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巷口的馄饨摊 夏天家家户户都大敞着门,搬一把藤椅坐在风口里。这边的人在打电话,对过一家的仆欧一面熨衣裳,一面便将电话上的对白译成了德文说给他的小主人听。楼底下有个俄国人在那里响亮地教日文。二楼的那位女太太和贝多芬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拶十八敲,咬牙切齿打了他一上午;钢琴上倚着一辆脚踏车。不知道哪一家在煨牛肉汤,又有哪一家泡了焦三仙。 这是张爱玲描写上海公寓生活的写真。 这样的公寓,我们赵太太是不屑一顾的。 “我的公寓才是顶顶好的,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品味,品味很重要啊。”赵太太总是对房客这么说。她是个单身女子,带着一个儿子过活,公寓楼据说是娘家继承的财产,靠吃租金再做点小投资,母子二人生活的也十分舒适。 这天一楼的楼梯口旁边摆着一堂麻将。 赵柯拎着西装从楼上走下来,赵太太正抓颗好牌,笑盈盈地一推“和了……” “小赵先生到底是留洋的贵人,你一来姐姐就和了。”大华歌舞厅的老板冯伟华笑嘻嘻地恭维。 赵柯笑道:“是的呀,算命的早说我回国会走运的。” 众人大笑。 一楼的房客捏着牌,用帕子掩着嘴笑道:“你们喝过洋墨水的也信这些呀。” “哈哈,这不才回国,还在找工作,总想知道运道如何嘛。” 赵柯站在他母亲身后,按着他母亲的肩膀,俯身在赵太太耳边低语着什么。 赵太太得意地捏着丝绸帕子扇着风,嘴里问:“这会子怎么想要出去,晚饭不在家里吃了?”“过去的同学聚会,总不好驳人家面子,再说我还指望他们拉我一把的。” “小赵先生是高材生,哪有大学生帮留洋生的道理。”二楼太太笑道。 赵太太听到这话心里不是滋味,她清楚儿子的德性,当初筹笔钱送出去留洋只是为了避祸,以他的性子在国外还指不定怎么胡闹呢。想到这里有点心烦意乱,扬着帕子叫儿子快点走。 待赵柯出门去了,冯伟华笑眯眯地摇着小檀香扇子道:“姐姐真有福气,有这么个好儿子,一表人才又有学问,将来是要享清福的。” 赵太太斜着眼睛瞄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肩膀处画个圈:“你若喜欢,送给你好不好呀。” “不敢,不敢,我到底是做长辈的。”冯伟华诚惶诚恐,那两个牌搭子也抿着嘴乐。 夜幕降临,巷子口的馄饨摊已经支了起来。 黄红的炉火舔着大铁锅底,大锅上热气腾腾,映着坐在矮凳上吃馄饨的人也跟着影影绰绰,像是皮影戏。 空气中荡漾着香油和小香葱的味道,小虾米搭配着紫菜在汤里晃悠着。鸡肉香菇馅的小馄饨,在沸水中滚两下烫得脆爽的小青菜,最难得的是这汤里用的是新炼的猪油。 就像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一般,小馄饨要想好吃必须用猪油点。 切好的肥肉片倒进锅里,吱吱叫着,香气蒸腾开去,透明的油滤去油渣倒进容器,冷却后就洁白无瑕。 馄饨可以是素馅的、也可以是荤的,但最后捞出浇上汤头的时候,必须用猪油来点,凝固的猪油瞬间在热汤中化开,馄饨本来在沸水中煮得近乎透明,此刻像是素面的美人上了妆,让人眼前一亮,惊艳无比。 这样好吃的小馄饨,苏三宁可吃完靠着墙站上一小时也要吃上一碗。 一共八个馄饨,粗瓷大碗装着,上面飘荡着翠绿的香菜和小蒜苗,香油渐渐扩撒开去,晃荡到碗边,漾起淡淡的光晕。 热乎乎地吃下去,喝完最后一口汤,苏三惬意地闭上眼睛:真舒服呀。 温暖从喉咙一点点滑下去,浑身每个毛孔都被打开,呼喊着熨贴,这些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口美味,就是老饕最大的幸福。 她站起身,将钱递给一边盛馄饨的姑娘。 这姑娘看着不过二十来岁,干净清爽,用夹子接过钱,又用夹子将零钱找给苏三。 就在她低头找钱时,苏三吸了吸鼻子,笑道:“你用什么香水啊,味道很特别。” 卖馄饨的姑娘抿嘴笑道:“我们这种做小吃的,哪里敢用香水,就怕有异味进去。再说我这样小本生意的,哪里买得起香水来。” 是这样啊,苏三点点头,表示她说的很对。走到胡同口时,苏三又回头看过去,姑娘低着头认真地包着馄饨,许是察觉到苏三的目光,抬起头冲她微笑一下。 身后的路灯是有些不真实的昏黄,衬着对面摊子上升的水气云山雾罩的,苏三猛地摇摇头,这太像一场幻觉。依稀有独特的气味传来,她确定不是馄饨的香气,是那姑娘的气味。 一点点说不出的香,还有一点血腥味,这不是人类的气息。 她在这摆摊,是要做什么呢? 苏三走到公寓门前,正好和赵柯走个对面。 “你好啊,妹妹。”赵柯知道是楼里的住户,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苏三客气地点点头,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赵柯却转过身,自言自语地说:“钱包落下了。” 苏三见这人跟着进来,几步就走到牌桌前。 赵太太探头问:“苏三啊,这月的电费该交了哦。” “好的,多少钱。” 苏三给了钱接过电费收据噔噔噔跑上楼。 “妈,她真叫苏三啊。” 赵太太见赵柯竟然转了回来,没好气地应道:“是呀是呀,就是叫苏三。你不是要出门还不走?” 赵柯嘴里应着刚要走,赵太太招手叫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收起你的鬼心思你别招惹人家,到底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真出了什么事,我可怕作孽。” 赵柯嘴里答应着,心里却琢磨,什么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谁知道是不是呢?这种没根没底的女孩子,倒是可以玩玩。的赵太太收好钱,回头看到儿子脸上现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大声说道:“不要想着动什么歪心思,你要是再像过去那样,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赵柯嬉皮笑脸:“妈,你就我这一个儿子,你不认我认谁啊?” “哼,家里的房子你一间都分不到,等我老了就把财产都捐出去,你就喝西北风去吧。” 赵柯急忙揽住她的肩头:“妈,我不过是问问嘛,没想怎么样,我真的早都不那样了,我是您儿子,您还不信我?” 赵太太气恼着擦着眼角的泪:“我倒是想信你,可你前几年,真是……”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放心吧妈,我再也不那样了。”赵柯说的极为诚恳,只是那眼中却有一些阴冷,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 赵柯终于出门了,冯伟华拍着胸脯道:“哎呀姐姐,这出三娘教子好吓人的呀。” 赵太太面色阴晴不定,手里捏着牌,啪地一声打出去,嘴里说着:“养孩子是最麻烦的,惯子如杀子,我可不能叫他长歪了。” “是呀是呀,赵太太应该改名叫孟太太。” 二楼太太凑趣道。 “为什么呀?” “孟母三迁嘛。” 苏三打开门,听着楼下牌桌上笑成一团,摇摇头,心里叹息:真是同人不同命,人家生活的这般逍遥自在的。 苏三的房间很小,只一张床一个很小的书桌,床和桌子间连把椅子都摆不下,她只能坐在床上写字,今天发了薪水,正好遇到常去的一家小店甩货,便挑了两条适合的裙子,百搭的款式,可以穿很久,外搭常换就好了。 她在这座城市举目无亲,其实在这个世界也已经没什么亲人,一切只能依靠自己,生活上必须精打细算。可惜房间太小,一面穿衣镜也没有,苏三拎起裙子在身上摆弄半天,唇齿间还有馄饨汤的香味,望着窗外昏暗的路灯,她想这样具有烟火气的生活真是太好了。 苏三现在申江晚报负责一栏杂七杂八的八卦栏目,其实就是突发新闻事件和家长里短各种八卦爆料。晚上有时间就自己整理一下今天接到的热线电话爆料,从中筛选一些具有爆点的新闻,准备明天去采访一下做个报道。 热线一直是接线生小吴负责的,苏三一张张翻着小吴做的记录,看着他潦草的笔迹忍不住叹口气。 “居住在梧桐巷的林女士说梧桐巷下水道很臭,严重影响生活,怀疑是小商贩将垃圾倒进里面。” “一个叫刘阿婆的说孙女失踪,孙女今年14岁,在街上卖花为生,失踪有两天了。” 苏三一条条看完,忍不住叹口气:孙女失踪不是该去警察局报案吗?找我们报社有什么用啊。不过也许是刘阿婆病急乱投医,明天有时间可以按照地址去找下刘阿婆,带她去报案。 苏三工作两年多了,见识过各种人。有很多老年的阿公阿婆一生谨小慎微,最怕去衙门,大概这个刘阿婆也是觉得报社更加亲切一些,虽然他们这些老年人未必识字,可生活的地方总有识字的人,各种八卦小道消息可能就在择菜聊天中传播了。因此苏三在这条消息后面画个记号,准备明天一定要去见这个阿婆。 这时有人敲门,苏三打开门,原来是四楼的田玲玲。 “苏苏,吃晚饭了吗?我买了小馄饨。” ”谢谢啦,我刚吃过了,是巷子口的小馄饨吗?我就是在那吃的。” “巷口?”田玲玲愣了一下:“有吗?我怎么没看到?难道是收摊了?” “那可能吧。” “看到赵太太的儿子没有?” 田玲玲走时候忽然问。 “嗯,刚进来时走个对面,过去都没见过呢。” “那个人眼神好讨厌,看人像是要叮下一块肉来。”田玲玲嘴一撇:“赵太太很好的人,怎么儿子这样?” 苏三只能呵呵傻笑,她不想掺合这些是非。田玲玲见得不到呼应,只能扭身离去。 第二章 别有幽愁暧昧生 糖炒栗子咯!楼下传来卖糖炒栗子的声音。 糖炒栗子啊!用旧报纸包裹着,香甜的热气透过洇的软软的报纸,一直钻到心里,再喝上一杯茶,真是太惬意了!田玲玲觉得还有点饿,想到糖炒栗子的香味,她披了件外套,下楼去买糖炒栗子。 走到三楼,一个男子倚在楼梯口抽烟,看到她下楼,放下手中的香烟,直直地盯着她看。 田玲玲心里烦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不防脚下一时不差,脚下高跟鞋一歪,哎呦一声眼瞅着就要滚下楼梯去。赵柯扔掉烟卷,一步上前扶住田玲玲的纤腰。危机时刻,田玲玲也顾不得,双手牢牢地搂住赵柯的脖子,两个人贴的非常近,呼吸可闻。 田玲玲一时呆住,好一会才有点恼怒地低声说:“放开我。” 赵柯松开她的腰,却没有放手,而是轻轻地扶着田玲玲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都怪我妈,为了省电费,这楼道灯也不好用,不小心很容易崴脚的。你要不要紧?” 田玲玲听到这声关切问候,方才的恼怒也散去了,点点头说:“脚疼的很,讨厌,人家本来只是想买个糖炒栗子,哪晓得会这样,哎呦。” 这一声娇嗔,赵柯听来如同天籁,肩膀就酸了一大半。急忙说:“糖炒栗子啊,我去买来,你且等等。他动作极快,说话间就大步跑了下去。 赵太太听着门外响动,开门探头问道:“小柯啊,你闹什么呢?” 田玲玲抱怨道:“赵太太,您看,早上就说这楼道暗的要命,现在我崴到脚了,你要不要赔医药费啊。” 赵太太满头发卷,已经换上肥大的睡衣,披着一个羊毛大披肩出来道:“哎呦,你自己不好好走路还怪上我了,小姑娘,算盘打的真够精的。” 田玲玲其实不过是抱怨几句并不是真的要她拿钱出来,听赵太太这么说话,火气也来了,扶着楼梯站直了,嘴里喊道:“赵太太你好不讲理,你这灯光亮一点,我怎么会崴脚。” “看看,看看。” 赵太太一眼看到听到声音跑下来的苏三,指着田玲玲的脚下说:“看看你这鞋跟哦,踩高跷也不过如此,不崴脚才怪,我说楼梯怎么坏的这么快的,都是你这鞋跟踩的,这样的鞋跟,就是钢板也会踩穿的哇。” 田玲玲气的要哭出来:“赵太太,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苏三见两人都真的动了气,急忙上前扶着田玲玲说:“怎样,还疼吗,我这有红花油,我给你看看。” 田玲玲搂住苏三胳膊叫道“好,苏三,就你一个好人。” 赵太太冷笑:“就许你门槛精不许别人辩解几分?” 咚咚咚,赵柯兴匆匆地跑上来,手里举着报纸包着的栗子,嘴里嚷着:“栗子买来了,热乎乎的吃着正好。” 赵太太一看儿子乐呵呵的样子,心里更是来气,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栗子道:“真真贱皮子,好好的给她买什么糖炒栗子,怎么不见你这样孝敬你老娘。” 田玲玲也恼了,忍着疼就走:“破栗子,谁稀罕,苏三,我们上楼。” 赵柯站在那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说话,眼瞅着田玲玲扭着小蛮腰由苏三扶着上了四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关上门,赵太太一把将糖炒栗子摔到地上,栗子掉了出来,咕噜噜滚得哪里都是,甜香混着焦糊的味散了开来。 “妈,你多心了,我能有什么主意。” 赵太太刚才吵架是强撑着自己,这会整个人都瘫了下来,双腿发软扶着墙走到沙发坐下来,指着儿子哭道:“你怎么还是这样,我以为送你出去几年能好些,我真是怕,怕一转眼你又对人家小姑娘下手,真是伤天害理,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赵柯被母亲的眼泪哭的心烦意乱,冲着地上的糖炒栗子狠狠踩了一脚:“我说早都改好了你还不信,到底要我怎样?我只是帮那位小姐买个栗子罢了,是我吓得她崴了脚,怎么,这年头连做好事都要被审来审去。早知这样,你当初为何不把我送到警察局?也捞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赵太太听到这句,忽的一下站起,走到门口拉开门,探头看看周围,这才关上门,背靠着门长出一口气:“要死啊你,这些话也能讲?万一被人听到就要出事的啊。” 赵柯冷笑:“我何曾想说这些,都是你逼我的。” “好了好了,此事再不要提,这楼里的两个小姑娘都乖巧的很,你不要动什么心思。” “谁稀罕了。”赵柯转身回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 第二天,田玲玲打扮的花枝招展在穿衣镜前照来照去。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田玲玲拉开门,看到赵柯,嘴一撇问道:“又来做什么?莫非你妈受了委屈,找我来吵架?” 赵柯急忙摆手:“田小姐,不是的,是我妈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说着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原来里面是个小盒子。 “这是我从美国带来的香水,算是向田小姐赔罪了。” 田玲玲看着那香水,轻轻嗔怪道:“你这样知情知趣的,到叫我不好说什么了。我要是原谅你呢,好像我贪你这香水一般。” “哪有哪有,是田小姐大人有大量,不和我们小市民计较才是。” 田玲玲噗嗤一笑:“你这样的洋学生是小市民,我这样的成什么了?好坏的。” 赵柯此时格外有风度,微笑着问:“田小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田玲玲眼波流转,看着眼前貌似真诚的男子,低头一笑:“一大早,就要进人家单身小姐的闺房,要我说你什么好呢?” 苏三一身蓝布旗袍,搭上一件薄毛衣拎着文件包,走到田玲玲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男子的声音。 这声音有些熟悉,她想了一下,是房东太太儿子的声音。 这俩人昨天就有点不对劲,今天这么快就能在一个房间笑语盈盈了? 苏三忍不住摇摇头,佩服田玲玲的魅力。 四楼的田玲玲是康克令小姐,人也长得明眸皓齿,打扮的又时髦,小小有点名气的还上过画报封面。苏三想到她昨晚还说赵太太的儿子看人的眼光不舒服,想不到这么快两个人竟然能在一个房间谈话,人和人的缘分还真是说不准呢。 第三章 苏三的新任务 早上苏三刚进办公室,就见李主任走过来喊她道:“小苏,昨天那条消防员消息的做得不错嘛。” “这是凑巧赶上了,也是主任平时教导的好。” 苏三谦虚地回答,同时也不忘拍主任马屁。 原来前日下午有个公寓失火,苏三正好在那附近,看到消防员奋勇救火疏散人群,回来迅速写了一篇关于消防员的报道,表彰他们的英雄无畏,正巧新任市长是很重视这些民生问题的,对本市的治安颇为关注看到报道非常高兴,一大早市长秘书就打电话过来表扬一番。李主任被社长表扬一番,瞬间神清气爽,恨不能将苏三打上蝴蝶结送到市长办公室三拜九叩感谢恩典。 “所以我们要趁热打铁,我和你讲,新来的市长是非常喜欢关注这些问题的,听说在就职典礼上就提到过要加强治安管理保护市民,咱们报社想做几期关于警察局的新闻,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一个人?” 苏三知道这样的大的连续报道,要跟着去采访,写稿子还得跑回报社送稿子排版,一个人是根本跑不过来的。 “那把小吴派给你好了。” 小吴是负责热线电话的接线员,刚大学毕业不久还是实习生,听说是李主任的亲戚,看来这李主任还真是肥水不留外人田呢。 苏三看着李主任笑容可掬,暗自思忖着这是个好机会!毕竟是省城,苏三这样没有根底只有一个还算不错学历的女孩子要想站住脚非常难,她渴望抓住每一个机会。于是她抬头甜甜一笑“多谢主任给我机会。” “不过这件事,你要记得,在警局什么事都要听人家那边差遣,不要自作主张哦,你去找一位罗探长,这可是市长那边直接吩咐下来的。” 苏三微微一愣:“合作不是双方的吗?怎么咱们全无话语权?” “呵呵,那都是表面文章,新任市长大人打算好好扬扬警局的威风,咱们跟着敲敲边鼓就是。” 李主任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贴着她耳朵说:“那罗探长据说可是很有后台的,听他的话便是了。”趁人不注意,李主任轻轻捏了她的手臂一下,嘴里说着:“这两年我是一直看好你的,呵呵,可要给我争气哦。” 苏三强忍着按捺下内心翻腾着的情绪,连连点头,待李主任走远了,才用力地擦了几下自己的手臂,真是比苍蝇爬过还要恶心。 当天下午,苏三和小吴一起来到警察局。 刚到门口,就看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礼帽的男子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人。 就听那几个青年嘀咕着:“好好的为什么派记者过来啊,那些记者最讨厌,每天为了挖点小道消息什么都敢写,苍蝇一般。” “一群脑子进水的家伙,就是来了也不用理会。”风衣男子冷冷说道。 苏三听到这话站住脚,小吴则尴尬地拉她胳膊一下。 就见那男子目不斜视的从苏三身边走过,他旁边一个鸭舌帽青年问:“两位找谁?” “我们是申江晚报的,是来警局采访。”苏三问:“请问哪位是罗探长……” “哦,头,找你的。” 那青年笑嘻嘻地喊道。 风衣男子站住脚:“你们是报社的?” “是的,我就是那个脑子进水的记者,我叫苏三,这位是小吴是李主任……”苏三伸出手去,心里却想,原来主任说的罗探长罗隐竟然这般年轻,看着还不到30岁的样子。 “上车吧,有情况。” 不等苏三说完,风衣男子就打断了她的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鸭舌帽青年怕苏三太尴尬,主动上前握了一下她的手说:“我叫苗一,很高兴认识这么年轻漂亮的记者小姐。啊,记者小姐单名一个三,我单名一个一,我们好有缘啊。” 说着对旁边几位青年警员挤挤眼睛,大家纷纷说着:“是啊,是啊,我们警局就缺少美丽风景,这下干活都有力气了。”还有人嘲笑道:“你个笨蛋,人家写东西的人都喜欢用古怪的名字,和你才是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警员们还是表现出适当的欢迎,既然对方主动表示出友好,苏三自然笑脸相对。 这边寒暄着,那罗警长已经打开车门上了车,见众人还未跟上,不耐烦地问:“有完没完?” “有完,有完。”苗一笑嘻嘻地跟上,看到罗隐面色不虞,急忙将苏三推到前方说:“我们探长的车可是豪车,奥斯丁呢,苏记者上车吧。” 自己则跑向后面的另一辆车子。 苏三只能跟小吴上了车子,却听那罗探长说道“坐到前面来,我不是你们的司机。” 苏三脸一红,看向小吴。这个小吴是李主任妻子的表弟,也是个少爷脾气,脸转向窗外不看她。苏三只能下了车,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罗隐目不斜视发动了车子,一时间只有车子开动的声音,三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格外尴尬。 沉闷了很久,苏三干咳一声,想打破沉闷,便柔声问道:“罗探长,不知我们要去哪里。” “现场。” “什么案子呢?” “不知道。” 这人怎么这样,冷冰冰的。 苏三被噎住,只能故作无所谓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坐在后面的小吴却不干了,大声问:“我们是来工作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是实话,没到现场谁知道出现了什么事情,倒是你。”他停顿一下:“你们来之前就没人告诉你们要怎么做吗?在这里一切都要听我的。记住了?” 小吴不满地哼了一声。苏三不想小吴下不来台,便在一边说:“小吴是来协助我工作的,一些具体事项主任交代给我了,并没有同小吴说。罗探长有什么问题直接和我交涉就好,不用为难他。” “莫名其妙。你们文化人都是喜欢说话云山雾罩且自尊心奇怪的吗?” 罗隐冷笑一下,一个急刹车,苏三和小吴都没提防齐齐向前倾去。小吴还好,前面有座位拦着,苏三的头直接撞到车窗上,她捂着额头怒视罗隐,后者则报以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前方有行人。” 苏三自小就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决定对此人敬而远之就是,只是一份工作,犯不上和他有直接冲突。 因此只揉着额头不再说话。 第四章 失踪的女孩 车子在一处街区停下来,罗隐拉开门就下了车,压根都没问苏三,更没有绅士的帮她开门。 苏三暗自念叨我不生气我不生气,小吴问:“开始拍照吗?” “跟拍吧,多拍点日常镜头。” “让你们跟着是看市长面子,现场是不能乱拍的。” 罗隐忽然转过身来,看着苏三,目光炯炯。 苏三不甘示弱,直盯着他反问:“难道记者没有采访权知情权吗?” “女人,一切权利是都要被限制的。现场情况不明,你们拍了不该拍的东西只会帮助凶手逍遥法外。” 他回答的不容置疑。 苏三现在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只能语气缓和一下问:“那你总得告诉我们跟着来是为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做一个合理的判断,什么可以拍什么不能拍。” “垃圾箱内发现了人体组织。”罗隐的嘴角忽然绽开一丝冷酷的笑:“可怕程度一定会超越你的想象。什么都不能拍。” 人体组织,这就是肢解分尸了? 苏三还想再问,维持保护现场的巡警已经走了过来。 “探长,在这里。”他指着脚下的一个油渍麻花的旧报纸包。 好香啊。苏三已经闻到那纸包透出的香味,一想到刚才罗隐说的人体组织,心里咯噔一下。 “您看。”巡警打开报纸包。 “早上,一个捡破烂的在这拾捡垃圾,翻到这个,里面还透着香味。那老头以为是谁家扔的不要的食物,打开发现是一些焦黄的肉块,闻着挺香,再一翻……”那巡警指着纸包,强忍胃部不适,继续说:“结果翻到一根人的手指。” “那老人呢?” 罗隐蹲下身子,戴上手套翻看那纸包中的东西。 “吓得腿发软,在那边歇着呢。”那警察指着不远处的梧桐树。 苏三看过去,一个白发老人靠着树坐下,旁边是一个巡警和他再说着什么,苏三对他们点点头,刚要往那边走,就听着罗隐问:“你做什么?” “我想去问问看。” “等会问吧,我还没问呢,轮得到你吗?” 罗隐指着这纸包问“不看看这个吗?过这村可没这店了。”苏三想着也是,这种案发现场不是谁都能见识的,便也跟着俯身去看。 炸肉的香气扑面而来。 腐尸的气味令人作呕,可是明知道这是肢解的尸体,却肉香弥漫,这感觉更可怕。 苏三急忙捂住口鼻,瞪着罗隐。 而后者根本没看到她郁闷的表情,戴着手套在垃圾袋里翻来翻去,嘴里嘟囔着:“奇了怪了,怎么有的是油炸的有的是生的呢。”他捏起一片薄薄的肉片,放在鼻子边闻闻。 这可是人肉啊!苏三睁大眼睛看着,胃部一阵翻滚。 “芥末,还有醋!”罗隐兴奋地将肉片递到苏三面前:“你闻闻看是不是!” 苏三本来是拒绝的,可是她闻到了浓烈的芥末味,醋味,还有一点冰糖的味道,她说:”还加了点冰糖,这是打算吃生肉片吗?” “对,应该是这样。” 罗隐看着苏三竟然面不改色滴说出生肉片一词,也对这“脑子进水的记者”稍微有点好感。 他示意手下将这袋子收起来给法医送去,自己则站在墙边的垃圾箱旁,小心地翻找着。 苏三站在一边问:“罗探长,这是找什么呢?” “没看这堆肉块排骨不够一个人吗,内脏和头哪里去了呢?嗯,指甲上还有指甲油,看来是个女人。” “这不是指甲油,是凤仙花染的。这样看死者应该不是什么摩登小姐,现在时髦小姐们是不会用这土里土气的东西的。”苏三说到这,忽然想到昨天看到的热线记录,有个失踪的十四岁小姑娘! 罗隐头也不回,继续翻找。 “剩下的……东西不在这里,这周围也没有。” 苏三环视下周围。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周围再没有人肉和死亡的气息,凶手应该是将头颅和内脏扔到别处了。” 苏三想了想继续说:“那么变态的人,煮熟了吃掉也难说。” 罗隐翻找垃圾的手顿了一下,旁边的警员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看向苏三:这位小姐,未免太彪悍了一点。 苏三毫不在意,看罗隐根本没拿自己的事当回事,也不多解释,拿起相机对着周围环境拍了起来。 罗隐翻了一会什么都没找到,转过身看到他们正在拍什么,两步冲过去怒气冲冲地问:“不是不叫你拍吗?” “罗探长,我们没有拍那些肉块,只是拍下周围的环境。”苏三一笑:“您能别那么紧张吗?” 罗隐带着人又将周围搜寻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苏三看着这一切,一声不吭只专注地看着那个垃圾箱,微微皱着眉头。 “苏小姐,你怎么知道这附近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吴低声问。 “我能闻到。”她伸手指着远处的纸包:“那里面的各种气味,油炸的肉块,排骨,蘸着芥末、醋和冰糖的肉片,哪怕剩下的部分不采用这些方法,而是被煮过烧过,但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气味,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小吴听的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他急忙抚一下自己的胳膊说:“你可真能吓唬人,那你说这被害者是什么味啊?” “甜美,每个细胞都是甜美的青春的,我想她应该是个不超过20岁的女孩子,身材很好,匀称健美。” “好厉害,你怎么知道到的?” “那些肉告诉我的。” 小吴想到那垃圾袋里的的肉块,跑到一边一阵干呕,却又什么都没吐出来,转过身拍着胸口说:“服了你了,还没事人似的,一想到那些肉的气味,我估计半年都可以不吃肉了。” 苏三则冷眼看着这周围环境,深深吸口气,又呼出来,嘴里嘟囔着:“真的不在这里啊,气味都不对。” 警察的搜查半径一直扩展到周边五公里,一个个垃圾箱翻找,始终没找到剩下的部分内脏和死者头颅。 此时已经是下午,很多人看到警员们四处搜寻,有人好奇地问:“出事了吗?” 罗隐绷着脸,挥手呵斥“警察办案,一边去。” 有几个小白相人一起嘘道:“哎呦,好牛啊,警官先生你们好威风呀。” “现在已经是妨碍公务,你们这样是不是心虚故意捣乱?抓你们回去关几天如何?” “嗨,秦大麻子。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在这找不自在了,走,赶紧走。”老巡警对这地三教九流都门清,上前呵斥几句,几个白相人散开了。老巡警点头哈腰道:“探长,您千万别和这班臭小子一般见识。这帮家伙就是一伙混混,每天做点乱七八糟的事情,被人骂句触常(畜生),这杀人抛尸的事是万万做不出的。” 罗隐哼了一声:“哼,下不为例,再遇到他们一定抓回去关起来。” 苏三摇摇头,这个人何止粗鲁,还很蛮横,警察不该是保护市民的吗?那几个人虽说是混生活的白相人,可不过问一句,犯得上这般? “探长,什么都没有。” 几个人陆续过来报告。罗隐皱着眉头,下令收队。 苏三和小吴跟在后面。小吴低声说:“这探长脾气大的很。” 苏三点点头,对这个罗隐真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第五章 油炸排骨的多种可能 回到警局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苏三发现这一下午似乎什么都没做成,跟着出了现场却没拍到什么有价值的现场照片,那些尸块被勒令不能拍,关于案情也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罗探长真是不好说话。 刚跟着进了警察局大厅,就听一个内勤问:“哪位是申江晚报的记者?报社的电话。” “谢谢您啊。”苏三急忙接过电话“李主任,是,我下午跟着去现场了。” “怎样?出大案了?那咱们可得抢独家报道,哈哈,好事,大好事。” “可是那位罗探长说不能随便报道,照片都不许拍呢。”苏三压根不顾及罗隐在场,直截了当。 “还有这事?是得找他们说说,虽说是要以他们为主,可咱们晚报也得吃饭嘛,这怎么行,你等着。” 苏三放下电话,罗隐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苏三也不示弱,跟着重重地哼了一声。罗隐摇晃着说:“吃点什么呢? “说着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又过了一会,电话又打了过来。 “那个,小苏啊,人家警察局做的对,人家也是有纪律的嘛。” “可是主任,那我们的号外要怎么写啊?” “可以用今天的案子做线索,写一个系列。照片什么就不要上了,嗯,敲敲边鼓总可以的吧?呵呵,什么事你就听罗探长的的话。” “可是主任……”苏三实在搞不懂他什么意思,一边要自己写点什么,一边又要自己听罗探长的,左右都是他的道理,哪有这样的。 “没有什么可是,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啊,警局那边说什么你就听着别和人家对着来,但是咱们的号外也得写嘛。我可是在社长面前大力推荐你的,别叫我难做啊。” 苏三不知李主任态度何以前倨后恭,只是她知道此人最是能媚上欺下,忽然变成这样一定是和警察方面沟通反被镇压,看来罗探长这边还是真够强硬,想到这里,苏三决定要调整策略,讨厌上司都惹不起人家,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还是老老实实做事就好。 “你们主任怎么说?”罗隐忽然从办公室探头出来问, 苏三深呼吸保持平静:“一切都听罗探长安排。” “哼,算他识相” 对方又是鼻子里冷哼一声。苏三很想问问他:您是鼻炎呢还是感冒,总是这样冷哼,鼻子不难受吗? 但她不能这么做,只是一份工作犯不上和人硬碰硬。罗隐走出来打个响指:”弟兄们,去饭厅,记者小姐,尝尝我们警察局的饭菜吧。“ 跟着队员们刚走到饭厅门口就闻到肉的香气。原来本城警局的福利还不错,警员们可以在这里吃两餐,给家里省了不少饭伙钱。 小吴当即面色惨白,停住脚步。 “怎么了?” 一个警察笑得贱兮兮,拦住小吴。 “我……我不饿。” 小吴转身就要跑。 “哎,这位记者朋友跟着我们一下午,怎么能不饿嘛,到我们这里饭都不吃,我们好怕怕啊。” 那个小警察笑嘻嘻地一把抓住小吴的胳膊。 “是呀是呀,我们真的很怕记者手中刀笔,必须请你们吃好的。” 另一个警察在一边跟着起哄。 “真的不饿,不饿,我只是个接线生,稿子号外什么和我无关啊。” 小吴挣扎开,落荒而逃。 两个警察将目光投向苏三,满眼都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苏三才不要叫他们看扁,挺挺腰板站直一脸大义凛然:“我是当然想要尝尝贵地的好饭。” 这时已经走进饭厅的罗隐回头忽然诡异地一笑“你可想好了。” 我才不怕呢。 苏三壮着胆子,大步走进餐厅。 已经有人打了一份饭了,嘴里喊着:“红烧排骨,凉拌鸡丝,硬菜啊。” “哈哈,这排骨还是炸过红烧的呢。” 一个小警察笑嘻嘻地喊:“老大,你看着和咱们今天那个有点像哦。” 罗隐探头看看,点点头:“嗯,还很香。” 肉香味,这里到处都弥漫着肉香味! 此时,苏三宁可希望今天吃素。 想着油纸包里的尸块,苏三是强忍着恶心,但现在,这肉香味实在太叫人浮想联翩了。 “啊,苏小姐来了。” 苗一已经打好了饭,看到他们过来,指着苏三和大师傅打招呼。又看向苏三身后问:“不是还有位记者先生吗?” 苏三解释道:“他有点事,不在这里吃了。” 身后的警员嘻嘻笑起来,对于这样的恶意,苏三不听也不看。 轮到苏三,她对大师傅微笑道:“素菜,谢谢。” 大师傅以为现在的时髦小姐都是想要身材窈窕的,便给她盛了菜心和豆芽。苏三托着餐盘坐定,警员苗一和她坐在一桌,看着她只吃素菜,关心地问:“记者小姐,不要刻意减肥了,今天忙一下午,吃点好的嘛。” 没等苏三回话,忽然一盘排骨被倒进她的餐盘。 苏三呀的叫了一声,抬头看过去,正对上罗隐一本正经的脸。 苏三压抑着内心的咆哮:“罗探长,您这是……” “苏小姐,健康最重要了,那些时髦小姐的毛病不要学习,来多吃点肉。” 罗隐的语气充满关切,苗一不住点头说:“对呀对呀,我们头儿对大家都非常关心。” “我——吃——素——的!”苏三回答的咬牙切齿。 “啊?真的是吃素的?莫非你是信佛的?”罗隐一拍自己额头:“对不住,对不住,要不你把排骨挑出来都给我。” 苏三只能将排骨挑出来,可是所有的素菜都沾上了排骨的味道,油炸过再红烧的排骨,在别人看来是香气诱人,而苏三却时刻担心自己会吐出来。 罗隐坐在她对面,若无其事大口吃起来。 苏三实在气愤,便指着那排骨说:“罗探长,其实我鼻子很灵的,能闻到很多别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罗隐故意咬了一口排骨有滋有味地嚼着,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苏三盯着他,慢慢地说:“其实刚才那油炸的肉块,在炸之前应该还用淀粉和五香粉腌制过。” 苗一正将排骨送到嘴里,闻言愣了一下,迟疑下问道:“苏小姐,你……你说的是这里的排骨还是那些……” 罗隐依然还是满不在乎地吃着,嘴里嘟囔着:“行啊,你真这么神,贝贝可以退役了。” 听到这话,一边的小警员有几个偷偷地笑。苗一笑嘻嘻地打着圆场,急忙说:“好了好了,吃饭!勿谈公事啊。” 苏三猜到贝贝可能是一只警犬,她也不生气,继续说:“这个排骨在红烧之前也是炸过的。炸之前呢,自然也是腌制过,淀粉、五香粉、蛋清,罗警长知道蛋清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做什么的?” “看来罗探长不太擅长厨艺。”苏三指着他餐盘中的排骨说:“蛋清的作用是为了保持肉质具有鲜嫩口感,不知您是否发现,那些生肉片也切得非常薄。” 罗隐忍不住点点头,苗一本来只是跟着罗隐凑趣逗逗苏三,此刻听苏三云轻风淡地说出来,极为惊讶,睁大眼睛盯着苏三。 “肉片切得非常薄,很专业,但是肉块和一些排骨却在腌制过程中却漏下了蛋清,为什么不需要在乎口感呢?有点奇怪。”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肉只是烹调过了,但凶手只是享受烹调过程的快感,并不是为了吃。” “不错,正是如此。” 苏三觉得这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你觉得这些生肉片切得很薄,刀工很好,就断定这个人一定很会做饭,对吧? “难道不是吗?” “刀工好的人不一定是因为厨艺好,可能有多种爱好。嗯,你是因腌制过的肉块没有加蛋清,由此断定他一定不是为了追求口感。” 听到这里,苗一捂住嘴巴,站起来转身就跑。 一个警员笑道“苗一,你还没吃完呢!” 另外几个警员哈哈笑着,同时望向苏三的目光也饶有兴致。他们打死都想不到,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记者,竟然能彪悍的在饭桌上谈论这种事情,刚才还想吓唬吓唬她呢。 “罗探长如何认为呢?” “剩下部分尸块没有找到,法医鉴定结果也没有出来,我不敢贸然断定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想法有漏洞。” “哦?愿闻其详。” 苏三觉得自己的判断已经非常周详,不知漏洞在哪里。 “首先,一个刀功好的人……” “哦,你是想说刀功好的人未必是爱好厨艺,也可能是外科医生或者屠夫之类,对吧。” 苏三嘴上这样问,但是心里却是有点不屑,这种想法正常人都会想到嘛,不足为奇。 “你不必腹诽,可以直接说出你的不满。”罗隐又夹了一块排骨:“你认为没有加蛋清腌制就是不为了吃,那么可不可以这个人对蛋清过敏,不喜欢鸡蛋,或者说恰好冰箱没有鸡蛋呢?” 苏三被他说的一愣:“但是,口味什么……” “还有可能不是一个人作案,一个人切肉一个人负责油炸。” 罗隐完美地将一块骨头吐到纸上,满意地点点头:“果然蛋清腌制过的肉就是鲜嫩,苏小姐真没口福啊。” 没等苏三回答,他自顾说道:“总之,一个案子有太多可能。” 苏三点点头:“果然是神探。” 心里却嗤笑:你是破案的专家,当然专业啊。 第六章 卤味 警局内仅有几名中年大姐阿姨充作内勤,各个又是凶巴巴的,这群饿狼忽然见到个报社来的小美女,这眼睛就不够用了。几个警员本来从内心对这些记者非常抵触,总觉得他们一支笔可以随便写,所谓刀笔便是如此,每次那些八卦消息总是搞的他们灰头土脸。但是这会吃饭时听着苏三一番话,忽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苏三吃完饭刚要站起来,旁边的警员已经帮她将餐盘收走了,嘴里说着:“我也吃完了正好顺手。”他旁边的小那笑道:“得,把我的也顺手下,哎,你小子溜的快啊。” 剩下几个人呵呵直笑,这时苗一从外面跑来道:“头儿,又出事了!” 他走到罗隐面前,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罗隐面色凝重:“伙计们,来活了,还特脏。” 说着对苏三微微一笑“苏小姐,这活太脏了,不适合你,你还是别去了。” 苏三摇头:“我当然要全程跟着了,这个连续报道要写的真实好看,我得时刻记录你们的日常。” “你还挺敬业的。”罗隐似乎就等这句话,利落起身:“走吧,去现场。” 苏三跟着警员们走出饭厅就发现自己上当了! 可恶,竟然用激将法! 苏三忍不住斜眼瞥了他一眼。罗隐的个子很高,要比苏三高一头左右。苏三不算矮,足有165,要是穿个带跟的鞋,挺直腰板能往170上走,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发现罗隐嘴角微微抖了一下,苏三心道他一定等着看我笑话呢,坚决不能叫他们看扁。 警车呼啸而至到一个街区,苏三发现,这里离自己住的地方只隔两道街。 下了车,早有本处的老巡警拎着警棍迎来上来,指着一个中年妇女道“这位是这里市公所的陈助理。” 罗隐懒得和人寒暄直接问“东西在哪?” 陈助理一听这话,脸上显出几分不自在,老巡警领着大家一直走到市公所的一间办公室内,指着桌上的塑料袋说:“呶,就是这个了。唉,真是作孽啊。” 罗隐戴上手套打开塑料袋,一股很香的卤水味道瞬间充满小小的办公室。苏三看过去,原来里面是一些卤制过的肝和肠,颜色红亮,油汪汪的,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但是此刻,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不安。苏三轻轻捂住鼻子,她闻到了尸体的气味。这些应该是人的内脏。 “情况是这样的。” 那位陈助理用手按着太阳穴,站在门口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有家好味鲜卤肉店,生意很好。今天早上卤肉店的老板刚开门就发现门口有一袋这个东西,他当时打开看了一下,没多想就放在一边。下午他看到昨晚做好的东西都要卖完了,就把这袋子拎出来,结果倒出来发现里面有一个人耳朵,他吓坏了急忙跑来市公所报案。” 罗隐皱着眉头,翻检着这堆东西。果然在里面有一片人的耳朵,已经卤制成深红色,煮的时间长了,边缘部分已经绽开,露出里面的软骨。 苏三吸了一口气,她闻出这些东西竟然还用红糖上过色。 陈助理看到那耳朵,捂住嘴巴往后退了一步。 中年巡警还没有那么脆弱,继续说道:“好味鲜的老板是个老实人,我问过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袋子东西是谁放在自己门口的。” “好个老实人,不知道谁放在自己店门口的东西都敢拿来卖,他就不怕人家下毒?” 苏三忍不住在一边说。 巡警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位小姐,这做小本生意的嘛,总想着省一点是一点嘛。” 罗隐点点头,将这袋东西系上,拎起来交给一个队员,然后说:“那卤味店老板呢?” “老吴吓得要死,被家人送医院了。” 陈助理说道。 “好,麻烦带我去看一下。” 他回头命令手下:“把这些马上送到法医处。” 罗隐开车,陈助理坐道后面,苏三只能坐在他旁边。车子拐了一个弯,接着前行,苏三看在前面的街口,馄饨摊子已经支起来了,她拉下车窗,深深呼吸一下,嗯,有猪油的香气,还有热汤浇上去,香菜和紫菜虾米瞬间吸收了热汤绽放出的混合香味。 大概是她深呼吸的样子太过明显,陈助理在后面唠叨道:“小姑娘,你心好大的,我都要吓死了,怕是一年都不敢吃卤味,哪里见识过这样的。” “阿姨,不是我心大,是这家的馄饨真的好吃呀。汤头都要用猪油点的,很正宗的。” “哪家呀?哎呦,现在一想到吃都要疯掉。”阿姨连连挥手。 “你对吃很有研究啊,那你说说,那包卤味都加了什么料?” 罗隐问。 “花椒八角桂皮,这些最基本的都加了,还加了点豆豉,上色时用的是红糖不是酱油,这个人看来是喜欢鲜甜口味。” “红糖上色?” 阿姨又跟着嘟囔句:“作孽呦。” “还是你闻出来的?” “是,一个喜欢美食的人必然有个好鼻子。” 在圣玛利亚医院找到了那个卤味店老板,他讲了事情大概经过,和陈助理所说的差不多。 “我真的没什么仇人啊,我哪知道为啥扔在我家门口,真是冤枉哦,一条老命差点吓没了,以后看到什么心肝肺都有阴影,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做生意。” 罗隐见问不出什么结果,离开时说:“你是做吃食的,卫生和安全最重要,捡到什么东西都想给人吃,这次是发现了耳朵,要是没那耳朵,是不是就卖掉给人吃掉了?良心如何过得去?” “阿叔,不要贪小便宜啊。” 苏三也跟上一句。 从医院出来,先将市公所的陈助理送回去,苏三也跟着下车说:“我也在这下车吧,我住的不远,走两个街口就到了。” 罗隐不吭声,直接发动车子就走,苏三喊:“干嘛啊你,我直接下车就行了。” “好好坐着,你家地址。” 苏三只能不情愿地报了地址,罗隐点点头:“嗯,果然离这里很近。” 车子路过馄饨摊,苏三看到那姑娘抬头往这边看,便对她点头微笑下,那姑娘笑着冲她挥下手,路灯下,明显地看到她手上还沾着是白色的面粉。 车子在楼下停下。罗隐探头看了一眼说:“这公寓看着还不错。” “嗯,安全最重要嘛。” 苏三下了车:“其实我自己能回来。” “这附近……”罗隐的手画个圈“都是要仔细搜查的区域。” 说完启动车子就走了。 苏三站在那想了一下才明白原来他认为凶手可能就在这附近活动,是为自己安全着想,可是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这个人啊。 苏三刚进门就听着咚咚咚的敲门声,走到四楼看到是赵太太在敲田玲玲的门。 “赵太太,你找田小姐啊。” “是啊,昨天收电费,我没零钱,一直等她回来给她零钱呢。怎么这人不在家。” “可能工作忙吧。”苏三说着走上自己的阁楼楼梯。 “哼,那个小妖精,能有什么忙的。”赵太太言语间对田玲玲很不满的样子。 苏三踩着吱嘎吱嘎的楼梯爬上自己的小阁楼打开门,只觉得今天一整天都好刺激:别扭的罗警长、那些可怕的尸块,还有巷子口那个馄饨摊,她的鼻子能闻到别人闻不出的东西,馄饨摊的姑娘明显有问题。 此刻赵太太也回到家,进门就喊:“小柯,小柯!” 她打开儿子房间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原来儿子并不在家。 一定是被那小妖精勾引走了,现在都不着家!赵太太气恼地将手里的钥匙扔到门上,一大串哗啦啦的落到地上。过了一会,她听着门外传来脚步声,以为是儿子回来了,便拉开门,看到一个暗黑的影子一闪跑下楼。赵太太一抬头,看到门口的牛奶箱子的门还在晃动着,便打开箱子,果然里面是一瓶牛奶。 “这小赤佬,送个牛奶都神秘兮兮的。” 她嘴里嘟囔着,拎着牛奶回屋了。 第七章 礼物 清晨,苏三被一声惨叫惊醒! 她急忙在睡裙外套上一件毛衣,打开门问:“发生了什么事!” “赵太太,你怎么了?怎么了啊,快来人啊!”是田玲玲的声音,惊慌失措。 苏三顾不得锁门,急忙跑到三楼。 只见赵太太瘫倒在地,田玲玲伸手要去拉她。 苏三急忙喊:“先别动!”她小时候在教会医院生活过,知道在不清楚病因的情况下,不能轻易搬动病人。田玲玲蹲在地上,抬起赵太太的头,焦急地问:“那怎么办啊。” 这时冯伟华也听到声音跑了上来,大声说:“我去找医生!” 赵太太忽然又发出一声惨叫,抬起胳膊指着门口的纸盒子。 “赵太太,这个纸盒怎么了?” 苏三问。 赵太太指着纸盒,张大嘴巴,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喊道:“头!小柯的头!” 冯伟华说:“谁那么可恶,一定是弄个理发店的东西吓唬你的呀。” 因为是现场唯一的男人,他说着就抱起那个纸盒,一把揭开盖子,接着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手一抖,盒子掉在地上,咕噜噜一个人头滚出来。 苏三仔细一看,这人眼熟,正是赵太太的儿子。 “啊啊啊!”田玲玲也开始尖叫起来。 苏三还算镇定,急忙喊道:“报警啊,报警!” 她冲下楼,对着巷子大叫着:“巡警,巡警!这里出事了!” 正在对面街巡逻的警察吹着哨子跑过来,清脆的哨音划破了宁静的晨雾。 罗隐皱着眉头凝视着赵柯的人头,似乎想从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发现点什么。 赵太太受刺激太大,躺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神木然。 田玲玲抱着胳膊坐在一边,也是一脸呆滞,冯伟华惊魂未定,一遍遍重复地对警员讲道:“我以为是理发店的那种,哪晓得竟然真的是个人头,我的天啊,吓死人了,怎么……能有这种事。苏小姐,你说,这……哎呦我的心扑通扑通的。” “你认识他?” 罗隐看了苏三一眼。指着那个盒子问。 “见过一面。赵太太的儿子好像这几年一直在国外,才回来不久,我每天早出晚归,还是前天看到过他,平时并无往来。” 罗隐点点头:“昨天发现的骨头和肉都是女性的,而且是死亡几天了,着人头却新鲜的很,死亡时间恐怕不超过24个小时。” “那是当然,我前天还看到过赵柯,昨天早上也听到过他说话的声音,他是不可能一上午的时间就变成一堆那般的……肉块。” 苏三说道。 听苏三这样说,田玲玲不经意的往这边瞟了一眼。 “报应!报应啊!” 里屋的赵太太忽然喊叫道,她浑身开始发抖,手脚不住抽搐。田玲玲吓得急忙去按她的胳膊,冯伟华吓得浑身发抖:“探长,她这是……中邪了?” 罗隐转身去看,这时赵太太已经嘴唇发黑,眼睛圆瞪,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喉咙,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挂最近的医院,叫救护车!”罗隐喊道。 冯伟华哆哆嗦嗦地去挂电话,赵太太在抽搐几下后,双腿一蹬一动也不动了。 救护车呼啸而至,但已经是无力回天。赵太太的死相极为恐怖:嘴唇乌黑,喉咙处被她自己抓的鲜血淋漓,她好像一直是喘不过气,不停抓挠,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苏三俯下身去,看着赵太太的脸,她闻到一种淡淡的气味。 “蓖麻的气味。”她低声呢喃。 “你说什么?” “是蓖-麻-毒-素中毒。”苏三低声重复一遍。 “哼,又开始神叨叨的了,我觉得你不该做记者,该去做神婆。”罗隐出言讽刺。 赵太太的尸体暂时停放在医院,等待家属同意尸检。其他一干物证和认证都要被带回警局。 这时罗隐看了苏三一眼,嘴角微微撇起似笑非笑。 苏三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才想到原来自己还穿着睡裙,外面只披着一件薄毛衣外套,急忙拽了一下外套,不好意思地说:“我需要回去换件衣服。” 田玲玲搂住她的胳膊说“我也得回去换衣服。” 罗隐开车送她们回去换了身衣服,下楼时苏三问:“玲玲,你昨天去哪了?” “昨天跳舞到半夜,我回来时你们都睡觉了。出来去厕所就看到赵太太大叫,真是吓死我了。” 田玲玲说到这里,又搂住苏三的胳膊:“那个冷面探长你认识啊,我上午还有工作呢,能不能早点问完。” “我也是昨天才认识他,而且似乎彼此并无善意。” 苏三见她吓得花容失色便拍拍她手臂:“没事的,把你看的事情都说出来就是了,警察只是了解下情况。” 在警察局,田玲玲将事情完完整整又说了一遍。 “你还记得自己是半夜什么时候回来的?” 罗隐问。 “记不清了,喝了很多酒,怎么回来自己都记不清。” 田玲玲摇摇头。 “你半夜回来时候锁门了没有?路过赵家门口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个……”田玲玲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好意思,我真的记不清了,喝多了。”她脸上显出羞愧的神色:“其实我不是一直这样的,只是偶尔,呵呵偶尔,对吧,苏苏?” 田玲玲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看向苏三。 “我?我是听到田小姐的叫声跑上楼的,哪里想到会那么可怕,哎呦,吓死我了,心脏病都吓出来了。”冯伟华不住拍打着胸口。 “警察先生,你们可要早点破案啊,这样子我都不敢回公寓了呢,谁晓得那个变态杀手会不会再出现。哎呦,砍人头这种事,天啊,怎么会发生在身边。” “你怎么知道是变态杀手?”对面这个男人女里女气的,罗隐微微皱着眉头问。 “啊呀,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不是变态是什么呀。” 冯伟华是一个舞厅老板,和三教九流都有交往,但他和赵太太无怨无仇,没有杀人动机。 能谋害母子二人并且还将儿子的头颅送给母亲,这已经不能用恶意来形容,的确是很变态的事情。 “你们每个房客都有一楼大门的钥匙?” 送走田玲玲和冯伟华,罗隐问苏三。。 “是的,我们这四层楼加一个阁楼。每层是三个套间,三层是赵太太家自己住,我住田玲玲楼上的阁楼。一共住了10户,每家都有大门的钥匙。” 半夜回来的田玲玲不记得自己是否锁门,而这家的大门钥匙所有的住客都有,这嫌疑人的范围就实在太大了,还要将全部住客调查一遍才是,罗隐想到这也不由皱了下眉头。 “你刚才在医院说是蓖-麻-毒-素。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的。”苏三看罗隐一脸不相信,便又跟上一句:“我的嗅觉一向很好,能闻到很多气味。” “苏记者,吃早餐去吧。”昨天帮她收餐盘的那个警员探头喊道。 “你的运气还真好,刚来警局就遇到这么多事。” 走出办公室,罗隐来了一句。 “我好像还真是总遇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事。”苏三叹口气,她在赵太太这个小楼住了两年多,对这位有点贪财势利但又很热心的房东还是充满了好感,早上看到赵太太在自己面前忽然死去,心里真不是滋味。 “罗探长,请一定要查到凶手啊。”想到这里,苏三眼圈发红。 “那是自然,保护市民安全是我的责任。” 苏三无心吃早饭,手里拿着汤匙无意识地在豆腐脑碗里划来划去,心里琢磨着今天早上的那一幕,似乎哪里有不对。 苗一看着她碗里的豆腐脑笑道:“苏记者,原来你喜欢吃豆浆啊。” “啊?”苏三愣了一下。 苗一指着豆腐脑说:“看看,你把豆腐脑都给变成豆浆了。” 苏三一看被自己划的乱七八糟的豆腐脑,不好意思笑了:“哎呀,光顾得想事情,没注意。” “就你话多,赶紧吃,还要调查死者家人,还有全部房客。” 罗隐已经吃完,收拾自己的餐盘就走,顺手还拍了一下苗一的肩膀,苗一缩缩脖子,表示明白。 早上看到那么刺激一幕,还是自己熟悉的人,这早饭自然是无心咽得下去。刚走到警察局大厅,晚报那边的电话就追来了。前台的女警员有气无力地说:“苏记者,你们报社的电话。” “我听说出了大案子!” 李主任的话里透着兴奋。 苏三很反感这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虽然抢新闻重要,可也不能每天盼着出大事啊。 “小吴告诉您的吧?” “这可是个好新闻,你先把稿子写出来叫小吴送过来,这次我们晚报可要抢头条咯。” “罗探长都不许我们随便拍,这新闻也不知能不能见报呢。” “什么事都有例外嘛,不触及他们的底线应该可以吧。”李主任的语气加重了“我可是在社长面前力保你苏记者的,不要叫我难做。” “我尽力吧。” 放下电话,苏三叹口气,这夹缝中讨生活真叫难,哪边都不能得罪,真是难那。 这时小吴大呼小叫着进来:“天啊,我听说又出事了,这次……” 苏三急忙拉住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果然几个警员鄙视的眼光已经飘过来了。苏三拉着小吴走到走廊低声说:“案情什么和咱们无关,不要说这些了。” 小吴诉苦道:“他们对咱们好像很大偏见。我们在这不能白待一天,主任那边可如何交代?” 第八章 快乐的味道 苏三小声说:“死者是我的房东和她的儿子。”小吴睁大眼睛:“天啊,竟然是母子俩啊!真是太倒霉了。”转眼他就面露喜色:“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若是抢个新闻头条,想必一定轰动全城,哈哈。” 小吴二十多岁,大学才毕业不久,因为是李主任亲戚在报社向来有点有持无恐,口无遮拦。 这句话在苏三听来非常刺耳。两个人死去了,一个还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人,结果小吴只想到耸人听闻的大新闻,这年轻人未免太冷血无情了一些。 苏三咬着嘴唇,看着小吴眉飞色舞的样子,最终忍耐下心中的不满说道:“现在是重大杀人案,事情也许比我想的还糟糕,不过没有警方的许可,我们不能向外界透漏任何消息。” “不是吧?头条新闻都不能抢?那我们来这干嘛?总要发点什么出来啊,否则主任那里怎么交代?” 小吴有点沮丧。 “李主任让我们完全听从警方的安排。” “好吧。呃,我去买早餐,你要什么?” “刚吃过了谢谢。” “学会扯虎皮做大旗了?”小吴刚走,一个人从门后转过来。 “罗探长喜欢藏起来偷听别人说话?” “首先我没有藏起来,也不是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听。”罗隐纠正苏三话中的错误。 很奇怪,后者却并没有继续反驳。 罗隐微微眯眼,心道这小姑娘自从昨天来了就和自己有点不对付,此时却不抬杠了,有点怪啊。 苏三一声不吭,低着头转身又走回警员办公室。 几个警员正在说着什么,见她低头耷拉脑进来都停住了,齐刷刷地看向她身后的罗隐,那眼神好像罗隐欺负记者小姐似的。 “你们早上盐吃多了,都闲(咸)的慌?在这瞎咧咧什么。还不去调查死者家属去?” ,他一发话警员们马上行动起来。 “没有家属签字,不能做尸检吗?”苏三问苗一。 苗一偷偷看了罗隐一眼,用极低的声音说:“死因不明的可以直接尸检,不过最好有家属的通知家属到场。” “你们这些记者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懂就会胡说八道,你来这里采访,不是要先了解我们警员的工作规范吗?” 罗隐冷冷说道。 “啊?”苏三一愣,瞪大眼睛,刚要反驳,却又想到此人虽然一直没好声气,但这话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自己的确对警员们的工作不熟悉,便低下头,一声不吭。 “你们记者抢新闻写的那些小道消息各种八卦只会在市民中产生恐慌。我希望你时刻记住这一点。” “多谢教诲,我会……”可是没等她说完,走廊口一个警员喊道:”探长,死者的妹妹来了。“ 罗隐闻言,转身就走,根本没听完苏三的话。 苏三叹口气:这人,只会教训别人,自己却没耐性,真是……讨厌。 苏三透过玻璃望着审讯室里面的女人。这女人四十来岁,皮肤白皙,但是眼角皱纹很多,嘴角向下耷拉着,看着面容愁苦,眉眼间和死去的赵太太有些相似,只是赵太太一张保养得体的脸上永远带着笑容,这样一对比,这个小赵太太倒像是赵太太的姐姐。 苗一将小赵太太带来,经过苏三身边的时候,她忽然闻到一种快乐的味道。浑身每个细胞都呼喊着快乐。苏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亲姐姐和亲外甥遇害了,她为什么会高兴呢? 尤其是透过玻璃,看着她边回答边用纸巾去擦眼角的泪水,那种诡异感越来越深:这个女人有问题。 “我姐姐人那么好,对人特别热情,我真是想不到谁会去害她,还能害……唉,我那可怜的外甥啊。” 小赵太太边说边哭:“我姐还怀着小柯时那男人就跑了,我姐是好不容易把他带大,这二十来年吃了多少苦。马上要得济了哪晓得竟然……竟然都出事了。” 罗隐冷冷地盯着她,他从来不相信悲伤和眼泪,这些东西不过是伪装的油彩罢了。 “你住在芙蓉里?“ “是啊。” 芙蓉里是本城汇聚三教九流的下只角,住在那里的条件都不会太好。 “你姐姐在巨籁达路有一栋独立的公寓,据我了解,你姐姐的公寓是父母的遗产,为什么你却住在芙蓉里那样的地方呢?” “我男人好赌,娘家留给我的财产都被他赌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芙蓉里的一个院子,我便租出去一半。”小赵太太擦着眼泪,叹口气接着说:“我们姐妹命都不好,我姐的男人是跑得无影无踪,我的男人却是个烂赌鬼。” “为查出赵女士的死因,我们需要对令姐的尸体进行解剖,你在这里签个字。” 小赵太太签完字就离开了。当她又从苏三身边经过,苏三屏住呼吸仔细闻了一下,空气中依然还是没有一点悲伤的气息。 “怎么了?” 罗隐发现她神游四方。 他对一切记者都没好感,因为现在那些八卦小报记者为抢新闻无孔不入,曾经做出过泄露案情机密的事情,导致一个案子最终成为悬案,让他深感对不起受害者家属。他本来对这个女记者也没好脸色,可是从昨天出现场他就发现,这个女记者有点神经兮兮,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最奇怪的事,有些话她说的很对,早上法医就告诉他那些油炸的肉块排骨中检验出的调料成分,和她说的完全一致。而此刻,他发现,小赵太太从她身边经过时,苏三的瞳孔放大了,表情有瞬间的凝滞。 这个神经兮兮的女记者,难道又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她并不悲伤。” 小赵太太已经走了,寂静的走廊,只有白炽灯因电流不太稳,发出的滋滋声。而苏三却能感觉到,那股快乐气息还有残留,它们在审讯室外欢呼着跳跃着,大声呼喊着真好,他们死的真好! 而这些感受,又如何对一个探长讲?他会不会当自己是疯子? 苏三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滞,接着说:“只是直觉而已。” “你的直觉很准。或者说你的嗅觉很准。” 苏三闻言一愣,心道:难道他发现了。 只听着罗隐继续说着:“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那些尸块中的调料,和你说的完全一致。” 苏三笑笑“我对气味天生敏感,这也许是个特异功能吧。” “快乐,也能闻到?” “是的,快乐忧伤和死亡,是最容易闻到的东西。” “呵,你属猴的吧?” “你怎么做到?” 苏三以为罗隐看过自己的档案。毕竟对他的职业而言,这是很容易的事情。 “顺杆爬啊。就算调料的味道你都闻对了,我可不信蓖-麻-素和人的情绪味道你都能闻出来,简直是危言耸听。” 罗隐嘴角微微上翘,因为他从女记者的眼中看到了愤怒的火苗正熊熊燃烧,她明明被自己激怒了,却还在强自按捺住情绪。 “那就让事实证明吧,我是对的。” 苏三不想和他有直接冲突,只是一份工作,何必得罪这样的人物,这位探长据说可是在本市有很大能量的家伙。 罗隐点点头,转身就走。 “哎,等一下,我可以做报道了吗?关于这个案子。” “可以,但是细节不能说。” “知道了。”苏三松口气,终于可以给李主任看到点成绩了。 “不过刊登之前我要看一遍。” “凭什么啊?” 苏三脱口而出,她最讨厌不相干的人指手画脚,刚工作那阵,因为这个性格差点得罪了晚报的广告大客户。 “凭你们这些小报记者经常胡乱写。” “不,我从来没有!”苏三知道有些记者实在是不合格,不做调查就想当然的闭门造车,甚至秉承刀笔习气,字里行间故意引导舆论,或者对名人的隐私津津乐道,可她从不做那种丧良心的事情啊。 罗隐根本不听她解释,已经走到走廊尽头,他打算去看一下赵太太尸体的解剖结果。 第九章 神奇的嗅觉 “死者是蓖-麻-毒-素-中毒。” 法医肖琴冷静地说。 蓖-麻-毒-素!那女记者早上就说是蓖-麻-毒-素!怎么可能?难道她真能闻到? “我记得这种毒素要在八小时后才起作用,这样看她是深夜中毒?” “是,理论上是这样,如果口服的话,最快是在六小时内,她的胃中有一点牛奶成分,毒*素应该是掺入牛奶中的。” “毒发身亡是在早上的7点多,也就是她可能是在午夜12点或者1点钟喝了牛奶,不错,有些人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 罗隐走出解剖室,对等待在外的苗一说:“将死者冰箱中的牛奶都带回来做检验。”苗一领命而去。罗隐回到解剖室,忽然笑了一下:“昨天那个跟屁虫记者,大概是饕餮之徒,竟然在现场就闻到尸块中的作料成分,和你鉴定的丝毫不差。” “哦?那可是个神人。” “是挺神的,神经兮兮。” “罗隐,按理说我是法医,是不会相信那些神秘理论的,但如果她从小就擅长饮食之道,能闻出这些调料也很正常的,我认为人体器官许多功能并没有开发到极致。” “她还说死者的妹妹身上有快乐的味道,快乐也能有味道?这不扯吗。” “有啊,悲伤都能有味道,至少目前。”肖琴故意吸吸鼻子:“我从你身上闻到的是不屑,还有一种更奇怪的味道。” “是什么?“ “对那个女记者的重视。” “开什么玩笑?重视她?” 罗隐摇头。 “我们认识这些年,你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说一个女孩子。而且是带着一种表面上充满了不屑其实却有点炫耀的口气。” “我?哈哈,肖琴,别拿我开涮了。” “我说真的,女人有神奇的第六感。”肖琴看着他似笑非笑。 是吗?真有神奇的第六感? “她早上就说死者死于蓖-麻-毒-素,说闻到了蓖-麻的味道。” “蓖-麻-毒-素是没有任何气味的。”肖琴眉头微皱:“我怎么觉得她这已经超过直觉和第六感的界限了。”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是凶手?” “寻找凶手是你的事情,我只是认为她说中尸块上调料,可能是天生直觉敏锐,一丝气味都能分辨出来,但蓖-麻-毒-素的味道都能闻出,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好吧,我收回之前说你对她重视的话,哦,不,也许你的确是需要重视她。” 重视这俩字,她说的很重。 罗隐看看肖琴,没有说话。 “赵柯的头颅呢?能告诉我们什么?” “那个人头?是被很重的利器切下来的,切口干净利落,但是骨头边缘有粉碎的痕迹,所以我认定是很重的利器,比方说……” 她忽然笑了:“关公的青龙偃月刀。” “这是恶性谋杀案,正经点。” 罗隐皱眉。 “气氛太沉闷,人家幽默一下嘛。好吧,我就一本正经的告诉你,很重的利器,类似很大的刀但不是铡刀,巨斧之类。懂了?” 很重的利器,那需要力气很大的人才能拿得动啊。罗隐想到。 “号外号外,巨籁达路公寓母子相继遇害,神秘礼物竟是儿子头颅!” 这天下午五点左右,申江晚报的号外刊载了母子灭门惨案,大街上报童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案子实在太惊悚,往来的行人都被吸引,掏钱买报纸。 叮叮当当的电车开过,苏三拎着一个油纸包走下来。 “苏苏!” 田玲玲站在不远处,对她招手。 “我这心一天都在抖着,这会真不敢回去。咱们找个馆子吃点东西吧。” 她挽着苏三的手臂,看到苏三面带犹豫之色急忙说道:“我请客,只想你陪陪我……人家是真的很怕。” 苏三其实是舍不得花钱,她在这边没有任何背景,报社薪水不多,每月还要挤出钱寄给孤儿院,她也是勉强维持温饱罢了。但看到田玲玲平时含情的桃花眼此时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苏三心里一软就点点头说:“不能占你便宜,各付各的。” “那不行,说定了我请客。”田玲玲开心地摇着苏三的手臂:“给你占点便宜又能怎样。” “羞不羞!”苏三轻轻拍了她一下。 “哎呀,人家没有那个意思嘛。”田玲玲撒娇笑道。 此时,罗隐正开车打算回家,听到号外的声音急忙停下车来,掏钱买了一份报,看了几眼,气恼地将报纸团成一团,恨恨地拍在方向盘上:这个女人!没给我审核竟然就这样报道出来了! 苏三正和田玲玲在附近的小饭馆点了两个素菜一个汤,两碗米饭。 田玲玲讲着下午上班有多辛苦,苏三用茶水洗着筷子。 “我想喝点酒,晚上真怕睡不着觉。” 田玲玲说。 “少喝点吧。” 苏三想到上午发生的事情,心知冲击力太大,也不怪田玲玲下班都不敢回家。“知道,我不多喝,喝多了难受,胃都疼拧了。哎,你说现在晚上周围一个小吃摊子都没,半夜饿的胃疼。” “有啊,咱们巷子口不是有个馄饨摊子?我还吃过呢,那汤头还是猪油的。现在认真用猪油做馄饨汤头的可不多了。” “奇怪我怎么没看到?” “你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可能你回家那会人家都收摊了呢。对了,就是有卖吃的,也别半夜出去,多吓人啊,想想赵太太……” “呸呸呸,可别提这事了,我刚缓和一会,你再提晚上还睡不睡了。你说这警局,发生了这事也不派人保护咱们,这两条人命的,赵柯还死的那么惨!。” 苏三听田玲玲这么一说,忽然想到那天早上隔着房门听到赵柯在田玲玲的房子里。便低声问:“你和赵柯很熟?” “哪有,我怎么能看上那种人,那双眼睛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田玲玲笑着:“据说也是留洋回来的,可偏偏穿龙袍也不像太子。” “我就那天给赵太太送电费看到他一眼,原来还是留洋的,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他应该是才回来就被害了吧,唉也不晓得谁那么狠的心,杀了人还把头送给赵太太,真是太惨了。” “俗话不是讲,养不教父之过,大概是故意做给赵太太看。哎呀,怎么又提这件事,晚上不要睡觉啦、喝酒喝酒,这烧酒暖暖的喝下去,微醺的感觉才叫好呢。” 田玲玲的酒量很好,倒上一小杯一口就喝下去。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可怕了,苏三也喝了一杯。 这时一个人冲过来,啪的一下将一团报纸拍在桌上。 “你什么意思。” 罗隐火气很大,脸色非常难看。 “啊,罗探长,吃了没,一起吃点。” “是啊,罗队长,一起吃点嘛。”田玲玲热情招呼,还顺手给他搬来一个凳子。 罗隐站在桌边,居高临下气势汹汹:“我不是说稿子给我看完才能发吗?现在满城都是你们晚报的号外,你有什么话可说?” “这条只是新闻报道,并没有透漏具体的东西,同时新闻最重视的就是时效性,我下午在警局等你很久,不见你人。” “胡说八道!当我是傻瓜?报社排版不需要时间?明明是上午就把稿子交上去了!” 罗隐越想越生气,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女记者不声不响的给耍了。 “我们报社要靠新闻活下去的,我需要这份薪水养活自己。罗探长,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你这般活得威风八面。你这样的大人物就不能给我们小人物留一口饭吃吗?” “你的意思都是我的错?” “我没那么说,随便你怎么理解。” 苏三语气很强硬。 田玲玲怕俩人顶起来,一把拉住罗隐的袖子摇晃着笑道:“罗探长给个面子嘛,再叫几个菜,一起吃点嘛。” 不愧是康克令小姐,娇嗔起来简直能把人融化。 罗隐坐下,苏三想缓和一下气氛,拿起杯子主动给罗隐倒酒。 罗隐这人就是个顺毛驴,见苏三表现出恭敬,脸色稍微缓和一些,继续说:“下不为例。我不想市民因为这个案子产生惶恐。” “一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罗探长,我这样的小角色什么都要听主任命令,中午我们主任的电话你也听到了,我保证这篇号外绝对没有泄密。” 苏三看着罗隐,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真诚。 罗隐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现在这些记者无孔不入,一点鸡皮蒜毛的小事都能八卦的满城风雨,这样大凶杀案就算申江晚报号外不报道,也总会有其他的小报记者乱写,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苏三来写,至少一切都在自己可以控制范围内。其实他的愤怒主要是源自苏三竟然无视自己权威,没有通过他就发了稿子。 还要共事,那就互相给台阶吧。于是他接过苏三倒的酒,喝了一口。 罗隐刚要问苏三关于蓖-麻-毒-素的问题,忽然从后面跑过来一个女子,一把抱住田玲玲,惊喜地喊:“是你啊,田宁!” “啊?是你?……” 田玲玲吓了一跳,急忙看向罗隐,发现后者正在和苏三说着什么,于是低声问:“走,我们到那边说话。” 苏三瞟了她们一眼问“玲玲,是你的朋友啊,一起来坐。” “不了,你们先聊。”田玲玲拉着那女子到一边角落里嘀咕着什么。罗隐问:“你真的是闻到蓖-麻-毒-素的气味?” 第十章 各有心思 “当然是闻出来的,否则我怎么能知道那。哦,我明白了,你怀疑我。”苏三叫道:“你怀疑我杀人?我为什么杀害他们母子!” “如果怀疑你我就不会在这问你,直接带你回去审问不是更方便。” 罗隐皱着眉头:“你没有杀人动机,我调查了你的资料,你租住赵家公寓近两年了,还算得上名校毕业,在申江晚报工作两年多,同时是个……孤儿。” 苏三听到这话,眼圈微微发红,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你没有杀人动机,可是你怎么知道是蓖——麻——毒——素?难道你认识凶手,或者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要我说多少遍你才相信呢,我真的是闻出来的,我能闻出来很多东西,比方说你,你身上就有死亡的气息。” “胡说八道!”罗隐下意识的反驳,忽然愣住:对啊,自己下午可是一直在解剖室了。想到这,他看向苏三的目光就有些晦暗不明,望着对面那姑娘狡黠的眼睛,罗隐忽然想明白了:“哦,对了,我和你说完话就下楼去了,你看着我去法医室。” “没有,我只看着你走向走廊尽头,然后下楼,但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死亡的气息是什么样的?” “冰冷,黏糊糊的,像是掐住人的喉咙,压着胸膛,透不过气想挣扎又呼喊不出来。” “那就是无力感?” “是,就是说不出的无力感,我想这可能这便是不能扼住命运喉咙的悲哀感。” “咦,你们在说什么,扼住命运喉咙,好高深的样子。” 田玲玲走过来“刚才还要吵起来,现在竟然谈论起人生哲理了。这还真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什么……” 没等她说完,苏三拍她一下:“你呀,胡说什么呢。” “嘿嘿,开个玩笑嘛,千万不要脸红。” 罗隐见田玲玲过来了便停下话头,田玲玲问:“怎么了?你们在谈重要事情吗?怎么不说话了。” “玲玲,原来你过去叫田宁啊。” “是啊,我不喜欢那个名字,后来就改了。” “其实田宁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呀。”苏三笑道。 “是我爸取的,我们那的人吧,鼻音总发不好,田宁和田玲挺像的,我小名就叫做玲玲,后来就索性改成玲玲了。” 田玲玲挥手喊:“老板,再来壶烧酒。” “行了别喝了。” 苏三按住她的手。 “哎,我不是想请罗探长喝酒吗。罗探长,其实吧,今天上午真是吓死我了。我那心本来七上八下扑通扑通的,一看到您,这立马就心不慌手不抖了。” 苏三在一边笑的不行,这个田玲玲,真是活宝。 罗隐从没有遇到过这样欢腾的人,一张脸崩得紧紧的,浑身不自在。只能站起来说:“好吧,苏小姐,请记住下不为例。我先走了。” “罗探长。”