打不通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既然被认为是表姐,我干脆充分利用这个身份。跟班长打听同学的去向,应该是个好主意吧。 “啊?你不知道吗?”程熙航疑惑地看着我,惊讶说:“他休学了啊,刚办理完手续。我还以为你是来接他回家的,怎么你不知道啊?” “休学?!”我不敢相信地问道:“为什么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我也不清楚,他只跟我说有事儿要办,具体情况只有辅导员知道。”程熙航走到窗口,指着下面的梧桐树说:“时间就刚才啊,你看,他才下楼还没走远,手里还拿着休学申请书呢。” 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来不及跟程熙航道别,就飞快的冲下楼,往梧桐树旁跑过去。 “肖禹,肖禹,你等等我,我有话问你呢。”我追的上气不接下气,长久没有运动的身体有点吃不消这种程度的追赶。看他越走越远,我只能放声大喊。 那人脚步一顿,也跟着跑了起来。 冷风灌进嗓子里,泛起一阵血腥味儿。我不得不停下,继续扯着嗓子喊:“肖禹,我是一个人来找你的,你别跑啊。你要是不想说话,道个别总行吧。” 已经转过弯儿不见人的肖禹,终于露出半个身子。他迟疑了好久,慢吞吞地走过来,稚气的脸上满是悲伤。 “姐,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哪还能找到你啊。”坐在花坛上,我慢慢顺着气,侧脸问他说:“为什么休学,正是读书的年纪,你要跑哪儿去啊!天大的事情,也不影响你读书啊。要是谭律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大叔知道的。”他陪我坐下,沉沉的低着头,说:“我休学,并不是因为要躲着他,而是想去幽静的地方走走,好好画画。” “你以为自己是陶渊明啊,追求田园风光去呀!”我看着他眼里的闪烁,有点生气地说:“你还是个孩子,就应该按照老师教的好好学习。你自己也说过,洒脱是在熟练之后的。必须有了扎实的基础,才能进行下一步创作,你忘了吗?” “我知道,可是……” “别找借口了。你就是想逃跑,对吧?”我气恼地对上他的眼睛,直接说:“你就是胆小鬼,怕自己忍不住回来找谭律,所以就像逃得远远的,是不是!” “我……”他吞吞吐吐,半天才开口:“姐,你别问了,等我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上学的。” “胡说,等你玩野了还怎么收心。再说了,你要真是想他,不管多远都可以追过来啊,逃得再远都没用。”我看着低头不语的肖禹,越想越生气:“你胡闹他也胡闹,就随着你脾气休学吗?谭律也是,什么都同意,一点儿大人样子都没有。” 我夺过他手里的纸卷,果然是程熙航说的申请书。稿纸右下角盖着红红的章子,显然已经被批准了。“简直是胡闹,你们学校也太不负责了吧。家长都没来,你一个小孩子写个申请,就能办理休学了?监护人的职责体现在哪里啊!” “姐,自从上了一年级,我就没好好玩过,这次就当放假吧。”他拿过申请书,放进书包里,妥协的说:“等我玩够了,还是会回来上学的,你就放心吧,我最多玩一个月就没事了。” 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我想起自己求学生涯。真是从一年级开始,一直捆绑在读书的路上,一步都没离开过。毕业之后工作,工作两年结婚,然后还没过上两天舒服日子,事情就接踵而来,一点儿没有清闲过。突然有点羡慕他的选择,但嘴上还是僵持着,命令道:“一个月太久了,最多两周!” “好啦,我就出去两周。”肖禹叹口气,说:“哎,你可比家长都严格呢。” 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越权了。尴尬的硬撑着说:“我可不是关心你,而是惦记着我的画像呢。你们吵得倒痛快,害得我一直心心念念,连觉都睡不好!” “哎呀,我竟然忙忘记了。”他一拍额头,道歉说:“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就顾着办手续,什么都忘了。这可怎么办啊,那幅画还在香兰苑呢。” “什么怎么办啊,必须画完!”我拽着他的袖子,一起打车回了家。 一路上,我不停地祈祷谭律突然回来,这样他们就还可以再见一次。俗话说,见面三分情,也许分别一段时间再次见面,能带来一点儿转机。 可见上天是保佑善良人的,我一心为了别人,这愿望就实现的容易多了。 打开门,半个多月没见面的谭律,竟然真的在。 (一百三十五)闲来无事 听到开门声,谭律下意识地转过来。看到我和肖禹站在门口,他愣住了。 和他一样愣住的,还有肖禹。不过,他既然能跟我回来,应该也猜到了会再次见面。几秒钟之后,肖禹沉着脸不看谭律,脚步飞快地往阳台走去。 他拿起画就要走,我赶紧关上门,说:“来了就坐坐,时间也差不多了,吃过晚餐再走。” 在他们面前,我一贯都是客人的姿态。可这句话却没有邀请的意思,而是带着命令的口吻,要求肖禹留下用餐。因为怕他俩一言不合而闹臭,我走到沙发旁边,特意在谭律腿上踢了一脚,挤着眼睛小声说:“脾气好一些,别辜负我的努力啊。” 他脸上表情很复杂,有期待也有为难。不过,谭律还是听了我的建议,说:“是啊,来了就坐坐吧。” 就连最可能有问题的肖禹,都犹豫了一阵,最终选择了坐下。虽然神色尴尬,但至少态度平和,没有说出拒绝的话。看来还是有机会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撮合他们,简直比自己离婚的时候还害怕分开。心里隐隐觉得,他们之间的爱情那么美好,如果连这都逃不开现实的宿命,那还有什么可期盼的感情呢。我小心翼翼地保护他们,其实也是保护自己的精神支柱吧。 半个小时多一点,四菜一汤就准备好了。因为事出突然,冰箱里找不出多少存货,只能随便将就。幸好我最近都是自己煮饭,尽管食材捉禁见肘,但还算拿得出手。 谭律破天荒地没有给肖禹夹菜,只招呼了两声,就沉默着吃饭了。我也没有听到往日里不绝于耳的“candy”和“大叔”。 眼看着气氛不对,我赶紧在桌子底下碰碰谭律,对他使个眼色。没想到这家伙只说了一句,“多吃点。” 一顿饭完结,他俩都没再开口,不多的眼神交流,也是刚刚触碰就相互躲开。一种不太妙的默契流动在他们中间,像是空气,摸不到看不见,却明显的存在着。 饭后我们就默默的坐着看电视,直到挂表的短针指向十点。 肖禹拿好画布,站起身说:“不早了,我得回寝室了。” “嗯,路上小心,没事常来玩。”谭律砰的一下弹起来,像是屁股底下有个弹簧。他忙不迭走到门口,客气地打开门,按亮了外廊的路灯。 肖禹点点头,“姐,再见”。 “喂,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啊。要不先住一晚,明早我送你去学校吧。”眼看着努力白费,还是忍不住最后拼搏一把。我看谭律没有接话的意思,赶紧追上去拉住肖禹,说:“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要是你走到半路下雨了怎么办?你住下吧,明天让谭律送你。是吧,他大叔?”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他再不接也说不过去了。谭律看看天空,说:“星星这么凉,不像下雨的样子,应该没事吧。我明早还有会要开,可能来不及。” 我没能说话,就被谭律拉进门廊。他说了声“走好”,就立马关上了门。 就算铁打的人也有柔情,我以为谭律真的狠下心放开肖禹了。可没想到,他刚刚关上门,眼睛就贴在猫眼上了。看他猫腰伸着脖子使劲看的模样,不知怎么就心里憋气。 “这么牵挂,干嘛要让他走啊?明明是很相爱的两个人,瞎折腾什么!”我也是埋怨,也是打抱不平,“你们要是都死要面子张不开嘴,我来传话好了。” 推开贴在门上的谭律,一把压下门把手,我对流连在门口舍不得离开的肖禹说:“喂,不走就进来,别矫情了!” 肖禹脸上一白,就像受了惊的小猫,眨眼的功夫就跑得不见了。 我正要追,却被谭律拉住,说:“别追了,让他去吧。” 甩开的他的手,愤懑的走到客厅,一屁股塌在沙发上,不解地质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既然爱,就别矫情。都这么舍不得了,怎么就不能服个软啊。有了你趴在门缝偷看的劲儿,早把肖禹追回来了!” “你懂什么,要是还能在一起,我又怎么舍得分开。”谭律苦笑着叹口气,点上一支烟,说:“只要他能过得快乐,什么我都可以承受。这些……算什么呢。” 男人都好面子,特别是在女人面前。如果有个男人能为了我,不计形象的趴门缝,那也该是真爱了。 淡蓝色的烟雾,从他棱角分明的唇瓣中逸出来,弥散在浓重的夜色里,和朦胧月光下深蓝色的天空融合在一起。谭律深深吐出一口气,又有灰黄色的烟雾也飘了出来,像小型云朵,随着气流浮动,在一点点的挪移中失去了自己。 客厅灯光很足,我却看不清谭律的脸庞。他就这样陷入一口接一口的烟雾中,变得淡薄朦胧起来。 对于抽烟的男人,我天生不太喜欢,因为我爸爸不抽烟,朱仁锋也不抽。而且不幸遗传到一颗脆弱的扁桃体,对于空气中的香烟,实在无力消受。尽管觉得男人抽烟的样子挺帅,尤其是谭律这种骨节修长的人,线条流畅的手指夹着细长的香烟,总有种迷人的魅惑。可我还是很想建议他戒掉。 不过,他平时并不在室内吸烟,今天也是特殊情况。偶尔一次抽抽,就当是型男秀吧。 “今天怎么会来这儿?”我坐在窗口,躲开四处游荡的烟雾。 “给你送生活费的。”他说了半句就停下了,暗红的火星突然一亮,我看到烟草在白纸里一点点退缩,变成一缕烟,游进他嘴里。 上次从谭家出来,走得实在匆忙,连换洗衣服都没带,更别提银行卡了。以前都是打在卡里,现在只能送现金。对于这一点,谭律倒是值得一夸。每月一次的生活费从来没有断过,只会提前不会推后,也没有节假日顺延几个工作日。 他拿出钱包,数都没数就丢出一叠,“喜欢什么就买吧,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你和他……”我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谭律摆摆手,长叹一声,说:“缘分吧,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没有说前面的,只剩了悲哀的下半句,看来他们分开已经毫无疑问了。看着消沉的谭律,我想到一觉醒来的许岩,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呢。被爱情抛弃,还无能为力。 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怜。 ———————————————————————————— 那天之后,谭律就天天住在香兰苑了。 我知道他心里还存着一点期待,盼望哪天肖禹突然回来看我,他也能趁机见一面。就像我去展览厅看《初恋》一样,虽然没有未来,能看看他的脸也好啊。 少了肖禹的房间,就显得特别空旷。 以前一个人住在玫瑰花园,已经觉得房子太大,心里空落落的。这里是玫瑰花园的三倍还多,谭律也只在晚上过来,实在空的壮阔。 在家闲着也不是个事儿,我坐在阳台上看看朝阳发发呆,越发觉得无聊。 眼睛随意乱飘,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草稿。肖禹离开之后,这些东西都成了谭律的回忆,我不想收,他不敢碰。 随手捡起一张,线条已经描好了,是一个双手合十的少女闭目仰望,柔软的头发散落脑后,有零落的发丝被风扬起。尽管是草稿,却已经能看出整幅画的风格。 下意识的拿起笔,沾了钴蓝色的颜料,在草稿上涂抹起来。 因为从小喜欢画画,虽没机会接受长时间的专业训练,但没事的时候也经常随手涂鸦,所以填色对我来说并没难度。忙活了半个小时,竟然也画的差不多了。 没有肖禹的神韵,不过自己挺满意。 脑中灵光闪现,把肖禹留下的画材整理一番,竟找出三十多张没有涂色的草稿。其中有一些线条非常精致,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左右是闲着没事,我干脆开始照着肖禹的草稿,试着自己描线。 “休息一会儿吧。” 谭律突然说话,吓了我一大跳。猛然抬头,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转转酸痛的脊背,放下笔,说:“闲着无聊就瞎玩的,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肚子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不用了,我刚才回来看你画得认真,就没出声打扰。”他指指餐桌上的袋子,说:“晚餐带回来了,赶紧去吃吧。” “嗯。” 洗了手回来,谭律已经摆好了餐盒。我俩对面坐下,各自吃饭。 “你也喜欢画画吗?” “是啊,喜欢看美好的景致出现在纸上,永远的保留下来。”我有点不好意思,惋惜地说:“只可惜没那个天赋,总是画不好。要是肖……要是有个师傅教我,应该会画得更好吧。” 谭律像是没有听见我的口误,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他神色如常地说:“要是喜欢,就去报个绘画班吧。我看你用色也很大胆,调色也很有创意,只可惜手法是野路子,有些时候心里想的和手底下出来的不太一样。找个老师教教,应该会进步很快。” “你懂这些啊?”我惊奇地看着他。 “近朱者赤而已。”他吃完了碗里的米,放下筷子,说:“你慢慢吃,我还有点事儿要处理。” 谭律端着茶杯走进书房,我要睡的时候,他都没出来。 (一百三十六)传说中的七伤拳 早上还没睡醒,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幸亏是我最爱的音乐,否则铁定心情很糟。 挂断了刚唱完前奏的《别了夏天》,抓起手机,来不及清理嗓子,就含混的“喂”了一声,“谁啊,大清早的打电话,让不让人睡觉了。有什么事儿,一个小时候再说不行吗?” “白雪香,去用冷水洗脸,然后打回来。” 一个冷清的女声隔着听筒传过来,熟悉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满身鸡皮疙瘩疯了似得站起来,从尾椎到颈椎,密密麻麻起了一层。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就把电话挂了。 困倦一下子溜的无影无踪。我猛地坐起来,搓搓脸。再次打开手机,确认了刚才的通话不是梦境,我还是不敢相信她会打电话给我。 拨出谭律的号码,“喂,你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怎么回事儿啊?” “没什么,有个家宴需要你出席而已。按照她说的做吧,不会有问题的。”谭律轻描淡写地说:“以你的水平,完全可以应付,放心去吧。” “喂!” 还是没来得及说第二句,电话就被挂断了。这母子俩真是如出一辙啊…… 我放下电话,好好冷静了一阵,回拨了刚才那个陌生号码。虽然有过不愉快的过去,但目前她还是我的长辈,得罪她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电话一接通,我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妈”。 那边愣了愣,居高临下地说:“后天下午,小律他爸爸有个朋友来家里,会带着家眷,所以你后天早上七点回来吧。你那么聪明,我应该不用嘱咐你什么了,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就早点问。” 刚睡醒的脑子还不清楚,可下意识里觉得,这么早结束通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我吞吞吐吐找话,“妈,我就想问,那家人大概是什么样子啊?” “什么意思?”司青被我没头没脑的这句话问住,反诘道:“小律爸爸的朋友,你说能是什么样子。人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家庭出身优秀的人,当然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了。别把他们当成你那些亲戚朋友来应付,这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他们是谭爸爸的朋友,我是谭律的老婆,到底谁更能代表谭家的水准呢?”早就撕破脸皮,除了面子上那一点,已经没必要装下去了,“妈,你挑些重要的注意事项说说吧,我也好准备一下。毕竟,一个人出丑,等同于全家出丑,您说呢?” 司青或许不够智慧,但聪明是绝对的。半个小时后,司机已经到了香兰苑,等着接我去滨湖别墅,见见那个很久未曾谋面的“好”婆婆。 再次站在谭家客厅,一样的装潢,却是不一样的心境。那时候,怀揣期待和美梦,还以为这是改变生活的机会,或多或少抱着憧憬与愿望。期待着离开谭家的时候,能过上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可是,再站在这里,我已经明白了,人就该有自己的命,他们的生活不属于我。强求,只会损失掉更多。不过,既然已经一无所有,那还在意什么呢。 抛弃了一开始的唯唯诺诺,我对司青礼貌地笑笑,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挥手让客厅的阿姨都离开。 我戏谑地笑笑,看着转角处的楼梯,说:“妈,我离开的时候,都没能自己一步一步走下来,现在回来,还是觉得身上酸痛啊。您说说,明天朋友来了,我要是站在楼梯上腿软,不小心再次滚下来,那可怎么办呢?” “白雪香,派人去接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果不是考虑到谭家的面子,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进我家的门!”她拿出女王的架子,鄙睨着我,说:“我要是你,肯定会觉得非常满足。一个即将回到老鼠窝的假凤凰,还能有机会再享受一下上流社会的生活,你这辈子做梦的素材也就有了。” 她说话不带一个脏字,却句句刺得我心痛。身份上天生的差距,让我觉得面前的司青,真的高高在上,是我一生攀爬不到的高度。而我,只能在灰溜溜的洞里,抱着偷来的金子,度过剩余的悲惨生命。 我把攥紧的拳头压在屁股下面,暗暗给自己攒了把劲儿,装出满不在乎的态度,说:“古人云,女子有三从四德,既嫁从夫乃是三从之一。我已经嫁给了谭律,那一切都要追随谭律的身份。他要是住金屋,我就沾沾光,他要是住山洞,我就睡稻草呗。反正,事不过三,我已经结过两次婚,可是在也不能结第三次的。” 看司青脸色不善,我心里窃喜,面上却怨叹一声,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好歹就跟小律凑活着过吧,只要他不嫌弃我,我什么日子都愿意跟他在一起。不过,也是我福大命大,瞧起来谭律不像是没本事的男人。我应该……不用真的住山洞了,对吧,我的好妈妈。” 这句话,我是故意凑到她跟前说的。司青气得冷哼一声,扭着身子往旁边一躲,说:“你就嘴硬吧,我们走着瞧。等离婚的时候,看看你哭得多厉害!” 端着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花冠茶,我温柔地笑着,说:“妈,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谁来带孙子呀。” 司青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的肚子,疑惑地说:“孙子?你什么意思?你不是不能生了吗?” 刺埋在心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肌肉会慢慢包覆它,让人感受不到疼痛。可是,刺总归是刺,留在那里不除去,迟早还会是会疼。比如现在,我主动撩拨着它,还让司青也跟着拨动。不是为了自虐,而是因为,刺这东西,可以扎我也可以扎她。 撩拨自己心里的刺,只是为了用这根刺扎伤敌人而已。 我慢慢抚摸着扁平的肚子,摇摇头,说:“我怎么可能怀孕,距离上次进医院才多久啊,哪里敢同房呢。再说了,身体不争气,就算天天绑在被子里,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怀上啊。” “那你刚才说孙子,是什么意思?”司青不甘心地追问。 “孙子,暂时没有,迟早会有的。谭律说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可以治好我的身体。我们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妈您可要好好帮帮我呀。”我挑眉冷笑,看着司青愤怒地脸,说:“三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十年,医学总在进步,哪还有治不好的病啊。所以,妈您可得照顾好自己,别没等孙子出世,您先没机会了。” 我吃准了谭律的个性,绝对不会和司青有多少交流,才敢这样瞎编。不过,司青鬓角的青筋已经说明了问题,我猜对了。 她重重一拍沙发,呵斥道:“放屁!你这狐狸精,都给我儿子灌什么*汤了!告诉你,想让我们谭家断子绝孙,你想都别想!” 心里冷哼一声,想让你家无后的可不是我。你儿子爱上小露水,早就没有生孩子的打算了。为了更加气到司青,我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说:“妈,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和谭律都坚信,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有的!” 装出委屈小媳妇的样子,我怨怼的瞪了司青一眼,说:“上次,要不是您,可能现在肚子都这么大了。” 我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默默抚摸着空空的肚子,声音越来越低沉。这一刻的情绪和眼泪,不光是为了惹恼司青,其实也是自己难受。这根刺可以扎到她,但在这之前必须先把自己扎的遍体鳞伤。 呵,这是传说中的七伤拳吗? 司青果真勃然大怒,她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放屁,你真是胡搅蛮缠!上次那个野种,还不等我们知道,你就自己偷偷处理了。摆明了不是我们谭家的种,你别瞎扯了!” 一贯优雅端庄的司青,在短短三分钟之内,两次爆粗口。看她脸红脖子粗地瞪着我,心里不知道多么爽。你整天架子端着,累不累啊,你心里究竟憋死了多少没出口的脏话呢?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轻蔑地看看她,我从花瓶里抽出一支百合,按下她直指鼻尖的手指,说:“妈,坐下吧,我们不是来吵架的。过去了就过去了,不管您怎么强拆,我和谭律还是好好的在一起,这不就够了。咱们一家人,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就把一切交给时间吧。” 吹吹杯子上的浮沫,我呷了一口,说:“妈,那人已经走了,小律不还是住在香兰苑么,能留住男人,这才是本事啊。” “你别得意,别以为自己在小律心里有多重要。哼,你不过是个幌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吗?”她气急败坏,竟然自己揭露起谭律的*了。 战争到此,我已经完全胜利,心情也爽到不行。 干脆送了个台阶给司青,我话锋一转,说:“咱们别忘了正事儿,您还是给我说说后天需要注意什么吧。” (一百三十七)亲生女儿 吹吹杯子上的浮沫,我呷了一口,说:“妈,那人已经走了,小律不还是住在香兰苑么,能留住男人,这才是本事啊。” “你别得意,别以为自己在小律心里有多重要。哼,你不过是个幌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吗?”她气急败坏,竟然自己揭露起谭律的*了。 战争到此,我已经完全胜利,心情也爽到不行。 干脆送了个台阶给司青,我话锋一转,说:“咱们别忘了正事儿,您还是给我说说后天需要注意什么吧。” 司青黑着脸,用冰冷的语气教训来指导去,也不过是端庄矜持,没事儿少开口之类的。