苏三喊住他,非常诚恳地说:“请放心,我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罗隐点点头,转身就走出饭馆。 看着罗隐开车走了,田玲玲嘴一撇说:“探长了不起啊,拽什么啊。” “探长当然了不起嘛。”苏三环视喧闹的小店:“咱们这城市,还要依赖人家保护。” “也是啊,希望杀害太太母子的凶手早一天抓到。” 这时伙计又送上来一壶烧酒,田玲玲倒了一杯就喝。 “喂,小田,你还喝,喝多了!” “今天必须喝多,不多喝点晚上哪还敢睡觉啊。” “你害怕吗?用不用我晚上陪你?” “也好啊,不过不许占我便宜。” 田玲玲故意挺了挺胸脯。苏三笑道:“千万不要勾引我,小心我真会兽性大发,趁你睡着大吃你豆腐。” 田玲玲果然喝多了,苏三扶着走回住处,刚进门就和一个女子走个对面,一看原来是小赵太太。小赵太太对她们点点头说:“回来了。” “咦?赵太太?我这是见鬼了?” 田玲玲大着舌头,摇摇晃晃地指着小赵太太。 “这是小赵太太,是赵太太的妹妹。”苏三急忙看向小赵太太:“对不起啊,小赵太太,她喝多了,您别在意。” “没事的,今天警察说要带走一些东西过去检查,让我来做个见证。你们都是在这租住的啊。” “是的,上午出事时,我们都在场。” “唉,吓到你们了吧,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 这时不远处一个女孩走过来,喊着:“妈,走啦,回家了。”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阴丹士林的旗袍,胸前别着一个横牌牌像是校徽模样,眉目平顺,看样子是个学生。 小赵太太急忙说:“我女儿接我来了,我得走了。” 女孩子挎着小赵太太的胳膊就走,依稀听着她似乎在埋怨小赵太太:“你管那么多干嘛?他们死了……” 苏三愣了一下,她是对小赵太太来到这里表示不满吗? 死者是她的亲姨妈和亲表哥,可是从那女孩子脸上完全看不到一点悲伤神色,反倒是对小赵太太还不回家很不耐烦。真是奇怪的一家人。 “喂,原来你竟然是喜欢女的!”田玲玲见苏三好久都不走过来,大着舌头嘟囔着。 “别乱讲,你不觉得小赵太太母女很奇怪吗?” “好奇宝宝,你看谁都奇怪?我奇怪不?” 田玲玲全身重量挂在苏三身上:“不行了,我要吐。” “别,可千万别吐在这,咱们赶紧走。” 苏三扶着田玲玲回到四楼,刚打开门,小田松开苏三,踉踉跄跄直奔卫生间,接着响起马桶抽水的声音。苏三摇摇头,不过她能理解小田的心情。上午那一幕太过可怕,一般人都需要麻痹自己,否则晚上真容易东想西想的。 过了会,小田走出来,苏三问:“喝点水吧。活该,叫你使劲喝,昨天喝多,今天又喝多,你要做酒鬼啊。” 田玲玲嘿嘿傻笑着,接过苏三递过来的水杯看了一眼:“不喝这个,有CocaCola呢!” 说着就变戏法一般,从梳妆台附近拿出两瓶可乐,又指着桌上的起子示意苏三打开。 苏三打开可乐,递给田玲玲一瓶,自己喝了几口,她觉得自己有点累,便靠着沙发缓缓坐下,环视一下周围说:“你没事吧,今晚用不用我陪你?” “有点怕啊,那个人头……呸呸呸,我不能说这个……” 田玲玲晃了晃:“吐出来好受多了。我有点困,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脑袋里都是乱七八糟的。” 苏三靠着沙发,看着田玲玲,头有点些晕,她揉了揉眼睛,嘴里说着:“你别晃呀,我都看不清你了。” 田玲玲弯下腰贴近她的脸“你也喝多了吧,一杯烧酒就这样,你的酒量可真差。” 苏三眼前的小田,朦朦胧胧又笑靥如花,她想说什么,张开嘴却觉得浑身无力,什么声音都不能发出。 我也喝多了。她仅剩的一点清明渐渐也模糊起来。 “你喝多了,睡一觉就好了。” 田玲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温柔柔的。 嗯。苏三在梦里答应着。 第十一章 并不悲伤的小赵太太 “早。”第二天早上,苏三走进警局大门,微笑着和警员们打招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大家对这个相貌清秀的女记者还很有好感,便也纷纷对她点头。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苗一的声音响起:“头儿,头儿,你猜我查到了什么!受害者的妹妹果然有问题!” 苏三闻言精神大振,转身看向门口的苗一,急忙回头看过去这时罗隐正好走进来,和她四目相对,罗隐有点不自在,急忙错过眼神,低声咳了一声。兴奋的手舞足蹈的苗一看到探长来了,笑道:“头儿,你太神了,那个小赵太太有问题!” “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罗隐横了他一眼,苗一吐吐舌头。 “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况。” 苗一乖乖地跟着罗隐进了里面的队长办公室。 苏三轻手轻脚跟着走到门口,罗隐重重地关上了门,苏三差点被门打到鼻子,她尴尬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几个警员都急忙低下头忙各自的工作,装做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苏三眼睛一转,直接从桌上拿个茶杯倒扣在门上,将耳朵贴上仔细聆听。 警员们都惊讶地盯着她:这位记者小姐好嚣张啊,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偷听!哦,能做到这样,已经不是偷听了,好大的胆子。 苏三有着神奇的嗅觉,同时听觉也比正常人敏锐很多。她依稀听到苗一汇报道:“我查到小赵太太,哦,她叫赵青萍,四年前曾经来警局报案说女儿被人侵犯。可是不久后就称是误会,又赶来销案。” “嗯,继续。”罗隐知道其中一定有很大的秘密,否则苗一不可能故弄玄虚。 “夸我,赶紧夸我!夸我我就继续说。” 隔着门,苏三都能想象到苗一眉飞色舞的得意劲。 罗隐冷冷地又说一遍:“继续。” “我从档案室那找到了当初的报案记录,她说侵犯她女儿的人是赵柯!” 苏三听到这也格外吃惊,手一松,茶杯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办公室内很安静,因此这声音也格外的响。有的警员急忙低下头,有的装作看卷宗的样子,每个人都憋着笑。苏三急忙弯腰去捡茶杯,门开了,罗隐冷冷地问:“怎么?摔杯为号?” 苏三捧着杯子,尴尬地呵呵呵一阵傻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苗一站在办公室内对她挤眉弄眼,嘴巴咧到耳朵根。 “大家都过来,听小苗说一下最新的情况。” 罗隐大手一挥,所有警员都围了过来。苏三心道:真是的,刚才弄的神秘兮兮的,早这样大大方方的多好,我哪里还会偷听呢。 苗一现在成为众人目光焦点,装模做样地清了下嗓子,一个警员从后面拍他后脖颈子一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啰嗦。” 苗一正在装腔作势,被人这样拍了一下,一口气上不来变成真咳,咳了一阵眼泪汪汪地指着拍他的警员说“你想害死我啊。” “讲。”罗隐声音冰冷又带着不可置疑的语气。 苗一不敢再卖关子,急忙继续讲道:“赵青萍,哦,就是死者的妹妹,小赵太太,其实该叫她袁太太,原来她先生是姓袁的,四年前来警局报案,声称她年仅十余岁的女儿袁晨被外甥赵柯侵犯,不过在两天后她就跑来撤销案件说是自己搞错了。” 苗一说完,众警员面面相觑,警员小那问:“那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呢?” “那谁知道咯,不过她总不会平白无端的就污蔑自己外甥吧。”苗一讲完看着大家:“赵青萍很有嫌疑啊,假设 赵柯真的侵犯了自己的表妹,随后不久就出国了,赵青萍对他恨之入骨,杀了他也很有可能吧。” “他是何时出国的?”苏三问。 “在这件事销案后半年吧。去了英国读书,这是才回来不到十天就被杀了。”苗一吐吐舌头:“不怀疑赵青萍都不可能。” “我想我昨晚看到的就是袁晨。”苏三讲道:“昨晚我和田玲玲回家,看到赵青萍从我们公寓走出来,一个女孩来找她,那女孩的确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别着的校徽像是培成女中的。女孩子埋怨赵青萍怎么这么晚还回家,从她的身上,我闻……我感受不到一点悲伤的味道,只有不耐烦。这对母女对赵太太母子的死全无悲伤,这的确是件奇怪的事情。” “你能闻……你的直觉能否告诉你谁是凶手?” 罗隐的语气不带一点嘲讽。几个警员听到这话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这记者小姐怎么能知道谁是凶手啊,头这是什么意思。 苏三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感觉到。只是从昨天开始就很不安,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昨晚我觉得这气息来自于你,但是后来我觉得不单单是你,我住的公寓楼已经充满了这种气息,让人无法摆脱。” “昨晚……” 几个警员听到苏三的话,私下互相看看挤眉弄眼。 苏三在男女问题上想法极为单纯,大学时一心忙着学业,拿着奖学金读书不容易,哪里顾得上搭理那些小男生公子哥们。工作以后第一年为了在申江晚报站住脚,苏三还兼职了一段时间的校对,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爱情这种东西,她根本就没奢望过。 罗隐看到警员们神色不对,干咳一声,众警员急忙敛容正色。小那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道:“那现在就去把赵青萍带过来,还有她那个女儿,叫什么来着?” “袁晨。”苗一提醒道。 “对,袁晨,也一起带来审审看。”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底的伤疤,假如这件事是真的,事发时袁晨只有十来岁,只是初步怀疑就将她带来询问,大家觉得合适吗?” 苏三环视众人,小那脸有点黑,瓮声瓮气道:“如果真的是伤疤,当初就不该销案啊,赵青萍销案说明了什么?人家自己都不在乎,我们还在乎什么?” “不一定是不在乎,也许是有难言之隐。”苏三据理力争。 罗隐一锤定音:“先不要打草惊蛇,从赵青萍的外围查起。小苗,你去找当年受理此案的警员了解下当时的情况,小那,你去芙蓉里,调查下赵青萍家里的情况,苏小姐。”他看着苏三:“你去女中比较方便些,去女中了解下袁晨的情况,还有宋志勇,你带人将赵家公寓的所有房客背景都了解一下。” “让我也参加你们的工作?” 苏三觉得很惊喜。 “怎么?你不愿意?” “我很愿意。” 苏三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大家正要分散各自去工作,一个警员跑来报告说:“梧桐巷下水道发现人体残肢!” “啊?梧桐巷!” 苏三惊讶地出声。 罗隐锐利地目光转向她:“你又闻到了,哦,不,是感觉到?” “不是,那天我们晚报热线接到过来自梧桐巷的电话。” 她打开自己的文件包,拿出工作记录本翻到一页说:“在这里,5月13日,居住在梧桐巷的林女士致电说梧桐巷的下水道很臭,她怀疑有小商贩往里倾倒垃圾。” 罗隐俯下身看了一眼,指着下面说:“芙蓉里的刘姓阿婆要求登寻人启事。” “是,这个阿婆说她十四岁的孙女失踪了,我本来想去找她带她来警局报案,工作一忙就给忘记了。” 苏三不好意思地说。 “又是芙蓉里。她孙女是做什么?” “一个卖花姑娘。” “卖花的?那她很有可能用凤仙花来染指甲了?” 苏三闻言浑身发冷:“你怀疑那些手指是……” “一切都有可能。先去梧桐巷。” 第十二章 梧桐巷的卖花女 梧桐巷算是个不错的巷子,一条路都被高大的梧桐树浓荫覆盖,巨大的绿伞中,红砖小洋楼掩映其中。这条路和巨籁达路差不多,居住的都是一些富裕的人,因此这里的环境自然也会入了市政所的眼,有人反应这里下水道有臭味传来,很快市政所就派人来处理。结果就在堵塞的下水道里发现了尸体。 “吓死人了,哪里见识过这个。” 市政所的工作人员叫做方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指着不远处的盖着雨布的一堆:“工人发现了这些我就叫人不要动了,得保护现场啊,对吧,探长先生。” 罗隐显然懒的和人应酬,了解了事情大概情况,就大步走过去一把掀开雨布,方科长早有预备,急忙向后退了几步,捂住口鼻,一脸的嫌弃。 其实刚下车,苏三就已经闻到腐尸的气味。她的嗅觉实在太过敏感,何况这尸体在下水道好些天,本来气味就很大。 腐尸是什么样的气味? 让人窒息的臭,滑腻腻的,浓厚的笼罩住周围的一切。 苏三一直在强自命令自己镇定下来,此时见方科长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心,也就同样捂住口鼻,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你害怕了?” 罗隐回头看到苏三,问道。 苏三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警察,只是个普通人,看到尸体这样反应是很正常的。” “你都闻到了什么?” “滑腻腻的无助感,像是被人捂住口鼻不能呼吸,嗯,要窒息了。”苏三细长的手指按在喉咙处,静静地描述着自己感受到的一切, 窒息。一般人闻到腐尸的气味应该是这样的表现吧。但是罗隐低头看着那尸体的脖颈,皱着眉头默然不语。 这是一个很大的地下井,死者尸体原本插在淤泥和垃圾中间,浑身****,附近没有衣物。在罗隐赶来前,巡警已经威逼利诱市政所雇来的工人将尸体抬出来了,放在地上,盖上雨布,等待警察局来人。 女尸像一条被扔在淤泥中的鱼,胸腔腹腔都被打开,里面空荡荡的,大腿很多肉都被切除,两肋也不见了。这让罗隐想到那些肉块和排骨,只有脖颈和头颅还有胳膊算是完好的,面目浮肿呈青黑色,罗隐注意到尸体喉部有明明显的一圈紫黑色,他伸手拨弄了一下死者的喉部,接着伸手去扳死者的嘴巴。方科长不忍继续看下去,将目光投向别处,苏三也微微低下头盯着脚下,不想看他的动作。 死者应该是被扼死的,舌骨都断了。苏三正好抬头,看到他拉起了死者的手,她忍不住惊叫一声:“手指!” 是的,女死者少一根手指。罗隐也发现了这点,少的是小手指,和前天那包肉块里的是一致的。切口很平整,没有生活反应,应该是死后被切下去的,剩下的其他九根手指还能依稀辨出尚未褪色的暗红色,那是凤仙花的痕迹。 罗隐挥手叫手下将尸体装到袋子中,此时苗一带着警员已经把这条巷子的全部下水道都打开了,整个梧桐巷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窗,因为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说不出的死亡气息,类似臭鱼烂虾的气味,附近街道的人都在问:“这附近在做虾酱吗?怎么这么臭?” “头儿,下水道都撬开了,找到了这个。”小苗戴着橡胶手套,将一团臭烘烘的东西扔到地上,虽然浸满了污水散发着臭气,依然能辨认出那是一堆衣服。罗隐用棍子挑开了那堆衣服,他认出这应该是很普通的蓝布裤褂,还有一件鲜红的小肚兜。这年月,时髦女郎是不会有这样老土的装扮,死者应该是个非常普通的底层人家的女孩。 罗隐看向苏三“你来看看这些衣物。有什么发现。” 苏三捂住口鼻,不情愿地向前走了几步,看了几眼说:“都是粗布的,看来死者家境贫寒,这肚兜嘛,绣的倒是挺不错,手工很好。” “能闻到什么?” “栀子花,有栀子花的气味。” “但愿你这次是对的。”罗隐不是很相信,因为这整条街都是这样的臭,她竟然能闻出栀子花香味,未免匪夷所思了。 罗隐命人将尸体装上袋子运走。这时那方科长赶紧问道:“探长,我们的人能走了吧?” 他实在是不想在这样的环境多待,简直是要了老命。 “等一下,我想再问点具体的情况,麻烦你将发现尸体的工人都叫来。” 罗隐嘴里说着麻烦,可是表情完全是理直气壮。 方科长只能招呼那几个工人过来。其中领班的工人一见罗隐,面色古怪,回头对苏三吹了声口哨说:“真巧,怎么又遇到你们了,我只是找碗饭吃,求这位漂亮小姐跟探长大人求求情吧。” 苏三也瞪大眼睛,原来这个领头的竟然是那天发现尸块现场的白相人之一,苏三记得那个老巡警还叫他秦大麻子的。只是这个秦大麻子的脸上到没有麻子,只是面皮上有些坑坑洼洼,想必是小时候出天花落下的。 “你竟然还做这些活?” 罗隐也觉得意外,在他心里,这种白相人就是城市里的垃圾,他从没想过垃圾们也能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探长,我们也想自食其力的嘛,四处找人家讨饭吃也是很难的啦。” 秦大麻子用黑乎乎的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我们哥儿几个真的只是来做个力工。哪想到遇到这么邪性的事,真是倒霉催的。” “你具体讲讲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就是方小三说他哥那边要找清理下水道的工人,说是报酬还不错,我就张罗几个人应承下这活。” 他说到方小三的时候,目光偷偷地瞟向方科长,罗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方科长。” 方科长擦了一下额头的油汗,惶恐地解释道:“探长先生,其实我只是想找谁不是找啊,就把这活托付给我弟弟了。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我并没有从中牟利呀。” 苏三心道,原来这方科长假公济私,怪不得能找到这么一队不靠谱的白相人来干活。 “继续讲。” 罗隐压根不听他的解释,示意秦大麻子继续往下说。 “来了发现,这下水道果然挺臭的,然后我们就开始干活,我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哪想到这井的盖子还很容易打开,没怎么用力就开了。” “等等,你说井盖很好打开?” “是啊,我还琢磨呢,打不开这玩意不是丢人了吗,没想到把撬棍插上去,没等使劲就开了。” “有没有可能那个井盖这几天内被人打开过。” “唉呀,对!探长先生真是太了不起了。对,应该是这样!我想起来了,那井盖边缘是有被打开过的痕迹,当时看到尸体整个人都懵住了,没想到这里。” 秦大麻子一拍大腿叫到:“我说怎么那么容易就把井盖打开了呢。” “然后你们就把尸体弄上来了?” “是呀,也幸亏是我秦大麻子,这换个人不得吓尿裤子啊。”秦大麻子开始自吹自擂。 罗隐挥手叫他下去,方科长战战兢兢地问:“探长先生,这事……” “也没你什么事了。带人把下水道收拾好就走人吧。哦,对了,这里可有一位林女士?” “我可以找市政所的登记簿看一下。等会,等会一定给您答复。” 苏三有点不解,这市政所的工作人员怎么对罗隐这般恭敬。虽然在这所城市,警察局是权力很大的部门,但也不至于一个公职人员对探长如此低姿态。 罗隐带着人刚回到警局,就接到了那个方科长的电话, “探长先生,我查了,梧桐巷一共有34户人家,但并没有姓林的人家。” “也许是某位女士娘家姓林。” “哦,这样,那就对了,有位韩太太是姓林的。” “韩家?在哪个位置?” “就在那地下井斜对面,哦,对了就是这家隔壁有棵很高的无花果树,那家姓赵的。” “等一下。赵家?房主姓名是什么?” “叫做赵清芳,是位太太。” 赵清芳,正是赵太太的名字!原来赵家在梧桐巷也有房子! 第十三章 一切都是巧合吗? 赵太太在梧桐巷还有一栋两层洋房,这个消息让整个警队都感到惊奇。 于此同时,小那已经将那位刘姓阿婆带到警局。 “这位阿婆说孙女喜欢用凤仙花染指甲。” 小那扶着阿婆坐下说道。 “咦,你不是那个晚报的小姐吗,原来是警察啊。” 刘阿婆认出了苏三。 原来为了求申江晚报登载寻找孙女的启事,她跑去晚报好几次,见过苏三。 “阿婆,您还记得孙女身上有什么特点吗?比方说胎记啊,痣啊。” 苏三瞄了警员们一眼,低声问。 “特点?” 阿婆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抓住苏三的手问“写字的小姐,你告诉老婆子真话,是不是我那孙女……她不太好。” 苏三有些为难地看向罗隐,而后者则对她点点头,于是她更加柔声说道:“目前发现一具女尸,但不能肯定就是您的孙女,阿婆,您能详细讲讲您的孙女失踪的具体情况,比方说她穿什么样的衣服,内衣又是什么样的?” “内衣?”阿婆干涸的眼睛看了苏三一眼,疑惑不解。 “就是里面穿的,贴身穿的衣服。” “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好衣服穿,就是我过去的蓝布大衫子改的,里面贴身的衣服还是袁家小姐给的,袁家娘子绣活做的好,人也好,一点不嫌弃我们家。” “袁家?怎么又出来个袁家?” 苗一眼睛一转问道:“那袁家小姐可是叫袁晨,袁家娘子是姓赵的?” “对的,对的,警察小哥也认识她们?五天前,我家秀秀吃过晚饭说是去找袁家小姐玩,还带了一大把栀子花过去。” 听到栀子花,罗隐看了苏三一眼,心里格外震惊。 “天黑了也不见秀秀回来,我想着袁家小姐是读洋学堂的明天早上还要去学堂的呀,就跑去袁家找秀秀,哪晓得袁家娘子说,秀秀根本就没有来过。袁家小姐晚饭后去学堂排什么话什么东西的,也才回来不久的,我家秀秀就这样丢了啊。”刘阿婆叹着气。 “那秀秀贴身穿的肚兜是不是粉红的锦缎上面绣着牡丹花的?” 苏三试探着问。 刘阿婆听到这话,浑身一抖,深陷的眼窝里流出泪水,她伸出干枯的手擦了一下眼泪,哽咽着说:“小姐,莫非……莫非那尸体身上的衣服就是……就是这样的?”她实在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天啊,那就是我可怜的秀秀啊,我的秀秀!” 苏三紧紧握住阿婆的手,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罗隐还想做最后的确定,对小那使个眼色,他很快就将那几件臭烘烘的衣服拿来了,刘阿婆本来还在哭泣,一见这衣服,啊的一声晕了过去。 苏三吓得大叫救人。罗隐摆手叫大家不要惊慌,俯下身去伸手对着刘阿婆的人中用力按了一下,刘阿婆哎呀一声醒了过来,继续嚎啕大哭。 警员们面面相觑,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是悲哀,这位阿婆和孙女相依为命,如今看到孙女竟然死于非命,真是太凄惨了。 罗隐挥手叫小那将刘阿婆送走,苏三说:“我来吧。”她已经决定将这件惨案报道出来,呼吁下本市的豪富人家帮助一下这个失去孙女、孤苦无依的老婆婆。 刘阿婆擦干了眼泪,神情木然,随着苏三走了几步,没等走到门口,忽然推开苏三,踉跄着扑到罗隐面前:“先生,我看出来了,你是这里管事的,求求你,一定要找出谁害了我家秀秀,求求你啊。” 一边喊着一边噗通噗通的用力磕头。 苏三急忙跑过去扶她,罗隐俯下身,用力扶着她的双臂,将她拉起来,郑重的说:“阿婆放心,我们一定要找出凶手。” 他伸手从兜里掏出钱包,打开后拿出一叠钱交到刘阿婆手中:“这点钱你先拿着用。” “不,我不能拿。”在刘阿婆的心里,衙门里的人都是凶狠可怕的。所以孙女失踪后,她不敢去警察局,还是袁家娘子教她去报社央求人家登寻人启事的。因此这会手里被罗隐塞上一把钱她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三劝说道:“阿婆,既然是探长给你的,那就拿着吧。” 刘阿婆又哄着眼泪再三道谢,这时有个警员过来报告说:“头儿,门外那个小赵太太又来了,说是来找刘阿婆。” 罗隐点点头“让她进来。” 赵青萍走了进来,脸色苍白,看到刘阿婆眼睛红肿,赶紧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问:“阿婆,我才到家就听宽婶说你到警察局来了,可是秀秀有了什么消息。” “秀秀她……死了呀!” 刘阿婆又哭了起来。 “死了?怎么会……” 赵青萍愣了一下:“罗探长,莫非找到了秀秀的……尸体。” 罗隐点点头:“正是如此。” “阿婆,你认尸了?” 刘阿婆摇摇头,苏三担忧地说:“尸体破损非常严重,怕阿婆承受不住。” 赵青萍坚毅地说:“我来认。” 罗隐示意让苗一带着赵青萍去法医室,刘阿婆见她去认尸,心里有了几分幻想,也许不是秀秀呢? 办公室内很安静,只偶尔有刘阿婆的抽搐声,几个警员都心情沉重,这才几天,就连续发生三起恶性杀人案,不及早破案的话,一定会在市民中间产生极大的恐慌,自己又有何面目给广大市民交代呢? 过了一会,走廊响起了脚步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只见赵青萍面色苍白,眼角明显还有泪痕,她目光茫然从众人身上滑过,最后又落到刘阿婆身上,对着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眼角湿润。 刘阿婆闭上眼睛,老泪纵横,她明白,秀秀真的没有希望了。 “袁太太,请来这边一下。” 罗隐指着里面自己的办公室。 苏三知道他是要问袁晨的情况,于是就扶着刘阿婆说:“阿婆我先扶你出去好不好。” “苏记者,你也来一下。” 他看向苏三解释道:“这件事比较隐秘,我也不好调别组的女警员过来一起问话,你就勉为其难吧。” 原来这里警察询问女性情况,一般情况下是需要女警员在座的,但袁晨的事情过于隐私,罗隐不想事情扩大。 想不到这人看着冷面冷心的,其实心底还是挺善良的。 于是苏三安顿好刘阿婆,便跟着走进了罗隐的办公室。 “四年前的3月25日,你来警局报案说赵柯侵犯了你的女儿,可是两天后就来销案说自己搞错了。可有此事。“ 罗隐直接将当年的档案拿出来扔到桌上。 赵青萍知道此事已经无法隐瞒,咬着嘴唇点点头。 苏三想到田玲玲说赵柯看人的眼神钩子似的,恨不能钩下块肉来,心里一哆嗦,问道“这又是为了什么?赵柯他到底有没有……”当着一位母亲,她问不下去了。 “有,就是他做的,赵柯不是好东西,他不仅害了我的晨儿,还害过别家的女孩子,我姐……赵清芳送他出国是为了避祸的,据说有个被他害的女孩子自杀了,人家放下话花钱要他的命呢。” “为什么撤案?是受到了威胁还是得到了好处?”罗隐冷冷地问,想到赵青萍说自己的丈夫是个烂赌鬼,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那个赌鬼丈夫那时候输了很多钱,高利贷上门要把他扔到江里栽荷花,赵清芳说可以帮我们还债,只要我不不再告赵柯。” “所以你就去撤案了?”苏三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赵青萍低着头,不再说话。 “赵清芳在梧桐巷的住宅你知道吗?”罗隐问。 “听说过,好像是赵柯的亲爹给的。” “你不是说那个男人跑了吗?” “当初是跑了。可我后来听说那人是有妇之夫,几年后回来给了赵清芳一栋房子做补偿。” 赵清芳说到这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目光:“我不甘心啊,她的儿子害了我的女儿,结果他们母子却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把那个畜生送出国避风头,我恨啊。” “不用恨了,现在你姐姐死了,她的遗产如果没有别的遗嘱的话应该都是你的。” 罗隐的语气充满了讽刺,果然,赵青萍眼睛一亮,罗隐接着说:“所以你就杀了他们母子?为了报复还把赵柯人头送给你姐姐?” “不,不,探长,我恨他们,恨不能杀了他们,可是我哪敢做这种事,前几天我一直忙着帮刘阿婆找秀秀,真的不是我做的啊。” 赵清芳脸色苍白连连摆手,罗隐注意到,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瞳孔强烈地缩小。这说明她对什么杀人和人头这些字眼充满了厌恶和恐惧感,真的不是她? 第十四章 疏影横斜 傍晚的时候,两辆车悄无声息的开进了梧桐巷。 “这就是赵太太的房子?” 黑色的大门禁闭,院墙足有近两米多高,苏三踮着脚往里看,杨树的巨伞从墙头探出来,衬着擦黑的夜色,更显阴郁。 这宅子的大门锁非常牢固,几个警员上前砸了几下纹丝不动。 罗隐说:“你们撤远一点。” 苏三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被苗一拽着向后退去,只见罗隐利落地拔枪射击,大锁头上火花四溅,他接着飞起一脚,大门吱呀呀地开了,苏三被众警员裹胁着一起进入,她回头看去,见小吴面有难色站在门口,目光躲闪,苏三只能暗自叹口气,加快脚步跟着大家一起走进去。 院子很大,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灌木丛,碎石铺就的路上也是杂草丛生,可见这院子一直闲置。 据赵青萍所说,这宅子是前年被那个男人送给赵清芳的,因为面积大院子也大,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租客就这样空置了。 苏三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这院子中间的洋楼被周围的植被挡的严严实实,加上这里算是有钱人家居住之地,行人不是很多,还真是一处僻静所在。 洋楼的门也紧锁着,罗隐如法炮制,门打开后,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臭气扑面而来,当先冲进去的苗一被这气味熏得急忙退了回来,用手在鼻子处不停扇风,咬着牙低声说:“这什么味啊。” 苏三知道,这还是死亡的气息。 警员们其实早有准备,纷纷从兜里掏出医用的棉线口罩戴上,用以挡住汹涌的臭气。 苏三愣了一下,自己并没有预备这些东西呀。 这时罗隐一挥手,一个白色的东西被掷到她胸口,苏三手疾眼快伸手一捞,原来是个口罩。 罗隐嫌弃地吸吸鼻子,嘴里不屑地说道“真没用,这点气味哪里需要戴这玩意,捂得慌。” 苏三大喜,也顾不得他话中的讽刺,这可是紧要关头,他爱说啥就说啥吧。 罗隐见她将口罩戴上,眼中闪过一缕笑影。 有警员打开灯,罗隐看了下灯附近的开关,很干净没有灰尘,这里近几天还有人来过。大厅里的沙发上都盖着白单子,衬着满屋子的血腥味给人感觉怪怪的,总觉得那些起伏的下面就是尸体一般。地面被擦的干干净净,却有一行血脚印,是从里面走出来的样子,在门口还用力蹭了下留下两道血痕。 苗一索性一把将白单子都掀开,明知道这些不过是胡思乱想,可所有人都不由地松口气,还有人擦了一下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罗隐俯下身盯着那脚印。苗一此刻心惊肉跳,磕磕巴巴地问:“头儿,您……看出什么来了?” “奇怪,这脚印有些古怪。” “是挺古怪的,看着那么邪性,吓人。” “从这脚印看,应该是43码左右的男鞋。” 罗隐用手掌在脚印处比划下:“可是你们看这里,这里有什么不同?” 他指着一处比较连贯的脚印。 苏三想了想:“好像有点拖拉啊。” “是,古怪就在这,有点像一个脚小的人穿了一双很大的鞋,走起路来拖拖拉拉的,步子迈得也不大。最奇怪的地方是,既然这地面都被擦过,为什么这行脚印却没被擦去。” “兴许那人就懒得擦了呗。”苗一低声嘟囔着:“赶紧去现场啊。” 罗隐站起身,指着血脚印走出来的那个房间说:“进去看看。” 苗一又一马当先推开门,一个警员用手电筒朝里晃了晃,接着墙上的灯开关被打开,接着好几个警员都啊的大叫一声。 原来正对着他们的是一个没有头的人,最可怕的是那个人似乎还在轻轻摆动!接着是音乐声响起“那南风吹来清凉,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房间对面是很大的窗户拉着窗帘,上面有黑影影影绰绰摇摇摆摆。 “鬼呀!”小那等两名警员吓得就往外跑,苗一急忙喊道:“关掉关掉开关!” “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原来这屋子墙角有个电唱机,音乐就是从那里传来的。罗隐对着电唱机又是一枪,音乐嘎然而止。罗隐回头扫了一眼跑出去的几个警员,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样子,还不如人家记者小姐。” 几个警员擦着冷汗,还有人抚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嘴里嘟囔着:“汗毛都立起来了。” 苏三心道,我是吓得直接愣在那,动都不敢动了。 苗一嘿嘿笑道:“记者小姐别看是女流,说起红烧排骨来那可是侃侃而谈呢。” 苏三哼了一声:“女流?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好了,什么时候,还有时间拌嘴。” 苗一干笑一声:“头儿,这不是缓和气氛吗?咦,这尸体怎么回事,怎么不倒呢?还有这怎么咱们进来就唱歌啊。” “真的有鬼吧……”有人哆哆嗦嗦地小声嘀咕着。 “鬼,鬼,我看你们心里才有鬼!”罗隐指着尸体背后:“看,那有东西牵着呢!” 苗一惊呼:“呀,这门把手上也有钢丝。” 大家这才大着胆子去看尸体,原来这尸体前后都是明晃晃几根细钢丝吊着,前面的钢丝钉在墙上,后面的一直通向窗外。因为门被推开,尸体像墙边倒去,又被后面的钢丝牵着,微微晃动。罗隐伸手摸了摸钢丝说道:“崩的够紧的,看它通向哪里” 他一直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子看过去,原来这洋楼后面是一片茂密竹林,清风出来竹声飒飒,若是月色明亮,这后窗定然会竹影横斜,格外的有情调,当然此时,房间内除了臭气就是恐怖,加上外面影影绰绰,全无一点情调。 “这些钢丝想来是拴在这些竹子上方能立而不倒。”罗隐说。 “头儿,这也有钢丝。” 苗一指着墙角的电唱机。。 原来这门把手上的钢丝连着电唱机的开关,只要有人推门进来那开关被打开就开始放出音乐。 杀了人,砍去了头颅,还用这些心思玩这种把戏,故意制造恐怖气氛就为了吓唬人,这凶手可还真有闲心啊。 众人这才松口气,警员们小心地将这些钢丝从尸体上解开,几个人戴着手套极为嫌弃的将尸体放到地上。罗隐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脖颈处的切口:嗯,和赵柯的人头应该能对得上,下手干净利落,但骨骼边缘还是有点粉碎,的确是很重的利器砍的。 “这应该就是赵柯。如果抬回去将人头对一下的话,我想是纹丝合缝的。”罗隐站起身对众警员说:“大家四处分散搜查,看看现场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众警员散去,罗隐却几步冲到窗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头看到苏三正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牵动嘴角:“呵呵。我再检查一下窗户有什么异常。嗯,这个报道你可以写写,不过具体的情节不能写明白,否则会提醒凶手的。” 苏三暗笑,心里却升起一缕感激之情。 能看出来,他这人虽然冷冰冰别别扭扭的,但是还是很细心的,刚才将口罩让给她,自己忍受恶臭。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一个警员大叫:“天啊,不会吧!” 第十五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罗隐大步往惊叫的房间赶,苏三紧跟其后。 发出惊叫声的是厨房,厨房很大,饭厅和厨房是一体的,苗一指着炉灶上的锅,脸色苍白,伸出的手指还在不停的抖。 怎么啦?怎么啦? 好几个警员也跟着围上来。 苗一几乎要哭出来“那锅里,是什么……” 厨房也是很臭,同样的尸体的味道。就算捂着厚厚的棉线口罩,那可怕的气味也一个劲问往人鼻子里钻。罗隐忍耐着,看来一下那个锅子,原来里面是一些剩油,上面飘着块孤零零的肉块。 “秀秀是在这里遇害的?”苏三问。 “应该是这样,这是赵家的房子,看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赵柯杀害了秀秀,还残忍分尸烹尸,而最后他又被人杀害了,还被恶趣味的摆出站立的姿势。这两个凶手,都够变态。这些东西都没来及收拾,也不知道是因为时间紧急还是赵柯有恃无恐。” 罗隐叹口气,挥手命令大家继续搜查。 在楼上的一间卧室,警员们在床头找到了几本外文书,罗隐翻了翻递给苏三,苏三打开一看,发现是关于食人族的书籍。 “赵柯他看这些?”苏三实在想不到,赵阿姨看着挺不错的人,怎么儿子会这样。 “他这样的凶残,不可能是忽然爆发的。也许之前他就犯过案,只是没有被警方发现,接着四年前他就被送出国了。赵清萍说是因为他惹了更大的麻烦,我们需要找出他四年前到底都做过什么事情。” “也许他之前做过一些不好的事,侵犯和杀戮只有一步之遥,在英国的这几年他内心的情绪积攒到极点,回国后马上就爆发了。” “苏小姐,你很让人另眼先看。” 罗隐点点头:“赵柯的死很有可能是和他做的恶联系在一起的。我需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个人。” 小吴见警员们抬出那么多可怕的东西,已经几乎要吓晕过去了,对苏三说了一句我先回家了就连滚带爬地跑了。罗隐走出来,抬起胳膊深深呼吸一下,摇头笑道:“完了,我这种大部分时间什么气味都闻不到的人,现在都要被熏死了,苏小姐怕是会更痛苦吧。” “我都习惯了,其实像我这样生活中任何一点气味都能闻得太过清楚的人,每天走过各种地方,早已经被气味熏的死去活来了,忍耐力怕是也要比大部分人强一些。” 苏三看向罗隐:“但还是非常感谢您将口罩让给我。” “让?哪有啊,我是不习惯那么娇气,戴什么口罩啊,矫情的。” 罗隐故作大方地一挥手,苏三暗笑:“我这次号外要是写得好了,拿到奖金的话一定要请罗探长吃烤鸭,怎么样?” “为什么吃烤鸭?” “因为鸭子,嘴硬呀。” 罗隐干咳一声:“散散臭味,我送你回去。” “没事的,我自己回去就好。” “算了吧,这几天可是不安稳。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你们报社再派来个还不如你的,岂非更是烦人?“ 苏三听到这话,忍不住鼓起眼睛瞪着他:这个人,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罗隐已经拉开了车门:“请吧,看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我当司机。” 罗隐将苏三送到公寓楼下就走了,苏三走到四楼,正好遇到田玲玲正在掏出开门,田玲玲一见苏三就惊叫:“天啊你今天是去采访收破烂的吗?这什么味啊,臭死了臭死了!” 苏三不好意思地一笑:“对不起啊,今天去了一个现场,特别可怕,我都忘记自己身上沾上味了,这就回去洗洗。” “洗洗?你那间又没法洗澡,这时间老虎灶也早关了,还能去哪里洗?洗脸盆弄点水洗不干净的,来吧,到我这洗洗好了。” “那多不好意思,我和你讲呀,今天去的地方特别晦气的,那个尸体吓人死了,你不怕呀。” “这几天见识那么可怕的事,我还有什么怕的,你去哪里了?” “梧桐巷。” 苏三说完,急忙捂住嘴巴,天那,我不该泄密的呀,于是她急忙小声说:“玲玲,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我连晚报的号外还没写呢。目前这事也就我和警察局的警员们知道。” “知道啦,我现在哪有那闲心,一想到什么犯罪现场,满脑子都是赵太太那一幕,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赶紧回家拿上换洗衣服,这个时间正好要供应热水了呢。” 苏三谢过,上楼回自己房间取了衣服下来,田玲玲已经放好了洗澡水,还往浴缸里扔了点栀子花。 “这个是晚上顺路买的,正好给你用,洗的香喷喷的。” “玲玲,你真是太好了。”苏三一伸胳膊,吓得田玲玲往后一退:“赶紧去洗,离我远点,我现在可受不得这味。” 苏三笑嘻嘻地说:“人家吓唬吓唬你罢了,现在别说你,我自己都嫌弃自己。好啦,我先去洗了。” “喂,你吃饭没有呀?” “没呢,才从现场回来,没顾得上吃。” “真是的,你又不是警察,只是个记者,每天跟着那些警察跑什么啊,那些地方又脏又邪性的。我去弄点吃的,等你洗好了开饭。” “天呀,玲玲,你是圣母派来解救我的天使吗?” 苏三是真的很感动。 苏三洗完澡,打算将换下来的衣服也洗洗,于是她喊道:“玲玲啊,肥皂在哪里呀、” “哎呀,就在柜子里嘛,自己找,我忙着呢。” 田玲玲在厨房里噼里乓啷也不知在做什么大餐。 田玲玲搬来这栋公寓其实还不到两个月,但是她性格大方热情,很快就和苏三成为很好的朋友,不过平时两个人工作都挺忙的,苏三还不知道田玲玲会做饭呢。 苏三在柜子里找到了肥皂,这时她忽然觉得肥皂上有点不同的味道。苏三将肥皂放在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难道是田玲玲用来洗内衣的肥皂,自己不能乱用吧。 想到这,苏三便放弃了洗衣服的打算。自己弄的一身臭,使用人家的浴室已经是很不好意思了,再用这么隐私的肥皂洗这些外衣,是有些太得寸进尺,于是她将衣服团了团,准备拿出去,这时田玲玲敲敲门进来了问:“找到肥皂没有?” “算了吧,我不洗衣服了。” “这么多水,不要浪费吗,就手把衣服也洗洗。” “这个肥皂不是洗内衣的吧,我这衣服脏的很,怕把肥皂给你弄脏了。” “内衣我用香皂洗的,香喷喷的,男人才会喜欢呀。”田玲玲娇笑着拍了苏三一下。 “好了,你快点洗,饭好了。” 苏三洗完衣服,将衣服都装在自己带来的盆子里,擦干手走出去,原来田玲玲所谓的做饭只是去外面买了几个热粽子,然后切了一点苹果。 “啊,你刚才乒乒乓乓的就是在切苹果呀。” “是的呀,你以为我在做什么,其实我哪里会做饭。呶趁热吃。”田玲玲剥开一个粽子,脸色忽然变了,像是那粽子带刺一般,一下子将粽子扔到桌上,嘴里说着:“肉的!” 原来这是一个酱肉棕,暗红的颜色,透出诱人的肉香味。 “玲玲你吃素的呀?” “嗯,吃素。”田玲玲胡乱拿出一张旧报纸,将这粽子一包扔到垃圾桶里。 “这么油腻,晚上谁能吃得下这个,来,苏苏,我们吃这个,这是白粽。你要蘸糖还是蘸酱油呀。” 第十六章 推迟散发的杏仁味 这个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赵青萍做好晚饭,坐在饭桌边等女儿回来。 “妈,外面的人都在嚷,说秀秀找到了?” 袁晨放下书包:“妈,你怎么了?”她发现赵青萍面色很是凝重。 赵青萍抬手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柔声问道:“晨儿,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了你同学安妮的妈妈。” “嗯,怎么了?” “安妮妈妈说,上个周五,就是六天前,也就是秀秀失踪那天,你们话剧社根本没有活动。” 袁晨一愣:“妈?你想说什么呀?” “那天你在哪里?去做什么了?秀秀从我们家出去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你了?” 赵青萍说到这里眼睛直盯着袁晨:“你和妈妈说实话,秀秀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袁晨垂下眼睛,不敢看她母亲,嘴里嘟囔着:“真的和我无关,那天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表哥。” “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青萍其实只是想吓唬吓唬女儿,她下午遇到安妮的妈妈,知道女儿在秀秀失踪那天撒了谎,越想越不安,本想着吓唬一下,看看她和秀秀失踪有没有关系,哪成想竟然真的诈出可怕的信息。 赵青萍一巴掌拍在桌上:“你把事情经过老老实实都讲出来!不许哭,你不知道秀秀死的有多惨,我今天看到秀秀的尸体,简直都要晕过去了呀。” 袁晨啜泣着将那天发生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六天前的傍晚,秀秀吃过饭就拎着一篮子雪白的栀子花出了门。 “袁家姆妈,晨晨在家吗?”她站在门口脆生生地问道。 “是秀秀呀,晨晨中午说学校要排练的还没回来呢,你进来等等呀。” “哦,不了,那我先回去,等她回来再来。” 秀秀拎着花篮刚走到巷子口,就看到袁晨背着书包走过来。 “晨晨!” 秀秀向她挥手,又将花篮举高,晃了晃。 袁晨笑了,跑了几步,就在这时,一个青年从路对面走过来,袁晨一见大惊失色,转身就跑。这个青年,是她梦魇中的魔鬼——她的表哥赵柯。 “晨晨,怎么见了表哥扭头就跑呀。” 赵柯笑嘻嘻地喊。 秀秀怯生生地望着这个袁晨的表哥,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赵柯转身看着秀秀问:“你是晨晨的朋友?” “是的呀。” “我是晨晨的哥哥,那也是你的哥哥了。” 秀秀看这表哥西装笔挺,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羞涩地点了点头。 袁晨讲到这里,痛哭起来:“妈妈,我当时怕极了,只想跑得远远的,后来我回头看到那个魔鬼在和秀秀说话,我很想告诉秀秀,那个人是魔鬼,可是我不敢过去,就这样在外面走了很久,天黑了才悄悄回到家,结果第二天就知道秀秀一晚上都没回来,我想她一定,一定是被那魔鬼带走了。” “你这傻孩子,都到家门口了,看到那畜生来你怎么不往家里跑啊。” 赵青萍越想越伤心:“我们家怎么对得起刘阿婆呀。” “妈妈,我是真的害怕,一怕就什么都忘记了。” 母女俩哭着搂在一起,袁晨哀哀地叫着:“秀秀,秀秀啊。” 第二天一大早,赵青萍就带着女儿来到警察局讲述了一遍袁晨看到的事情。 罗隐听完,不满地说:“袁小姐,秀秀失踪后这件事你就应该马上说出来。这样的话,也许你姨妈和表哥还不会死。” 袁晨闻言恨恨地一跺脚:“他们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秀秀活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苏三见小女孩哭出来,便去拉她的手,哪想到袁晨疯了一样将苏三的手打下去,接着哭喊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众人都被她吓了一跳,赵青萍急忙将女儿搂在怀里说:“对不住,苏小姐,晨晨胆子很小的,很怕别人碰她。” 苏三想到这孩子四年前被赵柯侵犯过,想是那时被刺激到的,心里有些难过。 待袁晨平静了,苏三送母女俩出门。 赵青萍拉着女儿,目光有些茫然,忽然说道:“若是早几天该多好。” 苏三一愣,问:“袁太太,你说什么?” “啊,我随便乱讲的,苏小姐你不要在意。” 苏三目送袁家母女离去,听到身后罗隐叹息道:“赵柯真是作恶多端。才回国十来天就害了秀秀,若是不死,抓住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再扔进监狱。” 苏三奇道“咦,这可不象是探长先生能说出的话呀,你们做警察的不是要按照法律办事的吗?怎么能教训犯人呢?” “是啊,我只是发发牢骚罢了。苏小姐,你的号外一定可以写的非常精彩了。油炸尸体的案子是解决了。” “我的工作是将这个城市发生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写成报道,可是一想到一个花骨朵般的少女竟然遭此厄运,这笔就沉重万分,不知如何下笔才好。”苏三叹口气:“我现在也多少能理解你们的工作了,每天要面对这些社会的阴暗面,真是太痛苦了。” “所以你们手中的笔彰显正义,也是对我们工作的另一种帮助。” 罗隐看着大门外:“其实我每天最大的心愿就是走进这大门报案的人能少一些,再少一些。” “罗探长,秀秀是被赵柯杀害并分尸的,那么赵柯呢?又是谁对赵家母子怀有这么大的怨恨?” 苏三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 “你还记得赵青萍说过的一句话吗?” “赵清芳送他出国是为了避祸的,据说有个被他害的女孩子自杀了,人家放下话花钱要他的命呢。” 苏三忽然变了一种沧桑又有点悲悲戚戚的语气,和赵青萍有八分相似。 “不错,他出去四年,忽然回来,那当年花钱买他命的人也许已经知道了,就从这里入手。” “原来你在这里。” 肖琴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肖琴,有什么事吗?” 肖琴没有回话,饶有兴趣地看着苏三问:“这位就是申江晚报的记者小姐吧?” “你好,法医小姐,我叫苏三。” “苏三,好熟悉的名字。” 肖琴微笑着:“记者小姐怎么知道我是法医?” “死亡的味道。”苏三指指她身后,肖琴悚然心惊,急忙回头却是什么都没有。 “苏小姐看到了什么?”肖琴有些不太高兴,她以为苏三在消遣自己。 “不是看到,是闻到,你身后是浓浓的死亡味道,一整条走廊的忧伤。不过这会,又有点苦杏仁味,莫不是才吃了杏仁甜茶?” “苏小姐果然名不虚传。”肖琴微微点头,接着看向罗隐:“赵柯胃内检测出氰***化***物,同时赵清芳的尸体有了新的发现,请随我来。” 罗隐一愣:“新发现?” “是,她致死原因并不一定是蓖***麻***毒***素,也许是氰***化***物,也正是苏小姐闻到的杏仁味,算是和赵柯殊途同归,当然,凶手也许是同一人。” 苏三闻言惊道:“氰***化***物毒性很大吗?竟然是杏仁味的?” “既然是氰***化***物,怎么当时没有气味?也没检测出来?” “所以这也是奇怪的地方,尸体搁置三天后才散发出苦杏仁的气味,而赵柯的尸体一解剖就发现氰***化***物了。还是先随我来吧。”肖琴转身就走,同时说道:“苏小姐有兴趣到我法医室转转么,一定会让你很难忘的呢。” 第十七章 法医小姐旁敲侧击 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下楼梯到地下一层,空气越来越冰冷。那是一种阴冷又潮湿的感觉,像是一条蛇,顺着脖颈缓缓地沿着脊椎骨向下滑行,让人浑身颤栗又不敢随便活动,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揪住,窒息中又带着隐隐的痛。 这就是苏三关于死亡的诠释。 这应该是基于气味衍生出来的感觉,嗅觉可以触发人的全部幻想,就像女人喜欢各种香水,每一种香味都能触动她们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块。不好闻的气味也是如此。 三个人都不说话,只有走廊上天花板的灯因为电压不够稳定,电流波动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哐当一声,肖琴打开大铁门,做出请进的手势,同时目光滑向苏三,唇边露出意外深长的微笑。 苏三心想,一个法医干嘛对我这样笑,慎得慌啊。 法医室分为休息办公室、工作室和停尸间三部分。肖琴带着两个人从办公室穿过,还没走进工作室,苏三就闻到浓重的苦杏仁味,比刚才肖琴身上携带的那些还要重太多太多。 工作室的灯光亮如白昼,正中间的两个工作台上,两个人形被白被单盖着,墙角水池的水龙头没关紧,有水滴落的声音。苏三深吸口气,这几天经历这么多,她已经做好了面对尸体的准备。 猛然面对一具冰冷的尸体,尤其是特别熟悉人的尸体,这需要很大的心理考验。 肖琴利落地掀开白被单,苏三眼睛一闭,肖琴轻笑一声:“放心,穿着衣服的。” 苏三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就听着罗隐点头说:“的确现在有苦杏仁味,你能鉴定出到底是哪种毒物导致她的死亡呢?” “这个真没有办法确定先后。只是这种******竟然是在尸体放置三天后才散发出气味还真是奇怪。” 她苦笑一下:“别说我,恐怕这么奇怪的现象我导师都没见过。” 赵太太身上套着一件白袋子一样的袍子,仰面躺在工作台上,浑身都被苦杏仁味包围了。赵柯的尸体没有头,上半身****地顶着一段树桩子样的脖颈,胸腔一直到腹腔都被打开过,用粗线缝好了。苏三的目光迅速从赵柯无头尸体上滑过,接着低下头,心里叹息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苏记者,你能解释这是为什么吗?” 肖琴忽然发问。 “我?我又不是法医,肖法医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 苏三微微一愣,女人之间的直觉总是非常敏感,肖琴这话似乎是隐隐含着敌意,不仅仅是随口一问这般简单吧? “可是一位和法医没任何关系的记者小姐却知道死者死因是蓖——麻——毒——素中毒。”肖琴嘴角噙着淡淡微笑“那可是无色无味的毒素,苏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呢?别说你闻到了。” 苏三苦笑:“我真的是闻到了。” “那苦杏仁呢,苏小姐当时没闻出来?” “我也不知道蓖——麻——毒——素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在赵太太当时抽搐的时候,忽然就闻到奇怪的味道,现在想来这味道中还掺杂了牛奶味,接着脑子里就闪出蓖麻的样子和蓖——麻——毒——素这个词,我是学文学的,过去真不知道蓖麻还能提取这样的东西。你若说颠茄什么毒——药,我看大仲马的小说还能知道一些。蓖麻还是在乡间看到过种植,记忆深刻。” “既然苏小姐能闻到根本闻不出气味的蓖——麻——毒——素,怎么竟然会闻不出有杏仁味的氰——化——物呢?” 肖琴目光钉子一样:“还是苏小姐在避重就轻?” “我避什么重就什么轻啊?你这个人好奇怪。” 苏三发现肖琴话语中的挑衅意味更加浓重,非常不满地瞪了罗隐一眼。 罗隐听着俩人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的对话,心里暗自叫苦:一个肖琴平素就很难缠,这个苏小姐的不好说话自己也见识过,今天这俩女人对一块了,简直是不要人活。 “你心里清楚。” “对不起,我不清楚,请法医小姐解释。” “自然是你最知道死者的死亡原因,什么蓖——麻——毒——素怕是对警方的障眼法吧?” “你话里话外都暗示我知道事情经过,你的意思我看到毒——杀的过程了?还是怀疑我是凶手?如果我什么都知道,请问我为何要对罗探长说********,我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随便你们怎么查,何必画蛇添足说那些话。” “呵呵,因为你就是在当场下毒啊。不知你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做到彻底让氰——化——物没有杏仁味的,不过一个精于辨别各种气味的人,自然懂得怎样最大限度的掩盖气味。” 肖琴分析的井井有条,苏三想,如果不是针对自己这还真是叫人鼓掌的歪理邪说。 苏三扑哧一笑:“那我是不是可以说,一个每天检查尸体各种死因的人,更懂得怎么杀人?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去,法医小姐怕是有几十种法子吧?” 肖琴气结,这女记者还真伶牙俐齿呢。 “等等,肖琴,你说当场下毒是什么意思?” “氰——化——物这种剧毒,自然是死者死亡的前几分钟被人下毒了。” 肖琴冷笑:“苏小姐不是一直在现场吗?这下毒的人当然非她莫属!” 听到这话,罗隐和苏三都忍不住对视一眼,苏三轻轻呢喃:“不会吧。” “怎么不会,如果真是******的话,她有着最大的嫌疑。” 罗隐正色说道。 “她?哪个她?难道现场除了这位苏小姐还有别人?” 肖琴愣住了。 “是的,现场还有其他人。” 罗隐这话说完,肖琴的脸色很不好看。 “可是冯先生也在现场啊。”苏三说完这话看到肖琴面色黯然,轻轻一笑:“法医小姐,你要不要去看下医生。” “看医生?我自己就是医生。”肖琴不屑地一撇嘴。 “是吗?那你要不要看下镜子。” 肖琴一脸疑惑,不知道苏三什么意思。 “法医小姐的脸色还真是一言难尽呢。” 罗隐差点笑出声了,只好捂着嘴用咳嗽代替,肖琴是什么人?每天面对各种死尸的人,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嫣然一笑说道:“我每天见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都难以控制自己的脸色变化。苏小姐莫须有的一句闻出来,还能做到面不改色,我还真是甘拜下风啊。” 苏三都要被她气笑了,这女人想做什么? 罗隐的干咳提醒了她,于是她的眼神故意在罗隐和肖琴身上打个转,接着冷笑一声:“原来肖法医叫我来见识的不是查案,而是鸳鸯蝴蝶派小说?不好意思,肖法医也许你甘之如饴的,恰恰是我苏三不稀罕的,我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在本城立住脚而已,其他的一切不在我考虑范围内,失陪了。” 说着扭头就走。 “哎……”罗隐喊了一声,苏三回头也学肖琴的样子嫣然一笑,她故意笑的更妩媚,配合她那张小脸,格外楚楚动人:“罗探长,我也不知道怎么自己的本事时灵时不灵的,若是你不信我的话,那就直接抓我审问好了,犯不上和肖法医唱这出捉放曹,我虽然叫苏三,可是对看戏很没兴趣,什么白脸红脸黑脸的这些名头我都不懂的,更别说演戏。” 说完也不给罗隐回答的时间,直接走了出去。 罗隐无奈:“肖琴,你在搞什么啊?” 肖琴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不过是想帮你一把,看看,就知道你不会领情。” 第十八章 意气用事 真是莫名其妙! 苏三气呼呼地走出警局,迎面正看到小吴。 “苏小姐。” 小吴一脸诚恳状:“李主任说你可需要交稿子了,那边等着出号外呢。” 苏三横他一眼:“我现在就回报社,稿子在那边直接写了。” “不麻烦苏小姐,不如交给我直接送过去。” 小吴语气诚恳。 “我正好要回报社,不麻烦的。” 苏三努力压抑心中的怒气。 她很明白小吴要做什么。 其实苏三昨天晚上回家前就写了一个关于梧桐巷发现卖花女尸体的报道,嘱咐小吴送到报社。结果今早号外出来,这篇稿子下面赫然署上了小吴的名字。幸亏一大早就遇到赵青萍带着女儿来警局,警局上下都没顾得上看这个号外,苏三心知待罗隐看到定然又会发脾气,毕竟他只是允许自己写稿子报道,可未同意小吴做报道的。 都市大居不易,苏三一直信奉与人为善,但这种明目张胆将别人成绩据为己有的,叫她如何忍下去呢? 小吴一笑:“苏小姐,其实今早的号外我也很震惊,没想到排版会把名字改掉,等会我定会去主任那里澄清。” “是吧,这世间没想到的事情真的好多呢,你才大学毕业,路长着呢,好好学吧。” 苏三话里有话也不想在和他多啰嗦,一声告辞都欠奉。 小吴看着她伸手招黄包车的背影,恨恨地跺脚道:“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是女人有点姿色好混罢了。” 他却不晓得,苏三鼻子灵,听力也不弱,早将他这话听得仔细。其实小吴暗地做的手脚,若是一般情况她是不会言明的,苏三从小生长环境极为特殊,深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的道理。只是刚刚在肖琴那里受了气,她毕竟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一时激愤便将话都讲了出去,此刻倒是有些后悔,心里暗自思忖:据说他是李主任的小舅子,这种小人真的得罪了以后怕是麻烦。可又一想不如趁这次机会,多写几个精彩号外,稍微混出点名气来,到时候就是去别家报社也不愁吃这碗饭,怕他什么。 苏三一路上这般心事重重,还没到报社,就听着有人喊自己“苏苏,苏苏。” 这喊声将神游的苏三拉回现实,回头一看,田玲玲挎着个金光闪闪的亮片小包,一身鹅黄色洋装,爱司头,耳朵上还挂着亮闪闪的长耳坠,走在路上端地是摇曳生姿,格外引人注目。 苏三急忙叫停,下车付了钱,笑道:“玲玲你这身真好看呀。” “苏苏,你要去报社啊。” “是的呀,早点去写稿子,赶在晚上还能出一期号外。” “早上的号外我看到了呀,哎呦呦,吓死个人,那个卖花姑娘好可怜的,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小赵先生竟然是这样的人。我本不该说过世的人坏话,可这般心狠手辣,你说他图个什么呢,真是奇怪的很。” “我过去也看过一些外国人写的东西,说有些人是天生的杀人凶手,那书里啰嗦的好多,左右不过是这人注定就是杀人犯的,叫做天生杀人狂。” “好可怕哦,还有这样的人。”田玲玲露出害怕的神情。 苏三再将这些时候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但只看到眼波清澈,怎看都不像里面藏污纳垢。 “那赵太太到底是被谁害的呀,苏苏你说会不会是冤魂报仇?”田玲玲忽然抓住苏三的手用力晃着“赵柯做了那么多坏事,可能是被他害死的冤魂报仇呢?” “玲玲,别自己吓自己呀,就算是冤魂报仇,为啥连带着赵太太也死了呢?” “母子连心呀,儿子做的坏事当妈的未必不知道的。不是说什么孟母三迁,小赵先生犯错,赵太太总脱不开干系的。” 苏三面色保持平静,可是在田玲玲抓住自己的手后,身子还是僵了一僵。方才在法医工作室,她和罗隐都想到同一个问题:赵太太如果是死于氰-化-物中毒的话,那么当时在现场的田玲玲和冯伟华都有嫌疑。 “我赶着去报社,玲玲,晚上回家再说吧。” 苏三挣脱田玲玲的手,又怕她多心,嘴角挤出微笑。 “好的,晚上等你回来呀。” 田玲玲目送苏三离去,眼中是复杂难言的光。 苏三回到报社,李主任正在办公室大厅里转来转去,如没头苍蝇,一见到苏三便叫道:“可算来了,梧桐巷的号外今早还不错啊。” “是还不错,如果署名是我就好了。” 苏三含笑道。 “呵呵,大家都是同事,一些小失误不要在乎了,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嘛。” 李主任尴尬地打着哈哈。 “果然是小失误吧,我记得出现这样的失误,昨晚的排字人员要罚钱的吧?唉,真难为他们。” 苏三故意提高了声音,果然,有几名记者正在埋头写字,闻言抬起头来。 另一边排版室内的工人,有人站在门口,等待李主任下文。 李主任干咳一声,压低声音说:“苏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啊,就是为排班人员感叹一下而已。”苏三一笑:“我先去写稿子,今天的一定会更精彩,还来得及赶上晚上那版。” 李主任回头看到大家都抬头看着自己,便喊道:“都该干什么干什么。” 记者们本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继续埋头。 一个排版工人喊道:“李主任,这个不能扣我们钱的呀,昨晚小吴送来的稿子,署名那将苏小姐的名字勾掉了,另写的他吴环生的大名。” “对呀,对呀,原稿还在这里,李主任可不能怪我们的。” 另一个人挥舞着手里的稿子应和道。 李主任脸色难看,呵斥道:“好了好了,工作,马上工作。” “不扣我们的工资的吧?” 排字工人试探着问。 “不扣,不扣,谁都不扣!” 李主任将手中的文件夹重重地摔在桌上。 办公室大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到钢笔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母子遇害案有新进展,竟是先后下毒。” 印着申江晚报字样的信纸上是一行这样的标题。 苏三专心写着稿子,她当然知道已经激怒了李主任,但她深信,这期的号外一定会轰动全城,李主任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得忍耐下来,那个时刻打算把自己挤掉上位的小吴,就委屈他多做几个月接线生吧。 只因这一腔意气,苏三决心这次定要一鸣惊人。 第十九章 栀子花香 申江晚报大厅里的吊钟铛铛铛敲了九下,排版室的技工出来喝水,见苏三正站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技工端着水杯啧啧赞叹:“苏小姐,你可老厉害的,工作起来这么辛苦的,一般男记者都比不上。” “为什么要和别人比呢,做好自己就好了。” 苏三笑道:“我这就下班了,明早的号外就麻烦你们了,辛苦了啊。” “放心吧,你写得那么精彩,明天号外一定被抢光。” 苏三拎着自己的文件包走出报社,此刻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苏三站在报社门口的路灯下等了一会,有一辆黄包车远远地跑来。 苏三见车上无人,便急忙挥手叫住了车夫:“巨籁达路819弄。” 车夫答应一声,飞快地跑了起来。 清爽的晚风中透着淡淡夜来香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苏三有些疲惫,靠着车座昏昏欲睡。也不知跑了多久,她忽悠一下醒来,因为她闻到了小馄饨的气味。又是香油、紫菜,葱花香菜淋上泛着猪油花热汤的香气,真是叫人食指大动呢。前方影影绰绰的是飘渺的热气,以及热气中端着碗享受的人。 苏三急忙喊车夫“停车。” “还没有到。”车夫并不停住脚。 “我要下车。” “还没到,小姐。” 车夫的速度反倒加快起来。 苏三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要下车,你没看到这有个馄饨摊吗?我先不回家了。” 许是她的声音大了些,透过淼淼的热气,馄饨摊的姑娘抬头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又是巷子口的姑娘。苏三下意识的看看周围,不是自己家巷子口啊。 这时,苏三忽然浑身发冷,因为她此刻才发现,车夫走的路线不对!回家不该走这条路。 这时已经从馄饨摊前跑了过去,苏三心里害怕,用更大的声音喊:“赶紧停下来,我喊巡警了!” “小姐怕是睡的魔障了,哪有什么馄饨摊。” 车夫的脚步微微一顿,接着又快跑起来。他心想,这条街明明空无一人,这位小姐难道看出自己的企图? 马上就要走到街道拐角,看着前方一片黑暗的巷子,苏三心里暗叫不好,这车夫一定有问题! 就在这时,忽然从斜对面跑出个姑娘,车夫没提防,和那姑娘撞在一起,姑娘倒在地上,手里拎着的小篮子飞上了半空,无数雪白幽香的栀子花落了下来。 车夫愣神的功夫,苏三两滚带爬跑下车,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姑娘的胳膊:“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那姑娘却不抬头,只用手轻轻地推苏三道:“我真的没事。” 苏三哪肯就走,扶着姑娘就要起来。 那车夫嘴里嘟囔着:“走路不长眼睛啊你。”说着抬腿就冲那姑娘身上踢去,姑娘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车夫的脚忽然停住,接着也不管苏三,拉着车慌忙就跑。那车夫跑了一段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回头去看,只见那条路是个十字路口,一面是昏黄的路灯,一面是黑漆漆的街道,那姑娘就站在黑漆漆的这一面,整个人如同融入黑暗中。车夫不敢继续再看,拉着车拔腿就跑,嘴里暗道晦气,怎么撞见这种事,真是夜路走多了总要遇到鬼。方才那姑娘抬头他看的清楚,她的眼睛黑洞洞的,脸上也是青黑色的腐烂痕迹,那就不是一个活人。 “真的没撞伤你?”苏三用力的去扶那姑娘,她却似生了根,纹丝不动,只用力的去推苏三:“小姐快走吧,这地不干净的。” 她一个小姑娘,摔了一跤不说又是深夜,苏三如何放心的下,嘴里便说着:“你也是卖花的,小姑娘不是我吓唬你,前些天有个卖花的小姑娘就被人害了,好可怜的,这么晚你住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好了。刚才那车夫不是好人,幸亏你救了我。” 两个人你扶我推的过程中,苏三赫然发现,姑娘的右手缺了一根手指,剩下的指甲红彤彤的,被凤仙花染过,在路灯下闪着诡异的光。 苏三吓得往后面一退,坐在地上。 那小姑娘依然低着头,嘴里温柔地说着:“姐姐,早点回家去吧,姐姐莫要管我,我真的没事了。” 苏三惊慌失措,爬起来跑了几步发现文件包被扔了,急忙又转身去找,这么一转身就见小姑娘双手托着文件包低着头站在她身后 “姐姐小心点,今后少走夜路,以后姐姐就看不到我了。” 苏三一把抢过文件包,落荒而逃。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的路灯渐渐亮了一些,歌舞厅传来夜上海的飘渺歌声,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敲着梆子问:“香烟要伐。” 苏三靠在路灯下,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这时才想着刚才若不是卖花姑娘冲出来,自己如何打得过那车夫?自己刚才真是吓到了,竟然没有感谢小姑娘。这样一想,两眼酸酸的,胡乱用手抹了一把,低声说:“秀秀,你瞑目吧,害你的人也已经死了,我以后一定会帮你照顾你奶奶的。” 苏三闻到栀子花的香味,她顺着香味看过去,只见自己的公文包上插着一小把栀子花。 苏三将栀子花拿下来,别在旗袍的纽绊上,深深吸口花香,这应该是秀秀的祝福吧。 “多少钱?”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苏三抬起头,看到一个矮胖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什么多少钱?” 她愣住了,随即明白过来,怒道:“滚!” “价钱好商量吗,这么辣,还挺够味。” 那人涎着脸,又上前一步去摸苏三的脸。 苏三一巴掌将那人的手打落,嘴里喊着:“滚,你才是卖的,你全家都是卖的!” 那人怒道:“小——婊——子,敢骂老子?” “老子个屁,哪来的龟孙子!” 苏三此刻惊魂方定,想到方才那个车夫,气不打一处来,心道反正是深夜无人识得自己,索性拿出过去在孤儿院做大姐的范来。 “小娘们,看你嘴巴硬还是老子拳头硬。” 这人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过来,苏三急忙大叫:“巡警,巡警,杀人啦!打劫啦!” 她一把好嗓子,清清脆脆,在这深夜里格外清亮。 对面楼有窗子打开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册那啊,里来额宗桑半夜伐困高,叫魂啊!” 苏三知道这条街还算繁华,这时间很多人都睡觉了,但是享受夜生活的人也不少,不远处就有个舞厅,想必也会有巡警盯着。笃定这点她又拼命大叫:“啊呀呀,着火来!” 这声效果就好一些,对面好几个窗子都推开了,有人探头出来问:“哪里哪里?” 嘟嘟嘟嘟!巡警吹着警笛从街边拐角跑过来,那矮胖子见状只好松开,嘴里嘟囔着:“算你狠,臭——婊——子。” 苏三跺跺脚道:“可恶!” 那巡警拎着警棍跑过来问:“小姐你没事吧。” “多谢多谢,那流氓走了。” “这么晚,单身小姐不该在外面游荡的。” 那巡警有点不满意地看着苏三。 “我们报社加班到现在,唉,出来做事真是辛苦。” 苏三故意挥舞下胳膊,显出很疲惫的样子。 “也是啊,年轻女孩子出来做事很不容易的。”巡警点点头:“我帮你找个车好了。” 他跑到舞厅前,喊了一辆黄包车过来说:“放心吧。陈老四在这边拉活好些年,很把握的。” “谢谢巡警先生。”苏三真没想到这个巡警人这么好。 待她上了车走远了,那巡警跑到拐角处说道:“探长,都安排好了。” “嗯,你做的很好,麻烦你了。”罗隐点点头,从暗处走了出来。 方才刚走出舞厅就听到苏三的喊声,他没想到这个看着文静的女记者竟然还会粗鲁话会骂人,看来平时对自己还是很温柔客气的。 他掏出烟盒递给那巡警说:“晚上巡逻提提神吧,最近可是不太平。” 第二十章 看不见的馄饨摊 苏三回到家,下车给了钱谢过那车夫。刚要掏出钥匙开门,门开了,一个女孩子探出头来“妈妈说好像有人回来,果然是呀。” “袁小姐。” 开门的是袁晨,她在警局已经见过苏三的,甜甜地叫了声:“苏姐姐,这么晚才下班呀。” 苏三跟着袁晨一起上楼,赵青萍站在三楼门口,听到这句话说:“你小孩子乱问什么。” “妈妈,我是担心苏姐姐嘛。现在外面好乱的。” 袁晨小嘴一抿,十分委屈的样子。 “谢谢你啊,袁小姐。”苏三拍拍她的手,这个女孩长得很乖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惹人怜爱,想到她的遭遇,苏三对她的疼惜是出自真心的。 “苏小姐,她还是小孩子,叫她晨晨好了。” 赵青萍打开门喊道:“晨晨,别烦苏家姐姐了,洗洗该睡觉了明早还得上学呢。” “咦,袁太太,原来你们搬过来了呀。” “是的呀,这个我姐……赵清芳母子都死了,也没什么别的继承人,这房子就属于我了。” 她语气有点淡:“总是我父母的遗产,我得好好守候着。” “那梧桐巷那边呢?” “那边是那个男人给她的东西,和我没什么关系,看警方和市公所是怎么处理了,要是真给我,我就卖了把钱捐出去。” 袁晨在一边一撇嘴:“那种凶案现场哪里卖的掉。” “呸呸呸,不要乱讲呀,小小年纪红口白牙,真是什么都敢说。” 赵青萍不好意思地拉着女儿回屋去了。 她这是怕苏三多心呢。毕竟赵太太是死在这里,这栋公寓也是凶案现场,不吉利的,若是房客都吓跑了,那才叫麻烦。 苏三刚进门放下文件包,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苏苏啊,你怎么才回来。” 打开门,田玲玲站在门口:“吃过饭了吗?” 苏三这才想到,自己竟然还没吃晚饭呢。 一边请她进来,一边说道:“我都忘记吃饭了,刚才倒是路过个馄饨摊,呶,就是在我们巷子口摆摊的那个姑娘的摊子,天晓得怎么摆到那边去了,那个车夫是坏人,就说没有什么摊子,不许我下车,真是吓死了,幸亏……” 她说到这里停住了,不知该不该讲下去。 “苏苏,那个什么馄饨摊,上次我听你说过就注意一下,可我真的没有看到呀,是不是你看错了,我还问过二楼的冯先生,他也说没见过呢。” 