可是因为在上一个回合战败,好不容易捞着能教训我的时机,怎么也不会放松。 芝麻大的事儿,也被说成了西瓜。 她那么说着,我也就嗯嗯啊啊的听着。反正也是打算弄点钱就走,没必要死缠烂打,只要心里的愤懑消解了,还是应该和司青好好相处。毕竟,惹恼了她,可没什么好处。 “曾家和我们相识这么多年,到你们这一代也算是世交。曾小姐和我们小律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一直很好,虽然没有走到最后,可这份从小养起来的情分,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法磨灭。他们往来的亲近,这都很正常,你别少见多怪。”司青拿出婆婆的架势,语重心长地说:“你虽然出身不好,知书达理是做不到了,但至少应该贤良淑德。要是看见他们特别好,可不能吃醋,丢了我们家的人。” 这番话,明这是劝我,其实还不是为了把刚才的失利找回来。曾家的小姐,不就是曾逸萱嘛。我见过她多少次了,不知道肖禹的时候,就没在意他们的关系。现在,亲眼见过人前人后大不同的谭律,就更加明白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兄妹。 不管家长们什么感觉,但我觉得谭律和曾逸萱之间,或许曾经她喜欢过谭律,但现在肯定已经明白自己没机会了。甚至,她早就喜欢了别人,对谭律没想法。 本来就是没感情的夫妻,又知道他们的关系。这要还吃醋,那可真是我脑子不对了。 淡定的对司青笑笑,我也摆出女主人的做派,自信地看着她说:“在谭律身边,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曾逸萱是比我漂亮比我好,可她在谭律跟前却没这个竞争力。您放心吧,我虽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却不喜欢吃飞醋。没凭据的事情,绝对不会相信。” “也不算全没根据,他们小时候,也有过一段故事。青少年的感情,总是特别认真特别纯净的。”司青不肯服输,还故意长吁短叹的回忆,“那时候,小律多热情啊,完全不像现在这么冷冰冰的样子。每次萱萱一来我家,他都恨不得掏出心给她看。萱萱走的第二天,他就要赶过去曾家玩玩。唉……少年时候总是最美啊。” 我在心里翻个白眼,现在还不是一样。只不过,那时候是曾逸萱,现在是肖禹。随她怎么说,我自然是一点心酸醋意都没有,笑吟吟地看着她,也感叹说:“是啊,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以前那么好,现在也是普通朋友了。岁月无常,谁能猜得透呢?” 也不知是从小沾染的市井小民气息,还是内心深处向往成为冉梦琳那种女人。我俩唇枪舌剑中,司青总是棋差一招,每每被我气的七窍生烟,刚想出一个话题,却又落空了。 说了一阵没营养的话,谭爸爸回来了。 对于这个老头子,在他的威严之下,有一点类似父亲的感觉,让我惧怕又亲近。 看见他从客厅小门进来,本来还在调侃司青的我,突然就噤了声。忐忑地站起来,对他点点头,说:“爸,你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他没在说什么,只顾着低头换鞋。 我像做错事的孩子似得,不敢言语,也没了刚才盛气如虹的气势。喏喏地站起身,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又悄悄坐下。 有点不安的等待着,好像看到开完家长会的父亲,一脸沉寂的进门。我等着他说一句好,或者干脆胖揍一顿。 这时候,司青也换了嘴脸。她走过去,接过谭爸爸手里的外套,温柔地说:“出去这么久,肯定累了吧。赶紧坐下休息一会儿,要不就去书房,我帮你泡杯茶吧。” 谭韫泽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过来,坐在我对面。他端详一阵,说:“身体好一些了吗?”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想不明白他这个问题的来历,只能下意识地回答,说:“嗯,好多了。谢谢爸爸关心。” “那就好,那就好。身体是一切的基础,你们年轻人尤其要学会照顾自己。以后别再贪嘴,吃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你看看,这次一住院就是这么久,大家都很担心啊。”他痛切地叹了一声,宽慰地看着我,说:“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身体坏了,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以后千万不要再傻了,知道吗?” 听这口吻,谭爸爸根本就不知道我离开谭家的原因和过程啊! 疑惑的看着司青,她偷偷对我摆摆手,然后挽着谭爸爸的胳膊,说:“哎呦,雪香也知道错了,你就别教训她啦。难道没了孩子是她愿意的吗,这不也是年纪轻不懂事儿嘛。谁都不是天生就会当父母,难免有错漏。以后我会好好教她的,你就别板着脸唠叨了。” 我虽然还不明白这里面的纠葛,但还是配合地承认错误,说:“爸,是我不好,害得您和妈妈担心了。” 谭爸爸和蔼地看看我,眼神温暖地说:“我们到没什么,就是你自己别想太多了。孩子总会有的,只要身体调养好就好。她们说我不能去医院,我也就一直没去看看你,其实心里一直很内疚。早上听到你出院的消息,赶紧就回来了。现在看你气色好算好,也能放心一些。” 他转头对司青说:“你跟厨房说,给雪香把药膳加上,一定要好好养身体。无论是谁不小心,人家好好的姑娘嫁进我们家,那我们就有照顾的责任。现在出了事,我们做家长的一定要尽心弥补。” “这你就放心吧,燕窝雪蛤正炖着呢,一会儿就端上来。”司青对着走廊喊了一声:“喂,炖好了没,赶紧端过来啊。” 不一会儿,一个阿姨就端着炖盅出来了。她小心地放在司青面前,询问地看着她。按照惯例,司青会交代要加多少糖,可是今天不行了。 她微怒地瞪了阿姨一眼,说:“看我干什么,你要问就自己问,总不能什么事都要我吩咐吧。雪香进门这么久,我也该放下担子休息了,你们要学着多跟她商量,记住了吗?” 司青骂完之后,温婉的对我笑笑,说:“雪香,身体好了,也该帮我分担一些啦。妈妈这些年一个人操劳,真是有点累了。以后你总是要承担这些责任的,不如现在就试试,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来问我。要真是我不在了,你突然撑起一个家,恐怕会不适应呢。” 她要装,我干脆接过来,这种责任对于我的目的来说,可算是求之不得了。 我装着生气,摇摇司青的手,半是撒娇地说:“妈,你说什么呢。您正是年轻力壮,怎么会突然就没了。以后可不许瞎说啊。” 侧脸,对一脸迷茫等在旁边的阿姨笑笑,扬着下巴,说:“阿姨你下去吧,我不喜欢吃糖,就不麻烦您了。以后有事直接问我,不用劳烦妈妈。你跟其他阿姨也说一声吧,让妈妈多休息。” 司青脸色一暗,看我的眼神里已经有了怒气。 谭爸爸不在的时候,我都不怕她。现在,手里握着她的把柄,我更加不怵什么。就这两个小眼神,完全不够吓退我。 挪到司青旁边,温柔地贴在她身边,乖巧地说:“我从小就是一个人,从没体会过家庭的温暖。以前也有人照顾,但总少了亲人间的呢喃。心里一直很渴望拥有家庭,拥有自己的爸爸妈妈。自从认识谭律,才慢慢感受到情感世界的美好。进而有了你们,对我比亲生父母还要好,简直太幸福了。” 演技派的人生不需要解释。伴随着我的两滴清泪,谭爸爸说话时已经哽咽了 他擦擦湿润的眼角,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家。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了。” 司青也不得不跟着演,她也顺势搂住我,温柔体贴地说:“傻瓜,还说这些见外话,我早就当你是我亲生女儿了。你在胡说这些,我可是要伤心的。” 我们正在母慈女孝,谭律就回来了。 在知情群众面前演戏,还真是对演技的一大挑战。我和司青都不自觉的顿了顿,同时坐端正。我像往常一样对谭律说:“这么早就回来了啊,肚子饿不饿?我们开饭吧!” “对呀,对呀,我们吃饭吧。一家人很久没一起吃饭了,今天是团圆宴,要好好热闹一下的。”司青干脆站起来,往谭律身边迎过去。 分开之后,我俩都感觉好了很多,至少行动正常了。 谭律继续面无表情,放下公文包,说:“开饭吧。” (一百三十八)你怕我 谭爸爸看我身体恢复得不错,就让我办了出院手续,以后让医生来家里检诊。 “律,我在医院,你总不能安心工作,休息也不好。看看,最近都瘦了。”轻轻撕扯他的袖子,半带娇嗔地望着谭律,“医院里一股消毒水味儿,问着怪恶心的,就让我回来吧。” 因为小露水的原因,谭律本来就对他母亲有些不满,加之这家伙也是恶趣味横生。他顺势搂住我的肩膀,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全都听你的。” 说罢,他竟然在我额上落下一吻,虽然只是轻轻一触,但司青眉心倏忽一下皱起来,惊讶又愤怒。 我娇羞地推开他,余光扫了一眼谭爸爸,低下头说:“哎呀,爸爸妈妈都在呢,羞死了。” “哈哈哈,年轻就是好,做什么都美好。不像我们,正经了一辈子,稍微亲密一点儿就被人说成老不正经。”谭爸爸舒心地笑着,说:“看你们这样,我到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二十几年前,小律都四五岁了。我们出门的时候,司青连手都不让我牵,走路都保持一米的距离。” 司青心事重重,敷衍的说:“那时候不都是那样嘛,又不单是我一个。” 她也有小女人的时候,可惜我没机会看见。 搬回谭家的第二天,爸爸和谭律去上班了,家里只有我和司青两个女人。她还是趾高气扬的贵气太太,优雅地坐在客厅,昂起下巴看着我,说:“起床这么晚,是等着我把早餐给你端进卧室吗?” “不早说,你要送早点,我就在卧室等你了。”我边拢头发,边往她身边走去,态度随意地说:“明天吧,今天起都起了,再睡回去不合适。” 忽视司青吊起的眼角,我揉揉鬓角,说:“哎哟,睡多了不行,头晕。怪不得你们老年人都起得早呢,老躺着真心对身体不好。妈,你这年纪,恐怕早上五点就睡不住了吧?” 她“啪”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冷哼一声,说:“不可理喻。”扭身就走了。 我和她独处的第一个天,就这样打了个照面,不欢而散。 这样的相处模式早在我意料之中,就连谭律也是淡而漠然,并不理会我和司青小吵小闹,有时反而会拿这当个乐子,比如今天。 六点多,爸爸和谭律下班回家,照例是四个人“温馨甜暖”的晚餐时间。 餐后,我和谭律手挽手上二楼,刚进卧室,就相互退开一步各自忙别的。虽然在香兰苑已经同住过一段时间,但这样在狭小空间里独处,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我嫌他冷,他嫌我是女的…… “你和我妈今天怎么闹腾的?”他换上舒适的睡袍,坐在书桌前翻阅资料。 “什么怎么闹腾,我们是友好和谐的探讨理想。”我抱着热热的牛奶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浓黑寂静的花园,说:“如果没有这些繁杂的关系,我和她也不会成为朋友的。两个世界的人,语言都不通。” “在家很无聊吧?”他抬起头,清冷却温和的看着我。 “不会啊,每天画画打发时间,平心静气,挺好的。”我回头莞尔,打趣他,“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妈妈陪我闹腾呢嘛,怎么会无聊。” 他低头,继续翻阅手里的东西,说:“下周五,在s市有个会要开,我打算带你出去玩几天。” “不去。”我想都没想就回绝,说:“你去开会,行程安排肯定很满,我去s市,人生地不熟,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在家,吃喝都有人伺候。” “我妈出身正统家庭,本身并不是一个有趣的人。她所拥有的吵架技巧,全都来自于我外公的道德理论,吵来吵去就那么几句,你早就听烦了吧。”他并不抬头,好像是照着资料念似得,慢慢悠悠对我说: “而且,难道你认为画画是一门闭门造车的学问吗?没看过好风景,怎么可能画出真的佳作。人脑所能产生的全部构思,个、都来源于曾经感受过的世界,哪怕是幻觉。所以,你现在画出来的东西,充其量是对他人作品的复制重组而已,没有任何内涵。” 他话很少,但只要长篇大论,都是让人无法反驳的成套命题,连假设带推论,根本找不出漏洞。 我找不到继续拒绝的理由,就耍起无赖,说:“s市只是普通的滨海城市,能有什么好风景。反正就是不去,你开你的会,干嘛拉上我。” 他轻轻抬起头,语带笑意地说:“为什么怕我?” “没……没啊,怎么可能。”我一时窘迫,提高了声音,说:“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怕你,你还有小辫子在我手上呢!我为什么要怕你!” 他把手上的册子翻了一页。继续仔细阅读着,没有继续说话。 沉默了差不多十分钟,手里的牛奶已经温了,我抱着杯子一口气喝完。温暖的液体滚过咽喉,充实了整个腹部,刚才的一点点不和谐都被这甜软冲淡。 我赌气似得咕哝着:“去就去,不然你还真以为我怕你呢!” “我们,算是朋友吧?”他没头没脑的突然问道。 “啊?”我愣了,胃里的牛奶好像有点翻滚,“算啊,我们算是朋友。怎么了?” 他并没回答我,扬扬下巴,用纸角指指卫生间说:“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 洗完澡出来,谭律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屋顶的吊灯已经被关掉,书桌旁的台灯也关了,只在床头留下一盏昏黄柔暖的加湿器,散放困倦的光芒,和玫瑰精油的缱绻慵懒味道。 上床,掖好被子,手指插在还没干透的发丝里,湿漉漉的柔软,带点冰凉。我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谭律,永远是淡淡的、冷冷的。 我怕他吗? 这家伙,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或许有一点怕吧。不是恐惧,而是不敢靠太近,不敢接触太多。 纵然在香兰苑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我还是不了解这个人。虽然知道他的善良、他的冷漠、他的软弱、他的羞涩、他的执着和热情,但是怎么想都还是不够了解。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就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我去s市,为什么知道我怕他,为什么知道我喜欢玫瑰的味道。 这也是另一个可怕的地方,他了解我,而我无法了解他,我从了解。 对谭律,一开始是抱摇钱树,后来是相互利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好像真的有点像朋友了。我开始心疼他的情感遭遇,开始为他担心,开始想要让他,或者说他们,能过得幸福。 人和人相处久了,怎么都会产生感情吧。 结婚快一年,现在才红本子上的另一个人,有了大概的认识,能勾勒出他的性格和人格,真好笑。 “看着灯傻笑什么?”他卷着浴袍推开门,坐在床边,好奇地问:“你是空窗太久,爱上香氛灯了?” “你是情伤难愈,出去找鲜肉了?”我从卫生间拿来毛巾,盖在他滴水的头发上。 他边擦头边说:“你洗了一个小时,我差点就趴书桌上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只好下楼去洗咯。” 看看表,竟然已经十二点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说:“其实我才洗了二十分钟而已,你家浴缸附近肯定有虫洞,所以时间才过这么快。喂,你要着急就叫我啊,干嘛下楼去洗。之前那些夫妻恩爱的戏,算是白演了!” 他装作恍然大悟,躺在我旁边,说:“对呀,我们是合法夫妻。你泡澡的时候,我进去淋浴,应该不算性-骚扰吧。” 我抛一对白眼给他,扯掉毛巾,丢在洗脸池里,痞气地说:“当然不算性-骚扰了。从法律角度来说,我们是夫妻。从生理角度来说,我们是姐妹。怎么算,都扯不到骚扰上。” “从法律角度,我们是夫妻。从生理角度……我们算是兄弟吧。”他敞开浴袍,露出肌肉紧实线条分明的胸膛,啪啪拍了两下,说:“你看,咱们都一样嘛。你平时都不运动,还没我胸肌发达呢。” 穿衣服显瘦,脱了有肉。这句话就是形容谭律这种家伙的。 第一次见的时候,一身黑色西装,明明就是个瘦猴子,谁知道脱了之后身材这么好。尤其腹部的线条,还有人鱼线…… “咦,好像不对,看你这眼神,怎么像是女人呢!”他刷一下拉上浴袍,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哎呀,你竟然女扮男装潜伏在我身边,亏得我阅人无数,还是被你骗过去了。” “你大爷啊!”我一脚飞踹,“你真么闷骚,你妈知道吗?” 谭律滚落在床前的羊毛垫上,也不起身,就地侧卧着摇摇头,说:“你到底是个真汉子,我不该怀疑自己的眼睛,第一印象大多都是对的。” 我举起枕头就要砸,他一把夺过,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随便恼羞成怒呢!” “还能不能聊天了!”我打不过也说不过,干脆卷了被子,背对着不理他。 一声轻响,他关了床头灯。 我的头被人轻轻的抬起来,又被轻轻放下,落在一片熟悉的柔软中。 他隔着被子躺在我身边,声音也变得低沉浓郁起来,“不气你了,赶紧睡吧。下周和我去s市散散心吧,我也想换个环境透透气了。” 枕头被用这样温柔的方式还回来,我也跟着柔婉了。轻嗯一声,转过身对着谭律,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曜石一样,仿佛里面住着一群细碎的星星。 “我们做朋友,挺好的。” “恩。” (一百三十九)花样作死 说是开会,料想不会特别忙,没想到这么清闲。 一觉睡到自然醒,发觉身边有个人,我吓了一跳:“谁!什么东西!” “你说是谁。” 谭律低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我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说:“每次醒来你都已经上班去了,有点不适应睡醒的时候身边有人。话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不是去开会吗?” “下午三点开会,难得早上没事,就多睡了一会儿。” 我打着哈欠,说:“也是,一直忙,也该歇歇了。你继续睡吧,我洗漱去。” 刚要起身,谭律伸手拉住我,一张俊脸凑过来。睫毛与睫毛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十厘米。 他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我,说:“女人为什么可以差别这么大?睡前还是七分,一觉醒来就剩三分了。” 我揉揉眼睛,问:“什么意思。” 他松开手,悲切地叹了口气,说:“自己照镜子去吧,简直惨不忍睹。” 走进卫生间,打开灯,对着镜子看了看,说:“没什么区别啊,不都是我。睡觉而已,又不是卸妆,能有多大差距。” 他跟着走进卫生间,站在我身后,一脸嫌弃的看着镜子里的人,说:“头发鸡窝,脸那么油,眼角还有几坨眼屎。”他单手揽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推着我的脸凑到镜子跟前,说:“你看,嘴角还有口水印,啧啧,你们女人都这样吗?” 这个姿势实在暧昧,我心头一紧,挣开他的怀抱,抓起牙刷牙膏走出卫生间,说:“睡觉啊,谁能管住自己睡觉的样子。再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趁我还没醒的时候,偷偷去洗脸梳头,打扮好了才来笑话我。” 他嘴角一扬,轻蔑地说:“没必要,一个严格自律的人,就算在梦里也应该要控制全局。况且,瑕不掩瑜,就算我不小心睡得像你这么狼狈,还是帅的。” “瞎嘚瑟,你就是嘴巴不饶人。”我咬着牙刷,说话含混不清,也懒得再跟他争辩。 把他从卫生间拽出来,我从里面锁好门,这才偷偷舒了口气。刚才贴那么近,我几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从胸前震到了后背,现在还有点酥酥的。 他是gay没错,我可是正常人啊。他拿我当兄弟当朋友,我却没办法真的拿他当姐妹。 同睡一床,各自盖各自的被子,这是没问题。但是,像刚才那样紧贴着,还是难免让我有点……晃神。隔着两条浴袍,我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结实的小腹,还有小腹下面,那柔软又复杂的一团。 那里,很饱满,很丰腴。 哗…… 我把冷水开到最大,吐掉泡沫,掬了一大捧冰冷的自来水,满满啜了一口。几近零下的冰水,渗的我牙齿发疼。思维也跟着回到正轨。 白小丽,你都想些什么呢。我看着镜子里狼狈、普通、一脸睡相惺忪的人,为自己刚才不切实际的幻想感到很懊恼。 如果不是性向和家庭问题,他需要找人假结婚。我这种女人,谭律根本看也不会看吧。 胡乱洗了脸,心情也平复多了,我嬉皮笑脸的走出来,用手肘推推他,说:“你刚才说我七分,是认真的吗?我素颜七分?”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对你说谎,白浪费脑细胞,对吧。” 虽然得到了还不错的答案,却让人开心不起来。为了让自己彻底打消念头,我继续腆着脸,问:“那,如果,假设,万一你是喜欢女人的,会考虑我吗?” “怎么?你爱上我了?”他眼睛都不抬,翻阅着会议资料。 “怎么可能。”我翻着白眼,说:“我是怕你突然转向,舍不得离开我。到该离婚付钱的时候,又纠纠缠缠不利索。提前说好啊,我和你,好姐妹而已。” 他抬起头,认真的打量了我几眼,又低下去。摇摇头,态度肯定地说:“确实不可能。” 我不服气地站在他眼前,说:“你看清楚没,我素颜都有七分,你竟然这么肯定的否决了?” “你睡相那么差,该看的不该看的,我早就浏览过了。这个判断并不是冲动之下的认知,而是理智思考过的。”他看着手里的资料,平静而淡定地回答道:“长相三分,身材三分,性格一份,加起来是七分。哦,忘了说,单项满分十分,总计三十。你素颜得了七分,可喜可贺。” “去洗漱啊,喂。我都快饿死了。”我夺走他手里的资料,摔在沙发上,说:“不吃早饭会得结石的,你要不想出门吃东西,我先走了啊。” 他看看我,叹着气走进卫生间,说:“性格一分,是因为没有零分这个设置。” 我砸过去的枕头,被浴室门阻挡,掉在地上。我气着气着又笑了,“你这么表里不一,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几分钟之后,他从里面敲敲门,说:“换好衣服了吗?我要出来了。” “好了。”我拉好裙子的拉链,打开浴室门,对他笑笑,说:“我在楼下大厅等你,你慢慢换,不用着急。” 他的礼貌和周全,让我心里一暖,也跟着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别那么麻烦了。”他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穿好牛仔裤了。从衣柜里拿出tee套上,他在我的衣服里选了一件款式最简单的,递过来,说:“换这个吧,时间还早,我们到处走走,不用穿那么正式。” 平底鞋,牛仔裤,我。 运动鞋,一身休闲,他。 我们两个还从来没看过对方穿成这样,睡衣、浴袍、西装、礼服,甚至婚纱都见过,就是没这样。相互看看对方,还有点不习惯。 我斜眼瞄着他,说:“哟,不错嘛,明明三十好几了,还整得跟大学生似得。” 这句话虽然是调侃,但并不夸张。谭律只是比较阴沉,眼神太过犀利,但从长相来说,其实算得上俊逸秀美。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岁月的痕迹,只是那双眼睛太复杂,隐藏着许多年轻人不可能有的波诡云谲。 “多谢,我也这样想。”他毫不在意地接下我的调侃,诚恳地说:“只是委屈你了,穿着不适合自己的衣服。” 我得意的说:“你也觉得我更适合锦衣华服吗?” 他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说:“恩,确实你穿昂贵的衣服比较好看,这大概就是俗话说的那句,长得不够衣服凑吧。” 我飞腿对着他屁股踹过去,他一个闪身躲开。 这一脚本来就发的毫无征兆,我没料到他会躲得开,所以施力很重。原打算好好踹这家伙一脚,谁知道他反应奇快,竟然能够躲过去。 没了受力点,我重心不稳,顺着施力的方向就摔了下去。 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我干脆闭上眼睛。摔已经不可避免,干嘛还用惊恐的场景吓唬自己呢。 关闭视觉通道之后,别的感觉真的比较突出了。有风在耳边悄声呼啸,能感觉的到,是从空调出风口的方向来的,就在我左上方。 想想这场景也真是够了,我单腿飞出,将要以劈叉的姿势扑在地上。还好这里是酒店走廊,地上有毯子,也没别的人。就让谭律笑笑吧,反正他笑话我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在乎多几个笑柄。 飞出去的那只脚已经接触到地面,接下来,就应该是体重的力量,让我继续劈下去,直到大腿内侧肌肉拉伤,甚至裤子撕裂了吧…… 我停了,风也停了。 谭律从侧面捞住了我,他已经笑得肌肉抽搐,腮帮子一抖一抖的,“你是花样作死大赛的冠军得主吗?为什么总能想到各种出洋相的新招数?你,噗哈哈哈,你为了逗我笑,也真是拼了啊!” 我扶着墙,确定自己可以控制身体,这才一把推开他,说:“我只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柔韧性,谁让你妨碍的。多事!” 他只顾着笑,根本不听我狡辩。 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他还在笑。每次和我眼神对到的时候,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恼羞又郁闷,气急之下,把他推到角落里,威胁地说:“你今天笑笑就算了,如果以后敢拿出来继续笑话我,小心我抖出你是同性恋的事情。” 气氛,一下子就沉寂了。 话一出口,我就察觉不对。 尴尬地放开他,带着歉疚地说:“我,我不会说的。你别再笑了,你不笑我就不说。” “你还真是花样作死。”他胳膊一伸,把我的脖子夹在手肘间,咬牙切齿地说:“我就是要笑,你去外面抖露试试!” 骨子里,到底还是怕他,加之这个事情确实是我有错在先。我赶紧抓着他的胳膊求饶,转移话题说:“别,别杀我!我上有公公婆婆,下有脑残又帅气的老公,你放过我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他一个爆栗敲在我额角,恶狠狠地说:“迟了,你知道的太多,非死不可!” “哦,你要我facebook的账号啊,可以呀,我们互粉吧。” 我趁他不备,往他腋下挠去。谭律怕痒缩了手,我赶紧逃出去,理他七八米远,大笑着说:“哈哈,想要我facebook,得送花才行!” 他嘴角带笑,说:“果然无耻。” (一百四十)按合约执行 谭律不挑食,这个习惯很好。 但是也有坚决不能接受的东西,比如气味浓烈的一切。 我和他溜达在小吃街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三米。我猜,如果这条街更宽一些,他并不介意和我保持更开阔的间隔。究其原因,大概就是我手里的这盒臭豆腐吧。 用叉子在豆腐块上戳几个洞,让浓稠的汁水灌进去,再整个塞进嘴巴。我满足的咀嚼着,对谭律说:“不吃后悔,真的。要不要来一小口试试,我包你再也离不开它。” “来海边,就要吃海鲜。用这些没营养没特点的东西把肚子塞饱,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谭律不屑的看着我,再看看臭豆腐,满眼的难以理解,说:“况且,就算饥不择食,你也要吃点有追求的东西吧。黑不溜秋的垃圾食品,有意思吗?” “你懂什么呀!”我对他撇撇嘴,说:“美食在民间,只有人民的智慧才能让美食变得有活力,花样百出滋味各异。酒店里的东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怎么可能好吃呢。你要么来试试这个,要么就闭嘴。咱们求同存异,各吃各的,好吧。” 说罢,我又塞了一大块进嘴巴,满足的大快朵颐。 谭律高冷地看我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往我身边走过来。 看着他被我说服,第一次成就感这么饱满。我得意的戳好了臭豆腐,在他走近的时候递过去,说:“吃吧,小样儿,还挺傲娇的。” “拿走!”他猛的闪开,嫌恶地在我手腕上打了一下,臭豆腐啪叽……就掉地上了。 他干脆连我手里的盒子都夺过去,扔进垃圾桶,说:“以后别吃了,这些东西很脏的。” 怒火一下窜上来,我自己吃自己的,碍着你什么了。你受不了这个味儿,就别过来啊,干嘛影响我的饮食习惯! 正要火冒三丈的教育他一顿,嘴巴却被手帕捂上了。 不是遭遇绑架,而是谭律。 他单手把我两只手腕都握住,押送犯人似得反剪在背后,说:“吃成这幅样子,也真服你了。所有我见过的三十岁的女人里面,最不优雅,甚至装也装不淑女的,你是唯一一个。” 我刚挣扎着要反驳,他剑眉一皱,略带威严地说:“别动,脏成这样,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不知道自己脸上沾了什么,我赶紧不乱动,任由他折腾。 谭律仔细的帮我擦了嘴角,又好好端详一番,这才满意的放开手,说:“好了,你想体验的小吃街一日游已经结束,后面的行程都由我安排。” “凭什么啊,你是让我来散心的,我凭什么都听你的。”我活动一下手腕,发现并没疼痛的感觉,就把重心放到游玩上来,说:“要不这样,还是按我说的来,咱们求同存异,各玩各的。你走你的高大上路线,该开会开会,该吃海鲜吃海鲜。我自己低俗没追求,可以吧。” “据我所知,这次出来你没带卡,现金只有三千,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和我一起吃喝玩乐。”他看了看沾着酱汁的手帕,叠好放回口袋里,继续说:“所以……如果你非要自己玩,我也不介意。” 我暗自盘算了一下,五天的行程,也就是一天六百,应该够用了。算好账,底气充足地说:“反正酒店和回去的机票你都订好了,如果不吃特别贵的东西,也不买什么的话,三千足够。” 说完,我还侠义凛然地抱拳,对谭律说:“英雄,既然意见相左,不如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啦。” 他没回答,微微点点头,说:“按照合约,你有义务出席我需要携带夫人的全部应酬。如果违约,已经支付的部分就算了,后面的金额我是可以不给的。” 那个合约很长,除了佣金之外,还有很多杂七乱八的约束,细节内容我根本不记得。乍一听提到合约,我半是蒙圈,半是惊慌。 难道这家伙还在里面给我下套了? 谨慎起见,我还是小心地询问,说:“你……什么意思?” “我是生意人,不会白花钱,这你应该早就知道。”他扬着嘴角,拿出狡猾的奸商嘴脸,说:“如果你不能按照约定执行承诺,我绝不可能支付一分钱。” “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我有点儿气恼,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一茬。 “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只是朋友。这次之所以带你来,一方面是看你最近有点闷。我良心发现之下,想带你出来遛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会议期间,每晚都有小型宴会,需要携带夫人出席。”他一边微笑,一边搂住我的肩膀,伪善的说: “其实,想让你散心是主要目的。如果我们的后期计划一致,还是可以按照之前的打算继续玩啊。酒店、机票、吃喝玩乐,一切费用都算我的。你还可以按次收取出席宴会的费用,多好的合作。” 一想到吃喝玩乐的钱都是他出,后面还有一大笔劳务费没支付,我放弃反抗,心里默默想:我不是被你吓唬住,而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妥协的。 闷闷地答了句“好吧”,就被他带离了心心念念的小吃一条街。 回到酒店,我们迅速换好正式的衣服,在楼下餐厅吃了简餐。谭律去参加会议,我独自回到房间里,整理穿了不到两个小时的休闲衣物。 默默感叹,幸亏不是真的嫁给他。和这样冷血腹黑的人生活,脑细胞不知道要被摧残多少。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简直一点儿人生乐趣都没嘛! 这次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赶紧翻翻结婚合约,看还有多久,就可以摆脱这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家伙,带着自己的小笔财富自在生活了。 一想到我可怜的臭豆腐,和被威胁的事情,就忍不住地想揍他! 有些人虽然长得一般,但是很善良。有的人虽然长得很帅,但只是看起来像人而已。比如谭律! 把他的牛仔裤狠狠摔在洗衣篮里,想象着那是他的屁股,干脆又扯出来,踩了两脚。 竟然说我不优雅不女人,姐就好好演给你看! 按下服务铃,我坐在飘窗边的台阶上,抱着书,慢慢构思晚上怎么展现自己。 叮咚!门铃响了。 “您好,我是服务员。您刚才叫了服务吗?” “请进。” 咔嗒一声,门开了。一个身材姣好笑容甜美的妹子走进来,礼貌地鞠了个躬,甜甜地问:“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我故意抬高下巴,贵气地指着卫生间的洗衣篮,说:“那些衣服,麻烦帮我送洗,谢谢。” “好的,请稍等。”她又鞠了一躬,慢慢退后两步,才转身往卫生间走去。这礼仪,啧啧,简直太到位了。 我正感叹着,妹子又开口了,还是一样的甜美柔和,“您好,请问这些衣物都是您自己的吗?” “我和我老公的。怎么了?” “哦,是这样的。”妹子拿着谭律的牛仔裤出来,又是一鞠躬,说:“一般这种牛仔裤是不能洗的,您要不要给您的先生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这条牛仔裤是否需要洗涤。” “不需要,你帮忙送洗就可以了,谢谢。”我看着牛仔裤上几个不太明显的脚印子,默默吐槽,高档酒店就是不一样,破牛仔裤竟然看不上洗,太有格调了。不过,不洗会被洁癖男杀人灭口吧。 “您真的不需要确认吗?”她不依不饶,又鞠躬发问。 虽然妹子态度很好,但是这样追着问,还是有点烦人的。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我自己的老公,洗个衣服有什么好确认的。你们这里要是不能洗,就帮我送到附近的干洗店吧。其他的不用说了。” “那……好吧。”妹子叠好牛仔裤,和其他衣服一起放在洗衣篮里。她站在门口,第五次鞠躬,然后职业化地说:“打扰您了,很抱歉。衣物大概明天送来,如果没有其他需要,我先走了。需要服务请按铃,二十四小时为您提供舒适满意。” 妹子带上门走了,就像她从没来过。 不留脚印,也没留下任何气味,无论香还是臭。 五星级,就是不一样。 时间过得很快,六点半的时候,谭律开门进来了。他看了看我,说:“打扮一下,倒也带的出去。” 我拎起裙摆,高傲地昂着头冷哼一声,说:“我不会喜欢你的,你死心吧。” 他眼睛微微一弯,随即又摆出公事公办的表情,伸出手肘,说:“最好如此。” 套着他的胳膊一起往宴会厅走去,心里还是满满的不痛快。我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反正迟早要分开,你不介意我探索一下意中人吧。说不定今天就会遇到我的真命天子,一见钟情。和你离婚之后,我们就能共结连理,双宿双栖,幸福的生活下去。” “当然不介意,祝你幸福。”他跟对面过来的人微笑着点点头,打过招呼之后,侧着脸悄声对我说:“另外,如果你找到富可敌国的另一半,我们的合约金能不能免了。” 我随着他的节奏和陌生人点头微笑,唇形不动地小声说:“当然不行,我们是合作关系,必须按照合约来。” (一百四十一)心血 还以为这种宴会大多是金碧辉煌的装扮,没想到大厅里入眼都是清凉的蓝白两色。 柔美的缎带被扎成无数绢花,整齐的悬挂在五米高的顶沿,顺着硕大窗户中飘动的风,流淌出水一样的光华。好像海浪翻滚的样子。 谭律拿了杯酒递给我,说:“收起你的星星眼,这只是普通的聚会,用不着惊叹。还有,除了我拿给你的东西,不要随便喝任何饮料,包括食品。” 拿过酒,轻酌一口,是清爽的柠檬味道。 “好好一个宴会,被你说的跟小酒吧一样。”不屑的瞥他一眼,我咂了一大口,说:“这种低度酒,喝三十杯都没事儿。” 他昂起头不看我,对着来人微笑着小声说:“随你吧,酒量虽然差,但人长得安全,这么看确实是我想多了。” 假笑,寒暄,敷衍,装熟…… 三圈之后,我觉得自己脸都僵硬了。明明连名字都不知道,还得老远伸着手去握,相互拥抱着说“好久不见”和“久仰久仰”。虽然都是彬彬有礼的三五句就结束,可我还是累的够呛。 最要命的是脚。站久了有点肿,被高跟鞋细细的带子勒着脚背,生疼。 眼看着对面走来一个服务生,急忙往旁边躲,鞋跟不稳,一下扑在谭律身上。 他揽着我,温柔地说:“亲爱的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还没等我回答,他对不停道歉的服务生点点头,说:“没关系,你去吧。”然后转头对正在聊天的某总说:“抱歉,我太太身体不太舒服,我扶她去休息一下。” 离开我根本没记住脸的寒暄对象,谭律把我带到靠窗的休息处,说:“才一小时而已,你就受不了了?还以为你们吃过苦的人,身体多强壮呢!”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抬起脚活动着脚趾,说:“就是因为之前吃苦太多,所以体弱多病啊。不像你,蜂蜜水里泡大的,四肢发达。” “你说我头脑简单?”他挑着眉毛,不服气的看着我。 “没啊,我那是夸你身体好。” 谭律不和我计较,弯腰帮我解开高跟鞋的搭扣。 我急忙缩回脚,说:“你干什么呢,小心别人看见。” 他抓着我的脚踝一拉,小腿就放在他膝盖上了。 我赶紧按着裙子,防止走光。 他一边帮我拖鞋一边说:“我的老婆,脱鞋怎么了?和我一起出门的人,我有义务照顾好。” 谭律放下鞋,站起身找服务生要了一条薄毯给我,就走了。 盘腿倚在沙发上,揉着脚背上勒出的红痕,看着他精瘦结实的背影消失在繁杂的人海中,心里微微一动,这人好像挺可爱的。 什么东西落在我肩上,好像是谁的手,还带着白玉兰的香气。一种沉稳、静谧、优雅地味道,好像暗夜里盛开的珍珠。 我带着好奇回头,看到了记忆深处封存的那张面孔。 “怎么是你!”我惊呼道。 她一如既往的安静,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斜睨了一眼谭律离去的方向,说:“那就是你结婚的人?” “恩。”我有点不知怎么面对,只好低下头,不看她的眼光,“他人挺好的,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 陶安的脸上有我没见过的神情,她注视着我,右手从肩膀上滑落到我腕上,说:“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可是我光着脚呢。” “没关系,裙子那么长,没人会看见。” 她放开我,转身往露台上走去。 “可是,谭律回来看不到我怎么办?”我想跟她去,有一肚子话想跟她说,但是又怕他着急。他那人,看着冷,其实脾气很急,要是生气怎么办? 陶安不回头,也没回答,只是径直往露台走去,脚下白裙游曳,像是踩着流动的风。 两下慌忙,我随便抓了个服务员,说:“待会儿有人找我,就说我去了露台。” 也不等他回答,赶紧捞起裙子跑了。 露台上的风并不大,只能吹得她裙角轻轻摆动,并没带出大厅里空调的效果。 陶安静静的站着,微弱迷离的灯光从窗户里穿射出来,映的她面目朦胧,好像另一个人。一缕发丝挂在她鬓角,我看着心烦,就伸手去帮她拨开。 不料,她眉头一皱,嫌恶的躲开了。 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我的手尴尬的悬在空中,她也瞬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两人都顿住了。 “我不喜欢被人碰,你知道的。太久没见,有点不习惯,过几天就好了。”她从来不解释,这次却例外。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却回忆着以前轻松打闹的画面。她只穿素白的睡袍,光脚和我玩闹在客厅里,柔顺的发丝飞扬在阳光里,好像自带了金闪闪的颜色。 和那时一样,只是换我光脚穿着长裙,距离她半步远。 知道她的心思,知道她的不悦,知道她的愤怒,知道她的厌弃…… 跌入泥泞的花朵,以前再美好,以后也不该被奉若上宾。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结果也该我自己承受,反倒是觉得对不起陶安。想问的千万句话,也都乍然溶解,再也不能串成整句出口了。 我故作轻松的放下手,说:“你最近气色不错,都用什么好东西了?”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我,说:“想要孩子的话,可以试试这个。副作用不小,会不会恢复生育力也不确定,但是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 耳朵一阵嗡鸣,孩子,孩子,我还能有机会!!! 老天爷你是在逗我么?明明已经判了死刑,还留一线生机! 可是孩子,多可爱的名字啊。出现在梦里好多回的圆润笑脸,比太阳还明媚的光彩,真的要来临了吗? 颤抖着双手不敢去接,陶安也不等我,顺手放在茶几上,平静的说:“副作用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会死,也许只是呕吐几天。结果是什么我也不确定,也许只是调经,也许真的能生育。试与不试,你自己决定吧。” 扑过去抓在手心,狠狠的攥着,我似乎感觉到了小瓶里有一颗砰砰作响的小心脏,扑腾着要跳出来,钻进我怀里。一颤一颤的跳动,让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瓶子,看也没看就喝了下去。 火辣辣的烧灼感,比高粱酒还刺嗓子。 从咽喉划过食道,在胃里燃起一团针刺似得焦痛,吃一块热碳,也不过如此吧。 陶安的东西,总是神气,我暗暗高兴起来。 “这药,不是那样吃的,没有药引子,没用。”她收回瓶子,用棉布擦净了瓶口的污渍,放回手包里。 我捂着烧痛的胃部,仰起脸看着陶安,睁圆了眼睛。 她似笑非笑,说:“不过,也没关系。喝了药,一年之内用药引,也可以。”她把一个布包放在茶几上,看着我身后,说:“这里有一根穿心针,三寸三,正好能取到心头血。你要真的爱她,就取来给她。” 我茫然,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谭律竟然站在我身后了。 他拿起布包,冷冷的看着陶安,说:“你给她吃了什么?” “我比你爱她,还能给她毒药么?”陶安扣上手包,站起来要走,“心头血是人的精气,连鬼神都畏三分,要是没了,你以后可就什么都做不成了。而且,取它,好疼好疼的。” 她笑得很妩媚而阴郁,是我从未见过的狠毒,“还有,谁给的血,谁才能让他怀上孩子,你还是把针放下吧。” (一百四十二)给我三天 银针,收在床头的小抽屉里,距离我枕边大约一个半手掌的距离。 陶安走后,谭律拿着银针一脸犹疑,我伸手夺来,强压着心头的激动,挽着他的手装作没事一样,提前离开了宴会。 我虽然不明白陶安那些神秘诡异的事情,但内心是信极了。若是没有七分把握,她不会把药给我。一想到自己有机会拥抱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滚烫的眼泪充盈了眼眶,落在微凉的枕头上。 他带着沐浴后的潮湿气息,侧卧在被子里,柔声道:“我可以给你心头血,也可以给你孩子。” 虽然奢望有个孩子,对于爱情的渴望却从来未曾转移。 我希望这个孩子是我爱的人,因为爱情而给我的,哪怕不能共同抚养,只要他的到来是因为真情,也是幸福的。 可那个人,绝对不是谭律。 转身,正对着侧身看我的谭律。他背后有浓郁的天空从广阔的窗户里弥漫出来,映衬的他五官深邃,像是融入了夜色。 本来线条就俊朗,又染上浓重的深蓝,更显得幽静几分。 他的长相确实不错,可惜人不对。 我摇摇头,“我们结婚时间不长,但了解的很对,你不可能爱我,又何必逼迫自己呢。” “你想要孩子。” “我更想要因爱而生的孩子。” “你那朋友可靠么?” 陶安?我想都没想地回答:“她不会骗我。那药肯定是真的,而且副作用肯定还会小很多。” “时间有限,你哪儿去找一个爱你到愿意给你心头血的人?”他两指在胸膛划拨,嘴角一扬,说:“你不是会骗人的人,那么重要的东西,那些男人哪里舍得。” “这都不舍得,怎么算爱我?” “也对。”他竖着枕头,躺正了,“可万一时间不够呢?你该不会放弃机会吧。” 我沉默了,没有丝毫把握会有谁舍得把心头血给我,唯有那个被我抛开的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即便是他,会舍得吗? “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换。”他摘下无名指上的婚戒递给我,轻松地说:“再陪我三天,然后你去寻找属于你的爱情。如果找到了,发一张你们的照片,我来办离婚手续。如果临近期限还没找到,你带着戒指回来,孩子我给你。” 他抓起我的手,取下属于我的那一枚,说:“你要回来,我们再交换一次,你要不回来,就当个纪念。这毕竟是我的第一次婚姻,挺有意义的。” 我苦笑,“是啊,我都两次了。按理应该在结婚的时候送你个初婚红包呢,可惜那时候太穷,一百块都给不起。” “哈哈哈,你现在有钱了,再送也不迟啊。”他探过身,一脸财迷的样子,说:“这戒指也是我买的,你好歹出点血呗。” “那么有钱还找我要,睡觉吧你!”我甩给他一个大后背。 “啧啧,真凶,不过背上皮肤好滑,完全不像个三十好几的老妹子嘛。”他指尖在我背上轻轻划过,调侃着。 我不再回答,过了一会儿谭律关了灯,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厌恶女人的碰触,刚才只是用指甲轻轻挨着皮肤,开我玩笑。可这撩拨,却让我有了异样的感觉。 后背上他划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像是还有柔软的大手在抚摸,一波一浪,带着难以抑制的情愫。 明知道他是不会爱上女人,可我下腹处还是一阵火热,想要扑着他,做些什么不应该的事情。 掐了掐大腿,我暗想到:肯定是陶安的药开始生效了,能让人重获生育的药,怎么可能没有刺激*的功能。我本来就是正常人,又禁欲太久,才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触碰,对一个gay有感觉。 纯粹的生理反应,与心理无关。 我扯着被子,尽量离那片炙热远一些,把腿和胳膊都晾在被子外面,希望空气里的清冷能让自己平静一些。 清晨的和煦阳光,被浅蓝色纱帘折射,漫进房间时变得柔和无比,给一切都盖上了清爽怡人的味道。我张着眼睛,明明醒了却不想起身。 不知名的鸟儿在外面啼叫,羽白爪黑,也许是海鸥,也许是得了白化病的乌鸦。 白化病的乌鸦,会被亲属嫌弃吗? 会不会被伴侣欺骗? 会不会有鸟儿爱上它? “眉头那么皱,是吃坏肚子了吗?”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肩上有闪亮的水珠,也是浅蓝色。 我不敢往下看,熟悉的灼热已经从肚脐下方蔓延开来。 暗骂一声,这是什么破药,也太迅猛了吧,她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那钱肯定是卖chun药赚的! 冲进卫生间锁好门,坐在马桶上越想越生气。 谭律在外面哈哈大笑,“就知道你是憋急了,一脸便秘的表情,你要是着急可以说嘛,何苦为难自己。” “对呀,对呀,我就是便秘。”我没好气的踢踢门,说:“你要再哔哔,信不信我打开门拉,让你也享受一下便秘的气氛。” 谭律有洁癖,我料定他不敢再扯淡,便安安心心坐在马桶上思考起来。 想了半天,除了去找他,再无别的办法。 其他人,我连碰都不想碰。 “好了没,我都饿了。” “马上,马上就好。” 