田玲玲伸手去摸她额头:“莫不是撞了邪,咦,额头到不是很热,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听她说撞邪,苏三叫道:“可不是吗,你猜我看到谁了?秀秀呀!” “秀秀?” 田玲玲重复一句,接着问:“这又是谁?” “就是被赵柯杀害的女孩子呀。” “开什么玩笑!” 田玲玲吓得腾地一下站起身“被杀的人怎么可能……天啊,难道说你见到了鬼?” “我现在想也说不清到底是看到了什么,那个车夫图谋不轨,是秀秀救了我,我真感谢她。唉,这个女孩子,才十四岁就被赵柯害死了,还死的那么惨,她还能有一份救人的心,真是太难得了,由此可见赵柯是多么的可恶。” 田玲玲点头:“这个自然,这小赵先生简直是太坏了,那么死了倒是便宜了她,还有赵太太,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她是单身女人,赵柯教育不好都是她的过错,现在想来,她死的也太便宜了点。” 苏三听到这话,忍不住叹息:“前几天你还吓得不行,现在就这般义愤填膺了呀。怎么说呢,赵柯这变态是死有余辜,可是赵太太,未免有点可惜,毕竟我在这住了两年多,朝夕相处的,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她无辜吗?她是包庇犯!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爱酸文假醋,伤风悲秋的。”田玲玲说完又担心苏三恼,接着笑道:“我可不是说你,你可是个有正义感的好姑娘,这世道这么乱,就缺少你这样的人。” “我?唉,玲玲,你不知道,在警察局这几天我才发现自己真是有心无力的。好多事不能说不能写。今天那个女法医还怀疑我,对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我晚上越想越生气,索性在明天的号外里写了一些案情。” “是吗?那你可真是了不起。”田玲玲眨巴着大眼睛:“是那个秀秀的,还是……赵太太。” 苏三发现,提到赵太太,她脸上厌恶的神情一闪而过。 “是法医发现的一些新线索,其实吧,赵太太可能是死于……” 她说到这里,急忙顿住。 “哎呀,你看看你,还卖起关子来了,非要吊人胃口啊,逼着我明天买号外是不是?我最讨厌故事讲到一半就不讲的,你叫人家今晚怎么睡得着吗。”田玲玲笑盈盈地抓着苏三的手臂摇晃着。 “真是被你酸死了,好啦,反正明天你也就看到了,是赵太太可能是死于另一种毒药。她体内检测出两种毒药呢。” “呦,看来还不止一个人恨她。”田玲玲啧啧赞叹:“我就不喜欢她,上次记得吧,我俩还吵架呢,不过我可犯不上为灯暗崴了脚害死她呀。” “是的,你要是为这点事就杀人,那简直比赵柯还变态。” “去你的,少拿我和那死鬼一起打趣。” 田玲玲又聊了一会,起身告辞。 苏三送她走了,忽然想到早上田玲玲说的一句话:“赵柯做了那么多坏事,可能是被他害死的冤魂报仇呢?” 目前公布的案情和自己写的号外只是说赵柯杀害了卖花女秀秀,田玲玲怎么知道他做了很多坏事呢? 自己写的号外,明白指出赵太太是死于两种毒药,先后下毒。当时自己被那女法医和小吴给气昏头了,一心想写个精彩的新闻出来,会不会做的有些过分? 她越想越不安,披着衣服想出门,又想到那个可怕的车夫,还是停住了脚步。 自己这次真是太意气用事了。 希望明天罗探长不要发火。 哎,不对呀,我为什么在乎他发不发火?我的工作就是做报道啊,之前已经很迁就警方了,事关自己饭碗和尊严问题,自然要寸步不让。对,就这样。 苏三在房间这般安慰着自己。 田玲玲则坐在窗前,看着漆黑的窗外,低声呢喃着:“冤魂真的会变成鬼呀,我的好妹妹,你在哪里呢?你出来让姐姐看一眼呀。” 第二十一章 夜半鬼敲门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 三楼的大座钟敲了十二下,睡得迷迷糊糊的袁晨翻个身,嘟囔着:“妈妈,这个钟声音好大,晚上烦死了。” 毕竟这屋子死过人,母女俩说不怕是假的。上午搬进来那会赵青萍还对着房间喊道:“死鬼你不要来找我,我不怕你!” 虽说是这样,母女目前还是在一间屋子一张床上睡,互相做个伴。 “这钟还是你外婆的陪嫁呢,要一百年咯,听说是你太外婆的陪嫁,太外婆是清朝人。” 有蚊子嗡嗡的声音传来,赵青萍轻轻坐起身,用扇子轰赶着蚊子。 袁晨继续沉沉地睡去。 赵青萍环视这屋子四周,嘴角边绽开淡淡微笑:赵清芳你机关算尽又能怎样,诺大家业最后不还是我的? 这时她忽然听到外间似乎有什么声,便掏出放在枕头底下的手电,走下床去猛地拉开门,外间空无一人,她松口气,怕打扰女儿睡眠便悄悄掩上门,打开客厅的灯一点点检查。她先走到门口,整个人如被冰雪:睡觉前她清楚的记得门是锁好的,可是现在,这门并没有锁上。赵青萍壮着胆子推开门,走廊里很安静,三层并没有别的房客。此刻已经是深夜,整栋公寓都在酣睡。赵清芳重新锁上门,心道可能是自己记错了。 她回到客厅往沙发上一靠,心满意足地审视自己的新财产。 这时她发现茶几上有一张白纸、 她拿起白纸,上面是五个张牙舞爪的大字:“你做了什么!” 这几个字实在过于惊悚嚣张,极具冲击力。 方才是真的有人来过! 你做了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她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在这栋楼平静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太多的危险,她有些后悔,为什么急着搬进来。 这时里间的门开了,袁晨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妈妈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她一眼看到赵青萍手里捏着的纸,一把抢过来问:“这个从哪里来的?” “我随便捡的。”赵青萍怕吓到女儿,轻描淡写地说。 “你做了什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真是姨妈阴魂不散?” “你这孩子,都想什么呢。随手捡到的东西和你姨妈有什么关系?”赵青萍将那张纸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好了。去睡觉吧,明早还得上学呢。” “妈妈,是不是有人进我们家来了?” “怎么可能?这里安全着呢,哪能有人进来?” 赵青萍拉着女儿的手:“走,一起回去睡,不要多想了。” 袁晨乖乖地跟着母亲回房睡觉。待赵青萍躺下后,袁晨的目光投向床头柜上的书包,只有她知道,在那个书包的一本书里也夹着一张写着你做了什么的纸。 那张是她前天放学回家在院子里捡到的,她看着四下无人,急忙塞到课本里,一颗心七上八下。这也是她鼓动赵青萍早点搬过来的原因,在芙蓉里,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可是现在,怎么这张纸忽然出现在房间里?是那个人也跟着过来了,还是那个知道一切的人就住在这栋楼里? 夜很安静,整栋楼都在沉睡。 不,袁晨知道,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他知道自己那天做了什么! 袁晨缓缓地长出一口气,另一边的赵青萍翻了个身,袁晨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第二天,袁晨吃过早餐背着书包走出门,正看到苏三和田玲玲一起下楼。 “呦,小美人,你住进来啦。” 田玲玲笑眯眯地同袁晨打招呼。 “晨晨,快叫田姐姐呀。” 赵青萍招呼着。 她站在楼门口刚到警局,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 苗一和小那站在罗隐办公室门口,一见苏三进来,苗一手一横,摆出杀鸡摸脖子的架势。 没等苏三反应过来,就听着里面罗隐大喊:“那臭丫头来了没有?” 臭丫头?苏三一愣,看向小那,后者则对她摊摊手,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可恶,竟然叫我臭丫头!苏三直接应声问:“罗探长是在找我吗?” “滚进来!” “对不起,我不是球,不会滚。” 苏三拉开门。 哐当,一个杯子直接摔了过来,苏三往旁边一闪,避过四溅开的瓷片,大叫:“一大早上,你哪来的邪火!” “我邪火?” 罗隐将个报纸团扔出来“你干的好事!你竟然……竟然把赵清芳中毒的细节写出来了!” 苏三这才明白是昨晚一直担心的事终于爆发了。她昨天被肖琴和小吴的事一激,一心想博个与众不同,一直到后来送去排版,才隐约察觉自己可能是做过了。但她才不要在这个讨厌鬼自大狂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你说我可以写的。” “我说你可以写一些案情,但这些细节是不能公布的,凶手已经知道了,你要我下一步怎么调查?” 苏三冷笑:“凶手知道什么?吓唬我?我只写了赵太太是可能死于两种毒药,我又没说具体是什么毒药,你至于吗? ” 两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其他的警察见情况不妙早已溜之大吉,诺大的两间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俩。 罗隐恶从胆边生,一把抓住苏三低下头恶狠狠地质问:“可是凶手知道,会毁掉证据!你这女人!你这是在变相害人你懂不懂?” “放开我,你抓疼我了!” 苏三用力挣扎,使劲去踩罗隐的脚。罗隐怒道:“昨天就该让那混蛋把你拽走,你这种人根本不懂得被害人的感受!” “好啊,原来昨晚你就在附近!” 苏三迅速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你就在附近为什么不帮我?任凭我被那醉汉调戏?” “对,我就喜欢看着你被人调戏,你活该!大晚上跑舞厅门口,你自找的!”罗隐气的口不择言:“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怕是又可以写一个新的号外?你这种人,为了制造新闻不择手段!哎呦!” 原来苏三也是气到极点,见自己挣扎不开,竟然伸手掐了罗隐胳膊内侧一下,罗隐不提防,松开手,苏三趁机就跑。 这时苗一怯生生探头说道:“头儿,又出事了。” 第二十二章 过目不忘 “讲!”罗隐几乎是咆哮着。 苗一吓得差点坐地上,双手扶着门框鼓足勇气道“又发现尸体了!” “混蛋!” 罗隐将手中的香烟捻碎,铁质的香烟盒子往地上一扔,大步就往前走。 苏三刚才挣脱开,此刻正站在门口,罗隐视若无睹。边走边问苗一具体情况。 苏三默默跟在后面。 三个人就这样两前以后走了出来,刚才被吓得四处逃窜的警察都在大门口,见三个人这般诡异,也都不敢开口,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小那等四名警察直接上了后面的车。罗隐拉开车门:“苗一,你来开。” 苗一乖乖地坐到驾驶位置,苏三拉开后车门直接做了进去。 “出来。”罗隐冷冷地说。 苏三不吭声。 苗一小心翼翼地说:“头儿,那边情况挺急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罗隐也不好意思伸手进去拽人,哼了一声,坐在副驾驶。 苗一急忙发动车子,后面的车子随即跟上,小那开车,笑嘻嘻地说:“以咱们头儿的脾气,没给苏小姐俩巴掌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后面有人摇头:“我看这次苏小姐是别想在咱们警局跟着跑新闻了,头儿是什么人,眼里容不下沙子。” “头儿和咱们不同,人家是理想,对案子一直看的老重。我也奇怪,苏小姐又是第一天混世界的,怎么犯这种错。” “真真洋盘没见识的。”小那嗤笑:“人家苏小姐装胡样装样子,哪里能不懂的,不过是想借机会捞名声罢了。这些玩笔头的文化人,都得罪不起的,过去不说什么刀笔吏的。” “别人怕的,咱们探长可是不怕的。” 几个人一阵议论,前面车上的三个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苗一暗自思忖,万幸自己是开车的,可以心无旁骛,当车内别扭的两个人是空气。罗隐坐在前面一言不发,苏三心知自己做错了事,想道歉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车内的气氛尴尬的不行,苗一只觉得分分钟都是煎熬,恨不能一踩油门马上飞到现场。 说是现场,其实也不算确切,因为这尸体是顺着河漂流下来的。 苏三自顾下了车,看到那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了,躺在岸边,面部向上,腹部膨大,面部很多地方也腐烂了,臭气熏人。 罗隐正蹲下身查看死者的情况,就看着苏三忽然越走越近了,也跟着蹲在他身边。 “苏记者,以后请和我保持三米的距离。” 苏三闻言起身,默默地站在一边。 罗隐心里还犯嘀咕:刚才还跟炸毛的猫似的,怎么这会这么安静了。 苏三盯着那腐烂的半张脸,闭上眼睛,内心描摹出一个曾经见过的面孔,没错,就是那位小姐!赵太太遇害那天和田玲玲在弄堂口饭店吃饭时遇到的女孩,她当时还叫田玲玲田宁的。 “怎么不说话?” “探长先生,我对你没任何兴趣,别说保持三米就是五米都没问题,我看的是这位死去的小姐,你不觉得她很眼熟吗?” “你认识她?” “准确的说探长先生也该认识她。” 苏三站起身,看到罗隐果然跟着也站了起来,便问:“探长先生不知道吧。我除了对气味非常敏感外,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我看过一眼的东西包括人,都会永远记住。现在躺在这里的女士,你和我都曾经见过。那天在我们弄口的饭馆里,她喊田玲玲叫做田宁的。” “是她!” 罗隐忍不住惊叫出声:“这尸体面部都腐烂了,你还能认出来?” “我觉得过去聊斋的一个故事叫做画皮的讲的很好,说妖怪可以画成人的皮相。其实皮相是可以腐烂的,但人的骨相没有变化。我还记得当时田玲玲说是她的同乡,她们家乡那里说宁字和玲玲差不多,她索性就改成田玲玲了。探长先生不妨猜上一猜,她们是哪里人?她是怎么死的?” “若是本城周边也许是南京人,当然,NL分不清楚也有可能是四川人湖北人湖南人,这范围实在太大了。至于怎么死的,还得看肖法医的意见。” “其实很简单,想知道她是哪里人,问问田玲玲就知道了,至于死因,虽然现在很臭,可我还是闻到一丝苦杏仁味。” 罗隐点点头:“你很聪明,但我希望你的聪明能用到正道上。” “你相信我说的闻到杏仁味?” “姑且相信吧,毕竟现在贝贝不在。” 苏三见他虽然说话还是不好听,但口气至少软了一些。便正色说道: “我为自己的一时意气用事向你道歉。” “你大小姐肯承认错误了?” “是的,是我错了,我想尽力补救我犯的错误,希望探长先生给我一个机会。” 罗隐上上下下打量着苏三,眼神冰冷,苏三觉得在他的眼光中,自己和躺在地上的尸体并无两样。 “你算是你们报社最聪明的一个了吧?” 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 “什么意思?”苏三讷讷,实在不懂他什么意思。 “最聪明的家伙都是这个德行,再派来几个笨蛋岂不是更糟?我警告你,以后所有的稿件必须有我审定。” “如果你不在呢?” “如果你还想吃这碗饭,信不信?我有无数种叫你从这里,甚至从申江晚报滚蛋的办法。” “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 “那就好,别挑战我的耐心,同时……” 他低头看着尸体:“用你的那点雕虫小技弥补你犯下的错误吧,毕竟你的鼻子比警犬都灵。” 永安百货公司,田玲玲打扮的花枝招展正在向一个青年介绍钢笔。 远远地看着罗隐和苏三走近,笑眯眯地说:“哪阵风把你们吹来了。” “邪风。” 罗隐看了那青年一眼:“有客户?” 那青年一身学生装模样,年纪不大,察觉到罗隐挑衅的目光,罗隐毕竟是做了几年探长,身上自然有股子煞气,那青年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便胡乱说道:“那个,田小姐,我哪天再过来。” 说着就匆忙离去。 罗隐看着那青年背影,皱下眉头。 “探长先生,您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 田玲玲格格娇笑。 “他是买钢笔啊还是买凶杀人啊,怎么能看到警察就吓跑?” 田玲玲笑道:“还是个学生呢,胆子小嘛。” “玲玲,是这样的,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吃饭,后来罗探长他……过来了,然后你还遇到一位小姐,她叫你田宁的。” “嗯,那是我小时候的朋友了,怎么了?” “她……死了。” “天那!谁干的?” 田玲玲掩住嘴巴,一副惊恐的样子。 “你就那么确信她是被人杀害的?” 罗隐抓住她话中的漏洞。 “罗探长,你一来不就说明方晴定然是被害的吗?正常死亡的人也不用你罗探长上阵呀。” 田玲玲叹口气:“对,她叫方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我出来读书,听说她家也搬走了,就不知道她的情况了。那天也是我第一次在本城看到她,我还想和她在约个时间见面好好聊聊的,哪想到……竟然天人永隔。”说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苏三挽住田玲玲的胳膊低声安慰着。 “你写下方晴的老家住址。”罗隐拿出一支钢笔,田玲玲接过看了一眼,说:“民国30年的派克51,真不错,探长是识货的人。可是她家早都搬走了呀,我写哪里的地址。” “总会有了解她家的人吧。怎么,你不是很想帮我们?” 罗隐对她的反应很是在意。 “哪有啊,能帮到你们,找出害小晴的凶手我是乐意至极啊。” 她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自己家乡的地址递给罗隐。 罗隐点点头:“以后有什么情况还会再找你的。” “自然随传随到。” 田玲玲目送两人离去,眼中已不见悲伤。 第二十三章 不是秘密 袁晨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冯伟华正笑呵呵地从大厅里走出来,看到袁晨,他打个响指:“漂亮的袁小姐放学了呀。”袁晨点点头,她不想和男人走的太近,便站住脚,礼貌地站在一边请冯伟华先过去。 “袁小姐。”冯伟华见四处无人,压低声音问:“不知你的零用钱够不够呀。” 袁晨没说话,瞪了他一眼。 冯伟华继续笑嘻嘻地问:“叔叔那里有挣外快的工作,要不要来做。” 袁晨大怒,指着冯伟华怒道:“你什么意思?小心我告诉我妈妈赶你出去。” “呦呦呦,真当自己是房东小姐了哇?” 冯伟华笑起来,随即眼睛上下打量着袁晨,看的袁晨浑身不自在,她忍不住往一边又退了一下“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叫啊,你这种小婊——子,表面上装的冰清玉洁,骨子里浪的没边了。装什么教会女中的贞洁烈女,不过是被小赵先生玩过的烂货,呸。” 袁晨听到这话,浑身如被冰雪,她声音颤抖着质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老子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 袁晨大哭起来,边哭边上前抓住冯伟华厮打“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那点烂事谁不知道。” 冯伟华将她用力推开,嘴里嚷着:“疯婆子,这么点年纪哪学的疯样子,哎呀,你弄疼我了。” 苏三正好下班回来,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拦住,轻轻搂着啜泣的袁晨说道:“冯先生,她只是个孩子,你和一个孩子叫什么劲呢。” “孩子?都残花败柳了还孩子呢。”冯伟华嗤笑着“苏小姐,你可是清白人家的小姐,别被这人的假面具给骗了哇。” “什么意思啊冯先生?” 这边吵闹着,别的房客也惊动了。赵青萍从三楼下来,拉着袁晨的胳膊就往楼上拽。 “你们还不知道吧。她和小赵先生早睡一起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培成女中一向以校风严谨著称,本城的人看培成的女学生都带着羡慕的神色,而现在,一个舞厅老板说袁晨是不干净的! 二楼一个太太摇着扇子说道:“话可不能随便讲的哦,人家清清白白小姑娘,冯老板你以为都是你舞厅的那等人物啊。” “清白!她清白?我那舞厅的姑娘们才叫清白来,轻易不和客人出去的,不过是跳跳舞拉拉手。”冯伟华大笑:“我就问一句要不要出来挣点外快就给我摆脸色,我问一句就脏了她不成?你若是个干净的也就罢了,自己脏成那样,还给我摆脸色,哎呦呦,这是什么世道啦?” 赵青萍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紧紧搂住痛哭失声的女儿,指着冯伟华说道:“红口白牙,你不要胡扯!” “我胡扯!竟然说我胡扯!警察局的档案要不要查过?你们母女做下的腌臜事体,还好意思说我胡扯?” 赵青萍搂着女儿就往楼上走。 冯伟华兀自在愤愤不平,指手画脚和房客们说着袁晨的不礼貌。 苏三走在他耳边低语道:“冯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抓着个小姑娘不放呢。” 冯伟华刚才只是想和袁晨调笑一下,却没想到袁晨不给自己面子,因此一时激愤便大吵大闹说了这些。此刻也觉得有点难看,和一小丫头较什么劲呢。于是咧嘴一笑:“我也是一时在气头上。哈哈。” “你怎么知道那些事的呢?” “就是知道嘛。”冯伟华避而不谈。苏三和他离得近,闻到他身上的杏仁味。 “冯先生才吃过点心的要出门呀?” “是的呀,才吃了碗杏仁茶,正打算去舞厅看看,我那新来好几个女孩子。苏小姐,你没事可以写写我的伟华舞厅呀,好多漂亮的舞小姐。” 冯伟华摇摇晃晃地走了,苏三看着他的背影,这时二楼太太问:“苏小姐,你信不信冯先生说的话?” 苏三一愣,随即急忙摇头。 二楼太太向楼上看了一眼,极小声地说:“可是我听到巷子的人都在说这件事,说小赵先生坏了好几个女孩子的身子,其中就有袁小姐,本来我是不相信的,看现在这情况,倒是真的了。啧啧,对自己的亲表妹都下手,这母子二人落这下场也算是报应。” 巷子里的人都在说这这件事!苏三彻底惊呆了。这件事怎么可能大家都知道了呢?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楼,刚到三楼门口,赵青萍探头喊:“你进来一下。” 苏三一进门,赵青萍就边哭边撕扯着问:“819弄的人都知道了。恐怕没几天全城的人都知道,怎么会这样苏小姐,做人要讲良心的,你不能这样啊。” 苏三躲闪着说:“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呀,袁太太,真的和我无关,我也是才听冯先生说大家都知道,我还奇怪呢。” “警察不会无缘无故来说这些,不是你又是谁?”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现在这事大家都知道,我们晨晨可怎么做人。” 苏三愣住,随即安慰道:“袁太太,袁小姐是受害者,她有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眼光呢?” 袁晨哭着从里间冲过来,一把将苏三推个趔趄:“被人嚼舌头的不是你,当然随便你说了。” 苏三此刻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啊。 这时田玲玲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哎呦,这才下午的就演上大闹天空了?母女两个欺负一个人,也不嫌丢人。” 田玲玲扭着腰肢走进来:“袁家太太,你是担心袁晨小姐的事情被人乱讲吧?” 袁晨瞪大眼睛哭道:“怎么连你也知道了?还有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田玲玲冷笑着:“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有一句俗话怎么说来着,一报还一报啊。” 她一把扶住苏三“走吧,咱们赶紧上楼,人家母女这是看谁都不顺眼,才搬来几天呀,就摆出房东太太款,要我看,赵太太没准还是他们害的,只要想想,害死了赵太太谁获利最多呀?” 苏三任由田玲玲扶着上了楼,嘴里还在念叨着:“怎么会大家都知道了呢?警察局的人是不会嚼这种舌根子我我也是守口如瓶呀。” 田玲玲气的拍她一巴掌:“你有完没完了,知道就知道呗,反正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什么好人是什么意思?苏三疑惑地看向田玲玲,后者嫣然一笑:“我就那么一说,别当真呀。” 第二十四章 来,喝碗牛奶吧 田玲玲连拉带扯将苏三拽上楼推进自己房间,嘴里说着:“理她们做什么,自己的亲姐姐亲外甥尸骨未寒马上就来占家产,癔里巴怪的,懒得理睬。” “唉,袁小姐也是可怜。” 苏三叹息着。 “苏苏,我和你讲,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什么时候都是要得的。你若不信咱们走着看,袁家母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田玲玲脸上显出一丝讽刺的笑。 “玲玲,你对袁家母女有点偏见哦。” 苏三接过田玲玲递过来的茶水:“其实袁小姐蛮可怜的。” “莫非……” 田玲玲凑近低声问:“大家传的事情你晓得吧?哎呦呦,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呀。” “什么事情?” 苏三看着她眼中小火苗跳动,充满了跃跃欲试和说不出的八卦神色,她心知肚明却不挑明。 “就是袁小姐和小赵先生的事情呀。”田玲玲紧紧抓住她的手,用力摇晃着撒娇:“你就说有没有那事吧。” 苏三为难地看着她:“这我怎么知道。” “少来,你在警局和那个长得体面的探长那么熟,怎么可能不知道。” 苏三只能轻微点点头,急忙解释道:“可是袁小姐是受害者,都是赵柯的错。现在赵柯也已经死了,也算是得到报应。” “你信报应?”田玲玲不屑地一笑:“反正我觉得袁小姐可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苏三发现田玲玲对袁家母女有一种说不出的天然敌视态度,便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和她说什么,干脆转移话题说道:“那个方晴,是叫方晴吧,你那个朋友。” “对的呀,好可怜的。”昨天田玲玲还去警局认了尸,想到这件事一脸悲伤。 “是氰——化——物中毒,这种毒药发作的快,死的时候也没什么痛苦。罗探长那边已经派人回你家乡去调查方晴的家人情况了。” “她家早都搬走了,怕是什么都找不到,可惜,我这些年没和方晴联系,也不知道她家搬到哪里。” 田玲玲叹口气:“你说这也好奇怪,怎么都是氰——化——物,这种毒药难道很好找,满大街都是了?” “哪呀,我听罗探长说这种毒药很金贵的,一般人还弄不到呢,这凶手总用这种毒药害人没准是同一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方晴她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的也不像什么大奸大恶的人,谁会害她呢。”田玲玲猛地摇摇头:“哎呀,不能再想了,想破脑子我也想不清那么多事。” 苏三回到自己房间,打开台灯,拿出稿纸准备写点什么。 这时她忽然想起刚才田玲玲的话:“怎么都是氰——化——物……”她的笔尖顿住了,浑身冰冷,胳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自己并没有在新闻中写导致赵太太母子死亡的具体毒药是什么,方才也是第一次对田玲玲提到了氰——化——物,可是她为什么说怎么都是氰——化——物,都是氰——化——物!她知道赵太太母子的死因!上次在报社门口,她还说过赵柯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而那时只是秀秀一个受害者啊!难道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天啊,这真是太可怕了。 苏三看着漆黑的窗外坐立不安。 此时跑去警局会不会太危险了? 一想到上次那个车夫,苏三犹豫了。可是这样干坐着不是更危险吗?她想了一下悄悄打开门,趴在阁楼的楼梯口向下看了看,悄无声息地轻轻走下楼,经过四楼田玲玲门前是更是小心翼翼,一点点挪动着。 公用电话在三楼走廊,她终于挪到三楼,拿起电话就要拨打警察局的号码。 “大晚上不睡觉,你忙什么呢?” 一只纤纤素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拿住话筒,田玲玲贴着她的肩膀,呼出的热气吹在苏三鬓角,又麻又痒。 苏三身子一僵,话筒已经被田玲玲拿走挂了上去。 “我才想到稿子有点问题,想给报社打个电话,玲玲你脚步好轻呀。” 苏三强颜欢笑。 “哦,那你打吧。” 田玲玲靠墙站着,抱着肩膀,好整以暇地看着苏三。 苏三硬着头皮拿起电话,在田玲玲似笑非笑的眼光中拨了几个号码。 但是电话毫无反应。 苏三无奈地放下电话。 田玲玲笑道:“拨错号了吧,要不我帮你打?” “不是的,电话坏了吧。”苏三站在三楼楼道,一动也不动。 “走吧,那没事就上去吧。” 田玲玲伸手去拉苏三的手:“你这小手冰凉的,怎么了?感冒了?我那有药,走,去我房间吃药吧。” 一听到吃药俩字,苏三浑身一震,田玲玲微笑着望着她:“怎么了苏苏,你怕什么呀。” 苏三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和她上去,又担心她带着毒药或者凶器,忽然计上心来,哎呦一声抱着肚子蹲下身,嘴里大声喊着:“疼,疼死我了,肚子疼!” 这声音很大,二楼有人气恼着探头喊道:“小些声了,小囡明天还要上学的呀。” 三楼的门开了,赵青萍站在门口问:“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 她现在对苏三是满肚子怨气,见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便冷笑道:“肚子疼?怕是遭报应了吧,苏小姐要好好想想最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是,是,我疼的要死,袁太太麻烦你打电话叫最近的救护车,不行警察局也成,我真是要疼死了。” 赵青萍站在那不动,苏三见状又加了一句:“我好怕像赵太太一样啊。” 这句话打动了赵青萍。 这栋楼死了两个人,已经算凶宅了,若是房客也死在这里,怕是以后难以出租了。赵青萍只能走过来去扶苏三,嘴里说着:“不是不帮你打电话,电话坏了呀。电话局的人说今天来修也没有来,咦,苏小姐,你怎么浑身发抖啊,冷吗?” “是,我好冷,肚子疼的直不起腰来,袁太太,能否让我进去喝杯热水,我那没有热水的,求您了。”苏三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看着赵青萍。赵青萍晚上和她有点小冲突,本不想管她,但同为女人,见她蹲在地上那么痛苦,心道可能是女人的那个来了,小姑娘面皮薄又不好意思讲明白,便冷着脸说:“我给你泡点姜汤红糖水,进来吧。” 苏三迅速起身进了袁家。 田玲玲抱着肩膀看着这一切,轻笑一声说:“你们呀,都各有肚肠,装的可都真好呀,苏苏,你进去了可别后悔哇。”说着转身扭着腰肢上了楼。 苏三进来后见赵青萍关上门,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赵太太原来的生活还是非常不错的,竟然还有冰箱这种奢侈品使用。苏三走进厨房看到赵太太拉开冰箱找生姜,便说道:“袁太太,我现在好很多了,不用找生姜红糖了,给我杯热水就好。” 袁太太正在翻找生姜,闻言也觉得有点不对头,转过身来看着苏三:“苏小姐,你们刚才是有事情对不对?” 面对这样心平气和的质问,苏三有些心虚,强自笑道:“哪有,是您多心了袁太太。” 袁太太点点头又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热牛奶。”她拿出一瓶牛奶,笑眯眯地看着苏三:“我听说热牛奶有助于睡眠,试一试吧。” 说着也不管苏三是否答应了,自顾地拎着牛奶,扒了扒封好的蜂窝煤炉子,一片死灰的炉子透出微微的红色,这红色渐渐明亮起来,衬着仔细淘登炉子的赵青萍眉眼都跟着透出红亮。苏三忽然觉得她的眼睛过于红也过于亮,像是看到一个什么了不起的宝贝。苏三有点害怕。心虚地退后一步,靠着门站着。 赵青萍将炉火燃了起来,找个锅子,打开牛奶盖子,咕嘟咕嘟将牛奶倒进锅子。 淡淡的奶香飘荡起来,苏三仔细闻了闻,没发现别的异味。可是此刻,满脑子都是那个讨厌的法医小姐的话:“蓖-麻——毒——素是无色无味的,你怎么能闻到?” 是呀,应该是闻不到的呀,但是现在,不就是只闻到牛奶的味道吗? 苏三内心格外纠结。 “苏小姐呀,靠着门这般站着可是不好看呢。”赵青萍幽幽地说话了。 “我们那时候啊,家里管的严,女孩子不能这么站着,更不能踩着门槛了。要是踩门槛呀,那就要挨姆妈的栗子吃咯。”她用勺子轻轻搅着牛奶继续说着:“你说这样的女孩子,怎么长大了就变成****了,未婚先孕生下个野孩子,什么廉耻都不顾,这样的人,竟然还得到父母的大部分财产,她这是凭什么呢?” “袁太太,你在说赵太太吗?” “老天真是不长眼,我的女儿珍珠花朵一样,却被她那个野种给玷污了,你说我恨不恨?” 苏三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每天都恨,恨不能她死在我眼前。哦,牛奶好了,我给你盛一碗啊。” 赵青萍盛一碗给苏三,苏三被动地接过牛奶,看着赵青萍不敢喝。 “喝呀,你喝呀。”赵青萍看着她,一步步逼近:“你为什么不喝呢?” 苏三吓得缩缩脖子,不知该怎么办。 “啊!秀秀!”一声凄厉的叫声传来,赵青萍面色大变:“是晨晨!” 第二十五章 今夜不平静 赵青萍急忙冲向卧室,推开门,只见袁晨呆呆地站在中间,嘴里嘟囔着“是秀秀,不是秀秀……栀子花,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青萍急忙搂住女儿肩膀,嘴里喊着:“晨晨,做噩梦了吗?” 苏三发现袁晨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上前一步抢过来,这是个很普通的布娃娃,只是充满栀子花的气味,娃娃脖子上还挂着一串栀子花,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人。 苏三一见到栀子花就想到秀秀,吓得一把将娃娃扔到地上,满脸惊恐。 赵青萍紧紧将女儿搂在怀里问:“晨晨,这娃娃哪里来的?” 袁晨伸手指向窗外。 窗子开着,窗帘随着晚风飘来荡去,外面黑漆漆的。 苏三看着窗外,急忙说:“袁太太,我觉得事情很怪异,明天去警察局好了。” 她心里怀疑田玲玲,害怕田玲玲,可是毕竟和她相处很久,算是这城市难得的好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讲明田玲玲的可疑之处。 袁太太看着窗户,恼火了。 “装神弄鬼,竟然来吓我的晨晨,我定然饶不了的。”说着松开袁晨,大步走向窗户。 苏三看着她一步步走进窗户,心里没来由的觉得害怕,低声喊道:“袁太太,不要过去,等到天亮去警局就好了。” 赵青萍冷笑:“我到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背后闲言碎语中伤我家晨晨不说,还用布娃娃吓唬她。”下午知道整个弄堂都在传言袁晨的事情后,赵青萍就几乎失去了理智。此刻她什么都不顾了,径直走向窗户,探头出去看,她这一探头出去,从上面伸出一个绳套,一下子套住她的脖颈,赵青萍双手抓住绳套用力挣扎,袁晨被这突发事件吓的崩溃了,不停尖叫着:“是秀秀,秀秀,不,不是秀秀,是玲玲,一定是玲玲!” 苏三冲到窗前,用力去抓套在赵青萍脖颈上的绳套,同时大声喊着“田小姐,是你吗?你要做什么啊这是,这是要出人命的。” 那绳套越来越紧,赵青萍双手已经无力拉扯绳套,双腿却还用力胡乱蹬着。苏三见情况不妙,冲不住哭喊的袁晨喊道:“剪子!剪子在哪!” 袁晨已经失去理智,根本不知道苏三在说什么。 苏三急忙跑到厨房,在柜橱找到一把剪子,又急匆匆跑回来,用力去剪那绳子。 绳子是三股的粗麻绳,剪断也很费力,苏三用力将绳子剪开,还要注意不能伤到赵青萍,好不容易剪开绳子,赵青萍满脸通红,眼底和嘴角都是出血点,眼球突出,已然晕了过去。苏三想着那天罗隐在警局救人的情形,便用力按着赵青萍的人中,过了一会,她终于悠悠醒转,但眼神飘忽,神智还有些模糊。 苏三这才松口气,她又不敢开门担心田玲玲冲进来,就在窗口大声喊叫着,又找来杯子碗碟往二楼的阳台上扔下去。 哐当哐当碗碟摔碎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响亮,果然二楼灯亮了,冯伟华从阳台探出头叫骂道:“要死呀,不就是吵个架,至于这么折腾人?你还有完没完?” 苏三急忙叫道:“冯先生,真的出事了,麻烦上来一下,我们不敢出去。” 冯伟华看苏三说的这般严重知道不是开玩笑,匆忙穿上衣服,拎着一根棍子很快就上来了。 苏三听到是他的声音,这才敢打开门说:“冯先生,方才袁太太差点被勒死的。” 苏三已经打开了卧室的门,从门口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袁晨坐在地上又哭又叫,赵青萍躺在地上,半边身子靠着窗,脖颈上还拴着绳套,半死不活。 冯伟华问:“到底怎么回事?” 苏三急忙说道:“需要有人去警局,这里恐怕也不安全,田玲玲,她有问题。” “田小姐能有什么问题?”冯伟华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他身上的杏仁味很浓,苏三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紧盯着他的眼睛:“冯先生,咱们这楼有杀人凶手。” “怎么可能?”冯伟华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这动静有点大,一楼二楼的住户都醒来的,一楼一个胆大的男房客也拎着手电上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田小姐这么着急的跑出去了。” “她跑了!她可能是杀人凶手!” 苏三着急了,急匆匆跑出门,转眼一想又担心赵青萍和袁晨又只能跑出来。 “冯先生,你和袁太太今天有什么恩怨以后再说,这会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能不能请你出门报个警。” 冯伟华看着这一屋子诡异情景,拔腿刚要走,忽然又转过身问道:“赵太太死的时候你也在旁边了,我如何能相信这一切不是你做的呢?” 一楼男子听到这话,也狐疑地看过来,苏三急忙道:“我若是想杀害袁太太,直接勒死她就是,何必闹出那么大动静喊你们过来。” “要是想嫁祸给田小姐那也说不定啊。” “时间来不及了,再磨蹭,田玲玲就真的跑了呀。” 苏三着急的什么似的,可是冯伟华依然一动也不动。 这时袁晨又大叫道:“不是秀秀,是玲玲,是玲玲,我想起来了,是玲玲,那纸条也是玲玲给我的!” “袁小姐说的是田玲玲?” 冯伟华皱皱眉头。 “不是这个田玲玲,是那个田玲玲!一定是的,田玲玲死了,她来报复!可真不怨我啊,我也不想的!” 袁晨接着又哭闹起来。 赵青萍这会已经回过神来,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说:“冯先生,麻烦你去报警吧,我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是田玲玲做的,她是来报仇的。” “田小姐和你有什么仇怨?她看着人很好的,倒是你们母女,居心叵测。”冯伟华和死去的赵太太关系不错,对袁太太母女有着天然的敌意。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赵青萍苦笑一下:“听到田玲玲这个名字,我恍惚觉得耳熟,并未想那么多。现在想来她竟然也叫田玲玲,和四年前自杀的田家女孩子一个名字,这难道是巧合吗?” 冯伟华听她说的似乎有隐情,犹豫一下看着苏三说:“那我去报警,你们……” 话没说完,苏三大叫:“什么味!油,是汽油味!” 火是从四楼田玲玲的房间烧起来的。因为有汽油做助燃剂,烧的很快,整个819弄一片通红。 等到罗隐赶到时已经是凌晨,这栋楼已经被烧了大半,3楼往上全都是一片黑色的废墟,中间还晃动着火星,地上到处都是水,黑色的脚印乱七八糟。房客们坐在外面马路上,有的唉声叹气有的不住怒骂。 苏三静静地坐在一边,下巴抵着膝盖,显得格外孤单。这一晚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只觉得脑子很乱,理不出一个头绪。 “你怎么样?”罗隐走到她面前站住。 苏三抬起头,双目毫无神采,还有点不对焦,罗隐急忙问:“怎么了?” “凶手应该是田玲玲,我也不知她为何做这种事。走之前还放了把火,她到底有多恨……这里,这栋楼?” 苏三苦笑一下:“现在好了,我一无所有。” “放心,她跑不掉的,我一定会抓她归案。” 东边的天空隐透出的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了。苏三看看狼狈不堪的自己,摇摇头叹气道:“现在好了,我这样子很逃荒没两样了。” “走吧,我帮你找个地方先住下。” 第二十六章 人情冷暖 “什么?她住在这?” 肖琴睁大眼睛瞪着罗隐:“我说你什么意思啊。” “好了,就暂时住这里了,等抓到凶手我再帮她找新的地方。” 肖琴听到这话,便笑道“主要是你大早上就跑来吓我一跳呢,我这够宽敞,苏小姐就住在我这里好了,住多久都没问题。”她微笑着对站在罗隐身后的苏三招手:“苏小姐,快进来呀。” “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法医小姐。” “哪里哪里,反正我这房子够大的,住得下,再说你是罗探长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嘛。” 肖琴热情地拉着苏三的手,苏三被她的忽然间热情搞得有点手足无措。 “这次苏小姐住的地方被烧,和我破案不利也有关系,肖琴麻烦你了。”罗隐语气诚恳。 苏三此刻非常狼狈,她的东西都被烧干净了,幸好昨晚一身日常的旗袍,不像别的房客还是睡衣装扮。现在是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深深浅浅的黑灰,旗袍上溅上很多泥点子,肖琴上下打量她的狼狈样子,心里微微有点得意。 这么普通又穷酸的女孩子,罗隐怎么看得上? 人一但有了心理上的优越感,看着不如自己的人自然就大度很多。 她拉着苏三进来,关切地说:“东西都烧了吧?我有一些从来没有穿过的衣服,苏小姐千万不要嫌弃,临时穿穿挺过这几天也好。” 苏三嘴里连声道谢,心里却隐隐有点不太舒服,女人的心思或许只有女人才能明白几分。罗隐看到两人相谈甚欢,肖琴这么欢迎苏三,很是满意,也不多做停留赶紧回警察局部署抓捕田玲玲的事情。 上午苏三梳洗完就直奔报社,想找李主任商量下能不能预支一个月薪水,她现在真是彻底一无所有,就算有了暂住地方,可也不能吃穿用度都依靠人家肖琴,本来两人就不熟悉。 “稿子呢?” 一见苏三,李主任就着急地问。 苏三有点懵,什么稿子? “你住的房子被烧了,这可是今早最大的新闻,这么好的事情你竟然没写?” 李主任一脸鄙夷:“你到底在想什么?作为记者,新闻敏感度在哪里?苏小姐,我对你很失望。” 苏三眼睛里满是怒火:“李主任你这样讲话未免不近人情。” “人情,我和你有什么人情?作为一个优秀的记者,面对突发事件你竟然告诉我没有稿子交?我养你做什么?” 苏三气结!什么叫你养我?说的好像自己被他包养一样,明明是凭本事吃饭!她咬着嘴唇,忍住酸楚,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我现在就写,昨晚发生的事情非常精彩,我保证一定能全城轰动。” 听到这话,李主任脸上显出满意的神色。 苏三继续试探着问:“那我可不可以预支下个月的薪水。我的东西都被烧掉了,什么都没了。” 李主任马上又换上勉为其难的口气:“这样啊,念在你这两年做的还不错,稿子交上来就去会计那预支一个月薪水去吧。” 说着他往前靠了一下,贴近苏三,在她耳边低语道:“不过,这署名上吗,最好加上小吴的名字,呵呵,你明白的哇。” 苏三强忍着恶心点点头:“我懂。” 她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心酸的眼泪一股脑咽下去,掏出钢笔拿出一叠稿纸就迅速写了起来。 苏三心里憋着一股劲,写得飞快,中午时分稿子就已经写完,拿去给李主任看过,李主任看到后面署名加上了吴环生的名字,眉开眼笑,轻轻拍着苏三的肩膀:“不错,写的真不错,这故事绝对的惊心动魄,哈哈,一定大卖。” 苏三强忍着怒气,去找会计预支下月的薪水。会计小姐和她年纪相仿,是社长的亲戚,平素都是用鼻孔看苏三这样的小记者的,此刻见苏三来预支薪水,斜着嘴角装模作样的说:“听说你住的那公寓着火啦,哎呀呀真是好倒霉。” 苏三也不吭声,拿了钱转身就走,会计小姐不满地嘟囔着:“什么人吗,到底是乡下地方出来的,一点礼貌都不讲的。” 苏三从会计室出来,看到罗隐正站在门口,李主任笑眯眯地和他在说着什么,见苏三走过来,李主任急忙招手说:“苏小姐快来,罗探长找你呢。” 他转头又对罗隐笑道:“罗探长难得来,不妨坐下喝杯茶,我们报社上下是顶顶佩服罗探长呢。“ “我还有事,改天吧。” 罗隐看着苏三:“走吧,赵青萍要给我们讲个故事。” 李主任高兴地搓着手:“苏小姐好有面子,听了这个故事,想必会有更精彩的报道。” “我尽力而为。” 苏三跟着罗隐一前一后走出报社,苏三上了车一路默默无语。车子在圣玛丽医院停下,原来袁晨受了很大的刺激,被送到这里接受治疗,现在已经注射了镇定针剂睡下了。赵青萍脖颈上一道紫黑色的印迹,声音嘶哑,招手带着苏三和罗隐来到外间走廊坐下。 “谢谢罗探长给安排了这个好的病房,我知道这里很贵的。” “你的故事现在可以讲了吧。” 罗隐开门见山。 “苏小姐,你可知道这个田玲玲不是田玲玲?” 这话有点饶舌,苏三点点头说:“田玲玲说过她过去叫田宁的。” “昨天晨晨说玲玲,是玲玲做的,我就彻底明白了。”赵青萍叹口气继续讲道:“ “袁小姐怎么知道是田玲玲做的?我昨晚也是因她得意之时说错一句话才猜到的。” “晨晨说的是四年前自杀的同学,叫做田玲玲。” 看着苏三一脸茫然,罗隐说道:“是,我已经查到了这个田玲玲也就是田宁的真实情况,原来她还有个妹妹叫田玲玲,她叫田宁,从小被过继给自己的伯父家,和妹妹是在不同的地方长大,一年前才来到本市的。” “啊,原来是她为了纪念妹妹改名田玲玲啊。”苏三惊呼。 这样一想一切都顺了。 赵青萍叹气道:“的确,我家晨晨是对不起死去的田玲玲,可那时她也是个孩子,真的不懂那么多,况且,她也遭到报应了。” 她接下来的讲述,将苏三和罗隐的思路带回四年前的那个春天。 第二十七章 往事不堪回首 “玲玲,等等我呀。” 袁晨背着书包在后面跑了过来。 已经是暮春时节,她们俩都穿着蓝布的袍子,黑色小皮鞋、白色的袜子,童花头,典型的小女学生的打扮,看着格外清爽利落。两个女孩子都只有十二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身子刚刚抽条,细细的带着韧性,明媚春光里充满蓬勃生机,奔跑间,随着脚步颠簸胸前微微的小包若隐若现。 “玲玲,今天我过生日,表哥说要请我们吃饭呢。呶,就是和你说过的我姨妈家的表哥,他人很好的。” “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呀,我都没准备礼物。”田玲玲有点着急,撅起小嘴。 “是我妈妈不让我早告诉你的,玲玲,我们是好朋友,我家穷,你帮过我很多,我很感谢你。所以我不需要你给我准备礼物,因为你就是上帝赐给我最好的礼物。”袁晨拉着小伙伴的手说。 田玲玲开心地笑了,红苹果似的小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如这四月春光一般可爱。袁晨拉着田玲玲的手在路边站住,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汽车开过来。 “啊,是表哥的车,表哥,我们在这里。” 看到车开过来,袁晨用力地挥着手。 车子停下,一个20来岁的青年人走下车,他穿着白色西装,打着灰领结,头发用了不少发蜡苍蝇爬上去都打滑,锃亮的皮鞋能当镜子,标准的小开打扮。 “你好,田小姐,我叫赵柯,是晨晨的表哥。” 田玲玲低低地叫了一声:“赵先生。” “哈哈,不要这么见外,你就和晨晨一样叫我表哥就好嘛。” 赵柯盯上田玲玲已经有一阵子了,上个月他偶然看到和袁晨走在一起的田玲玲,瞬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心脏,恨不能扑上去撕扯啃咬:这就是我想要的女孩,真是太棒了。于是从来不屑和穷阿姨表妹来往的赵柯忽然找上门来了,各种小心讨好,袁晨毕竟是个单纯的小女孩,看到英俊体面的表哥开始讨好自己,心里是美滋滋的。 尤其是前天,听表哥说要给自己过生日,别提多高兴了。 “叫上你的那个好朋友叫什么的来着?对,田玲玲,我带你们去德大。” 就这样,赵柯带着两个女孩上了车。 车子启动后,田玲玲有点莫名的心慌,这个表哥笑的太开,让她觉得有点假,有点别扭。 看着窗外,她对袁晨说:“晨晨,我还是下车吧,我怕姆妈担心。” “吃过饭叫我表哥开车送你回去嘛。”袁晨很想带着田玲玲一起吃饭。她激动地握住田玲玲的手,不住摇晃:“是去德大西餐社,我们也许能看到周璇呢。” 田玲玲家条件很好,因此平素很关照自己,对于田玲玲的友好和帮助,袁晨心存感动,但有时也会有一些不舒服。现在自己这个有钱的表哥让她觉得特别有面子,她想要在田玲玲面前扬眉吐气一把。袁晨没有想到,自己这种小女孩的攀比心理,竟然将事情推向不堪的境地。 一想到可能看到自己最喜欢的明星,田玲玲也就暂时忘记了赵柯带来的一些不舒服。 反正有晨晨在一起,怕什么呢?她想,德大西餐社,多好的地方,去见识见识也好啊。 这顿饭吃的像模像样。 赵柯是挺舍得投入,点了牛排、沙拉,意粉、蜗牛等,还开了瓶红酒。 田玲玲为难地看着面前的酒杯,眼睛看着袁晨对赵柯说:“赵先生,我们是小孩子,不能喝酒的。” 赵柯笑道:“今天可是晨晨的生日,权当庆祝了,没事的,这个和糖水一样,一点都不醉人的。” “是呀是呀,玲玲,我们先干一杯嘛,哈哈。”袁晨看到一桌子的菜,表哥还开了酒助兴,开心的手舞足蹈。 田玲玲不忍让好友失望,只能硬着头皮轻轻抿了一口:咦,竟然真的挺甜的。她也就放心大胆地喝了下去,过了一会,酒劲上来,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水水的,整个人有点发晕。 随着赵青萍的讲述,苏三的眼前展现出这样的画面:小女孩田玲玲喝了红酒后醉倒,她的好朋友袁晨还陶醉在自己豪华的生日宴中,完全没注意到赵柯的淫邪眼神。 苏三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眼,有些窒息的疼,她低声问:“就这样,赵柯那个禽兽就将两个孩子……” 赵青萍以手掩面:“田小姐怪我们家晨晨,可是晨晨也是受害者啊,晨晨只有十二岁,她根本不晓得世间险恶,以为是自己的表哥,从来没有提防。两个孩子醉倒了,被赵柯带到一个地方就给……” 她实在说不下去了,低下头不住啜泣着。 “后来事情发生了,田玲玲想不开就自杀了。你去警局报案,最后却又屈服于你姐姐的威胁和利诱之下?”罗隐的声音中带着一点讽刺味道。 赵青萍浑身一抖,点点头抹着眼泪说:“我当时是真没法子,我那男人欠了人钱,人家要扔他进黄浦江,还要把我们娘俩都卖掉,赵清芳说把芙蓉里的房子给我赎回来,再帮我还掉全部债务,我只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了下去。 “原来真正的田玲玲才是第一个受害者。”苏三叹口气:“赵柯是罪有应得。” “赵柯不是东西,他连掐带咬,那孩子身上都是伤。” 赵青萍哭着说:“我知道田玲玲可怜,可是我们也是受害者,她姐姐不能害我们啊。” 苏三气愤地骂道:“这个禽兽,真是该死!” 年轻的女孩子,轻信他人,这样的事情在灯红酒绿的都市中经常发生,十二岁,还是个孩子,赵柯怎么下得去手? “我派人调查过了,田宁从小被过继给伯父家,在东台生活,后来考入金陵女大,家道中落没毕业就来本城讨生活。也就是来到本埠以后改名田玲玲,这似乎也说明她开始打算用这个名字开始报复行动了。” 罗隐讲完叹气道“可是她的房间都被烧毁了,现场找不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这一切都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她算计的很好,目前只能告她纵火。” 赵青萍抚摸着自己的脖子上的痕迹问:“我这个伤痕也不能证明吗?还有从上面吊下来的那个娃娃,那一定是她放下来的。她住我们楼上的呀。” 赵青萍忽然又想到在客厅看到的那张纸,急忙接着说:“对了,有天晚上还有人开门进来了,往客厅放上一张纸,上面写着你做了什么,这一定也是田玲玲留下来的。”听到这话罗隐眼睛一亮,这样的话可以做笔迹鉴定的,急忙问:“那纸在哪?” 赵青萍想了想,无奈地拍下自己的脑袋说:“我怕晨晨看到害怕,随手就给撕了。” 罗隐站起身准备走,这时听着病房里袁晨又哭又闹起来。 赵青萍腾的一下起身冲进去,苏三也跟着进去了,罗隐也想从袁晨那在问点东西出来,就站在门口看着。 “晨晨怎么了晨晨?” 赵青萍紧紧搂住女儿,袁晨在她怀里呜呜哭着:“我对不起玲玲,对不起秀秀,刚才她俩一起来找我来着。”苏三浑身发冷,在一边安慰着:“她们不会怪你的,和你没关系,现在赵柯这个禽兽也已经死了,她们算是报仇了。你不要多想。” “晨晨,和你没关系。”赵青萍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 袁晨慢慢安静下来,靠着床头坐着,看着椅子上的书包说:“妈妈,我想看会书,明天还有实验课的。” 苏三离书包近,便拿过来递给她,袁晨伸手来接,结果苏三松手早了,书包掉在地上,一本化学书掉了出来,罗隐捡起书,刚要递给袁晨,忽然看到那本书里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你做了什么。 罗隐拿着纸问:“袁晨,这是从哪来的?” 赵青萍吓得站起身指着那纸说:“就是这个,我撕了的那张也是这样的。” 袁晨垂下眼帘,低声说:“地上捡的,随后放书包了。” 罗隐又翻了一下那本书:“你看来很喜欢学化学啊。” 书里面的公式都写的整整齐齐,有些实验还将步骤详细列出。 赵青萍点点头:“晨晨化学和物理学的都很好,我还想着将来可以做个女科学家呢。” “不错的想法,那么袁晨,你知道蓖——麻——毒——素是什么吗?” 第二十八章 喜欢化学的女孩子 苏三趁人不注意轻轻拉了一下罗隐的袖子,罗隐装做不知道,继续追问:“你真的不知道这个?我想我可以和你的化学老师谈谈。” 赵青萍发现事情不对头,像个老母鸡一样一把搂住袁晨的肩膀看向罗隐:“罗探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晨晨是受害者,你倒质问她?怀疑她?” “袁晨,我最后再问你一句,知不知道蓖_麻_毒_素?” 罗隐不为所动,依然追问。 袁晨将头埋在母亲怀里,过了一会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是我,是我换了牛奶。” 晴天霹雳。 苏三不相信地看着袁晨,她根本没想到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用毒药去害人。 “晨晨,你在说什么?什么换了牛奶?” 赵青萍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事,但她明白一定是不好的事情,女儿绝不能被牵扯进去,她抱紧女儿盯着罗隐面带愤怒:“我们是受害者,我差点被勒死,我女儿被吓成这样,我们的房子也被烧了,这还不够惨吗?你们现在还怀疑我女儿做坏事,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吗?”她声带刚受损,喊起来声嘶力竭。 “袁晨承认她换了牛奶,这已经触犯法律,我必须带走她。” 罗隐完全不为所动,上前一步想拨开赵青萍的手。赵青萍吓得搂住女儿往后退。 苏三不忍心地拦住问:“袁小姐还是个孩子,她怎么会……” “具体如何还要审了才知道,赵青萍你让开,否则我把你也抓走。” 罗隐很不耐烦这些婆婆妈妈。 “罗探长,她们都受伤了,你不能这样。” 苏三觉得罗隐很不近人情。刚听完一个受伤的母亲讲完这么一个悲惨的故事,他就能翻脸不认人。 “我对袁太太的遭遇深表同情,但现在是袁晨涉嫌下毒。” “你凭什么就认定袁晨下毒!她小孩子,被你吓得一时胡说八道也是有的。” 苏三觉得罗隐怀疑的莫名其妙。 “那你问问,袁晨为什么会收到这样的纸,田玲玲又为什么会再次费那么大劲把这纸送到三楼客厅。” 苏三坐到床边,低声问:“袁小姐,你说呢?真的是你做的?” 袁晨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秀秀丢了我就知道一定是赵柯那坏蛋做的。我……我就想怎么能报复。我化学学的好,老师让我在实验室帮忙,我就偷了蓖——麻——素,放到牛奶了,放学时候绕道公寓,放进三楼。我看着赵青萍将牛奶拿进去才走的。”袁晨的脸上露出坚定神色:“是我杀了她,我认罪。” “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放牛奶的时候被田玲玲看到了,她本来就恨你,于是开始折磨你,吓唬你。” “我根本没想到是她,我只知道大家叫她田小姐,不知道她叫田玲玲。” “昨晚妈妈带着苏姐姐进来时我就醒了,我看到窗户那好像有东西,打开一看从上面用线吊着下来个娃娃,挂着栀子花,当时把我吓坏了,因为那娃娃穿着的衣服是我小学时的校服样子,我以为,以为是玲玲和秀秀来找我了。” 袁晨讲完这一切,擦了一把眼泪:“探长先生,我做的事情就是这些,你抓我吧,我害了玲玲害了秀秀,又下毒,我有罪,你抓我吧。” 赵青萍紧紧抓住女儿的胳膊,苏三也紧张地看着罗隐。 “其实你们应该知道赵清芳死于两种毒药。目前无法鉴定她到底是死于哪一种毒药,所以……” 罗隐停了一下:“我想没有抓你回去的必要。” “那你刚才……” 苏三松口气。 “不吓唬她能乖乖地讲出来吗?”罗隐表情严肃,赵青萍母女吓得不敢说话。 “赵青萍,你女儿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必须保证随传随到,这段时间都不能离开本市。” 赵青萍眼中刚燃烧起来的一点点希望的火光瞬间熄灭。 苏三跟着罗隐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她忍不住轻声埋怨:“你怎么这样说话,其实你是同情她们母女的吧。” 罗隐站住脚,眼神有一些冰冷:“同情罪犯?你以为我是你?” “你什么意思?我何时同情罪犯了?” “你和田玲玲接触这么久,她这次不慎说漏了嘴,那以前呢?我就不信你只凭这一次就察觉到她不对头。” “是,她曾经提过一次说赵柯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当时也觉得有点奇怪,因为那时我们只知道赵柯以残忍的手段杀害了秀秀,后来又想到赵太太中毒的事,我也试探着问过,可是我真的不敢相信是她做的,她平时为人热情又大方爽朗。” “鬼就在人心里。” 罗隐看着街上熙攘人群:“这些来往的人,看着多么正常有活力。可也许就在这些人中间就混杂着杀人犯、小偷、诈骗犯。苏小姐,我希望你的英文名字不叫玛利亚。” “我没有英文名字呀。” 苏三随口答应一声,见他已经大步走出去,急忙紧走几步追上问:“哎,你什么意思啊,讽刺我圣母?” “没,我只是想问问你的英文名。” 罗隐说起假话一本正经。 “我呢,小地方出来的小门小户,够幸运读个大学的土包子,哪有什么英文名,探长先生不要太抬举我,就算说做圣母,也得有那个本钱,对我而言,只剩下发自内心的同情了。” 苏三胳膊一伸,拦住罗隐。 罗隐想不到她忽然严肃的说这些话,面上微微一滞,随即讽刺性的微笑又挂上嘴角:“然后呢?” “或许这对你们而言叫廉价的同情,但对于我,是发自内心的,是曾经经历过种种艰辛后的不忘初心,你要嘲笑就尽情嘲笑好了。” “既然你让我随意嘲笑,又何必表现的像只炸毛的公鸡呢?” 苏三的话说的情真意切,罗隐完全不为所动。 “你……” 苏三被他抢白的一口气噎在胸口,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恨不能一拳打过去。 “你要去哪里?” 罗隐转移话题。 “买点东西,总不能什么都用法医小姐的,再说……她又不喜欢我。” “我若是你就用,预支的薪水才有几个钱。”罗隐透出几分不屑。 “我薪水微薄,可毕竟是我自己辛苦挣来的,何必看人白眼。” “哦,刚才一忙忘记了,这是警局给你的慰问款。” 罗隐从西装口袋掏出钱包,数出一千块钱递给苏三:“一千块,我可没贪污一分啊。” 苏三接过钱,总觉得有点奇怪,半信半疑地问:“真是警局给我的?为什么给我慰问款啊?” “你这人虽然挺笨的,但是鼻子和记性还挺好使,有时瞎猫碰死耗子总算能帮上警局一点忙。听闻你这次被拖累,也算是给你点安慰和补偿吧。” 苏三愤然地将钱装进包里,心道:我也就看在钱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两人离开后,病房里的母女二人沉默了好半天,单人病房内的空气渐渐压抑起来。 “我很失望” 赵青萍艰涩地说。 “因为我想毒死你姐姐?”袁晨冷笑。 “她不是我姐姐,在她的儿子侵犯了你的那一刻,我和她早已经没有一点情义可讲。” “妈妈,那你何必这么生气。”袁晨眼珠一转,搂住赵青萍的脖子“再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赵青萍肩膀一颤:“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呀,我只是觉得这老话说的很对。” 袁晨松开赵青萍,双手按着她的肩头,看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不说我也知道,爸爸去哪儿了。” 第二十九章 心怀歹意的车夫 城郊的一片树林外是土路,林子幽深外面灌木丛环绕。细心的人可能会发现,一丛灌木间有明显的被什么东西碾压过去的痕迹,有经验的警察能看出来那是黄包车的车辙。 顺着那痕迹一直往里走,林中空地上一个女人正靠在树桩子抽烟。 她抽烟的姿势很好看,细长的手指微微翘着,吐出一个个烟圈。 烟圈荡漾在正午澄明的阳光里,晃悠几下渐渐散去。 在她脚下不远,一个车夫模样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黄包车停在一边。 田玲玲吸完烟,将烟蒂重重地在树干上按了一下,看着按出黑印,然后抛出一道曲线,烟蒂落在草丛中,她走到那车夫尸体前,踢了几下,脸上挂着讽刺的笑:“真是想不到,因为你,我不得不提前行动,现在却又帮你报了仇,还真是讽刺呢。” 如果我们将镜头拉近,给车夫的脸来个特写,就能发现他就是那晚试图对苏三图谋不轨的车夫。此刻他双目紧闭面无表情,显然是死了。 田玲玲深深地吸口气,接着又呼出来:“果然是杏仁味,苏苏的鼻子还真是好使。” 她转过身,看着尸体旁的一个隆起的土堆,那土堆今早她已经用木棍子扒拉过了,搬走上面的落叶枝桠,去掉一层土,就能看到女人的头发,田玲玲没时间去挨个扒拉一遍看看有多少个女尸,她只知道,这个车夫死的一点都不冤枉,他该死! 原来昨晚等苏三走了,田玲玲思前想后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苏三的号外中根本就没提过赵太太死于那种毒药,自己一时开心竟然无意中说错了话。田玲玲本想着慢慢折磨袁家母女为妹妹报仇,但是苏三的敏感让她不得不提前发动了。准备仓促,一个小布娃娃不可能将袁晨吓死,又因为苏三在现场最终使她只能放把火逃离,她恨啊!恨得牙根痒,苏三,枉我过去对你好,想不到竟然是你挡了我的路!真真是洪桐县里无好人! 她越想越恨,呸呸呸冲着车夫尸体吐了几口吐沫。 昨晚,她放了把火,趁乱拎着箱子逃离。出了门拼命地跑,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人影,她便放慢脚步,装出一副从容的样子。 人影跑近了,田玲玲心道天助我也,竟然还有车可以坐。 车夫在她面前停下来,躬身问:“小姐,您去哪?” “出城。”田玲玲心知明早怕是要全城通缉,还是先出城再说,出去自然海阔天空。 车夫答应了一声,请田玲玲上了车,便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往城外走。 田玲玲怀里抱着藤箱,一只手揣在外面的风衣兜里,那里有她最要紧的东西,一个小盒子里装着三根浸过氰_化_钾的针,那是她的救命武器。 车子一路都没遇到什么行人,远远地有消防车的声音传来,田玲玲轻轻哼了一声,心道都怪苏三打乱我的计划,这把火只能让他们忙碌一阵子罢了,根本烧不死人,难消我心头之恨。 走了一会,田玲玲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街上都没有人,这车夫大半夜的在街上拉座有点怪啊,她忽然想到那天苏三说遇到个图谋不轨的车夫,万幸被秀秀救了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车夫可疑,手紧紧握着兜里的盒子,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和地问:“你这够辛苦的,大半夜没人也得晃悠拉座。” 车夫嘿嘿笑了一声也不回答,跑的是越来越快。 “那个,我这就下车吧,不去城外了,天还没亮出了城也没地去,算了。” 车夫不吭声,只卖力地拉着车往城外奔跑。 “停车呀。”田玲玲有点急了。 “馄饨,热乎的小馄饨。” 忽然前面路口出现一个馄饨摊子,大锅冒着热气,昏黄的路灯下影影绰绰的。 “小姐,喝碗馄饨再走吧。” 摊子桑吃馄饨的姑娘在热气中看不清眉目,只隐约看着穿着蓝布袍子,梳着两个辫子,白袜子黑鞋,有点女学生的意思。 田玲玲心里咯噔一下,继续喊道:“停车,我要下车。” 那姑娘隔着热气缓缓招手,田玲玲的心揪紧了,黄包车从那姑娘身边过去,田玲玲用尽力求大声喊着:“玲玲,是你吗?你长大了啊玲玲。” 那姑娘没有回答,依然是缓缓地对着她她招手,像是在说再见。 两行泪从田玲玲的眼中滑落下来,她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发现黄包车已经出了城。那车夫冷笑:“少在这装神弄鬼,老子走夜路多了,早都遇到过鬼,有什么可怕?” 好!田玲玲索性不管不顾了,这车夫看样子真有问题,也是老天有眼教你撞到我田玲玲手中。田玲玲也不吭声,只握住手中的盒子,戴上手套,悄悄将一根针小心地取出来放在掌心。 氰——化——钾五秒钟就可夺人性命,稍有偏差伤到自己就会马上毙命,因此这种针她使用非常小心只在杀死方晴的时候使用过一根,现在只剩下三根了。 车子在一片树林旁停了下来,车夫放下车转过身,嘿嘿笑着,手中的匕首在在凌晨三四点的微亮天色中闪着微微的光。 “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玲玲用胆怯的口气问。 “小妞长的还不错,那里面……” 车夫指着树说:“有好些人等着你作伴呢。” 田玲玲装作惊吓的样子往后退去。 车夫淫笑着:“这荒山野岭,你能跑到哪里?乖乖的从了我,你要表现的好,我不会杀你。” 田玲玲吓得急忙哀求:“求你不要杀我,我这有钱,我带钱出来的,都给你。” 那人嘿嘿笑着,伸手捏着田玲玲精致的下巴,嘴里啧啧赞叹:“真是个小美人,比那天跑的小妞还美,什么花国皇后也不过那样,我看你比她们强。” 田玲玲心想莫非这人还害过其他人的性命,便哆哆嗦嗦地问:“什么花国皇后,我可是清白人家的小姐。” “哈哈,老子就好你这口干净的,过去弄的那几个舞女,害得老子提心掉胆,就怕染上脏病。” 车夫用刀子对着田玲玲,胁迫她往树林里走。 田玲玲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扔在路边的黄包车,小心翼翼的问:“这车子扔在这,起早的人能看到吧。” 车夫心里暗自欢喜,这个小妞胆子小看来很好摆弄,留下来也许还能多玩几天,嘴里说着还是你好,顺手在田玲玲屁股上抓了一把,田玲玲强忍着恶心,做出一副哆哆嗦嗦吓得不行的样子。田玲玲在前面走,车夫拉着车进入这树林。树林中间是一片空地,旁边是个土包,土的痕迹很新,上面都没来得及长草。 车夫指着土包说“什么花国皇后都在这里面呢,你要是不听话就和她们作伴。” 田玲玲急忙向前搂住车夫的脖颈,在他耳边吹口气,软软地说:“人家不要嘛。求求你。” 车夫半边身子都酥了,一张臭嘴就要对着田玲玲的檀口亲下去,忽然他面色一变,一张面皮不住抽搐,田玲玲一把推开他,格格娇笑着:‘我这就送你去找你的花国皇后。”车夫伸手指着田玲玲,张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重重地倒在地上,一股淡淡的杏仁味弥散开来。 田玲玲抬手理了一下鬓角的散发,看着东边的鱼肚白,幽幽地叹口气:“天要亮了啊。” 第三十章 舞女尸体 苏三现在是一无所有,中午饭很自然的跑到警察局。走进餐厅时她自动屏蔽众人目光,厚着脸皮心安理得。苗一献殷勤的帮她搬凳子,笑嘻嘻地问:“苏小姐,都收拾好了吧,这个田玲玲真是太可恶。临走还要放把火。” “是我揭穿了她,她自然恨我。”苏三叹口气,望着餐盘中的食物,有点难咽。 因为今天是自己跑来吃饭,她很自觉的只要了一小碗米饭,一点菜心,其实昨晚到今天上午那么多事,她早饭都没吃现在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点东西真是吃不饱的。 “来,这个是加菜。” 罗隐端着一大盘排骨放到桌上:“苗一,小那,你们几个最近表现不错,奖励你们加个菜。” “唉,头儿,你不早点将好菜端上来,我这好几个菜可吃不下那么多。” 苗一看着自己餐盘的几个菜叹口气。 小那也愁眉苦脸“头儿,你诚意不足。” “少废话,有的吃还唧唧歪歪。” 罗隐看向苏三:“你得多吃,要不这菜就浪费了,吃了总比扔了强。” 苏三默默吃口米饭,心道这人说句好听点的话能死啊。 刚吃完饭,就有人来通知说城郊树林发现一具黄包车夫的尸体,还有黄包车。 那人面色有点惊慌,罗隐问:“不过一具尸体,怎地把你吓成这样。” 那警察声音哆嗦,也不管桌上是谁的茶水,端起一口气喝掉,这才拍着胸口说:“据报案人说,那尸体附近有很多尸体。” 很多尸体是个什么概念,罗隐眉头紧皱,队员们也神情凝重起来。 “黄包车夫!”苏三惊叫:“前几天我就遇到个不坏好意的黄包车夫,幸亏……幸亏被人救了。” “咱们就一起去看看这个黄包车夫。” 两辆车,风驰电掣直奔城外树林。 刚下车,苏三就被汹涌而来的尸臭熏的弯腰作呕。从这浓重的臭味中她分辨出几缕杏仁味,心里咯噔一下,看向罗隐小声说:“又是苦杏仁味,不会是玲玲做的吧。” “从路线看极有可能,她纵火后连夜出逃,到这里杀人。” 灌木丛上的车辙痕迹还未消失,大家顺着这痕迹走进树林。 报案人是一户去走亲戚的,走到路上女人内急,急忙在附近找地方,结果进了林子看到尸体,吓得大叫起来。夫妻二二人惊慌失措跑了一会,正好遇到出来搜查田玲玲的警员便报了案。 苏三盯着黄包车夫的脸,点点头说:“那晚就是他。” 罗隐眉毛一挑问:“那晚?你被人骚扰那晚?” 那晚!骚扰!苗一和小那两个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个眼神,都弯腰在草丛中仔细搜寻,可耳朵却几乎要立起来,心中激动的抓耳挠腮:这俩人说的怎地如此暧昧,哈哈。 “对,就是他,拉着我就跑,叫他停车怎么都不停。我还记得这张脸,看来他昨晚也想这样对待玲玲,没想到反被玲玲……”苏三说到这停住了,她怎么发自内心的觉得田玲玲干得漂亮呢。 “你有点小雀跃啊。” 罗隐俯身检查车夫的尸体,将他翻过去,在脖颈附近看到一点寒光,针刺的很深,加上倒下去已经进入肉中,罗隐摘下手套去拔针,苏三忍不住惊呼:“小心。” 罗隐将针拔出,对着阳光观察针尖说:“无事,这点毒药早都融入他的血脉了,估计这针上没什么残余了。” “还是要小心点。这毒药太霸道了。”苏三掏出手帕递给他,罗隐无奈,只能将针包裹在手帕里,顺手又丢到苗一拎着的箱子中。 苗一笑道:“我代表我们头儿感谢苏小姐关心。” 罗隐瞪他一眼问:“那土堆那是尸体吧?赶紧去看。” 苗一苦着脸戴上口罩手套走到土包边,用小铁锹挖了几下,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众人纷纷戴上口罩,如临大敌。 苏三从包里摸出上次罗隐扔给她的口罩戴上,这时她看到罗隐也武装的严严实实,忍不住问:“你不是不怕吗?” “这么热的天,尸体很容易形成瘟疫,我这是防疫。”罗隐回答的一本正经。 哦,苏三点点头,心道真是死鸭子嘴硬。 警员们来之前都带着军用铁锹,这些天才下过雨,土堆的土还很松软,上面一层被人扒拉过,露出女人的黑发。苗一几铁锹下去半个身子都漏了出来,能看出女尸穿着真丝的旗袍,蓬松的头发上都是泥土,半边脸已经烂了,剩下的半边脸依稀看出眉眼,似乎生前还长得不错。 警员们全副武装继续挖掘,一具、两具、三具……挖到最后每个人都开始头皮发麻,足足挖出了7具女尸,埋在最下面的已经白骨化了,坑底还能寻到一些破碎未腐烂的衣服片,罗隐在坑底翻捡一下,找到被撕碎了的半条晚礼服,这裙子应该是宝蓝色的,吸满了尸水变成深紫色,臭气熏天,扔到地上苍蝇嗡的一下就围满了。 幸好出门时多带了一些尸袋,警员们皱着眉头将尸体往袋子里装。罗隐看着地上的晚礼服说:“这些怕都是欢场女子,这晚礼服并不是什么高档货,本城也没有名媛失踪的报告,下了夜班坐黄包车也是顺其自然,只是谁能想到会遇到一个变态杀人的车夫。” 他回头命令苗一:“查一下近三年的报案记录,重点是舞女失踪的,我怀疑这几个都是舞女,档次不是很高,不算红,失踪了也波澜不惊。” 苗一答应着,苏三问:“你这么确信?” “弄弄清桑,我们头儿对本埠的舞厅红舞女都熟悉的不得了,全都晓得。” 小那在一边插嘴。 苗一急忙拍他一下“说什么呢你。” 小那装作失言的样子:“哎呦,看我这嘴巴也没个把门的,哈哈。” 俩人转过身来却互相挤眉弄眼,小那嫌弃地看着自己被苗一拍过的手臂:“好恶心,你那手……咦……” 这时苏三闻到一点熟悉的味道。她顺着气味一点点在草丛中寻找,终于找到一个被按过烟头,她捡起来闻了闻说道“美丽牌,田玲玲一直吸这个牌子的。” “看来她杀了人,心情还不错。还在尸体旁吸烟了。”罗隐指着土坑说:“那上面的浮土也应该是她弄下去的。” 苏三叹口气:“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她,逃亡路上还能杀人,还能表现出心情很好的样子,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因为尸体太多,两辆轿车根本不能将尸体运走,于是罗隐留下了几个警员在这看守尸体,准备回去派卡车过来。 回到警局才发现仅有的一辆卡车刚运送新警员去参加打靶训练了,总务科长紧张地搓着双手说:“罗探长,不如你在等等,呵呵,等晚上车回来了再说。” 苏三发现,这个总务科长的语气隐隐透出讨好。 罗隐挥手说“算了,我等不起。” 回到自己办公室拿起电话就拨个号码过去:“警备司令部吗?我罗隐,你们那有闲置的卡车吗?好,开一辆过来,我急用。” 说完挂了电话。 苏三更加惊愕:他一个小探长竟然能调动警备司令部的车! 许是她脸上表情太过惊愕,苗一轻轻拉下苏三的衣袖,示意她来到走廊,低声在她耳边说:“苏小姐,你可知道警备司令姓什么?” 警备司令姓什么?苏三是记者,当然总在报纸上看到过这名字,脱口而出:“罗世光。” “嘘,小声点。” 苗一看看左右无人,很小声地说:“对咯,那是我们探长的亲爹。” 哦,原来还是司令公子啊,怪不得那么嚣张。 苗一见苏三若有所思,便坏坏地一笑:“我们探长可是有理想的人呢。” 第三十一章 犯罪升级 傍晚时分,一辆军用卡车,覆盖的严严实实,悄然开进了城区。 卡车路过之处,路上行人纷纷掩住口鼻。 因为这卡车着实太臭,臭的简直能让全城窒息,卡车刚到警局,已经有传闻扩散说是在城郊发现一个万人坑,里面有成千上万的尸体。 尸体运过来一会儿,院子里的臭气还没消散,大厅那边李主任的电话已经追来了。 “我说苏小姐,才支了一个月的薪水就开始磨洋工了?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你还做没事人?” 隔着话筒都能想象到电话那边李主任的阴阳怪气。苏三强忍着不快问:“主任,是下午发现几具女尸,我也在一直跟进这件事,只是尸体才运回来正在解剖,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我也不能随便写内幕,只能做一下真实报道,待我了解一下情况再写号外送回社里可好?” “现在全城都传遍了,说城外发现个万人坑,尸体上千,真是人心惶惶,多家报纸都市政府包围了,你在警察局却发不出一点消息,要你有何用?。” 苏三真想拎着李主任长衫领子问:“你脑子里都是豆腐脑吗?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尸体,一辆卡车能运完?亏你还是新闻部的主任!” 但她只能小心地措辞:“主任,三人成虎,以讹传讹总是有的,若真有那么多尸体,一辆军用卡车怎能运得完。” “姑且这样吧,我这就叫小吴过去拍点现场照,你赶紧写,苏小姐,你要懂得感恩,就这样吧。” 李主任直接挂掉了电话。 苏三听着话筒里嘟嘟嘟的忙音声,无奈地摇摇头:又是小吴,李主任为了这个小舅子真是没少下功夫。 罗隐看着众人往法医室搬运尸体,正好走进来听到苏三和李主任的对话,见她拿着话筒发愣便在一旁问道:“怎么?还找你麻烦?” 苏三急忙说“没有,只是主任听说了市井传闻,问问我而已。那个……” 她试探着问:“这件案子可以写吧。” “市井是如何说的?” “还真是三人成虎,这卡车才进门,外面就说什么万人坑,成千上百的尸体之类的,也真是好笑。” “民智未开,愚蠢的人太多,嗯,你们报社就是一群庸人蠢人,还真是难为你还能稍微出淤泥不染。” 罗隐见苏三又是一脸黑线,刚要再说什么,一抬眼看到肖琴匆匆走来问:“我的天啊,你这是从哪找到这批宝贝的,看来我要一个月也洗不干净这臭气了。” “可查清死因?” “那7具都是女尸,白骨化的死亡时间有三年左右。舌骨都有断裂,是被绳索勒死的,而且……”肖琴停住了,捂住自己的咽喉,闭眼睛深深地吸口气继续说:“最可怕的是尚未彻底腐烂的尸体上发现了被切割过的痕迹。男尸是氰——化——钾中毒,针刺后瞬间死亡。” “切割?什么意思?” 罗隐眉头一皱。 “就是死者的大腿和乳房等部位被割去一些。”肖琴长出一口气:“真是太恶心了,不知道切割这些肌肉是做什么。” “是切来吃的吧。”苏三在旁边跟上一句。 “咦,好变态的想法。”肖琴忍不住一抖,不住摆手“可别恶心我了,晚饭都没法吃。” “这不是很正常嘛,比方说秀秀的尸体就被这样对待过呀。”苏三很认真的。 “可是也没有证据表明秀秀的尸块被食用吧,油炸过的排骨和尸块并没有啃咬的痕迹。。” 肖琴反驳道。 “被吃了的话……”罗隐停了一下沉吟道:“难道本城还有人和赵柯一个嗜好?从现场看,男死者是个黄包车夫,我检查过他的手脚,脚底和手心都有很厚的茧子,应该是个车夫,一个黄包车夫,他对于奸杀的兴趣应该多过食用。” “我也觉得赵柯这样的变态不会那么多吧,不过,说起赵柯,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苏三深思熟虑后决定还是说出自己的疑惑。 “哦,想不到苏记者还是很有福尔摩斯的资质啊。”肖琴遇到讽刺。 苏三则微微一笑:“法医小姐说的是,我最喜欢看福尔摩斯侦探集了,真是从中学到很多呢。” “呵呵。”肖琴皮笑肉不笑。 “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罗隐很重视苏三的意见。 “犯罪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赵柯四年前只是喜欢小姑娘,据赵青萍所说,他当年侵犯两个小姑娘时是又啃又咬的。” 到底是未婚小姐,苏三说到这里,脸微微一红,眼睛不知往哪放,索性盯着地面。 “嗯,是有个发展过程,他四年前没有杀人,也许这四年在英国有了其他的经历,回国就开始杀人了。” 罗隐认为苏三说的很有道理。 “从侵犯到杀人和食人,这中间到底会经历什么呢?或者说,是有其他人参与的?” “赵柯都已经死了,卖花女的案子也结案了,现在那个田玲玲不是还在逃吗,怎么又要节外生枝?” 肖琴有些不屑。 她做了三年兼职法医,自以为见多识广算半个侦探了,认为苏三班门弄斧,故意显摆引人注意。 “其他人参与?” 罗隐眼前一亮,他怎么没想到。 “苗一,通知大家开会。” 苏三举手问:“我可以旁听吗?” “不可以!” “可以!” 罗隐和肖琴几乎同时说道。 肖琴尴尬地笑笑:“我的意思是苏小姐不还得去采办一些东西吗?旁听他们开会多没意思,别耽误了正经事。” “这就是正经事,法医小姐,我刚从报社预支了薪水,不多交点爆炸性的东西出来,我可真就是走投无路。我们报社没有法医小姐这么慷慨大度啊。” 苏三实话实说,小琴反倒不好意思在说什么。 “你可以旁听,旁观者清,你虽然有时拎不清,但瞎猫碰死耗子也难说。” 罗隐说完大步走向办公室。 苏三无奈地一摊手:“看看,咱们大探长说话永远都是充满挑衅。” “他呀一直这样的你可别在乎,我替他道歉。其实他这个人心底蛮好的,就是嘴硬的很。”肖琴掩口而笑,话里话外都在显示自己和罗隐交情匪浅。 “是的呀,罗探长说话难听做事还好,还有肖法医你,也是好人。这次我能有个容身之地,真是多谢你们帮忙。” “哎呀,大家是朋友,这就是缘分嘛。” 苏三从小的经历教会她要学会示弱。在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示弱,对方反倒不好意思对自己继续表现出敌意。 果然,这么一说,肖琴开始安慰起她来了。 看来这位法医小姐很乐于享受高高在上施恩于他人的感觉,那就让她多多体会吧。 我苏三虽然不会卑躬屈膝,但圆滑和韧性总是有的。 “磨蹭什么呢!” 罗隐站在门口喊她。 “那我去旁听了。” 苏三对肖琴点点头,快步走过去。 肖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嘴角微微一撇,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第三十二章 失踪人口调查 “诸位,今天的情形你们都看到了,加上那车夫一共是八具尸体,七个女人在三年内接连遇害,这让我等有何面目见全城市民?” 警员们都神情严肃,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够严重的,眼瞅着卖花女秀秀和赵太太母女的案子这就破了,谁能想到又出现这样恶性的案件,一时间会议室内气氛很是凝重。 “头儿,那凶手不是死了吗?” 苗一怯生生地打破了沉寂。 “那你来说说,凶手是谁?” “那个车夫啊,车夫一定是个老手,几年间拐骗女子上了黄包车,寻到偏僻地方便将人害了,昨晚却不巧遇到个催命的女阎罗,要了他的性命,这杀车夫的是田玲玲,谋害那些女子的是车夫,这么简单的案情,现在头儿全城通缉田玲玲抓到她不就结案了吗。” 苗一说的轻描淡写,罗隐冷脸看着他说:“你很聪明。” “那是……” 苗一还在得意,看到众同事用一种看傻瓜的目光盯着自己,浑身发毛,如坐针毡,左右动了动问:“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呀,要是如你想的这般简单,头儿何必叫我们来开会,你这脑子是核桃仁儿吧?” 小那呲之以鼻。 “嗨,你聪明?那你说是怎么回事。”苗一气恼地指着小那:“来,你来说说!” 小那好整以暇“我笨啊,所以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头,可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笨就自己承认咯。” “你……”苗一哑口无言,人家都承认自己很笨,你又能怎样? 苏三轻笑,这个小那还是蛮聪明的,以退为进。 小那和苗一杠上,会议室很安静,苏三的笑就显得突兀,果然苗一的目光马上转向苏三:“记者小姐有何高见?” “我只是旁听哦。” 苏三不想把自己扯进去。 “讲讲吧,你刚才的思路对我很有启发。” 罗隐示意她不用担心。 “那我就说一下我的感觉吧。” 苏三看着苗一问:“在现场时我听罗探长要求你查一下这三四年有没有女性失踪的,不知查到没有?“ 苗一摇摇头:“并没来得及仔细查,粗粗看一下,只有两起报案,一个是一年前,一个是两个月前,都是伟华舞厅的舞女,目测年纪身段衣服都差不多。另外五具,没有找到符合的记录。” “白骨化的那三具,坑内发现的晚礼服档次不高,应该是属于舞女的装扮。腐烂的四具,两具穿真丝旗袍高跟鞋,两具也是晚礼服,打扮的很花哨,不像是大家闺秀。” 罗隐在一边说。 “可若都是舞女,怎么那五具就没人报案呢?” 小那问。 “苗一说的伟华舞厅就是我楼下冯先生开的,我曾经写过舞女的一些故事,当时采访了伟华舞厅的一些舞女,据我了解很多舞女并不是本埠人,有的出来讨生活也是瞒着家里的,和家里联系并不紧密,有的孤身漂泊,好些年都不和家中联系的。同时这些舞女是相当自由的,属于挂靠在舞厅,合则来不合则去,也没有什么登记备案的,这样的话,若是失踪了怕也不会有人找吧?” “嗯,这样看很有几分道理。” 罗隐点点头:“一个人选择犯罪目标基本都是固定的,那就先从伟华舞厅的两名失踪舞女查起吧。苗一,这件事你负责。” “可是罪犯不是死了吗?还调查什么呢?” 苗一还是不理解。 “我怀疑这个车夫并不是唯一的凶手,或者说他只是一个帮凶。这点还是苏小姐提醒了我。” “苏小姐?”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苏三身上,苏三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 “一个车夫,他可能每个深夜都等在舞厅门口,等着下班的单身舞女下手,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人直接拉到城郊而不反抗不吭声,这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众人听闻有人反驳说:“那可能吓坏了吧。” “苏小姐,你上次遇到这个车夫是什么情景?” “我是在报社门口上的车,后来发现他走的路不对,我要求下车,他不停一直往前跑,后来半路冲出秀……冲出个女孩子和他撞在一起,车子就停了。” “你大声呼叫了吗?” “是,大声叫喊,要求停车。” “诸位,苏小姐还是个文化人,是个弱女子,那些混迹社会的舞女们性情想必比她更为泼辣,她们定然也会更大声音的叫喊呼救,且舞厅多半都在市中心,到城郊要跑半个城,怎么能连续三年,甚至更久的时间,直接从舞厅掳走舞女杀人而不被人发现呢?” “头儿的意思是还有帮手,城郊未必是第一现场?” 苗一明白了。 “对,我们就先从伟华舞厅失踪的两个舞女,和死去的车夫开始调查吧。苗一你去调查那两个舞女,看看能不能和死者对上。小那你去调查这个车夫。” 两个警察腾地站起身一个立正。 苗一刚要出门。忽然看着苏三说:“头儿,苏小姐和冯伟华是邻居,又曾经写过关于舞女的报道,我想请苏小姐参与调查,一个是她人熟,再一个她是女人,还采访过舞女,和舞女们也能好交流一下。” 苏三心道,果然,苗一记仇了,这是真要把我扯进案子里。 罗隐点点头说:“苗一的建议很好,苏小姐,协助查案对你写号外也会很有帮助。” 苏三想了想,深入了解案情对自己果然是有好处的,便也答应了。 苗一眉毛一扬,冲小那眨眨眼。 开完会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多左右,苏三不太好意思继续在人家警察餐厅吃饭,便决定去公寓弄口吃碗小馄饨算了,顺便看看公寓现场清理的如何。 走进819弄,并没有看到那个馄饨摊。苏三有点失望,便来到公寓门口,其实这公寓也就四楼和阁楼烧了,3楼往下损失不大,只是消防队救火的时候喷了许多水。大概是袁晨的情况比较稳定,赵青萍从医院回来了,雇人前来帮住户们清理。看到苏三,赵青萍一脸歉然说:“苏小姐啊,连累你受了无妄之灾,这个月房租就不要了哦。” 现在已经是月底,按惯例也该交本月房租了。苏三喜出望外,急忙表示感谢。 赵青萍这个做法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她觉得是自己家的原因让诸位租客受了损失,便雇人前来清理。这时已经清理过她自家了,工人们便来到二楼。 “真是希望早点抓住田玲玲,她可真是太害人了。” 赵青萍叹口气。 “袁太太,侬拎得清爽。”二楼太太摇着扇子走出来,她对赵青萍主动帮人清理房间很是满意。 “我是房东,这些事又和我家有关系,还请大家不要怪罪。” 赵青萍连声道歉。 “咦,冯先生家没有人呢。” 赵青萍敲了敲冯伟华的门。 “我看冯先生才不要收拾呢。”二楼太太撇撇嘴“他呀,老奇怪的,做邻居好些年我们都没去过他家的,当初他和赵太太关系那么好的,也只是在楼梯口打打麻将,从来不请别人去家里坐。” “这是做什么?” 果然是不能背后说人,只见冯伟华出现在门口,见他家门口站了好些人,便几步冲上楼。 “冯先生啊,袁太太花钱情人帮我们清理房间呢。” 二楼太太说。 “我家不需要!” 冯伟华脸色很不好看。赵青萍站在楼梯口有点尴尬。 “冯先生,袁太太是好意啊,既然工人都来了,大家都清理了,顺手帮你清理下多好啊。” 为了缓和气氛,苏三在一边劝说。 “不需要!” 冯伟华黑着脸,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接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二楼太太嘴巴一撇安慰赵青萍说:“袁太太,侬不要在乎哦。这个人就是这样的,神神秘秘的。” 她用扇子掩口低声笑道:“倒是晚上总有女人叫的那个……呵,可能房间真有不宜我们看的东西啦。这个嘛,哎呦,未婚小姐在这里我可不敢说了呀。 ” 她一回头看到工人在搬她家的钢琴,急忙喊道:“哎,你们轻一点啊,这个很贵的。” 她晚上总逼着女儿叮叮咚咚弹琴,那孩子弹得并不好,苏三心道真的弄坏了也好,省的荼毒大家的耳朵,小女孩也不用受这罪了呢。 第三十三 消失的舞女们 苏三在公寓又寒暄一阵,赵青萍说:“苏小姐,这楼上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收拾出来的。看来你需要在别地暂住了,当然出了这种事,你就是退租也是可以的。” 苏三选择赵家公寓,就是因为这里是繁华街区,离报社不远,生活非常方便,主要是阁楼的房租便宜,租户们还算是体面人,住的挺舒服,当然不希望就这样搬离,便急忙说:“我在这里住习惯了,等清理好了我再回来。” “苏小姐现在住哪里呀?” 二楼太太问。 “暂时在一个朋友那借住。” “咦袁太太,你原来的房子租出去没有,不如租给苏小姐暂时住住也好,住朋友家总是不随便的。”二楼太太显然是个热心人。 “我那房子在芙蓉里,地方乱的来,有文化的小姐是看不上的,是的吧,苏小姐。” “哪有啊,要是租金便宜我就租了。那个朋友也是别人介绍的,暂时落脚几天而已,住得久了怕是什么是非都来了。” “可惜,我那房子租出去了。呵呵,真是不巧哦。” 赵青萍有点尴尬地笑笑。 苏三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赵青萍站在楼梯口,指挥着工人忙碌。 这个袁太太挺有意思,不想租房子给自己就找那么多理由。还有冯伟华,忽然间脾气好大,苏三每天早出晚归上班很是辛苦,只是看到冯伟华他们走在一楼楼梯下打牌,原来他不喜欢别人去他家的?这些人真是奇奇怪怪。 苏三在街边小店买了两个烧饼,包在油纸包里回到肖琴的住处。肖琴并没有给她钥匙,于是她敲了敲门。 并没有人开门,苏三这才想起,肖琴做法医也是兼职,她本人其实是圣玛丽医院的医生,也许是今晚值班?那自己不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怎么办呢?她想了想,还是回报社加一晚上班好了,顺便明天的号外写完,也许能赶上夜班排版。 她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捏着油纸包又走下楼。肖琴住的公寓在大兴里,离苏三原来住的巨籁达路并不远。苏三的报社在巨籁达路805弄拐过去的富民路上,走到哪里要穿过巨籁达路。苏三这一耽搁天已经黑了,走到805弄附近,看到前面小吃摊子支了起来,苏三吸吸鼻子,心里大喜,熟悉的气味:猪油香油香葱的混合香味。 真是太好了,馄饨摊子在这里呀。 苏三快步走过来。又是那个姑娘,正在煮馄饨,看到她走过来,抿嘴一笑、 这个摊子摆在马路一边,路灯下有四张小桌子,坐着几个女子在吃馄饨。 苏三刚坐下就觉得有点浑身发冷,周围充满了泥土的腐烂味道和一点点臭味。 她急忙向周边看看,下水道处并没有臭水横流,今天也没下雨,怎么这么大的新鲜腐殖土的气息。苏三小时候生活的孤儿院有很大的菜地,小朋友们经常去菜地帮忙,她对这种土的气味非常熟悉。 四张桌子,加上她一共坐了八个人。 那七个都是女子,有穿着旗袍的,有穿晚礼服的,大概是夜班的舞女,只是周围热气腾腾看不清脸。 这气味有点呛,苏三东张西望半天也没找到气味的来源,这时忽然香气扑面而来,姑娘端着馄饨送到她面前。苏三长出一口气,心道算了,还是吃东西要紧,别的不要管。 她先喝一口馄饨汤,接着打开油纸包拿出烧饼就着馄饨开始吃起来。 剩下的七个女子低着头都在吃馄饨,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是繁华街区,此刻却像被清场了,没有行人,没有任何声响,只有馄饨摊子大铁锅下面黄红色的火苗舔着锅底,姑娘手里拎着大铁勺子在锅里轻轻搅动发出的咯噔咯噔的声音。 还真是安静啊。苏三将最后一口汤喝完意犹未尽地抬起头,嘴里说着:“收钱。” “奇怪,怎么人都不见了呀。” 苏三发现那几个女人都不见了,只剩下光光的桌子,上面一个碗都没有。 卖馄饨的姑娘见她吃的香,便又过来给她空碗里浇了一大勺汤。 苏三道着谢将烧饼撕碎了放到碗里,一位年轻小姐,能吃一大碗馄饨俩烧饼,这可真是件不太好意思的事情。 于是苏三解释道:“昨晚到现在没有吃好饭,昨天家里出点事,忙乎一晚上,现在真是又累又饿。” 那姑娘点点头说:“我记得你,我听说昨晚赵家公寓失火了呢。” “是的呀,真是折腾人。” 苏三美美地又喝口汤:“姑娘好勤快,收拾的真利索。” 那姑娘笑道:“做小本生意的不勤快怎么行呢。刚才那几个舞小姐也是常客了,吃完了都主动将碗给我送来,我能省了不少事呢。” “舞小姐啊。”苏三想到那些尸体,便试探着问:“姑娘的摊子一般都在这个时间出来,来吃馄饨的舞小姐多吗?” “还挺多的,这个辰光嘛,这会她们吃了东西去上班,到凌晨下班的还会来吃宵夜呢。也真是辛苦的,这年头挣钱真不容易。” 两个人随便闲聊着,就听着冯伟华的声音传来:“苏小姐,你在做什么?” 苏三转过身,看到冯伟华站在一边,满眼惊恐地看着自己。 随即,身边像是被什么划开了口子,各种声响也传来了: 叭叭叭……汽车喇叭的声音。 “香烟要伐,香烟要伐……” “那晚风吹来清凉,那夜莺歌声凄怆,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她指着自己的碗说:“馄饨很好吃,冯先生要不要……” 话没说完她就停住了,因为她面前的桌子只有一个油纸包,根本就没有碗。 “这姑娘手脚好麻利呀。冯先生吃晚饭了吗?” “苏小姐你刚才在同谁说话?” “呶,就是这个馄饨摊的姑娘呀。” 苏三转向馄饨摊,她睁大眼睛,因为馄饨摊也不见了!这姑娘不可能走的这么快!再说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和炉子能一下子就端走吗? 苏三吓得腾的一下站起来:“冯先生,你方才真的没看到有别人?” “没有啊,只看你一个人坐在这,和对面在说什么,可是你对面根本没有人,苏小姐,你怎么了?” “不对呀,我明明吃了一碗猪油小馄饨,还有两个烧饼的,咦,怎么我的烧饼还在这里?真奇怪,怎么都不见了,刚才也是有七个舞小姐打扮的人坐在这吃馄饨,一眨眼都不见了。” “七个……舞小姐?”冯伟华的声音微微颤抖。 “是的呀,我猜的,后来问了馄饨摊的姑娘,她说的确是舞小姐。对了,冯先生,你们舞厅失踪的两个舞小姐找到没有?” 冯伟华一愣:“没有没有,哦,我还要去舞厅,失陪了,再见。” 等冯伟华走了,一阵晚风吹来,苏三才觉得浑身冰冷,真是后知后觉,她此刻才觉得害怕! 那个馄饨摊,那个姑娘,那七个舞小姐,是做梦吗? 她急忙站起来,拿着自己的文件包和油纸包就走,走出去两步,她忽然站住了,那一刻她忽然想起那种似曾相识的腐殖土气息和臭味了,这正是今天小树林里飘荡的味道。 下午时候,警察们挖开那个小土包,充满腐殖质的泥土和尸体的臭味搅合在一起,对,就是那种气味。 苏三转过身去发现昏黄的路灯下,那四张桌子也不见了。 第三十四章 伟华舞厅(上) 写完稿子已经深夜,苏三将稿件交给了值班编辑,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中又坐在路灯下的馄饨摊吃馄饨,抬起头来,看着周围都是黑洞洞的眼睛,到处都是腐臭的气息,苏三吓得惊叫一声,噗通一下胳膊肘撞在写作台边上,正撞在麻筋上,她又哎呦一声,用力揉了几下,麻麻痒痒的滋味真难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隔壁排版室的工人听到声响探头出来看:“怎么了苏小姐。” 苏三揉着胳膊,尴尬地笑笑:“呵呵,刚才睡着了,这么晚了,我得回家了。” “这大半夜的,你一位小姐孤身回去太危险了,不如在这将就一夜算了。”那工人40多岁,为人很好。 苏三急忙应道“也是啊,最近可是不太平,唉,我就在这对付一晚上算了。” 排版室的门关上了,大概排班工人们都以为苏记者是认真工作的人吧,苏三心底升起一阵悲哀,一个人在异乡打拼真是太难了。 “砰!”苏三睡得正香,一声巨响将她惊醒。 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灿烂的笑脸:“苏小姐,你怎么在报社睡的啊?”苗一笑嘻嘻的问。 “额,昨晚加班,太晚了没回去。” 苏三解释道。 “苏小姐对工作真是认真呀。” 苏三揉着眼睛,看向周围,发现还好,报社的人大部分还没有来,李主任和小吴也没来。 她不好意思地对苗一笑笑问:“苗先生,你找我有事吗?” “苏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天不是说好了一起去伟华舞厅的吗?” 苗一笑道“家属已经认过尸了,现在该咱们出面咯。” “伟华舞厅?莫非和昨天运来的尸体有关?” 李主任正好走进门,耳朵瞬间立起来。 “李主任,我在号外中写了昨天的事情,昨晚也给值班的宋编辑审核过了。大家连夜排版的。” “是的呀李主任,昨天苏小姐一直加班到深夜,晚上都没回去,如果我们报社的年轻记者都这么认真负责就好咯。”宋编辑在一边打着哈欠夸赞着。 李主任上下打量了苏三一眼,冷哼一声:“恐怕是房子被烧了没有地方去吧?” 苏三面色一僵,被人说中了心事格外尴尬。 苗一笑道:“李主任你还真是杞人忧天呢,我们头儿早给苏小姐安排好了住处。” 罗探长给安排的住处? 李主任可是新闻老油条。一听罗探长竟然帮苏三找房子,这脸上立马笑眯眯的。 “呵呵,我开个玩笑,那个既然是去调查案子,苏小姐就赶紧去吧。这些天我们报社的号外仰仗苏小姐的好文笔,一上午就能卖光还得加印。” 苏三微笑:“哪里,这都是主任指导和诸位同仁帮助的结果。” 苗一同苏三走出报社,埋怨道:“苏小姐,你们那主任脸色变得可真快,好同情你。” 苏三笑了“出来做事就是这样,难道你们在警局就没有受气的时候?我看你们探长平时很凶的。” “我们头儿那是工作认真,其实对我们平时非常好,看就是对苏小姐不也是很好嘛。” “看来你们警察局倒是很有人情味的,我住的地方被烧,还给了我一千元的慰问金,我真是没想到。” “慰问金?” 苗一一愣,眼珠子一转随即笑了起来:“其实据我所知,这种事情应该是没有先例的,不太可能。说句不好听的,别说苏小姐只是来警察局合作一下而已,就是我们警局的人谁家出点类似的事,也未必能有慰问金啊。” 苏三一愣:“那我这钱……” 苗一点头说:“那自然是我们头儿自己出的呗。” 他见苏三面色有异急忙跟上一句:“其实吧,我们头儿一直就是这么仗义,警局里谁家有个事他都会出钱的。反正他钱多,既然以警局的名义给你,苏小姐就拿着呗,一千块,他不在乎的。”说着还对苏三眨眨眼睛。 两个人来到伟华舞厅,现在是白天,舞厅门开着,但是舞女们还都没来,只有看门的人和几个服务员在。 苏三和苗一进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迎上来问“两位是……” 苗一掏出证件晃了一下“我们是警察局的,来了解下情况。你们舞厅有两个舞女失踪,这事儿你知道吗?” 那女子不住摇头:“不知道?有这事?谁报的案?我们舞厅的舞小姐私下流动比较频繁,未必是失踪吧,可能是人家换舞厅了呢。” 这人倒是聪明,一推六二五。 苏三笑道:“林大班,你不认识我啦,我是申江晚报的苏三啊。” 林大班仔细看了看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摘下旗袍扣绊上的手帕挥舞着拍着苏三的胳膊:“哎呀呀,瞧我这记性,苏小姐,可是有段日子不见了。” 随即又掩口一笑:“看我这话说的多没味道。苏小姐没事来我们这舞厅干什么呢?可不是没法见面吗。” 苏三拉着她的手:“哎呀,你这不是贵人多忘事吗?” “什么贵人,就我?苏小姐,你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苏三笑眯眯地挽着她的胳膊,俩人一起往里走,边走边说:“林姐姐,你还不是贵人,我听说你现在两个舞厅做大班呢,能干的不得了,冯先生这里全靠你支撑着呢。” 林大班得意地笑笑,接着故作谦虚:“哪有啊,都是外面的人给我面子,捧得我。” 苗一跟在后面,忍不住摇头微笑:这位苏小姐还真是会说话,这一会儿功夫就和这大班热络了。 “林姐姐,昨天城郊出大事了,你可知道?” 林大班将两人带到自己的房间,刚坐下苏三就问。 “喝什么?咖啡还是橙汁?” 林大班问。 “咖啡吧,昨晚加班一晚上都耗在报社了,累死我了,苗一,你喝什么?” “我也来咖啡,谢谢林大班。” 林大班笑道:“你这拼命三娘的性子还是不改,妹妹,不是我说你,这活是给别人干的,身体才是自己的,就像你刚才问的那俩个姐妹,前一天还美滋滋的来上班,第二天这人就不见了,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喂呢,你说,这算什么事啊。” “我看了报案记录,一个是一年前,一个是两个月前失踪,林姐姐能讲讲具体情况吗?” “苏苏,昨天我听说城郊挖出个什么万人坑的,可是有那俩姐妹?” “哪有什么万人坑,是七具尸体。” 苏三晃了晃手。 林大班倒吸一口凉气:“七个人?天啊,谁做的孽?” “人都不好辨认了,我们先了解情况,警察局那边估计已经安排家属去认尸了,倾向是七个遇害者很有可能都是舞小姐,这是一起针对舞小姐的系列杀人案。” 林大班听得毛骨悚然,狠狠地吸口烟:“失踪的两个人,我都很熟悉。” 这时门开了,冯伟华站在门口:“哈哈,苏小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自然是邪风呀,冯老板。” “哎呦,斜风细雨不须归,苏小姐这是逼我请吃午饭的啦。” 冯伟华哈哈大笑“咦,这是警局的小哥,看来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第三十五章 伟华舞厅 (下) “冯先生还认识我啊。” 苗一想不到冯伟华记性竟然不错。 “是的呀,那次赵太太出事,我们在警察局见过的嘛。唉,可怜的赵太太,她可真是个好人,又聪明又能干。”冯伟华叹口气接着又说道“咦,你看看我,又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苏小姐和警察先生想必是无事不登门,不知所为何事呢?” “老板,原来昨天在郊外发现了尸体,警察先生怀疑是我们舞厅失踪的舞小姐呢。” 林大班在一边解释道。 “哦,这样的事情,莫非是找到她们了?在哪里找到的?” “秦明明和范美宝是你们舞厅的人吗?” “嗯,不错,就是她们两个,这俩人都是本城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人不见了家属找到我们舞厅来,又哭又闹好些天,最后还是赔钱了事,我可真是倒霉透了。”冯伟华忍不住抱怨。 这时侍者送来咖啡,冯伟华见这俩人是没有走的打算,也就跟着坐下说:“林大班在我们舞厅三四年了,这里的事情她比我都清楚,有什么尽管问她好了,对吧林大班,我们是良好市民,支持警察先生的调查是我们的责任嘛。” 冯伟华说的很好听。 “林大班,你能介绍下那两个舞女的情况吗?” 林大班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咖啡杯,听到这话放下杯子,悄然瞄了冯伟华一眼说:“秦明明和范美宝都是本城人,范美宝有个女儿,听她讲过,大概是十几岁上了男人当,生了女儿被赶出家门,一直靠自己养活女儿的。秦明明还有丈夫有家的,只是男人好赌,她性子又太柔顺,总被客人欺负,被人毛手毛脚的,经常对着我哭。” 林大班说到这里,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叹口气。 “对的,我想起来了,秦明明找过我预支过薪水。” 冯伟华一拍大腿喊道。 听到这句,苏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想到自己也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找报社预支了薪水。 “是的,秦明明的丈夫什么都不做,她一个弱女子要支撑一个家,还要小心不怀好意的客人,有时被人吃了豆腐也不敢声张,担心闹开了会被客人嫌弃,挣不到小费,同时又害怕被家中的丈夫知道了会打她,也真是可怜。”林大班叹口气“一年前吧也是这时候,她一连三天都没来上班,我以为她是攀上高枝,没想到后来她男人找上门来了。“ 林大班的话将众人的思路带回一年前的某日。 华灯初上,伟华舞厅门口霓虹灯闪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忽然从街道拐角处跑来,急急忙忙就要舞厅里冲。门口的侍者一把拉住他问:“先生,这里是舞厅。” “我知道是舞厅,我来找人。” “你找哪位?” “秦明明,在你们舞厅吧?” 侍者想了想说:“秦小姐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你且等下,我去找大班问问。” “问什么大班啊,让开。” 那男子粗暴地推开侍者就往里闯。侍者急了,这往来客人都衣冠楚楚,这人一副瘪三样冲撞了客人可如何是好。侍者拔腿就追,俩人在门口撕扯起来,一时间场面有些失控。 “怎么回事?” 冯伟华带着打手,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两个打手上前,抓住那男子的手臂用力往后一拗,那男子哎呦呦不住惨叫,嘴里叫骂着:“放开老子,你们这帮流氓。” “流氓,你是没见识过真正的流氓是怎么样。”冯伟华掏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按按嘴角,兰花指一翘“把他扔江里栽荷花去。” 两个打手架起这人就跑,那人吓得面如土色急忙求饶:“大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冯伟华一挥手,打手直接架着这人进了经理办公室,往地上一贯,那人坐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疼,林大班担心出事也跟着进来,站在一边。 “你是秦明明的男人?”冯伟华上下打量着男人,嘴角露出轻蔑的微笑。 “这是我们老板。”林大班在一边解释道。 那男人叫道:“你把我老婆藏到哪里了?” 冯伟华笑了:“你老婆是哪个?” “秦明明。” “秦小姐有三天没来上班了?她没在家?我以为她去了别的舞厅呢。”林大班吓一跳。 “若是在家我何必来这里受你们气。我老婆大前天晚上去上班就再没回来过,不是你们藏了能去了哪里?” “没准跟野男人跑了。” 冯伟华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那男人贪婪地看着他吸烟的动作,喉头蠕动,咕噜一声咽下口吐沫。林大班知道秦明明的男人不争气,但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看他的眼神格外厌恶。 冯伟华掏出一根香烟,和自己嘴里的烟对个火,然后丢了过去,那男人急忙一把捞住,狠命吸了几口,嘴里嘟囔着:“她就是有野男人也是你们舞厅的,反正人不见了你们得负责。” “我要不要管你们全家啊?” 冯伟华用力一拍桌子:“你老婆旷工三天,我还没找她算账?当我伟华舞厅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这舞厅这三天损失怎么办?” 那男人被他这么一吓唬,浑身一哆嗦,急急忙忙又抽了几口烟,这才定下了心神,一拍大腿道:“不对,什么三天损失?我老婆不来你就不开门做生意了么?” 冯伟华怒道:“别给脸不要脸。” “我老婆是在你们舞厅失踪的,我不找你们找谁?” 那男人吸完烟,索性坐在地上耍起赖皮。 冯伟华不想和他废话,叫林大班和他周旋,自己便走了。 “后来我就叫他去警察局报案,我们老板最后看他家可怜还给了五十块钱的。” 林大班讲完这段往事加了一句。 “给了五十块呀。” 苗一笑嘻嘻的,语带讽刺。 冯伟华笑道:“总是在我们舞厅做过的,我们不好看着不管。” “秦明明失踪前可有异常?” 苏三问。 林大班答道:“晚上正常上班,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因此她没来,我也值当她去了别家做。哪里想到会出事。” 苏三发现,林大班回答的未免太快了一些,而且说完后又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冯伟华,她心里有了算计,接着问:“那范美宝呢?也是没来上班家里人找来了?” “是的,是她妈妈来找的,我也是叫她报警好了。”冯伟华耸耸肩:“我开门做生意的,都这样找来找去还要不要开门。” “咦,只这两个人的家属来找过嘛,莫非还有其他人?” 苗一问。 “这两家就已经够呛,哪里还敢想其他。” 冯伟华叹气:“范美宝失踪的第二天,她家人就来找我要人,好像我开舞厅就得保证所有舞小姐的人身安全似的,真是莫名其妙。” 第三十六章 一种真相 在苗一看来,舞厅并没有提供一点有用的情况。两个舞女并未同人结怨,两个人都比较普通,时间过去这么久,没人记得她们最后一次出现的情景也算正常。 没有什么收获,苗一有些沮丧,出门时低头看着脚下,而苏三则和林大班手挽手走在后面。 “苏小姐再见啊。” 林大班轻轻拍拍她手臂。 其实在两个人手挽手的时候,林大班贴近了苏三,在她耳边低语:“你先去那边的彩虹咖啡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苏三不动声色,只是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林大班扭着腰肢回去了。 苏三和苗一往前走,拐到路口,苏三忽然说:“早上还没有吃早饭呢。苗一,我们去喝杯咖啡吧?” 苗一点头:“苏小姐,你这个建议太棒了,走,去霞飞路。” 说着就要去等电车。苏三一把拉住他袖子,指着不远处的招牌:“呶,就那家吧,彩虹咖啡。” 苗一不满:“那家店,又没有名气,能有什么好喝的。” “苗先生,现在我们是出来工作的,况且,你忍心叫我一个刚被大火烧精光的人请你去霞飞路啊。” 苏三已经走过去,苗一摇摇头只能跟着进入咖啡馆。两个人要了咖啡和三明治,苏三明显心不在焉,边吃边抬头看门口。 过了一会,看到林大班出现在门口,苗一笑道:“苏小姐,真有你的。” 林大班进来,看看周围,走到一处偏僻点的位置坐下,苏三站起身低声对苗一说:“你在这守着,小心防范。” 防范什么?她没有明说,但既然林大班在舞厅没说什么有价值的事情,现在忽然出现,想来一定是舞厅中有她所顾及的人,因此苗一点点头,没有多问。 苏三坐过去,林大班低下头小声说:“苏小姐,刚才在舞厅我不方便说,其实……”她犹豫一下,双手紧握,下定决心继续说:“其实,在秦明明和范美宝失踪前,我曾经多次看到她们和老板有过暧昧的。” “和冯伟华?” 苏三一愣:“是什么时候具体是怎样?” “秦明明失踪前,夫妻关系不和睦,有好几次被她丈夫打,鼻青脸肿的化妆都不能遮盖。我也安慰过她,后来听姐妹私下说,是因为她外面有男人。结果后来有一次我去办公室找老板,撞见他们俩抱在一起。” 林大班继续回忆道:“后来秦明明失踪,她男人找上门来,我听说其实冯老板是给一千多多块而不是他说的五十块。冯老板这个人平时很小气的,怎么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给他?” “果然是很奇怪,那范美宝是什么情况?” “范美宝其实一直和我们老板有点关系的,这件事我们舞厅好些人都知道,听说冯老板还带着她和她女儿一起出去玩过呢。我们老板这个人……”林大班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怎么说呢,对我们也算很好,可是我想两位姐妹死的不明不白,总要说出真相,方才在舞厅,冯老板在旁边,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 “我和冯先生住一个公寓,你是知道的,也许是早出晚归,我平时到没看到他有带女人回去过。” “那是自然了,在舞厅他有独立的房间,想做什么不成,何必要带回家给人看到呢。或许……”林大班掩口而笑:“你是未婚小姐,本来这话我是不好讲的哦,现在男女偷情,出去开房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林大班讲完情况,匆忙走了。苏三和苗一不敢多做停留,出门坐上电车回警察局向罗隐汇报。 罗隐听到苏三转述的情况,眉头微皱,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苗一问:“这么说,这个冯伟华很值得怀疑。” “问题是林大班为什么会讲这些呢?”苏三心存疑虑:“在舞厅,我就看出她的确是有事情隐瞒,说话总是不经意的去看冯伟华的脸色。” “那就对了嘛,她是想为死去的舞女声张正义。” 苗一一拍大腿。 “可是据我了解林大班并不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苏三犹豫着说。 “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隐问。 “我过去因为写号外,接触过林大班,她给我的印象就是长袖善舞,是个极为精明能干的女子。同时她的眼睛里只有利益,怕是不会有多少意气用事的时候。今天在舞厅,其实我觉得更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在善于周旋的人,怎么说上几句假话就能表现出忧心忡忡,甚至还将看冯伟华的脸色表现的那么明显。” “你得意思事有反常必有妖?她表现的不甚自然都是故意的。” “对的,我怀疑林大班的话里有水分,不过也不能排除冯伟华的嫌疑,林大班说冯伟华给了秦明明家人一千块钱,这件事只要去调查一下就知道了,不是很大方的冯伟华能拿出那么多钱给人,这也实在够反常。” 听苏三提到一千块钱,罗隐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苗一叫道:“对呀,冯伟华没做什么为啥会拿出那么多钱,他又不像头儿你。” “像我什么?” 罗隐目露精光,语带威胁。 苗一见情况不妙,腾地起身道:“我去调查秦明明家人。” 说着就脚底抹油跑掉了。 苏三说:“我问过苗一了,警察局从来不会给一个外人慰问金的。” “嗯,那是过去,现在不同了。”罗隐板着脸:“你以为是我发了恻隐之心?” 苏三一愣:“难道不是?” “别做梦了,我还没那么多管闲事。这钱是局里给的,当然,我是一分钱都没克扣。” 苏三低下头,脸热辣辣的。 “苗一一个小警察知道什么。”罗隐嘴角泛起讽刺的笑:“其实这也是我们警察局打算收买你吧。毕竟这次案子一个接一个,都那么棘手,我估计局长都后悔和晚报的合作了。” “你放心,不该写的我不会写,但是可以写的我也不会心慈手软。”苏三抬起头一脸坚持:“一千块收买不了我的。” “那多少钱能收买你?” 罗隐上下打量下:“不过似乎我们局长还真的想收买你。你可知道我们警察局的警员宿舍?” “宿舍?” “是的,女内勤那边有个人搬走了,正好空出一间房,局长决定你可以暂住那里。” “真的吗?”苏三开心的差点跳起来。 “等会你去找内勤方小姐,她会带你过去。” “你们警察局真是比我们报社还有人情味呢。” 苏三赞叹。 “所以你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写号外了吧?小心引导舆论,这八具尸体,势必会引起市民恐慌,如何做就看你苏小姐了。” “我可以问一下那个车夫吗?” “车夫叫陈阿大,孤身一人常年拉车,调查的结果他平素倒还老实,也不与人有争执。总之就是个扔进人堆里挑不出的角色,这样的人最叫人头疼,实在是太没特点。” “他的特点不是经常要在深夜舞厅门口守着吗?” 苏三笑道。 “还真不是,据那些车夫说。他好像还真很少在舞厅门口出现,若是长期出现大家都会有印象。” 罗隐说到这,忽然看向苏三:“可是他是怎么会遇到你和田玲玲的呢?你是否想过,这一切也许并非偶然?” 不是偶然吗?苏三从没这样想过。 她一直以为那个车夫是习惯深夜游荡。 如果是刻意的,那是因为什么?他怕什么? 第三十七章 往来信件 “警察局宿舍?” 肖琴听说苏三要搬到警察局的宿舍,吃惊地睁大眼睛:“在这住着好好的,搬去那里有什么好,那些警员很粗野的。” 苏三看她一脸惊奇,也吃不准她昨晚不回来是故意还是工作太忙,便只说是警察局的决定。 “大概是想着我工作需要吧,毕竟这几期号外卖的很好,警局和报社都很满意。” “是吗?”肖琴忽然间鼻音很重,语气冷淡。 苏三只是想,毕竟打扰人家一次,总要来告辞一下,做足礼节,见她意兴阑珊便说:“那我这就走了,多谢法医小姐收留。” 肖琴看着苏三走到门口,心头火起,冷冷地哼了一声说:“苏小姐是怪我昨晚在医院值班吗?” 苏三笑道:“怎么会,说实在的我和法医小姐并没有任何交情,你看在罗探长面子上收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罗探长的面子?”肖琴更生气了:“昨晚我的确是在医院加班,你猜我在那里看到谁了?” “对不起,我不感兴趣,再见。” 苏三刚要出门,肖琴抢先一步拦在门前,冷笑:“我遇到罗探长了,他特意来医院请我吃饭。” “嗯。”苏三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罗隐昨晚和我一起吃饭。” “是吧。”苏三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你不觉得奇怪? “我没那么无聊。” “他昨晚请我吃饭,今天又给你献殷勤。” “这是警察局的安排,法医小姐,请不要扯到罗探长。同时,你的话有问题,既然前面说遇到,怎么又说特意去请你,前后矛盾不知所云,下次编的时候请认真一些。” “唬谁啊?”肖琴的声音瞬间尖利,伸手指着苏三:“你别做梦了,罗隐是司令公子,根本看不上你。” “既然看不上,你急什么?” 苏三用力将她往旁边一推,迅速压低声音反击道:“司令公子看不上我就能看上你么?我是个穷记者不假,可怎么都是算是个小文人,你呢?是医生还是法医呢?兼职法医也是法医每天摆弄死人的。人家警备司令家就没忌讳吗?肖法医,还是多为自己操操心吧。” 她声音很低,表情却丰富,完全不吝惜讽刺的表情。 肖琴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等反应过来,苏三已经走下楼了。肖琴气呼呼地追下去。想拉住她问个明白。苏三已经走到二楼,肖琴冲下去一把拉住苏三,恶狠狠地说:“你不必用话激我,你给我……” 她的声音瞬间收住,因为她看到站在楼下的罗隐,她方才那么声嘶力竭的喊叫,他一定听到了!天,还是面目狰狞的! 怪不得,怪不得苏三刚才压低声音,她是故意的! 肖琴尴尬地笑笑,挥手问:“要不要上来坐坐。” 罗隐摇摇头,这时苏三已经走了下去,看着罗隐笑道:“罗探长,你看,法医小姐还舍不得我离去呢。” “肖琴一直很热情的。”罗隐说。 肖琴觉得自己被人狠狠地扇了一个大耳光,瞬间满脸涨得通红,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罗隐挥手说:“我们这就走了。” 说着罗隐上了车,苏三也随后上车。她打开车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肖琴一眼,脸上似笑非笑。车子绝尘而去,肖琴气的几乎要喊起来:他说我们!她竟然还用那种眼光看我!挑衅这是绝对的挑衅! 肖琴气的坐立不安,在房间走来走去。 后来实在烦躁,索性换身衣服出门,打算上百货公司大肆购物发泄一下。 她换上一件锦缎旗袍,搭上一条披肩,拎着羊皮小包蹬着高跟鞋走在街头,看着路上相伴而行的红男绿女,忍不住黯然神伤。她正在大街上悲风伤秋,忽然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你是警局的小姐吧。” 她回过头去,看到一个面目悲苦的女人。肖琴认出这女人就是死去的赵太太的妹妹赵青萍,她还曾经来警察局认过卖花女秀秀的尸体的。 于是她挤出微笑说:“袁太太你好,我是警察局的,我们见过的。” “对的对的,法医小姐,那你是警察局的人咯。” 赵青萍压低声音问。 “对呀,怎么了袁太太?” 肖琴看到赵青萍有些神秘兮兮的,心道莫非她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虽然很讨厌苏三,但本着知己知彼,也了解苏三似乎帮了罗隐很多忙,她觉得那都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不过是那女人运气好,恰好遇到罢了,如果自己也遇到一些重大线索,那罗隐岂不是对自己也刮目相看吗? 于是她摆出自认为非常热情的笑容,还轻轻握住赵青萍的手,像是要将力气渡给她似的,用非常诚恳的语调说:“我是警察局的人,也参与破案的,你若有什么线索对我讲也是一样。” 赵青萍点点头,拉着她走到路边,小声说:“其实我是想去警察局的,是有点事情,可我又没有什么把握,不知道这算不算线索,该不该去警察局。” “那你和我先说说,我看看有没有价值。” 赵青萍犹豫下,咬着嘴唇道:“那好,法医小姐,那你能不能随我去我家一趟。我整理赵柯留下的东西,发现点奇怪的东西。” 肖琴跟着赵青萍往万籁达路走,走了几分钟听到后面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黑色轿车在她们身边停下,冯伟华探头出来问“袁太太,你们去哪里呀?” “正要回家呢。” “正好顺路,我也回家,上车吧。” 两个人上了车,赵青萍坐在副驾驶,肖琴坐后面。冯伟华问:“这位漂亮小姐好眼熟。”赵青萍笑了:“冯老板,我还没结婚时候就有人这样和小姐搭讪呢。” 冯伟华嘿嘿笑着说:“哪有哪有,我就是看着这位小姐眼熟吗。” “可能是赵太太出事的时候我们见过?我是警察局的肖琴。” 刚才被苏三刺激到,肖琴没有说出自己的职业。 “警察局有这么漂亮的小姐,了不得了不得咯。” “哪里呀,你们公寓的苏小姐不也在警察局帮忙吗?” 肖琴故意说道。 “哪里能和小姐你比呢,她不过是临时在那嘛。” 冯伟华很会讨好人,肖琴听到这话面带得意之色。 “咦,袁太太和肖小姐很熟啊?” “这个,嗯,是的。” 赵青萍迟疑了一下承认了。 冯伟华点点头,专心开车。 车子到公寓门口停下。赵青萍下了车,向冯伟华道谢。然后拉着肖琴一起往三楼走去。 冯伟华停好车子,看着两个女人的背影,微微眯缝一下眼睛,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肖小姐,你看就是这些,我不知道有没有价值。” 进了门,赵青萍就从书房抱出一个大纸箱子出来。 肖琴打开纸箱子,发现里面是一摞叠的整整齐齐的信。她看了看赵青萍,拿起一封读下去,读完一封接着又读另一封,最后放下信,鼻头渗出细细的汗珠。 她正视着赵青萍,面色严肃:“袁太太,这些必须马上送到警察局,这可能是赵柯和另一个罪犯的通信!” “天啊,真的是这样?我以为赵柯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并没有结束,也许他还有同伙。” 赵青萍和肖琴收拾好这个箱子,抱着出门。 走到楼门,又看到冯伟华拎着包匆匆下楼。 “咦,才回来又要出去啊。”冯伟华笑眯眯地问。 “冯先生不也是一样?” “我是落下东西在家里,急忙要回舞厅的,袁太太,你抱着什么,好沉的样子,怎么能叫女士这么辛苦,我来帮你好了。” “只是一些信件,到不是什么沉的东西,冯先生要回舞厅吗?能不能捎我们一程。这个……” 她用下颌指着手中的箱子:“没多沉但走路也不方便的。” “好的呀,好的呀,来来,把这个放到前面。”冯伟华拉开车门:“两位女士坐到后面好了。” 第三十八章 眼镜碎片 罗隐送苏三来到警察局公寓。本来他是要苏三去找内勤方小姐的,恰好今天方小姐休假回乡下了,正好他此刻又没有什么事情,便直接送苏三过来了。 “罗探长,哪阵风把你吹来啦。” 管理员老何拎着一大串稀里哗啦的钥匙走过来,罗隐掏出一包三五牌香烟递给他。老何拿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又偏得了,多谢。” 原来这警察公寓的待遇还是非常好的,公寓会免费提供一套干净的被褥铺盖以及脸盆等洗漱用品,管理员老何带着苏三去地下室的库房领东西。罗隐想想左右没自己的事,还是先回警察局再把舞女失踪案好好看一看,刚走到门口,看着有有夜班的警察才吃过饭回来,看到他纷纷打招呼。 小那也是今天夜班,看到罗隐急忙走过来问:“头儿,怎么来宿舍了。不会是看我吧?”说完嘿嘿一笑挤眉弄眼,看看旁边无人小声问:“还是头儿看上这里哪个女警?不过咱们警察局的女警好像都不算……”话音未落,见老何带着苏三楼梯上来,苏三怀里还抱着被子,小那笑眯眯地跑过去一把抢过她怀里的被子,嘴里还说着原来是苏小姐来了,怪不得我们头儿,没等他说完,罗隐一巴掌拍过去:“赶紧送过去,昨天叫你调查的事呢?” 小那抱着被子噔噔噔往楼上跑。老何在后面喊着:“喂,是308!” 308号本来住着三个人,一个是内勤方小姐,还有个是看女监的孟小姐,搬走的叫刘娜,据说是前几天就给警察局寄了一封辞职信,人就悄然搬走了。 老何用钥匙打开门,嘴里嘟囔着:“你们说刘小姐这人也是,不声不响的搬走了。要不是后来局里通知她辞职了,我还不知道呢,搬走总要和我这个管理员打声招呼的嘛。” 小那将被子放到空床上,苏三将拎着的脸盆等东西放到床下,又往里推了推,忽然她哎呦一声,罗隐急忙问:“怎么了?” 苏三站起身,举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说:“下面有个玻璃片,划到手指了。” 小那伸手去兜里掏,掏了几下什么都掏不出,小那尴尬地笑笑:“呵呵,我从不带手绢。” 这时罗隐已经从猎装口袋掏出折叠整齐的手帕递给苏三,同时拿过她举着的玻璃片仔细看了看说:“这是眼镜碎片,看来这房间有人的眼镜碎了,没有打扫干净。” “哦,刘小姐是戴眼镜的。” 老何在一边解释道。 “那就对了,刘小姐的眼镜碎了,玻璃片没扫干净嘛。”小那在一边笑道:“刘小姐的眼镜很厚的,度数一定很大,碎了的话她可真要走路都撞墙呢。” “可是这是什么?” 罗隐指着碎片中间的一点黑红色。 苏三就着他的手,凑上前闻了闻,抬头说:“是血迹。” “苏小姐的血?”小那指着苏三包着手绢的手指。 “笨蛋,看仔细了,这明明是干的血迹。” 罗隐拍了小那脑袋一下。 小那自己也拍拍,不好意思地说:“那就是这位刘小姐眼镜不小心岁碎了,她自己的手指还被划破。” “这是喷溅型的血滴,也就是有血滴落到镜片上。” 滴落! 苏三看着那晶莹的镜片,无端打个寒颤,忽然间觉得这镜片寒意森森。 小那也有同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看着那镜片问:“喷溅血迹,血液滴落,这有点玄乎啊。” “也许是出鼻血呢?” 老何在一边插嘴道:“刘小姐一不小心眼镜碎了,她眼睛不好,没有眼镜打扫镜片的时候可能不小心撞到了墙壁,恰好出了鼻血,场面有点乱,她眼镜又不好,打扫时没有发现这碎片,这样多简单的事。” “老何,你也是老警察出身,你觉得事情可能这么简单吗?撞到墙壁出鼻血那墙壁为何是干净的呢?” 罗隐问。 老何呵呵笑了笑:“那就找方小姐和孟小姐问问好了,她们住一起,总能知道些情况。” 苏三将东西都放好,便说道:“我觉得何先生说的挺有道理,什么事情不要想的那么复杂呀。” 罗隐不回答,在宿舍内又仔细走了一圈,不放过每个角落,他的目光落在桌子腿上,那上面也有两滴黑红色,他拿起暖瓶,往桌上倒点水,将湿着的手指蹭了蹭那两滴,然后将手伸到苏三鼻子前问:“这是什么味?” “血迹啊,嗯,还有点点发臭,至少有三天了。” “不错,这也是血迹,从床铺到桌子有些距离,出鼻血怎么能喷溅这么远。” 苏三猛然有个想法,脱口而出:“也许是女性的那……” 面对三个男人,她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老何是结过婚的,五十多岁,自认算是长辈级别的,便点头说道:“苏小姐说的对,女人的房间,有星点血迹也是正常,毕竟有些日子是难免的嘛。” 这时门外有人说:“好好的怎么出了车祸,真是麻烦,我是值夜班的,还得去清理现场。” 苏三是记者,一听到有车祸急忙跑出来问:“是哪里出了车祸?” “就在警察局附近,是一个舞厅老板好好的开车不知怎么撞墙了,刚听说肖法医也在车上。” 小那惊呼“啊,法医小姐啊,那我也去帮忙。” 说着就窜出去。苏三紧跟拎着公文包追了出去。 罗隐手里捏着镜片,还在沉思,老何在一边忽然说:“罗探长,那姑娘可出去了啊。” “嗯。” “那你不去吗?” “不着急。” “嘿嘿,我老何的眼光还是很准的,你是不是对人家姑娘有点那个意思啊。” “只是看她可怜罢了。” 罗隐将镜片扔进自己西装口袋,又转身环视这房间一眼说:“老何,你说,这一个人鼻子那么好使,什么气味都能闻得出,还可怜巴巴的,你会不会动恻隐之心?” “这和恻隐之心有什么关系?” 老何发懵。 “有啊,像警犬啊。” 罗隐想到苏三闭上湿漉漉的眼睛深深呼吸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 第三十九章 毁掉证据 苏三跟着警察来到车祸现场,已经有救护车赶到了,正在将伤者往车上抬。 苏三急忙抢先一步冲上去,看着赵青萍问:“袁太太,出什么事了?” 赵青萍躺在担架上,脸上血迹斑斑,嘴边也有血迹,她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其实我们是……想去警察局的,我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信……” 话还没说完,冯伟华捂着胳膊走过来说“磨蹭什么,救人要紧。” 苏三急忙抓住冯伟华问:“冯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伟华满脸是血,哭丧着脸说:“我也不知道,真是见鬼了,好好的开车就冲着那面墙撞上去了,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唉。” 苏三只能安慰他,这时护士抬着赵青萍上救护车,赵青萍忽然抬起手冲苏三挥舞着,冯伟华按住她的手说:“袁太太,你不要乱动啊。” 苏三问“冯先生,你身上有血,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冯伟华一脸后悔,不住摇头说:“都怪我,我还得在在现场等待问话。“ 小那在记录本上记下了车祸的具体情况,几个警察检查了车子,玻璃都碎了,看来撞的力度很大,碎玻璃上很多血迹,据第一个赶到现场出警的巡警说,袁太太是在车子前面被发现的,剧烈撞击将坐在后面的她甩到了前面。 而肖琴头部撞到侧面车厢,当场就昏迷不醒。 苏三也跟着前后左右,仔细检查一遍车子,这时她发现,前面副驾驶的座位下面有个包,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座位上是个空的纸箱子,上面洒满了碎玻璃,血迹斑斑,箱子一侧微微有一点凹陷下去。 她觉得奇怪,钻进车子,看了一眼,里面是空的。 “我刚问过,袁太太就是被甩到这里的。” 小那见她对纸箱子很有兴趣便在一边解释道。 “奇怪,这纸箱子是空的。” “嗯,怎么了苏小姐。” “袁太太被甩到前面,那么大的力量,应该会把这个空箱子砸到吧,她虽然瘦弱,可是冲击力那么大,箱子怎么只是侧面凹进去一点。” 小那认为苏三说的很对,用力按了下纸箱子说:“这纸壳倒是很结实的,也许是瞬间发生的事情,箱子当时被冲击力撞到前面顶着了呢。” 这样想也很有道理,苏三点点头,又想去看座位下的那个包。 “苏小姐,我头疼,我也得去医院了。” 冯伟华忽然走过来。 “要不要紧啊。”苏三问。 “可能伤到头部了。唉,真是倒霉啊。” 他说着从座位下将那个包拽出来。 “这里面是什么?” 苏三拍了那包一下,里面的东西似乎很轻。 “几件衣服,本来是顺路去洗衣店取来的衣服,哦,是我那舞厅舞小姐的衣服。” “衣服啊。” 苏三点点头,冯伟华又同小那说:“警察先生,你看现场都看完了,我可以去医院了吧。” “你这车子怎么办?” “我等会就叫修车行的人来拖走。” “那好你先去医院吧,再有什么问题我会找你,近日不能离开本城。”小那办起案子,还是有模有样的。 “一定一定,袁太太和那位肖小姐是坐我的车出事的,我哪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呢。” 冯伟华拎着包,拦了一辆黄包车就走了。 小那看苏三神色凝重,皱着眉头,便在一旁问:“苏小姐,怎么了?” “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方才救护车来的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去医院,现在又急匆匆的赶去医院。” “许是现在才疼起来。” “那个包装的真是衣服吗?”苏三看着小那:“走,我们跟上他。” 冯伟华拎着包直奔医院,苏三和小那也叫了黄包车,随后跟着进了圣玛丽医院。 因为怕被冯伟华发现,两个人只能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远远地看到冯伟华进了医院,直接先去了男厕所。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苏三轻轻捅了捅小那,示意他进去。这时冯伟华已经去挂号了。 小那进去后马上匆匆跑出来,拉着苏三躲在僻静处小声说:“里面好像有人烧过东西。” “他在里面烧了什么?” “包里面的东西!”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小那惊叫道:“我得马上联系头儿,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车祸。” 小那说着就跑,回头喊道:“苏小姐麻烦你在这先盯着他。” 他跑的太快,苏三什么都来不及说,小那已经跑出去了。苏三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护士台那里问:“请问刚才车祸送来的人在哪里?” 苏三按照护士的指引来到病房区,走廊里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一个人戴口罩的护士匆匆和她擦肩而过。就在那一瞬间,苏三闻到熟悉的气味,淡淡的桂花香水味!这种气味,她很熟悉!她微微一愣,停住脚步,那护士继续往前走,苏三喊道:“护士小姐,请问车祸送来的病人在哪里?” 那护士像是没听到,脚步不停。 苏三转身小跑着追上她,伸开胳膊拦住她问:“护士小姐,我问你话呢。” 那护士冷冷地说:“对不起,我不负责病房。” “那你负责哪里呢?田玲玲,哦,不,是田宁小姐。” 护士猛然将苏三用力一推拔腿就跑,苏三被她推的撞到墙壁上,胳膊肘弯咔嚓一声,她疼得皱着眉头,用力揉了几下,匆匆追了出去。 此时护士已经跑到医院大门口,苏三高呼:“抓住她,她是通缉犯。” 很多人听到这声呼喊,却都齐刷刷给狂奔的护士让开路。 苏三急了,接着大叫:“警察局有赏金的,五千块!五千块赏金!” 这声喊出来,几个年轻人马上就行动起来,护士没跑几步就被一个人绊倒,接着一个人从后面扑上来将她压在下面,嘴里喊道:“哈哈,五千块是老子的。” “狗屁,明明是我绊倒她的。”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绊倒护士的人心头火起,用力推了另一个人一把,那人本来压着护士,被人一推猝不及防,向后倒去,那个护士趁机爬起来就跑。 而此刻大门口的人已经堵成一团,苏三被人挡在后面,急的只跳脚,大喊道:“别打了,五千块跑了!” 那护士冲到门外,忽然从侧面横出一脚,将她踢翻在地,这人力量很大,护士抱着小腹在地上不住打滚,嘴里发出阵阵哀嚎。 罗隐站住身形,看着被人隔在远处的苏三问:“五千块,你出吗?” 那护士的哀嚎变成怒骂:“苏三,枉我当你是朋友,你不得好死!” 苏三听到田玲玲熟悉的声音,忽然叫道:“天那,袁太太!” 第四十章 另一个真相 罗隐瞬间明白过来,一脚踩着田玲玲后背,俯下身去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说话间伸手向下咔嚓一下竟然卸掉了田玲玲下颌关节,苏三喊道:“你这样她怎么说话啊。” “现在她说什么都不重要,对于一个习惯用氯-化-物的人我必须保证她现在不自杀,还有你,女人,你监视的人呢?” 苏三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是跟着冯伟华,她捂住嘴巴一脸惊慌。这时小那从后面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头儿,冯伟华不见了。” “你带几个人,全城通缉务必找到。” 小那领命而去,罗隐松开田玲玲,拉过一个护士问“车祸送来的病人在哪里?快带我去。”那护士被人拉住本来恼怒,一回头看到一张英俊的脸,急忙点头“知道知道,我带你们去。“罗隐一把将田玲玲拎起,从风衣兜里掏出一副手铐将她胳膊一扭扣在后面,田玲玲疼的面目扭曲,苏三将脸测过去,装看不到。 苏三跟着罗隐来到赵青萍的病房,这是个多人病房,那护士指着墙角里的那张床说:“在那里。” 床头架子上挂着输液的瓶子,赵青萍脸朝里面躺着,病房里各种奇怪的气味一股脑的涌过来,苏三鼻子有点发酸,她往前走了一步又站住,罗隐则大步走过去,一把揭开蒙在她脸上的被子,苏三闻到一股淡淡的杏仁味,她握紧的双拳瞬间松开了。 嘎嘎嘎。 、田玲玲因为下巴被卸掉不能说话,只能在嗓子里发出兴奋的浑浊声音,苏三看着她,一步步走近问:“为什么?为什么连袁太太你都不放过?” 田玲玲脸上是无比灿烂的笑容,眼神格外明亮,只是说不出话,嘴巴歪着很是怪异。 原来田玲玲又混进了城,一直藏在暗处盯着赵青萍。今天混乱的车祸让她终于找到下手的机会。她跟着一名护士进了厕所,打晕护士换上护士服,戴着口罩跟着急诊室的人一同将赵青萍送到病房,趁人不备将一根毒针刺入赵青萍的胳膊上,赵青萍完全来不及呼喊求救就失去了性命。 “疯子,你这个疯子!” 苏三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摇晃着:“你这么疯狂,这么没人性,和赵柯有什么分别?你在滥杀无辜你知道吗?” 田玲玲任凭她摇晃着,眼睛牢牢地盯着苏三,那眼神冰冷又疯狂,苏三忍不住打个冷颤。 罗隐叹息道:“也不用送解剖室了,死因很明白,氯——化——物中毒。” 肖琴本就是圣玛丽医院的医生,刚才昏迷过去,被送到单人病房输液,这会醒了过来听到外面吵闹,便跟着医生护士跑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惊道:“天啊,这是出了什么事?” 罗隐问:“你还好吧?” 肖琴点头道:“还好,我本来是陪袁太太要去警局的,正好遇到冯先生说顺路送我们,没想到出了事。袁太太怎么没了?” 苏三离她近,低声说:“她死了。” 这时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被忽然出现的警察吓坏了,罗隐挥手叫大家镇静,这时已经有警察闻讯赶来,有两个护士上前和警察一起将赵青萍的尸体抬到车上运送到医院停尸间去。 田玲玲看着蒙上白被单被运走的赵青萍,嘴角不住抽搐冷笑。 “袁太太死了?怎么会这样?” 肖琴虽然是兼职法医,和尸体打交道的情况很多,但刚才还一起坐车的人忽然死了,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 “你感觉如何?” 罗隐忽然体贴地问。 肖琴心跳加速,急忙说:“谢谢关心,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那可以讲讲你和赵青萍是怎么回事,这起车祸有蹊跷。” 肖琴的心马上又落了下去,眼光悄然滑向苏三,发现后者正看着被抓到的那个“护士”,便点点头说:“那去我病房说话好了。” 罗隐示意将田玲玲也一起带过去,众人来到肖琴的病房坐定,肖琴说:“其实和袁太太是要到警局的,因为我发现了舞女被害案的重要线索。” 她停了一下,看着众人眼光都定在自己身上,面带得意之色道:“我在袁太太那里发现一箱子信件,是赵柯和一个人的通信,他们在讨论杀人的重重细节,还有虐待尸体等等,看信封和时间是赵柯在英国期间,然后我和袁太太带着这些信件打算去警察局,出门遇到冯先生,说正好顺路捎我们过去,哪晓得就撞到墙上。那些信呢?信在哪里?” “信,那包里是信!” 苏三忍不住惊叫。 “冯伟华随身携带的包?” 罗隐皱眉。 “是,车子前面是有个纸箱,但里面是空的,我看冯伟华拎个包走的,我问他里面是什么,他说是衣服。” “那是证据啊,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肖琴大叫:“平时不是自诩福尔摩斯吗?你就这样放走他了?我知道了,他故意撞车的,就是为了拿到那些信,他就是和赵柯通信的人!天啊,我差点……”她没有再说下去,双肩控制不住开始颤抖。 但是大家都明白,她是真的差点被冯伟华害死,发现罪证浑然不觉上了罪犯的车,现在当然后怕。 苏三有点理亏,偷偷看了罗隐一眼,发现他脸色如常,便说道:“我也是因为怀疑,和小那一路跟踪,那些信件他应该都在卫生间里面烧了。” 罗隐大怒:“你为何不早说。” “我忽然看到了田玲玲,忙着追她,没有顾得上,现在现在去也许还能有发现啊。” 苏三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去。 罗隐一愣,一个警察说:“不是吧,记者小姐去男厕所检查吗?” 罗隐这才明白过来,也跟着跑出去,其他警察也一拥而去,肖琴跺脚道:“真是疯婆子,一点都不稳重。” 苏三几步就冲进男厕所,有男人正在方便,见人进来哇哇大叫,苏三鼻子灵的,一把拉开一间隔间的门,那里面便池内飘着一些纸灰,看来还算来得及时,方才这隔间并没人来上厕所,还有一些纸灰没有冲下去。 苏三刚要伸手,堪堪停住,看着赶过来的罗隐,尴尬地笑笑:“罗探长,这好像就是那些信件的碎片啊,捞起来拼出来就是证据。” “嗯,对,那你捞啊。” 罗隐抱着肩膀好整以暇,下颌一点。 “你……”苏三看着罗隐急的跺脚。 罗隐微微一笑,挥手叫一名警察:“去找个筛子去。我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我要是晚到一步,怕是要在便池捞东西咯。” 苏三气结。 第四十一章 异装癖冯先生 “进来。” 苏三敲门进入罗隐办公室,门刚开她就被扑面而来的浓烈香气刺激的打个喷嚏“阿嚏!” 小那和苗一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苏三捂着鼻子问:“天啊,你是要用香水做化学武器熏死人吗?” “当然,至少这比男厕所气味好闻。” 罗隐捏着香水瓶子不住地往桌上喷着。 他的办公桌上平铺着一些残片和大块的纸灰,正是从便池捞出来的。 “抓到冯伟华不就好了吗?这些足以证明了吧。” 苏三见他还已经一本正经地将这些纸灰和碎片拼凑起来,凑上前问。 “请问抓到他怎么让他承认自己是杀害舞女的凶手,或者还是教唆赵柯犯罪的人呢?” “他不是凶手,干嘛制造车祸拦着袁太太去警察局,还将罪证都毁灭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当然是他干的。” 苏三说到这里声音隐隐带着点得意:“这下号外好看了,这起犯罪事件简直是跌沓起伏,一定会吸引读者。” “停!”罗隐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打断她的美梦:“我要的是证据,能死死将冯伟华定罪的证据。” “这些……”苏三指着办公桌上的信件残片“这些不是证据?” “这些算是证据,但拼凑出来我发现这些残片并不能证明什么,不能给冯伟华定罪。” “他凭什么不认呀,我和小那明明看着他拎着包进去的。还有法医小姐可以证明那一箱子都是和赵柯的往来信件,这难道不是罪证?他不是凶手他烧掉这些做什么?” “你们只看着他拎包进去,能证明包里有什么吗?” “可是法医小姐明明看到那一箱子信件的啊,信件不见了这不是他做的?” “可以这样分析,这也应该是事实,但要想叫冯伟华认罪还需要更确切的证据。” 这时一个内勤警察敲门进来说:“罗探长,搜查证已经下来了。” 说着将一张纸递给罗隐,小那笑道:“这下好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冯伟华的公寓也许能搜到点什么证据呢。” 警察们赶到赵家公寓,刚进门就听着楼里传来女孩子的哭声。苏三急忙上前,几步冲上楼去,果然袁晨正站在二楼楼门口,二楼的太太不住安慰着她,看到苏三过来,急忙喊道:“苏小姐,你快来,袁小姐哭了很久了。” 袁晨哽咽着:“苏姐姐,我妈妈,我妈妈她……” 苏三想着袁晨的遭遇,格外心酸,紧走两步上前将小女孩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说:“袁太太走的是一瞬间的事,没有痛苦,凶手也被抓到了,很快就会被绳之以法,袁小姐,你要坚强起来。” 罗隐带着人走上来,看到苏三耐心地哄小女孩,摇摇头问:“哪间是冯伟华的房间。” 二楼太太急忙指着一间房。罗隐上前拧了一下门把手,门是锁着的,他看了一眼小那,小那急忙上前说:“大家向后退,我来。” 说着飞起一脚,哐当,门被撞开,警察们一拥而入,二楼太太掂着脚尖双手扶着门框,努力探头向里看。 苏三拍拍袁晨后背说:“袁小姐,我要看一下犯罪嫌疑人的房间,等会我们再聊好吗?” 袁晨擦着眼泪点点头,苏三从二楼太太身边挤过去,二楼太太拉着她的袖子说:“带我进去看啊。冯先生犯了什么事?不是车祸吗,怎地袁太太也死了呢?” 苏三回头道:“你想知道这些,明天买份号外来看咯。”说着努力挣脱开二楼太太的手冲进房内,她听到卧室里面的警察纷纷发出啧啧声,苏三急忙走进去问:“你们发现了什么?” 罗隐指着一个柜子问:“你平时有没有丢内衣?” 苏三有点恼怒:“你什么意思?” 可是她随即就明白罗隐问的是什么意思了,这个柜子里挂满了各式女士内衣、玻璃丝袜。