拎着裤子出来,才反应过来我俩的对话多好笑。 凑到他身边,推推谭律,看着卫生间说:“赶紧去吃你的午饭啊,趁热乎。” “恩,确实饿了。”他扎紧皮带,穿好外套,看着我沉默了几秒,皱着眉头说:“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你不是还打算寻找真爱去呢,女汉子成这样,哪个男的会喜欢啊。” “切,我就这样,因为伪装而被人喜欢,这种感情怎么能算是真爱。”我不屑地哼了一声,随手挽了个马尾就出门了。 谭律跟在身后,略有所思,我却是没看见,一路跑到停车场了。 海边,风的味道和内陆都不一样。 腥咸而潮湿,好像一旦贴在皮肤上,就不会离开,慢慢侵入身体里面,整个人都变得带着海味儿。 我打开车窗伸出手,让风穿过指缝,留下属于大海的味道,然后伸到谭律鼻子下面,说:“你闻,我变成海鲜了。” 他使劲嗅嗅,点头道:“确实,嫩妹子是鲜贝,老妹子是鱼干,都是海鲜。” “切,说的就跟你闻过女人似得。”我摸着自己滑溜溜的手腕,不服气地说:“姐姐我也是一枝花好吗,要是不谈感情,肯定能钓到二十郎当岁的帅小伙。” “就你?要不是我着急找人挡箭,你肯定嫁不出去。” 被他一激,我简直不服气,指着外面海滩上几个冲浪的小伙,说:“不信咱就试试,我要不钓一个,还真被你看扁了。” 他驻车探头看看,说:“还真不信你能。” 一路奔到商场,我俩同时看中了一件宝蓝色的泳衣。 在试衣间里,看着镜中肤色纯净的自己,虽然眼角有一点点时间的痕迹,但却添了风韵,倒还有些姿色。 因为没有生育,这几年的心情也不爽利,所以从未胖过。这使得我这把年纪,身材还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并没什么松松垮垮的地方。 呵,因祸得福吗? 海边的沙子有点烫,还不到灼热的程度。 赤脚走在酥软的沙滩上,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海口已经夸出去,要是真的被小鲜肉们嫌弃,叫我一声“大姐,你别闹了”那可真是丢死人。但就这样认怂,一想到谭律得意的笑脸,却又不甘心。 赌约是我只要被搭讪,有人说喜欢我,就算我赢了。说起来也不算难。 回头,他在停车场最靠近沙滩的方位,从车窗里看着我。手机里传来他戏谑地笑声,“哈哈哈,怕丢人就别闹了,赶紧回来吧,我保证只笑话一天,以后再也不提。” 咬咬牙,拼了。 “不用你管!” 脱下外套,我找了个距离鲜肉不远的地方,开始涂抹防晒油。 (一百四十三)没见过 一举一动虽极尽妩媚之能,但心里并没多少底气。 我姿色平平,远非蜂腰*的类型,也无眉眼皆是风情的娇憨,想要勾引个人,简直困难。 再者,中国的男人大多内敛,他宁可偷窥+yy一年,也比敢上前搭讪一个字。纵然苍老师来,也多的是围观群众,没几个真敢调侃的。他们或许是彬彬有礼,或许是胆小怕事。 总之,我赌赢的几率不大。 真想着怎么下台,却听手机里一阵嘈杂,是谭律在叫我:“穿好衣服回车上来,快!” 暗松一口气,嘴上仍不示弱,“现在放弃,怎么算输赢?” “就算是我输了,你快穿好衣服,过来。” 我听他语气挺着急,怕是有什么事情,就赶紧披上外套,往停车场去了。 “突然叫我,是有事儿吗?”我拉上车门,问他。 “没事,觉得没意思而已,不想玩了。” “算你识相主动认输,要不然肯定输得很难看。”我系好安全带,得意地看着他,说:“既然你认输,该付的赌约金拿来吧。” 他没接话,单手支在窗上,看着大海,说:“你去哪里找那个人?” “不知道,反正他就在中国,一年不行两年呗。万一遇见个外国帅哥,生一枚洋娃娃就更好了。”我只是大概知道许岩所在的城市,太久没联系,其实并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或者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别人。 可是除了他,我想不到别的人,也不想别的人。 “你打算怎么找,20万够吗?” “够啊,不是还有你给我结婚佣金么,应该差不多了吧。”我也看着窗外,敷衍地回答。 “不够随时说话,或者我也可以帮你找。”车开得很慢,不像平时迅敏的风格。 “不用了,谢谢你。”除了结婚前那几次见面,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客气的对话了。明明是礼貌友好的语气,却莫名带着一种苍凉悲伤。 认识他时间不算短,我以为我们只是维持着老板和雇员的关系,却没想临近告别,才发觉还有些类似友谊的感情充斥在我和谭律之间,有牵挂,还想还有不舍。 他人挺好,只是有点孤僻,不善于表达。这也许是因为感情不被世俗接纳,而产生的自我封闭吧。我不禁同情起来。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又不是要死了。”他搓搓鼻子,加快了车速,“你可千万别死太早,克妻比花心难听多了。我宁愿自己是无情弃妻的浪子,也不想成为被人同情的鳏夫,太丢人。” “放心,你死了我还要带着洋娃娃参加葬礼呢。” 还是这样恶毒的对话适合我们,大家都明显轻松多了。 打打闹闹一天很快就过去。 吃过晚餐,我们坐在酒店私输海滩上晒月亮,有凉风习习,很轻柔。 “我就这样走了,你回家怎么交代?” “交代?你没觉得我妈很乐意你离开吗?”他啜一口百香果汁,酸的皱了脸,“你要担心的是我天天被相亲烦扰,后悔放你走怎么办。” 我大大的喝了口西瓜汁,冰凉甜爽,“不会,按你的脾气,就是后悔了也不会找我。而且,你要找的人本就不是我。话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续弦?” “这事我说了不算,要看你什么时候找到那个人,再接着是看司青逼婚的功力如何了。”他抓过我的西瓜汁,狠狠吸了一口,满足地笑着,说:“你也知道,对我而言和谁结婚都一样,能拖就拖,拖不下去了就找个省事儿的吧。” “这样说,你找我不是瞎眼了?”我懒得计较,干脆和他换了杯子。 “是啊,枉我天纵奇才,竟然在看你的时候瞎了眼。还以为是个悲催老实的弃妇,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呢,没想到竟然是个事儿精。婚后反倒比婚前麻烦了。”他不服气地抢过两杯果汁,都抓在手里。 “幼稚。”白他一眼,我对静候在角落的服务生喊道:“再来一打西瓜汁,谢谢。” 他把空杯子给我,说:“喂,很贵的,一杯68呢!你请啊?” “请就请,反正都是你的钱。”我啜饮着新送来的果汁,心里竟有些踏实,“反正你说了,没钱就找你,怕什么。” “太无耻了,你就不怕别人说你被包养吗?” “包养?!一结婚证抽死丫!” “果然无耻。”他摇摇头。 “你不早就知道我死爱钱么,要不怎么找我假结婚?”我突然好奇起来,趴着问他:“你为什么选上我?我哪儿吸引你了?” 他嫌弃地看着我,打量一番说:“吸引?我就是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被你吸引才选的。你也知道,那时候我和他在一起,只是想随便找一个不起眼的,以免他误会。” 这句话……我信 一口气憋在胸口。骂吧,没理由,不骂吧,自己难受。叹口气,这事儿只能忍了。 我又叫了个大果盘,六百多,才觉得稍微舒服点。 谭律嫌弃榴莲,所以坐在上风口,就这还是拿看大便的眼神看着我。我装作不知道,把个榴莲吸得哧溜作响。 “在喜欢的人面前稍微淑女一点,这不是伪装而是礼仪。”他用纸巾盖严了鼻子,躲着我两步远,“你要真想嫁出去,还是放弃粪果吧。” “你才粪果呢,这是榴莲,水果之王好么。没文化就别瞎嚷嚷,丢人。”我吐出核,舔舔嘴角,说:“你也说了,在喜欢的人面前装装淑女,现在不是没有别人嘛,装给谁看啊。” “被你喜欢的人,真可怜。”他看看空盘,再看看我,“那臭东西真的好吃?” “你没吃过?” “我家都是正经人,谁会吃那个啊!” 我一听就不服气,“正经人就不吃榴莲啊,吃个榴莲怎么就不是正经人了。”一边说着,一边抓了一团榴莲肉往他嘴里塞过去,“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吃不到榴莲说榴莲臭,你这什么心态啊!” 谭律躺着使不上力,加之他不愿被榴莲碰到,所以只抓了我两只胳膊死撑着,却没法闪躲。 我知道他怕痒,就用膝盖去顶他腋下。 还没碰到,谭律就呀的一声收回左手,挡着我顶过去的膝盖了。 没料到他那么怕痒,我单腿支不住,右手又没了支撑,一下就趴在他身上了,榴莲全糊在他头发上。 按理说,现在这姿势是极其暧昧的。 我的膝盖在他腰侧,一手在他肩上,而他一手扶着我右腿,一手抓着我胳膊。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要用毫米计算,尤其唇尖堪堪要挨在一起。 不过现实很现实,他翻着眼睛看了看其实根本看不见的头顶,以及糊在头顶的榴莲,又不可置信地看看我,猛的把我推开,跑了! 看他狼狈的土狗一样,我一边哈哈大笑,跟着他跑回了房间。 进门的时候只看见满地的衣服裤子,浴室里哗哗作响,他已经开始冲洗了。 谭律听见我进门的声音,愤怒地咆哮道:“白雪香,你死定了,这回你真的死定了!等我出去好好收拾你!” 我才不理他的恐吓,自己笑得肚子都疼了,“你就外强中干,空生了张厉害嘴巴。今天要杀我,明天要剐我,其实心软得很。等洗干净了,肯定早忘记现在恶狠狠地样子。” 半躺在沙发上,转眼又想了个鬼主意,我自己打开门对着空气,故意大声说:“谢谢你,还把果盘送上来,真是太客气了。” 然后关上门,把玻璃杯子在茶几上重重一放,说:“贵是贵了点,但是服务真心好,没吃完的水果还送上门,必须给他们点个赞。” “扔掉!立马扔掉!”浴室门瞬间打开,他顾不上关水就跑到客厅,指着门外。 “哈哈哈哈,屁都没有,我吓唬你的。”我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他愣了愣,环顾四周确实没有榴莲的影子,再深吸几口,又没闻到榴莲味儿,这下真的虎着脸,说:“胆子不小,你真的死定了。” 我才不怕,斜睨着他说:“你来……” 话音还没落,我看着谭律愣住了。他着急上火的让我扔掉,竟是全衤果着跑出来的! 看我不说话了,他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反身钻进浴室,道:“老夫老妻,看看怕什么,你难道没见过男人么?” 我尴尬的清清嗓子,答:“当然见过,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小的,一时惊呆了,你别见怪啊。” “放屁!”谭律十分不满,却再也不敢直接冲出来,又咕哝着说了几句,水声太大,我也没心思听。 (一百四十四)我该高兴么 上次喝酒,还是在我二婚的婚宴上,只少少喝了一*杯而已。 最后一天陪他,晚餐是应该加点酒精的,毕竟,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透过琥珀色的液体看他,又梦幻又真实,棱角真是好看。即便黑着脸也好看,像是漫画里不苟言笑的人物。 可我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本质上是有趣的,只是不想给太多人展示,不想逗别人快乐,也懒得和别人交流。 甚至连笑都懒得。 临别的气氛总会有点异常,我俩都沉默了好久,直到回房间也没说上几句。 我洗完澡等着头发干,他在里面哗啦啦的冲着,一想到明天就是各自天涯,也许再见不到这个外表冷漠而内心澎湃的人,觉得略有一丝丝失落。 不是夫妻,我却舍不得他这个朋友。 回想和他结婚的这段日子,见识了,经历了,感动了,也伤痛了,失去了最宝贵的机会,却也在绝望中从新获得,不得不说这一切都像个梦。 我终将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和那个平凡而温柔的男人,过一份平淡而踏实的生活。 他会留在这个光怪离陆的空间,或者一个人,或者和不爱的另一个人。 到底什么是幸福呢? 当怀里揣着几百万劳务费的时候,我算是实现自己的“梦想”爬进了小康的行列,可我并不幸福。 真正让我感觉到重回生活热情中的,重新拥有拥抱爱情的力量的,还是那剪岩石般讷讷的温柔眼神。 可若是以前,我绝不敢就这样扑过去,而现在却渴望着。不得不说,钱壮怂人胆,它不是万能的,但离了它我连说一个“爱”字的勇气都没有,呵,现实啊…… “想什么呢?”谭律擦着头发出来,眼神深邃柔和。 我抽回飘走的思绪,看着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他比我有钱,却没此刻的我幸福。 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就算能回来,还有重重难关要过,坎坷可想而知。 心头猛然一酸,心疼起他来。 接过他手里胡乱擦拭的毛巾,换了条干爽的帮他擦着,我放软了声音,道:“我要是真的离开,你会不会挂念?” “突然说这些……”他沉默,侧过脸看着我,眼里流淌着不舍,“自然会,你虽然泼辣,但并不是坏人,不能做夫妻也还是朋友。” 擦了头发,顺势在他肩上揉捏,想在临别前尽尽夫妻的本分。除了那件事我们无法发生,别的地方我也并不算一个合格的妻子,甚至从没关心过他。 想起他的波折,我心头一动,若他不放弃我也该尽力试试,便问:“你还期待爱情么?” 他怅惘的摇摇头,苦笑一下,说:“想要的从没得到,不敢期待了。” 是啊,美好的爱人,美好的感情,却因世俗而不能在一起,他的心里也该是苦涩万分吧。在我只顾着自己悲切的夜晚,有没有一些,也是他吟着思念入眠的呢? “要是他再出现,你敢不敢抛开家庭的阻挠,和他在一起?” 谭律长叹一口气,望着窗外迷蒙的夜色,像是看到了极远极远的地方,连眸子都涣散了,“他不会出现,我也没力气再那样爱。也许你会觉得我是个薄情的人,但是,我已经连着三个月没有夜夜梦见他了。” 夜夜梦见? 我被他的话惊住,难道之前谭律的梦境里,次次都有那孩子的身影么? 这该是怎样的爱情啊! “为什么决定放弃?”我手下顿住,侧坐他身旁,有些不甘心的问。 “爱了太久,真的会累,累到自己都忘记会什么那么爱。”他起身把毛巾丢在洗脸池,回来躺在我膝盖上,闭着眼睛说: “爱情这东西,怎么猜的透呢。爱了没有道理,放弃也不知道原因,总之就是不再梦见。也许,他离开我会过得更好。” “同性间的感情,比你想的更加艰难。和他在一起时,我的心是平静的欢喜的,可是一旦有了别人在场,我们都会不自觉地尴尬。”谭律拉过被子将自己蒙在里面,陷入了长久不愿提及的话题, “说好了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是朋友、亲属甚至路人的一个眼神,哪怕是无畏的张望,还是让我们感到刺身,像是接受了一次深刻的盘问。每一眼,都像在说:你看他们,是同性恋!” 我轻轻抚摩着他,像孩子般蜷缩在我膝头的谭律。 此刻,他完全没了平时阴冷凌厉的气场,化成一只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流浪猫,怕被路人欺侮,又想被关注被温暖。 他搂紧了被子外的我,是我们从未有过的靠近,“父母的呵斥至少来自关心,他们的初衷到底是为了我过得幸福。可每认识一个新朋友,介绍我的伴侣时,都要经受一次目光的盘剥,像是看着异类。哪怕最后接受了我们的关系,但总归还是不一样。” 我膝头潮湿,不只是汗水,还是别的…… “就连你,每次和我接触也总小心翼翼,好像怕会传染了什么。同性恋又不是病,你们怕什么?!”他的语气带着怨恨,像是小孩子的哭诉。 心头针扎一样痛,想要解释我和他保持距离的原因,但总觉得说什么都是错。只能抱紧了他,一遍一遍说:“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 他推开被子,泛红的双眼垂下,眼底满是脆弱地苦笑,“我知道你心有顾虑,每次拉你揽着你,都能明显感到你肌肉缩紧,嘴上没有抵触,身体却再明显不过了。我理解你们,总觉得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我赶忙伸手拉着他,放在自己腰侧,说:“不是,我只是怕你厌恶和人接触。我记得你被人碰触时烦扰的表情,以为你不喜欢。” 他缩回手,道:“不用勉强,你的身体很诚实,它不想靠近我。” 说罢,谭律在我后背一搭,嘴角扬起,眼里却没一丝笑意,道:“你摸摸自己都僵硬成什么了,要再靠近一些,怕是会变成铁人呢。” 我咬着下唇不知道怎么说,难道告诉他我最近吃了春-药,而他刚才伏在我膝头的时候,呵出的热气让我躁动了吗? 可是不说,又实在不忍看着他自轻自贱。 从来那么坚强冷酷的人,一旦脆弱,是该有多少辛酸闷在心里,默默发酵至今日啊。 他起身从衣柜里拿出衬衫,我急忙问:“你去哪里?” “最后一夜,还是让你安安心心睡个觉吧。”他扣好纽扣,又套上裤子,道:“委屈你和我睡这么久,也是抱歉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就不等你了。” 看他穿戴,尤其拉上裤链的那一声刺啦,更是划在心尖儿上。 莫名的悲切一涌而来,我跳下床,从背后抱紧他,说:“你别走,我不是那个意思。” 谭律挣开,温柔地摸摸我略带潮气的头发,道:“我知道你并没嫌我,只是心里不舒服而已,相较别人异样的目光,你已经很好了。” 他温柔地笑着,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暖神情,“你是个好姑娘,祝你幸福。” 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我一下子抱紧了他,紧紧贴着,道:“我只是想要你,又觉得不合适才身体僵硬,并不是嫌你。” 话音刚落,怀里的谭律身体僵住,他往后仰着身子,不可置信地说:“什么?” 反正已经说出去,干脆豁开了。我脖子一挺,侧过脸不看他,说:“我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有点儿想法怎么了!再说,也是最近吃了那家伙的破药才荷尔蒙失调,并是不爱上你。” 吞了吞嗓子,一滴口水也没,我清清喉咙,道:“你别误会,随便来个男的也是这样,并非你有什么独特。”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下腹处,眉头拧成川字,愣了好久才噗嗤一下笑出来,道:“我是该高兴么?” (一百四十五)毁灭了地球 逆着谭律的目光看过去,我有些心虚。 倒不是因为说谎骗他,其实我本就对他有了异样的感觉。只是觉得有点尴尬,和现在脸色变幻莫测的谭律一样。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神比以往更加深邃。我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眼中看着的人是我,并非望穿了之后的他处。 被这样看着,我更觉得不好意思,手指绞扭在一起,轻咬了嘴唇,挤出一句,“你别笑话我,都是成年人,你应该知道的这种感觉的……” 我声音渐渐低下去,不知道怎么继续,脸颊红的滚烫。 他把我双手拢在手心,依偎在下巴上,最靠近嘴唇的地方,轻轻落下一吻,说:“谢谢你,谢谢你没有讨厌我。” “我并不讨厌你,也没刻意不想靠近,你别想那些了。”我有些紧张,想收回手,又怕他误会,就任由他握着、吻着,“今晚是我们成为夫妻的最后一天,还是像往常一样好好相处吧。毕竟也算朋友一场,我们……” 话还没说完,只觉脚下一轻,谭律竟然把我打横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我们做夫妻这么久,同床也日子不短,既然是要分别了,也该我为你做些什么。” 我被轻放在床上,谭律探下身子紧贴着我,两人之间只隔着几层衣物。他修长的手指插入我发丝,缓缓梳理着,说:“既然想了,又不是单身女人,还辛苦忍着么?” 虽没找出他话里的漏洞,身下却并没有潮湿的感觉,还好,还好,理智一直在呢。 我往旁边躲去,抓着他温柔轻抚的手,说:“话是这样,但我们并非真的夫妻。” 谭律身材精壮,看着不胖不高,却是一身结实的肌肉,尤其被衬衫禁锢着,更显得优雅迷人。 眼看他距我只有分毫,而且想做不轨的事情,但心里并不慌张。因为他只是手段暧昧,眼中并没丝毫情爱。 就算这么近的看着我,也是平静如一汪深潭水,一点儿澜漪都没。 看他一副为人民服务的表情,并不是真的情到深处难自已,我也来了些愤恼。这家伙,还真是来尽丈夫的义务么? 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将他双手举过头顶按压在枕头上,我边解他衣扣便坏笑着说:“既然你有意帮我,我也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不过,说到底也是为我排忧解难,该怎么做,当然是我说了算,你觉得呢?” 他毫不在意,腕上一点儿劲都没使,反倒玩味的看着我。 这眼神落在我身上,就成了瞧不起,好想他在说:怕你才奇怪。 我当下来了精神,起身抽了他的领带过来,将谭律双手反到背后绑了个结实,笑道:“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女王,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这句,是西游记里蝎子精对唐僧说的,总感觉春意无比,充斥着s女王和小鲜肉的即视感,一直觉得很好笑。这时候说出来,也是全没拿谭律当外人,真心和他开玩笑了。 他看着我,有些让你做一回刀俎,我且试试鱼肉的神情,说:“悉听尊便,只是,别半途自己吓跑了就好。” 我才不慌,扒了衬衫又去扯裤子,反正也没少见他只穿内裤的样子,还在乎这点儿小事! 双手揪着皮带左右一拉,谭律合身的牛仔裤就张开了嘴,露出深蓝色的底裤。 我单指勾起裤头的皮筋儿,邪魅一笑手指抽离。啪一声,裤头抽在他线条优美的小腹上,击出一条浅浅的红痕。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我俯下身,对着他耳朵,轻轻呵着气,说:“待会儿就是哭着要跑,也不会放开你了。” “这话应该我说吧。”他并不在意,反而扭扭身子,躺了个舒服姿势。 一双细长深邃的眼睛望着我,棱角分明的嘴角扬着,像是再等一场好戏,“你待会儿若是累了,大可找我帮忙。爱上同性之前,我也有过女人的。经验丰富技术强,决不让你失望。” 三两下剥掉裤子,看着赤条条躺在床上的谭律,心里终于有点儿慌了。 接下来该做的事情,我并不陌生。和那个男人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甚至还看着他和别人发生过,最终也被他强迫着发生过…… 自那之后,几年过去,我都再无任何关于那事的想法。就在这几天喝了陶安的破药,才变得不太对劲。 此刻真的扒光了谭律,靠近了它发生的流程。那个黑暗的夜晚,早就被我尘封在记忆中最灰暗地方的记忆,悄悄找了个缝隙,渗露出来,将周围的空气都污染的带着血腥和刺痛。 我攥紧拳头,闭眼。 强迫自己不去想,却几乎听到了那时自己恐惧的哭喊,以及最后连哭都不想哭的绝望。 谭律看我神色不对,连忙起身搂住我,问:“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我硬吞下一口气,强迫自己放软了僵硬的身体,说:“你怎么挣开的,我明明捆了好几遍呢!” 他没回答我,而是将我紧紧拥在怀里,说:“不喜欢就不要,逼自己那么紧干什么?我和你开玩笑的,难道还能真的让你和我发生什么吗?” 我继续沉默着,虽然刻意让你自己忽视,让自己远离那段记忆,可从身体最深处散发的恐惧和厌恶无法回避。 那一夜对我的伤害太深,我做不到,做不到装作没发生…… 忽然心头一震,我抬眼看着谭律,问:“你真的有过女人吗?” “怎么?”他一愣,眼神看着别处,转而放开我坦然地说:“那时不懂爱情,做过几次荒唐事,后来自己觉得恶心就收敛了。你要是介意这个,我大可离你远远的,井水不犯河水。” 我抓紧他胳膊,紧跟着问:“那你一定知道让女人动情的办法,对不对?” “知道啊,长这么帅,一个眼神就够了。”他不解的看着我,说:“你要还需要这个?刚才不是都湿了,还需要我做那些?” 抓过他的手压在身下,说:“你看,并没有。” 他被我的举动吓住,尴尬的想抽回手,“你干什么啊,现在没有,一会儿动情不就有了。” 我摇摇头,苦笑着说:“你知道我那可怜的孩子怎么来的,自那之后,别说是你了,任谁都不能让我重获热情。最近真的是吃了药才有些不对劲,可身体能治心不能,我总归还是拒绝的。” 眼前一片模糊,忽而又炸裂,冰冷的眼泪顺着脸颊一直落到锁骨,冷的自己胸口疼。 “我希望你能帮我,帮我到至少能适应男性的身体,适应被靠近、被抚摸、被揉捏。”我看着他,像是下达非常艰巨的任务,“我想要孩子,可是一个人完不成,这层心魔不去,我还是没机会。