苏三瞪大眼睛从公文包掏出相机打算拍,罗隐问:“你确定拍了报纸可以刊登吗?有伤风化啊。” 苏三想想也是,不过还是卡卡拍了几张后又转向整间卧室。 这间卧室很大,装修华丽,床对面放着两个衣柜,一柜子女性内衣,一柜子都是女性的旗袍衣服等等,靠着柜子是一个很大的梳妆台,上面放着两顶假发。梳妆台上放着很多化妆品,苏三先给化妆品集合拍个照,接着拿起来看了看,忍不住赞叹:“竟然还有香水,这么齐全,这些难道都是冯伟华的?怪不得他那天大发雷霆不许袁太太带人进来,天,他可真……变态。” 苗一吐吐舌头:“这冯伟华的爱好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他可能是异装癖。”罗隐指着柜子里的东西:“这些统统都带回去。” 警察们领命将柜子里的东西都往外扔,这时小那举着一个盒子晃了晃喊道“头儿,这里好像有点东西,哗啦哗啦响呢。” 说着他就打开盒子,原来里面是一些酱色的肉干。 “这……肉干?” 众人都愣住了,谁见过把零食藏到衣柜深处的?。有点奇怪呀。 苏三忽然捂着嘴巴干呕起来。罗隐脸色一变:“你闻到了什么?” 苏三弯着腰干呕半天,指着那盒子喊:“那里面,是人肉的气味。” “啊!”小那急忙将盒子扔到地上,肉干四散,警察们都往后一退,罗隐低头将肉干捡起,一共是七片,正好符合七个舞女的数目。他叹口气:“看来是从每个舞女身上的切一块肉做肉干。还收藏起来,这么恶心,看来冯伟华一直在教唆赵柯犯案,只是赵柯没有把人做成肉干,而是用了油炸卤味的方式,他们俩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一个赛一个变态。” 众人看着罗隐手上的盒子,几个警察忍不住也干呕起来,匆匆跑向卫生间。 苏三拍了几张照片,将相机收起,眼前晃过那天看到的七个舞女景象,忍不住叹口气。 “怎么不拍了?” 罗隐指挥人将这屋里有嫌疑的东西都带回去,看到苏三站在柜子旁发呆,低声问道。 “这些,如果全都发出去,恐怕会真的引发恐慌吧?” “那是自然,而且这种恶性事件,最怕的是有人效仿。” “那我这些,可以发吗?” “异装癖这种可以发,估计会有很多人喜欢看,肉干这一类的,我看就让这些都彻底封闭起来吧。” 苏三点点头:“你说的很对。” 警察们将衣服等物品装了一大袋子,又仔细搜查了房间的其他地方,似乎冯伟华从医院逃走后并没有回来过,公寓里一切都很正常整洁不凌乱,钱财也没有少,不像是偷跑回来拿钱跑路的样子,那么冯伟华会去哪里去了呢? “你和冯伟华都住在二楼,他家过去有没有女人出入?” 罗隐问二楼太太,二楼太太抱着肩膀,笑眯眯地问:“警官先生,冯先生到底犯了什么事?” “现在还在怀疑阶段。” “哦,到是没见过有女人来过,只看过几次有个年轻男人来过,长得很俊秀的,小白脸嘛,莫非……” 二楼太太贴近罗隐小声问:“莫非冯先生也是喜欢那个的?” 罗隐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时苏三问:“姚太太,袁晨去哪里了?” 第四十二章 孤注一掷 “袁小姐,刚才还站在这来着,回家了吧?这孩子也是可怜,现在没有亲人了。” 二楼太太语带惋惜,只是面色却还显出跃跃欲试。 苏三忍不住内心叹息,本城一个女作家小说中的那一句写得真好:笑,全世界便与你同笑,哭,你便独自哭。袁晨这个女孩子,只有十六岁,四年前经历过那么悲惨的事情,现在又失去了母亲,这份悲伤也只有她自己慢慢消化了。 于是苏三看一下罗隐还在指挥人细细搜查,便跑上三楼敲门问:“袁小姐,你在房间吗?” 敲了好几下,屋里没一点动静,苏三又敲了几下,用力大了点,原来门没有锁,她用力大一点被敲开了。苏三从门缝探头进去问:“袁小姐,你在家吗?” 悄无声息,苏三推开门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 苏三走下楼,罗隐已经带着人从冯伟华家走出来了,看苏三从楼上下来,罗隐眉头一皱:“给你安排宿舍住不是很方便吗?怎么还想搬到阁楼去?” 给我安排的宿舍?苏三觉得这话哪里有点不对。 这时小那指挥着警察们搬运东西,过来汇报道:“头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搬完了,可是没找到什么信件日记之类。没有任何可供鉴定的笔迹证据。” “混蛋。” 罗隐气恼地一拳砸在楼梯把手上。 苏三闻言也不禁皱起眉头:冯伟华真能做的天衣无缝吗?笔迹鉴定都没法进行。 “袁晨不在房间,不知去哪里了。” “田玲玲已经被抓到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罗隐大手一挥,收队,回警察局。 苏三举手问:“可不可以顺路送我回报社,谢谢。” “不许乱写。”罗隐给予警告,苏三再次举手:“放心,我发誓。” 苏三回到报社,李主任听说又有很多重大消息,乐的合不拢嘴,又是叫人泡茶,又是乐颠颠地问苏三吃饭没有,,非要请苏三去吃饭。 苏三一直很讨厌他,但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种人又小气又势力的,不吃白不吃,也就稍微谦让一下就跟着李主任、宋编辑一起下楼了。 跟着进了报社附近的馆子,李主任做东点了菜,这边刚上菜就听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问:“栋梁,请漂亮小姐吃饭呀。” “哎呦,嫂夫人。”宋编辑正和那女人对着,急忙站起了起来,苏三也随即站起。李主任呵呵笑道“这是我们报社的苏小姐,美珍,你最爱看的号外都出自她的手笔。” “呀,真的呀,苏小姐最近这几期号外写的真好,这些案子简直不要太好看哦。” “李太太您好。” 这位李太太看着有四十来岁,高大丰满,打扮的也极为时髦,,苏三微笑着打招呼,可是仔细打量发现她和小吴长得没有什么相似地方。 李主任将自己的椅子让出来,李太太随即坐下,拉着苏三的手道:“呶,现在都提倡独立新女性了,不要叫我李太太,我娘家姓陈,叫我陈姐姐好了。” 怎么?不是姓吴的吗? 苏三迟疑地喊了声:“陈姐姐。” 这位李太太看来是真的很喜欢看号外,又拉着苏三东拉西扯半天。 苏三此刻心里百转千回,看到李主任偷偷朝宋编辑递眼色,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也就随口应付她几句,同时免不得捧捧李主任,声明一切功劳归于李主任,都是他领导得力。当然了,小吴,吴环生也是很帮忙的嘛。 苏三再提到小吴的时候,李主任一口水差点呛到,李太太轻轻拍了他后背几下,指着他朝宋编辑笑道:“宋先生,你看我家李先生,都多大人了,总是像小孩子似的,喝水都能呛到。”宋编辑频频点头,却也不敢多说话。 坐了一会儿,李太太站起身扭着腰肢道:“你们慢慢吃,我得去百货商店了。今天大酬宾呢,人多的咯,锅底下汤圆一样呢。” 目送李太太离去,李主任的脸色马上又鲜活起来。 这顿饭吃完,三个人回报社。宋编辑走在前面,苏三故意跟着李主任在后面,她低声问:“李主任,小吴是陈姐姐的表弟吧。” “嗯,是的。” 李主任急忙应道。 “可是方才我提到小吴,陈姐姐全无反应呀。” 李主任嘴角抽搐:“苏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呀。”苏三轻笑:“只是觉得有时候写点东西,跑前跑后采访挺累的,我是真不想被不相干的人分一杯羹,当然,分给主任你,我是心甘情愿,其他不相干的人总是心有不甘呀。” 李主任停下脚步,上下打量苏三一番:“好,苏小姐,在警察局这些天倒是长本事了。” “那是自然每天跟着罗探长学习,总能学到几分本事,毕竟人家是司令公子哦。” 苏三狐假虎威,还击一次只觉神清气爽,她猜对了,小吴并不是这位李太太的亲弟弟或者表弟之类,而是李主任金屋藏娇的那个小星的弟弟,她认定李主任不敢造次,果然,他只冷笑连连却没法开口。 这天的号外写得特别顺利,下班前交到宋编辑那里又修改一番,走出报社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街上的人还挺多,苏三打算赶末班电车回去。 她上了电车坐下,这时旁边坐过来一个人,苏三便往里让了让。那个人却又往她身边蹭了蹭,苏三大怒,心道莫非遇到了登徒子?她生气地抬起头,整个人都呆住了,腰间顶上一个尖锐的东西,冯伟华笑道:“苏小姐,不要乱动。” 苏三心跳加速,她长出一口气压下内心恐慌小声问:“冯先生怎么这样不友好。” “友好?你跟踪我去医院可是真不给我面子。” “冯先生到底想做什么呢?我只是个小记者,也帮不到你什么的,你这样对我也是没用,或者说,冯先生想连我也一起……像那些舞小姐一样?” “呸,那些贱货。” 冯伟华听苏三提到那些舞小姐,忽然愤怒起来,苏三担心他一发怒刀子就刺过来,便柔声说:“她们自然是不好的,都是她们害的冯先生成这样,我其实是非常同情你的。” “你懂什么?你们真以为我是凶手?” 冯伟华闻言冷笑:“都是一群废物,不过也没什么,管你们怎认为呢,反正把你也做掉,我们就彻底消失。随你们怎么想呢。” 苏三听到他这话一愣:难道人不是他杀的?可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还在他家发现了人肉干啊。 车子哐当一下停住,冯伟华轻轻搂着苏三的腰,在她耳边说道:“苏小姐下车吧,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晚上7点多,警察局的电话响起。 值班的小那拿起电话:“喂,警察局。” “警察先生,我是伟华舞厅的大班。”电话中是一个女子焦急的声音。 “林大班?” 小那急忙追问:“可是有冯伟华的消息?” “有的有的,冯伟华方才来电话了要我去码头送钱去,而且他……他说还劫持了苏小姐,要同归于尽呢。” “哪个苏小姐?” “能有几个苏小姐,苏三苏小姐啊。” 我的天啊! “小那急忙问:“那你知道他在哪个码头?” “说是一号码头,警察先生我可怎么办啊。苏小姐是好人我不想她有事。” “林大班,如果冯伟华再联系你,一定要将他稳住,他要你送钱,那你就去送,知道吗?” 小那这边安顿好林大班,急忙将电话打到罗隐那里。 深夜,两辆黑色轿车在夜色的掩护下直奔一号码头。 码头上的一处仓库里,冯伟华手里握着匕首,小心地盯着外面动静。 苏三靠着一个麻袋,一动不动,再得知冯伟华和林大班联系后,苏三就在想林大班是否能帮助自己。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一点点过去,对苏三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也不知等了多久,依稀出现一个人影,冯伟华问:“林莉?” “是我,冯先生。” 冯伟华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林大班越走越近,苏三看她手里还拎着个箱子不由得心里一沉。 林大班走近,冯伟华迎了上去,两个人低声嘀咕几句,就在这时,忽然很多个人影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冯伟华一愣神的功夫就听着林大班尖叫:“啊,别杀我。”两个黑影纠缠到了一起。 苏三急忙站起来要冲上去帮助林大班,接着噗的一声传来,是刀子捅进人身体的声音,血腥味瞬间蔓延开,这时罗隐已经带人将这里包围起来,雪亮的手电光照射过来,顺着那光望过去,苏三吃惊地捂住嘴巴,因为躺在地上的人是冯伟华!林大班手里握着匕首,神情恍惚。 罗隐俯下身探了下他的鼻息摇摇头说:“他死了。” 一刀下去就死了吗? 林大班扔掉匕首扑过去搂住苏三道:“苏小姐,吓死我了,我真怕,真怕冯先生对你下毒手啊。” 林大班的身上有夜露和江风的气息,还有一种奇怪的淡淡苦涩味道,苏三深深吸口气,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林大班的双臂,看向罗隐问:“怎么这么快就死了,那刀子上有毒药吗?” 第四十三章 两把刀子 罗隐蹲下身子准备查看冯伟华的尸体。 苏三喊道:“戴上手套,我觉得这刀有毒。” “啊,有毒啊,真是万幸。” 林大班抱着肩膀显出后怕的样子。 苏三笑道:“林姐姐,你可真厉害,竟然能夺过刀将冯伟华杀了。” “刚才那么乱,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现在想来,真是要吓死掉了呀,。” 她拍着胸口:“我这心都要跳出来了。” 苏三抓住她的手关心地问:“那你伤到没有?这刀可能有毒的。” 林大班冷不丁被她握住手,吓一跳,下意识的将手往后挣,刚挣一下又似乎意识到什么,放松了身体连连摇头::“要不说是万幸呢,并没有伤到,皮儿都没划破,老天保佑。” 是这样吗? 这时罗隐已经戴上手套扒拉一下冯伟华的眼皮,小那他们已经把车开过来了,雪亮的车灯开着,照着这一小块地方亮如白昼。冯伟华脸上笼罩着一层青黑色,嘴巴微涨,眼睛圆瞪充满了惊讶。罗隐一把拔下插在冯伟华心脏部位的刀子,伤口处黑血流出,伤口周围血肉模糊外翻着,也呈现出黑紫色。 “的确是中毒。” 罗隐站起身来看着林大班:“林小姐,你还真是命大啊。” 林大班不住暗自庆幸,苏三看着她一脸激动,默然不语。 从众人的眼光看,这次林大班不仅救了苏三,还临危不惧,和犯罪嫌疑人搏斗最终取得胜利,这简直堪比评书中风尘三侠的红拂女啊。 罗隐检查完尸体,让人去找个货车将尸体运回去。摘下手套看着林大班问:“毕竟人是你杀死的,还需要回去录一份口供。” 林大班脸上显出焦虑的神色:“杀人犯法啊,我这就稀里糊涂犯了法?我冤枉啊,警官先生。我也没办法,不反抗他会杀掉我的。” “也真是奇怪,冯伟华和你约好在码头见面,怎么会一言不合就拔刀呢?”苏三问。 林大班想起方才的事情忍不住发抖:“我也不知道,他过来就问我是不是通知警察了,然后就要杀我,我这算什么,对,正当防卫,对不对警官先生?” “你放心,若是正当防卫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大班听到罗隐的保证,嫣然一笑,一把挎住苏三的胳膊,亲热地说:“苏小姐你没事就好,我下午接到冯伟华电话真是要吓死了,这次也幸好警察先生们来的及时,否则就咱们两个弱女子,真不知会怎样呢。” 苏三点头应着,眼睛却瞟向罗隐,不住地冲他眨眼睛。 罗隐却似没看见似的,招呼着众人坐车回警察局。 林大班拉着苏三一起往后面的车走去,罗隐忽然开口道:“林小姐,你现在还属于嫌疑人,不能和外人接触。” “外人……”林大班看看苏三,只能松开她的手。 苏三跟着罗隐上了车,小那坐副驾驶决定装瞎子聋子,看不到听不到。 “谢天谢地,你看到我给你使眼色了。” “眼睛都要瞪的掉出来了,我能看不到吗?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冯伟华用刀子挟持我的时候,那刀子上并没有毒,我能闻到两把刀子的不同。” “刀子被换了?” “是,我怀疑刀子被换了,杀死冯伟华的刀有剧毒,林大班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往刀上淬毒。如果林大班是带着一把淬毒的刀来见冯伟华。这其中一定有事。” “如果她是因为担心你呢?带着刀子只是为了防身而已。” 小那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和她的交情真没有到能以命相搏的地步。”苏三苦笑:“这样说似乎是很不义气,但事实就是如此。” “也是林大班将冯伟华的疑点展示给我们看的。” 罗隐继续说道:“假设今天林大班救你就是为了杀死冯伟华,那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死人就不能开口说话。”苏三脱口而出。 罗隐嘴角一弯:“你这反应倒是真快,假设林大班是不想让冯伟华说话,我们可以想象下冯伟华要是开口说话,会说什么。” “人不是我杀的。” 苏三又脱口而出。 “那么谁是凶手?”罗隐追问。 小那挠挠后脑勺,睁大眼睛说:“我怎么知道,反正人不是我杀的。” “如果你不知道谁是凶手,为什么会被人杀死?” 苏三反问。 小那一拍脑门:“我的天那,你们的意思是……” “对,假如林大班是为了灭口,那些舞女的死就一定和她脱不开关系。” 罗隐点点头。 “不对,如果说他们俩是同案犯,为何林大班会将一直引导我们注意冯伟华,她还专门跑到咖啡厅告诉我冯伟华的疑点。”苏三脸上显出一抹郑重:“我认为林大班才是凶手,冯伟华不过是她抛出来的烟雾弹,或者只是她全盘计划中的棋子而已,现在这个棋子成了弃子,象棋中有一招叫什么来着?” 她不懂象棋,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形容。 “抛军保帅。”小那脑子倒是很灵光的。 “对,就是这样,林大班就是背后那个帅。” 罗隐想了想,一转方向盘又返回码头。 “回去做什么?” 苏三吃惊地问:“不是该马上回去审问林大班吗?” “如果你是林大班,用你带去的刀子捅了冯伟华一刀,那么你会将冯伟华的那把刀子藏在哪里呢?” 罗隐问。 “藏在哪里?”苏三皱着眉头,过滤一下林大班今晚的表现:“藏到箱子里是来不及的了。他们俩纠缠时你们很快就到了,接着就是冯伟华倒下,随身带着也不可能。一搜身就能露馅的。” “难道还能扔到天上不成?” 小那有点沉不住气了。 “上天不成那就是入地了。啊,我知道了,她将冯伟华的刀插到土里!” 车子返回到码头后,三个人打着手电在方才搏斗的现场周边一点点寻找。 “啊,在这里!” 苏三先发现了那把插入泥土中的刀。 “先别动它。”罗隐喊道。 只见罗隐掏出一块手帕,弯下腰去用手帕垫着刀把将刀子拔了出来。 他举着刀子笑道:“如果我们的假设成立的话,这把才是冯伟华的刀子,刀柄上一定有冯伟华和林大班的指纹,而插入冯伟华心脏的那把刀子,恐怕只有林大班一个人的指纹,这就是她的犯罪证据。” 车灯的光柱将黑夜划分成两半,罗隐的脸就在这半明半暗中,显得格外立体英俊。 苏三看着他举着刀子洋洋得意的样子,心里某个角落忽然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她急忙抚住胸口,悄悄地深深呼吸,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原来现在都能指纹识别罪犯了啊。” “那是当然,我们头儿在英国的时候……”小那刚要讲罗隐的“丰功伟绩”,就被罗隐拍了一下脑门,指着车门说:“你……来开车。” 罗隐这次非常绅士地拉开车门刚要做出请的手势,却见苏仨大步流星直奔副驾驶。 罗隐的手在空中稍微停了一下就继续向下用力挥去。 他知道这个动作很傻,内心隐隐升起一股恼怒。 ”小那,坐过来,我来开车。“ 小那不知道自己头儿又发了什么神经,只能又坐到后面,罗隐坐到驾驶位,冷冷地瞥了苏三一眼,一踩油门,车子飞驰出去,苏三淬不及防,头眼看就要撞向前面玻璃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罗隐哼了一声:”笨。“ 第四十四章 这才是真相 “林大班,这是怎么回事解释下吧。” 林大班在警察局被关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罗隐将两把刀扔在她面前。 林大班一副茫然的样子:“探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我都闹糊涂了。苏小姐,你看看,这是做什么呢?不是说我那叫正当防卫吗?” “林姐姐。”苏三坐到她对面,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其实我能闻到很多常人闻不到的东西。”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大班见苏三神色严肃,心里没来由的起了波澜,有点坐立不安。 “我能闻到很多奇怪的东西,比方说刀子上的毒药。”苏三看到说到此处,林大班的瞳孔瞬间放大了,她微笑着继续讲下去“冯伟华威胁我的那把刀子是没有毒药气味的,可就在你夺刀杀人后,那刀子有毒药气味了。冯伟华的血液不可能自带毒药,那么毒药是从哪里来的呢?” 苏三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这种残忍的盘问方式,看着对方脸上神情变幻,她暗自开心。于是她默默看了罗隐一眼,心道都是和你们这些人在一起研究变态,我如今也开始渐渐变态了么。 林大班自然是不知苏三想什么,见她回头看了罗隐一眼,心里更加忐忑,却又在强自镇定,反驳道:“我现在想来都后怕,若是有个闪失,那刀子划到我可如何是好。苏小姐,你这是怀疑我?我也觉得奇怪,怎么又来了一把刀子。哎呀……”她叹口气眼泪汪汪的念着苦情戏台词:“我是真心要救你出来,怎地却被怀疑,老话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现在是真的信了。” “别在演戏了,林莉,你解释一下为何这把刀子会被插入土里,这刀柄上有你和冯伟华的指纹,而这把捅入冯伟华心脏部位的,号称是冯伟华自己携带的刀子却没有他的指纹?” 林大班脸色大变,她看过侦探小说,知道指纹是可以被查出来的。只是昨晚事情紧急,她将刀子捅进冯伟华胸口后急忙将冯伟华手里的刀子插入地下,根本来不及在刀柄上印上冯伟华的指纹。她略微镇定一下,淡淡地问:“能给我一根烟吗?” 罗隐给她一根烟,林大班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沉思一下回答道:“是的,我杀了冯伟华。” 苏三睁大眼睛看着她问:“为什么,你为什么杀他?” “为了你啊。”林大班冲着苏三又吐出一个烟圈:“你以为我想杀人?他劫持了你,还管我要钱,我一个弱女子去送钱,不带把刀防身怎么行?是,当时他走过来埋怨我来得晚了,又威胁我,还说拿到钱就把你杀掉,我一时激愤就掏出刀子,周围黑漆漆的,我也看不清捅到哪里,谁想到扎得那么准呢。当然,往刀子上弄了毒药,我也是没法子,若是冯伟华来硬的,我怎么打得过,当然要想点别的办法。” 她说到这里,开始呜呜呜哭了起来。 美人垂泪,那可真是叫人心生怜惜呢。 一边记录的警员忍不住叹息一声,大概也是为这个美人的英勇行为惋惜吧。 真的是这样吗? 苏三自认和她的交情远远不到能让她冒着生命危险的程度。林大班面前是淡淡的烟雾,将她美艳的面孔衬得有几分神秘,丝毫不见疲惫,算起来她可是昨晚到现在一直被扣押在警察局了,这女人的精神状态还真好。 苏三深深吸口气,忽然问:“林大班,你用的桂花香水么?” “是的呀,我最喜欢桂花糕了。”她轻轻一笑。 “一晚上都被扣在这里,一定很辛苦吧,也不能洗澡。” “我到底是杀了人,唉,怪不得别人。”林大班叹口气。 审问完林大班,苏三默默跟着罗隐回到办公室。 “你好像不相信林莉的供词。” “是的,我自认和她的关系没到可以两肋插刀的地步,另外……”苏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心里最深的疑惑:“她并没有多少女人味。” “女人味?” 罗隐笑了:“这样的理由……” “别笑。” 苏三有点着急:“真的,她给我感觉没有多少女人味,反倒是刚才,我从她身上闻到一股男人味。” 男人味?罗隐笑的更欢了。随即进来的小那听到这话也笑个不停。 “喂,笑够了没有?”苏三大喊一声:“你们听我说,我是认真的。” “苏小姐,你别逗了,林大班这么风情万种的,怎么能说没有女人味呢?”小那摇头笑道:“苏小姐,你不是嫉妒她吧?” “我嫉妒她!”苏三急了。 小那连忙躲到罗隐身后:“头儿,苏小姐发威好可怕啊。”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男人味女人味,把我搞糊涂了。” “男人味就是,臭男人的气味!” 苏三圆圆的眼睛瞪着小那。 “照你这么说,我们都是臭男人了?” “对,就是这样,其实从刚接触林大班开始我就总觉得哪里别扭。方才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我终于想明白了,那就是气息不同。女人对优秀的美丽的同类总会生出羡慕的心,可是对她,我真的没有羡慕。很多人说她风情万种,可我总觉得她的肢体语言什么总是硬邦邦的,尤其是那种脂粉香水都掩盖不下去的一股气味,是汗液蒸发的味道。她u被关一晚上,这种气味更加浓郁。而这种气味,常见于男人身上,比方说……”苏三指着小那和罗隐:“你们俩,现在就是满身臭汗味。” “或许她有个同居的男人?” 罗隐想了想说:“既然她承认谋杀那我们可以申请搜查令了。” 林大班家里的一个衣柜,衣服叠放的整整齐齐。 苏三拿起一摞男子的衬衫,打开在身上比划一下,又贴到脸边闻了一下:“是林大班的气息,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有桂花香?” 小那拿起来闻了闻,根本什么都闻不到嘛,他嘴里嘟囔着:“果然,她有个同居密友。” 罗隐将另一个柜子里挂着的男装女装都拿了出来,摆在床上,忽然他的眼睛定住了。他将一件女装风衣和一件男装风衣叠放在一起,苏三立马明白过来,指着那衣服问:“重合了!” 于是苏三也拿起几件衣服这样叠放一下,果然,男装和女装的型号是一致的。 “这些衣服都是林莉一个人的。”罗隐嘴角荡起微笑:“看来,这位林大班和冯伟华一样,有异装癖啊。” “异装癖?”除了苏三,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三却摇头道:“不,还有另外的可能!” 这天晚间,肖琴和苏三捧着一套衣服来到关押林大班的单间牢房。 “林姐姐,因为你杀死冯伟华使用了毒药,警察局为了防止你用毒药自杀,要求你现在就换下全部的衣物,由我们带走。” 苏三放下衣服说道。 林大班点点头:“那好,两位请先回避一下,我这就换。” “不,我们要在这里等你换完。” 肖琴板着脸说。 “你是……” “这位是法医小姐,也是警察局安排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的,毕竟身体里也能藏毒吧。” 苏三在一边解释。 林大班脸色霎时变了:“你们什么意思?要我在你们面前赤身露体!” “林姐姐,大家都是女人,你就勉为其难吧。” 苏三委婉劝说。肖琴则非常强硬:“你若不自己动手,那只能我们帮你了。” 林大班甩开她的手,慢慢解开旗袍纽绊。 苏三和肖琴盯着她一个扣子一个扣子的解下去。 她从解开的领口里摸索一下,忽然解下来胸罩,顺着领口拽了出来。 怎么这么换衣服?不够麻烦的。肖琴离她最近,正在捉摸这女人是什么意思,忽然林大班拿着胸罩一把勒住肖琴的脖子。 苏三大惊,急忙喊道:“来人来人!” 她冲上去,趁着肖琴挣扎,一用力,撕拉一下撕扯下林大班半边旗袍。 这时门外看守警察也冲了进来,两个人用力将林大班和肖琴分开。 肖琴用手捂着被勒的通红的脖颈,大口喘着粗气。 苏三指着林大班道:“你!到底是男是女!” 林大班此刻衣不蔽体,被苏三撕下来的半幅旗袍扔在地上,下体露出内裤,而那内裤的前端竟然是鼓鼓囊囊的。 肖琴睁大眼睛:“你是个阴阳人!” “贱人,你们这些小贱人!” 林大班被两个警察架住动弹不得,她扯着脖子青筋暴露,咆哮着叫骂着。 “小贱人,你们统统该死!” “那些舞女是你杀的吧,你故意将警方视线引到冯伟华身上,或者,冯伟华是你的情人?”苏三问道。 “哼,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小贱人,是你害了我!”林莉的声音瞬间变的沙哑如一个男人。 “二楼的姚太太说见过男子从冯伟华家进出,那个男子就是你。”罗隐走进来,走到林大班身边,看着她裸露的身体,轻蔑地笑了一下在她耳边说:“真小,半男半女,怪不得你要杀那些舞女,你根本就做不成男人!” “啊啊啊!” 林大班几近疯狂:“贱人,那些贱人统统该死!她们嘲笑我!戏弄我!她们骂我是怪物,我本来对她们很好的,很好的,可是她们只当我是怪物!” 第四十五章 杀戮快感 “说吧,都说出来吧。” 苏三望着对面的林莉,心里百感交集。 不过短短两天没有梳洗,林大班腮边一直到鬓角竟然隐隐有青黑的颜色,那是新生的胡子茬。 苏三叹口气,她现在竟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或者是他。 “你怎么发现我不是女人的?” 林大班笑了。 洗净铅华,又颓废了两天,笑起来不再是千娇百媚,竟然有几分男子的样子。 “气味,从我认识的那天开始就觉得你缺少女人味。” “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简直是匪夷所思。” 林莉苦笑。 “我小时候在孤儿院生活。” 苏三忽然说道。林莉一愣,不知她怎么提到这些。 “在那家孤儿院,有个和你类似的孩子。” 苏三继续讲道:“那时候我们都小,小孩子是不懂得迁就别人也无法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大家都觉得她是怪物,疏远着她,不和她玩。她和你很像,也是倾向于做女性。” “不,我讨厌做女人!讨厌!” 林莉气愤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两个警察急忙上前按着她的肩膀命令她坐下。 “可是你一直是以女人面目示人啊。” “那个孩子后来怎样了?” “她死了。她试图做一个真正的女孩子,在没人的时候悄悄用刀子切除自己的下体……” 听到这,审讯室的几个男性警察都心里咯噔一下,倒吸一口凉气,蛋疼啊。 “真傻啊。” 林莉自言自语说完,忽然轻笑一下,又看向罗隐:“有烟吗?” 罗隐直接掏出一盒烟交给苗一,后者将烟放到林莉的桌上,又帮她点上一支,她接过烟,满意地吸了一口说:“谢啦,兄弟。” 此刻,她吸烟的样子不再是风情万种,而是一个很率性的男子作风,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 昨天她穿着的旗袍被苏三给撕了,见自己身份暴漏,索性要求一身男装,现在的林大班除了一头波浪卷发和清秀面孔外,言谈举止间丝毫不见女性的影子。 看来她是准备坦诚相见了。 “我真不知该如何称呼你,林小姐还是林先生。” “随便吧,只是个称呼。苏小姐,你信上帝吗?” “不,我不信教。” “要是信就好了,你说我现在信是否来得及,在死的那一刻还能问问他为何让我生来就不男不女。” “这不是你的错。”罗隐在一边开口:“我在英国读过一些医学类的书籍,你这样的情况属于染色体异常。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只能说是你的运气不够好吧。”“我也想自认倒霉,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认命就可以的。苏小姐,我和你那个小伙伴命运相仿,也是因为生来是怪物,被扔到育婴堂,那个育婴堂的孩子很多都被领养出去了,只有我这样怪物没人要。嬷嬷为了让我得到助养,从那时就开始给我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其实我是……” 林大班拍了拍自己胸口,一脸苦笑:“我从不觉得自己该是女子,甚至我的胸部并没有怎么发育。” 其实昨天大家就发现了,林莉的胸是假的,只是个小小的蚊子包,她胸罩里面垫了海绵垫。 “嬷嬷知道我是不可能被领养,就希望我能帮她们得到一些有钱人的助养,从我六岁开始就被打扮成女孩子,为来这里的好心人唱歌跳舞,每个人都夸我可爱,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恶心,我想做男人,做一个强壮的男人,不要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博取人同情。” “那你到底是恨女人还是喜欢女人?” 苏三忽然问。 “我恨女人!尤其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可我又想征服那些女人,因为我想做个强壮的男人。” “可是你做不成。” 罗隐忽然笑了,笑的还带着轻蔑:“所以你割下她们的肉,吃了一部分,还将一些做成肉干,作为你的战利品保存下来。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林莉闻言睁大眼睛看着罗隐,她的确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鬼使神差的割下那些肉,是为了什么发泄呢? “你的身体,你的生理机能导致你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食色性也,你用食人的方式来完成你对这些女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可怜那七个舞女,不知是如何被你盯上,还有冯伟华,如果我没猜错,他是喜欢男人并且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吧? 罗隐这番话苏三听懂了,原来这公子探长懂得东西还挺多的嘛,她目光中露出赞赏连连点头,不停地往本子上记。她这个表现让罗隐很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听到这里,林莉忽然一把将抽了一半的烟狠狠地按在桌上“那些贱人!我做大班,自然会遇到形形色色的舞女,这几个起初都楚楚可怜的,我对她们百般照顾,结果呢?她们看到我的身体就嘲笑我是怪物,还有冯伟华,他竟然打算让我不男不女的陪他一辈子!凭什么?凭什么她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羞辱我?他们统统该死!可惜,事发突然,要不是那个车夫见色起意,你们如何能找到那些尸体,只能说,时不利兮。哈哈哈,时不利兮。” “我呸,你还时不利兮,当自己楚霸王啊?” 在一边做记录的苗一忍无可忍。 林莉疯狂大笑:“我这样的人很容易发现同类,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赵柯,这个年轻人真是完美啊,他可以完成我做不到的事情,可惜他最初胆子太小,只是强奸了那些女孩却不能完成最后的食人过程,他被送到英国我们一直书信往来,我是真心想好好培养他,哪晓得他回国后杀了一个卖花女就被田玲玲那贱人给害了,枉费我几年的心血,所以我一定要让田玲玲死!还有你,你的存在也是个障碍,你怎么就那么爱多管闲事呢?” “你怎么发现田玲玲杀人的?” 苏三问完看到罗隐摇摇头,她瞬间明白了:“冯伟华!冯伟华看到了田玲玲毒杀赵太太的过程!” “不错,田玲玲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其实正好被冯伟华看到,冯伟华劝我罢手,我如何能罢手?我那么完美的弟子才小试身手就被人杀了,我不甘心啊。” “袁太太发现了赵柯和你的往来信件,冯伟华为了帮你就制造车祸拿走信件,他对你还是一片真心啊。” 罗隐露出嘲讽的笑。 “哼,你以为我会后悔杀了他?”林莉嘴一撇:“我从出生那天起就没长良心这种东西,他所作的一切都是自愿的,他喜欢男人,发现我的真实情况要我白天做女人晚上做男人,我一直是他的玩物,你们开始调查他我就将计就计引导你们,哪想到赵柯那个笨蛋竟然还留着那些信,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林莉长叹一声:“这次我是真的栽了,苏小姐,你可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没有尝尝你的肉。” 说到这里,林莉的舌头在嘴边一舔,苏三毛骨悚然,紧紧握住手中的钢笔,怒道:“变态。” “我当然是变态,我的身体是变态的,这个世界是变态的,统统都是变态的。”林莉忽然往苏三面前探过头去:“要是能咬上一口该多好啊,鲜美多汁的处女肉,哈哈哈。” 两个警察按住林莉,她也不挣扎,眼睛中满是疯狂的光,样子十分骇人。 警察给她戴上手铐脚镣,押送她回牢房,这时小那押着田玲玲从对面走过来。 田玲玲听看守说抓到了杀害舞女教唆赵柯的真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推开看守,咆哮着扑过去,狠狠地咬住林莉的脖子,林莉站立不稳被扑倒在地,两个“女人”像野兽一般厮打在一起。 警察急忙用警棍将两人分开,田玲玲满嘴血,嘴里还嚼着什么,而林莉则捂着脖子,面露痛苦之色。 田玲玲努力地将嘴里的那点肉咽了下去,喉头上下蠕动。苏三强忍着恶心问:“田玲玲,你这样做和她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着呢?”田玲玲擦了下嘴巴上的鲜血,骄傲地说:“她伤天害理,我替天行道。” 警察将田玲玲押送到审讯室,罗隐拿出之前她做的笔录说:“你看一遍,没有异议的话可以签字了。” 田玲玲看了一遍,痛快地签了字。 回头看到苏三手里拿着个本子,嫣然一笑问道:“苏苏,你我相知一场,念在我对你不错的份上,一定要把我写的风华绝代哦。” “你的确是非常聪明,你杀了赵柯,还穿上一双大号男人鞋子踩着血迹故意走出去误导警方视线,甚至恶作剧的用赵柯的尸体吓人,这些心思实在是很灵巧,一般人想不到。” 苏三想到那栋阴森的别墅中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浑身发冷。 “赵柯将我骗到别墅,估计是打算在那杀了我再将我切割下油锅,没想到最后送了自己的脑袋,还有那个车夫,想害我不成却暴漏了天大的案子,苏苏你可知道我为何能逢凶化吉?那是因为我妹妹的在天之灵保佑着我呢。” 田玲玲说到妹妹,脸上显出温柔神情:“大仇都报了,哦,还剩下袁晨那小贱人,不过她也蹦跶不了多久。苏苏,你可知道赵青萍的那个赌鬼男人去了哪里?” 苏三一愣,是啊,赵青萍讲过自己丈夫好赌,可是那个男人一直没同她们母女生活在一起,他去了哪里呢? “罗探长,你们就慢慢地去找吧,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我杀的每一个人都是该死的。” 她伸伸懒腰道:“该说的说完了,字也签了,有点累了,我要回去了。苏苏,来世再见吧。” 苏三站在门口目送着田玲玲被押走。 罗隐发现她忽然间前后左右张望着,然后又深深吸口气,便低声问:“你在找什么?” “栀子花,我闻到好香的栀子花香味。是秀秀,一定是秀秀。” 苗一闻言,往后退了几步,忽然一拍脑袋:“对,我刚才看到那个婆婆领走了秀秀的骨灰。” 秀秀尸体残损无法入葬,罗隐看秀秀奶奶可怜,便直接命人火化了尸体,通知老太天来取骨灰。 苏三又深深地吸口气,脸上显出陶醉的神情:“是秀秀来向咱们告别的,这么香,她一定是在说谢谢你呢。” 罗隐也像她一样前后左右张望一下,张望完又觉得自己行为可笑,哼了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 第一章 来访者 “苏小姐,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方太太进门便说道,她双手紧紧地蕉在一起,眼睛里充满惊恐。 苏三现在已经在本城出名了。 案子的系列报道写的非常精彩,这次的案子够诡异凶手也足够变态,读者们看得是如痴如醉,报社已经决定发一批合订本,将连续号外变成侦探小说出版,相信一定能大大的挣一笔。苏三也一跃而成为晚报的主笔,并分到一间不大的个人办公室,在一些读者心中更有着很高的地位,据说很多人背后叫她是女福尔摩斯,女侦探。这位方太太就便是找上门寻求帮助的读者。 这位自称姓方的太太衣着华丽,身后站着个四十来岁打扮得体的老妈子,进来后就站立在一边,看得出这位太太出身良好,受过很好的家教,只是此刻她脸上虽然精心装扮过,却还能看出目光焦灼,嘴唇发干,微微起皮,眼圈也有脂盖不住的青黑色。苏三判定她看来是真的遇到了烦心事。 她倒杯茶放在方太太手边,然后低声问:“方太太,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方太太端起红茶喝了一口,稳定一下心神,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苏三说:“苏小姐,你相信有鬼吗?” 苏三写的奇案系列并没有写自己遇到馄饨摊的故事,她不懂方太太怎么青天白日的说起鬼来。 “鬼,这个东西……怎么说的,有时候的确是有些我们难以用科学来解释的现象,可是方太太……” “你也认为有鬼是不是?”没等苏三说完,这位方太太就抓住她的手,眼睛里充满了期盼。 她看着柔柔弱弱,那双手却像铁钳,似乎使上了全身力气,这是抓救命稻草的感觉,苏三手疼忍不住哎呦一声。 方太太急忙松开手,讷讷地说:“对不起,我是太心急了。” 她带来的老妈子站在后面,默默看着这一切,一声不吭。 “方太太,你慢慢讲,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鬼楼,我住进了一个鬼楼!” 今天天气闷热,一上午就像酝酿着大暴雨。方太太话音方落,忽然外面就轰隆隆响起了雷声。她吓得哎呦一声,脸色苍白,回头对那老妈子喊道:“关上窗户,快点关上窗户,对,窗帘也拉上。” 老妈子为难地看向苏三,毕竟这不是在自家。 苏三一边安慰方太太,一边对老妈子示意关窗户。 雷声远去,方太太这才松口气:“苏小姐,我真不是疯子,我的确是住进了一个鬼楼。” “事情还要从我先生买了那栋房子说起。” 方太太喝了口茶水开始徐徐讲了起来。 “我家先生是做生意的,我们本来是在苏州生活,外子的生意做得大了,便在本城买了所房子,我们才搬来不到两个月。房子是在巨福路上的三层小楼,有个独立的院子,楼的墙壁上和院子的围墙上爬满了常春藤。这房子看着雅致幽静,我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哪想到,住进去不久就出了事。” “出了事?”苏三知道会有些超自然的力量,但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的,这位方太太看着又美丽又柔弱,怎么无缘无故会招惹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搬来后,我先生想着我在本城没有什么朋友,就送我一只小黑猫,我给它取名叫罗拉,我很喜欢它,经常带着它在花园的草坪玩。可是一周后,罗拉死了。” 说到死去的小猫,方太太忽然浑身发抖,眼中显出极为惊恐的神情:“苏小姐,罗拉死了,还死的很惨,头被切下,切口很整齐,我当时看到就恶心的吐了起来。” “谁那么残忍,怎么能对一只小猫做出这种事?” 苏三听到也很生气,一只小猫,招谁惹谁了? “罗拉的尸体就扔在我花园里,我当时吓坏了,急忙叫王妈将它埋了。” “是的,是我亲手埋了那只小猫,哪晓得三天后,那小猫复活了。” 王妈终于插了句嘴。 “三天后的深夜,我听到有猫叫,正在奇怪,打开门,就看到罗拉趴在我门口。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我就叫着跑过来,我当时怕极了,急忙喊王妈。” 方太太想到死去的小猫忽然又出现,抱住肩膀说不下去了。 “不可能吧,是不是和罗拉一样的小猫?” “我当时吓坏了,后来王妈跑来我就渐渐冷静下来,就让王妈去埋罗拉的地方看看,那天白天刚下过雨,我和王妈拿着手电来到花园,我们看到罗拉的坟被挖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说到这里远远地又是翻滚的雷声,方太太的声音压得很低,在这阴暗的天气显得格外阴郁,此时雷声又闷闷地传来,苏三也忍不住浑身一抖:“坟被挖开了?” “是的,我吓坏了,就让王妈将这只黑猫抓住,装进袋子里第二天一早便扔了去,没想到三天后它又出现在我门口。” “王妈,你将这猫扔到了哪里?” “苏小姐,这事实在怪异,我当然要将它扔得远些,是放到了静安寺,求师傅看顾,还烧了香求佛祖保佑才回家的,哪晓得三天后它又出现了呢。”王妈说完便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那只猫看着我,我站住脚步一动也不敢动,急忙叫王妈当着我的面将那只猫勒死了。是,我承认自己当时非常残忍,可我实在是吓坏了啊。从那以后诡异的事情就出现了。我上街差点被汽车撞到,走到路上,会有花盆从天而降,差点砸到我,洗澡的时候家里的电一会好一会坏,水龙头里忽然出现红色的血水,每天晚上刚睡着,就能听到猫凄惨的叫声。我要被折磨疯了,一定是罗拉,是它在报复我。” 方太太讲到这里,手死死地抓住茶杯,青筋暴露,苏三都担心她一用力会将茶杯捏碎,急忙轻轻拍着她的手臂,低声安慰道:“方太太你冷静点,罗拉只是一只猫,怎么会报复你呢?再说一样的猫多了去了,一窝生的猫多半都长的一样,你怎么确认那就是罗拉呢?” “可是,土里的罗拉不见了啊。” “那也可能是被谁挖走了,或者是晚上被野兽掏走,方太太,你不要自己吓自己的。” 方太太叹口气:“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过,可是每次晚上听到那猫叫,我都浑身发毛,越想越害怕。于是我就让王妈和附近人家的佣人们多聊聊天,了解一下,结果我才知道,我住的是一座鬼楼。” “鬼楼?” 苏三愣住了“是房子有不妥,买房时不知道这房子的情况吗?“ ”我们看着喜欢,地段也很好便买了,哪里晓得会是这样的。王妈,你给苏小姐讲讲来。” “苏小姐,我也是听来的,说这个房子前清的时候就出过事的。当年有个王爷的小星住在这里,后来王爷死了,福晋就带着人来将那小星活活打死,从那以后这房子就开始闹鬼,这十来年才安静些。阿弥陀佛,真是可怕呀。” 王妈不住地念着佛,房间里的空气瞬间沉闷起来。 “苏小姐,你见识过那么奇怪的案子,想来一定也能帮帮我,求你了。” 苏三想了想说:“方太太,我只是个记者,不是警察,你若真觉得害怕,不如去报警好了。” “不,不能报警。”方太太惊叫:“千万不能报警。” “为什么呢?” “我先生也是有点头脸的人物,我若是去报警,那些小报记者未免会乱写一通,这些事情说来太奇怪了,我可不想被人当成疯子,苏小姐,你相信我,我是真的遇到了奇怪的事情,不如……”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迟疑一下:“你和我回家看看好不好。” 她看苏三显出为难的样子,急忙说道:“我可以付钱的苏小姐,我知道你年轻女孩子在外面做事不容易,我可以付一笔钱给你,不管事情能不能得到解决,我都会付钱的。” 苏三也想做个清高的大小姐,可是不行啊,她要生活,她不能永远住在警察局的宿舍,于是她点点头:“好吧,那我跟你回家看看情况好了,我可不能保证能找到什么,方太太我只是记者不是侦探的。” “我晓得,我晓得,真是太感谢了。” 方太太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站在她身后的王妈则板着脸面无表情。 第二章 黑猫白猫 “这房子看着挺好的啊。” 方家大门打开,苏三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小楼,忍不住赞叹一声。 这房子坐落于于法租界,这条路还是法国人修的,和巨籁达路一样,街道两边遍种梧桐,撑着绿色巨伞,枝叶茂密影影绰绰,显得这条路上格外的安静。 三层小楼外墙果然都爬满了爬山虎和常春藤,明显是有些年头的房子,衬着这安静的街道,还是很气派的。 “唉,谁说不是呢。”王妈在一边叹息着。她看着方太太走在前面,急忙帖着苏三的耳边小声说:“苏小姐,其实那个罗拉不是黑猫,是只白猫,我们太太一直说它是黑猫,我也不好意思说不是。”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头部,意思是方太太脑子有问题。 黑猫白猫?苏三楞了一下,听说过有色盲这回事,但也不至于黑和白都不能分辨啊。 她刚想问王妈具体的情况,却见方太太转过身来,王妈又马上闭嘴,面色平静彷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苏三也只要将疑惑埋在心里,这时就听着方太太说:“我当初一见这院子也爱上了,哪想到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 苏三听到王妈的话,再看到方太太就总觉得她面色疲惫,眼神却格外的亮,似乎精神总处于亢奋中,的确是有一点精神不太对头的样子,方太太温柔一笑,挽着苏三的手往前走,边走便介绍情况。 原来方先生比她年长20多岁,一直在苏杭间做丝绸生意来了,是本地有名的丝绸大王,现在做了外贸生意,便将家迁移到此地,方便生意往来。 “那方先生可在家?”苏三想如果男主人在家事情还能好办点,这位方太太很明显是有点钻牛角尖了,她认定自己住的是鬼楼,有点风吹草动就往有鬼上想。 “外子上个月去广东了,这几天大概会回来了。其实就算他回来也无济于事,这房子白天看着什么都好,到了晚上,那真是……” 方太太叹口气“我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一眼看中这房子呢?现在是想马上搬走,可是我走大街上都遇到那么多次危险,看来就像是被这房子诅咒了一般,搬走也无济于事啊。“ 苏三低声劝慰:“其实我过去还真遇到过房子有问题的,那种房子就去就会叫人觉得不舒服,马上就能感受出来。” “真的?”方太太惊喜地紧握她的手:“那等会你说来听听,说起进去不舒服,这个我到没遇到过,其实开始住的还是挺好的。” 说话间,王妈抢先几步推开门,一个年轻的女仆站在门口说:“太太回来了。中午先生来电话了,说现在已到了南京,后天就能到家了。” “是吗?还真不巧,我正好出门。” 方太太拉着苏三走进房子,进门就是个非常亮堂的大厅,客厅摆着欧式的沙发和家具,方太太请苏三坐下,小翠很快上了茶。 方太太皱着眉头:“都没问客人喝什么你就自作主张。越来越没规矩了。” 小翠低着头,小小的瓜子脸,窄肩膀,看着楚楚可怜。苏三急忙说道:“我很喜欢喝茶的。” 她端起红茶喝了一口,眼光瞟到小翠抬头看着自己,眼中有几分感激。苏三笑道:“我还是先参观一下房子吧。” 方太太站起身来,微微踉跄一下,王妈急忙上前扶着她的胳膊说:“太太,你最近太过劳神,不如先休息一下,我带苏小姐转一圈好了。” “你懂什么,苏小姐是我请来的贵客,苏小姐,其实我没什么的,就是最近可能是睡不好,总是头晕。” 方太太站稳身形,轻轻推开王妈的手,亲热地挽着苏三上楼,回头对王妈说:“王妈,你去厨房准备一下吧,晚饭要安排好的,苏小姐是贵客。” 王妈答应着,却迟迟不动地方,直到看着两个人上了二楼这才走到楼梯拐角,招手叫小翠过来小声问:“你可同先生讲太太的情况了。” “说了的呀,先生说……” 小翠看看左右,贴着她的耳朵说:“先生也说太太的脑子可能坏掉了,等他回来就送太太去精神病院。” 王妈点点头:“你做的很好,放心,事成之后是不会亏待你的。” “我住二楼,这边就是我的房间。” 方太太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卧室内也是欧式家具为主,米白色的色调,看着简洁又大方,看来方太太很偏爱这个色调,整个房间看着都光亮整洁,完全不像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接着又上了三楼的,方太太指着客房说:“方小姐,别看这里白天看着什么都好,晚上就不同了,求你在这住上几天好吗?我真是要崩溃了,求你一定要帮我。” 苏三稍微有点犹豫,方太太已经从手包里拿出一张支票:“这支票我都开好了,这只是前期的费用,帮我一定会耽误苏小姐的工作,算是我的补偿了,请一定要收下,这样我才能心安。” 方太太这人说话也很有分寸,苏三便顺势接下,心想住下几天让她安心一下就能拿到五千块,还真是不错。 三层楼都看个遍,苏三实在闻不到一点不一样的气味,也感觉不到丝毫异常。走下三楼楼梯,方太太忽然拉着苏三的手直奔自己卧室,进去后还锁上门,然后才松口气说:“苏小姐,其实我怀疑我头晕是因为有人在我的饮食中下毒。” “啊?” 苏三吃惊地看着她:“方太太,你怀疑有人害你?” 她拍拍胸口,显出非常疲惫的样子,靠着床头坐下说道:“苏小姐请坐,别怪我就这样歪着这么孟浪,我现在是走路都气喘,身体坏的很,这一切都是从住进这房子开始的,现在我也搞不清这房子里到底是真的有鬼,还是有人要对我下手。” “方太太,你是不是多虑了?去医院看过吗?” “去了医院,什么都检查不出来。” 方太太凄然一笑:“王妈一定偷偷和你说罗拉是白猫不是黑猫吧?” 苏三尴尬地笑笑,表示默认。 “她故意的,罗拉是黑猫,我怎么能黑白都不分呢,可是她们都一口咬定就是白猫,他们联合起来骗我,气我,我真是……唉,家丑不可外扬,我现在也顾不上了。” “她们,主要是指谁?” “我家现在有三个佣人。王妈、小翠还有个看门的老刘,他今天并不在家,他们三个人非说罗拉是白猫,他们背后还说我一定是疯了,脑子有问题。苏小姐,你看我像疯子吗?” 她目光炯炯,似乎能看透苏三的心思。 苏三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罗拉真是黑猫,为何三个人都一口咬定它是白猫呢? “这楼,这楼里的人、包括那只猫都是被诅咒了,一定是这样。” 方太太靠着床头,声音细若游丝:“我已经遇到几次危险了,恐怕哪天真被人谋害了去,我真的好害怕啊。” 她忽然又说道:“你方才说过去见识过有问题的房子,能不能讲讲那是怎样的?” “我怕会吓到你方太太,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听的好。” 苏三是真的怕吓到她。 这时方太太忽然起身冲到门口,没等苏三反应过来,她已经一把拉开了门,冷着脸问:“你做什么?” 门外,王妈尴尬地咧着嘴巴“我是想问问太太,晚饭烧条黄鱼怎么样。” “我们方家都要吃不上饭了吗?烧一条鱼的事情还来问我?养你们是做什么的?” 王妈讷讷地下楼去了。 方太太关上门转身就靠着门,微弱地叹气道:“苏小姐你看,这个王妈就很有问题,总是盯着我。” 第三章 有人害我 只是无意中来问问你晚上吃什么吧?并不要这么紧张啊。 苏三还是不太相信方太太说的闹鬼传闻,同时也不想掺和人家的家务事,便看看周围问:“方太太,那只猫呢?” “猫这些天倒是不出来了,但是晚上总能听到猫叫,我问王妈和小翠,她们竟然说什么都听不到,怎么可能听不到呢。方小姐,你说她们是不是合起伙来害我?” “这个嘛……”苏三为难地笑笑:“没有仔细调查我是不敢乱讲的。” “苏小姐,你真的遇到过有问题的房子吗?” 方太太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不妨给我讲讲,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整个人都懵了,脑子也像锈住一般。自己都不搞不清到底是房子闹鬼,还是有人捣鬼。” “那个房子,已经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我到不信什么鬼宅,我觉得可能是磁场问题。” “磁场?是什么?” 苏三斟酌再三,解释道:“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自带一种磁场,不同的人磁场是不同的,也许有时候人体磁场和房子或者和别的东西产生了什么反应,就会听到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当然,这些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也不会对人造成什么直接的影响,只是看到了或者产生交流而已,忽然间会被吓一跳。” “好高深。”方太太想了想说:“苏小姐的意思就是见鬼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有的鬼能被一个人看到却未必被别人看到,但是这种鬼是没有什么危险性的,对吗?” “嗯,可以这样理解。比方说我,我其实会闻到一些别人闻不到的气味,可是从我进来到现在,真的没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所以你不必太担心。” “现在是白天,晚上你再看。” 方太太站起身说:“我带你去花园走走,我就是把罗拉埋在花园里的。” 方家花园在楼后面,很大的草坪,中间有个小亭子,有一个很大的荷花池。池塘边种的竹子,还有假山流水,很是雅致。只是这中式园林的味道和这三层小洋楼的风格却是格格不入。看方太太带着客人来到花园,王妈送来了点心和茶水。方太太随手拿起一块蛋挞,揉碎了撒到池塘里,大小金鱼们纷纷游了上来争抢着。 “这园子可真大。” 苏三说。 “有点附庸风雅吧?”方太太笑了:“想必原来的主人也没什么品味,这房子和园子本是不搭的,我本来想改造一下园子,都是这件事闹得根本没了那心思。” 被人说中自己的心思,苏三只淡淡笑笑却不接话。 主人可以说这房子如何不好,自己是客人,那就只能是赞美。 方太太指着不远处的假山边上说:“罗拉本来是埋在那里的。” 苏三站起身决定去看看。 这片假山造型很好,苏三不是很懂园林,也能看出这假山奇石林立,看得出是很用心的。 “这片假山据说是当年那个王爷心爱之物。”方太太笑了:“一个王爷,能喜欢石头,这不是蒙人吗。” 苏三也笑笑:”我不懂这些,就是看着这石头还都不错。“ “就是这里。”方太太指着假山边的一处。 苏三蹲下身去看,一个浅浅的土坑,旁边是草皮,一丛鸢尾花开,笔直的叶子剑一样冲上去。 苏三跑到墙边的玉兰树下拔下一根围着树的小木棍,扒拉几下那个小浅坑,这土看不出什么不同,也没有特别的气味。方太太紧张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见苏三扔下木棍,急忙问:“苏小姐有什么发现吗?” “这土这周围都很正常。方太太,我相信可能真的有人想谋害你,制造这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情。” “啊?”方太太自己本来就怀疑此事,听到苏三这么说,脸色变的煞白,嘴唇哆嗦:“苏小姐,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对吧?其实那个鬼楼什么,都是王妈告诉我的,我其实,其实……更倾向于是有人要害我。” “这个还的慢慢来看,这几天我都和你在一起,静观其变吧。” 方太太叹口气,两个人心事重重往回走,这时苏三忽然指着荷塘问:“方太太,那些鱼是怎么了?” 只见荷塘上漂浮一层死鱼,方才还活蹦乱跳抢着吃东西的鱼死了大半,还有一些纷纷藏在荷塘深处。 苏三蹲下身捞起一条红鲤鱼,这鲤鱼还有点气嘴巴缓慢地一张一合。 “怎么死了?” 方太太看着那红鲤鱼,忽然叫道:“蛋挞,是那些蛋挞有毒!” 苏三脸色大变,因为方才她吃了一个蛋挞,还喝了红茶。 方太太显然也想到这点,急忙拉着苏三就往回跑。 两个人气喘吁吁跑进屋子,王妈惊道:“太太,这是怎么了?” 方太太顾不得说话,拉着苏三进了卫生间大声喊着“赶紧吐出来啊。” 苏三也吓坏了,用力去挖嗓子,干呕几下却是什么都吐不出。 她颓然地坐到马桶上,心道真是不甘心啊,就为了五千块现在连命都要丢掉了。 方太太吓得呜呜哭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将苏小姐拉到这件事里,苏小姐。” 她忽地站起来:“咱们去医院,现在去医院。”她此刻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眼睛亮晶晶的,格外有神。 说着就扶苏三起来,这时王妈在外敲门道:“太太,没事吧。” 死马也得当作活马医啊。苏三也只能由她扶着站起来,拉开门,王妈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们。 “赶紧去叫车。” 方太太忽然想到司机跟着方先生一起出门去了,于是又吩咐:“去打电话,最近的医院,派救护车来。” 王妈急忙去打电话,苏三发现自己其实身体并无不适,方才那一番奔跑折腾,若是毒药应该会毒发的很快吧? 她匆匆几步走出门直奔后花园。 方太连跑带颠跟着问:“苏小姐,你肚子疼不疼,头晕吗?哪里难受。” 亭子桌子上已经空空如也。 苏三喊道:“东西呢?方才吃剩的东西呢?” 方太太喊“小翠,小翠!” 小翠系着围裙跑来问:“太太,什么事?” “这上面的蛋挞呢,吃剩的东西呢?” “哦,刚才我都收拾了。” “收拾到哪了?” 小翠见方太太和苏三都是满脸焦虑地看着她,有点害怕,舔舔嘴唇怯怯地说:“都给门外的乞丐了,我看他们挺可怜的,这些反正咱们家也没人要的,我就……太太,是我不对。” 方太太无力地挥下手:“好了,没事了,你去吧。” 待小翠走了,方太太才勉强笑了一下:“看到了吧,我在这个家就是孤家寡人。” 这个女人的境况很令人心疼啊。 苏三轻轻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伤心。 方太太擦擦眼角,扶着苏三的胳膊问:“苏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苏三摇摇头说:“我觉得可能不用去医院了,现在觉得没什么不适的,要是有毒,我吃了一整块,怕是早都毒发了吧?” “那也不行,还是去医院检查下才放心啊。” 正说这话,远处又闷闷地有雷声传来,天阴沉沉的,乌云压的很低,看来又要有一场大雨要来了啊。 苏三转过身,看着身后三层的静谧小楼,心里想,这家就这几个人到底是谁想要谋害方太太?王妈?小翠?看门的老刘还是那个未曾露面的方先生呢? 第四章 梦游 救护车还是来了,只是医生护士给苏三做了检查认定她无需去医院。 经过这番折腾,苏三也认为自己吃的蛋挞是没问题的,她小时候听阿姨讲过,要是在山里不小心被蛇咬了,千万别剧烈运动,人一跑动,毒素就跟着血脉流动到全身了,方才又是跑回来又是干呕的,真中毒的话早该毒发了。 “真的没事吗?” 方太太还是一脸担心,苏三点点说:“我们得相信医生嘛。” 方太太叫王妈招呼着医生护士喝茶,又付了钱,救护车呼啸着离去了。苏三长出一口气,靠在沙发上,心情有点郁闷。虚惊一场,但是那些鱼是怎么回事?还是只有方太太拿着的那个蛋挞有问题?可是要害人的话,如何确定谁会拿那个蛋挞呢? 小翠一脸惊恐不住地说:“太太,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只看到剩下点东西,正好那个老乞丐还在,我就拿出去给她了,她一个孤苦的老太太,看着她就想起我奶奶。” “太太你怀疑我下毒?”王妈用围裙角擦着眼泪:“我怎知道太太和苏小姐会拿哪个蛋挞呢,都是今早上现买来的,若是真有毒,怎地苏小姐什么事都没有?太太,我这真是……哎呀真是比窦娥还要冤枉啊。” 方太太心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好。 苏三看她就这样被下人辖制着,忍不住皱起眉头。王妈偷眼瞟来,陪笑道:“太太,苏小姐和警察局那边熟悉,不如抓条死鱼送到警察局检查一下不就得了。” 方太太干咳一声:“王妈,这里不是你一个下人能说话的,你和小翠先退下去做自己的事吧。” 王妈有点尴尬,小翠机灵地上前拽着王妈的胳膊就去厨房了。 方太太笑笑说道:“叫苏小姐见笑了,我家的佣人真是都太不懂事了。” “我可以拿一条鱼去找法医检测一下。” 苏三也想查明白这件事。 “这样会不会给苏小姐添麻烦?” “还好吧,我也想查明这件事。”苏三微笑一下“毕竟拿了方太太的钱嘛,再说,我这个人也是爱打破砂锅问到底。” “苏小姐,那就一切拜托了。小翠,你去捞一条死鱼过来。” 方太太吩咐着。 小翠出门去捞死鱼,王妈走上前问:“太太,晚饭准备好了。” 苏三看到王妈脸上波澜不惊,也暗自佩服这女人的确是有点城府的,方才当着客人被训斥,这会没事人一般。 “那就摆上来吧。”方太太忽然又说道:“这饭菜总不会吃了有点问题吧。” “太太若是不相信,那我就先每样吃一点,以证清白。” 王妈说的很坚决。 方太太微微一笑:“看你说的,我又不是宫里的娘娘,哪里还用别人尝膳。” 王妈去端菜,方太太跟上一句:“我到没什么,苏小姐现在可是本城的名记者,和警察局的关系也好。” 王妈微微站住却没回头。 吃过饭,小翠来报告说捞了一条鱼放冰箱,其他的鱼都扔了。 这时客房也收拾好了,苏三就睡在三楼客房。 这屋子她闻不到一丝奇怪的气味,也就安心睡去。 半夜时,苏三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睁开眼睛一道闪电正好透过窗帘,劈的室内亮如白昼,一个白影子站在她床头,苏三浑身的汗毛都乍起来了,啊地大叫起来,接着蹭地坐起来,连滚带爬地下了床,站在窗户旁。 又是一道闪电,借着亮光,苏三认出眼前站着的正是方太太。她木木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太太!”王妈和小翠听到喊声披着衣服匆匆跑进来,王妈打开灯,小翠走上前,扶着方太太低声劝道:“太太,怎么又梦游了啊。” “吓到你了吧苏小姐。”王妈在一边解释道:“我们太太有个梦游的毛病,其实她真不是故意的。” 苏三抚着胸口,她真的是被吓到了。大半夜的,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立在床头,简直像闹鬼! 小翠这么扶着,方太太忽然间醒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苏三:“我这是怎么了?猫叫,你们听没听到猫叫?是猫叫!” 苏三仔细听了听,外面只有风雨声。 王妈也劝说道:“太太,你听错了,哪有什么猫叫,只有雨声啊。” “是猫叫,真的有猫叫!” 苏三看到方太太眼睛发直,表情极为诡异,这时王妈在后面指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方太太精神又不对头了。苏三点点头,也走上前托着方太太的胳膊说:“方太太你可能是做梦了,回去睡觉吧,好好睡一觉一切都好了。” 小翠扶着方太太下楼去了。王妈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对不住苏小姐,我们太太上来一阵就糊涂,你可别往心里去。” “方太太这样多久了?” “有大半年了,没搬来就这样。我们先生本来是想送她去医院的,可是太太一直说自己没事坚决不去医院。”王妈开门看看走廊,又关上门小声说:“苏小姐,你也看到了,哪有什么闹鬼,就是我家太太每天胡思乱想。” “那些鱼呢?我可是亲眼看到鱼死了啊。” 苏三说这话时一直盯着王妈的眼睛,仔细看她发现,王妈大眼睛双眼皮,皮肤白皙,年轻时想必也是个美,只是此时王妈眼中看不出情绪,一片淡然。 “苏小姐我本是个乡下人,乡下鱼塘的鱼经常会死,可能下雨多了就死了呢,谁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不是被毒死的吧?我家太太总是疑神疑鬼的,我们做下人的又没法开口。”王妈叹口气。 “喵呜……” 苏三忽然听到猫叫声,她拉开窗子,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有雨丝飘进来,打在身上凉凉的,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喵呜……”苏三确定听到了猫叫声,她看向王妈,发现王妈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迅速又恢复平静。 “你也听到了是不是?” “这附近总有野猫出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罗拉是不是真的复活了呢?” “死猫怎么能活呢,我们太太那么说,我在外人面前也只能顺着她说罢了。其实我是不信这件事的,罗拉尸体是不见了,可苏小姐你也看到,这后面花园那么大,野猫野狗偷着进来把尸体拖走吃了也是有可能的。” “那后来的黑猫呢?” “那就是外面来的野猫呀,我家太太非说是罗拉,罗拉是白猫,后来那只是黑猫,太太疯了一样要我把猫扔了,我就只能把它扔到寺里。”王妈停了一下,继续讲道:“从那以后太太非说罗拉又来了。其实这周围家家都有花园,到处都有野猫。” 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时雨渐渐停了,猫叫声渐渐多了起来,喵呜的声音遥远又悠长,最后竟然像是小孩的啼哭声。 王妈叹气道:“听听,苏小姐,我可没骗你这不都是野猫叫吗?” 后半夜,苏三始终睡不着,窗子开了一个小缝,风将窗帘吹的鼓起,晚风中隐隐有猫叫声传来。 第五章 真出事了 第二天早饭时,方太太似乎忘记了自己梦游的事情。 “晚上我听到了猫叫。” 苏三忽然说道。 方太太正往面包上涂黄油,闻言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面包掉在饭桌上。 王妈手疾眼快,上前将面包拾起拿走,又送上一盘新烤好的面包片,方太太勉强打起精神问“你也听到了猫叫?就是罗拉在叫。” “这附近宅子都有花园,里面树木不少,自然难免有野猫,方太太不要太在意。” 方太太脸色都变了,嘴唇抖着:“不是野猫就是罗拉。” “方太太,罗拉死了。死了的猫不可能再复活的。” 这时王妈体贴地将涂好黄油的面包片递给方太太说:“太太,您用这个。” 方太太愤怒地将面包片打落在地:“你想毒死我对不对?这面包有毒!” 王妈为难地看向苏三,见苏三不吭声,便只能弯腰捡起面包片,端着盘子出去了。 气氛有点紧张,苏三不知该如何劝说。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可是现在方太太明显是钻牛角尖看谁都不顺眼,她只是请来帮忙的客人,不好说话呀。 这时外面门铃声响起。 小翠飞一样的跑进来喊道:“太太,老爷回来了。” 方太太惊喜地站起来,小鹿一样跑向门外,她快乐轻盈的身姿和方才暴躁易怒形成鲜明对比。目送着方太太的身影,苏三心想她应该是很爱方先生的吧? 过了一会,方太太挽着方先生走进来。 “这位是申江晚报的主笔苏小姐,可是个大才女呢。” 方太太笑盈盈地介绍着。 自从方先生回来,她整个人都绽放出光彩,眼角眉梢都喜盈盈的,看向方先生的目光都充满了缠绵,一句话,自从方先生进来,方太太的眼睛里就只有他。 方先生是个看起来有40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很高大,相貌儒雅,和娇小甜美的方太太站在一起颇有点神仙眷属的意思。 “多谢苏小姐陪伴内子,这几天想必给苏小姐添了很多麻烦。” “哪里哪里,我很高兴能认识方太太。” 苏三实在是不善于和人客套,便匆匆告辞了。 方太太送她到门外,这时小翠拎着个盒子赶来问:“太太,这条鱼要不要带去。” 原来她拎着的是昨晚捞出的死鱼。 “那就拜托苏小姐了,我家先生回来也不方便多留苏小姐。” “方太太不要客气,这是我该做的事情。我也有自己的工作,不能总在这陪伴方太太,现在方先生回家,我也就放心了。”苏三压低声音问:“只是方太太你确定自己现在安全了?” 方太太笑盈盈地点头说“外子不在家我就缺了主心骨,家里的佣人也都不顺心。现在外子回来,一切有他坐镇我就放心了。” 放心了?苏三看着方太太轻松的样子开不了口。昨晚王妈可是说方先生本打算送方太太去精神病院的。现在是方家除了方太太在内,其他人都认为她精神不对头啊,只是人家当事人都这样不在乎,自己瞎操心什么呢? 苏三拎着盒子来到罗隐办公室。 “啊?送一条鱼给我?” 罗隐愣了一下,这拎条鱼过来是什么意思?有这样送礼的吗? “这条鱼可能有毒,我想请肖法医检查一下。” 苏三认真地说。 噗嗤,罗隐乐了。 “鱼有毒?那你该找只猫来检查一下。一准儿比肖琴好使。” 坐在一边的苗一也咧嘴笑了,看到苏三的眼风扫过来,他急忙捂住嘴巴,脸却憋得通红。 “你们啊,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这猫也是个生命,为了检验这鱼有没有毒就要了猫的命吗?” 苏三义正言辞完,又期待地看着罗隐:“拜托了,帮个忙。” “你找肖琴拜托我做什么?” “头儿,苏小姐拎着鱼去,肖法医绝对不会答应,还得你出马啊。” 苗一在一边插嘴。 “对。” 苏三看着罗隐,眼睛亮晶晶地,不住点头。 “对什么啊,送条红鲤鱼去检查,我真是盐吃多了闲的慌。对了,你又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苏三收了苏太太的钱,自然不能出卖她,于是含糊地说:“是帮个朋友办事。这个朋友总疑心家里有人害她,唉,她也说不清是人要害她还是鬼要害她,反正莫名其妙的。” “放着吧。等会看到肖琴直接给她看看。” 罗隐答应完了又斜眼看着苏三:“你不是说有时候能看到鬼吗?照你说你这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有点疑神疑鬼,她家的人吧也各怀鬼胎的,反正就是奇奇怪怪。” “那就是被害妄想啊。” 苗一在一边说道。 第二天上午,苏三来警局问鱼的检测结果。 刚来到门口就看着罗隐风风火火带人要上车出门。 “我那鱼怎么样了?” 她急忙把着车门问。 “有案子,顾不上你那鱼,从现场回来再说吧。” 罗隐见苏三有点发愣,打开车门问:“你去不去现场。” 那是一定要去啊。 苏三急忙上了车,两辆车风驰电掣般驶出。 “什么案子?” “巨福路有人死了。” 巨福路! 苏三忽然有不祥的预感,急忙追问:“死者是男是女?叫什么?” “只知道是巨福路的方宅报警。”苗一在后面回答。 天啊!难道是方太太! 苏三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后悔,如果昨天自己还留在方家是不是能避免一切? “怎么是你认识的人?” 罗隐察觉到苏三瞬间情绪变化。 “我也担心是我认识的人。”苏三叹口气“昨天那条鱼就是巨福路的方太太委托我帮忙,真希望千万别是她。” 车子在熟悉的宅子门口停下,巡警已经先到了,看到罗隐的车子到了急忙颠儿上来。 “死者是方家的主人,方景煊。” 死的是方先生? 苏三追问:“那方太太呢?”巡警看这女的眼生,可毕竟是跟着探长来的,便回答道“方太太受了些惊吓,现在休息。” 苏三匆忙走进院子,看到门房愁眉苦脸的正对警察讲着什么。门房老刘五十多岁的样子,苏三前天并没看到他,听方太太说他回家去了。 苏三跟着罗隐快步走进小楼,小翠站在门口,见警察来了急忙迎上来说:“警察先生,我家老爷……呀,苏小姐,你也来了,我家太太正在楼上。” 罗隐看了苏三一眼说:“又是你认识的人?” 苗一看苏三的眼神,那简直是崇拜中带了一点点惧怕。 苏三心想,我也不想又遇到认识的人去世,这可是我人在报社坐,官司惹上身,是人家找我来的好吧。 