只有你能帮我!” 他没问为什么是他,我也不想说。 许岩在我心里,是最美好的存在。或许他不够高不够帅,但对我而言,意味着整个精神世界。我不想被他知道,过去的我到底经历了怎样肮脏的泥沼,到底承受过多少丧失的痛楚。 我希望他见到的我是快乐的,是抛下过去的阴影脱变成另一个人的。我希望,我们的第一次是愉悦的,和谐的。 “你得帮我,谭律,你真的要帮我。”我抓紧他,像久病的人终于遇见了良医。 “我是想帮你,可这怎么帮?”他哭笑不得,指指自己下体,道:“不光是你,我也需要治疗好吗。” 从一开始,我不会惊慌的原因,除了他眼中没有情动之外,这也是一个因素。 犯罪工具始终藏在匣中,丝毫没有出鞘的迹象。 我一下子跌坐在床边,长叹一口气,说:“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如此惩罚?” 他斜斜的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苦笑道:“大约是毁灭了地球。” (一百四十六)看见爱情 透过窗户看出去,花草树木退的飞快,我不禁感叹高铁的速度。也是因着这样的速度,我距离许岩,又近了几分。 还有三站就到n市,我看着被手心汗湿的电话,再一次输入了密码。纠结这么久,终于还是不得不打给他的时候,要不然大海捞针的找,一年很快就会到期。 嘟……嘟……嘟…… 是平静而传统的接通中提示音,不是花哨的彩铃,也不是某公司的宣传。就是嘟……的声音,简单干净,一如住在我心头的那个人。 笑容温暖,声音清澈。 我听着手机里一声声均匀的铃音,试着放松心情。 “喂?” 接通了,是他。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跟着喂了一声。 “是小丽吗?”他一刻也没迟疑,紧跟着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打给我。我知道你会偷偷留了我的号码,就跟我偷偷留下你的一样。” 眼泪,毫无征兆的滑下来,落在丝质的裙摆上,洇出层层叠叠的过往。 “你……好吗?”不知道问什么,满腹的心事却无从说起,沉默半天,只挤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挺好的,就是很想你。你最近过得好么?”他像是没听出我的伤情,语带兴奋地说:“我在n市,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不用,我在车上,再有半个小时就到n市了。” “我去接你,你到哪个站?”他欢悦的语气,几乎让我看到一张绽开的笑脸。 熟悉又温暖。 说完了时间和地点,我望着窗外,迫切的希望车速能更快一些,让我早点见到他。 心里的所有疑问和担忧,都随着他那句“很想你”,化解的烟消云散。他想我,就算他已经恋爱了又如何,他思念的是我。他想我,就算他已经结婚了又如何,他在乎的是我。 按了按随身的小包,隐约能摸到银针的棱角。原本不太坚定的信念彻底稳固下来,就冲着他的这份思念,一滴心血算什么。只要我要,他还能不给吗? 怀着愉悦的心情,列车还没到站,我就带好行李,等在车门口了。 老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四处张望着寻我,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出来,怕他担心,又忙不迭的抹了。急匆匆走到他身后,想喊他的名字,竟然因为害羞而顿住…… 多久没害羞过?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本以为自己已经被生活磨砺成了一个尺度大开的妇女,没想到终究还是有个人,能让我如少女般低头羞涩。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总这么藏着也不是办法,我拉住他衣袖轻轻一扯,“我在这儿呢。” 许岩回身一愣,瞬间将我抱住,紧紧搂在怀里,许久才放开。纵使放开了,也只是胳膊稍微松松,我还是被圈在他手臂间。 他看着我端详了好久,直到我脸烫的火烧一样,实在羞得忍不住,在他胸口轻轻一锤,说:“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许岩没回答,在我额头上深深落下一吻,道:“瘦了,瘦多了,看着心疼。” 我心说,这样仓皇纷乱的过了一年,不瘦才奇怪。默默叹口气,装着娇嗔的笑脸道:“我这是为了见你故意减肥呢,看看,还是瘦了漂亮吧。” “不用,你本来就好看,犯不上这样。”他素来诚恳,不会说那些哄人开心的鬼话,也不疑我是找了借口骗他。又在我额头吻了吻,说:“以后好好吃饭,别减肥了,你胖也好瘦也好,我都喜欢。” 牵手回到许岩的住处放东西,逼仄的空间让我回忆起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孤身在外打拼,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家。要是以前的我,必然会考虑到现实生活的问题,可现在随手可以在二线城市全款买房的底气,让我不再担忧那些。 再次感叹,真的是经济基础决定了爱情啊。 虽然现在的我有改善居住环境的能力,但为了平等的恋爱,还是不想给他太多压力。我没说什么,只是放下行李,跟他一起到附近的餐馆吃饭。 这期间,我们的手再也没有分开过,紧紧牵在一起。 三菜一汤,简单朴实,连谭家的早餐都不如。看着菜快上齐,我摇摇他的手,说:“我饿了。” 他并不松开,而是坐到我身边,左手探过来拉着我的左手,说:“这样不就可以吃饭了。我松开你一次,后悔了一年,失落了一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没想到人生还能再次牵起你,说什么也不会放开了。” 是啊,我也没有松开你的理由。 这顿饭味道早已忘记,具体的菜色我也根本记不得,只觉得什么都好吃,什么都是美味。连粗糙的陈米米饭,也变得松软清香。 “以后我来做饭吧,比较省。”类似的话,刚毕业的时候朱仁峰也这样说过,不过做饭的是“你”,不是“我”。那时真的经济拮据,我也坦然接受,并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来真是自己蠢,活该运气差遇到渣男。 同样的话再说一次,却是另一种滋味了,这次我心甘情愿,而且真的想照顾他、依偎着他。 许岩摇摇头,说:“我早上起得早,可以做早餐。周末也没事,可以做点好的改善生活,其余时间的话……要是我下班晚了你就做,要是我回来的早,我们一起做吧。” 抱着他的胳膊,我装作撒娇,其实已经泪流满面。 清清嗓子,我微笑着说:“这段时间我找找工作,做饭的事情暂时交给我,以后我忙起来了,你要做什么都依你。” “傻气,分这么清。”他任由我挂在胳膊上,像一株缠绕的藤萝。 终于在洗澡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分开。他念念不舍的拉着我,身子已经站进了浴室,脑袋还留在外面不肯走,“你不会趁我洗澡就离开吧?” 我摇摇头,“不会。” “那,会不会我洗个澡出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梦,你跟本就没来。” 我摇摇头,“不会。” “你会不会骗我?”他孩子气的一直问。 我摇摇头,“也不会。” 许岩清澈的眼睛丝毫不肯离开我,那汪湖泽里的爱恋,是我从未见过的柔情。他手臂施力把我拉近了,在额头上连亲好几下,说:“总不敢相信你真的来了,是你么?你真的来找我了?” “真的,我来找你了,而且不会走。”我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真好,真好,做梦的事情都能变成真的。”他抱紧我,半是安心的舒了口气,半是感叹。 被他拥的喘不过气,我哄孩子似得说:“你要是不信,我就一直陪你说话,直到你洗完澡出来,怎么样?” “好,好好!”他眼里一片惊喜。 我推推他,“那就赶紧洗澡去,你洗完了还有我呢。” 不是他不让我先,而是我心疼他明天还要上班,也是这样死劝活劝了半天,才让他先进去。没想到人进去了,洗个澡也是这样哄好久。不过,这份从没感受过的腻歪,着实让我心头甜蜜。 “小丽,你还在么?”哗啦啦的冲着水,许岩不时冒出一句。 “在呢!”我也答得干脆。 就这样简单的往来复去,重复了不知多少遍,水声骤停,他又问:“我洗好了,你还在吗?” “在呢,在呢。” 我忍着笑,心头一片温暖。 (一百四十七)不许眼馋 一夜守礼依偎,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时我还在许岩臂弯,看他神色清明的样子,应该是醒了有一会儿。 “我惊着你了吗?”他小声问。 我摇摇头,双手搂紧他,把脑袋塞在他脖颈间的港湾里,不舍得移开。这样的温暖,怎么都不像真的。 他还以为我是害羞,抚摸着我的长发,说:“还要抱一辈子呢,将来别觉得烦就好。” 我自言自语,“一辈子?”半是不信,半是不敢相信。 “其实一辈子很短暂的,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还没爱够,一辈子就快要完结了。”他吻吻我脸颊,向往地说: “我父母就是这样,相亲相爱地过了一辈子,现在老了还天天牵手遛弯,总觉得相处不够。虽没有大富大贵,但细水长流。我们也要像他们那样,幸福相伴到老。” 我没见过许岩的父母,但听他描述的语气也觉得心头甜暖,不禁幻想起我们的未来。 我和许岩白发苍苍的坐在公园长椅上,手牵着手,脚边还有一条金黄色的老狗相伴。夕阳里,我们都已是满脸皱纹,却依旧笑得灿烂温暖。 我往上一纵,也学着他吻我的样子,在他额头亲了一口,说:“等我们老了,你还得这样亲我,不亲的话,打断你的老骨头!” 这回换他脸红,忙点头,说:“不敢不敢,我自己打断就好了,不敢麻烦老婆大人。” 哈哈,我笑的明媚灿烂,当了两次人妻,从没觉得老婆这个词如此暖心,不由得更加欢快起来,“你是我的,要打也是我来打,别人没资格!就连你自己也不能!” 他思索几秒,皱着眉头说:“那以后,我们的儿子要骑大马,我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儿子……我心头一震! 这个话题无可避免,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被他又宠又惊,我也醒透了,伸个懒腰说:“儿子是我的,到时候也该我说了算。好啦,你也说有一辈子可以相伴,那就不在乎这一小会儿嘛。我去做早餐,你赶紧洗漱,乖。” 站在灶台前翻动着锅铲,看着蛋饼从浅黄被烙成金黄,我的心也觉得灼痛难耐。 轻舒一口气,迫使自己换上愉快的笑容。现在的幸福来之不易,可谓历尽艰辛终得果,我绝对不能把以前的情绪带进新的生活。许岩是干净的,我不能让那些黑暗污染到他透亮的眼眸。 笑盈盈的端着早餐上桌,许岩已经洗漱完换好衣服。短短的头发,神清气爽。 吃完东西,他又依依不舍的偎着我赖了一会儿,直到时间真的来不及,才在我再三的催促下匆匆跑去上班。 把碗筷泡在池子里,我正心思烦乱的刷着,忽然听到手机一阵鸣唱,是许岩打来的,“怎么?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吗?” “是啊。” 他声音有些懊恼,我赶忙说:“忘了什么,我给你送去。” “忘了老婆……你赶紧送来吧。” 我扑哧一笑,本来紧绷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你这是老婆上瘾症,要抓紧治疗。” “已弃疗。”他无奈的叹口气,说:“我真不想离开你,一会儿看不见你就想得慌。要不,你来我们公司上班吧,这样就可以天天看见了。” “别闹了,小心上班迟到被老板骂。”心里甜的像新春的槐花蜜,透亮清爽又甜滋滋的,让人舍不得吞下。 “不会,我已经打过卡了,时间刚刚好。”他在那头啵了一声,压低声音说:“我马上要开始工作了,亲爱的给我点力量呗。” 我莫名羞得脸红,虽是在家,也朝四周望了望,生怕被人瞧见似得,轻轻啵了一下。 “老婆乖乖在家等我哦,很快就回来。”他又啵了一声,说:“挂电话吧,我手机按键有问题,没法挂断。” “哦,好,我在家很乖的。”说罢,我按下手机,坐在沙发上回味着刚才的幸福。 九点,太阳已经完全跃出来了,带着闪耀的光芒,斜斜的照进窗户,落在我背上、手臂上、膝盖上,光彩之下的我看起来也变得美好了,皮肤闪着细碎的光芒,年轻而美好。 一片片白色的小云,铺散在湛蓝的天幕上,就像草原上自在玩耍的小羊,欢脱轻灵,带着我的心一同跳跃在清透的空气里,呼吸着从未品尝过的美好味道。 昨天舟车劳顿,早上起的也早,许岩一走困倦就浮上来,这会儿没事做正好睡觉。 这一觉就到了下午三点多,肚子饿了,也到了准备晚餐的时候。 洗漱之后,我像一个熟稔的家庭主妇,穿着朴素的平底鞋,从家里去了菜场采购了好多东西回来。 买菜的小贩看见我,熟练地打着招呼,像是很早就认识,往日里也经常见一样。我并不在意,只觉得每个人都善良真诚,蔬菜也水灵可爱。 准时六点半,钥匙咔嗒一声,门口传来了许岩欢悦的声音,“老婆,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在楼道就闻见香。” 轰轰的老旧油烟机声音,也挡不住想和他说话的心情,我敞着嗓子喊道:“有老婆的人,当然要吃好一点了!春笋烧鸡、清蒸鲈鱼、蒜蓉西兰花,再烧个青菜豆腐汤。西兰花和汤还没做,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换。家里还有洋葱、胡萝卜、青椒……” 我没说完,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放在我肩窝,说:“亲爱的,我好幸福,幸福得想哭,怎么办?” “你没我幸福,因为你的爱人没有我的爱人可爱。”我也不知道他听懂没,见他衣服都没换,赶紧用手肘推推他,说:“小心被油烟弄脏了衣服,你快出去吧。” “两个菜可以了,现在就你和我,哪吃得掉那么多,等以后我们生一大堆宝宝,才是你好好表演厨艺的时候。”他捉起我的手吻了一口,道:“什么好运才能遇到这样的妻子,我真是太幸福了。” “傻瓜!”我推着他出了厨房。 吃饭时,许岩一直偷偷看我,嘴角噙一朵笑花,弯弯的很好看。 “看什么?”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特别好看。” “那你说说我哪里好看。” “哪里都好看。” “傻瓜。”我夹一筷子鱼塞进他嘴里。 许岩抿着鱼肉,边咀嚼边说:“你这么好看,要是生个女儿该有多漂亮啊。” 他是个适合结婚的人,所以我爱你依恋他。他是个适合结婚的人,所以他总能说到我最不敢涉及的话题。 我紧着嘴角,吞下此行最大的目的,斜他一眼,笑着嗔怒道:“一直看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凑近了才发现一肚子坏主意!快吃,鱼冷了会腥。” 他挠挠头,有些尴尬的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别人都说我木讷,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这里就有说不完的笑话,就想把一肚子的心事都说给你。小丽,你别嫌弃我,我以后会改的。” 感动和心疼交织,没料到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在他这里竟变得如此重要。 我假装着长叹一口气,说:“长得像你像我都好,性格可千万别随你,长大了总被人欺负,那可怎么办啊。” 他愣愣,问:“什么意思?” “傻啊,我刚才说你坏,那是逗你呢!”我笑着抢了他碗里的排骨,咬得嘎嘣脆,道:“这是我赢了的奖品,不许眼馋。” 他笑笑,说:“你想吃的都给你,我不会和你抢的。” 许岩又夹一块带脆骨的小排给我,眼里满是宠溺的温柔。 (一百四十八)生日 一周过去,原本打算找工作的我,放弃了这个念头,安静的坐在楼下小店里,喝着清茶。 昨天收到一封快件,来自谭家的公司,里面只有一份转让合同,卖家不认识,买家是我的名字,买卖的物品就是我现在坐着的这家画材店。 不知道谭律什么时候做的交易,但是真的很及时很贴心。这人从来都是如此,不肯声张,却在暗处替你打点好一切。 他知道我喜欢画画,曾经用那人留下的画材涂抹过,所以才开了这个吧。 想到他在身边某处看着我,并没有被监视的愤怒,只是觉得很温暖。不知道他跟家里怎么说的,是否遇到什么麻烦。 拿出手机想打给他,又怕打扰他的生活。万一人家遇个小鲜肉,两下里聊得正欢,却被我这个前妻搅扰了,实在是不好。而且,我也必须和过去分裂,安心做一个普通的小女人。 估计谭律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送我这间位于小区附近的狭小画材店,而不是某个当街的火爆门面。 一上午只来了三五个客人,买的也都是中心笔替芯之类的小东西,却也打发到午饭时间。果然比在家闲着好多了。 我喝干净杯子里最后一口茶水,倦倦的伸个懒腰,准备关门回家。 嫁到谭家,别的没学会,倒是惹了一身富太太的毛病。中午不睡一会儿,就觉得浑身没力气。 正涮洗杯子,就听门口有脚步声,我头也没回便说:“不好意思,今天店主有事,要打烊了,请您明天再来吧。” “什么事?” “喜事……”我下意识回答完,才觉得声音熟悉,连忙回头一看,是许岩疑惑地站在门口。我惊讶地问:“你中午不是一般不回来吗?” 他看看我,又看看店铺,说:“我刚才看见像你,还以为自己眼花,没想到真的是你。你说要找工作,就是这里吗?” 我反应过来他的诧异,笑着挽过他肩膀,说:“工作太辛苦,也不好照顾家里,我干脆开了这间店,怎么样,还不错吧。” “你开的?”他不敢相信的环顾一圈,皱眉看着我,说:“这店真的是你的?” “怎么,不信啊!”我拿出昨天寄来的快件,把合同递给他,道:“不是我从头准备的,是直接买的。” 我抱着许岩的胳膊,撒娇道:“存款全都砸里边了,以后你可得养着我,不然我没饭吃好可怜的。” 孤独过、冷笑过、算计过、谋划过、悔恨过,人类所有的情绪,该有的不该有的,我全都经历了,唯独这撒娇,却是真真的第一次。 以前和谭律没少演戏,但那种装出来的恶心感,和现在发自内心的想跟许岩撒娇,完全是两种感觉。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梳马尾的少女,羞怯着想依赖身边这个人。 许岩没说话,又沉默了一阵,笑着说:“我怎么会不养你。好啦,既然店主有喜,那就请店主跟我回家吧。” 我愉快的关上店门,和许岩手拉手往家里去。 他手上拿着箱东西,却还一直牵着我,像往常一样甜蜜。 “怎么中午突然回来?”我帮他放下箱子,明知道他回来是因为我,却还娇嗔道:“也不早说,害的我都没准备饭菜,一点也不像贤妻。” 他拆开箱子,里面是一大把鲜花,“买了这个,想给你惊喜,就留了公司的地址。早上送来,我怕花蔫了,就赶回来一趟。” 花儿娇艳粉嫩,都是含苞未放的蕾,叶子如郁金香叶般圆润厚实,是我不认识的品种。我抱着花束找瓶子,欢快地说:“为这个还跑一趟,多累啊。不过,我喜欢,非常喜欢。亲爱的,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爱人,没有之一。” 他看我笑得高兴,小鸟儿似得满屋子找花瓶,也笑出了声,说:“你喜欢就好,只要你高兴我就不辛苦。” 说着,他把我拦住,按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柜子里找出花瓶,兑好了营养液和水,又来接过我手里的花束插好,放在茶几上,说:“饭你就别担心了,中午去外面吃吧。正好庆祝一下花儿的到来。” 我欢悦的抱着许岩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一口,说:“好哒亲爱的,我们出去吃饭饭。” 吃饭时,许岩竟然叫了一瓶啤酒。 我不好在服务员面前驳了他,就等人出去,才小声说:“大中午的,怎么好喝酒呢,你下午不还上班吗。” “今天高兴,该喝一点。下午我们公司开半年总结会,肯定回的晚,没办法陪你吃晚餐,只好中午补上了。”他有点儿遗憾地看着我,然后,捏捏我的脸说:“放心,就一瓶啤酒,不影响工作的,乖。” “哦,那你可别忘记吃饭啊,开会前一定要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身体。” “放心啦,我还要照顾你呢,怎么可能先饿坏了自己。”他给我递过筷子,说:“晚上不能陪你,中午就好好吃吧,一定要吃饱。” 我咬着筷子头看他,心里正想着,就听许岩又说:“我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没好好吃饭,所以,只要我看着,你就必须好好吃东西。” 正好服务员端着米饭过来,我立马抱过碗,狠狠扒了几口,嘴巴满满地说:“发现,我吃很好,很乖。” 说是一起喝酒,其实我就喝了小半杯,剩余的全被许岩喝了。我看着他喝酒,心里莫名觉得有点不对,但只一瓶啤酒,料来也没什么大事。他一瓶酒下肚,脸色没变,神智也清醒淡定,我又陪他坐了一阵,才稍微放心。 挥手告别之后,已经是将近两点。 我食困泛滥,又加之是午觉时间,整个人已经困顿的不成样子。随便卷了条毯子,就在沙发上睡了。 再睁眼,已经是满天繁星、月色朦胧的夜了。 看看挂钟,将近九点,许岩还没回来。 我伸个懒腰,捶捶睡僵了的脖子,又喝了些水缓一阵儿,想拿手机打电话给许岩,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找不到。 仔细回忆,竟是忘记在店里。 暗笑自己舒服日子过惯了,真是越来越不操心,我拿了钥匙往画材店走去。到了店里一看,果然端端正正放在柜台上,电量只有12%了。 回去也是无聊,这里是回家的必经之路,等许岩回来,应该可以看见我。 左右无事,我拿出快件来,打算好好捉摸一下这份合同,毕竟是他一番心意,也是我后半生的一份保障。自己的财产,可得搞清楚呢。 一抽合同,从文件袋里飘出一张纸,是我早前没见过的东西。 捡起来一看,上面是谭律刚劲瘦长的字体,规规整整写着一行:生日快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望不要推脱。 生日? 猛然间想起来,今天竟然是我的生日! 回忆中午许岩的举动,原来他竟是专门回来为我庆生的。心头一暖,便又觉得自己中午的猜测太傻了。人家好心为我庆生,我还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真是不该。 把字条放回文件袋,我仔细浏览了一遍合同,没看出什么异常,就一并收好,放在柜子带锁的抽屉里。 谭律经商数年,什么事情没见过,这点小买小卖的生意,他怎么可能出纰漏,倒是我想多了。 看看手机,已经八点四十。这会儿了许岩还没回来,开会开到这时候,也是有点太压榨员工了。可是,兴许是错过了呢,他以为我在家,没想到我会回到店里。 想来想去也是白白浪费时间,叹叹自己的傻气,我带着手机和钥匙,关了店门往家走去。 回来的时候,看到窗户亮着灯,心头一喜,果然他已经回来了。 (一百四十九)结婚吧 进门来,许岩果然半躺在沙发上,眼睛合着,眉头轻皱,看起来非常疲倦。 我坐在他身边,本想帮他捏捏肩,又怕扰了他睡眠。只好一直坐着,把头靠在距离他肩膀两厘米左右的地方,假装自己依偎着他。 能感觉到许岩绵长的呼吸,夹杂着不太愉快的频率。我心里一揪,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醒了,活动了一下肩膀,过来搂住我:“你回来了?” “恩,手机忘店里了,才出去一会儿,没想到你正好回来。”我紧紧挨着他,把自己完全贴在他胸膛,说:“今天很累吧,这么晚才下班。” 他拥紧我,下巴抵在我额头,隐约能感觉到些些胡渣,刺得我头顶麻麻的。 “不累,一想到辛苦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做什么都不觉得累了。”许岩把我托起来,顺着自己的身体弧度,放在自己身前。一双素净的手在我背上轻轻抚摸着,不带一丝*,满是关怀和温柔。 我被抚的舒服,一颗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觉得方才的不愉快是自己多虑了。蜷缩在许岩怀里,把自己缩的像个猫儿。 这样安静地依偎了半个多小时,我觉得再不洗澡就要睡过去,便轻轻在他胸口蹭蹭,说:“不早了,我们洗澡睡吧。” “恩,今天你先去。”他还是一样频率的轻抚,道:“每次我都睡下好久,你还坐在窗边等头发干,夜夜睡那么迟,对身体不好。我洗得快,头发也干得快,你先去吧。” 这几日我确实睡得晚,每次头发半干时,都已经将近十二点,自己困的不行又怕惊了他睡觉,总小心翼翼。这样折腾几晚,确实有些精力不济。 我点点头,拿了睡衣和换洗物品洗澡去。 待我出来,许岩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还是眉头紧锁的样子,揪的我一颗心酸涩。他这么辛苦上班,我却不能帮忙,该如何才好…… 帮他准备好洗漱衣物,连牙膏都挤好了,我这才过来轻轻推着他,道:“乖,起来洗澡了,不洗澡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哦。” 他勉力睁开眼,揉揉眉心,支起身往浴室走去,“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我很快就好。” 看许岩关了门,里面出现画画的水声,我偷偷打开箱子,点了点随身带着的几叠现金,谋划着给他找点轻松事情做。天天这样累着,我看的都心疼。 夜深了,从窗户灌进来的风吹得我膝盖好冷,思来想去也没个好主意,干脆合上箱子卷到床上。 不一会儿,许岩洗好了出来。他打开浴室的时候,又是一阵冷风过去。许岩推好窗户,又拉闭窗帘,再去看了门锁,这才躺到我身边。 本就觉得冷,他一上床,我立马翻了过去抱着他,汲取着他身上带着潮气的温暖。 “怎么冰成这样。”他搂住我,把我双脚夹在小腿间,道:“觉得冷就赶紧关窗户,傻冻着干什么,瞧瞧你都凉成什么了。” 话随是责怪,却没一点儿质问的语气,更多是心疼。 我所在他怀里,甜滋滋地撒娇,“女人气血弱,本来就是冷得,就该男人暖着。不光要现在暖着,以后也得暖一辈子呢!” “那我们结婚好了。”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结婚了,这辈子我都暖着你。” 结婚,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这个人也同样喜欢着我。当然是我一直以来期盼的事情。可现在突然被他提起,我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没原因的,我迟疑了…… “怎么?你不想和我结婚吗?”他握着我的手指上力道加重,明显是心情一紧。 我知道这时候迟疑意味着多大的隔阂,赶忙仰头看着他,忙不迭摇头,说:“不是,不是,我怎么会不愿意,我巴不得嫁给你呢。我刚才愣住,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说这个。” “也不是突然,其实这次见你的第一天,我就想说我们结婚吧,但是当时见面时间有点短,总觉得不合适,可是这几天我越发的想时时和你在一起,所以忍不住想向你求婚。”他顿了顿,把我搂得更紧,说: “我知道这样求婚太仓促,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补你一个浪漫的婚礼。我这颗心,这个人,都是你的,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什么都愿意。” 我感动的抱住他,轻轻点头,认真地回答:“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涌了出来,顺着他胸膛,洇出了一片潮湿而温热的气息。 两次婚姻,一次仓促到没有婚礼,一次隆重到脸都笑僵了。却都没这样迫切而温暖的情意。初婚是什么都不懂,莽莽撞撞嫁给了自己以为的爱情,直到伤痕累累才跌出来。第二次纯粹是交易,哪来的感情可言。 耗到年近三十,在经历了沧桑事故时候,才终于体味到爱情的滋味,也算是苦尽甘来。 许岩看我哭,急忙来帮我擦眼泪,说:“好好地怎么哭了,是我惹你不高兴,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太仓促,没考虑你的感受。你要还没准备好,咱们就再等等,再过半年一年的也不迟。婚姻不过一张纸,没有它,我还是一样只爱你,半分都不会减。” “我没,我哭是因为感动,不是因为仓促。”我抵在他肩窝,心里甜的想要融化,“嫁给你是我最幸福的期待,怎么可能不高兴呢。我是因为太高兴才哭的,你别说对不起。” 他吻吻我带着水汽额眼睛,笑着说:“傻姑娘,你真是个傻姑娘,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不怎么办,你就像现在这样爱着我就好。” “好,我一直爱着你。只要你别嫌我烦人就好了。”许岩承诺般的认真,说罢,他想了一会儿,道:“下个周三,我可以调休,我们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心头一紧,我暗道不好,这下子可真是糟了。 我和谭律的结婚证是交给司青保管的,也不知他是不是跟家里交代清楚了。但无论他那里做的如何,我都没接到办理离婚证的电话,这段婚姻肯定还是存在的。要真和许岩去了民政局,我结过几次婚先不说,就是这重婚的身份,也肯定会让许岩非常伤心。 甚至,还会觉得我是个玩弄感情、玩弄婚姻的女人! 我当下不知道怎么化解,只好找借口,说:“哎呀,我妈妈身体不好,跟她说了下周二回去看她呢,怕是周三赶不回来。” “那就周四。”许岩想都没想就接了下去,“周二下班我陪你回家,周三晚上咱们赶回来就行,周四我正好有趟外出,可以把证领了。” “这样太仓促了。”我连忙推脱,“我周二要一早就走呢,还得陪她做检查,怕是等不到你下班。要不再换个时间吧。” “那就周六,我问了,周六也上班呢。”他步步紧逼,像是察觉了什么端倪。 我明知道这样推辞不是个办法,但去领证更是把关系往死路上逼,当下又无别的办法,只好答应下来,心里算计,到时候就说她重病,我还得照顾几天,再趁机找谭律把婚一离。 “好吧,那就定在周六,你可确定他们周六上班的么?” “恩,我同时上个月领的结婚证,就是在周六去的。”他答得言之凿凿,像是早就知道我会问。 看我答应下来,许岩脸上才稍微松了些,他在我额头吻了吻,说:“赶紧睡吧,时间也不早了。” 我满腹心事,哪里睡得着,只胡乱答应着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一百五十)你吃醋了 搅拌着咖啡,其实里面并没有加糖,只是我心思烦乱,凭借这些小动作转移注意力而已。 搅来搅去,还是烦。 我不确定许岩知道多少,如果他去民政局一查,就会看见我的两次婚姻纪录,以及目前的婚姻状态和配偶信息。对我们脆弱的关系而言,这无疑是致命的。 他虽然老实,却并不傻。也不知相处这一周,他是否感觉到了我的异常。 心头突然一紧,我想起生日那天中午许岩的神情,他眉头不展,明显是心里有事。会不会是我给他看合约的时候,顺带抽出了谭律的纸条,而自己没注意呢? 他这几天都神色郁郁,我总以为是工作太累,也许其实他是在为我们的关系担忧。要不,他怎么突然提出结婚,还提得这么急。 甚至连上班日期都打听过了! 越想越紧张,勺子柄被我抵在手心,刺得掌心雪白,也不觉得痛。 “怎么一脸苦大仇深,是便秘了吗?”谭律伸手搭在我额头,探了探,说:“也没发烧啊,为什么带着病容?” “这么快就到,你不是还在开会吗?”我放下勺子,揉着手心的酸痛。 “你说有事,我想应该是挺着急,就随便收了个尾。”他叫了杯特浓,笑着说:“本来就是例会,走个形式而已,真正重要的事情早就报给我了,不会留到开会才说。” 我点点头,挤出一个微笑,说:“不好意思,还是打扰你了。” “你一客气,我还真是不习惯。怎么,是遇到麻烦了?” 我长叹一声,手臂支在桌上,撑着沉重无比的额头,说:“本以为这下就投奔幸福去了,谁知道还是阻碍重重……” “哦?”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道:“他父母不同意吗?” “父母?!我们根本还没谈到父母这一层,光是两个人自己的关系,就已经焦头烂额了。”我想到后面还有那么多困难,更是头痛欲裂,试着转移话题说:“如果你那时是真的要找结婚对象,会考虑我这样离过婚的女人吗?” “不会。” 谭律答得干脆利索,一丝犹豫都没有。 我苦笑一声,“是啊,更何况是离过两次的。” “话不是这样说。当时我是相亲,自然想找一个年轻漂亮的。而你和那人,早就已经有了感情,这就不同了。”他难得的认真,仔细想想又说:“这些困难是你在奔过去找他时,就早该想明白的,无可避免,必须一一应对。” “我真的好累,一想到他会因为我不堪的过去而嫌弃我。”我闭上眼睛,不敢去想许岩发现这一切之后,会多么生气,更不敢想象失去他时,我会有多心痛。 “离婚并非不堪,那只是远离了一次错误而已。爱你的人绝对不会因此而嫌弃你,他只会感伤你的过去,心疼你的经历,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出现。”谭律主动伸过手来,搭在我手背上,语气难得的柔软, “你别想这么多,要是他真的嫌弃,只说明他不够爱你。为一个不爱你的人伤心忧虑,又是何苦呢。” 除了在人前装恩爱,他从未主动靠近我,也从未说过安慰我的话。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手背上有暖暖的关怀透过来,我心头稍稍款松了些,却还不敢真的放松,又追问道:“真的吗?真的会不介意吗?” “爱你,肯定不会介意。”谭律看着我的眼睛,嘴角轻扬,弯出温柔的弧度,说:“要真的被嫌弃了,你再回来找我。别的不说,至少饿不着你。” “和前妻生活在一起,你的爱人不闹腾才怪。”我吸吸鼻子,终于笑了出来。 谭律苦笑,长叹着收回手,说:“我就没打算再婚。要么是父母指定的联姻,要么等你来续自己的弦,要么我就一个人过。爱情这东西,从来都是宁缺毋滥。” 他说的洒脱,到有几分世外游侠的感觉。我扑哧一笑,“续自己的弦……你倒也想得开。”我心里轻松,言语也就自在多了,“几天不见,谭总倒是变帅了不少啊,这几天没老婆的轻松日子,过得挺逍遥吧?” “我一贯帅。”他眉梢一挑,邪邪的看着我,说:“听你这话,怎么有点儿醋味呢。” “切,吃你的醋?!我还喝你的咖啡呢!”说着,我端起他的杯子喝了一口,却被苦的难以下咽,含在嘴里不知吐哪里。 “你以为喝美式,就能喝特浓吗?”他笑得更得意了,“赶紧吞了,用苦味遮着满肚子的酸气。” 我瞪他一眼,硬着头皮吞下,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说笑了一阵,我想起此行的目的,正了脸色跟他说:“我这次来找你并不是倒苦水的,其实有件正经事要找你。” “离婚吗?”他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份合约,说:“这是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你也签个名,就可以去办手续。” 我拿起协议翻翻,也没心思看上面具体写了什么,只看到协议人那一栏是他瘦长有力的字迹,写着我法定丈夫的名字,谭律。 拿过他递来的笔,我在谭律下面端端正正写上“白雪香”,把笔连同协议一起递给他,说:“最快什么时候办?” “现在就可以。” 我噌的一下站起来,说:“那就走吧,他最近老催我领结婚证呢,免得夜长梦多。” 谭律眉心微蹙,似乎有话想说,却终究展开了眉头,笑着摇摇头说:“这么着急和我离婚,午饭都不吃了吗?” 咖啡厅墙上的挂钟很配合的敲起来,整整十二下。 我有些不好意思,又坐下来,“我请你吧,你想吃什么?” 他站起来,牵着我的手往外走,说:“还没离婚,你就是我谭律的老婆,哪有你花钱的道理。这里的东西不好吃,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哲理,我一点儿都没抗争,就跟他走了。暗暗感叹,以后可就没这大吃大喝的待遇,吃什么都得精打细算了,这回可要好好宰他一顿。 正想着如何吃大餐,却发现车子开到了熟悉的街道,转眼已经能看见我家那个路口。 “你要干嘛?不是吃饭吗?”我有些紧张,害怕他有什么诡异的举动。 “是吃饭,但不只是我们两个。”他把车停在我家门口靠墙的位置,从后备箱拿出几盒包装精美的东西。 我越觉得慌了…… “你要干什么,不是吃个饭就去离婚吗?”我下查拉住他,压低声音说:“干嘛来这里,你嫌事情不够多吗?” “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他搂着我,扬扬手里的东西,说:“早就想来看看她,再不来以后就真的没机会了。我不会说那些的,你也别绷着脸了,笑笑,像以前演戏那样。” 我吞吞干涩的嗓子,还是拉住他,说:“不是,这不是演戏的问题,这……这……哎呀,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呢。要不,你自己进去问候一声,我在车里等你。” “那也行,反正是要带她出去吃饭的,你待会儿见也可以。”说着,谭律已经敲响了门。 我哪能真的在外面,只好硬着头皮站在他身边,心里忐忑不已,暗骂道:这货简直太不省心了,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来见苏秀娟,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熟悉的老旧铁门吱嘎嘎打开,一张苍老的面孔出现在门缝里。 才半年多没见,她竟然一下子老成这样,连老花镜都戴上了。要不是衣服还是原先的,我差点认不出来这是苏秀娟。 瘦小的身体更加佝偻,灰白的头发干涩枯燥,眼睛夹在鼻梁上,几乎要从鼻尖上滑落。 以前的她也不细嫩,但至少精神焕发,不管干什么都是神采奕奕的,脚手比年轻人还利索,现在怎么成了这样…… 我眼睛一酸,就要流出泪来。 谭律赶忙搂住我,在我腰上轻轻一掐,小声说:“笑!” 他帮着苏秀娟拉开门,端端正正鞠了半个躬,说:“这段时间比较忙,没来看你,你身体还好吧。” 苏秀娟这时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连着答了几声好,笑得脸都皱起来,说:“忙就别来了,我身体好着呢。快,快进来,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做菜是她的拿手,也是我们能共处这么多年的唯一沟通,苏秀娟的厨艺虽不比酒店大厨,那一手家常菜却也是顶尖儿的美味。每次回来,我最期待的就是这个。 餐桌上盖着床单,是我小时候用过,洗破了又被重新缝成正方形。 茶几上摆着一碗白饭,一盘腌萝卜,再没其他菜。再看厨房,没有还在炖煮的东西。看来,这就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午餐无疑。 想起刚离婚那段,每天她变着花样的给我烹饪,而她自己却这样节俭,心头又是一阵酸楚。我抓紧谭律的手,强迫自己不哭出来,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 上一辈的人也许有错,但至少她对我是真心照顾,无声之间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心血。 而我,只想着自己如何幸福,如何享受,如何追求爱情,却忽视了身边那个默默关怀你的人。甚至一直怨恨她,讨厌她,伤害她,总以为她还年轻,她能照顾自己,活该承受孤独终老的结局。 却忘了,当我最失落的时候,是谁在背后支持我。 “妈,这段忙完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我压着嗓子里难以抑制的哭泣,尽量笑着说:“妈,咱今天别在家吃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她像是察觉了什么,赶紧回答:“不用,不用,我平时不是这样吃饭的。今天胃胀,就想吃点清淡的。菜市场很近,你们想吃什么,我这就去买了烧菜,很快就好。” 我再也抑制不住哭泣,躲在谭律背后,憋住声音哭泣。 他知趣的挡住我,对准备出门的苏秀娟说:“妈,别麻烦了,我们出去吃吧。” 苏秀娟细碎的脚步顿住,她回过头,看着谭律,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说:“别,你别叫我妈,我当不起的。你叫我阿姨就好了,一样亲。” 谭律有些尴尬,不知怎么接话。 我赶忙擦了眼泪出来,挽着她的胳膊,说:“妈,你别忙活了,咱们出去吃饭吧,好不好?” 苏秀娟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眼里涌出浑浊的水珠,她点点头,说:“哎,好,都好。” 以前被父亲逼迫着,也叫过她几次,平时更多是没有称呼的交谈。这次喊出那个字,我突然觉得心口一松,整个天空都明亮了。 原来,原谅和放下,是对自己的解脱。 (一百五十一)他们会同意 和苏秀娟吃完这顿迟来的团圆饭,又和谭律去领了离婚证,天色已经很晚了。 只隔一年多,没想到离婚证的颜色都变了,也真是世事难料…… 揣在包里的姨妈色小册子,证明我终于结束了那段混乱的婚姻,回到了大龄离异妇女的行列,而且还是离过两次那种。 第一次离婚,我心疼忍泪,不知道以后会何去何从。第二次,显然熟练多了,也适应多了。不过,到底是离婚,多少还是有些伤感,我配合的叹口气,坐上了谭律的小豹子。 没有拒绝他送我回去的好意,因为一来这真的是好意,二来这个时间了,我没有回去n市的车可以坐。等到明天,显然不太好。再者,他的车很舒适,他的驾驶技术也可圈可点。 最后,还是回到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路费很贵的! “离婚很开心吗?”谭律有些不满的问。 我刚才确实在想和许岩在一起的事情,离了婚,阻碍就少一层,即便他知道后会介意,也总比带着婚姻和他谈爱情,要有进步得多。 不想骗他,他是我前夫,也是我朋友,我点点头说:“是,有点开心。” “怎么?刚刚离婚就想着别的男人了?”他长叹一声,说:“你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吧,哪有在前夫面前想别人的,而且是离婚第一天。太伤心了!” 说着,他真的捂着胸口,一脸悲情的看着我。 我瞪了谭律一眼,笑骂道:“你给我好好开车,别让我死了还没嫁给爱情!” “谁说没有,只是你没发现……” 我懒得和他争辩,放倒了座椅,闭上眼,说:“到了叫我,我先眯一下。” 捷豹的气密性很好,要是不说话,也只能听到轻微的嘈杂,很适合睡觉。我感觉自己只睡了一下下,就听谭律叫我醒醒。 睁眼,真的到了小区路口。 我当然不会傻到问他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揉揉眼睛,拿好自己的东西,想说再见,然后帅气的下车,却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低档小区的灯火,昏黄黯淡,比不上谭家的滨湖别墅区华美大气,也比不上香兰苑的清静优雅。本就明灭不定的光芒从车窗透进来,更是朦胧难辨。 谭律英挺的五官湮没在昏暗中,没了锐利的棱角,只勾勒出一道起伏挺拔的线条,隐隐能看出嘴角没落,想说话,又不知如何说。 我抓着谭律的手,诚恳地说:“这次是真的道别了,说再见,也许此生无缘再见。你一定要好好生活,爱自己,也要爱爱情。” 离别的气氛渐浓,他不说话,却也不松手。 沉默许久,我忍不住扑过去拥抱着他,忍着眼泪说:“你要好好的,别让我担心。” “该担心的人是我才对。” 谭律没有动,他语气突然松快,略带笑意地说:“你要的东西,要是得不到,我可以给你。”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推开我,开门下了车。 谭律走到我这边,帮我打开门,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有麻烦,还是随时可以找我,包括钱花完。你吃太多,料想不会有人养的起。” 我不服气,下车想和他理论,谭律却一个转身绕开,上车开走了。 憋了一肚子或骂或离别,竟然没机会出口,只能看着那只银色的小豹子消失在浓郁幽暗的夜色里,再也没一点儿踪迹。 “小丽!” 听见叫喊我赶忙回头,是许岩。 “你怎么在这里?”我有些窘迫,虽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到底有些不合适。至少,被他看见不太合适。 许岩亮亮手里的水果,说:“你说明天回来,我不确定是几点。你要是回来我不在,就先吃点别的垫垫,饿坏了不好。” 我到底是什么吃货,为什么大家都关心我吃饭问题…… 不知道他看见什么,但很可能看见谭律的车,我选择趁早招认,起码落个坦白从宽的处理基调。扬扬下巴,我示意谭律离开的方向说:“本来打算明天一早回来的,刚好有个朋友今晚也来n市,我就干脆蹭车了,也能早点见到你。” “阿姨身体怎么样?”许岩任我挽着,语气很平常。 我一颗心落在肚子里,原本和苏秀娟重圆的欢悦心情涌上来,我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关于她的事情,心情也轻松不少。 到家一翻洗漱,竟然不觉得疲倦。我看许岩精神不错,就和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喝茶。 普通的毛尖在月光下披着一层银毛,倒有点极品好茶的意思。 “你该住一晚的,这么仓促太辛苦。”许岩用毛巾沾干净茶几上的水珠。 “不辛苦,见不到你才辛苦呢。”我抱着暖暖的玻璃杯,看茶叶摇摆,“妈身体挺好,就是老了好多,我想过段时间把她接过来。” “不是我不愿,但现在地方这么小,阿姨来了不好住。” 60平米,一室一厅,确实没办法接苏秀娟过来。我指着不远处一个在售的小区,说:“反正要结婚了,不如买一套吧。哪里房子怎么样,要不明天去看看?” 许岩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沉默了一下下,说:“结婚后还得委屈你几年,我现在手上没有那么多钱交首付,只能先租了。” 别说他,我比他早工作好几年,要不是合约的钱,还不是一样不敢想买房的事情。当初跟朱仁峰的房子,也是紧巴巴的东拼西凑,才交了最低额度的首付,那可真是省吃俭用。 我搭在他手上,尽量用轻松的语气,生怕刺伤他的自尊心,说:“我也有一点点存款,我们凑凑,应该差不多可以够首付,先住进去,以后慢慢还呗。现在房价这么高,谁还能凭自己全款买房啊!实在不够买,就先租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丽……”他反手握住我,哽了一会儿,说:“你真好。” “你更好。”我依靠在他肩膀上,心里默默打算:他上班忙,租房的事情肯定还是落在我手上,到时候直接买一套,跟他说是租的就好了。 “小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觉得不太想回答,就当我没说过。”许岩谨慎的想了想,试探着说:“你开店用了不少钱,现在还有存款,那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工作啊?” 我没料到他的思维会突然落在这里,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但真的不说话,这问题迟早在他心里是个事儿,还不如现在敞开了说。 “你也知道我是离过婚的,那人出轨,后来离婚的时候,他赔偿给我一笔钱,所以才有那个店。剩余的这些存款并不多,是我这几年辛苦存的。”这回答并不算欺骗,只不过把两段故事柔和起来,变成一个他早就知道的过往。 许岩搂住我,脸色凝重的皱眉,说:“对不起,我不该问。” 我悠悠的舒出一口气,回忆着那个也曾神采飞扬,最终却落魄残疾的人,却连他的面容都想不清楚,除了一点点惋惜和同情,心中也无丝毫波澜。他也曾经意气风发,最终在生活的折磨中放弃了自己,越陷越深,现在就算还没死,也是个废人了。 “没什么,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对他没有恨也没有责怪,整件事都像好久之前做过的梦一样,快记不清了。” 他把我搂的更紧,说:“小丽,你受苦了,怪我没能早点出现,才让你被人欺负。” 我抱着他的腰,心头一暖,说:“这是命,怎么能怪你呢。我们能拥有现在和以后,就很幸福了。” 许岩深情地看着我,郑重的点点头,说:“嗯,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我心里温暖,在他脸颊一吻,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过的话可要负责呢。咱们明天就去领结婚证,好好绑你一辈子。” “你不说我还忘了,这可是咱们的大事。”