方先生死在自己的卧室内,他身上穿着真真丝缎子睡袍,半边身子靠着床头,两条腿在床下,眼睛大睁,嘴巴微张。 看情况像是起身站起来就倒下了,面容惊恐。 罗隐上前检查了一下说道:“死了有十来个小时了。” “那就是半夜死的?”苏三问。 “早上一直不见先生下楼,太太以为老爷是昨天坐车累了,等到吃过早饭过了一会才来叫他,结果就看到老爷这样了。太太吓得什么似的,当场就昏了过去。” 小翠在一边解释。 “怎么,你家老爷和太太晚上不在一起?” 苗一看这床挺大的,但是只有一个枕头。 “是,我家太太身体不好,他们各有各的房间。” 小翠犹豫一下,看了苏三一眼说:“苏小姐也遇到过的。我家太太有时候睡觉不安稳,她梦游。” 罗隐沉吟一下说:“你家太太梦游很严重吗?” 第六章 吓死 方太太躺在自己的卧室内,推开门王妈先走出来,看到苏三急忙喊道:“苏小姐,你昨天真不该走,我们家老爷……唉,也不能怨你,谁能想到呢。” 还有这样说话的?罗隐默默地看了王妈一眼,苗一忍不住了问道“会不会说话?你谁呀?” “她是我家佣人王妈,对不起苏小姐,王妈不会说话我给你道歉。”方太太扶着床头柜坐起来,缓缓走下地。 她身上的紫缎子旗袍搓磨的都是褶子,一脸悲伤,脸色青黄,眼泡红肿,鼻头也是红红的,很明显哭过。 人家遇到这种事,苏三还能计较什么?便上前扶她一把说:“方太太,请节哀,这位是警察局的罗探长。” “咦,不该是法租界巡捕房来吗?” 方太太见是警察局的人,有点吃惊。 “方太太有所不知,根据我国和租界的最新法案,埠内所有牵扯华人的案件目前都有我们警察局来侦破,当然,还是需要租界内巡铺房协助的。” 苗一在一边正色说道。他语气有点生硬,因为方太太刚才那句问话听着很别扭,华人的事情有政府的警察局来解决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怎地她如此惊愕? 方太太急忙说:“这样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中国人的事情就要中国人自己办嘛。” 她是个聪明人,匆忙间补救。 “方太太现在身体如何,方便问话吗?”罗隐客气地问道。 “我家太太……” 方太太截住王妈的话说道:“王妈,赶紧去烧水上茶,老爷出事了这个家也不能散。” 说完歉意地说“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警察先生请到客厅坐。” 罗隐一直默默观察这个女人。20多岁的样子,相貌甚美,看来死去的方先生还是有些艳福。现在她的表现有几分悲伤,几分茫然,还有几分良好的教养,很符合一个未亡人的身份。只是,这些悲伤和素养都表现的恰到好处,让他总觉得有一点点假。 大家在客厅坐下,王妈上了茶点。方太太一脸疲惫,小翠贴心地递上来一块热毛巾,方太太用毛巾擦擦手,说道“ 昨天我先生回来,苏小姐也是知道的。” 苏三点点头。方太太继续说着:“吃过晚饭,我先生说坐火车有点累了,便早早去休息了。”说到这里,她尴尬地笑笑说:“我们是分房住的。” 罗隐点点头,示意她讲下去。 “早上我想他可能太累,吃过饭后我又去后院走了一圈,哦。苏小姐,就是那个荷花池,鱼饲料以后我先生叫人检查一番发现有漏水的地方,就买来水泥打算收拾呢,正好工人刚到和了泥准备修荷塘,我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屋子。” “你可记得那时是几点?” 罗隐问。 苏三发现方太太说的情况和小翠讲的基本是吻合的,当然,也不能排除事先对好了口供。 “我进门时正好听着这个钟在敲,是十点。” 小翠在一边连连点头。 “我想都十点了,是要将先生叫起来了。就让王妈上楼去叫,结果……唉。” 方太太说到这里又掏出帕子不停地擦着眼睛。 “我上楼,先敲了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然后我就急了,不停的敲门,后来太太和小翠也上来,一推门开了,发现我家老爷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王妈说着两行泪流了下来,她用手擦着眼泪,接着捂着嘴巴就站在一边去了。 方太太微微皱下眉头说:“王妈,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去洗把脸吧,别在这站着了,我已经够伤心的了。” 王妈垂着头向后面走去。小翠匆匆几步跟了上去,扶着王妈去洗脸。 看来这王妈对主家还挺有感情的,竟然伤心成这样。 “头儿,肖法医到了。” 说话间肖琴已经拎着箱子进来了。 罗隐说:“劳驾。” 肖琴点点头,接着看向苏三道:“那条鱼是你送来的?” “是的。结果出来了?” “你可真是能给我找事,一条鱼还送来检测,不过也对,要是万一被人吃了就不好了,那鱼有毒。” 听到这话,方太太惊叫一声站起来:“鱼……真的是被毒死的?” “是的,鱼肉里检测到除草剂成分。” 方太太无力地坐下,嘴角牵动着:“天啊,真是太可怕了。” 真的有人要害她吗?苏三也没想到鱼是真的有毒。 “看来我是捡条命啊。”苏三有点后怕:“我吃的蛋挞没有问题,有毒的蛋挞被方太太喂鱼了。” 罗隐眉毛一挑:“那条鱼是这里的?” “是的,这里一池塘的鱼都死了。” 苏三叹口气,大致讲了一下鱼的情况,这时肖琴已经由苗一引领着去现场了。 罗隐听完事情经过,眉头微皱道:“方太太,你和方先生可有什么仇人?” “这个……”方太太迟疑下:“我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仇人。方先生在生意场上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只是……” 她看看苏三说道“我找苏小姐帮忙也是因为这段时间总疑心有人要害我。” “哪段时间?” “就是我家先生去广东谈生意的这一个来月,我身边发生好些蹊跷事,越想也害怕,正好看到苏小姐写的调查新闻就去寻她帮个忙。” 方太太说到这里,目光投向后面,方才王妈跟小翠刚去后面厨房的。 罗隐便吩咐一个警察:“你去后面调查一下那俩佣人。” 警察领命而去,方太太这才低声地将自己这一个来月的事情都细细讲来。罗隐听完看着苏三道:“你这是什么命啊,怎么总遇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苏三感谢方太太并没有说给自己五千块钱的事情,嘴一撇说道:“你当我愿意遇到吗?这可能是体质问题,不,磁场问题?” 磁场?罗隐眉毛一挑,这丫头竟然还懂点物理知识? 这时就听着肖琴的声音传来:“初步检查过了,人应该是吓死的。” 肖琴和苗一从楼上下来,苏三一听到吓死的,目光就不由转向方太太。 后者则满眼泪水,一脸的惊愕:“什么吓死的?怎么会这样?”她发现苏三有点奇怪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苏小姐,你这是……” 苏三叹口气:“方太太,想必你还不知道自己梦游的事情吧?” “我?梦游?怎么可能?”方太太一脸惊愕。 肖琴的声音实在太大,后厨房的王妈满脸泪痕冲出来,嘴里大叫着:“就是你,你这个丧门星,老爷是被你害死的?” 她直直地冲向方太太。 苏三看她疯狂的样子,急忙伸出脚绊了一下,王妈踉跄着摔倒在地,双手捶着地板嚎哭着:“是你,老爷是被你害死的!” 方太太整个人都懵了,嘴里喃喃念叨着:“我?怎么会是我?” 小翠随后也走了出来,看着方太太欲言又止。 罗隐命人先抓住王妈,然后看向小翠问:“你家太太真有梦游症吗?你必须如实回答问题不得隐瞒。” 小翠忙不迭地点头:“是的,是的,我家太太有时候就会梦游,不过我们老爷是知道这件事的呀怎么会被吓死呢?王妈,你搞错了吧。” 王妈大声痛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她抬起头,手指着方太太:“除了她,还有谁能吓到老爷?你这个丧门星啊,方家娶了你,真是倒大霉了。” 这话说的……苏三和罗隐面面相觑,有佣人这样说主人的吗? 方太太可怜巴巴地看着苏三:“苏小姐,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苏三艰难地点点头。 方太太颓然坐下,满脸灰败之色。 苏三为难地拍着她胳膊,低声安慰:“谁都不想这样的,方太太,你要想开点。” 罗隐看着眼前这戏剧化的一幕,皱着眉头,他认为自己首先要调查一下王妈的背景。 她今天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佣人。 第七章 正牌方太太 “我梦游?我梦游?”方太太靠着沙发背,整个人完全魔怔了一样。 “方太太,这只是一个可能,你不要想太多。” 苏三握住方太太的手低声安慰着。 “是啊太太,老爷未必是被你吓到的呀。” 小翠也在一边说道。 罗隐沉吟一下问:“方先生可有心脏方面的疾病?” 小翠忙不迭地点头“有的,有的,我家老爷有心脏病,平时多亏太太细心照顾。” “有医院的病历吗?” 罗隐觉得梦游未必能吓死人,但若是死者有心脏病的话就很有可能了。 方太太扶着沙发站起来,虚弱地说:“在书房应该有,我带你们过去找。” 这时王妈被警察抓着要离开,她走到方太太面前恨恨地啐了一口,嘴里骂道:“贱人,你害死了老爷。” 方太太神情木然,完全没有昔日的美丽和优雅,走起路来也如行尸走肉,整个人精神都垮掉了。 小翠上前两步追上,扶着方太太。 王妈看着小翠的背影,眼睛瞪得大大的,用力向地上吐了一口:“呸,小——婊——子,装模作样的。” 站在一边的肖琴皱着眉头说“你不过是这家佣人,怎么主人死了事情还没调查明白,你就在这泼妇骂街一般,你们家老爷太太平素看来对你们太好,今天竟然被佣人辖制。” “她算个什么东西?”王妈咬牙切齿,眼光愤怒:“还有那个小翠,我真真看错她了。哦,对了苏小姐,我家老爷一定是被那贱人害死的,因为老爷说过回来要送那贱人进精神病院的,这事小翠也知道的,她接的老爷电话啊、” 这时方太太已经带着罗隐拿到了病历,正从书房走过来,小翠闻言反驳道:“你个老东西又在胡说八道,老爷那天的电话是我接的,只是说何时回来而已,哪里提到什么送太太进精神病医院。再说,我们做下人的,老爷怎么可能对我讲这些事情,你真是年纪大倚老卖老惯了,简直不要那张老脸。” 她伶牙俐齿,几句话气的王妈满脸通红,指着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罗隐当然是希望情况越乱越好,这样才能挖出更有利的线索。于是他叹息一声说:“你们家也真够乱的,佣人也没个佣人样子,吵来吵去的,平时也是这般?方太太,看来你和方先生都是善良之人啊,这就叫奴大欺主。” “哼……”王妈冷冷地哼了一声喊道:“警官先生,这个女人有精神病,也许犯病害死了老爷呢?” 方太太的气恼地说:“赶紧下去吧,别在这丢人了。” “我丢人?哈哈,这才叫贼喊捉贼,警官她真的有精神病,我见过她偷偷吃药!哦,还去去医院呢!我一直跟着她去的,就是在圣玛丽医院开的药!” 方太太忽然间面色惨白,看着王妈嘴唇都在哆嗦,浑身也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苏三急忙走过去扶着她胳膊说:“方太太你冷静一下,来,先坐下来,小翠,快去给你家太太倒点水。” 小翠匆忙去厨房倒水。罗隐不顾方太太的激烈反应继续问王妈:“你说你家太太吃药,那药在哪里你能找到吗?” “我带你们去找!” 王妈忽然有了底气,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前面带路,领着警察们直奔二楼方太太的卧室。 方太太脸色苍白,满眼泪水,看着苏三说:“苏小姐,我就说这个王妈想害我。原来,原来她一直在监视我!我去医院的事情她都知道!和这样的人住一起,我总有一天要被逼死的呀。” 小翠倒了水过来,嘴一撇也说道:“苏小姐,你可不知道,这个王妈其实和我们家老爷……” “小翠!”方太太截住她的话。小翠低下头去,双手用力扭着衣角,显然她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 苏三扶着方太太坐下说:“你先喝点水吧。” 肖琴忽然笑了一下。苏三瞪她一眼,她眼睛一翻问“瞪我做什么?” “那你笑什么?这种时候你还笑的出来?” “我是法医,验尸官,你懂吗?对着切得乱七八糟的尸体,我该笑还得笑,你管的可真够宽的。” 听到肖琴这么说,小翠明显有点害怕,顺着墙边就想走。 肖琴冲她招招手:“来,小姑娘,你的话还没说完呢,王妈和你家老爷怎么样啊?” 小翠咬着嘴唇看了方太太一眼,不吭声。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大户人家那点破事我见得多了,恐怕是他们俩有点首尾吧?” 苏三愣住,这不可能吧?王妈典型的乡下中年妇人,长得既没有方太太美也没有她有气质,方先生看着很儒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和王妈有一腿? “这可不能胡说。” 她下意识的反驳。 可是听到这话,小翠跟上一句:“太太,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方太太则像是失去了全部精气神,往沙发上一靠,双手捂住脸。 天啊,看来是真的? 肖琴则得意洋洋地瞥了苏三一眼,意思是看看,我猜对了吧。 这时罗隐带着王妈等人下了楼,将两瓶药物交给肖琴。 “你看下,这都是什么药。” “哦,是抗抑郁的药物,方太太,你有轻微的抑郁症?” 方太太点点头,放下掩面的双手,她满脸都是泪水,显得非常痛苦。 “一定是她这个精神病半夜跑到老爷房间,故意吓我家老爷的,杀人凶手!” 王妈振振有词。 “胡说八道,太太生病都是被你气的,你不要脸,勾引老爷,太太气不过,成宿睡不着觉。时间久了就生了病。” 小翠指着王妈喊道。 “我勾引老爷……哼哼,你知道什么。” 王妈对小翠的指控不屑一顾。 “昨晚你们都没听到异常的声音?” 罗隐看着这家人剑拔弩张,心里暗喜。 “没有,一定是那贱人给我们下药了!”王妈咬着方太太不放。 “我昨晚……”小翠脸一红,用蚊子样的声音讷讷说道:“我昨晚其实去找大东哥了。” “大东是谁?” “大东哥是我家的司机,住在花园紧后面的房子,早上他一个人开车去工厂取东西去了。” “你一晚上都和大东在一起?” 罗隐追问。 小翠点点头,王妈冷笑:“又是一个贱人!” “你凭什么说我?我和大东哥男未婚女未嫁,情投意合,哪像你,舔着老脸勾结老爷,我呸!” 小翠被刺激的有点张牙舞爪的意思。 王妈不回答,兀自冷笑。 “好了,我们要把尸体运回去解剖确定方先生的具体死因。”罗隐命人先把尸体运回警察局。 “不是吓死的吗?” 方太太问。 “老爷都被害死了,你们还要在他身上动刀子?让他死了都没全尸?” 王妈匆匆几步,拦在二楼楼梯口不许警察上去运尸体。 “太太都没发话,你算什么东西?” 小翠伶牙俐齿讥笑她。 “不许动老爷的尸体,就是那女人吓得他。你们把那贱人抓走就是,为什么要解剖老爷?” “你们晚上并没有听到动静,方太太的确是有梦游吓死人的嫌疑,但是我们也得检查到底是怎么吓死的,不解剖怎么查明死因?你就让你家老爷死的不明不白?” 肖琴在一边也说道。 “她吓死的人,一命抵一命啊。”王妈指着悲痛欲绝的方太太。 “你是法官啊?” 小翠上前推了王妈一把:“赶紧让开。” 王妈死死地护着楼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就是不许警察上楼。 “这可真稀奇,这佣人还能当家做主了。” 肖琴扑哧一声笑了。 “我才不是佣人,我才是这家的主人!那贱人,她算个什么东西。” 王妈看向方太太,目光轻蔑。 “王妈,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苏三觉得这个王妈一定是脑子搭错筋了。 “我没有胡说,我才是真正的方太太,明媒正娶的方太太的!” 王妈的话震惊全场。 方太太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八章 两个嫌疑人 “太太!”小翠扑上前去。 王妈冷笑:“她最会装模做样,当初狐媚子骗得老爷娶她!” 肖琴是医生,走上前去,扒开方太太的眼皮看了下说:“没事,喷点冷水就能醒。” 小翠对她怒目而视:“你怎么能这样?” 肖琴懒得理她眼睛一翻说:“赶紧运尸体回去,我也想知道这人到底是心脏病发还是真的被吓死的呢,说好了,他的心脏是我的。” 王妈骂道:“你是不是人?” “我是法医。”肖琴平素打嘴仗不如苏三,可是面对王妈还是绰绰有余。 “王妈,我不管你什么身份。现在我怀疑方达生的死有问题,需要送他的尸体进行解剖,你无权阻拦。” 罗隐吩咐两名警察:“将尸体运回警局,谁阻拦就一并带回。” 两个警察如狼似虎地冲过去,王妈吓得往地上一坐,大哭起来。 边哭边骂:“老头子,你死的好惨啊,被狐狸精害死,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去。” 苏三看看罗隐又看看肖琴,想上前劝解一下,就听罗隐拍了一下桌子:“没完了吗?现在你也有杀人嫌疑!” 王妈的哭声戛然而止。 “什么?我有杀人嫌疑?” 王妈伸手用力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我为什么害我家老爷!我们可是结发夫妻!” “过去是结发夫妻,不早都是断发了?”罗隐冷笑:“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把她也带回去暂时看押起来。” 苗一嘴里答应着,掏出手铐跃跃欲试。 王妈吓得脸都白了,努力辨白着:“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可不能诬赖好人。” “诬赖好人?你既然和方达生已经离婚,还隐姓埋名躲在方家做什么?一定是另有目的,恐怕是恨方达生抛弃了你,你花言巧语蒙骗了他,伺机报复吧?” “我?伺机报复?” 王妈腾地站起来,一蹦三尺高:“你们不能诬陷我,我怎么会报复他?我们早都商量好,把那贱人送到精神病院就能又在一起了。” 这时方太太已经悠悠醒转,听到这话尖叫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 “哼,你以为自己能霸占老爷的心?他不过是见你年轻貌美玩上几年罢了,我们才是结发夫妻,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早年要不是我警醒,他哪有今天。”王妈阴阳怪气地说道。 “罗拉是你弄死的?后来的猫也是你寻来的?你还四处造谣说罗拉本来是白猫不是黑猫,我出门差点被车撞,被花盆砸也是你暗中做的对不对?”方太太越说越激动,站起来走到王妈面前质问:“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家中已有妻子,我本无意破坏别人家庭,你若是早点告诉我,我自然会退出,可是他和我结婚,而你竟然冒称是他的乡下远亲在我身边做佣人,你们这安的是什么心啊!” 王妈被问到痛处,讷讷地嘀咕几句,却听不清说什么。 “蛋挞也是你下的毒了?你可真够恶毒的,如果那蛋挞被我吃了该怎么办?” 苏三一想到差点被她毒死就后怕不已。 “没有没有,我没有下毒,下毒这种事很容易被人发现,我要是想毒死这贱人,每天饭菜都要经过我的手,早毒死她八百遍了呀。”王妈急忙摆手否认。 苏三心想,这个王妈可谓处心积虑,可这死去的方达生也不是什么好人。他长相儒雅看着人模人样,想不到背地里竟然这般污糟。 罗隐见她面带气愤之色,低声问:“你又想到什么了?” “我昨天看到方达生长得挺儒雅的,一回来方太太眼睛里就只有那一个人,我当时还以为他们恩爱,哪想到……唉,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这家伙,一个方达生的问题就给全部男人下定义啊。 罗隐撇一下嘴:“你这话……有点过啊。” “当然,我们罗探长可是大好人。” 苏三马上笑眯眯地补救,罗隐哼了一声:“别巴结我,甭想从我这拿到第一手资料。” 俩人正说着,那边方太太和王妈已经撕扯到一起。 警察急忙将二人分开,这时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进来问道:“老刘说老爷去世了?怎么回事?昨天还是好好的啊。” 小翠嘴角一抽抽哭着说:“大东哥,老爷没了,可能是心脏病。”原来他就是司机大东。 “狗屁心脏病,就是被那贱人吓得。” 王妈被警察抓着胳膊,嘴里兀自骂个不停。 大东惊道:“老爷又犯病了?” “怎么又犯病?你家老爷出门这段时间可曾犯病?” 罗隐迅速抓住他话中的关键词。 “是的呀,我们在南京那几天老爷忽然犯病了,真把我吓死了,老爷怕太太担心不许我打电话告诉家里,幸好老爷随身带着药。” “你家老爷平时吃什么药?” “这个,我不认得呀,都是洋文的。” 大东挠挠头:“太太应该知道的。” “药是医生开的,就在他卧室的抽屉里。” 罗隐一个眼神,苗一迅速跑上楼,翻到了药瓶。 “这个药?” 苗一将药递给罗隐,而罗隐则转交给肖琴。 肖琴拿到药瓶后,似笑非笑地瞟了苏三一眼,苏三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嘴里问道:“真是治疗心脏病的药吗。” 肖琴倒出几颗药闻了闻又看了看,点点头说:“的确是心血管类的药物,没错。” 方达生回家前几天心脏病发过,如果半夜病发想下床去找药时猝死也是很有可能的。 苏三这样想着,心道这可是个好题材,可以提醒很多心脏病人药物还是随身携带或者放在枕头下最为妥当,这个写出来也许真能救人呢。 罗隐这一番吓唬,王妈不敢再撒泼,乖乖地让警察将方达生的尸体运走,同时在罗隐面前将自己多次陷害方太太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还有她!”她指着小翠说:“她收了我的钱,帮我监视那贱人的,她不是什么好人,警官先生不能放过她。” 小翠呸了一声说:“我是太太的使唤丫头,照顾太太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为你那点钱就出卖太太,我那不过是骗你玩罢了,可惜太太心善没抓到证据,没有早点赶你出去。” “是的,警官先生,小翠是我的陪嫁丫鬟。” 方太太也证明小翠无辜。 现在的情况是方达生可能是心脏病发也可能是被人吓死的。 方太太和王妈都有嫌疑。 而方太太有梦游,又有抑郁症,就算是无意中吓死了方达生也不是她本意。 王妈则是处心积虑在方家害人,她也有很大的嫌疑。 于是罗隐决定方达生的死因没有彻底查明之前,这两个嫌疑人都要带回警察局。 同时他将方先生和方太太服用的药物都装在一起作为证物也带走。 苏三觉得自己拿了方太太的钱,却没能帮上忙,很是过意不去,征得罗隐同意,决定去警察局陪着方太太。 肖琴在一边冷笑:“苏小姐还真是忙啊,哪里都少不了你。” 苏三嫣然一笑:“是的呀,我就是这么重要。” 第九章 药物混了会怎样? 因为苏三陪着,方太太得到优待,住一个很干净的单间牢房。 罗隐送苏三进去时在她耳边说:“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竟然主动要进牢房。” 他贴的实在太近呼出的热气吹在她的鬓角,吹起一缕缕的发丝胡乱地在耳边晃悠,弄的耳边腮边麻麻痒痒的。苏三急忙低下头,也不吭声,安静地走进去。 罗隐觉得奇怪,毕竟认识这么久,他知道苏三可不是一个软和人。她也会低头,但一般都是为了更好的抬头,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怎么现在被自己一句话说的不吭声呢?他低下头继续问“怎么了?”哪晓得苏三还是不理他,罗隐抬头看到方太太坐在房间里,冲他微微笑了一下,罗隐有点秘密被人窥探的懊恼,重重地关上了门。 待罗隐走了,苏三才抬起头,并趁着方太太看向别的地方,用双手捂了一下脸,有点热,一定很红。 方太太站起身,拉着苏三的手坐下问:“你这又是何苦呢,这是我的劫难,如何使得你也来陪我,这是什么好地方。” 苏三有点内疚:“是我粗心大意了,其实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 “谁能想到呢,也是我见先生回来就松口气,是我亲自把你送走的,要怪也是怪我自己。”她犹豫下继续说:“其实我想了想,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先生未必是我吓死的,也许是王妈从中动了手脚。” 她彷佛瞬间有了神采,整个人的精神都绷紧了,紧紧握着苏三的手,目光充满了期待。 苏三点点头:“是的,你说的很对。” 王妈最开始给她的印象就不是很好,现在知道她竟然是方先生的前妻,想到王妈处心积虑,真是叫人不寒而栗。她也就更加同情看起来软弱无助的方太太。 “谢谢你苏小姐。” 方太太由衷说道:“现在方先生也没了,原来他这三年瞒着我这么多的事,我对他的心一下子都被人踩在脚下,真是太叫人寒心了。以后也没什么方太太,我姓韩,叫韩美玉,苏小姐以后叫我美玉姐好了。” “既然你让我叫你美玉姐,你就不要叫我苏小姐,叫我苏苏或者三三都好啊,熟悉的人都是这样教我的。” 苏三笑了。 “那好,我就叫你苏苏。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若是我一个人在这关几天,怕是心里要窝囊死。” “其实吧……我毕竟收了你的钱啊,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我这什么都没做到,心里很过意不去的。” 苏三还是讲出自己的内疚。 “苏小姐,不,苏苏,你千万别这么想,我真是很感谢你陪我这几天,我也看出你是真心实意的想帮我。”方太太一脸真诚看着苏三:“我才搬来本城不过两个多月,平时就一个丫头陪着,这大城市哪里我都不熟悉也没个朋友,能遇到你真是很庆幸。这件事不管是我要经受怎样的惩罚,我都希望你别嫌弃我,做我的知心朋友。” 这番话推心置腹,听的苏三心里暖暖的。 “放心吧,就算真的是被你梦游吓死的,那你也是在梦游状态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有事的。” 苏三拍拍她手背安慰。 方太太温婉地点点头笑笑,长出一口气说:“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这间牢房倒也很干净,过了一会,一个女警察送来被子。 “苏苏,你先对付住一晚吧。” 这女警正是和苏三住一个宿舍的孟小姐。 苏三谢过孟小姐,送她出去时,她忽然调皮地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桃子递到苏三手上。苏三挥了一下道声:“谢啦。” 这位孟小姐和苏三很是投缘,俩人相处的一直很好。 苏三将桃子分给过去的方太太,现在的韩小姐,她微笑着用羡慕的口气说:“我们苏苏就是招人喜欢啊。” 苏三心里也是很暖洋洋的。这段时间住在警察宿舍,算是安顿下来,在报社又做了主笔,人生似乎向一个更好的方向在前行呢。当然这一切好运气的开端都是从去警察局调查开始的,和那个人也密切相关。 第二天上午,肖琴就将尸检报告放到罗隐的桌上。 “心脏有问题,大面积心梗,目前看的确是死于心脏病。” “这样说,是不是有人吓他并不重要了?” “理论上可以这样认为。” 肖琴点点头,似笑非笑地歪头看着罗隐“这下放心了吧,苏小姐能出来了。” “我放什么心?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是被人谋害,又要忙乎几天罢了。不过方达生的医生说,他的确有心脏病,可是还未到那么严重的程度。这中间总有点蹊跷啊。” “呦,罗探长平时不是干劲十足吗?这种案子忽然就结了多没劲啊。既然怀疑那就好好调查呀。”肖琴笑着“苏小姐那么自愿的陪嫌疑人,没准也是为了挖新闻呢,为了挖隐私,真是费劲心思呢,这做了主笔就是不一样呀,这才多大一会,和方太太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罗隐也不说话,手里拎着那瓶心脏病类的药下意识的在办公桌上敲着。肖琴转身要走,结果刚转过来,就对上一张脸,吓得她呀的一声尖叫。 苏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怕什么呢。” 肖琴刚要回嘴,苏三推开她已经走到罗隐办公桌前。 桌上放着三瓶药,两瓶是方太太韩美玉的抗抑郁的药物,一瓶是方先生治疗心脏病的。 苏三好奇地拧开那两瓶抗抑郁的,还贴在鼻子下闻了闻,罗隐问:“闻到什么异常没有?” 苏三摇摇头:“就是好奇。” 说话间拧开治疗心脏病的药,也闻了闻说:“难为肖法医做医生的,这些药我闻着都一个味的,药片长得也一样,完全分不出。” 肖琴本来憋着一肚子气,闻言恶狠狠地一把抢下苏三手里的药瓶,嘴里嚷着:“那是当然,你当我医科白读的?平时看你神神叨叨的,竟然连药都辨认不出来,这鼻子也不怎样吗。”她抢药瓶子劲大了点,苏三完全没料到,一个趔趄,罗隐手疾眼快一把搂住她的腰。轻轻一带,苏三站稳了,低下头去道谢谢。肖琴看到这更火大了,气呼呼地将药瓶子往桌上一掼,用力大了些那瓶里的药竟然蹦了出来,哗啦撒到地上,肖琴更加恼怒,又去捡药,却又将另外一瓶药碰倒在地上,苏三方才没有拧紧盖子,那药片骨碌碌滚出来,和原来心脏病的药片混在了一起。 苏三拍手笑道:“肖医生,就靠你来区分这两种药了。” 肖琴皱着眉头,刚才大话已经说出去,这边厢如何下的来台,也只能蹲下去捡药,可是这药片大小一样,气味相仿,她手忙脚乱捡起来仔细看了半天,才将药片各自归好。 “也就是我们肖医生厉害,换个人都不能区分呢。这大小一样气味一样,吃错了可就麻烦咯。” 苏三这句话说完,罗隐高兴地一把抓住她袖子说:“你说的很对!如果这两种药弄混了会是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肖琴冷笑:“心脏病人要是长期服用这异丙嗪那就是催命符,心律严重不齐,诱发心脏病,要是再混进去阿托品,抗毒蕈碱样效应增加也能出现心悸,或者是定向障碍和幻觉。” 肖琴说的很专业,但是苏三和罗隐都听懂了。 苏三看向罗隐:“莫非你怀疑……” “如果方达生的药被弄混了,那么诱发心脏病的同时出现幻觉,被吓死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罗隐一拍桌子,一颗残留在桌上的药片被拍起来,在桌上滴溜溜转了几下。 苏三看着白色药片心想:可能是这样吗?他会不会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 第十章 我帮你化解下吧 当然这只是个假设。 在这些药瓶上寻找指纹是毫无意义的。 方太太和王妈都可能接触过这些药瓶。毕竟方达生吃药大家都知道,而王妈也清楚方太太吃抗抑郁药物的事情,甚至药瓶就是她翻找出来的。 所以这一切的假设并没有证据支撑,只是一个猜想而已。 “方达生的医生证明他的确有心脏病,但还不是特别严重,而肖琴的尸检报告显示他的心脏已经破败的不行了。” “是充满了血栓。”肖琴在一边专业解释。 “你想怎么做?” 苏三有点莫名地心虚,偷偷看向罗隐。 “放虎归山。” 罗隐拿起两个药瓶,掂了掂笑了。 “啊?”肖琴愣住了“你推测的那么多,就这样把她们都放回去?” “一山不容二虎啊。”罗隐坏笑:“目前一切都是我的推断,但是这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想必一定会很精彩吧。” “可是方达生的死因,我在新闻里要怎么写呢?” 苏三有点摸不着头脑。 “自然是心脏病发,不管怎么诱发的心脏病都是心脏病嘛。”罗隐看着她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你好笨。 好吧,那就心脏病发身亡。 方达生虽然才搬来本城没多久,但是在杭州做丝绸生意还是有点名气,号称丝绸大王。杭州丝绸大王因为心脏病殒命的消息很快就上了新闻,并配发了方达生的大幅照片。这时方太太韩美玉和王妈已经被暂时释放回家,但是警察局要求她们不得离开本城,随时准备警察局的询问。 “苏苏,这是为什么呀,难道我还有嫌疑?” 方太太的电话打到苏三办公室,语气非常委屈。 “不是啦,这是警察办案的正规流程,美玉姐你先忍耐一下,再说,你还得留在家里处理方先生后事还有遗产啊,也是不能轻易离开嘛。”苏三不能将罗隐的怀疑透漏出去,只能合稀泥。 “哼,他那么对我,我却要给他办理后事,想想都伤心。”方太太恨恨地说道。 苏三安慰好方太太刚放下电话准备写点什么,忽然电话铃又铃铃铃响起。 “苏记者吗?” 电话另一头是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听着声音不像年轻人。 “我是,你是哪位?有什么事情吗?” “我看到了报纸,方达生死了。” “是的,很可惜,英年早逝。” “哼,活该,他这个人挖坟掘墓,早该死。” 天挺热,苏三却感到阵阵寒意,因为这人说话的声音硬邦邦冰冷冷,且充满了恨意。 “你认识方达生?” “当然认识,我缺了一只眼睛就是拜他所赐。苏小姐,你可知道他并不叫方达生,他本来叫方大生,是个丘八出身。” 那人幽幽地叹口气:“我有很多关于他的故事可以卖给你,苏小姐有没有兴趣。” 卖故事给我?苏三微微一愣“我为什么要买方达生的故事?他人都死了,人死如灯灭,和我有什么关系。” “呵呵呵,我以为做记者的总喜欢写点隐私的故事,这样才能出名啊。苏小姐,你真的不想出名?方大生的故事可是相当精彩,他当过兵盗过墓,还枪杀过同僚,你就真的不感兴趣?” 那个人嘎嘎干笑几声。 这声音像是铲子摩擦锅底,听得人耳朵疼。 苏三的确对方达生很感兴趣。这个人相貌儒雅,看着似乎是个翩翩君子,可却做出和王妈一起欺骗韩美玉的事情。她现在还记得那天韩美玉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爱意,她一定是全身心地爱着他,却遭遇他的欺瞒和背叛。 作为一个商人去世的方达生到底有什么秘密呢?那天王妈也是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这短短一瞬间,苏三脑子里已经百转千回,她沉着地问“我怎么知道你的故事是真是假?是否值得花钱呢?” “我自然有证据。” “那好,我考虑一下。” “考虑?苏小姐,打铁就得趁热,过几天谁知道方大生是谁?”电话那头冷笑“你要是不在乎,我可以把这故事卖给别家,反正总是有钱拿。” “好,我买,你要多少钱?” “痛快啊,1000块!不贵吧。” “1000块!你怎么不去抢?” 苏三装出愤怒的样子,紧接着压低声音“能不能便宜点。” “不能,一口价,要就要,不要拉倒。” “我要,你约个地方和时间,如果都是真的,我出钱。” 那人和苏三约好了时间地点,苏三说:“你可别骗我,我要的是独家新闻,你可不能随后就把消息再卖给别人。” “呵呵,哪能呢?说句不好听的,我鲁四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苏小姐还没出世呢,道上的规矩我比你懂。” 报社不远的杂货店,那人挂了电话给了老板钱,然后眼睛一瞪:“不管你听到没听到,都给我忘了。知道吗?” 那老板急忙点头:“爷,您说的啥我都不知道,我耳朵不好没听到。” 这天下午三点苏三来到月亮茶社。 这间茶社还挺雅致的,门外紫竹随风摇摆里面挺安静,不多的几个人。 苏三要了一壶茶,坐了一会,就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进来,那男子相貌凶恶,一身已经看不清颜色的香云纱,戴着墨镜,店小二迎来送往多了,知道这种人最好不要招惹,溜边站着,没有出声。 苏三认定一定是这个看似很落魄的人。 果然,那人站在门口张望一下,就向苏三这桌走过来。 “鲁先生?” 苏三试探着问。 “呵呵,苏小姐还是挺有眼力的嘛。” 这人坐到苏三对面,一股子烟酒混合臭牙花子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苏三急忙微微转过脸去,看向门口。 罗隐正大步带着人走进来,苏三急忙站起身以手掩口:“天那,鲁先生,你被人盯上了。” 鲁四一愣,急忙站起身,罗隐走上前按着他肩膀:“坐下。” 鲁四很高大,罗隐却比他还高一些,手劲也大,这么一按,鲁四不由自主坐了下去,嘴里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想不到我鲁四现在竟然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咯。” 罗隐在一边坐下问道:“说吧,你和方达生什么关系。” 鲁四看向苏三:“小娘们,是你把人招来的?” 苏三一脸惊恐,用力摇头:“不是,和我无关,怕是你被人盯上了吧?” 鲁四狐疑地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低声问:“兄台怎么称呼啊。” “警察局探长罗隐。” “那位司令公子?” 小那站在罗隐身后哼了一声道:“算你有点眼力。” 鲁四无奈地垂下头:“我鲁四认栽,唉,罗公子,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只求你能放我条活路。” “放心,只要说实话,我从不给人指点死路。” 罗隐笑了,招呼道:“喝茶啊,这茶还不错,左右苏小姐请客,不喝白不喝。” 苏三又深呼吸一下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鲁先生也是军人出身吧。” 鲁四往嘴里扔个花生米:“这不算你猜对,方大生是丘八,猜到我是也正常。” “可我还猜到盗墓一事你也参与了。” “这还用猜?”鲁四呲的一声笑了。 罗隐也觉得苏三有点没话找话。 “是不用猜,是用看的。” 苏三指着鲁四身后:“盗的可是前清的墓?你身后站着一个宫女一个太监,满脸哀怨,看来你们盗的墓主人身份不低啊。我再来猜猜,鲁先生是河北承德一带口音,恐怕你们盗的是慈禧太后的墓吧,你过去是孙殿英的兵!” 鲁四浑身一抖,嗖地站起来看向自己身后。 小那站在罗隐身后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他低声埋怨道:“苏小姐,你想吓人早点说啊,吓死我了。” “不是我想吓人,是我真的看到了。”苏三语气很平淡:“鲁先生坐下来吧,宫女和太监虽然哀怨,但是却奈何你不得,你还是将具体情况仔细说来听听吧,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化解一下。” 第十一章 盗墓往事 鲁四兀自嘴硬:“苏小姐,你何时也有阴阳眼了。”他微笑着,装出一副云淡风轻样子,只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只见杯中碧环也似的茶水泛起阵阵涟漪,一圈又一圈。 罗隐看出苏三的心思,笑道:“几天不见,你的通灵本事越来越长进了,原来是只能闻到点东西。现在都能看到鬼了。” 苏三点点头:“我也没想到,原来自己现在开了天眼。” 鲁四本来以为苏三只是吓唬他,现在听到罗隐也这般说,他脸上阴晴不定看着苏三,明显有点胆怯。 苏三挥手要小二再拿俩杯子过来,然后给两个杯子倒满茶水,往鲁四的方向一推。 鲁四本来是半信半疑的看着她这一套动作,茶杯推过来,那水晃悠一下,溅到他手上一点,鲁四噌地一下站起来,起来后又觉得自己表现太过激烈,尴尬地笑笑坐下。 “水不热吧没有烫到你吧?” 苏三问。 鲁四摇摇头。 “鲁先生的故事我很想听听,我可以保你以后安康,鲁先生不妨现在就讲来听听。”罗隐笑着示意他坐下。 鲁四知道罗隐的身份,现在自己落在人家手里,只能如实讲了起来。 “我其实叫鲁奇,苏小姐猜的很对,我当年的确是跟着孙殿英混。当时我们有四个很好的哥们,拜了把子,我排行老四,大家伙就都叫我鲁四。方达生那时还叫方大生,排行老三,浙江人,老大叫柳知秋,山西人,是个读过书的,也是我们这几个人里面的主心骨,老二叫韩凤山,是湖南人,个子不高,性子倔强,只服柳知秋一个人,我着实有点怵他。那时的方大生相貌生得好,会来事,老大老二都挺得意他,事情要从民国十七年的夏天说起。” 鲁奇的讲述将大家的思路带回1928年的7月。 孙殿英的部队以演习为名封锁各个路口,士兵们分成两部分,而鲁奇四兄弟奉命开往乾隆皇帝的裕陵。 当时大家炸开一个口子,一哄进入墓道,进去后才发现墓道里里积满了水,通道湿滑根本站不住脚。 鲁奇走在前面一个不小心滑倒,很快就被腥臭的积水吞没。 韩凤山在他身后看到急忙弯腰去扶他,嘴里嚷着:“老三,快点搭把手。”方大生也跑过来,两个人努力向下弯腰去抓鲁奇的胳膊。 这时又一道石门被打开,里面的积水哗的都涌了出来。 方大生站立不稳,也滑倒在地,和鲁奇一起被汹涌而来的积水冲向远处。韩凤山最讲义气,急忙扶着石壁就追。 本来是不许在陵墓乱跑的,但因为没想到裕陵积水这么多,进来后就有人摔倒淹死,加上里面漆黑一片,情况非常混乱,谁也顾不得谁,因此韩凤山去追人并没有被带头的军官发现。 韩凤山跟着跑了一会儿就听着前方传来方大生微弱的呼救声。奔跑的时候还带着火把,他就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边走边小声喊:“老三,老四……” “二哥,这里,这里!” 不远处的水中伸出一只手,韩凤山急忙上前用力拉住,很快,方大生和鲁奇手拉手站了起来。原来他俩被水冲到这里,正好被一处石壁挡住。鲁奇站起身后,想到喝了好多口这里的积水,一阵恶心,靠着那石壁大声干呕起来。 想不到脚下又是一滑,方大生喊道:“小心。” 鲁奇的身体向前方扑去,忽然撞到前面的石壁,也不知碰到哪里,那石壁轰的一声忽然裂开个缝,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透出来。 讲到这里,在座众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罗隐问:“那里面有什么?” “我现在想都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鲁奇叹口气:“那竟然是一个墓室,大家都进了乾隆的地宫,没人注意到我们,竟然给我们发现一个隐蔽的墓室。走进去发现里面没有积水,我们弄开棺材,那里面珠宝当然是抵不上乾隆棺木的,但当时进去之前都开过会,不许私藏财宝一旦发现军法处置。大家一哄而入进了乾隆地宫,这个墓室没人察觉,我们三个人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发财的机会,于是我们三个人又原路返回,找到石壁处的机关,将石壁恢复原样,蹚着水顺着墓道走到地宫,里面果然抢的一团糟,有长官拔枪杀人,也有人不顾一切抢夺财宝,我们三个就拉着柳知秋退出地宫,我将发现的事情原原本本讲来,柳知秋说等过了这段时间,咱们几个偷偷的逃出来再取宝贝。” “后来你们就这样做了?” 苏三明白了他说方达生挖坟掘墓是怎么回事了。 “抢完裕陵我们回到驻地,一路上掉队的人都被长官开枪打死,我们不敢半路逃跑,到了驻地后长官挨个翻我们的背包,看到我们四个人没有私藏东西还赏了我们,第二天我们就偷偷逃走了。” 鲁奇四个人逃跑后在一个深夜又进入裕陵,顺利地找到那个隐藏的墓室,打开棺木拿到了财宝,兄弟四人高兴地走到了陵口发现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原来这附近的守陵人被孙殿英的军队吓的不敢露面,直到大兵们走了才来收拾残局,发现竟然还有小股散兵出现,守陵人想在废帝面前买好,便都拎着猎枪大刀叉子等包围了裕陵,只等瓮中捉鳖。 四个人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开枪,于是柳知秋商量着自己和老四鲁奇引开这些人,老三方大生和老二韩凤山带着东西逃,到一个地方会和。 “于是你们被他黑了?”听到这里,苏三已经大概明白了事情脉络。 “是,方大生这畜生!我和老大受了伤,逃出来找到他,却发现老二不见了,他说老二路上跑丢了。我还真信他,老大不信,老大说老二是最仗义的,知道在哪会和不会一个人带着财宝跑的。我和老大还为这个吵了起来,我就和方大生说老大怀疑你捣鬼,方大生又和我讲了一通老大的坏话,说我们俩一起把老大做掉,分钱的就少了一个人,我当时鬼迷心窍啊我。” 呵呵。鬼迷心窍。 罗隐心里暗笑,分明是鲁奇也起了贪心,背后挑拨离间,只不过他没方大生恶毒,最后被方害了而已。 “我们杀了老大,后来……他要杀我,冲我脑袋开了一枪,也是我命不该绝,掉进河里,子弹从眼睛穿过去,瞎了一只眼睛。” 鲁奇摘下墨镜,果然他的左眼上是一道陈旧的疤痕。 “天道轮回,你的贪念害了柳知秋,最后也害了你。” 苏三叹口气。 “哼,老二就是他方大生杀的,我不和他一起杀老大他也不会放过我们。” 鲁奇兀自嘴硬。 “现在你身后的宫女和太监已经走了。” 苏三故意吓唬他。 鲁奇粗鲁地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接着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哼,老子不怕什么鬼魂索命,要是有鬼魂,怎么方大生才死?”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假如方达生真的是被鬼魂索命的呢?”苏三沉吟一下:“民国十七年发生的事情,到现在有十八年了,你可清楚柳知秋和韩凤山家里有什么人?” “老大在山西老家有老婆孩子,老二我不清楚。” “怎么?你怀疑是……” “是啊,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方达生的死太过蹊跷,我总觉得哪里有遗漏。”苏三闭上眼睛,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在脑子里过滤一遍,忽然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香水味!” 第十二章 暗夜同盟 毕竟是死了人,方家还是在大门口挂了白,月光不甚明亮,照在门口的白布上,一片惨然。 门房老刘早早锁上了大门,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深夜的院子,一切都很安静。 忽然,猫的凄厉叫声响起。 韩美玉一把推开窗,声音尖利:“赶走那些猫!” 小翠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韩美玉气急了,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个小贱人,和男人幽会什么都忘了,早和你说赶走那些野猫!” 小翠垂手立着,眼泪滴落在地板上。 “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发脾气。”韩美玉听着小翠抽抽搭搭的哭起来,低头柔声安慰,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这时王妈的声音传来:“听听,这可不是我弄来的猫,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王妈举着蜡烛站在门口,烛光将她的脸照的阴晴不定格外诡异。韩美玉正好抬头吓得啊地一声惨叫,小翠急忙握住她的手喊道:“王妈,你是故意来吓人的吧?” 王妈冷笑:“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韩小姐可是亏心事做多了,又是怕猫叫又是怕我的?” “少在那装模作样。” 小翠牙尖嘴利:“你安的什么心思,当我们不知道吗?” “那小翠姑娘不妨说说,我安的是什么心思?” 王妈索性将烛台放到韩美玉的梳妆台上,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好整以暇,笑眯眯地看着主仆两人。 “哼,这几天你晚上不睡觉,这里那里乱找一气,你在找什么?” “找什么?我哪有找什么?分明是你们主仆二人故意想把我赶出家门。” 王妈语气坚决:“韩美玉,别以为我们都是傻子,真闹出去到底是谁吃亏,你不会不懂吧?我可是明媒正娶的方太太,你呢,身份可就不尴不尬咯。” 韩美玉闻言大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韩美玉,别以为你装的人模人样我就不知道你的底细。” “你知道什么。”韩美玉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 “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你是八大胡同的****,还哄骗我们老爷说什么是干净的女学生,屁!也就我们老爷被你哄得云山雾罩,我心里可清楚着呢,只恨那老家伙竟然还不相信我,说我恶言中伤,结果呢,哼,现在稀里糊涂送了命。” 韩美玉忽然哈哈大笑:“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你敢说方达生的死你一点手脚都没动?” “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你到底在找什么?” 韩美玉和小翠这两天发现王妈晚上不睡觉,一直在院子里四处晃荡。 “找鬼呀。” 王妈有点后悔自己心急了,本该等这些人离开后在寻找,可是也没别的办法,目前情况韩美玉还是名义上的方家太太,她这个前太太孤身一人一时还真未必斗得过这主仆俩。 这三个人的情形有点诡异,假如苏三看到一定能觉察点新的线索。 “韩美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追究老爷怎么死的,不如咱们合作。” 王妈深思熟虑后抛出橄榄枝。 “合作?整个方家都是我的,你拿什么同我合作?” “一笔财富,你们都不知道的财富。”王妈高深莫测,韩美玉和小翠对视一眼,小翠撇嘴:“胡扯呢吧,你能有什么钱?” “这笔财宝,说实话只有我和老爷知道。”说到这里,王妈瞬间提高了声音,挺直了腰板,脸上也显出傲慢的神情。 “老爷和你知道的财宝?这天黑了就开始做美梦?醒醒吧你,老爷的钱财都在我手里攥着,哪有什么财宝,你不过是想骗我,让我心里不舒服而已,我才不会上当。” “是真的。你得保证找到宝物,咱们对半分。” 王妈说的神秘兮兮,韩美玉追问:“那是什么宝物,你可知道在哪?” “我当然知道。” 王妈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小翠嗤笑:“骗鬼吧你,你要是真知道还能像狗捣洞似的四处找?” 小翠的话提醒了韩美玉,她款款起身笑道:“这宝物就在这宅子里对不对?既然这样,我为什么和你对半分?整个方家都是我的,只要把你赶出去,掘地三尺我就不信找不到。” 王妈想不到韩美玉脑子转的这么快,有点慌张,随后镇定下来:“那好,你不仁我就不义,老爷的药你动了什么手脚当我不知道?我也是痛恨那老家伙忘恩负义,乐得见他一命呜呼。真去了警察局,恐怕有麻烦的是你。” 小翠骂道:“呸,老妖婆,当我们怕你?现在整个方家都是我们的,你个没根没底的老家伙,随便弄死你都没人知道。” “那你就弄死试试?”王妈也站起来针锋相对:“韩美玉,现在咱俩可都被警察局的人盯着呢。要是说过个一年半载你弄死我,我信,现在嘛,借你几个胆子也不敢。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比财宝,你我一人一半儿,拿到了就各奔东西井水不犯河水。” 王妈也有忌惮。方达生的药大半是韩美玉换的,她也换了一些,一旦暴露,自己也洗不干净,所以王妈希望能和平解决这个问题,反正现在就这俩人,自己也40多岁了,还能活多久,赶紧拿到一部分财宝脱身,从此天高皇帝远,各自安身立命。 她恨死了方达生,看中一个年轻女人就忘记了早年的夫妻恩情,当初方达生不过是个混混,带着一笔钱跑到杭州,自己那时是个红舞女,看着这人有点能耐才嫁给他,想不到他一阔脸就变,成为丝绸大亨后竟然看中一个年轻女子,非要休了自己另娶他人。 王妈又是哭闹又是装可怜哄骗的方达生没有将她赶出家门,于是王妈从那时起就开始寻找方达生和韩美玉生活中的破绽,打算从那里下手搞破坏,谁想到无意中竟然让他得知方达生寻找的一批宝物的下落。想到从方达生日记和来往信件中窥探的蛛丝马迹,王妈心里暗道老天保佑。现在方达生死了,这批财宝就是上天馈赠给自己的礼物,是补偿自己这三年忍辱负重,虽然要分那贱人一部分,但谁叫自己目前状况不济呢,不能彻底摆脱那贱人一个人寻宝,这宅子若是真的卖出去,那这辈子进来都难了。 黑夜掩盖了一切,包括暗夜中签订的同盟。 三个女人目光亮闪闪的,像那院子里的夜猫一样,似乎要穿透暗夜的黑,一直看到那地下面的,哪怕掘地三尺,也能找出东西来。 第二天清晨,金色的阳光照在门口挂着的白幡上,给那惨白镀上一层金红的边。 苏三和罗隐站在方家门口,苏三伸手轻轻叩响了大门。 老刘将门打开一道缝,从里面探出头来:“哦,苏小姐,罗探长。”他似乎睡眠不是很足,眼泡肿的似金鱼。 “你们太太在家吗?” “在家呢,容我先去通报一下。” 老刘急忙去通报,罗隐看向苏三说道:“你可想好了,这次可能是抓到了真正的破绽,我看你和方太太相处很好,也不知你能不能下得这份决心。” ”放心吧,我很喜欢方太太这个人,但我更想知道真相。” 苏三看着前方的小楼,有窗帘从二楼轻轻飘起,在空中荡漾着。那窗帘的后面,可能就是方太太那张恬静美丽的面孔。 “好,那我就放心了,昨天你装神弄鬼吓唬鲁奇的本事还是蛮厉害的。” 第十三章 你身上的香水味 “苏苏来了啊,快请进,老刘也是,竟然不直接请客人进来。” 韩美玉带着小翠将苏三和罗隐迎进客厅。 王妈端上茶来,苏三敏锐地发现,这三个人竟然都面色平静,和那天剑拔弩张的气氛截然不同。 苏三端起茶,揭开盖碗拨了拨茶梗子,笑眯眯地看着韩美玉说:“昨天晚上睡不着,看了会儿《红楼梦》,韩姐姐也喜欢看《红楼梦》吧。” 韩美玉不明白怎么她来了就说什么看书的事,干笑几声应对道“是的呀,当然是喜欢看的,只是这些天家里事情多,也很久没翻书了。” “是吧,我昨天读到黛玉和宝钗关系忽然好了,宝玉在那感慨呢,问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 话音刚落,罗隐哈哈哈大笑三声,笑的韩美玉和王妈面面相觑,俩人心里都有鬼,韩美玉一时也不知怎么接下这话茬,也只能跟着干笑几声,将葡萄往苏三那递过去说:“来,苏苏,吃点水果。” 苏三捏起一个葡萄,闻了闻说:“美玉姐,你可知道我鼻子是最灵的了,能闻出各种气味。” 韩美玉看着她,还是有点摸不清她的意思。 “比如今天吧,美玉姐你用的是一贯使用的香水,淡淡的百合香,很淡雅也很清幽。” 韩美玉解释道:“我家先生去世可日子还得过,再说先生在本城生意上朋友也不少,要是人家来吊唁,我也总得打扮的像个样子。” 苏三笑道:“姐姐说的很对,我发现美玉姐一直喜欢用这种香水。” “一个人的口味是很难改变的,也许这就是习惯吧,这种淡淡百合香我很喜欢,百合百合,百年好合,谁能想到最后竟然落得我形影单只。” “是啊,那天在方先生的卧室,准确的说在方先生的头发上我就闻到了这种香水味。这真是令人伤感的事情,百年好合的香水,也可能隐藏了一个阴谋。” 韩美玉听到这话,声音有点微微发抖:“妹妹说的什么意思,我没听懂呢。” “意思就是,那天我闻到了尸体头发上的香水味,而当天美玉姐你,并没有喷香水。那就说明香水味是当天晚上染上的,为何头发上有香水味,是因为方达生死去时有人将他的头抱在怀里,这样他的头发上才染上了香水味。美玉姐,你对方达生还是有感情的啊,可是既然真的爱他为什么又要害死他呢?看着他在你面前咽气。” 韩美玉睁大眼睛,满脸惊愕,想要开口解释,苏三挥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继续讲道:“我那天就觉得那里不对,现在想来是因为你每天都喜欢用百合花的香水,只有那天没有,这说明什么?你知道方达生死了!你用不喷香水表示内心的哀悼情绪!美玉姐你也可以说方达生是被你吓到的,看到梦游的你心脏病发作吓死了,然后你搂住他的头,将他的头放在你膝盖上,你当时害怕极了所以不敢喊叫,第二天装做什么都没发生,早上还洗个澡,洗去了身上的香水味,同时也没有喷香水,可是我真的怀疑你极有可能将自己抗抑郁的药物掺入方达生的心脏病药瓶中,他长期服用后心脏问题越来越严重。我一直不明白,你生活很好,方达生对你也很好,你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爱意,可是你为什么会抑郁呢?我去圣玛丽医院问过了,你得抑郁症已经有一年多了,并非搬来本城才如此,也不是王妈陷害你的原因,生活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抑郁呢?” 韩美玉冷笑:“我精神病啊,精神病无意吓死了人,上法庭我也会得到法官谅解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梦游吓死人。人得精神病需要什么理由?再说你说了这半天谁能证明我把自己的药混进了我先生的药瓶,这一切不过是你猜测罢了,证据呢?拿证据出来。哦,你们……” 她看着罗隐:“我看过侦探小说,你们这些新式侦探会用什么科学仪器检测的对吧?指纹,你去那药瓶检查好了,拿证据出来,吓唬人谁不会啊。” 王妈在一边怒骂道:“果然是你这贱人吓死了老爷,警官先生,我求你将这个精神病抓走吧,她就是杀人凶手。”小翠着急的大叫:“王妈,你……”话没说完就被韩美玉阻止道:“你闭嘴,没你说话地方。” 望着眼前一幕,罗隐明白了,苏三进门后的预感是对的。 王妈和韩美玉在某些程度上已经结成了联盟。王妈表面上是在骂韩美玉,口口声声叫人将她抓走,但她有梦游症,梦游时候吓死人是谁都不能控制的,王妈这是在暗中帮助韩美玉。 他只觉得奇怪,这俩人明明是仇敌,是怎么结成同盟的,她俩的利益共同点在哪里。 “美玉姐,你认识韩凤山吗?” 苏三忽然问道。 “不认识!”韩美玉脱口而出。 “想都不想,回答的这么快?”罗隐一拍桌子:“听到一个人的名字难道不需要回忆一下吗?方太太,你这脱口而出着实太快。” “真是不认识的人,怎么想都不认识。” 王妈却在听到韩凤山这个名字后,脸色大变,狐疑地眼神在韩美玉脸上扫来扫去。 罗隐看出这俩人之间有种叫信任的东西在渐渐瓦解,便继续装出愤怒的样子说:“韩美玉,你现在不说想必关上你几天就能说了。这次可没苏小姐作保,不会有单间牢房给你享受了,在牢房和暗娼小偷共处一室,看看你还有什么体面。” 他和苏三先到的,随后几个警员也来到方家正站在门外等候命令。 苗一见头儿发威,立马带人进来,一个立正问:“头儿,要把人带回去吗?” “带走。” 两名警察上前架着韩美玉就走。小翠见警察要抓走太太,哭喊着来拦截,被苗一一把推开。 罗隐看着王妈:“你知道韩凤山吗?” 王妈一个哆嗦连连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我一个乡下老婆子,哪认识那种人。” 那种人? 罗隐和苏三相视一笑。 “那种人是哪种人呀。”苏三问。 “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呵呵。”王妈尴尬地笑笑。 “韩美玉,你是韩凤山的女儿吧?嫁给方达生只是为了报仇,却不想你在和他生活的这三年里已经渐渐爱上了他,所以看着他在你眼前死去,你才会那么伤心,扶着他的头枕在你膝盖上,也许当时还流下了眼泪。”苏三叹息着:“你这是何苦呢?为了仇恨,失去那么多。”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感受?” 听到苏三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韩美玉的精神要崩溃了,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你们把我抓走吧,是我梦游吓死的人。” 说这话时她又看了王妈一眼:“我都认下了,一切都和小翠没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王妈,你答应我的不能忘记了,你要是对不起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王妈躲闪开她的泪眼,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 小翠大哭:“小姐,是他们诬陷你的,你只是梦游,这算什么证据!” 罗隐这次真的恼火了,这么说还不承认自己换药,一口咬定梦游,那就真抓她进牢房吓唬吓唬再说。 警察将韩美玉带走,小翠哭着瘫倒在地,只有王妈。一个人站在客厅,若有所思。 深夜整个方宅都罩在花园里夏虫的叫声中,一点人的声音都没有,似乎一切都在沉睡。 王妈打着手电,手里还拎着铁锹,悄然走进方家花园。 荷塘里的泥土被挖出大半,方达生死之曾找人来修补荷塘的,工人将过去的水泥汀撬开,又往下挖了一阵,后来方达生一死,这项工程就停下来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工作现场。 “死鬼,我终于明白你之前要做的事是什么意思,原来秘密就在这里。” 王妈笑着将手电挂在一边,拎着铁锹打算走下去开挖。 忽然后脑一疼,她想要转身看是谁袭击的她,没等转过去已经昏倒在地。 “老东西,想把我药翻了?”老刘踢了王妈一脚。 “爹,别和她啰嗦,趁那小贱人被药倒了赶紧挖吧。” 东子先跳进荷塘,父子俩用力挖了起来。 一时间只听着铁锹铲泥土的声音,嘁嘁喳喳。 挖了很久,有铛的一声传来,接着是东子的叫声:“哈哈,爹,果然有宝贝。” “宝贝啊,那就挖出来看看呗。” 罗隐潇洒地从墙头上跳下来,接着苗一等人也跳了下来。 老刘头吓得哎呦一声,扔下铁锹就想跑,被一个警察一把按住。 东子扔下铁锹,笑嘻嘻地说:“警官先生,我们这晚上在荷塘干活也犯法啊。” 罗隐刚要说话,就听着墙头上一个哀怨的女声幽幽叹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赶紧帮我一把,我下不来了。” 第十四章 水门汀下的白骨 这大半夜的,周围又是这么诡异情景,这声音充满哀怨,可是罗隐和所有警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让你在外面等着我们等会开门,你偏不听。” 罗隐笑的肚子疼,挥手叫苗一去开门。 苏三蹲在墙头也不好跳脚,大叫道:“喂,我在墙上,开门有什么用啊。” 罗隐走到墙边说:“好了,你跳吧,我接着你。” 苏三有点担心:“你可一定要接住,接不住的话,我……我把你写的老难看,叫全城人都骂你。” “啰嗦,跳吧,大记者。” 苏三闭眼睛咬着牙往下一跳,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怀抱还带着香皂的清新气味,苏三忍不住深深吸口气:不是她陶醉,实在是这院子里现在充满了陈腐气息,让她感觉很难受。 “嗨嗨,你不必如此感激。” 借着淡淡月光,罗隐看到她微微闭着眼睛,嘴唇轻轻张开,竟然还深深呼吸一次,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样很叫人手足无措的好吧。 苏三睁开眼说:“你用白兰香皂,味道还可以,至少能抵消这到处的臭气。” 罗隐的手猛然放开,转身就往回走。 苏三跟上说:“我说的臭气是指他们挖开的地方,你的香皂还是蛮好闻的呀。”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荷塘边上,警察已经跳进去挖了。 罗隐指着老刘父子道:“你们傻啊,这有俩劳力做什么不用?” 东子急忙上前买好:“警官先生,我们爷俩只是为了求财,并无歹意,求放我们一马。” “头儿,那小丫头被药迷倒了,现在睡得跟猪一样哩。” 一个警察从方宅中走出来,汇报完又踢了王妈一脚说:“这人没死,是被打晕的。” “那就让她躺着吧。”罗隐很明显气不顺,也不听东子说什么,指着荷塘说:“挖。” 这对倒霉父子,只好跳下荷塘,接过警察手里的铁锹,用力又挖开。 “我都闻到尸臭味了。” 苏三指着荷塘说:“罗探长,你猜猜下面会是谁。” “可能是那个什么前清王爷的小妾。” 这时就听着地上一个嘶哑的声音说:“也许是韩凤山。” 这声音干巴巴的,大家正集中精力看着荷塘里的人,没提防都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王妈已经悠悠醒转。 苏三见她躺在地上可怜,便俯身扶她起来,罗隐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王妈,你说这里可能是韩凤山?” “是,也许是财宝,如果是尸体的话可能就是韩凤山了。”她叹了口气:“事已至此,都被你们发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一切都要从那死鬼的日记说起。” 原来方达生在京城偶然遇到了韩美玉,迷得神魂颠倒,回家就要娶韩美玉和王妈离婚。王妈当年也算是搭救了方达生,人到中年无儿无女就被扫地出门非常不甘心,方达生还算有点良心,将老宅和家里一切都留给她,王妈在方达生的物品中找到了他年轻时的日记,原来那韩凤山还真不是他杀的。他和韩凤山携带财宝逃出来,半路上韩凤山不见了踪影。鲁奇以为是他出手杀人,便和他商量一起做掉柳知秋。方达生利欲熏心,见鲁奇被他镇住了,也就同意了这个建议,两个人一起杀了柳知秋,他又举枪杀鲁奇。带着那笔财宝到了杭州后,他把方大生改成了达生,但始终不能安心,一直花钱四处打听韩凤山的下落。 “结果还真被他打听出来了。” 王妈嘎嘎笑着,在暗夜中听起来格外可怕。 “韩凤山并不是什么好东西,韩美玉为这种爹报仇,真是可笑。” 王妈继续讲道:“原来那韩凤山早年有个相好,被前清的一个王爷纳为外室,买了栋宅子安排在这里,韩凤山拿着财宝以为可以带着那相好远走高飞,从此就再无消息,而那死鬼方达生得到的消息就是那小妾听说是死了。小妾是买来的,忽然消失了这天下没不透风的墙,家里下人多嘴的自然有。可是韩凤山哪里去了?那笔财宝最终也没见着在黑市上出现过。因此方达生确定,韩凤山应该也是和小妾死在一起,那批财宝到底在哪里,只有死去的韩凤山知道,也许就藏在小妾这里。” “所以方达生最后还是想法买下了这宅子,打算寻找?” 苏三听到这故事,想到为报仇一直纠结的韩美玉,内心也是无限唏嘘。 “谁知道他怎么想呢,可能是觉得财宝可能还在,或者是看到韩凤山的尸体他才会了结心事。毕竟盗墓这种事,足以让人声名狼藉,他这些年成了丝绸大王,对名声在意的很。” 王妈冷笑:“其实那都算什么呢?韩凤山就算活着也是盗墓的同谋,怎还敢露面,方达生真是年纪越大心思越窄,到没了年轻时候的锐气,我当年也是瞎眼,怎么就看中了他?” 苏三还在感慨王妈和韩美玉的感情纠葛,就听着荷塘里的警察们惊呼:“果然有尸体。” 原来警察跳进来之前,东子已经挖到了水门汀板,这样又挖了一会,终于将一个完整的水门汀板挖了出来,警察们齐心合力一起将水泥掀开,雪亮的手电光下,两具白骨露了出来。白骨上的衣服显示这是一男一女,苏三捂住口鼻,不住点头嘴里说着:“这应该就是韩风山和那小妾?” 王妈看到白骨,发疯一般大笑起来。 边笑边喘息着:“真的,真的只是尸骨而已,财宝呢?财宝在哪里?何苦来着,方达生你何苦来着,这人早都死了,你的秘密本来就没人知道。” “不,还有人知道,鲁奇就没有死,只是方达生不知道他还活着。”苏三叹息着:“只是可惜了韩美玉,她的亲生父亲竟然是这样死的。” “还得等家属认尸才能确定死者是谁。”罗隐在一边说道:“韩美玉的情况明天京津方面也会来函告知,这宅子里的鬼这次能清清楚楚地抓到了。” “这人都成白骨了,还怎么认尸啊。” “身高,身上有什么特征,仔细勘察也许白骨也能说话呢。” 警察们卸下了方家的窗帘,小心地将骨头用窗帘裹了起来抬出荷塘。 罗隐走上前,打开窗帘,在白骨上半腐烂的衣服上翻找,过了一会,他从裤兜里找到一个不大的印章,苗一急忙举起手电,苏三也凑上去看,只见那印章上刻着小篆字体,仔细看是凤山二字。罗隐笑道:“天助我也,果然是韩凤山。可惜啊可惜,带着财宝来找美人,却没想到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偷坟掘墓,总是伤天害理。” 苏三看着那白骨两个黑洞洞的眼洞,似乎有淡淡绿光一闪,吓得她啊的一声,一把握住罗隐的胳膊。 罗隐被她吓一跳,以为她又闻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急忙问:“怎么了?” 苏三战战兢兢指着白骨的眼洞,罗隐戴着手套俯身扒拉一下白骨,将手指伸向眼洞,苏三吓得将头扭过去不敢看。 只见罗隐的手上也闪动淡淡绿光,他举着手哈哈大笑:“萤火虫啊,看把你吓的!哈哈。” 第十六章 你到底是谁? “美玉姐这就是那具尸骨。” 苏三带着韩美玉走进太平间。 这两具白骨,因为上面的水门汀隔绝很多空气,过了这十多年一些筋络并没有完全烂光,因此运回来后,肖琴很快就将他们修补完整。一具骨架高大粗壮一些,颅骨粗大,骨面粗糙,骨盆呈现心脏形状,盆腔和骨盆下口都比较狭小,这正是男子的骨架。 “这人还缺两颗臼齿,一颗磨牙是镶金的假牙。” 肖琴说完这些,韩美玉浑身发抖,颤巍巍伸出手去抚摸一下那白骨的头部,接着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手去,眼泪在眼眶盈盈欲滴。 苏三拿出那枚印章说:“这印章上有凤山二字,不知你是否认得。” “是我爹,这是我爹。” 韩美玉放声大哭:“他不是被方达生杀了吗?怎么会埋在宅子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美玉姐,你确定这是韩凤山?” “是。”韩美玉抽噎着,指着尸骨上的牙齿:“这颗牙,我从小就看到,我妈还逗我,说等我将来出嫁没嫁妆就要我爹将金牙拔了去。” “这个图章,我也见过,我家本有一些薄产,我爹出去当兵,家里的田地租给别人,那契约上盖的就是这样的印章,我都记得,记得,怎么会这样!” 昨天她还在苦苦支撑,现在是彻底崩溃了,像是忽然被人抽去了主心骨,浑身瘫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消失了。 “美玉姐,节哀。” 苏三搀扶着她,不知该如何安慰。 “死者身上多处骨折,应该是生前被打的,最后被人勒死,呶,你们看这里,都断裂了。” 肖琴指着骨架上的伤痕讲解道,嘴里嘟囔着:“打的这个惨呀,腿骨都粉碎性骨折咯,不过很快就被勒死了,应该没疼多久,也算是给个痛快吧。” 韩美玉听到这话,眼睛一黑晕倒过去。 苏三一面搀扶着她一面瞪着肖琴:“你疯了啊,非要用话刺激她。” “我只是陈述事实啊,这是我作为法医的职责。” 肖琴一脸无辜。 “拜托,你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个法医,总要考虑一下别人,否则和冰冷的机器有什么区别?” 苏三搀扶着韩美玉一点点挪动出去。 小翠早上醒来就直奔警察局,一直守在外面,见韩美玉被搀扶出来,急忙迎上来扶着:“这是怎么了?” “那里面……”苏三用下巴一指“躺着的是你家太太的亲爹。” “啊?”小翠吓一跳:“我昨晚睡得太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三腾出一只手来,伸出去用力点了她额头一下:“那叫睡的死,你是差点死了你知道吗?昨晚多惊险,真是差点就没命了,你说你找的那什么人呀,那个东子和老刘原来是父子,他们给你们的饭菜中下药了。” “下药?可是为什么呢?”小翠一脸茫然。 苏三有点恨铁不成钢,瞪她一眼道:“你真是傻透腔了,下药当然是要害你们。他们偷听了你们的谈话以为能挖到财宝,结果是白费蜡,只找到里面那两具尸体。” “啊?没财宝啊,真是可惜。” 小翠叹息着。 两个人将韩美玉扶到警察局大厅,苗一惊道:“怎么晕了?吓晕的?” 这时听着韩美玉低声说道:“我没事,好多了,小翠,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小翠领命站起身,瞪着苗一。 苗一曾经推过她,见她目光炯炯,微微一笑,自己去倒杯水送过来,递给小翠。 小翠迟疑一下接过水杯,韩美玉喝了一口水,缓缓说道:“原来我这十多年,都是一个大笑话。” “美玉姐,这都是误会,你也是不清楚事实真相。” 苏三低声劝慰,其实她想说的是一切都是你那亲爹的错,若不是他干了坏事还带着财宝跑掉去密会情人,你现在定然是一家其乐融融啊,罪魁祸首就是韩凤山自己,他活该。 当然,这话她是没法说的。 小翠却在一边插嘴:“小姐,那里面是你爹的尸体?那么你爹就不是老爷杀的了,那老爷岂不是很冤枉。” 苏三急忙偷偷掐她一把,小翠尖叫:“你掐我做什么呀。” 韩美玉面如死灰,转头看着苗一一字一句地说:“请你们探长来,我愿意讲出一切,这都是我的报应。” 原来韩凤山失踪时,韩美玉只有8岁,当时家里还有薄田,尚能度日,孙殿英盗宝后来闹得沸沸扬扬举国哗然,。韩妻想着自己丈夫在孙殿英部队当兵,许久没给家里来信,就花钱托人打听,结果听说韩凤山和另外三个兵一起失踪了。她娘又惊又怕,后来做梦说是韩凤山托梦给他,自己被人害了,韩妻一个弱女子没有办法,心思又重,结果缠绵病榻一年多后撒手人寰。韩美玉一介孤女,田产都被叔叔一家霸占,十一岁那年,叔叔婶婶她模样俊俏,竟然狠心将她买到了八大胡同的清倌堂子里。韩妻死前已经将韩凤山的一切情况原原本本都讲给女儿,并告诉她那三个和韩凤山一起失踪人的姓名,要她牢牢记住,一辈子想尽办法都要为她爹报仇。 韩美玉记着这点,在清倌堂子苦苦挣扎,学会了琴棋书画,接人待物,在十六岁那年被一个将军包养几年。将军战死沙场,韩美玉做为外室,收拾了行囊细软逃出小公馆,打定主意去了杭州。原来她在委身将军那几年,托将军帮忙,通过军统特务调查了柳知秋、鲁奇、方大生三人,并得到确切的信息是方大生杀害了韩凤山,并且携带财宝改名方达生在杭州摇身一变成了丝绸大王。 韩美玉在杭州暗自调查方达生,得知他要来京城谈生意,一路悄然跟随制造了偶遇接近方达生,发挥她在书寓学到的本事,将方达生迷得神魂颠倒终于如愿以偿嫁入方家。 “我也怀疑军统特务的情报是否准确,嫁给他以后自己也暗自调查,最后我认定他就是我的仇人。而那时我已经嫁给他一年多了,我开始策划怎么杀掉他,可是我却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这份感情让我备受折磨,渐渐患上了抑郁症。” “我是小姐在小公馆时候的丫鬟,我长得不好看人又笨,做事也不好,只有我家小姐不嫌弃我,一路上都带着我对我好。我也是在跟着小姐进了方家后才渐渐知道小姐为何总是心事重重,我家小姐真是太可怜了。” 