许岩连忙拿出手机递给我,指着短信说:“我跟家里说了咱们的事情,我家里挺开通,不介意你比我大几岁。他们想见见你,我想着你明天回来,就安排在明天下午七点了。” 我心里一紧,心跳陡然加速,结结巴巴地说:“明天?会不会太仓促?” “本来是有点仓促,不过你今天回来,时间就宽裕了。”他难掩兴奋,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你可以饱饱睡个好觉,晚上他们见了你肯定喜欢。只要家里没有意见,就再没任何问题了。” 我有些不安,心中总是忐忑,不由得问:“那……万一他们要是不喜欢我,对咱们的婚事有意见呢?” “不可能,你的情况我都跟家里说了,他们一开始确实有点不高兴,会介意年龄和过去,但是我跟他们说了,你那时年轻才会被骗,有了悲伤的经历,只会更加珍惜幸福才对。”他得意的笑着,在我额角一吻,说:“而且,我跟家里说我们已经恋爱一年,感情非常好,你还有了我的孩子,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一百五十二)会面 不同意也得同意么? 我心里苦笑,且不说我现在的身体能不能顺利怀上孩子,单是用欺骗获得家人的许可,也非常不妥。 “你真的跟家里说我怀孕了?” 许岩认真的点点头,得意地看着我,似乎在期待表扬。 他已经说出去,我现在再反对也没用了,说多了反而像是指责,拜拜闹些矛盾。我依偎着他,手里的茶有些温凉,似乎从手心偷偷汲着热量,“你能和我说说你的家人吗,我也好有个准备。”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不管是我小姨还是我大伯,都对我特别好。你放心,嫁给我不会让你受苦的。”他眼睛闪亮,憧憬着我们的未来,嘴角扬起好看的弯儿,在月光下,纯净的像另一个世界。 “小姨和大伯?”没听到爸爸妈妈,而是说其他亲属,我有些惊奇。 “恩,我家亲戚来往的近,他们对我都很照顾。”他暖暖一笑,说:“总之你放心,我家人都很好相处,不会有问题的。” ------------------------------------------- 一觉睡起来,已经快十二点,我随便吃了东西,开始仔细挑选衣服,准备晚上的会面。 许岩比平时回来得早,回家接了我,一起打车到了附近的万达。他带着我走近一位穿卡其色风衣的中年女性,介绍说:“小丽,这是我小姨。”“小姨,这就是小丽。” 幸亏许岩提前给我打了预防针,所以知道和我见面的人竟真的是他小姨,我也没有太惊讶。 握了手,我看她打扮的很时髦,样子也并不老,就顺口叫了声姐,“想吃点什么?这里有家台湾菜还不错,要不去试试?” 一下午的功课没白做,她微笑着点点头,和我们一起上了六楼。 落座点菜,她都一副很随和的样子,声音温柔,语气礼貌,眼神却始终落在我和许岩十指交握的地方。 这餐饭吃的极其客套,没想到她并未问我任何刁钻问题,只是简略问了些年龄爱好怎么认识之类,不痛不痒。 觉得吃得差不多,因为化了妆,我就起身道歉到卫生间补妆,邀了他小姨,人家没来,想是有话和许岩私下谈。 刻意在里面磨叽了一会儿,感觉再延迟下去有便秘的嫌疑,才出了卫生间。 不出所料,他俩真的争吵起来。 我急忙想过去劝劝,但刚好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迟了脚步,想听听他们到底说的什么。 “怀孕还化妆,这样的女人靠不住。”她没有质问,而是斩钉截铁的下了论断。 “她是因为看重这次会面才化妆的,这是礼貌。”许岩着急着帮我辩解,神色哀求,“小姨,我的亲小姨,你也看见我们多好了,拜托回去跟我妈说说好话吧。” “说什么?第一次和婆婆见面,不是上门拜访,而是把家长叫出来,这合适吗?”她精致的眉毛微挑,显示出主人的不满。 许岩连忙解释,“这是我的主意,她并不知道,而且上门拜访还是在外面吃饭,这重要吗?” “我们能容忍她比你大,还有过婚史,就是考虑到你性格单纯,能有个人照顾你也好。”她嫌弃地看着我刚才坐过的椅子,摇摇头,“怪不得会被离,这么大年纪了,一点事儿都不懂。” “你别这么说她!”许岩心里愤怒,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引得全餐厅的人都看过去。 她更加不满,啪一拍桌子,呵斥许岩说:“你怎么跟我说话呢!为了一个那样的女人,竟然对亲小姨大呼小叫的?” 刚才还怒发冲冠的许岩被这一呵,顿时缩了下去,讨好的凑到她跟前,软了声音,说:“小姨,求你了,回去跟我爸妈说说好话吧,我是真的爱她。而且,她肚子里都有许家的孩子了。” “也真是那你没办法,从小疼你,倒把你惯得吃住我了。”她轻叹一声,无奈地笑着瞪了许岩一眼,说:“如果真的有了你的孩子,我们还能说什么,只能祝你们幸福了。” “真的?”他高兴的跳起来,随即又坐回他小姨身边,撒娇道:“我就知道小姨最疼我了,小姨你真好。” “好啦,都是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似得。”她嘴上嫌弃,却并没有推开许岩,反倒伸手在他背上轻拍着,像哄孩子似得,说:“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等她肚子大起来,你带她去医院做个羊水穿刺dna鉴定,要真是你的,小姨二话不说,必须支持你们。要不是,那你也没话说吧。” 他疑惑地问:“为什么?” “离过婚,和小姑娘不同,你不懂就别问了,小姨不会害你。当然,也不会伤害你爱的人。” “那得多久啊?”许岩抱怨着,语气却是默认。 刚才他们高声争吵时,我本就该出去劝劝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凉意从心里透出来,脚下一步都动不了。 她的要求伤人,却并不过分。让我觉得失落的,是许岩竟然答应了。 他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以及怎么和我说做dna的事情。甚至,他终究决定要在婚前发生那件事了吗?而我,并不确定是不是可以怀上孩子,去做那个该死的鉴定。 深呼吸几下,调整好表情,我回到座位上,对她笑笑,说:“吃好了吗,要不要再点些别的?” 她素净的眼角绽出几缕皱纹,客气地回答:“吃好了,这家餐厅不错,谢谢你的推荐。” 许岩抢着买单,我俩都没动,只是坐着相互微笑。 道别回家,我只觉异常疲惫,心里繁杂的事情一团乱麻,不知怎么解决,也摸不到静下来思考的线路。或者,我只是在放纵自己闷塞的情绪,没想过要解决。 卷在被子里,他还在洗澡。 我摸摸冰凉的枕头,才知道自己哭了…… 什么时候哭的?不知道。 为什么的?不知道。 我只知道心口有点痛,想有个温暖的怀抱蜷缩着,一会儿就好。 他洗完澡出来,见我蜷缩着,以为我早已经睡着了,就轻手轻脚的爬上床,睡在距我一掌之遥的地方。 沐浴后的温暖具有无比的吸引力,可我竟丝毫不想靠近他,即便脚尖已经冰冷。 蜷缩一夜,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那半边还留着一丝丝余温,想来许岩出门不久。我侧耳听了一阵,确定房间里没有人,轻轻翻身,躺在属于他的位置。 用后背感知着他的温度,心略略暖了,又愁肠百结。 心血的事情还没提个话头,又添了一桩堵。 可我无法放弃,如果错过了许岩,我不敢想象自己还能遇到下一场爱情。 许岩是不够好,但至少他待我真心。他的单纯和善良对于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无异于最好的良药。我贪恋他的老实和真诚,就该想到培育一份单纯背后,要么是天生人傻,要么是过度保护。 世上安得两全法,没有道理让一个男人即单纯又成熟。两者之间总要有个抉择,或者说,除了许岩之外,我并没多余的选择。选择他,下半辈子纵然不会富贵,至少每天都安心。知道他爱我,他是我的。 结婚这事,无论他的家人怎么在背后想我,总还是留了接受的活口。要是能有孩子,我自然不怕鉴定,可要是没有呢…… 不管了,总要试试才知道。 ---------------------------- 他今天回的早,像是有心事,吃饭也心不在焉,夹了姜进嘴里,嚼了好久才发觉。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把垃圾盒递给他。 许岩吐出姜块,说:“乍一看还以为是肉块呢,没注意就吃了。” “有心事啊?” 他先是摇摇头,后又点点,思索一阵才犹豫着说:“有个问题想问,但觉得不合适,一直纠结着就没注意看菜。” “你问吧,我保证不生气。” 得到允诺后,许岩还是不太自在,抿了抿嘴唇,断断续续地小声说:“你……介意婚前……婚前那个吗?” “哪个?”我一时没听清,追着问出口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许岩一下子脸红,想解释又张不开嘴,憋得耳根子都染上了粉色。 我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介意。” 他紧张起来,放下筷子双手紧握,似乎在经历很大的内心斗争。我知道他在纠结什么,虽然心里不悦,但还是接着,说:“不过,如果已经确定要结婚,就不算婚前失礼。两情相悦,没错。” 我握住他因为紧张而攥的指节发白的手,贴在自己手心上,说:“你还记得我们郊游回来那一晚吗,那时我就想把自己交给你,现在更是如此。” 他眼睛亮起来,有些羞涩的看着我,小声问:“真的吗?” “真的。”我不禁笑出来,觉得自己是诱骗良家少女的怪蜀黍,而他是那个不谙世事,被几颗糖骗到狼窝的纯良少女。 许岩欢快地在我脸上一亲,终于开始高高兴兴吃饭了。 我擦着脸颊上的油,笑着推了他一下,“瞧瞧你,真是傻样子。” (一百五十三)有我 终于到了这一步,我们为了有个孩子而做那件事。 他以为我不知道,我也必须装出不知道的样子,还要克制心里对性,爱的抵触,装出一片害羞与情深…… 他扶着我腰际的手在抖,很轻微。 我挂在他脖子上的手握拳,攥得很紧。 坐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我暗暗皱紧眉头,又强迫自己放松。这一关迟早要过,无论和谁在一起,不发生关系肯定不可能。而且我又是那样想要个孩子! 咬紧牙,我闭上眼睛对自己说,怕什么,跟他拼了! 真的亲到许岩的嘴唇,刚刚积攒起来的劲儿又都哗啦啦歇了。 他的唇很柔软,温温的触感,让我觉得很舒服。初一碰到,他似乎被吓到了,轻轻一颤,停顿一会儿,才柔柔的回吻过来。却只停留在唇上,未越近一步。 他还是那样青涩,和去年初吻时没什么两样,认真而投入,带着点不知所措的慌张。 我突然心疼起来,他是真心实意要和我结婚,好好在一起生活。虽然过程不太考虑我的感受,但初衷到底是为了长相厮守。我带着满怀伤痛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简单粗暴的得到孩子,未免对他太不公平。我至少感受过愉悦,而他只白纸一张,任由我涂抹。若涂的不好,岂不是害了他。 我爱他,自然不舍得让他潦草完事。 许岩的唇还贴着我,研磨一阵,想往下继续又不知如何是好,有些尴尬的顿住,却舍不得离开。像是征询我意见似的,轻轻吐出舌尖,在我上唇边缘小心触屏了一下。 我心头温暖,被他的轻柔和尊重感动。一点点酥麻从唇上绽开,一路往更深更远的地方蔓延而去。 两只湿暖的舌尖恰逢,像干涸许久的大地遇见春雨,滋啦啦纠缠在一起,津液游动见,是浓郁的爱意。他要我,出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恋。 许岩的手在后背抚摸,点燃一串火焰,灼的我衣服刺身。他像是明白了我的难受,从衣摆伸了进去,直接感受肌肤的滑腻动情。 胸前被他握住,隔着内衣也能感受到他的渴望,揉捏的力道并不轻,却怎么都不够满足。 他着急起来,往后摸索着释放柔软的办法,在搭扣上难住了。放开我的唇,急迫又可怜的说:“怎么办,这个怎么办?我打不开它。” 反手捏开扣子,我带着他的手直接放在软肉上,没多说一个字,继续着之前被打断的吻。 我喜欢接吻,因为它代表了真的感情。唇舌间的交缠,类似于*碰撞,却更纯粹,更靠近爱情,是炙热而单纯的。显然,许岩也喜欢。 刚才的带领似乎一下子教会了他后面全部事情,许岩突然放松了手,将我放平,伏下身来一边亲吻,一边解决衣服的剥离。 很快,两个人都凉快了。 滚烫的肌肤贴在一起,他低头在我胸前吻吮,一手顺着腰肢往下探去。 我觉得愉快,舒展了身体任他感受。 腿被分开,他吻上我的唇,有硬物抵在下处。是他,要进来了。 经过怎么久的缠绵,那一下初入的满胀最值得好好享受,我刻意放软身体,等他来。 许岩东奔西走,再三折腾却找不到地方,急得嗓子都暗哑了,说:“帮我,亲爱的,快帮我。” 我也心急,伸手帮他握住,引着就往那里去。 他终于找着路子,急得猛压了腰就冲。 “疼!”下处一阵剧痛,我连忙推住他肩膀,膝盖也缩上来抵着他的腰,说:“你别动,我有点疼。” “我,我心急了。”他有点不好意思,抹一把额头的汗水,说:“这次我轻点,慢慢来。” 眼泪从眼角滑落,咕噜噜滚到耳朵里,冰凉。 刚才那一下疼痛,彻底击碎了我的幻想。再怎么装着享受,再怎么主动配合,心底最深处的抵触,没办法磨灭。我讨厌,我害怕,我憎恨,我实实在在的不愿意。 身体,永远比嘴巴诚实。那里,一片干涩…… 说一万句我爱你,比不上一接吻的湿润。 探遍全身,铺垫再足,不能放下心怀,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看我流泪,许岩慌张起来,凶器也瞬间缩了回去。他擦着我眼角的泪水,柔声问:“很疼吗?是我不好,就顾着自己着急,没考虑你准备好没有,急匆匆就冲过去,弄疼你了。” 我思绪烦乱,不想说话。 他看着干着急,手放在我腰侧不敢乱动,憋出一句,“要不,我给你揉揉?” 许岩紧张而青涩的态度刺中了心底最酸涩的地方,我一把抱紧他,哇一声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他被我的怪异举动下了一跳,愣了一阵,说:“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他轻拍着我的背,忽而笑了,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我着急没能顾上你,你跳戏也是应该,改天好好配合就好了,犯不上为这个道歉。” 他吻着我鬓角的泪珠,继而吻着我脸颊,说:“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给你道歉,下次一定温柔温柔再温柔,克制克制再克制,保证让你只感觉舒服。亲爱的,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听着他又是劝又是哄,我心里更加难过,更觉得自己这样身心残破的人和他在一起,是欺骗他的感情。如果心理障碍不能克服,甚至会害了他的下半生。 胡乱抹一把眼泪,我认真地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说:“这件事是该我道歉,因为你并没有错,错的是我。” “有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就是害怕你嫌弃我,不要我。本以为只要伪装好了,你应该不会发现,也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不说出来,不解决了它,我没办法让你幸福。”我强迫自己回忆那黑暗五分钟,短暂而漫长的五分钟,闭上眼睛不看许岩,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复述了那个抽离了色彩,只留肮脏的夜晚。 他沉默着听着,期间帮我穿上了他的衬衫。 故事说完,我已经哭不出来了。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手脚冰冷的像死人。 唯独许岩的手一直牵着我,给我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只说了那个夜晚,我已经浑身无力,不想提失去那个孩子又不能生育的事情。一方面是太累,一方面是怕他一次听太多会接受不了,最后还是留了个私心。 如果不能和他顺利发生关系,那要他一滴心血岂不是浪费。 我期待许岩说点什么,不管是接受抑或厌恶。可他一直沉默着,不动不说话。久到我都感觉天要亮了,实在忍不住张开眼睛,对上了他漆黑的瞳仁。 没有被欺骗的愤怒,也没有对未来的恐惧,像一汪安静的深湖,平静而忧伤,带一缕趋不散的痛楚。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低下头,苦涩的说:“怎么开口?况且我以为自己可以克服。” “结婚之后,我们两个人就是一体的,你要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就该都告诉我。” “我怕你嫌我……不干净。” 他搂住我,紧紧贴在他温暖的胸口,说:“这不是你自愿,怎么会嫌弃。我只是怨你不告诉我,我只是心疼。无论离婚还是那件事,你都是无奈之举,是我没能早早出现来保护你,不是你的错。” 许岩抱着我,在我后背上心疼的抚摸着。 暖流朝着心底滑过去,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仰头吻着他,说:“谢谢,谢谢你爱我,心疼我。我们现在再来一遍,我保证好好表现。” “你总说我傻,怎么自己也傻了?”他爱怜的在我额上吻着,说:“以后我会对你更好,帮助你走过这段记忆,那时再好好结合,好好享受属于我们的欢愉,好不好。日子还长,不急这一时。” “可是你家里要问孩子,怎么办?”我也觉得自己傻气,吸吸鼻子,说:“我总不能在衣服里塞枕头骗他们吧。” “他们的意见当然要考虑,如果得不到家人的认可,你跟着我,也不会过得幸福。”他恢复了得意的神色,略有些骄傲的说:“不过,我是家里最招长辈疼爱的,他们都会疼我帮我。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好好跟他们讨价还价,直到顺利和你在一起的。” 想起他和他小姨的相处,却是被宠,我将信将疑的问:“真的吗?” “你就放心吧,未来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你,还有我们未来的孩子。”许岩诚恳自信的看着我,允诺说:“我虽然没办法让你大富大贵,但过上吃喝不愁还是可以的。尽管生活压力不小,但你要相信,你背后永远有我。” “孩子……”我想起来没说出口的那件事。 他笑笑,“等你走出来,孩子还不是轻而易举么。” 我点点头,也是,真的能走出来,孩子很快就会有的。 依偎在他怀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这应该就是幸福吧! (一百五十四)吵架 我知道他说会一直在我背后,这话肯定是真的。 我知道他说结婚是家庭的结合,必须要得到家人的认可,这话也是真的。 可是我没想到,他会把虽有事情都跟家里说。 直到我接到他小姨的电话,并且他妈妈和他小姨真的过来找我,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第二次会面,过程迅速简明。 他们指责了我的不懂事,我表明了自己不需要帮助,然后道别买单一气呵成,总计二十分钟。 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手机,其实才十九分二十七秒,但是,已经成功的点燃我的怒火,足够燃烧一整年的程度。 我几乎感觉到头顶在冒烟,头发都要燃起来一样。 回家坐在沙发上,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给他打电话过去好好骂一顿,一想他还在工作,又忍住了。发微信,编辑了好几遍还是删了。 按照我现在生气的程度,非得当面骂一顿才解气。 六点四十,许岩准时回家。 听到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我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拉开门瞪着他,对上门外一样生气的他。 “你干什么呢?” 两人同时发问,都是责难的语气。 “我怎么了?” 两人同时辩解,都是吵架的态度。 一把拉了许岩进来,砰一声摔上门。我抢先质问道:“你都跟家里说什么了?” “说什么,不就是找家里人帮你吗?”他生气的摔下皮包,一屁股落在沙发上,说:“他们都是好心好意帮你,你倒好,还跟家长甩脸色,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 话是讨论,语气却是责问。 看他一副嫌我不识好歹的表情,本就熊熊难灭的怒火,更是蹭一下窜到三丈高。“我过分?你能不能用用脑子啊,这种事是能和家里说的事情吗?” “我怎么不用脑子了,我一个大男人,又没结过婚,怎么知道你需要什么治疗。我妈我小姨都是女的,又不是外人,找他们帮你有错吗?”他眉头紧凑,甩给我一个不可理喻的眼神。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不能解决,我自己想办法,你凭什么把我被强女干的事情告诉他们!” “跟你说了,他们不是外人,是我的亲妈和亲小姨!” 想起下午他们指责的话语,我越发觉得许岩被过度保护,“那是我的*,我的!就连告诉你,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没权利把我的*告诉任何人!” 他瞪着我,眼睛都气红了,“我还不是为了帮你,我也知道那是*,所以只告诉我家里人,那怎么了?反倒是你,对我的家长那是什么态度,有一点儿做媳妇的样子吗?” “我没做媳妇的样子,他们有做家长的样子?”我怒极反笑,学着他妈的样子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被强女干了没说好好藏着掖着,还拿出来炫耀博同情,知不知道羞耻啊!” “你听听,你妈说的这话像是来帮我的吗?”我不想看他那张稚气的脸,转头看着窗外已经染上墨色的天空。 “我妈什么人品我知道,她不可能说这样的话。我跟我妈相处了二十几年,她平时对人什么样我知道。邻居亲戚没有说我妈不好的。”许岩停顿了一会儿,非常严肃地压着怒气说: “就算她这样对你,你也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哪里。毕竟没有不是的父母,我们结婚以后路还长,你要好好和他们相处。” “按你这话,以后不管我和你妈发生什么矛盾,都是我不对吗?”我被他的理论惊倒,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肃穆的许岩。 “你别你妈你妈的,那是我妈,以后也是你妈。就算你现在叫不出这个妈字,至少也叫一声阿姨吧。”他非常不悦,眉心拧成三道剑棱。 “不要扯别的,我们现在矛盾的核心是,我的事情你不该跟你家里人说。”我尝试着平静自己,好好跟他讲道理,“如果这件事不能达成一致,后面的沟通会很困难。” 看我有了讨论的态度,许岩也随之安静下来,认真地说:“我的态度也不会变,那是我的家人,也终将是你的家人。家人之间,没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好,症结找到了,我们一件一件往清楚了解决。”我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试着各退一步好好协商,“我们就这件事可以做个约定,以后我说了不可以告诉你家里的事情,你就不要说,可以吗?” 他想了一下,说:“如果他们不问,我可以不主动告诉,但是他们问的话,我是不会对家人说谎的。” “为什么要告诉,你说不知道就行了啊。”我抓着餐椅靠背的手,攥的指节发麻。 “这是原则问题,家人就是家人,不能隐瞒不能欺骗。”他义正言辞,一脸的神圣不可侵犯。看我的眼神间,还有些得意,“我们家的家教如此,从小根深蒂固,不能改变。以后和你结了婚,我也是这样,绝对不会骗你。” “你怎么就是死脑筋!”终于还是没压制住,我抓着抱枕朝他砸过去,骂道:“就不能独立一点儿,不要总家里家里的。你这样很讨厌,你知道吗!” 许岩猝不及防,被抱枕砸个正着。 他蹭一下站起来,惊异地看着我,“有话说话,怎么还动手呢你!” “就动手,怎么!不服气你来打我啊。”嘴上说的硬气,我却不会真的和他撕扯,刚才敢砸他,也是觉得抱枕轻柔,砸不出个好歹来。 许岩叹口气,摇摇头,说:“现在我们都在气头上,越说越过分,还是彼此冷静一下吧。我今晚去公司住,你在家好好休息。明天晚上咱们再谈。” 他拎包要走,我也没挽留,气呼呼的坐在餐桌前,看都不看他。 许岩走了,伴着砰一声关门,和他回来时一样。进进出出之间,没留下一丝温度。 夜幕已完全落下,寒意从窗户渗进来,料峭逼人。 他走了,我猛然觉得孤独无依,抱紧了胳膊,把脸埋在膝盖里,默默哭了出来。 没开灯的房间,寂静淡漠。 一直觉得房间狭小,现在却空的吓人。一如深夜里空旷的街道,没了川流不息的人车,寂寞冷清,连横穿过去都觉得好像走不完。 我就这样坐着哭,哭累了挪到床上,哭冷了卷上被子,哭乏了就睡着了。 梦里有个温暖的身影靠近我,面目熟悉却朦胧。我只顾着贪恋怀抱的温暖,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是谁就扑了过去,蜷缩在他怀里不肯离开。 早上醒来,眼角紧绷干涸,眼皮肿胀酸痛,都是拜自己哭泣所赐。 想起梦里的身影,琢磨半天也不知道是谁,只觉得熟悉无比,像是拥抱过好多次那样。紧紧贴着,温暖到有些烫。 想再眯一下,却习惯性的探手去摸许岩那半边。 同眠的这短时间,每次醒来他都已经上班去了,为了眷恋那点温度,我总在刚刚睡醒的时候就去摸他那半边,只要触手是温的,就觉得他还在这里陪着我。 这次,竟然也是! 我怕自己摸错了,故意在身上把手暖热了才去摸,这回还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点点温度! 惊坐起身,环顾四周,房间里还是空的。 但仔细一看,阳台上晾着的藏蓝色内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昨天穿的那条深灰色。已经半干,上半截露出更浅的颜色。 冲到厨房,果然在砂锅里发现了白粥,盘子里有颗鸡蛋。 这样说,他昨晚竟然回来睡得?! 尽管昨晚已经哭了好久,可眼泪还是涌了出来。 他再怎么不成熟,爱我的心一如既往。吵闹了半天,甩门而去,却在我熟睡之后又回来,抱着我入睡,还煮了早餐。 他知道我晚上怕冷,一个人睡不好。 他知道我贪睡,起床没得吃肯定会饿到受不了才弄吃的。 哭着哭着又笑出来。他耿直不欺骗,所以伤害我。可他也真诚善良,以后不会对不起我。朱仁峰那种事,在他身上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纵然是整天被他的傻气惹怒,也比一下子给个接不住的大招要好。 喜忧参半蜷缩在被子里,抱紧了许岩的枕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无奈的叹口气,这也许就是命,朱仁峰油嘴滑舌巧辩如簧,最终给我一个绝不对我说谎的许岩,也算是拉齐了平均分。 回想起来,不管他做的多幼稚,我确实不该对他母亲那样。 当时是恼羞成怒,觉得自己的伤口被晾晒在陌生人面前,一时太生气才会失礼。往后真的要成为一家人,肯定要改改脾气了。 林玉芳好脾气,可不见得人人都是好脾气。 我热了鸡蛋敷着眼睛,想着昨天晚上,许岩等到我熟睡才进来,是不是在门外一直等着?他会不会着凉,今天上班会不会很累? 心里一软,更觉得自己也不懂事。他摔门出去,我该拉着的。 那家伙,应该是一出门就后悔了吧。 (一百五十五)我先道歉吧 晚上许岩回来,看着一桌子饭菜,也没说话,只洗手抓着筷子就吃。 我心里内疚,瞧着他眼圈淤黑,更是心疼,舍不得打断他吃饭,就安静的陪着他吃。 连续五天都是如此。 偶尔听到他在卫生间打电话,先是叫一声妈,我还能听清楚,后面压低了声音争吵就听不清楚了。 大约,是在和家里抗争吧。 看他这样烦扰,我也不好再继续跟他争吵。原先吵架的那点火气,也早就被那一碗白粥击垮了。 是时候拿出点贤妻良母的样子,在他当晚主动示好之后,就由我先说出道歉的话吧。 正好明天他加班,我做好了晚餐,精心分装在几个保温盒里。哼着小曲儿,挤着下班高峰前就开始满满当当的公交,往许岩公司去了。 没想到刚一进门,就有人认出我。 一个平头戴眼镜的小伙子看了我一会儿,说:“你是来找许岩的吗?” “对呀,你怎么知道?” “他手机壁纸就是你照片,我们天天一起工作,都看了一年了,还能不认得吗。”他笑着,羡慕的说:“你俩感情真好,我们天天被秀恩爱啊,你要再不管管他,我们这些单身狗可就要自杀去了。” 心里一甜,我低头温婉笑笑,有些害羞的问:“那他现在在哪里啊,我给他带晚餐来了。” 一群小伙子跟着起哄,“不行不行,他一个人秀恩爱就够我们受得了,你还追到公司秀,这也太没天理了!” 带头的一个朝我伸手,说:“弟妹,他早就顶好餐厅了,你这晚餐还是赏给我们吧。” “什么,定好餐厅了?”我讶异的抬头。 “对呀,前天就找我们问哪家餐厅合适呢。今天刚到下班时间就溜了,估计那货是想给你个惊喜呢。”平头小伙抢过我手里的便利袋,一边拿出各样菜色,一边说:“你赶紧约会去吧,我们负责解决饭菜,餐盒洗好了明天给许岩。” 我一惊,怕是光顾着挤公交,没听见手机响。 拿出来一看,却又没有未接。 一边翻他的手机号,一边问:“哪家餐厅啊?” 他赞叹着菜色丰盛,捏了个虾丢进嘴里,说:“就公司附近的元依啊,那家江浙菜不辣,他问了好久才确定的。” 我在w市长大,从没说过不吃辣,为什么他会定那家餐厅?而且,到现在还没收到电话,该不是他路上出事了吧。 急忙拨过去,响了好久没人接,心里顿是一空,后背冒出一层毛汗。 他可千万别出事啊! 正想再拨过去,却听是短信声音,打开一看正是许岩,“我在加班,晚些回去,你好好吃饭不用等我。” 不祥的预感翻上来,我对他同事道个别,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百度元依,确实距离他公司不远。我一路小跑就往那家餐厅奔去。 刚进门,气都没喘匀,就撞上守在餐厅门口的熟人。许岩的小姨抱着胳膊,对我找过来这事儿一点都不惊奇,反倒像是故意在等我。 “许岩呢?”我也不罗嗦,开门见山就问。 她亮亮手里的手机,是许岩的。“他不在这里,是我在等你。走吧,我们去楼下好好谈谈。” 坐在咖啡店,我终于调整好了呼吸,“许岩呢!” “你别老追着一个问题不放,该让你们见面的时候,自然就会见。我还能软禁他么?”她把许岩的手机装进皮包,直直的瞪着我,说:“听说你们吵架了?” 不出所料的家庭汇报,我早猜到会这样,当下又怒火中烧,道:“你们这样管着他,他永远是个不懂事没有独立性的孩子,总也不能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 “跟你瞎混就可以吗?”她嘲讽的嘴角一扬,说:“我并不认为成熟,就是随心所欲的支配自己的身体,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成熟,那我宁愿他一直幼稚下去。” 一到这种问题,我就哑口无言。多说一句,都觉得是揭开伤疤给别人看。 我换了个话题,试图缓和气氛,说:“那好,你今天叫我出来是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和你好好谈谈啊。比如,你为什么选择我家许岩,是不是像有些女人那样,玩够了就找个老实人嫁了?”她目光锐利,刺得我隐隐作痛。虽没一句脏话,却句句伤人。 看我不回答,她继续道:“听许岩说,你自己买了个店,还有开捷豹的朋友,那人和你的关系不一般吧。金主?还是客户?” “你够了!”我啪一声拍在桌沿,砸的手生疼,也没察觉。 “恼羞成怒只会坐实我的猜测,建议你好好跟我解释一下。”她倒是不生气,嘴角隐隐带着得胜的笑意,说:“工作不分贵贱,但人品却有高低,有的人活着就是给家里人丢人现眼呢。我们家选媳妇,不得不谨慎啊。” 我攥紧了手,暗自劝诫自己:此时一定要忍耐,我要嫁的人是许岩,不是他的家人。忍着,忍着,结婚以后未必经常见。 她见我不答话,轻蔑的睨了一眼,掏出手机来看看,说:“好吧,那边完结了,也不怕你撒泼打闹,实话告诉你。我只是过来拦着你的,楼上他们在相亲呢,而且结果不错。” “什么!”我不敢相信。 她拿出许岩的手机递给我,除了发给我加班短信之外,最上面一条是“小姨”发来的,写着:“这边已经结束,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顺手拨了过去,她也不拦我,一副就让你死个明白的神情。 许岩接了电话,说:“小姨,我已经把她送上出租车了,你什么时候忙完?” 我没说话,只觉得被人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浑身颤栗。胸口又空又闷,堵得非常难受。沉默了半天,终究还是不相信他会背着我相亲,不死心的压低声音问:“你……觉得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就像你看见的。她是个好女孩,挑不出毛病,但是也没觉得喜欢。”许岩语气平静,没觉察打电话的人不对。 我很惊讶自己竟然没哭,只是挂断了电话,递回给她。 拿起桌上的皮包,转身离开了咖啡店。 许岩回家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东西了。来的时候没带什么,来了也没置办,全都装好了还不满一个中号旅行箱。 难道这也是天意吗? “你要出门?”他还没发觉异样。 我把钥匙拆下来递给他,说:“恩,马上就走。” 他想也没想就接过钥匙,放在餐桌上,说:“去哪儿啊?” 我默默叹口气,实打实的回答:“不知道。” “那你去多久?”他倒了满满一杯水,咕噜噜喝完,看来果真是吃饱渴着了。 他并非和我装傻,而是真的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再这样猜哑谜也只是我一个人累,还不如挑明了。我拉上箱子,坐在他对面,说:“我要离开你了,再也不回来。” “为什么?!”他惊讶的放下杯子,砸出一桌子水花,伸手拉着我,说:“我们明明已经可以在一起了,为什么这样?” “你是小孩子,可我不想给谁当妈,而你也不需要别的妈。”此刻我没有恨他,只是觉得自己之前太傻,没看清婚姻的本质和许岩。“你要的,是一个陪你玩的伙伴,一个和你一样单纯善良的小姑娘,而我不是,和你相比我已经老了。” “我已经长大了,为什么你们都说我是小孩子!”他有些气恼,推开我的手,气呼呼的瞪着我。 看着他瞪圆了眼睛看我的样子,更觉得纯真可爱,也更觉得自己傻。 他只有自由的年纪,却没有自由的灵魂,而我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比肩携手的伴侣,不是拉着我一起找妈妈的小孩。 “你到底为什么和我闹?”他真的生气了。 “我没和你闹,是真的要走。”我平心静气,想跟他好好谈,“这些天的相处,我发现我们并不合适。你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过你家里人安排的那种生活。而我,也该好好整理自己,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了。” “你还是对我家人有意见!”他无奈地捶了一下桌子,震得我以为桌子要裂,“我知道我们生活环境不一样,这可以慢慢调整,只要最终的生活模式统一起来不就好了!” “是我朝你们统一,对吧?你为我做出改变了吗?”我不想提相亲的事情。他不会真的看上那个女孩,这件事给我的触动只来自于,他比我想象的更听妈妈的话,不会因为我们的爱情而改变。 许岩沉默着,他想了想,说:“不一定谁向谁靠拢,我们应该选择对的,不是么?” “好了,不必谈了。”我叹口气,彻底放弃了沟通的想法,起身拉着箱子,说:“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再见。” 许岩追过来拉我,扯着箱子不让我走,“别走,你到底为什么要走!” “你就当我爱上别人了吧。”甩开他的手,我头也不会回的离开了。 门口的灯一直亮着,也没有听到关门声,我硬着心肠没有回头。一直往小区外面走去。 刚刚踏出小区一步,我眼前一黑,顺着围墙就倒了下去。 (一百五十六)只有你 朦朦胧胧,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混沌一点点抽离,我隐约能看见外面的环境很熟悉。有光从眼睛眯缝的地方钻进来,像是早晨。 脚很冷,身边有个人很温暖。 他的气息熟悉而清爽,我探了手过去,触摸到一片顺滑结实的肌肉,温度比我高很多。那人察觉了我的触碰,顿了顿,额、然后察觉了我的渴望。他长臂一伸把我揽到怀里,紧贴着他的身体。 身体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了,我蜷在他怀里,又睡过去。 好久过去,羽毛般的亲吻落在鬓角、眉梢、腮边。终于睡够了的我张开眼睛,看到一双深邃柔和的眸子正对着我,挺直的鼻子紧挨着我脸颊,棱角分明,线条俊美。 “是你啊?”没醒透,却也认出了他的面容。我咕哝着,贴他更近了。 “那你希望是谁?”他调笑着,却没有不满。 “不知道。”我把脸埋在熟悉的肩窝,心里无比踏实,说:“不过是你,并不会意外。”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就在那里。”手搭在他胸口,眼睛却不想睁开,嗅着熟悉的味道,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没回答,鼻子里得意的轻哼一声,像是笑话我,又像是满足。 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但总是不讨厌的,而且有点依恋。既然说了要整理自己的生活,他也是可以考虑的吧。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有点知道答案,可还是想问。 “就当我为民除害吧。”他大义凛然的回答,“你这样祸害有志青年,会造成人才毁灭的。” “我祸害谁了!”不服气的抬头,对上他笑弯了的眉眼。 “我啊。”谭律苦大仇深的叹口气,拢着我耳边散落的头发,说:“我好好一个gay,硬是被你掰直了。掰直就掰直吧,紧接着就跟我离婚,简直可恨!” “哟,你直了啊!”我憋着笑,心里却甜丝丝的。 他拉着我的手往下,“你摸,真的直了。” 滚烫的物件啄着手心,我赶忙缩回手,瞪他一眼,“不害臊!”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什么要害臊。”他一本正经的搂住我,仰面摊在床上,任由被子被顶起一个尖儿,“你该高兴才对,我很久没有对女人这样了。” “那男人呢?”我着急,俯着身子问他,“对男人还有感觉?” “只有你。”他反扑过来,压着我吻了一下,说:“不过你可别再跑了,世界这么大,我可不敢保证以后也都只有你,除非你天天看住我。” “太累了,必须加工资!”我伸出手去,无赖地看着他。 谭律摇摇头,“可真是个财迷。” 突然他朝我咯吱窝挠过来,我怕痒,赶紧往旁边躲,竟不小心掉下了床。谭律紧追不放,也跟着扑过来,一时间吵闹嬉笑充满了整间屋子。 太阳在我没察觉的时候照射进来,把到处都装扮的亮亮的。 闹了一阵,我想起正经事情,就推着他说:“你到底打算怎么跟家里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抱我起来,轻放在床上,眨眨眼睛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暗红色的册子,说:“你看过这个没?” 离婚证?我点点头,说:“看过啊,我们不是一人拿了一本吗?” “这是我的那个,你看过你的没?” 我被他故弄玄虚的神情搅糊涂,在床边找到随身的皮包,拿出我的那本,说:“这怎么了?有问题?” “你打开啊,看看就知道了。”他笑得更加得意。 我疑惑着翻开暗红色的册子,却发现里面只有朱红的四个大字“等你回来”! 惊讶的看着他,谭律夺过我手里的册子,和他的放在一起摊给我看,他的上面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我爱你,等你回来?! “这……” “我在和你结婚之前就调查过了,早知道有这个人,也知道你们不合适。但是,不让你亲自看看,任我怎么说你也不会信。”他叹口气,苦笑道:“只是当时就想和你协议结婚,当然不会管你幸不幸福,哪想到后来没管好自己,哎……” 想起许岩,我已经不想哭了,只是觉得自己很傻,他也很傻。 谭律接着说:“后来你要去找他,我不能拦着,但内心是盼着你和他不顺的。这想法虽然卑鄙,但也是事实。你们生长环境差的太远,他一直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长,因为偶然和你相遇擦出的火花,并非基于相互理解,所以……” 是我被冰冷覆盖了太久,在最脆弱的时候遇见了最纯真的温暖。 迅速的沉溺和贪恋,舍不得离开,却发现只是虚幻。 他叠起两本离婚证,明了的一笑:“如果我猜错了,你早就会来找我。” “太坏了!”我抢过册子,在他肩上狠拍一下,“明知道那是苦海,眼看我往里跳,也不拉我一把!” “我拉你能听吗?”他又把册子抢回去,仔细捋了捋,说:“第一次结婚,没给你一个浪漫的求婚,其实挺遗憾的。不过,这两本也算是补上了,看见的时候感动吧?” 确实,初一看见里面内容时,半是惊讶半是感动。他做这样一个册子花不了多少工夫,但对我的这份心思不可谓不深。 “那离婚协议呢?” “你一走我就撕了,现在早变成哪只老鼠的被子了吧。” 若是真的办了离婚手续,先不说找司青要结婚证的理由不好找,就单他这点儿舍不得和我离别的心思,就足够我幸福好久了。 他征战商场许久,从来都是心细如发、思虑深远,就说找我伪装结婚这事儿,也是前前后后摸了个底儿透,才定了我这人选。虽后来的状况有些不在计划中,却从未跳出他的掌控。 正因为他的这份成熟,他的选择才值得信赖,值得呼应。 而我选择离开许岩的另一个原因,恐怕早在收到他生日礼物的时候就萌发了。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情深情柔的男人,已经住进我心里。 那时忍不住比较他两人,才发觉自己有些不对。 何时住进来? 也许在他说什么都能给我时。 也许在他宴会上照顾我时。 也许在他疼爱肖禹时。 也许更远,在他出现在我家巷子口时。 我没回答他是否感动的问题,只是第一次主动吻他,认真的,缠绵的。 ---------------------------------------------------- 七个月后,我的小腹隆起,已经很明显了。 是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不过,并没有心血,也没有银针。 当谭律鼓足了勇气,把我反锁在浴室里,一个人举着银针往胸口插的瞬间。它一撞击到皮肤的时候,竟然折断了! 脆弱的锡纸包裹着一张字条,在谭律心口只留下一个深红的圆点儿,记录着刚才他刺入自己心脏时的决绝。 里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祝贺你得到幸福。” 抚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和谭律坐在房间里扑着蒲扇,我不由得抱怨:“都是你害的,害我不能凉快!” “我不是陪你一起热嘛。”他帮我扯起黏在脸上的头发,挂在耳后,说:“医生说一吹空调就头疼这是月子病,要在月子里治呢。你别着急,再有四个月就好了。” “四个月!四个月才到预产期,坐月子不得热嘛,还不能洗澡!”我假装再他大腿上狠狠一拧,嘟着嘴不理他。 谭律也配合的嚎叫,“哦,老婆轻点儿。等生的时候就是九月底了,没多热,没多热的。” 我抓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对小腹里的宝宝说:“记住他,这就是你的坏爸爸,害得你生在九月底。万一将来找不到老婆你要怪也就怪他,妈妈也是无奈啊。” “九月底怎么了,处女座怎么了?”谭律不服气,把脸贴在我肚子上,轻声的说:“宝宝,你别怕,就算你性格不好,只要长相随你爹我,还是会有很多妹子喜欢的。” 扑哧一笑,我对他撇着嘴,说:“丑八怪还嘚瑟长相,你别吓着孩子就好。” “我怎么丑了?” “你哪儿都丑!” 自从怀孕,我像变了一个人,爱撒娇又爱生气。可到底也就对着他一个人,到底生气还是一种撒娇。 因为医生诊断子宫壁太薄,生完这个之后就不能再生,所以我们都非常珍惜这次机会,无论是我还是他,都花了大把时间相处,希望能好好参与孩子成长的每一个过程。 包括这样一天天的变大。 包括孩子,懂事的没有折磨我。 包括纵然不喜欢我,却依然常常送汤过来的司青。 因为情况太特殊,我没办法在家养胎,所以直接住到妇产医院里面,每天做大大小小的检查,确保一切顺利。 转眼就到九月,酷暑顽固,热的我难受。 司青和谭爸爸来看我,她坐在床边,爸爸碍于大妨只站在附近。 “雪香,这段时间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孩子老踢我,像是着急出来。” 我摸摸肚子,笑着问:“你和爸爸在家里也好吧?” 从知道腹中有个孩子起,突然心思就宽敞了。她只是一个希望儿子幸福的母亲,虽然手段过激,但我终究还是获得了生育的权利,再继续恨她真是不必了。 “都好,就是牵挂你。”她也伸手过来,在我圆鼓鼓的肚子上小心轻抚,说:“我和他爸爸商量了,你有个孩子不容易,等你生下来就送你栋房子做礼物。” 我本想说不用,可又懒得解释,便微笑着道了谢,对宝宝说:“听见没,奶奶疼你呢。将来长大了,要孝顺奶奶啊。” 苏秀娟端了下午加餐,过来递给我。 司青看看她,有些尴尬的笑笑,说:“苏阿姨在这里我就放心了,苏阿姨做饭的手艺那真是没得挑。你月子里要是嫌医院的餐不好吃,也可以让她做。顺产不用太忌口,我问过医生了。” 谭律催着我趁热喝汤,对司青说:“你和我爸现在该忙活的,恐怕是赶紧给孩子取个好名儿。” 轻吮一口,被汤烫了舌尖,我吸着凉气,说:“爸爸,大名儿我就不取了,不认得几个字,取坏了名字招人笑话。” 谭爸爸素养底蕴深厚,自然包揽了取名的事情:“哪里,你们的孩子,你们说了算才对。” “不过,孩子的小名我想叫安安,这孩子得的不容易,聪明伶俐我就不求了,只求他平安。”没说的心思还有一层,若不是那个安,怎么会有这个安。 “对对,孩子只要平安,比什么都好。”司青赞同着点头,谭爸爸也是允了。 一家人正说着话,我突然感到小腹坠痛。 暑热难耐,竟也痛出了一层冷汗。 苏秀娟一直关注着我,最早察觉异常,“怎么了小丽,哪里不舒服?” 我指指肚子,挤出两个字:“孩子。” --------------------------------------------- 谭慕韧,小名安安,下个月就满三岁。 我牵着安安粉嘟嘟的小手,对坐在对面的幼儿园园长介绍着。 “这么可爱的孩子,一定安排最好的老师,谭太太你放心。”他推推鼻子上的金边眼镜,笑得很客气。 这天风很好,吹得人清爽欢快,我低头对扑闪着大眼睛,迷茫的看着我的安安说:“以后就要去上学了,你要乖哦。” 粉娃娃懵懂的点点头,“妈妈亲亲,我就乖。” 他的脸颊湿润柔软,比一切美好都美好。 与荆棘----我的完结感言 本该先道歉的,可是我不想。 你们陪我走到现在,想看的也不是我的一句“对不起”。 朋友,就该谈谈朋友间该说的故事: 当我开始写落花的时候,珞珈在我身边。他意外闯入我的世界,与我相爱,相伴。所以,落花的开头是幸福,无论多少坎坷,白露潭总坚持着对爱情的信赖,并肩牵手走下去。 可是并非一切的王子与灰姑娘都会“幸福的生活下去”,珞珈离开了。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但是看过落花的人应该都能猜到,从珞珈变了开始,我的珞珈已经不在了。 我孤单,我伤怀,我寻不到爱情降落的地方,一如文中白露潭的摇摆。所以落花的结尾是大纲外的,还留下一个闭不上的空间。因为我终究无法把它写成一个悲剧,我舍不得就这样放弃一个美好的故事,一个专门为了纪念爱情而来的童话,那个属于我的童话。不舍得让它成为充斥着眼泪的地方,但心情的悲伤使我没办法想出一个美好的结局,只好空着…… 进而,有了钱妻。 这本是一个报复的黑暗故事。 我痛恨那些不尊重感情的人,他们或者背叛,或者玩弄,或者游戏。就像原本设定里的朱仁峰——因为*而背叛,谭律——因为财富而玩弄,许岩——因为懵懂而游戏。我的计划里,雪香在经历过一次伤害后,会好好地教训这些渣滓,让他们吃尽爱情的苦头。 可是到底还是没能实现。大约是因为,我的心底还是期待爱情的吧,就像此文的结尾,我还是让他们幸福了。 虽然仓促,却带着我的期盼。 时至今日,我走出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开始了自己新的人生。和任何人无关,只属于自己的愉悦生活。 可以放平心态回看过去,也能弯起嘴角眺望未来。 我一切都好,也希望你们都好。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