小翠说着呜呜呜哭了起来。 “苏家妹妹,其实我当初找你是有目的的,是想让你见证有人一直想谋害我,我已经被折磨的几乎精神失常,这样方达生死了也只会让人想到是害我的人在谋害他,如果真的被人揭穿,我也能以精神失常梦游等等借口逃避罪责。我想着房子买在法租界,只要将巡铺房打点好了问题能解决一半,然后苏小姐再证明我一直被人害,精神不好,这一切也就解决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这案子最后竟由你们警察局调查,我根本没有办法打点。” “你一直用抑郁药替换换方达生的药?” “是,有半年了,我想让他慢慢的心脏病发而死,那天晚上我进门去看他睡着了没有,看到他痛苦在床上挣扎,我拿走了他的药瓶,远远地站在一边,他说不出话来,睁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我,后来我只能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说我是韩凤山的女儿,他就瞪圆了眼睛死去了。我将他的尸体放好,回到自己房间洗个澡,等着天亮。” 韩美玉只讲了自己的罪责,并没有提对王妈的怀疑,她现在知道自己害错了人,一心求死,不想再将别人也拉下水。 “我家小姐也是误会啊,而且她是真的患了病,你们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小翠听到这里又开始抽噎起来。 韩美玉轻轻拍拍她肩膀:“小翠,别怕,我走了宅子就属于你,你总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你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不,小姐,我要和你在一起。” 小翠搂住韩美玉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边哭边说:“一切都是误会,你又不是故意害死老爷的,就算不换药他有心脏病也是会死的呀。” 韩美玉一直忍着内心的纠结和悲痛,听到这里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血喷了小翠一脸,韩美玉缓缓向后面倒下去。苏三急忙一把拉住她胳膊,小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神情呆滞。 韩美玉醒来后彻底疯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做了什么,只一个人坐在墙角呆呆傻笑。她有杀人嫌疑,但是鉴于已经神经失常,被判在精神病接受治疗和监护,由方家的遗产支付她的全部治疗费用,如果没有意外,她也许一辈子都将在精神病院度过。 王妈被刘家父子打伤了头,伤害到神经,腿脚不太便利,只能回到杭州乡下的老宅去养病。 苏三的鬼楼故事连载很受欢迎,这一天她一个人安静地翻阅着读者来信。 有一个读者问:“那鬼楼里现在住的人不害怕吗?还有那只猫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记者你最后也没有写呀。” 苏三心里也想,是啊,小翠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宅子里,她不害怕吗?还有那只死去又出现的猫,真的是王妈买来吓唬人的吗? 这天下班,苏三特意从方宅门口走过,只见方宅大门禁闭,梧桐树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她不知道,在她往里观望的同时,小翠也正站在二楼的窗户后面看着外面。 “还真得感谢苏小姐和罗探长,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她哗地一声拉下窗帘,拉开门顺着楼梯,一步步走向地窖。 她打开地窖门,喵喵,一只黑猫叫着跳到她怀里。 “罗拉,现在这宅子只剩下我们俩了,你说,我要不要去找找太太当年留下的东西呢?” 她一点点抚摸着黑猫光滑的皮毛,心里很是得意:找到一只和罗拉一模一样的黑猫真是不容易啊。王妈那老货还以为收买了我,切。 抱着黑猫,她想起十八年前的深夜,韩凤山背着一个大包袱跳进后花园来寻太太,她躲在暗处,亲眼看到他们将那个包袱藏进地窖里。就在太太给韩凤山安排洗浴,准备让他歇息一晚再作打算时,她鼓足勇气从后门遛出,拔腿直奔老王爷家大格格的宅子,老王爷来上海和日本人谈事就住在那宅子里。 随后的事情,就是奸——夫-淫-妇被打死,而自己以为告密就能得到好处,却没想到老王爷万分歹毒竟然想杀人灭口,幸好自己遛得快。 十八年了,该死的都死了,剩下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小翠瞥了一眼地窖深处,对自己说:我不着急,反正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挥霍。 无论是当年的王府外室,还是后来的韩美玉,她们都不知道小翠的真实年纪。她生下来就有不足之症,永远瘦瘦弱弱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其实那副天真无邪面孔背后,掩饰的是一颗冷酷恶毒饱经沧桑的心。 喵呜……罗拉从她的怀里跳出去,轻手轻脚走上楼梯,站在楼梯口回头看着她,目光中充满审视,似乎再在问:你到底是谁? 第一章 宴会来客 黑猫。 楼梯上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的黑猫。它眼中闪动着诡异的绿色光芒歪着头,忽然咧开嘴,似笑非笑。 苏三啊地一声坐起来,方小姐往后一躲,捂着鼻子道:“吓死我了,人家本来就没鼻梁,要真被你撞到不得成平的啊。” 苏三歉意地笑笑:“对不起啊,只是你趴在这干嘛呢,也吓我一跳。” “我看你睡着了还咬牙切齿面部表情丰富的不行,就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隔着眼皮都能看到眼珠子乱动,怎么了?做噩梦?” “我梦见一只黑猫。” 方小姐拉开窗帘,打个哈欠道:“昨晚孟小姐值班,估计回来又要大睡一天,今天周末,你有什么安排。” “呀!”苏三立马掀开被子起身,她今天有件大事,那就是参加林教授的生日宴会。 林教授是她的好朋友林淑凝的父亲,在国内金石界大名鼎鼎,大学时还教过苏三国学课。这位知名学者的生日宴会可不是谁都能参加的,汇聚了本城的文化名流以及外地来的林门弟子们。苏三报社的李主任绞尽脑汁都拿不到宴会的帖子,苏三还是因为算是林教授的学生,又是林淑凝的好友,才得以参加生日宴。李主任得知这件事后,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苏三事先已经买好了礼物,梳洗打扮后急忙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这份礼物装在一个很古朴的紫檀盒子里,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银子的火镰,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红色的玛瑙两颗绿松石,看上去很有时代感和地域特色。 方小姐探头过来问:“这个是什么啊,斧子一样的。” 苏三笑道:“一看就是城里长大的姑娘,这个是火镰,不过乡下的火镰没有这样豪华好看,不过是黑铁或者白铜做的那种。” “这个真好看啊,好古朴,那么这个是要送人的礼物?” 方小姐接过火镰看了看放到盒子里。 “是的呀,林教授是有名的收藏家,什么好东西都见识过的,我想以自己的能力,送一个有点趣味的小把件蛮好玩啊,教授吸烟的时候可以用到呢。” “哈哈,那可不够麻烦的,用这东西打火吸烟,哎呀你们文化人就是小布尔乔亚。” “其实我从古董店买到的盒子,里面还有三根蜡烛的,店家噱头吓人的来,说什么是鲛人油脂做的蜡烛,有多大的功用,我想吹灯拔蜡可不是好事,这蜡烛就等着停电时咱们自己用吧。” 方小姐笑了:“鬼丫头想的很周全,赶紧打扮吧,这都10点了,懒猫。” 苏三也笑了:“这不是最近忙的吗,赶上周末好好睡一觉。” 林教授一直是很简朴的,这次是六十整寿,他并不想做,但是各地弟子不依。 “现在又是光复了,大家也算借着老师祝寿共同庆祝下嘛。” “对呀老师,各地的同门也正好能一起庆祝下。” 学生们纷纷这样劝说。 “爸,大家一片好心你就答应了吧。” “老师你放心,一切事情我们几个在沪弟子定能安排的妥妥当当。”大弟子萧道一拍着胸脯保证。 于是就这样,著名学者收藏家林世安的六十大寿宴会于今日中午12点,在国际大饭店举行。 苏三下了黄包车,远远地就看到淑凝一身鹅黄色的洋装,正午阳光下恰似一棵淡雅的水仙花。她笑着走过去,拉着淑凝的手问:“林大小姐今天好漂亮,咦,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还在东张西望,莫非是在等别人。” 说着挤挤眼睛,抿着嘴笑。 淑凝偷偷掐她胳膊一把:“你个坏丫头故意逗我。” 淑凝要等的人是她的男友沈慕白,美国回来的学金融的高材生,写的一手好字,因此闲暇时候便帮林教授做一些抄写的工作。 林教授对这个人很是满意,毕竟一个写一手好字的留洋生是很难得的,再加上沈慕白高大英俊,为人又谦逊有礼,很讨林家上下欢心,连林教授的后妻,林淑凝那个和自己不对付的后妈王菡都说:“沈先生真是个温润君子。” 可是站在门口好久,那位温润君子也不见踪影。 林淑凝的脸上已经现出焦躁的神色,苏三在一边劝解说:“可能是沈先生有事情忙呢,喂,重色轻友啊你,有了沈先生就把我这好同学好姐妹抛在一边,我好伤心啊。” 苏三装出悲伤的样子撅着嘴巴,林淑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俩人站在饭店门口笑成一团。 这时苏三轻轻捅了林淑凝一下:“那个,那不是曾小姐吗?” 她看指的是本城很有名气的女作家曾玉清。 这位曾小姐据说出身名门,祖上做过前清的军机,曾小姐文采斐然脾气也大的很,以特立独行和清高著称。苏三没想到,原来她和林教授关系还不错,看她今天也是明显特意打扮过,手里拎着礼盒,虽然还是一副冷面,可看到站在门口的林淑凝,还是挤出一点笑容点头道:“林小姐你好。” “曾作家,快请进。” 这位曾作家的清高是出名的,且本城年轻女子很多都将其视为偶像,林淑凝也不方便再站在门口等男友,便只能挽着曾作家的手走进饭店。 苏三跟在后面心道果然是眼高于顶,看到我问都不问。 心里虽然不舒服,但还得保持微笑表情,看到林教授递上自己的礼物。 林教授是新派人,马上打开盒子笑道:“哈哈,还是三三了解我,这下吸烟也有味道了。” “苏苏,你这是助纣为虐。” 林淑凝作势要打她,苏三急忙躲到林教授身后,林教授伸开胳膊拦住女儿:“还是每天只吸三支,绝不多吸。” 曾作家看到这女子和林家父女这般无拘无束,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这位小姐是……” “哦曾作家这是我大学同学苏三,现在是申江报的主笔。” 苏三……曾玉清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点点头却没在继续说话,很明显,在这位清高的作家心里,苏三这个报社主笔并不在自己愿意搭理的人范畴之内。 宾客基本都到就开始开席。 先是各地赶来的众弟子纷纷上前敬酒。考虑到林教授的年纪和身体,自然都上的是低度的米酒,但架不住人多,一圈喝下来林教授也是红光满面。 苏三也正要走上前去敬酒,忽然一个人大步从门外进来,正好撞在她身上,苏三手里的酒被撞洒,她刚要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就见那人已经走到大堂正中面对着林教授。 那人一身白西装,身材高大风度翩翩只是站在林教授对面,让苏三感觉到气氛紧张。 林淑凝惊喜地喊道:“慕白你怎么才来呀。” 原来这人正是她的男朋友沈慕白。 沈慕白却不答话而是环视室内众人中气十足地说道:“诸位,我沈某人今日要向大家揭穿一个阴谋,一个天大的秘密!” 林教授惊怒道:“慕白,你这是何意?” 沈慕白不理他继续讲道:“这个秘密就是林世安本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他的所谓研究成果大部分都是剽窃的。” 林教授大怒:“胡说八道!我剽窃何人?” “被你害死的你的同门师兄武澄明!” 第二章 喜事变丧事 话音刚落,众多林氏门人大叫:“这人是谁,胡说八道,把他拉下去。” 有认识沈慕白的弟子偷偷拉了义愤填膺的师兄衣袖,悄悄指着林淑凝。而后者现在已经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但这一切都是这么真实,她捂住耳朵,啊地喊了一声,完全失去了大家闺秀的气度。 苏三急忙将酒杯放在一边,匆匆几步冲上去拉住林淑凝的胳膊:“淑凝,不要这样,也许一切都是误会是误会啊。” “误会?这位小姐你说是误会?”沈慕白冷笑:“林世安,你来讲讲,武澄明是怎么死的?你能脱得了干系?” 林世安面色惨然,点点头说:“武师兄的死,我的确脱不了干系,但是”未等他说完,沈慕白指着他,咄咄逼人:“你承认了就好,我今天就要揭穿你这个欺世盗名的杀人凶手的假面具!”他人长大的高大英俊,说话掷地有声,反观林世安一脸惊恐,围观的人除了林氏门人外,很多人内心其实也犯起了嘀咕。 “你!你!你说我剽窃他人研究成果,有何证据?” 林世安反驳道,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指向沈慕白的手不住颤抖,张大嘴巴,手捂着胸口,晕倒过去。 沈慕白得意地扫了一眼众人,看着慌成一团的沈氏门人,得意地大笑:“证据,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证据!他若是清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边站着冷眼旁观的曾作家凉凉地来了一句:“林教授年纪大了,听到妄言一时急火攻心也是有的,这算证据?真是笑话。” “对!” “说的对!” 几个林门弟子附和着。 前来的宾客此时乱成一团,寿星公晕倒了,林淑凝神情凄惶,林太太王菡一边招呼人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和一生,一边招呼人将沈慕白赶出去。 “你这白眼狼,这里不欢迎你。” 她指着大门:“你给我出去!” 沈慕白冷笑:“夫人,你要小心,你随时会为自己出言不逊付出代价。” 这威胁的未免太浅薄了点。 苏三就远远地见过沈慕白一次,只看到这人剑眉星目相貌上佳。陷入甜蜜爱情的林淑凝倒是只要见面就对她讲沈慕白,这个人对苏三来说可谓是名闻遐迩,她心目中的沈慕白,是不应该说出这样浅薄的威胁的。 但是她看到林夫人的面色马上变了,手有点无力的地垂向下,最终还是在满堂目光中又抬起来指着大门:“沈先生,我们林家不欢迎你。” 沈慕白耸耸肩,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转身就走。 哐当!一个大碗被扔出去,在他身后摔的粉碎。 林淑凝带着哭腔喊道:“沈慕白,你个伪君子!” 沈慕白脚步都没有停,只是嘴里说着:“你省省吧,早点认清事实,令尊才是个十足的伪君子真小人。哈哈,竟然叫他欺世盗名这许多年,何其不公也!” 在场众人眼睁睁看着沈慕白扬长而去。 林淑凝已经哭倒在苏三怀里。 有林门弟子,嘴里气愤不平,嚷着沈慕白这个小人,还有些出面缓和尴尬气氛,请各位来宾就坐,将这寿宴继续进行下去。 这时没等医生来,被扶着坐到一边的林教授已经醒来,大家七手八脚将他扶到客房去休息,曾作家也跟着抢先一步扶着他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劝慰着。林教授点点头,示意自己并没什么大事。其实苏三一直有些疑心他方才是没有办法挽回局势,只能倒下装作人事不省,因为她看着刚才大家扶着林教授的时候,他一只手明显动了一下,嘴角抽搐一下,他其实还有意识。 旁观这一切,苏三的心里画了一个问号。 林教授是受人尊敬的学者,学识渊博,在金石收藏和古代文化上造诣颇深,他在大学里教过苏三一年多的国文,文学底子是相当深厚的,在中国的收藏界也是鼎鼎大名,一直有北罗南林之称。罗指的是一直在北方生活的罗振玉。这样一位弟子满天下受人尊重的教授,被人在众人面前这样羞辱竟然没有出言反驳,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苏三目送着弟子和曾作家扶着林教授离去,曾作家一去就再没回来过。她那么冷清的人,自然也没人多问。 宾客们只能硬着头皮坐下继续象征性的吃喝一点,然后纷纷委婉告辞。林门弟子们也只能赔笑将人送走后,几个人聚集到客房外间等着下一步安排,林教授在里间休息,中间的门锁着。 苏三是林家的熟人,只能陪在林淑凝身边,又不知该如何劝解,林淑凝哭的眼睛红肿,靠着苏三的肩膀低声抽噎。 客人都送走了,两个林门大弟子走过来问林太太该怎办。 林太太无力地挥挥手说:“道一,你就等下帮下忙送你老师回去。这是怎么了,怎么招惹了那个无赖。” 听到她说沈慕白是无赖,林淑凝忍不住分辨:“慕白不是无赖,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的小师妹,有什么误会能让人这般歇斯底里,简直像疯狗。” 萧道一皱着眉头:“范师弟,你和报社比较熟悉,这件事绝对不能见报,必须阻止那些小报记者乱写,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被叫做范师弟那人苏三也认得,是教育厅的一名官员,比自己高很多级的校友。那范师弟闻言不住点头说:“我这就去办。” “范真,用了多少钱到时来报个帐。” 林太太急忙跟上一句。 “师母你就放心吧。” 范真去协调报社,萧道一看了苏三一眼说:“苏师妹,你是自己人,我就不用提醒了。” 这个萧道一是林教授的得意弟子,和林教授同在一所大学任教,在学术上也是很不错的,苏三点点头说:“萧先生放心,我和淑凝是好朋友,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太太安排好事情,低声对林淑凝说“淑凝你和沈先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无缘无故来闹这样一场。” “我怎么知道?莫名其妙的,我还想问问你呢。” 林淑凝和林太太王菡本来就不对付,闻言像个炸毛的公鸡一般,噌地站起身:“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怀疑我串通外人来害我爸爸?你安的什么心啊。” “好了好了,大家先别吵,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不是,我们千万不能乱了阵脚,这件事就是报社那边都封了口,可是今天那么多宾客在坐,这事很快就能泄漏出去的,先是研究一下该怎么办吧。”萧道一打着圆场。 “总要林教授出来说清楚一切事实最好啊。那个武什么先生有没有这个人,怎么死的,还有那沈先生说剽窃就叫他拿出证据来,拿不住可以告他诽谤啊。” 苏三在一边出主意。 “证据?苏师妹,你可知道老师刚才为何有口难言?” “为什么?” “我想到了。”林淑凝哽咽着说道:“爸爸把之前的两部著作原稿拿出来给沈慕白抄写的,爸爸很喜欢他的字,我和他认识将近一年的时间,我爸爸至少有四五部的著作是他参与誊写的,他一定留了副本,还是他自己的字迹,这样拿出去指证爸爸剽窃,这是有嘴也说不清呀。” 林淑凝想到事情可能因自己而起,悲从心来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对,就是这样,老师以为他是自己人,专业又和我们相差十万八千里,什么东西让他誊写也不会外流泄密,哪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萧道一叹口气,苏三从他的话里听出一点酸溜溜的味道。 这时林太太站起身说:“我去看看先生。” 里间的门锁着,她当着大家的面拧开门锁走了进去,几分钟后尖叫声响起:“来人,快来人啊。” 声音凄厉中透出哭腔。 三个人急忙冲进去,只见林太太站在床边,指着床上的人,浑身发抖。 林教授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胸口插着一把刀! 第三章 最后离开的人 “爸爸!”林淑凝愣了一下后扑向林教授。 林教授一动不动,刀子摇晃一下,苏三急忙伸手探向林教授的脖颈动脉处,林淑凝扑在林教授身上哭着问道:“怎么样?” 苏三没说话,轻轻摇了一下头,按住林淑凝的肩膀。 “爸爸死了呀。”林淑凝大声哭着,苏三回头喊萧道一:“萧先生,报警,先报警,我们不能破坏现场。” “对……对,报警,报警,我得报警。” 萧道一如梦方醒,跌跌撞撞跑出去找电话报警。林太太颓然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谁,是谁杀了他?” 林淑凝跪在床边,凝望着林教授的尸体,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林教授的手,回头对苏三说:“他还没有冷,还是热的,并没有死,是睡着了吧。” 林夫人闻言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怎么能是睡着。 方才冲进来的人都清楚看到林教授胸口插着一把刀,现在刀子边缘的血迹越来越明显了。 苏三看着那血迹一点点扩散,脑子里乱成一团。 屋子里只有两个女人哀哀的哭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苗一的声音传来:“苏小姐,怎么又是你。” 萧道一问:“咦,警察先生认识苏师妹?” 苗一嘿嘿笑着:“何止认识,我们那还是相当熟悉啊。” “罗探长呢?” 苏三向后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肖琴穿着白大褂板着脸进来了。 “罗隐今天有事,哎呦真不巧啊苏小姐。” 苏三见法医过来,便扶着林淑凝起身道:“淑凝,让法医看一下林教授。” 林淑凝起身,肖琴上前翻开林教授的眼皮看了看,又俯身仔细观察一下插在胸口的那把刀点点头说:“受害人已经完全没有生命体征。” “那人是怎么死的呢?” 苏三问。 肖琴的目光转向林教授胸口的那把刀,嘴角噙着冷笑,似乎是嘲笑苏三明知故问。 “真的是被刀杀害的?” 苏三自言自语一句。 “不是这把刀能是什么呢?”苗一在旁边跟上一句。 “肖琴,你看林教授的手。” 林教授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双手自然摊开,脸上也是非常平静,眼睛紧闭像是睡着了。 “很平静。”肖琴说道。 “一把刀插入胸膛,林教授怎么会毫不挣扎呢?” 苏三指着那把刀。 这是一把不大的匕首,肖琴戴着手套,将刀拔起,伤口边缘有血水流出来。 肖琴看了看那些血和伤口周围,皱着眉头说:“伤口周围也有生理反应。” 也就是说刀子插上去的时候林教授没有死? ”不过……”肖琴停顿一下:“生理反应不是很大,具体死因还要等解剖才知道。” “要将老师解剖?”萧道一有点为难地看向林太太:“师母,你看这事……” “死者是社会名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我们警察局可惹不起官司。” 苗一回头看向站在外间的警察说:“来吧,将尸体运回警察局。” “爸爸啊。”林淑凝抱着林教授的尸体不放。 林太太也擦着眼泪哭道:“六十大寿的好日子,怎么就这样了呢。” “师母,这得你发话啊。” 萧道一催促着。 林淑凝用力擦了一下眼泪说道:“她才进我们林家门几年,我爸爸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她做主了?” 林太太脸色一变:“淑凝,你怎么说话呢。” “怎么说话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林家什么时候你可以做主了?莫要忘了,你才成为林夫人不到两年。” 林太太闻言气的说不出话来。 苏三知道林淑凝同这个年轻的继母不和但想不到关系能僵到这个程度,见林太太面带尴尬之色,正想劝解一下林淑凝,就听着肖琴问:“商量好了没有。你们家到底谁能做主啊?” “我,当然是我。”林淑凝看着林太太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同意解剖尸体。” “其实你们的讨论是无效的。”苗一在一边开口:“这是一起严重的谋杀案件,不管家属是否同意,我们都要解剖尸体进行彻底调查。” 萧道一大怒:“你们警方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没什么意思。”苗一挥手道:“家属同意了,尸体运走。” 苏三看明白了,这两个人是旁敲侧击故意引起家属的争执,从旁观察大家的反应,毕竟这几名家属都是在现场的嫌疑人,嫌疑人中间出现裂缝这是警察最喜欢看到的结果。 苗一见苏三若有所思,对她眨眨眼说:“苏小姐,你先带着几位去外间坐下,我再勘察一下现场。” 苏三点头,带着大家走到外间。 林太太面色很不好看,林淑凝一脸泪水,萧道一则是阴沉着脸,嘴里不住说着:“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肖琴坐在一边,看戏似的看着他们几个人。 苏三见肖琴这个表情,心里有点憋闷,便说道:“我们大家回忆一下,具体是谁扶林教授回来的。” 林淑凝抽噎着:“我那时气的都要昏过去了,站都站不住,一直靠在你身上,我记不清都是谁送爸爸过来的。” 萧道一想了想说:“有我,有师母,范师弟,哦,对了,还有秦作家,还有一个饭店的服务员。” “这间休息室是事先就定好的吗?” 苏三想到方才事情闹起来,林教授就被扶到这间客房来了,并没见谁跑到大堂去登记。 “是的,事先订好的房间。当时是想着来宾中可能会有人喝多了,就订了三间房,这是其中一间。” “嗯,萧先生安排的很妥当。” 苏三点点头,转向林太太:“林太太,那么扶着林教授进来后,谁最后一个离开的呢?” “我啊,我安顿好先生锁门走的。” “那就是你杀了我爸爸!”林淑凝指着林太太大叫道。 林太太吓得往后一躲:“不是我,我那么崇拜先生,怎么会伤害他呢。” “你确定你当时锁了门的?” “是的,锁门了,钥匙还在我的包里。” 林太太说着就去翻茶几上的手包。她的手包是小珠子串的,灯光下亮晶晶的很好看。 她翻了几下,抬起头来脸色惨然:“钥匙,钥匙不见了。” “不会吧?”萧道一上前一步拿起手包翻找。 苏三看了萧道一一眼问:“找到了吗?” 萧道一翻了翻:“呶,师母,钥匙不是在这嘛,你一定是太紧张了。” “是嘛?” 林太太从萧道一手中接过钥匙,抚着胸口道:“谢天谢地,钥匙还在。” 里面的门开了,苗一走出来说:“苏小姐都问完了吗?现在由我来给各位做笔录。” “ 第四章 离职女警的恶作剧 做完笔录,萧道一开车送大家回去。 林淑凝紧紧抓着苏三的手说:“苏苏,你今天能陪我吗?我心里真难受。” 苏三点点头,用力反握住她的手。 一路上林太太都紧闭着嘴唇一声不吭。 马上要到林家了,萧道一忽然说:“苏师妹,今天的事情怕是隐瞒不住了。” 苏三听出他话里有话也不吭声,等着他继续说。 萧道一装作专心开车的样子,过了一会儿见苏三不说话,只好又说道:“与其被人明天胡乱报道,不如请苏师妹为尊者讳。” “萧先生想让我怎么下笔呢?” 苏三一直不称呼他为萧师兄。 因为苏三自认只上过林教授的国文课,并不是林氏真正的门人,特别是现在林门弟子多有成绩,大学里上过林教授国文课的人多了去了,萧道一称自己为师妹,不过是给林淑凝面子罢了。 “自然是……以正视听就是。” 萧道一回头看了一眼林太太,后者抿着嘴还是不说话。 “苏苏,你写我放心。我不能让别人诽谤爸爸。” 林淑凝终于下定了决心:“回去就写吧,我不会干扰你,我相信你会尊重事实。” 苏三有些为难。 尊重事实吗?那沈慕白这一幕就不能不写,可是写了又该如何曲笔呢?这可真是一件愁人的事情。 一直到林家下车,苏三都在苦苦思索着。 “苏苏,你忙的话不用陪我,先去书房写字吧。” 林淑凝看苏三目光呆滞神游四方,便在一边说道。 “啊?”苏三这才意识到已经坐在林家客厅的沙发上,她想了想:“那好吧,这个稿子真的挺不好写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带你去书房。” 林淑凝的情绪已经缓和一些,拉着苏三去林教授的书房。 苏三走到门口犹豫一下站住了脚步。 “进来啊。” “淑凝,这是你爸爸的书房,明天警察也许会来这边调查,你还是将书房锁好千万不能让人动里面的东西啊。” “啊?这样啊。”林淑凝觉得苏三说的很对,急忙喊佣人拿锁头过来她要将门锁上。 林太太过来问:“这是做什么?” 林淑凝不搭理她,苏三只好解释了一下。 “苏小姐是觉得我们这些家里人害了先生?” “林太太,你千万别误会,这也是一种保护现场的方式。我相信害林教授的一定是今天在场的那些人,今天来的人除了林门弟子就是宾客,都是林教授的熟人,而书房是林教授在家里使用最多的房间,也算工作重地,也许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果然是大报社主笔,还真是伶牙俐齿多了呢。” 林太太有点阴阳怪气。 “你什么意思?有不满冲我来。”林淑凝不高兴了。 林太太不打算和她吵,直接往书房走。 “你进去做什么?” “我早上吃过的人参养荣丸随手放书房了,我晚上也得吃几丸的。”她看林淑凝一脸戒备,解释道:“你看着我进去,放心,我只拿药。” 林太太将书桌上的一个小银盒子拿起来,放到林淑凝眼前晃了晃说:“看看,我的药盒,没错吧。” 林淑凝看着林太太的背影一脸嫌弃。苏三知道这位林太太据说也曾经是林门弟子之一,专业就是历史,林淑凝的母亲前任林太太去世多年,林教授一直忙于学术研究,算是和林淑凝相依为命。偏在两年前,忽然就娶了这个叫王菡的女子。她比林淑凝只大五六岁而已,相貌一般,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很有点教会女校嬷嬷的严肃风度,当时两人结婚时不少林门弟子都在背后说,原来老师喜欢的是这样类型,还真是特别呢。 林淑凝和王菡一直两看生厌,平时她在乎林教授的感受,采取不理睬的原则,今天林教授忽然不在了,林淑凝正在悲伤中,无处发泄,索性将对王菡的不满统统都表露出来。 “看到没,这就是穷人乍富的暴发户嘴脸,吃上什么人参养荣丸了。” 这时一个佣人抱着一些盒子过来问:“小姐,这些都是萧先生派人送来的,说是今天收到的礼物。” “叫人都先搬到杂物间吧,现在没时间看这个。” 林淑凝挥挥手,忽然又喊道:“等一下。” 她在盒子里翻了半天:“苏苏,你的那个火镰呢。” “也许不在这里面?” “小姐,外面还有很多呢。” “嗯,那麻烦你找一下,这么大的东西,火镰,你认识吧。” “我是乡下人出身,认得的,小姐。” 林淑凝挥手叫佣人下去。 苏三说:“不用了啊,你想把火镰还给我对不对。” “爸爸不在了,也没人能用上,放在我家那是明珠暗投,不如物归原主还能发挥它的价值。”林淑凝叹口气:“爸爸就这样走了,这一屋子的各种收藏,我也不懂,将来还是交给大学的好,否则也许真的被穷人乍富的拿出去卖掉呢。” 苏三不言语,只是轻轻拍拍好友的手臂。 她心中的林淑凝是个大方爽朗的大家闺秀,今天的林淑凝则如锐利刻薄的像刀片,她知道这都是受了太大刺激的缘故,男友忽然以复仇者的形象出现,老父又惨死面前,林淑凝现在需要的似乎不是安慰只是发泄而已。 这天晚上,苏三在林家将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写了出来。 本着为尊者讳的原则,对沈慕白的出现她只是一笔带过,重点在林教授的无辜被害。 写完稿子就听着客厅的大钟铛铛铛敲了11下,已经是11点了啊。 苏三伸了下懒腰,这时佣人端着托盘进来说:“苏小姐,小姐吩咐给您送夜宵过来。” 是一份酒酿小丸子,放到桌上热腾腾的,上面还飘着香喷喷的桂花。 淑凝这么悲痛还想着我啊。苏三心头涌起阵阵温暖。 “你家小姐睡了吗?” “刚才听着在房里讲电话,这会没声音了,可能睡下了吧。” 佣人端着盘子下去了,苏三喝了一口酒酿,桂花香弥漫口齿之间,从喉咙到胃里都是热乎乎的,米酒香气中泛着一丝丝甜味。 米酒。 苏三忽然想到沈慕白到来之前,林教授喝了很多米酒,红光满面,可是后来发现尸体的时候,他身上并无一丝米酒气息。 苏三猛地站起来,对,就是这里不对,这说明什么? 林教授很可能是以茶代酒,既然没有喝那些米酒,他忽然间红光满面是为什么?还有沈慕白指责时,他气晕了之后嘴角抽动,当时自己还以为林教授是装晕倒博取同情,现在看来这很不正常,他的嘴角当时很有可能是不受控制的抽搐。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是林家客厅里的电话。 佣人跑来说:“苏小姐,是找您的。” 苏三心想,这大半夜的谁会给我打电话? “喂,你好……” “哈哈,苏三,你还记得刘小姐吗?” 电话那边传来罗隐快乐的声音。 “罗公子,这都几点了,你问我什么刘小姐!”苏三没好气地说。 “这个时间你不该是在写稿吗?正好帮你提神醒脑。” 罗隐完全不被她的无精打采影响,继续说道:“我今天发现个和你有一拼的神人,就是那位刘小姐,你睡得那张床,原来是刘小姐住的啊,记得吧?刘娜。” 苏三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一封辞职信发给警察局就不见踪影临走还打碎了眼镜弄一地血迹的刘小姐。” “厉害!一口气说下来。” 罗隐装作根本听不出她没好声气,继续讲:“我本来怀疑她是被人杀害,今天我找到她了,原来她就在本市,没有回家乡,活得好好的,镜片是不小心自己弄碎的,血迹嘛,你猜是什么?” 大半夜的苏三可不想陪着他发疯,她打个哈欠说:“我好累,今天发生太多事,我先去睡觉去了,晚安探长先生。” “别啊,别挂啊,是鸡血,她弄来鸡血甩得到处都是走的。哈哈,好玩吧。” “不好玩。” “不是吧,你何时变得这般不解风情,刘小姐故意报复同屋的两位小姐,弄了屋里一地鸡血走的,那两位回来想必吓坏了,但又不想招惹是非,就悄悄收拾,估计孟小姐和方小姐现在都在担惊受怕呢。” “刘小姐怎么那么无聊啊?” “任性吧,她说是一个什么古书中记载的仪式,说是从她表哥的书上看到的,可以让两个同屋做噩梦,女人的心理呀。” “还是真的很无聊。” “她表哥叫沈慕白。无聊吗?” “沈慕白!” 苏三猛然清醒:“你知道今天的事情了。” 问完后悔,他这样手眼通天的家伙,当然会知道了。 果然电话里传来讽刺的声音:“你的确是困的脑子都打结了,去睡觉吧,晚安。” 啪,他先挂了电话。 沈慕白是刘娜的表哥,那又怎么样? 哎,你把话说明白啊坏蛋。 罗隐成功地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然后他就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沈慕白?我听你和人说沈慕白?” 林淑凝一脸倦色从门口进来。 “咦,你不是在房间睡觉?” “哦,刚才气闷,去后院走走。你方才和人再说沈慕白,那个混蛋怎么了?” “没事,没事的,是罗探长和我说起一个恶作剧的女警,哦,前女警,是沈慕白的表妹。” 苏三回答的小心翼翼,她担心林淑凝发火。但她只是无力地挥挥手:“不想听他的任何事了。我先上楼了。” “我写完了,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我相信你。” 林淑凝头也不回,手在身后轻轻摆了一下。 眼前有红点一闪。是什么? 等林淑凝回房,苏三才醒悟过来,咦,她手流血了! 第五章 曾作家 爱丁堡公寓走廊里的电话叮铃铃响起。守着电话的管理员诺诺连声:“603的曾作家,在的呀,没有出去就在家里呀。” 因为天热,曾玉清虚掩着门,隔着竹帘子听着外面梧桐树上的蝉叫的烦躁,这时听着外面管理员的声音响起:“曾小姐,有电话来找你哦。” “谁呀?就说我不在。” “那边挂掉了,说马上来找你。” “你告诉别人我在家?”曾玉清腾地拉开门,怒气冲冲。 管理员见惯了她的古怪脾气,也不当回事,扭头就走,嘴里说着:“是警察局的人,我哪里敢推三阻四的。” 警察局的人?曾玉清急忙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接着又坐在沙发上,拿起火镰一点点打火。 对,火镰子,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将那东西用两根手指捏起来,匆忙拿到别的房间藏到抽屉深处,接着又想了想拎包就要走。 刚开门,却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女子站在门口,一身阴丹士林旗袍,半长的头发发尾微弯,戴着一个淡蓝色的发带,很清爽的样子。 “曾作家。” “我们认识吗?” “昨天在林教授寿宴上见过的,我是苏三,淑凝的同学。” “嗯。”曾作家点点头,打算锁门离开。 “不知能否和曾作家聊几句。” “没时间。” “林教授昨晚出事了。” “是吗?”曾玉清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你不好奇吗?” “好奇?我还真是对一切事情都不好奇。” “林教授被害了。” 曾作家松开门把手:“苏小姐来找我就是为说这些。” “是……嗯,也不是。” 曾作家冷笑:“对不起,我没时间在这满足苏记者采访的欲望。再见。” 她锁上门走到楼梯口,罗隐从下面走上来:“传闻不虚,曾作家的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 曾玉清防备地站住,背抵着墙壁:“你又是哪位?” “警察局罗隐……探长。” 曾玉清微微一愣:“哦,罗公子,久仰大名。” “这里现在没罗公子,只有罗探长。怎么,曾作家这是忙着要出门?” “额,想去逛街,既然罗探长到了,那……请进。” 其实罗隐让苏三上前敲门,自己则躲在暗处一直观察来着。 闻言点点头说:“那就叨扰曾作家了。” 曾玉清只能又走回去打开房门。 “林世安昨天被杀了。” “是吗?”曾玉清放下两瓶可乐,又将起子递过来说请用。 “方才苏三和你提起,我并未看到你觉得惊讶。” “罗探长既然知道我平素如何,自然明白我的反应。我这个人可是有名的冷心冷面,谁活了谁死了,我全不在乎。” “是,早听说曾作家性情高洁。” “哈哈,罗探长不必讳言的,我知道外面都说我什么话,高洁?恐怕是假清高吧?” 曾玉清冷笑连连。 “昨天曾小姐帮忙扶着林教授回客房的对吧。” “是的,现场可不止我一个人,探长大可以去问问别人,莫非林教授是被我们送到客房以后出事的?” “正是,不知曾小姐可有想到当初有什么不正常的?” “不正常?”曾玉清仔细想了想说:“我觉得当时林教授有点奇怪。他平素身体还是很不错的,一下子气成那样有点怪,走路都很费劲,而且很明显手脚用不上来,嘴巴有点歪斜。我当时想和他说点话,但是他神情呆滞,完全不知道我说什么就不住点头,后来……” 曾玉清陷入回忆中:“我扶着他左手,林太太扶着右手,萧先生跟在林太太身后,刚走几步我就觉得教授身体很重,于是范先生过来帮忙,我和林教授说几句话,他不住点头,这时我看到他嘴角有点歪,还滑下点口水。可是林太太的表现更奇怪,按道理我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林太太没理由看不到,她捏着帕子轻轻擦擦就算了。我们扶着林教授进去,让她躺下,我就出来了。林太太是最后出来的,说林教授睡着了。” “后来你就走了?” “是,我当时心情不太好,想着林教授忽然间老态龙钟,实在让人心生感伤,于是我就直接回家了。” “没和别人打招呼吗?” “我为什么要和别人打招呼?” 嗯,很好,很曾玉清。 苏三在一边看着,曾作家的表现和她作品中表现的差不多,重视细节刻画,同时又独立独行。 “从国际饭店回来后你去了哪里?” “心情不好,大街上转了一圈,哦,去了百货公司,当然没人能证明,我喜欢独来独往。” “曾小姐认为会是谁杀害了林教授呢?” “当然是昨天在现场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她看向苏三,目光冰冷:“这位记者小姐也有嫌疑。” “嗯,是,我也在现场,不过我从始至终并没有离开大厅,我一直陪着淑凝了。” “想杀死一个人未必要自己去做嘛。”曾作家划火柴点燃一根烟:“苏记者,这些事你比我清楚的多,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她吸烟的姿势很优雅,苏三看一下她用的火柴,竟然是装在一个很精致的银盒子里。 曾作家看到苏三注意看火柴盒,轻笑一声:“我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玩意,这盒子过去不知道是装什么的,我看和火柴很搭配就用了。” “曾小姐真是会享受生活的人那。” 苏三由衷赞叹。 “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让我着迷。” 的确,她作品中就充满各种精致的细节,细碎的像一颗颗最小粒却璀璨无比的珍珠。 “我以为以曾小姐的品味,也许会使用打火机或者火镰这些东西。” “打火机?也有外壳好看点的,不过洋人的玩意不过是占点奇巧淫技的便宜,论精致程度和咱们老祖宗的东西差太远,临时用用应应景罢了,当然这玩意也是洋人来的,要不怎么叫洋火呢。” 罗隐不想听她的高谈阔论,刚要转移话题,却见苏三吸了一下鼻子。 罗隐心想莫非她又发现了什么东西。 果然,苏三问:“我怎么闻到了火石的气味。” “火石?那是什么?”曾作家脱口而出。 苏三笑了:“曾小姐不会连火石都不知道呀,那天我送给林教授一个火镰,银子制的,镶着玛瑙和绿松石。” “哦,我想起来了。也许是这楼里有人用那玩意?或者你闻错了?苏小姐能闻到那些气味就和某个女人嘲笑我的那句话有点类似。” “嘲笑曾小姐的?哪位?” 罗隐问。 谁都不想揭自己伤疤,偏我们这位曾作家是与众不同的,她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太平洋里淹死一只鸡,沪上人吃黄浦江的自来水,便自说自话说是“喝鸡汤”。这楼里谁家用个火石都能被苏小姐闻到,这自来水可不就是鸡汤。”她一字一句地念出来,很有点冷冷清清的味道。 苏三一愣:“曾小姐不必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自然是不相干的,看谁笑到最后便是,你说呢苏小姐。” 从爱丁堡公寓出来,罗隐问:“你觉得这曾作家是否可疑?” “有一些,我的确闻到火石的气味,她却不承认家里有火石这种东西。” “我对你这赛过贝贝的鼻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且以她的性格,今天对我们说话算是多的,尤其最后的自嘲,有点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啊。” “就是啊,我还奇怪她怎么有点自揭伤疤呢。” “赛贝贝,这绰号如何?考虑一下吧。” “大探长,还是讲讲刘娜吧,她怎么那么能恶作剧啊。” 两人下了车,说笑着走进警局。 “看看,说曹操就到,这不是刘娜。” 罗隐指着对面走过来的女子。 那女子一脸惊恐,脸上还带着泪痕,看到罗隐似见到救命稻草,跑过来声音嘶哑着:“罗探长,我要报案。我表哥被人杀了。头……头不见了” “她表哥?”苏三惊呆了:“天啊,那不正是沈慕白!” 第六章 死者为谁?(上) 案发现场在茂名路上的一个公寓楼内。 这个公寓有五层,沈慕白住在四楼的一个单位,站在阳台上能看到不远处的宏伟的华懋公寓。 死者伏在客厅沙发旁,像是刚站起身就被人攻击。头不见了,地毯上一汪子血,因为天热没有开窗,苏三站在门口就闻到阵阵腥臭味。她掏出手绢堵住鼻子,站在阳台上的罗隐转过身来,看到她捂住鼻子的,眉毛一扬:“有没有感到什么特别的气味?” “这里除了血腥就是臭气,怎么会这样臭?尸体腐烂的这般快?” 报案人刘娜听到尸体和腐烂字样,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 苏三最怕看这种淑女型的哭法,小声又缠绵,看得你跟着抓心抓肺又无可奈何。从这点看,苏三到不像是女人了,至少不是淑女,她很少会流泪,自然也不会这轻柔缠绵又烦恼的哭法。 罗隐走回客厅,小那、苗一等人已经勘查完现场,见罗隐过来急忙汇报情况。 “颈部切口参差不齐,很明显没有顺手合适的刀具,我猜可能是用那里的,呃,大一点的水果刀?” 小那指着沙发桌上的果盘。那里面是两个梨,一个苹果。 苏三急忙去看墙角的垃圾桶,果然那里面有削下来的苹果皮还有果核。 “我们把这套房子里里外外都找了,这里就没有开火做饭的痕迹,没有菜刀,看腹部这个伤口,应该是一把大一些的水果刀。”小那解开死者的衣服指着伤口说。 “嗯,你观察的很仔细。” “杀死死者和切割头部的可能是同一把刀,如果是临时起意杀人,那极有可能就地取材。” “的确是这样,垃圾桶里有果皮,削的手法还很不错呢。” 苏三举手汇报。 刘娜毕竟也做过几年警察,大着胆子看着死者腹部的伤口,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小那问。 “我表哥小时候做过阑尾炎手术的呀,怎么这里都没有疤痕呢?” “死者是多大时候做的手术?” “十多岁吧,我想想,嗯,对是他十岁那年,读教会的寄宿学校半夜肚子疼被送到医院的,当时我姨妈正好就在我家,接到学校电话都吓哭了,别看我那时才六岁,可我记得很清楚的,虽然我过去从没见过那道伤疤,但我知道他做过手术,这里应该有道伤疤。” “这么说死者不是沈慕白?” 在一边拍照的苗一也愣住了。 苏三长出一口气。她虽然和沈慕白不熟悉,可是她真不希望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这么悲惨的死去。 罗隐瞟了苏三一眼:“你怎么倒是松口气?” “是啊,我昨天看到了沈慕白,不希望昨天那个活生生的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这个人不是沈慕白,那么沈慕白去哪里了?还是说,沈慕白杀了他!” 苗一冷静地分析道。 “不,不可能,我表哥不可能杀人。” 刘娜大叫起来。 “这腹部的伤口有点不对劲啊。” 苏三指着死者袒露的腹部。 “腹部有三处刀伤,都不是很深,边缘干净,几乎没有多少血迹。 “的确不对劲,没有生活反应。” 罗隐俯身仔细看了看:“不错,你现在完全可以来我们警察局了。” 苏三点头:“你能说出好话真不容易。” “不用等肖琴,我已经能断定这个死者的确是个死者。” 罗隐站起身来拍拍手说道。 “头,那你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死者的确是死者?他不是死的还是活得不成?” 苗一瞪圆眼睛问。 “笨蛋。”小那怕他脑门一下“头是说,这个尸体在躺在这之前,已经死了。” “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死者不是沈慕白,而且是早已死去多时,被割去头估计也是想隐瞒死者的身份冒充沈慕白。这大概是沈慕白的金蝉脱壳计策吧。” 苏三解释道。 “奇怪,那这样,我表哥为什么要找具尸体冒充自己?” “那只能抓到他问他自己了。” 罗隐命令人将尸体装进裹尸袋抬走。 “既然这个人早都死了,俺就不是我表哥杀人,为什么还要抓他?” 刘娜脸上满是担心。 “你也做过警察,就算是尸体,也不能随便把人家脑袋割了。懂吧?或者,谁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被沈慕白害死的呢?也许是早弄死了呢?”罗隐眼睛一瞪,刘娜的眼泪又给吓回去了。 “可是,既然这人是死了以后被人捅了几刀割去脑袋,怎么流那么多血呢?” 苗一又不懂了。 听到这句,苏三和罗隐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刘娜。苏三想到宿舍那天的情景,忍不住笑出声。 刘娜被他俩看得浑身不自在,悄悄往后挪动两步底气不足地问:“你们俩……看我做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呢,也许令表哥所用的办法和你是一样的。” 罗隐也嘴角上扬语气戏虐。 “啊?你的意思是这不是人血,都是鸡血?”刘娜的脸涨得通红。 “很有可能。” 罗隐蹲下身子,在沙发附近一点点搜索着。 苏三也学着他的样子几乎要趴在地毯上,一丝一毫的证据都不放过。 终于,两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 “果然!” 苏三手里举着个什么大叫。 “哼,还真是表兄妹啊。” 罗隐手里也举着一根很细小的鸡毛,那根鸡毛的一端还沾着点干涸的血迹。 “我就说,如果是刚死的人,怎么房间里那股腥臭味那么大。看来这些的确是鸡血啊。” 苏三踢了一下地毯,指着地毯上深黑色的那一摊。 “全城通缉沈慕白。” 罗隐说完这话,忍不住瞪了刘娜一样。 这对表兄妹太气人了。 一个和室友关系不睦,弄碎了眼镜恶作剧,把鸡血撒一屋子揍人。另一个更可恨,竟然弄一具死尸来冒充自己,还割去了尸体的脑袋! “咦,门上有个血指纹!” 苗一指着门把手的一处叫道。 苏三走上前去,果然在门把手下面,有个很细小的指印。 “来,你按上去。” 罗隐指着苏三。 “按上去?”苏三有点疑惑。 “把你的手指按到这指纹上去。” 啊?这样未免太恶心了点吧? 苏三皱着眉头刚要提反对意见,罗隐伸手立在嘴边做出个禁止的手势,接着说了四个字:“独家新闻。” 于是苏三马上将食指按了上去。 “嗯,很好,还知道是开门时碰到的,做出开门的动作,孺子可教。” 罗隐低头仔细检查着血指纹和苏三食指的契合程度。 然后轻轻伸手,若无其事地拉过苏三的手,看了看她的那根食指:“这指纹应该是个女人留下的,因为指痕和苏三的差不多大,看来留下指印的人有一双纤细修长的手。” 纤细修长的手! 苏三眼前忽然晃动一个小小的红点,她忍不住呀了一声,接着捂住嘴巴。 “你想到了什么?” 罗隐迅速捕捉到她眼睛一闪而过的惊恐。 “我……”苏三垂下头去,不知该怎么说。 “你昨晚发现林淑凝有异常?”罗隐按住她的肩膀:“这是我猜出来的。不算你出卖朋友,来,讲清楚一点。” 第七章 死者为谁?(下) “昨晚?我在家啊。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林淑凝看到苏三跟着警察上门,有些惊愕。 “淑凝,是这样的,现在是……” “沈慕白死了,我们在他的住所找到一具无头尸体。” 罗隐截过苏三的话头。他现在不想告诉林淑凝真相,想看看她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什么?谁死了?” 林太太听佣人说警察来了,以为是林教授的事情,急忙从二楼往下走,听到这句大声追问。 “沈慕白死了。” 罗隐重复一遍。 “死了?怎么会?他怎么会死?” 林太太惊讶万分,脸上甚至还有悲伤神色。 她和林淑凝是完全不同的表现。 林淑凝听到沈慕白死了,眼中隐隐透出惊愕,脸上只是显现出一抹悲伤。而林太太的神色,几乎是可以用崩溃来形容。 “沈慕白死了,你伤心什么?” 林淑凝出言讽刺。 林太太已经不在乎她说什么话了,无力地扶着楼梯一点点挪动下来,她走的每一步都那么沉重迟缓,像是经历了巨大打击。 沈慕白的死怎么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打击?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目光中都充满了不解。 “你!” 林淑凝忽然疯了一样冲过去:“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一直在骗我对不对?你说话,说话啊。” 她抓住林太太的衣领,愤怒地质问。 林太太神经呆滞,整张脸上的肌肉像是完全坏死了,苏三能看到她嘴角似乎在微微抽动。 苏三担心闹出大事,冲上去打算拉开林淑凝,却没想到林淑凝用力推了林太太一把,她摇晃一下,就那么倒了下去。 苏三啊呀一声,松开林淑凝去扶林太太,俯下身去,却见她神色木然,脸部肌肉松弛,嘴角抽搐,眼睛像是对不上焦距,一片茫然。 苏三意识到事情不对,急忙用力捏了她的手一下“林太太,你怎么样?摔到哪里?”林太太不出声,林淑凝叫了一声:“天那,血!有血!” 只见林太太的旗袍下面流出暗红色的血迹,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苏三闻着这血腥味,忽然一个婴孩的形象从脑海中一晃而过,她脱口而出:“你流产了?” “流产?” 林淑凝也吓到了,她心想这毕竟是林教授的骨血,若是被自己亲手扼杀,那如何对得起林教授。 她高声喊佣人打电话给白医生。这位医生是林家的私人医生,一般这种情况都是随传随到的。 医生现在还没来,大家也不敢随便搬动林太太,佣人们便将她抬到一楼客房,也就是昨晚苏三住过的房间。 林淑凝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方才的戾气,整个人像是一棵被暴晒过的脱水干菜,精神也萎靡起来。 “林小姐,虽然发生了这种事,不过事关一起谋杀案,我还是想问你昨晚去见沈慕白都说了些什么。你们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的血指纹会留在门把手上。” 匆匆安顿好林太太,林淑凝没来及的喘口气,罗隐却不给她休息的机会。 “我昨晚一直在家,这点苏苏能证明。” 苏三低头不吭声。 “你能证明吗?” 罗隐一脸严肃。 林淑凝拉着苏三的手说:“我一晚上哪里也没有去啊,你那时在写稿子,我就在房间了。” “可是11点多左右,我写完出来看到你是从外面进来的,你说心情不好去后院转转。你上楼时,我看到你手指上有点鲜血。” “你!”林淑凝气恼地甩来苏三的手:“你还是不是我的好朋友!到底帮谁?” “淑凝,你冷静一下,我相信你是不会杀人的,同时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真的是只想单纯知道,你晚上出去找沈慕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的手上会有血。” 林淑凝冷笑:“想说我杀了他?我是恨他,恨不能一刀杀死他,可是昨晚他受了伤,我竟然心软的扶他进门,还帮他包扎伤口,我真是恨我自己,怎么这样没用!” “什么?昨晚沈慕白受伤了?”苏三和罗隐吃惊地异口同声。 原来昨晚,苏三去写稿子以后,林淑凝就悄悄离开家,坐着黄包车去找沈慕白。 她想问个清楚,沈慕白为什么说林教授欺世盗名,他接触自己是不是只为了这一天。当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路上行人稀少,快到沈慕白所住公寓就看到他踉跄着跑过来,双手捂着腹部。 林淑凝急忙下了车,走近了才看到他手上已经隐隐有血迹,面色痛苦。 “这是怎么了?” “有人想杀我灭口,刚才在小巷子袭击了我。” 林淑凝来之前设想了多种场景,以为自己一见面就会甩他巴掌,没想到看到有人追杀他,想都不想扶着他就往公寓走。 “那时走的急,公寓门口靠着个男人,我只顾扶着沈慕白,被他绊了一脚,手擦破了皮,当时我没有注意,后来也是心里难受,无暇估计那块伤口,渗出了血,估计苏苏你昨晚看到的其实是这里。”她抬起手,左手的确是有一块擦伤。 林淑凝继续讲道:“我扶着他回到房间,帮他清洗包扎,我告诉他我爸爸去世了,警方在调查这件事,我爸爸和他有什么恩怨他和我说清楚。沈慕白说既然我爸爸死了,他和我家的恩怨也就了结了,以后和我就再无关系。” 我又气又急,觉得他这个人简直是不知好歹,我打了他一个耳光就跑了出去,出去时候,又被那人绊了一下。我才注意,那人竟然一直一动不动的靠在公寓门口,也许是个死人,天还那么黑,我越想越怕,就往斜对面的华懋公寓那个方向跑,在那找个车子就回家了。” “你走的时候沈慕白是活着的,受了伤。” “是的,他腹部被刺了一刀,但不是很深,我觉得那个伤口应不会致命。” 苏三急忙解释道:“其实死在沈慕白公寓里的应该不是他本人,可能是一个早死去的人,沈慕白大概是想脱身,用这个人的尸体做个局。” “啊?为什么你们断定尸体不是沈慕白的?不是没有头吗?”林淑凝的脸上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悲伤。 “沈慕白的表妹说他小时活做过阑尾切除手术,腹部应该还有手术伤疤,但是在沈慕白住处发现的无头尸体上没有伤疤。”罗隐解释道。 林淑凝听到这话,呀的一声,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往后退了一步,肩膀抵着后面的墙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支撑着她不会倒下去。 “怎么了淑凝?”苏三见她面色忽然间变得惨白,吓了一跳。 林淑凝紧紧地握住苏三的手:“可是我昨晚帮他清理伤口,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腹部并没有伤疤,没有手术后的伤疤!” 听到这句话,苏三也觉得浑身发冷。 刘娜是沈慕白的表妹,这件事上不会说假话,那为什么沈慕白腹部没有伤疤? “难道,难道他不是那个沈慕白?” 苏三脑子转的快,一字一句地说。 “不是那个沈慕白?是什么意思?” 林淑凝有点听不懂。 “意思就是,这个沈慕白可能不是那个十岁前做过阑尾炎手术的沈慕白。” “天啊!那他到底是谁!” 林淑凝一声惊呼,这时里面传来佣人的喊叫声:“太太,太太你怎么了太太?” “ 第八章 沈慕白的真实身份 苏三反应快,拉着林淑凝冲进去,罗隐动了一下又站住,毕竟里面是个疑似流产的妇人,他不方便进去。 “怎么了?” “太太,太太这是怎么了?” 女佣人急的几乎要哭出来。 “苏小姐,求你告诉我,沈慕白,他到底怎么了?死了?” 林太太面色狰狞,脖子上青筋暴露,嘴角有些不受控制的抽搐,样子非常恐怖。 林淑凝从没见过她这般可怕,内心的怀疑和嫉妒被慌乱冲淡,吓得躲在苏三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没有,死的应该不是他。警察怀疑他弄了具别人的尸体,套上自己的衣服,然后怕人发现还割去了头颅。目前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林太太这才往下一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林淑凝这时才缓过神来,脸色阴沉问:“你那么关心他,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太太闭上眼睛不打算回答。 苏三忽然说:“沈慕白的表妹说,沈慕白腹部应该有一个做过阑尾炎手术的伤疤,但是这个沈慕白没有。” 林太太还是不出声。 “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清楚这个沈慕白身上没伤疤吗?因为淑凝昨晚帮他包扎过伤口,他受伤了,腹部被人捅了一刀,淑凝说伤口还很深,有人要杀他。” 听到这里,苏三看着林太太的双手握得紧紧的,浑身发抖。 “林太太,你过去就认识沈慕白对不对?或者,曾经他并不叫沈慕白?” 林太太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低声啜泣起来。 “是的,他是武泽,是我的外甥武泽。” “姓武?”林淑凝明显眉头一皱:“昨天宴会上他嚷着武澄明,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武澄明是他的父亲,我的姐夫。淑凝,你爸爸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林教授之所以娶我也是为了弥补他的愧疚照顾我。” “愧疚?你的意思是林教授真的曾经对不起武澄明?” 这时听着外面罗隐和一个人在说话,女佣人喊道:“太太,白医生到了。” 说话间,罗隐已随同白医生走了进来。 白医生说:“我要先为病人检查一下,大家请先出去吧。” 众人只能各怀心事走出来。 苏三大致向罗隐讲了一下沈慕白的情况。 “武泽?武澄明?看来我需要调查一下武澄明这个人。” 林淑凝一言不发,只看着自己脚下。 苏三拉她一下问:“淑凝,你别担心。” 林淑凝抬起头惨然一笑:“怎么能没关系呢,是我害她跌倒的,若真是怀孕了,这个孩子就是我爸爸的遗腹子,要是被我害的……” “不会有事的的,我看后来并没有出很多血,你不要多虑。” “是啊,小姐,太太这段时间可能没有怀孕吧,我看她一直吃人参养荣丸来着,真怀孕哪里还敢吃那些药丸子。” 旁边一个女佣插嘴道。 没想到林淑凝听到这话,脸色更加难看了。苏三刚想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就见白医生走出来说:“林太太并没有怀孕只是血崩,打了止血针,需要卧床休息。” 白医生看了一下罗隐说:“还有点重要的事情。” 林淑凝心中忽然有不祥的预感,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咬着嘴唇。 就听白医生低声说道:“我怀疑林太太中毒了。” 中毒?苏三想到林太太方才嘴角微微抽搐,面部肌肉松弛的样子,忍不住惊呼:“天啊,我记得昨天林教授也是类似的症状,当时我以为他是气的呢!” 听到这话,林淑凝的脸色更加的苍白,指甲抵着手心一片青白,她自己根本感觉不到疼。 “我需要知道林太太最近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话是问旁边站着的那个女佣人的。 她看了林淑凝一眼回答道:“太太最近一直服用人参养荣丸了。” 苏三想起昨天看林太太从林教授书房拿走的那个盒子,如果这丸药就是中毒的来源,假如林教授也吃了呢? 她对罗隐讲出心里的疑惑,林淑凝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后背紧紧靠着沙发,彷佛没有沙发靠背支撑她就要倒下去。”淑凝,你怎么了?”苏三发现了林淑凝的不适。 林淑凝缓缓摇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太累了,这两天……想到爸爸就难受。” “我昨天看到那盒药丸放在林先生的书房,假如这个药有问题,若是林教授也吃了,他有没有可能中毒?” “林教授年轻时长期奔走在野外,身体消耗大,心脏也不太好,如果也是中毒的话,会表现的很明显的。” 罗隐也想到这个问题。那把刀很明显不是致命伤,插进的并不深,林教授的解剖报告还没出来,不能断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但的确有中毒的可能。 林淑凝腾的一下站起身,苏三拉住她的手问:“淑凝,你要去哪里?” 林淑凝神情木然:“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了,对不起,白医生,家里发生太多事,你先坐着,有什么需要的让徐妈来找我。” 罗隐站起身挡住她:“林小姐,你要不要请白医生看一下,我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没有,只是累了。” “只是累了?还是你知道些什么?” 林淑凝晃了一下,苏三急忙扶住她低声问:“淑凝,你哪里不舒服,让白医生看一下。” 这时只听着门开了,林太太缓缓走了出来。 “你们的话我听到了,白医生,你怀疑那药丸子有问题?” “是,只是怀疑。” “药在这里,白医生你检查一下。这药……”林太太将药盒递给白医生,接着看着林淑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你爸爸也吃了。” 林淑凝啊地尖叫一声,接着以手掩口,目光中透出惊恐。 “不可能!”林淑凝指着林太太:“你的药,为什么爸爸会吃!是你骗他吃的对不对?” “我骗他?我为什么要骗他?他身体不好,见我吃这个药精神好了很多就也跟着吃了一些,就在昨天早上出门前他也吃过一丸。我们家就这几个人,如果真是这药有问题,淑凝,你说会是谁把药丸换掉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林淑凝一步步向后退,最后退到楼梯口,用手指着众人:“你们都在说话,你——说谎,你也说谎!” 白医生苦笑:“林小姐,这药丸有附子成分,林太太的症状的确很像是附子中毒。” 林淑凝忽然笑起来,笑声尖利又疯狂。 苏三走上前,试图搂住她的肩膀,却被她一把推开,嘴里冷冷地说:”用不上你装好心。” “淑凝,你这是怎么了?” 苏三想不到她瞬间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药是我换的,我讨厌她!” 她指着林太太:“你夺走了我的爸爸,后来又总和沈慕白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你看他的眼神都不同,我恨死你了。” “他是我的外甥啊,南京陷落那年我们失散的,哪想到九年后他竟然以沈慕白的名字出现,我一直在试探他旁敲侧击,可是他始终不承认自己是武泽,直到昨天,他忽然讲出那番话,我才确定他真的是武泽。淑凝想左了,我只是想让他承认自己的身份,化解武家和你爸爸的恩怨罢了。” 林太太叹口气:“都怨我,我没有和先生讲明白,造成这么大的误会。” 第九章 意外发现 武泽和林世安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俩人都疯狂痴迷考古和金石,曾经几次一同去敦煌等地考察。 考察是个很辛苦也很危险的工作。当时军阀混战,兵匪横行,能够坚持去考察,除了必须有强大财力支持外还得有很坚韧的毅力和充沛的体力。两个人经历过多次生死考验,在考察过程中结下了很深的情谊。 “既然感情很好,为何沈慕白说武澄明是被林教授害死的,林教授还剽窃了他的科研成果呢?” 苏三问。 林太太苦笑:“我姐夫和先生在民国22年一起去云南一座大山考察,结果后来只有先生一个人回来,他说姐夫掉下悬崖不幸身亡了。姐夫在家中是第二个儿子,一直也不受宠,我姐姐嫁过去在妯娌间也很不受待见,姐夫忽然出事了,姐姐带着武泽在武家受了很多苦,期间先生多次给我姐姐汇钱,还曾经打算送武泽出国读书,可是武家不放人,他们非说因为我姐姐和先生有私情才害死了姐夫,想来武泽心中的仇恨种子就是那时种下的吧。至于剽窃成果这些,我是真的不懂,姐夫当时总在外考察,在家住的时间短,我姐姐也不是很清楚他的工作,我就更不知道了。” 林淑凝方才已经崩溃,此时情绪稍微稳定一些,一直靠着沙发坐着,一声不吭,只听着林太太讲述。 听到这里林淑凝冷笑道:“所以你们姐妹就任凭武家人胡说八道污蔑我爸爸?” “我姐姐在武家备受欺负,最后一病不起,南京陷落时候武家竟然将他们母子弃之不顾,我当时在金陵女大读书,带着他们母子藏在教会礼堂,我姐姐缺医少药后来就死了。武泽有天也忽然失踪了,我寻找他好久都没找到,当时我以为他可能是跑到外面被日本人杀了。哪想到一年前,淑凝带回家一个男朋友,叫做沈慕白的,还是个留学生,可是我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武泽。我当时又惊又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隐藏自己的身份,担心他当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于是我一直在试探着想他讲出事情,可是他根本不承认自己是武泽,还说我认错人了。” 林太太讲了这么多话,身体有些吃不消大口地喘着气。 林淑凝看向林太太,眼中有几丝愧疚。 “林淑凝,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毒害林太太王菡,请跟我们去警察局走一趟吧。” 罗隐心想看来抓到“沈慕白”才是正经,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临走时还不忘捎上林淑凝。 林淑凝面色苍白,一把抓住苏三的手不放。 “走吧,林大小姐。” “我到底是不是附子中毒还不能确定,还有先生也未必真的是中毒,你们警察局的检查报告不是还没出来吗?” 林太太气喘吁吁地站起来,拦在林淑凝前面。 “我说你这个女人脑子有毛病是不是?给你下毒的可是她!不抓她走留在这等着毒死你吗?” 罗隐火了,想推开林太太,可是看着她一脸病容虚弱的样子,双手停住了。 苏三见情况不好,急忙挣脱林淑凝的手,走过来按下罗隐的手说:“是呀,现在报告不是还没出来吗。林太太是淑凝的继母,淑凝被带走了自然是要林太太出面在保她出来,何必费二遍事呢。再说现在林教授的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很多事还得淑凝出面呀,通融一下好不好。” 罗隐其实自己也清楚这些,只是一时需要台阶下,闻言也就缓和了神色说:“既然林太太为她作保,那我先放她几天。等办完林教授的后事,最后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林太太不停道谢,林淑凝长出一口气,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抚着胸口,接着伏在地上低声痛哭起来。从苏三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不住颤抖着。 不管林教授到底是被毒死还是被那把匕首杀死,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还是中了毒。 林淑凝一心为报复,却没想到无意中让自己的父亲中毒,她的内心想必是非常痛苦纠结后悔吧。 但人生没有后悔药。 苏三不想面对这样的人伦悲剧,悄悄退出客厅,出门时低声嘱咐佣人多用心照看点小姐和太太,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去警察局。 “你倒够大方,把事情都推给警察局了。” 罗隐随后走出来。 “能者多劳吧。”苏三回答的心不在焉。 “怎么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罗隐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怪吓人的,整日见你古灵精怪,这会这样还挺新鲜。” 苏三看着街上往来的人叹口气:“我在想,如果这世上真有后悔药,会不会有人愿意去吃。如果没有那么多误会,可能武泽就不会冒充沈慕白,也不会在宴会上去做那么冲动的事情,淑凝不会换了林太太的药,林教授也就不会死。” “林教授怎么死的还没查清楚,还有真正的沈慕白去了哪里?这些都要调查,你的感慨未免来的太早一些。” “若真有后悔药,你会想试一试吗?” “不会。” “按照你的审讯理论,这么快脱口而出的答案往往是口是心非,在隐瞒自己的真实感受。” “自然是脱口而出,因为我罗隐从没做过什么可以后悔的事情。” 苏三无言,他总是这么自信满满。 “你呢?你会有后悔的事情吗?” 苏三愣了一下,一抬头看到罗隐目光炯炯看着自己,急忙低下头去:“别试图看我想什么,我可不是你审问的罪犯。” 罗隐唇角一扬:“你啊,一定有后悔的事情。”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前面拖着长辫子的电车叮叮当当地过来。 苏三忽然问:“哎,刚才你是吓唬淑凝呢,对吧?” “你说呢?” 电车在前面停下,罗隐轻松跳了上去,对着苏三伸出手去:“来,上车。” 苏三拉着他的手上了车,电车上人不多,两个人找个位置坐下,苏三探头看向窗外往来的行人,时间已经是下午,被太阳烘烤了一天的街道各种气味汹涌而至。 苏三闻到了臭豆腐的味道,里面一定还加了很多辣椒酱,滴着红鲜鲜的辣油;刚刚过去的那个人夹着的油纸包里装的应该是菠菜包子,看此人步履匆匆,家中也许有等待他回去的妻子和稚儿?哦,对面,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女子身上有桂花香水味,咦,对面窗外走在路上的是谁! 苏三忽然从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曾作家怒气冲冲的在前面走着,后面一个人正和她说着什么。那个人伸手去拽曾作家的胳膊,曾作家用力一甩,手几乎要打到那人的脸上。 苏三急忙推了罗隐一下:“快看,那是曾作家,后面的男人是萧先生!” 罗隐顺着她手指看过去,点点头道:“呵,有点意思啊。看来需要查查这俩人的关系。” 第十章 买来的情报 “沈慕白,出身富商家庭,南京陷落时十六岁。” 罗隐的办公桌上摊着武泽和沈慕白的资料。苗一站在一旁,一边喝咖啡吃着三明治一边邀功:“头儿,别的不说,这来回就得十五六个小时啊,坐得屁股都生茧子了。” “好,放你一天假,泡温泉去茧子。” “那啥啊,手头啊……”苗一捻捻手指。罗隐掏出钱包扔过去,苗一美滋滋地打开钱包拿出几张钞票在罗隐面前晃了晃“我就抽这几张啊。” “滚吧。”罗隐一挥手。 苗一跑出去和小那差点撞上,小那推他一把:“才回来就跟马猴子似的,蹦跳什么呢。” 苗一哈哈大笑两声转头就跑。 “来,你看看这个。” 罗隐将两张纸递给小那。 这是沈慕白和武泽的学籍档案。 南京陷落很多学校都被毁坏,幸运的是武泽和沈慕白是同一所中学的,那所学校被日军某部门征用,得以完整保存下来。 当年沈慕白十六岁,武泽十四岁岁。学籍档案上一寸的黑白照,两个少年相貌相似,眉宇间的神情都很像。 “他们俩很可能当年是认识的。” 小那判断。 的确,在同一所中学,两个长得很像的少年也许是相识的,甚至很熟悉。南京陷落之前沈家跟着军队撤退,沈慕白和家人在玄武湖附近失散。周围都是逃难的人群,远处传来枪炮声,乱纷纷的环境中,两个少年在街头相遇了, 没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目前了解的是,后来武泽消失了,而沈慕白在半年后和寻找他的家人在松江附近相遇,据说当时头部受伤了,失去一部分记忆,后来被家人送到美国读书。 “真正的沈慕白当年和武泽应该是在一起的,只是一个死了一个活着,冒名顶替的武泽对林教授一直心怀仇恨,回国后就以沈慕白的身份接近林淑凝,在宴会上对林教授致命一击,打算毁掉他的名誉。” 罗隐分析说道。 “那么沈慕白为什么会被人袭击呢?又是谁袭击的他?”小那问。 这时肖琴走进罗隐办公室。 “尸检报告出来了,死因是中毒,另外插在死者胸口的伤痕不足以致命,那把刀没有插到心脏,力度不是很大。” “你知道附子吗?” “附子?附子中的毒性会被迷走神经造成伤害,表现为口唇、舌及肢体麻木,胸闷,呼吸困难等等严重者可出现休克、心律失常、昏迷,甚至死亡,一般会在口服后半小时至一小时出现症状。” “不错,苏三说林教授在宴会开始不久就出现了面部有些松弛和嘴角抽搐,目前能确定林教授服用了含有附子的药丸。” “胃部的确有残存的中药丸,不过我觉得这点药物应该不足以致命,他可能在当时出现了轻微的附子中毒迹象,语言和行动有些迟缓。如果附子中毒死亡的话,死者面部表情不会那么平静。” “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死者胃内都是茶水,我怀疑有人在他喝的茶水中下毒。只是科学技术有限,无法检测出毒药成分。” 罗隐记得苏三说宴会开始时是林门大弟子萧道一带着人敬酒的,并以林教授身体不适合饮酒为名以茶代酒。 “一般情况下毒药在酒水中会不会发挥的更快一些。” “那是当然,很多滋补中药都是用酒来浸泡的,同时人在服用某些西药后也不能饮酒,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是毒药的话,酒水一定会催发药性。” “很好,多谢你,肖琴。” 肖琴微微一笑:“晚上有没有时间?我这有两张歌剧的票,工作这么辛苦总要劳逸结合一下。” 小那听到这里,不动声色地往门口挪动,一边挪动一边还竖着耳朵想听罗隐和肖琴的谈话,一个没留神和门口的人又撞在一起。 “小那,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苏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小那急忙竖起手指在嘴边做个嘘的动作,苏三眨眨眼睛:“什么意思啊你。” 就听着里面罗隐大声说:“好啊,歌剧,我喜欢,用不用我晚上开车去接你?” 苏三往里探下头,又缩了回去,罗隐问:“门口是谁啊,为什么不进来。” 苏三拎着文件包走进去,小那站在门口想了想,决定脚底抹油。 “呵呵,肖法医在这里啊,我来的不是时候。” “嗯,是挺不是时候的。”肖琴应了一声。 “不是时候也没办法了。我接到个包打听的电话,说有秘密卖给我。” 罗隐看着苏三有点眉飞色舞,知道她一定是买到了很重要的线索,于是点点头:“你不会这么好心将买来的秘密和我共享,不会是又要狐假虎威叫我去把那包打听抓起来吧?” “那倒不是,我也是要信誉的好吧,总这么做哪里还有人敢卖消息给我。”苏三笑了笑,忽然伸出手去:“不过我花了五百块,肉疼死了,我将秘密和你分享,出的钱是不是也能分享?” 肖琴听到这话,鼻子冷冷哼了一声,脸上显出鄙夷的神色。 苏三才不在乎她瞧不起呢,我为什么要被你看得起? 罗隐指着被苗一扔到一边的钱包:“没问题,只要这个消息是个好消息,多少钱我都出。” 说着在她手上轻轻拍一下:“一言为定。” 肖琴睁大眼睛看着罗隐的动作,放下自己手中的报告说:“我先走了,晚上在家等你哦。” “好的。” 罗隐挥挥手。 苏三低下头,轻轻吐出一口气,抬起头来脸上已经风平浪静。 “这个消息绝对物有所值。”苏三坐到罗隐对面:“据说在南京陷落之前,萧道一是负责中央大学迁移事宜的,又因为他是林教授的弟子,博物院内一些文物的迁移他也曾经参与分门别类。所以在南京陷落之时,他因为忙着转移各种资料没有在第一时间逃出城去。当时和他在一起负责这件事的还有个林门弟子叫做薄文景的,这个人后来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和萧道一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就是,当时薄文景负责运送的文物,其中有比较重要的有山顶洞人头盖骨化石,这么重要的东西本来该是早点运出去,不知当时出了什么差错却把它排在后面,最后竟然和薄文景一样失踪了,很多人怀疑是被薄文景私吞了,后来军统和中统的人都找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这个薄文景。” 苏三好整以暇地拿起罗隐办公桌上的资料大致看了一下:“这个情报如何,很值钱吧。” “何以见得值钱?” “这样看,我觉得沈慕白,我习惯叫他沈慕白了,在宴会后就被人袭击,很有可能是袭击他的人从他在宴会上的反应认出他是武泽,而武泽才是真正被袭击的对象。这四个人能联系在一起的时间点就是南京陷落时,假设沈慕白、武泽、萧道一、薄文景,在当年那个时间节点,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不错,果然是做记者的,联想能力非常丰富,你这五百块花的很值得!我可以给你一千块,另外五百块是奖励。” “无功不受禄,我只拿我应得的那份。” 苏三潇洒地起身:“我先走了,还得继续调查这件事情,祝你晚上愉快。” 罗隐点点头“你也愉快。” 他看着苏三一步步走出去,又看了一眼躺在一边的钱包露出微笑:这小财迷竟然忘记拿钱了?步履匆匆,还故作潇洒,哈哈。 第十一章 吴环生上当 “遗失的山顶洞人头盖骨化石究竟在哪里?倾城往事掩盖的秘密?” 申江晚报这天的号外犹如石破天惊,全城轰动。 北京人头盖骨失踪一事,因为彼时战乱国土沦丧,老百姓活命艰难,无论北京人还是山顶洞人,谁在乎那是什么东西。现在报道出来,标题很惊悚,国破家亡时的沉重心情又被勾起,在读到属于中华民族老祖宗的山顶洞人头盖骨化石竟然在南京陷落时失踪,悲愤溢满心胸,很多人都恨恨地将报纸拍在桌上骂上几句,彷佛唯有如此才能发泄对侵略者的愤懑情绪,申江晚报早上的加印号外,已经在全城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啪!” 萧道一将报纸拍在桌上,接着又拿起,用力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萧太太端着牛奶出来:“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这么大脾气!” 博物院的文物转移,薄文景失踪,头盖骨到底是去了哪里……这一系列的字眼都让萧道一心生恐惧,他盯着被自己扔到地上的那团纸,眼里几乎喷出火。他的小女儿正在用一个小木勺子吃饭,不小心将饭扒拉出来,萧道一眼睛横过去,许是眼光格外凶狠,四岁的女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萧太太急忙去哄女儿,嘴里埋怨着:“有你这样的吗?大早上好好的找气生,你看看你那是什么眼神,恨不能将我们母女生吞活剥了。” 萧道一生气地将牛奶杯子重重地放下,萧太太更火了:“你想摔我们就明着来。何必在那摆出这个矫情样子,我知道,你就是想叫我们给那女人腾地方。” “够了!”萧道一站起来,拎着西装走出门去,剩下萧太太一个人抱着女儿呜呜呜地哭,哭着哭着,女儿的小手摸上她的脸,萧太太抬手用力擦干眼泪,她心想为母则强,自己应该去做点什么。 萧道一一怒之下冲出家门走下楼,今天出来的早,包车还没有来,他也不想坐车了,便慢慢地往学校走。 刚到大学门口,就看外面围了不少的人,那些人一见他过来,转身就呼啦啦将他包围的严严实实,手里的灯还不住亮着,嘴里喊着:“萧教授,看这里!” 萧道一的神经瞬间紧张起来,他尽量让自己表情淡然,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装作什么都在不知道的样子问道:“诸位新闻界的朋友,不知今天是所为何事?” “萧教授,你对林教授遇害有什么看法?” “林教授是我的恩师,也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我希望警方早日抓到凶手,以告慰老师在天之灵。” “那薄文景呢?萧教授你和薄文景师出同门,又一同经历过沦陷,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薄文景为什么失踪吗?” 一个男记者出言犀利。 “你是哪家报社的?” 萧道一反问。 “哦,我是申江晚报的记者吴环生。” 吴环生! 萧道一想到那张被自己揉成一团的报纸,那篇让他悚然心惊的报道,题目后面赫然写着本报记者吴环生的大名!原来他就是吴环生! 萧道一强压抑下内心的愤怒,微笑道:“哦,吴记者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吴环生听萧道一这么说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 昨天下班前,苏三回到报社,满面愁容。 吴环生看在眼中心里暗喜,自从苏三做了主笔,他心里憋闷极了。本来是俩人一起去警察局的,没想到这女人凭着几分姿色竟然勾搭上罗公子,他吴环生就是不服。他也找过姐夫,结果李主任眼睛一瞪,劈头盖脸将自己一顿训,姐姐气的在一边抽抽搭搭的哭,边哭边骂着:“一定是那女人又挑拨离间了,我就知道你对我从来都没有什么真心,你就找你那黄脸婆去好了,就当我死了罢。” 过去要挟几句,李主任会涎着脸来讨好,而现在,他反倒不耐烦了,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剩下姐弟二人大眼瞪小眼。反复几次,自然知道是这人越来越不好拿捏,她姐姐背地啐道:“也不知被家里那个母老虎灌了什么迷魂汤。” 当然这也只能是背后骂骂,当面还得姐弟俩一起哄着人家。 因此这吴环生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颇为艰难,一心想写点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伟文,好好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苏三的烦躁自然一点不差都落在他眼里,他现在学的深沉许多,也不言语,只悄然观察着苏三的行动。见她在纸上写了又扔,扔了又写,直到下班离开,她办公室内的垃圾桶里几乎满满的,都是揉成一团的稿纸。 吴环生等报社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看到总编老宋也出去吃饭,便悄悄潜入苏三的办公室,将垃圾桶里的纸团子统统拿出来,一点点展开,按照意思拼凑一番,读了一遍后忍不住惊道:“这可是个好新闻啊。” 只是这好新闻未免有些虎头蛇尾,吴环生将稿纸都收起来,心里暗笑:你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也有江郎才尽的一天?这才叫活该呢。 吴环生依葫芦画瓢,基本照着原样誊抄一番,在最后结尾时又加上点个人的主观臆断,自认为将这个具有传奇色彩的新闻写得(抄得)是荡气回肠,看着抄写的清清楚楚的稿子,自己忍不住赞赏:“吴环生啊吴环生,你才是才华横溢聪明绝顶啊。” 宋总编吃完饭回来,吴环生马上将稿子交了上去。宋主编读完,愣愣地看了吴环生好一会儿,只看的他内心慌恐,差点将自己偷人家稿子的事情和盘托出,却见宋主编一拍桌子:“小吴,你可真是我们报社的后起之秀啊。” 因此就有了今天申江晚报这篇传遍沪上的号外。 吴环生担心和苏三早上上班撞见尴尬,主动请缨跑到复旦外面来采访萧道一。 此时听得萧道一夸赞,那真是洋洋得意,全然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竟然未发现萧道一根本没有回答自己,而是反问。 “萧教授,你真的不清楚薄文景为何失踪吗?” 吴环生沉浸在名记者的光环中,又问了一遍。 “城破之时纷乱非常,萧某能侥幸逃命已经是万幸,实在不知文景去了哪里。若是当初我们俩能在一起逃难,也许现在会有不同,至少文景不会失踪。” 萧道一脸上显出惋惜的神色:“文景才华横溢,实在是太可惜了。” “萧教授,你可曾看到过山顶洞人头盖骨化石?” 一个女记者问。 “化石当时保存在中央大学内的博物院,我自然是看过。” “那么萧教授能估测一下那个化石有可能在哪里吗?” “萧某师从林教授,在收藏和金石鉴定上小有心得,但从不会占卜,这些事萧某实在猜不到。” “他在说谎!”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萧道一顺着声音看过去,忍不住心里一哆嗦。 记者中有认出来人的,呼啦啦围了过去:“沈先生,你为什么这么说。” 沈慕白指着萧道一喊道:“南京陷落之时,我亲眼看到他杀害了薄文景。” 萧道一摇头叹息:“沈慕白,你这样针锋相对针对我们师徒二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老师和你有什么仇怨,能让你屡次信口雌黄,造谣生事。” 沈慕白闻言大怒:“我就是要揭下你的假面具。我说为什么我从宴会上离开后就被人刺杀,原来是你雇凶杀人,你认出了当年那个逃走的少年就是我!萧道一,你这个杀人凶手!和你老师一样是个十足的伪君子,真小人!” “你的目的达到了?” 街道拐角处,罗隐双手插在裤兜,晃晃悠悠地说。 “还好,事情目前是顺着我期待的方向发展,下一步嘛,我希望萧道一不要这样轻易认输,至少要给重旧账的人一点苦头吃吃。”苏三看着不远处意气奋发的吴环生,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第十二章 当面对质 “沈慕白,你不要血口喷人!”萧道一气的浑身发抖。 他这才知道自己上当!那个杀手给他送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他一介书生,哪里敢仔细辨认,只看一眼就叫他赶紧处理掉便是。 沈慕白居所发现男尸的新闻已经传遍本城,他现在忽然出现,自然也引来了大批记者的追问。 “沈先生,请问你居所的男尸是怎么回事?” “沈先生,你不怕被警察抓走吗?” “沈先生讲讲吧,你为何在生日宴上和林教授反目?我有消息说你和林小姐已经谈婚论嫁。” 沈慕白一出现,萧道一的脸色就变了,这些记者都是察言观色的老油条,如何能看不出。即包围着沈慕白又都瞄着萧道一,等着这二人之间来个大爆发,镁光灯闪了好几次。 沈慕白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诸位,我寓所发现的男尸,是我公寓门口不知何故死去的一个男子。当时我回家路上被人袭击,心里非常惶恐,打算出门躲避正看到一个男子死在路上,便将他拖回公寓,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听说那人被割去头颅,这么残忍的事情怎么能是我做的呢?一定是杀手割下他的头谎称是我回去邀功。这件事还要仔细问一下萧先生比较好。” “姓沈的,不,姓武的,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冒充沈慕白的身份,其实你是武澄明的儿子!你这个人从身份到履历都是假的,你的话谁会相信?” 萧道一反唇相讥,振臂高呼,拿出在讲台上做报告的架势。 “什么?沈慕白的身份是假冒的?” “天啊,怪不得沈慕白在林教授生日宴上反戈一击,原来是武澄明的儿子!” 记者们都乐坏了,这是多么鲜活又震撼的爆料,他们都盼着这两个人继续争吵,挖掘出更多的黑料出来。 “不错,我不是沈慕白,真正的沈慕白是我同一个中学的校友,我亲眼看到他在城破时被日本人杀死了。那时我非常害怕,躲藏在树林中,一动也不敢动,一直到天擦黑,刚要爬起来就听着路上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诸位记者朋友,你们猜我看到了谁?今天我看到报纸才知道,原来我当初看的是薄文景被杀害的现场。而当时和薄文景在一起,并且趁其不备杀害他的人就是这位萧教授!” “不对,沈先生,哦,我也不知道是该称呼你沈先生还是武先生,你既然是林小姐的未婚夫,自然应该在林家见到过萧教授,怎么今天才发现当时和薄文景在一起的是萧教授呢?” 一个女记者问。 “对呀,对呀。” 别的记者也纷纷点头赞同,看向沈慕白的眼光充满疑惑。 “因为当时天已经很晚了,月亮还没有出来。萧道一还戴着帽子,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只听见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我知道一个人叫文景,另一个被称作师兄,他们讨论的重点是山顶洞人化石。我父亲毕竟也是考古界人士,这些东西我还是知道的,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跑到深山老林说山顶洞头盖骨化石的问题。我伏在草丛中听到那个文景说绝对不会把头盖骨交给日本人的。而那师兄却一再劝说,说反正现在已经是这样,把东西交出去日本人会将咱们送出城并且保护家人,还会给一大笔安家费用。还说什么这些文物反正算是人类共同财产,现在国破山河在,让日本人帮忙保护些日子也没什么啊,日本人会很爱护的,总比我们这样带着出去遇到什么危险反倒被弄坏了好。” 天啊!所有记者都振奋起来,堵着萧道一不让他走。 有人大声质问:“萧先生,这些话真的是你说的吗?” “喂,你这个卖国贼,竟然说这种话!” 刚光复不到一年,人们一提到那些残暴的侵略者还都咬牙切齿。 萧道一急忙摆手解释:“没有这回事,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他说了,当时天色已晚看不清人长相,如何断定那个师兄就是我?我们同门师兄弟二十余人,谁能证明是我!” “可是当年陷落时,林氏同门中只有你和薄文景在南京城里,那篇报道已经写的很清楚了,我也是因此才知道原来那晚那个人竟然是你!也终于明白为何我被人袭击!” 沈慕白上前一步,指着萧道一说:“因为你捡到了我的学生证。你这些年想必一直在做噩梦,也一直在寻找武泽这个人,只是你不知道,武泽为了有更好的生活,索性冒充沈慕白,直到生日宴上我提到我的父亲武澄明,你才发现原来我就是武泽,于是你就买凶杀人,想杀我灭口!” 萧道一兀自嘴硬挣扎:“谁说当时城中同门只我们俩?那号外!” 他恶狠狠地盯着吴环生道:“一个无名小辈编造的东西有什么可信度。你们竟然相信他的鬼话!吴环生,你做过什么调查就敢这样说话!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吴环生心中本来就有鬼,现在当众被人质问是编造,拔直腰板喊道:“我才不是编造我做过调查的,调查你晓得吗?” 他在说话时脑子也飞速运转,知道沈慕白出来对峙都是因那篇号外所引起,这件事情闹得越大,自己越能出名,于是故意激怒萧道一:“哎呦,我做过调查的啦,这你都要狡辩,我现在都怀疑林教授是不是被你杀害的啊。没准林教授认出你的真实面目,你就……”他伸手做出个抹脖子的动作,有记者跟着连连点头。 萧道一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用力将围着自己的记者推开,大步就要进校园。 沈慕白喊道:“警察,警察在哪里,我指证这个人是杀人凶手!不止杀人,还涉嫌将我国的珍贵文物送给日本人,他是汉奸!” 汉奸!此时正是全国范围内清查汉奸逆产的时候,听到汉奸二字,所有记者都兴奋起来,镁光灯闪个不停,有记者也跟着故意挑衅:“萧教授回头叫我们拍一张嘛,你不是汉奸你躲什么呢。” 大学校门口这一幕吸引了很多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萧道一匆匆几步眼看就要冲进校门,忽然从侧面闪出两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晃了晃手中的证件笑道:“萧先生,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萧道一看了一眼这个警察的证件,哼了一声,也从兜里掏出一个证件晃了晃:“我有急事,没时间和你回去,抱歉。” 他手中的证件忽然被一只手夺走。罗隐打开那证件看了看,嘴里啧啧称赞着;“想不到你萧教授能文能武嘛,还有这样的身份,失敬失敬。” 随即他将证件扔给小那,哈哈一笑:“不过这个在我这里不好使,我不管你是什么统,在我的地盘犯了事就得按照我的规矩办,带走,把沈慕白也带走。” 一见警察带萧道一走,记者们沸腾起来,纷纷采取围追堵截的方式,汹涌而至要将罗隐包围。 罗隐回过身,对记者们友好地微笑下,然后指着人群中的吴环生。 吴环生美滋滋地上前去,就见罗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一推他:“好了,你的独家新闻,好好做。” 吴环生被推回众记者中,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独家新闻,什么啊,你什么都没说啊。 记者们将他包围起来纷纷质问罗隐和他说了什么。 吴环生哭丧着脸说什么都没说,被众人呲之以鼻,有的知道他和李主任关系的人甚至开始人身攻击。 吴环生本来洋洋得意,忽然被人揭露姐姐是做李主任小星的,所有的血都涌上脑子,啊的一声扔下相机和那记者撕扯在一起。记者当众群殴,这新闻定能博人眼球,镁光灯又开始闪了起来,还有记者在一边挥拳喊道加油加油。 躲在拐角处的苏三小声嘀咕道:“活该!” 第十三章 我要把人带走 “罗公子,你虽然是罗司令的公子,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审讯室内,萧道一冷笑连连,指着坐在另一边的沈慕白道:“这么个人,身份什么都是假的,你们就信他的话?真正的沈慕白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不调查吗?” “真正的沈慕白真是被日本人杀害的,我至今都感谢他,没有说出我在哪里,当时我们藏身地方相距并不太远。” 沈慕白指着萧道一问:“你那天还在一堆尸体前摔倒过,弄了一身的血,记起来吗?你用大石头从后面砸死了薄文景,然后将他拖到那堆尸体中间。” 沈慕白声音低沉,听得周围人都浑身一寒,萧道一想到那个夜晚,也不禁一抖,接着怒道:“没有这种事。” 苏三看出他这是在强自镇定,在一边忽然开口说道:“你手上有血,是不是那块石头划破的。怎么选个有棱角的石头,是为了砸死人更容易些?” 她说到你手上有血时,审讯室内的窗户忽然哐当一声被风吹开,桌上的纸乱飞开来,接着那风竟然打着旋,纸片在旋里转来转去接着缓缓落到萧道一面前。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苏三故意吓唬他:“这是薄文景让你将事情真相都写出来。” 萧道一精神本来极度紧张,一直在装镇定,此刻也有些毛骨悚然,心虚反问道:“你知道什么?那块石头并没有打死他,他是被日本人用刀劈死的!” “并没有打死他,你还是打了对不对?” 罗隐一把拎起他的衣襟怒道:“枉你还是个文化人,果然是在城破时候卖国。” “我卖国?我卖什么国?我不是官不是权贵,我只是个读书人,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想和家人一起活下去,我没有杀文景,只是用石头砸晕了他,当时我听着树林里好像有声音就急忙追上去看,结果那家伙跑的很快,我只捡到他的学生证,等我回来,日军已经到了,是日本人杀了文景,砍下他的头。” “日本人为什么没有杀你?你还是将那头盖骨化石给了他们对不对?” 罗隐用力一掼,萧道一向后面摔过去,重重撞到椅子上,他忍住痛大声反问:“你经历过那段日子吗?你知道当时有多可怕?到处都是死人,日本人四处杀人,男女老少都不放过。当官的都跑了,当兵的放下了武器,你们要我一个文人怎么面对人家的枪炮砍刀?啊?” “你可以选择苟活,可你不该将国宝交给日本人!” 苏三也非常愤怒,用力一拍桌子。 她从沈慕白、武泽、萧道一和薄文景四个人的线索中猜测他们四个一定是在南京陷落时经历了什么,因此她将自己猜测的事实写成报道,故意提到南京陷落时在城中的林氏门人只有萧道一和薄文景两个人,薄文景后来失踪,萧道一讳莫如深,随同薄文景一起失踪的还有国宝——山顶洞人头盖骨化石。这篇报道写的跌沓起伏,但苏三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她听罗隐说军统和中统都曾经调查头盖骨一事却又无果,深知这是个烫手山芋,也许会闻名全国,也许会引来种种麻烦,经过仔细考虑,她决定设个局,引吴环生上钩。果然好大喜功的吴环生上了当,起了贪念将苏三扔在垃圾桶内的文章据为己有。一石激起千层,。躲在暗处的沈慕白这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人追杀,他毕竟还年轻,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直接跳出来指证,这也就引发了今天复旦门口的这一幕闹剧。 苏三见萧道一此刻将他还在百般抵赖,怒火中烧,一掌拍下去,本是带着怒气,但她的纤纤素手能有多大劲,反被桌子震得生疼。她强忍着痛,向前探着身子问道:“你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萧道一此刻已经冷静多了,他叹口气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的确曾经想过将东西交出去,可我把文景打晕了,等我回来文景就被日本人杀了,那东西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如何能找出来交给日本人,恐怕那头盖骨当年已经玉石俱焚,可惜啊,可惜,我老师一直也对这件宝物念念不忘。” “你不承认自己将东西交给了日本人?”罗隐有点吃惊,因为萧道一明显镇定下来,忽然间又开始全盘否认。 “我承认自己和文景有了争执,这些争执看在他的眼中引起了误会。” 萧道一指着沈慕白笑了:“我该叫你武泽还是沈慕白?武澄明也是我的师长,说起来咱们都是世交,作为世兄我向你道歉,当年真不知道你也在城中受苦,否则我一定会带着你一同逃走。” 听到这里,沈慕白不屑地哼了一声。 “但是武老弟,你真冤枉我了,我没杀文景,你看我们打起来就跑了,没看到后面的事,我回来文景被日本人杀了,我吓得哪敢露头,一直在山上躲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偷偷溜出去的。后来,我就……” “后来你就怎样?” 罗隐抓着他不放。 “后来我遇到了军统的地下组织,便参加了他们的行动。” 萧道一话语中隐隐透出得意:“我当时也做了不少事情,我也是为国为民立过功的人。” 他指着桌上的那个证件说:“罗公子,你看,我这证件可不会有假吧。” 罗隐点点头:“你竟然还能摇身一变加入军统,真叫罗某刮目相看。” “哈哈,罗公子,你有所不知,其实我现在还是……” 话没说完,就听着哐啷一声,审讯室的门被人踢开。 几个军装男子走了进来,领头的青年男子着上校军衔,进来后拿出证件在罗隐眼前一晃说道:“奉国防部肃奸委员会令,带走萧道一。” 苏三在一边很开心,心想难道萧道一被肃奸委员会盯上了?那可真是太棒了,到那边一用刑他一定会把实情讲出来。 罗隐检查完这少校的证件,皱着眉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你们的人?” 那上校一脸桀骜,轻轻嗯了一声。 萧道一此时腰板挺得直直的,脸上现如释重负的神情。沈慕白则激动地站起来指着萧道一质问:“我亲眼看到他用石头砸向薄文景,我也听到薄文景说头盖骨就在他们随身的箱子中,明明是他将国宝交给了日本人,你们竟然说他是肃奸委员会的人?开什么玩笑?” 那少校一挥手,一个士兵上前冲着沈慕白就是一个大耳光,沈慕白被打的头侧向一边,鼻孔滴下血来。 罗隐冷冷地问:“莫上校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有人密告此人在陷落时做了汉奸,带走。” 两个士兵架起沈慕白就要走。 苏三喊道:“那时他只有14岁,怎么可能做汉奸,倒是萧道一!他怎么逃出南京城的才该好好审问一番。” “这位小姐!” 莫上校闻言走到苏三面前,忽然伸手捏住苏三的下巴,恶狠狠地问:“我注意你很久了,一个小报记者好好写你的号外就是,瞎掺合什么?” 罗隐用力推开他的手:“莫上校,这里是警察局不是军统上海站!” “是啊,警察局啊,我竟然不知道警察局还敢扣押我们军统的人。罗公子,今天给令尊面子,我也就不追究了,告辞。” 眼瞅着这些人要将萧道一和沈慕白带走,苏三顾不得下颌火辣辣的疼,急忙拉住沈慕白的衣袖:“你们不能带走他!他当年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做汉奸!” 几个警察也大着胆子拦在门口,莫上校抽出枪来砰地对着屋顶一枪,子弹反弹回来,射到桌子边的钢板上,火星四溅。 苏三吓得急忙松开沈慕白的衣袖,躲到罗隐身后。 罗隐轻轻护住她的肩,低声说:“别怕,没事的。”说完走到门口挡在莫上校面前,拿出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莫上校是办公事,我也不好拦着,这样吧,我总不能只靠你一句话就把人给你,总要看到个手令吧?还有这个沈慕白,哦,假沈慕白,他涉嫌谋杀林教授,必须严加审问,目前还不能交给你,等我审完了他的杀人官司,再交给你们如何。” 沈慕白喊了一声:“我没……”话音未落,苏三在他身后捅了他一下,他将杀人俩字咽了下去。 莫上校环视四周,见警察们也都拔出枪来,哈哈大笑着:“罗公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必这么紧张呢,不就是手令吗?这样吧,我让令尊给你打个电话如何,儿子总要听老子的嘛。” 第十四章 扣你一晚上而已 剑拔弩张。 审讯室内外的空气都充满了火药味。 罗隐手下的警察无论从枪械设备到日常车辆配备都是最好的,也是胆子最大的,换一批人未必敢和军统的人对着干。这些小子被罗隐惯坏了,天不怕地不怕,此时真要闹起来,军统这几个人还真占不到什么便宜。 莫上校显然也是很明白这一点,打算找罗司令求助。 罗隐轻轻拍拍他肩膀:“莫上校,现在是公事不是家庭琐事,搬出我父亲来这未免有点文不对题吧,怎么倒像小孩打架找家长呢。” 枪声惊动了警察局上下。局长听说军统的人上门要人,急忙带着秘书赶过来,一进门就哈哈笑道:“这是做什么,大家有话好好说,哈哈,这位是……” “肃奸委员会,莫明。” 莫上校面带桀骜。 苏三捂着被掐红的下巴,噗嗤一声笑起来。 莫名其妙!这个人果然是从头到尾的莫名其妙。 莫上校似乎想到苏三为什么笑,恶狠狠地一个眼风飞过,苏三躲在罗隐身后,压根不去看他。 “哦,是莫上校,不知来我这里有何公干啊。” “这个人是我们肃奸委员会的人,我要带走,还有这个人……” 他一指沈慕白:“怀疑他通敌做过汉奸,一同带走。” “这两个人是杀人嫌犯啊,总要我们这里审问过后再交给你们嘛,呵呵,这个程序问题,这个问题吧……” 局长絮絮叨叨,一张油光锃亮的大脸笑成一朵花。伸手不打笑脸人,莫明眼睛一转又掏出枪来对着局长道:“孟局长,您小心着,我这枪可爱走火。” 他想故意激怒警察局。 他知道这次自己碰到硬茬,能顺利把人从这里带走的可能性不大,这样自己丢人就丢大发了,怎么办?挑起事端,闹得一塌糊涂,再趁乱将人打死拉到,反正死人不会说话,救萧道一出去不就是不想叫他乱讲话吗?只要警察这边先开火自己就不怕被处分。 没想到孟局长呵呵笑着,用手抓住枪管抵住自己的脑袋,嘴里叫着:“莫老弟,你不妨开枪试试,我老孟要六十岁了,这些年无功无过,没准你这一枪下去我就能进忠烈祠,家属也享受烈属待遇。只是你莫老弟,年纪轻轻,也不知上峰有没有人为你作保。来来来,往这打,勿要客气哦。” 旁边的警察都大怒,有人喊道:“册那,无真额老奇怪额,弄个寿头,放开我们局长。” 孟局长侧着脸,趁没人发现,冲罗隐眨眨眼睛。 罗隐也噌地拔出枪来。 那几个军统的人都吓一跳,纷纷将枪口对准他。 罗隐哈哈大笑着将手枪往桌上一拍:“好,我交枪。你们军统的人好大架子,有种,打死老子把人带走。” 他说着拍拍自己胸口:“怎么样,老子怕你们哦,你们开枪啊。” 莫明向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枪挪开,他也担心真走火伤了孟局长和罗公子那就麻烦了。 接着这位莫明上校眼睛一瞪看着手下:“把枪都给我收起来,怎么能对着自己人的嘛。” 苏三躲在罗隐身后心道:真能装,你刚才可是掏枪对着人家孟局长的,这会出尔反尔,小人一个。 “莫老弟,大家都是为了公事,并无私仇,何必将事情做绝呢,不如你回去取来手令,我这有个收据也好放人不是。”孟局长丝毫不在乎被一个年轻人用枪威胁的事,肥厚的手掌用力一下下地拍着莫上校的肩膀,极为热情。莫明知道这老家伙在暗算自己,但人家给了台阶,自己也只能做出让步。 “好,我现在就去取命令,萧先生,你是个聪明人,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我奉劝你还是都说出来,否则自己受皮肉之苦不说还会连累家人,我听说令爱只有四岁对吧,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啊。” 莫明这话是冲着萧道一说的,苏三站在罗隐身后正好能清楚看到他的表情。 这位莫上校看着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本也是剑眉星目大好儿郎,只是眼中一片阴冷,看人的眼神特别奇怪,好像总盯着一个点,再搭配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阴森森的让人很不舒服。 果然,萧道一浑身打个冷战,急急点头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莫上校带着人走了,孟局长这才哐当一声坐到椅子上,嘴里嚷着:“刚度啊,格小瘪三到老子这里找事体,伊脑子坏特了。” 苏三面带恭敬倒茶过去双手奉上:“局长,你刚才真是太了不起了,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孟局长哈哈大笑:“老子哪里那么好欺负的,刚才拍他那几下也能拍出内伤,我和你港啊,老子当年也是上五台山学过功夫地。” 罗隐送走孟局长,审讯室恢复了安静。 萧道一一言不发,沈慕白则冷笑道:“今天真见识了什么叫黑白颠倒,人妖不分,这真汉奸反倒成了肃奸委员会的人,天理何在。” “滚蛋吧你。” 罗隐轻轻踹了他一脚,沈慕白顺势坐下。 “你冒充别人身份,还依靠人家的财力支持出国留学,回国后继续隐姓埋名,你真以为自己是好东西?” 罗隐继续骂他:“真正的沈慕白人死了家人都不知道,你口口声声骂林教授害了你父亲,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情你能记了十多年,怎么就不想到沈家人的心情?别说的自己跟没事人似的。” 沈慕白低下头说道:“你说的很对,但我也是没办法。我后来被日本人抓住去埋死尸,在城外趁乱逃走的,一路乞讨,跑到杭州附近被沈家人找到,他们非说我是沈慕白,还以为我被吓坏了脑子。我想反正已经没有什么亲人,索性将错就错,再说,我做了沈慕白,也是宽慰了沈家人的心,总比他们得知真正的沈慕白死于非命的好。” “一派胡言!” 苏三被他的话气到,又用力一拍桌子:“看着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想不到心底这般坏,你这样百般狡辩,和萧道一有什么区别?一点做人的基本准则都没有,淑凝当初真是瞎眼了,竟然能看得上你。” 沈慕白笑笑不吭声。 罗隐拉开愤怒的苏三说:“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他曾经杀害过沈慕白,不过林教授的死他还有很大的嫌疑,关上一关总没错。你犯不上和他生气,只要你将武泽冒名顶替沈慕白的新闻报道出去,你看沈家人会怎么对他。” 沈慕白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恐惧:“不可以!沈家人会杀了我。” “活该,你自找的。” 罗隐指着萧道一对苏三说:“这个不是抵赖不开口嘛,你就随便写,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直接打晕他按个手印,大不了笔录扔到他们肃奸委员会去。” “你们这是刑讯逼供!是威胁!法律精神在哪里!” 沉默了一会的萧道一也喊叫起来。 “什么时候了,扯个屁的精神。你真以为军统能保住你?做梦吧?只要扣一晚上,报道出来的真假没人会在乎,军统那边只会认为都是你说的。” 罗隐嘴角挂着坏笑,凑近了继续说:“我现在不会问你任何事情,明天早上就放你走。” 萧道一颓然地往椅子上一靠面如死灰。 第十五章 头盖骨的真相 罗隐说完就命令人先将沈慕白押送回牢房,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 萧道一看着苏三,强挤出微笑说:“苏师妹,你也是林教授的弟子,你真信我当初杀人做了汉奸?” “萧先生,我也想相信你,可你总要说出真相的吧?现在这情况你就是什么都不说,出去后军统的人能放过你吗?” 苏三摆出推心置腹的样子:“刚才我有些冲动言语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萧道一连连摆手:“哪里,哪里,苏师妹客气了,我也是没说清楚,让你们误会了,呵呵。” 小苗在一边开腔了:“萧先生,我们也不是勿要理由就给人吃生活的,真实情况是怎样,你就讲出来嘛。” “对噶,对噶,我们不是狠三狠四蛮横无理的。”小那在一边帮腔。 过了一会,罗隐回来了,点点头坐下,还问大家:“要不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哦,我订了三明治,马上会送来。” “头儿真是太好了。” “到底是我们头儿啊。” 小那和苗一不失时机奉承道。 苏三问:“你去就是为了买这些?” “不。”罗隐耸耸肩,一摊手,“我只是给警备司令部打个电话,要警卫处今晚搞个戒严而已。” “什么!”萧道一吃惊地张大嘴巴。 “今晚全城戒严。”罗隐笑了,笑的格外开心:“萧先生,你不要指望莫上校来救你了,那个莫上校还真是莫名其妙。” 苏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你还笑,平白被他占了便宜,总有一天我得讨回来公道。” 苏三摇头道:“算了,我一个普通小记者,被当官的这么对待也不算什么。人家有枪有人的,我哪敢吭气。” “有点骨气好吧?你现在和他们……”罗隐伸手画个圈,这个圈里包括小那和苗一等人,接着说道,“和他们一样,都是我的人,知道吗?我的人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谁敢这么做,我就要剁掉他的爪子。” 说这话时眼光还瞟了萧道一一眼。 后者此刻是真的要崩溃了。 全城戒严!以罗公子的身份的确能做到。他可是警备司令的公子,和司令部的那些人关系摆在那,一个电话谎称抓捕就能做到。就算莫上校神通广大弄到了手令,又如何能穿过重重关卡送过来呢?没指望了,真的没指望了。 很快,三明治和奶茶咖啡都送来了,一人一份,几个人围坐一起吃的香甜。 三明治和咖啡的香味飘过来,萧道一两眼盯着窗外。外面很黑,玻璃反光,将身后那几个人的影子映的清清楚楚,他们在吃饭,喝着咖啡和茶。 他在警察局已经耗了一天,饥肠辘辘。 是的,全城戒严,莫上校不会来了。 只要在这被关押一晚上,明天的新闻一乱写,军统不会再相信自己。怎么办?是必须寻找新的靠山了吧? 内心中惊涛拍岸,堤防在逐渐瓦解。 萧道一转过身子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说,但必须先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罗隐点点头:“其实我刚才出去时已经派人将你家人都转移了。” “转移到哪里?” “我家。” 萧道一松口气,以罗隐的身份,军统还不敢直接到他家去抓人,于是他点点头说:“好吧,我可以讲出真相,不过嘛……”他舔舔干涸的嘴唇继续说道,“我得先吃饭。” 罗隐和苏三都笑了。 据说当年洪承畴被俘虏以后要绝食以死明志。旧友范文程领命去看他,回来后对多尔衮说:“他肯定不是一个死节之臣。我和他闲聊时,房梁上掉下一点灰絮落在衣服上,他赶忙弹掉了。一件衣服都舍不得,他肯舍掉性命吗?”果不其然,找了个美人去劝,洪大人也就顺坡下驴。 萧道一现在还记着吃饭!吃饱喝足他开口了。 “山顶洞人头盖骨我真的没交给日本人,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想将那东西给日本人换取性命的,可是等我回去发现还有口气的文景被日本人砍头,我吓坏了,心想如果日本人拿到了东西却还是把我砍死怎么办?当时已经城破,日本人为所欲为,我不能冒这个险,于是我带着箱子连夜逃下山去,在山下,我遇到了……” 他犹豫一下继续讲道:“遇到了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个莫上校,他当时是军统的特工人员,带着几个人在山下布置炸药,看到我很吃惊,还打算杀了我灭口。我急忙拿出箱子里的东西告诉他我是中央大学的老师,是带着国宝撤退的。他就带着我去找他们军统组织,也就是在那时我加入了军统,也得到了活着的机会。” “你是说,头盖骨最后落入了军统手里?” 苏三大惊,她以为头盖骨化石一定是被日本人拿走了,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不对,既然你把东西交给了军统,怎么后来军统和中统都查找化石下落呢?” 罗隐指出他话中的漏洞。 “那是因为……”萧道一苦笑道,“政府打算将化石转交给美国人,当然这在当时也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东西不好保存,当时有三个选择:运往重庆,路途遥远也不安全;就地在南京掩埋,这点最冒险,然后是交给美国人,送到美国的博物馆保存。可是这个箱子在莫上校交上去以后,没等送到美国人手里就失踪了,找不到了。” “中间环节出了问题?” 苏三觉得这件事简直太荒谬了,历经危险送出来的东西,怎么会就这样失踪了呢? “没人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各方面都在推诿,交给美国人是戴老板亲自下令的,美国大使馆也同意并授权的,我曾听说这箱子其实还是交到了戴老板手里,他还给女人炫耀过,到底是怎么没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军统不敢明着追查这件事,但是军统也有派系区分的,有人为了搞戴老板就抓着这件事不放,同时中统为了抓军统的痛脚也一直在调查,后来戴老板出事死了,这就成了悬案,军统一直讳莫如深,而今天,又被那小报记者一顿渲染,恐怕明天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你没有做汉奸,我冤枉你了,对不起。” 苏三真挚的对他道歉。 萧道一苦笑:“那个环境,那种时候,如果我没遇到军统的人可能就真的会去投敌了,当时南京如同人间地狱,那惨景我至今都不想再回忆。” “林教授的死,你到底知道多少?” 罗隐追问。 萧道一摇摇头,苏三忽然说道:“你偷了林太太手里的钥匙!” 萧道一惊讶地看向苏三:“你怎么知道?” “林太太是个很稳妥的人,她的手包就那么大,怎么会找不到钥匙,只能是你偷了钥匙借机帮忙查找在还回去。你拿走钥匙是为了什么?不要告诉我你是回去给林教授盖被子!” 一个普通人,只要撬开嘴巴,真的就会知无不言。因为只要不触及死亡底线,说一句和十句百句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苏师妹真是冰雪聪明,钥匙是我偷的,但我没有谋害林教授,我是想拿回一封信。” “信?”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是,一封陈公博的私人来信,是曾作家求我帮忙的,她担心信中有对自己不利的事情,现在到处都在肃奸,她很害怕。” 第十六章 愿赌服输 陈公博?又有他什么事。 苏三有点心慌慌,真的,打死她也想不到能扯出这么多事情来。 军统中统的纷争、军统派系争斗内讧,现在又搭上了大汉奸陈公博! 她渐渐觉得自己可能是做了一件错事。 开始设计小吴,其实最主要还是想出口恶气吧。她知道头盖骨化石的事情军统中统都在调查,一定会惹上些是非麻烦,那就让好大喜功总想霸占别人成绩的吴环生去背好了。但是她根本想不到会招惹到这么大的麻烦,以军统的行动能力,吴环生怕是要有危险了。 “你只是为了拿一封信?” 罗隐可不相信这样的理由,这算什么理由! “是,真的只是为了一封信。宴会刚开始,有个邮差过来送信,我看了一眼,那个名字是陈公博的化名。” “等等,林教授和陈公博很熟吗?” “老师早年曾经在陈公博办的报纸做过事,两人私交还是不错的,这信大概是他被处死之前托人寄来的,因为宴会马上开始,老师收到信就放在口袋,这时我看到了曾玉清和淑凝还有苏师妹走进来。” 苏三点点头:“是的,我和淑凝在门口遇到的曾作家。” “陈公博当年曾经秘密出资给曾玉清办过刊物,光复后肃奸开始,她一直耿耿于怀,担心哪天被人告发和陈公博扯上关系。” 什么!曾玉清曾经做的刊物是陈公博投资的! 许是苏三眼睛睁得太大,面部表情太过惊讶,罗隐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你们文化界竟然不晓得?” 很多人都知道!苏三呲之以鼻:明明是你们这些高层们才知道好吗?我一个小记者哪里晓得这些事,永远被蒙在鼓里。 这时就听着外面传来卡车的声音。小那凑到窗口看过去喊道:“哎呀,头儿,来了一车丘八!” 萧道一惊道:“不是全城戒严吗?” “哈哈,我说戒严就戒严?你还真信啊。告诉你吧,本少爷是最恨那些打着老子旗号招摇撞骗的家伙,以权谋私?敬谢不敏。” 萧道一真的慌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抓着罗隐的裤脚苦苦哀求:“求你罗公子,不,罗探长,不能让我和他们走啊,走了我就没命了,你说会护我周全的。” 罗隐用力挣开,示意小那出去看看情况,这才说道:“放心,我不会透漏一点消息出去,明天的报纸上什么都不会有。虽然你没有杀人,但毕竟是伤人了,薄文景也是因为被你所伤没法逃走才被日本人杀害,我希望你记着这点。” “我会的,我会的,我会找到薄师弟家人给老人养老送终。”萧道一举手发誓。 “你的妻女,并不在我家,我没把他们带走,你尽管放心好了。反正你现在什么都说了,必须和我们一条心,我是文明人,不会对你怎样,可军统那帮人可不是吃素的,首鼠两端只会丢掉自己性命连累全家。” 说着探伸手架着萧道一的胳膊,扶他站起来,在他耳边低语:“牢牢记得我的话,什么都不要表现出来,坦然一些,别跟惊弓之鸟似的。” 萧道一长出一口气,将内心的惶恐压制下去。 “哎,长官,您不能这样乱闯啊,这可是审讯室。”门外传来小那的声音。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悄然躲到他身后的位置。 门被踢开,莫明神气活现地站在门口,手上举着一张纸,下巴一扬:“呶,你要的命令,肃奸委员会和警备司令部联合签发的,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萧道一涉嫌杀人,没有开口前不能放。” 罗隐老神在在的看都不看那命令。 莫明大怒,将那纸狠狠地拍在桌上质问:“姓罗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白,此人有杀人嫌疑,没做口供哪里都不能去。” 萧道一急忙喊道:“我没杀人。” “既然没杀人你怕什么?什么都不说?鬼才信你。” 罗隐戏演的挺来劲。 莫上校看了一眼萧道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来的很及时,此人还没有开口。 这时孟局长打着哈欠走进来。 ‘算了算了,人给他们算了。”他挥挥手,接着说,“莫老弟,萧先生可以给你们,姓沈的得留下,今天当着那么多新闻记者的面把人带走,你总得让我对全城人有个交代。” “好,就这样。” 莫明只想带走萧道一,沈慕白对他们毫无用处,他只是看到萧道一杀人,对军统一无所知,他还懒得和这种人浪费时间呢。 “局长!” 罗隐面上露出为难神色。 “带走,带走,赶紧的。”局长抓着罗隐到另一边,让莫明将人带走。 萧道一自始自终都面色平静。在他跟着莫明走到门口时,罗隐喊道:“萧先生,咱们的事没完,你小心以后不要犯到我手里,到时新仇旧账一起算。” “哼,只要你们有这个本事。” 萧道一迅速嚣张起来。 过了一会,苗一扒着窗子汇报:“好了,他们走了。” 苏三松了一口气,又有点担心起来:“能骗过那个莫名其妙吗?” “差不多吧。” 罗隐坐下说:“继续喝点茶,等会送你回去。” “如果骗不过,那萧先生会不会有危险?” 苏三听说过军统行事非常毒辣。 “那与我们何干呢?”罗隐耸耸肩,“我以为你根本不会在乎他的死活呢。” “与你何干?”苏三吃惊地看着他,“你答应过他的呀,保证他和家人的安全。” 小那和苗一开始呵呵笑起来:“我们头儿最爱开玩笑。” 罗隐也哈哈大笑:“他没杀人?不,他只是没来得及杀死人。他没做汉奸?同样是因为他没来得及做汉奸!他对同门的师弟都能下这种死手能是什么好人?萧道一必将承担自己要承担的一切,认赌服输,报应不爽不就说的这个?反正我已经尽力帮他掩饰了,能不能过得去看老天想不想惩罚他。” 罗隐讲完,看苏三的脸色阴晴不定,伸手拍拍她肩膀说:“这世道就是如此,你慢慢想吧。” “小吴,小吴会不会有事?” “那就看那个莫名其妙怎么想了。” 罗隐放下茶杯,站起身道:“我总你回去,明天你随我去见那个装模作样的曾玉清。我看看她到底还有几分冰清玉洁。” 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太过狭促?苏三有点后悔自己一时意气将吴环生推了出去。 第十七章 后悔药 “又是你们?”很明显,曾作家对这两位不速之客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你该庆幸是我们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比方说萧道一。”罗隐不等她往里让,自顾进去。 苏三不好意思地笑笑,曾玉清只能伸手做出请的手势,只是心不甘情不愿。 “说说吧,你和萧道一什么关系。” 罗隐进屋就找个沙发舒舒服服坐下,接着开门见山发问。 曾作家彷佛受到莫大侮辱脸色大变,指着门说:“罗公子,你再说这些侮辱我的话,我只能请你出去。” 罗隐压根不搭理她,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香烟,抽出一根,接着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对着她喷出个烟圈。 曾玉清这些年被捧的很高,从没遇到过这么无礼的人,咬牙切齿道:“你不要过分,看我一个单身女人好欺负是不是?” 苏三也在一边拉着罗隐的袖子,叫他不要这样轻佻。 罗隐却笑笑,故意贴近曾玉清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那么陈公博呢?” 曾玉清瞬间气势全消,目光中也充满了恐惧,向后退了两步,背靠着门强迫自己坚强起来。 “怎么?害怕了?说到你最怕的那块儿了?” 罗隐冷笑,猛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拽过来,恶狠狠地说:“你可以不说话,到了肃奸委员会可就由不得你了。” 曾玉清吓得嘴唇都在发抖。 当年郑苹如死在七十六号的事她记忆犹新。她听说现在的军统和当年的七十六号那是不相伯仲,若是被肃奸委员会的人盯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这辈子就完了。 所有的高傲都被残酷现实打得粉碎。 曾玉清不得不低头求饶:“罗公子,你想知道什么?” “林教授生日宴那天的全部情况,扶着林教授回客房后,你都经历了什么?” 曾玉清坐到侧面沙发上,靠着沙发背,像是个被放了气的气球,整个人精气神都消失了。 “那天我在门口遇到了……”她说到这里,略带歉意地看向苏三,“这位……” 苏三就知道,这位心高气傲的曾作家压根就没记住自己姓甚名谁,在一边尴尬笑笑说:“我叫苏三,苏三起解的苏三。” “遇到这位苏小姐和林小姐,我们一起走进大厅,苏小姐送上礼物,是一个精致的火镰子。” 苏三点点头,罗隐看着她面带惊奇:“送火镰子,你还真老土。” 苏三横他一眼,不搭理他。 “那个火镰子,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曾玉清讲到这里,高傲的神色又恢复了大半,隐隐有点用下巴看人的意思。 “我的祖母出身前朝大家,我小时候在祖母的书房看到过一些文人笔记其中不乏奇闻异事,其中有一件就和这火镰子相关。” 苏三想不到自己买的生日礼物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急忙追问:“你确定?” 曾玉清微笑一下很是不屑。 “苏小姐,你不必怀疑我的记忆力,我可是过目不忘的。” 她神色桀骜,苏三腹诽:神气什么呀?我何止过目不忘,还能过鼻子不忘呢。 罗隐听到这话,也瞟了苏三一眼说道 “那就请曾小姐讲讲那火镰子到底有什么不同?” 苏三则说:“等一下,曾小姐既然要讲火镰子的来历,为何不将东西拿出来讲呢?”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上次在这里我明明闻到了火石的气味,可是曾小姐却说没有什么火石火镰的。而就在昨日,淑凝告诉我那个火镰子并不在礼物中间,想来是林教授当时随身携带的,可是林教授尸体旁并没有那个东西,它去了哪里?当然是知道它价值的人那里,我说的对吗?过目不忘的曾小姐。” 曾玉清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沉默了两分钟,她走到衣柜旁,打开门在里面翻找一下拿出火镰子。 罗隐一把接过,翻来覆去好奇地看,嘴里说道:“我不懂这些,不过看着倒是挺贵重个东西,你这个小财迷还很舍得花钱的嘛。” “那本书上有这个火镰的图,其实它不是一个普通的器物,它叫做后悔药。” “一个火镰叫后悔药?” 苏三和罗隐都愣住了。 “是的,一个人有了后悔的心事,就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对着这个火镰念一个咒语,点上一种蜡烛,据说由此可以消除内心深处的悔意,不过这个东西只有半个时辰灵验,如果这半个时辰不能消散悔意就失去了作用。” “天啊,竟然是这样,我说那个火镰的盒子里怎么还搭配三根蜡烛。” “搭配蜡烛?那定是鲛人油脂制成的,这个是最早后悔药最合适的搭配,只是后世这种蜡烛几乎找不到了。”曾玉清讲到这里,罗隐急忙将火镰放在一边。 曾玉清摇头笑道:“罗公子不必担心,这个东西在我这里好几天了,但我始终参不透玄机。这东西对不知道咒语的人而言,只是个火镰子而已。” “那个,半个时辰是多久?” 罗隐不好意思的岔开话题。 “一个小时左右吧。” 苏三回答道。 “宴会刚开始,萧先生去敬酒回来和我说林教授收到一封可能是陈公博写的信,我当时害怕极了,陈公博已经被处以死刑了,我最怕和他扯上关系,天知道他的信里会写什么,我就央求萧先生一定要先看到那封信,确定它不会对我不利。后来沈慕白闹了那么一场,我们就扶着林教授回去,也正是在客房里,萧先生从林太太那偷来了钥匙交给我。” “怪不得你扶着林教授回去就再也没回来,原来是又去客房了。” “是的,我等着宴会开始,就悄悄打开客房的门,打算找到那封信,可是我进去就发现林教授一动不动,靠着沙发站着,双目紧闭,火镰子掉在地上。我当时很害怕,在他衣兜中翻找到那封信,然后用手探一下发现他还有些气息,就扶着他回到里间躺下。走时我确定他没有死,但是情形很奇怪,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像是陷入很深的睡眠状态,对外界一点反应都没有。屋子熏香的气味很浓,我担心他熏坏了,就将窗户打开,冲淡了气味后又关上,然后捡起火镰走出客房将门锁好。后来我找个服务员将萧先生叫出来把钥匙还给他,就拿着那封信和火镰走了,第二天早上看到申江报,我才知道林教授死了。” 曾玉清一口气将事情都讲了出来,长叹一声,往沙发背上一靠,伸手从烟盒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却没有点。 “萧道一为何会帮你?”罗隐问完这句就见曾玉清嘴里的烟跟着抖了一下。 她将烟拿下来,在手里揉搓着说:“他?他自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光复后就来找我,说我只要跟了他就什么事都没有,否则就要把我这汉奸情人送到肃奸委员会去。” 曾玉清哈哈笑了几声,接着说:“我自诩冰清玉洁,看不起世人,谁想到却落到这个地步。早年为了生活,接受陈公博的好意,现在又为了活命让萧道一做了入幕之宾,我啊,我啊。” 她笑着笑着眼泪掉了下来。 苏三看着一个傲气女子变成这样,心里也很不好受。刚要安慰她,就听罗隐说:“不对吧,你知道的秘术只有鲛人蜡烛可以配套后悔药,别的东西就不成?比如说气味浓烈的熏香?”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开窗通风吹散熏香很可能另有目的。” 罗隐拿起火镰子,左看右看,又递给苏三说:“完璧归赵吧。” “你不要血口喷人。”曾玉清脸涨得通红非常气愤。 “曾作家稍安勿躁,你进客房偷信,还有时间给客房通风,还真是闲的慌啊。”(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秘密只有交给死人保管最妥当。 人的嘴巴一旦被撬开就会知无不言。当然,狡猾的罪犯会真假掺杂着说,最难以辨别的谎言就是将假话掺入真话中。 不过目前看曾玉清明显不具备这种素质。 她犹豫很久,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最后还是抬起头,深呼吸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是沉香,那天房间里都是沉香和龙涎香的味道。” 不错,苏三那天也闻到过林教授身上淡淡的沉香味。过去也去过林家,她知道林教授的书房也充满那种味道,林教授喜欢沉香。只是龙涎香这种东西,太过名贵,自己从未接触过。于是她疑惑地看着曾玉清:“你确定是龙涎香。” 曾玉清彷佛受了极大侮辱一般叫道:“那是自然,我祖母过去就有几块,还是过去宫里赏的呢。” 语气充满了骄傲。苏三翻翻眼睛心道:神气什么,前朝往事了,不过是祖上阔。 罗隐没有放过苏三的小动作,他微微低下头,忍不住唇角上扬,他能猜到那丫头一定在腹诽,面上还得摆出一副风轻云淡来。 “那本书上说,如果有那种鲛人油脂制作的蜡烛那是最好,若是没有,可以用名贵的香料代替。我想龙涎香和鲛人都出自大海,也许有些共同之处也未知。” “林教授平素是经常用沉香,只是龙涎香我却不知道用过,不过那天他身上的沉香味是有点奇怪,和往日不同。” “那是自然,你没见过的东西当然也不认得。” 曾玉清出言讽刺。 苏三笑笑:“所以以后有时间还要多向曾小姐请教,喝喝这黄浦江的鸡汤。” “你!”曾玉清气的说不出话来。 有些事情,自己可以拿来自嘲,但是别人不得置喙。 罗隐不给曾玉清思考的机会,继续追问:“也就是说林教授可能利用沉香或者龙涎香来使用后悔药?” “对,就是这样。”曾玉清想起那天屋内的香气,继续讲道:“我开窗真不是故意的,因为那种气味让我想起当年我这的那所房子,那种陈腐的遗老家庭,萦绕在不见阳光的客厅和书房中的那股味道,榻上吞云吐雾的人,所以我当时就慌了手脚,憋闷的不行,急忙推开窗子想透透气。” “那封信呢?你毁掉了?” 罗隐问。 曾玉清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已如惊弓之鸟,真真多心了,他在信中只是回忆早年和林教授一起办报的日子,很有点金圣叹之息,一个字都没提到我。”说到这里,她垂下头去,不想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哀怨神色。苏三看着她白皙的侧脸,微微突出的颧骨,心想:她其实对那个人还是有一点点感情的吧,毕竟在她艰难时刻拉过她一一把。 苏三冲罗隐点点头,她相信曾玉清的话。 因为她的作品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一方面醉心贵族生活,一方面又讽刺那种生活的无能无奈。就像她现在对待香料的态度:以识别出别人不知道的香料为荣,但在闻到它们的那一刻内心又充满了反感甚至惶恐。她的确就该是这么别扭的人。 问完话,罗隐也不多坐带着苏三匆匆离去。 曾玉清送他们到门口,小声问:“肃奸委员会那边的事情……”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轻轻拉拉他的袖子。 罗隐干咳一下说:“放心,一个城市半个国家的陷落,总不至于因为一位写字的小姐。” 曾玉清眼睛一亮,忽然上前握住罗隐的手,用力摇晃着:“真的?我不是汉奸婆子?汉奸情人?那萧……他就不能在威胁我了。” “他?他现在自顾不暇,以后一定没时间骚扰你的,放心吧。” 苏三轻轻拍着她的手臂,接着也同样去握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从罗隐身边拉开。 曾玉清关上门,茫然地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嘴里骂了一句:“小赤佬,贱骨头。” 她记得萧道一找上门来的那一天。 她开门时还有些犹豫,因为不知道这位著名学者上门来所为何事。 “只是关心曾作家嘛。”萧道一和她对面坐着,这时往前凑了凑,呼出的热气喷到她脸上,曾玉清忍不住往后靠去。萧道一的双腿忽然伸出架住她光滑的腿,眼睛从她的纤细的脚踝一直延伸到旗袍开衩深处。曾玉清脸上变了颜色,就听着萧道一在她耳边低语了肃奸委员会几个字,曾玉清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消散的干干净净,躺下的那一刻,眼睛望着天花板只想着:原来我是汉奸婆子,人人可欺。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她的泪水涌了出来,泪眼环视这间公寓心里想着:该搬走了,这里承载了自己所受的屈辱,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一眼。 一路上苏三一句话都不说话,满腹心事的样子。 罗隐将车子在路边停下:“你在想什么?” “我想试验一下那个后悔药。” “开什么玩笑?不要命了?”罗隐大惊,“那蜡烛在哪里赶紧给我。” “不是,你听我说,要想查出林教授死亡的真相,我们就该让一切重演一遍。林教授被扶进客房,很明显他后来神智是清楚的,沈慕白的出现可能让他想起很多事情,而正好他手上有我送过去的火镰子,身上有香。林教授这个人很有点旧式名士派头,对香料是很喜爱的,随身携带在小荷包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博览群书,自然也会知道这东西的用法,于是他就是使用了。曾小姐讲当时林教授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却还有呼吸,我觉得像是一种深度睡眠或者是假死状态。这种状态,在过去怪力论神的书中被称作灵魂出窍,如果林教授死之前正在体验灵魂出窍,那么他的死也许和这件事有着直接关系。” 罗隐听她所说的名词新鲜有趣,也忍不住点点头称赞:“想不到你这小脑袋还装着这么多东西,你讲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我不会让你去冒那个险,因为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苏三还要继续说服他,罗隐摆摆手:“你什么都别说,什么灵魂出窍,这些古古怪怪的东西,就算是真的,林教授胸口的那把匕首是怎么回事?总不会那个出窍的灵魂拎刀给自己一下子?这明显是人为的。” “可是肖法医说那把匕首的创口并不是致死原因啊,林教授死因是中毒。” “对啊,中毒,灵魂出窍和中毒有关系吗?” 罗隐发动车子:“不该让你胡思乱想,和我先回警局,别的事以后再说。” “不是胡思乱想这叫奇思妙想!” 苏三还在解释,车子已经从申江晚报门口经过,就看到门口停着两辆车,几个黑衣人扭着吴环生的胳膊将他往车里拖。吴环生抬头说着什么,被一个人一巴掌打过去,他的头猛地一晃,从苏三的角度正好看到他嘴角有鲜血蜿蜒而下。 苏三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她急忙看向罗隐,果然罗隐也皱着眉头,显出几分忧虑之色。 “是我害了他。” 苏三声音有些发涩。 “那小子一看就是软骨头,怕是进了上海站要供出你的,咱们可得事先想好了对策。” “啊?你担心的是这个?” “你以为我该担心什么?那小子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别忘了,你是我罗公子罩的人,你要有点什么,我丢不起这个人。”(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匕首里的指甲油 “停车,停车,我下车。” 罗隐将车停到不远处,苏三去拉车门发现拉不开,转身看向罗隐:“开门啊。” 罗隐指指报社楼下,只见从楼里走出个熟人,正是一身便装的莫上校,他带着黑皮手套,走到吴环生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脸,吴环生抬起头,好像说了句什么,莫上校的黑手套一闪,一拳重重地打在小吴胃部,小吴垂下头去,被人直接扔到车里,接着几个人上了车绝尘而去。 苏三靠着车窗,胃部隐隐作疼。她体会过胃痉挛的滋味,知道那么用力的一拳下去,小吴该承受怎样的痛楚。 吴环生不是好东西,几次将苏三的文章据为己有,苏三也想算计他给他点颜色看看,但是这会儿,在看到这凶残的一幕时,她后悔了。 “就是被打几下,皮外伤而已。” 军统的车子走了,罗隐这才开了锁,苏三冲下车直奔报社。 走进大厅,只见里面乱七八糟的一片,这些人带走了小吴,还将报社砸了,遍地都是纸张,李主任正用手不住揉着鼻子,看样子是挨了打。宋编辑看到苏三进来急忙喊道:“苏小姐,你和警察局的人熟,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无缘无故把人抓走了,还把咱们报社给砸了。” “为啥抓小吴呢,他不会是地下党吧?” 一个记者小心地问。 “他就他那样子,算了吧。” 另一个记者弯腰捡着地上的稿纸,不屑地说道。 这场灾难很显然是因吴环生而起,就算当着李主任的面大家伙照样怨声载道。 “对啊,苏小姐,你和罗公子熟,你帮帮忙。” 李主任捂着鼻子将苏三拉进他的办公室,里面也是一片狼藉。他搓着手,犹豫一下还是下了决心:“需要花钱什么,你尽管说。” 苏三内心充满了愧疚,点点头说:“我会尽力。” 李主任连声道谢,忽然话题一转说道:“小吴有多少斤两我是清楚的,他不可能一夜之间写出这等有深度的报道,苏小姐,你觉得呢?” “思路瞬间打开,醍醐灌顶这样的事情总是有的吧。”苏三含含糊糊地说。 苏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因为里面无人,并没有被那些人骚扰。她大概看了下就对宋编辑说声还要去采访。宋编辑苦着脸说:“排版室都砸了,明天的报纸可怎办呢?” “那就开天窗咯。” 苏三看看四周无人低声说:“反正又不是我们报社的错?” 宋编辑还是有点文人风骨的,听到苏三的话,他眼前一亮:“对,我们报社无辜受害,就开天窗,要让全城人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三下了楼,罗隐的车等在楼下。 “你怎么不上去?” “上去等着被那些耍笔杆子的纠缠?”罗隐反问。 “报社要报案呢。” “报案?你当那帮人傻瓜?他们看出来是谁做的,敢报案吗?”罗隐笑了,伸手拍她头发边一下:“好了,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那稿子我写的。” “你写的原稿呢?” “撕了,扔垃圾桶了。” “那不得了,你把稿子扔了还撕了,他自己捡回来拼凑好据为己有,这和你没关系,是他活该,我就喜欢看这种人倒霉。” “可是……”苏三犹豫下,还是说出真相,“是我故意引诱他这么做的,我知道这次事件背后有些背景是我这样的小记者不能去触摸的,所以我就设下一个圈套,吴环生果然上当了。现在他被军统的人抓走,我真怕他们会杀了他。” “也许吧,那些人杀人不眨眼,弄死吴环生这样的小人物跟踩死个蚂蚁差不多。” “罗探长,你一定要帮我,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帮你?对啊,我是要帮你,帮你想个好办法防止那个莫名其妙找你对质。” “不是这个,是救小吴。” 罗隐不吭声一踩油门,车子开得飞快。 “你一定有办法的。” 苏三着急地说。 罗隐嘘了一声:“我在开车,请不要打扰。” 车子进入警察局大院,苗一站在门口兴高采烈地迎上来:“头儿,你可算回来了,法医那有重大发现。” 罗隐点点头,大步往前走。苏三紧走几步跟上,继续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吗?怎么救人?我不救他,他……” 罗隐挥挥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肖琴正在法医办公室,面前是一把不大的刀,只是刀柄和刀身已经被分开了。 苏三认出那刀就是那天插在林教授胸口的那把。 她刚要伸手,肖琴哎了一声,拿起刀柄,递到罗隐面前:“你看,这里有什么?” 刀柄的边缘有点红色痕迹。 罗隐问:“是血?” 苏三在一边撇撇嘴:“是指甲油。” 肖琴没好气地瞪了苏三一眼:“鼻子蛮灵的嘛,这么远你都闻得到。” “她绰号赛……” 罗隐的话没说下去,因为苏三站在对面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敢说!” 罗隐笑笑不吭声了。 肖琴看着这一幕格外的生气,因为这俩人中间似乎有种她感受得到却触摸不到的默契,她嫉妒。 “这里怎么会有指甲油呢?” 罗隐拿着刀柄看了看。 “怕是指甲油滴上去,只把外面的擦了,渗到里面的没法擦留下了痕迹。” 苏三在一边说。 “女福尔摩斯就是厉害。” 肖琴阴阳怪气的继续讲:“所以这把刀想来是女人常用的,削个苹果切个菠萝什么的。” “那可难说,一把刀放在那谁都能用,分什么男的女的,你这个想法太过牵强。” 苏三觉得只看到指甲油就认为刀子是一个女人的,理由不成立。 罗隐拿着刀柄翻来覆去看了看,又拿起刀身,苏三见他对这把刀子这么关注,便凑上前问:“你发现什么了?” “你可记得林太太那天拎的包有多大?” “你怀疑刀是林太太的?这刀里面有指甲油不能说明什么呀,刀子放在那谁都能用,可能放在一边就滴上指甲油了,这个怎么能作为证据。” “不妨试试,兵不厌诈嘛。她拎的包能装下这把刀吗?” 苏三结果刀柄,回忆一下那天的情景,点点头说:“那个包不算大,手袋而已,但是装下这个刀是够了。只是林太太会随身带一把刀?太夸张了吧?” “难说,可以去问问,诈一诈看看。”罗隐将刀身和刀柄合在一起拎起来就走。 “小吴那边……” 苏三急忙跟着追出去。 “放心,等那小子吃够苦头再想办法也不玩,反正一时半会也打不死。” “打不死?进了那种地方还打不死?” “笨蛋。” 罗隐直接用刀柄敲了苏三肩膀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肃奸委员会忙着抓人抓钱,哪有时间弄死他一个小记者,肯定狠揍一顿挖幕后黑手啊,哦,就是你。” 肖琴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生气地踢了椅子一脚,重重坐下自己生闷气。 (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有多少事可以重来 “林太太,不知道这刀里还有玄机吧?” 罗隐将刀丢到林太太面前,语带讽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刀柄里面有你现在使用的指甲油。” 林太太双手本来是平放在膝盖上,此刻马上蜷缩起来。 苏三看到,心里也起了嘀咕,看来这把刀真和她有些关系的。 罗隐将刀柄立起来给她看:“同时我们在刀把上还找到了你的指纹。” 苏三在一边愣了一下: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哪有什么指纹? “指纹?” 这可是是个新鲜的词儿,林太太重复一句。 “对,指纹,每个人的指纹都是这世界上的独一无二,是人生命最初也是永远的印章,林太太,你的印章就在这刀柄上,你做何解释呢?” “你这个贱人!是你杀了爸爸!”林淑凝从楼上冲下来,如同愤怒的豹子,没等抓住林太太的衣领,就被罗隐一把反剪了胳膊,她上半身不能挣扎,只能用脚死命地踢着。 “老实点,信不信我扭断你的胳膊?” 林淑凝嘴巴还硬:“扭断了我也要打死这个贱人,贱-货,荡-妇!” “淑凝,注意你的用词!”苏三在一边听不下去了。 林太太叹口气:“罗先生,请你放开她吧,她骂的对,我是该骂,我不是个好女人。” 这是什么意思? 苏三瞪大眼睛看着她:“林太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昨天罗隐只说诈一诈,看能不能诈出来,难道真叫他说准了吗? 她转头看向罗隐,后者正一脸得意地冲她眨眨眼,然后松开了林淑凝,却又用力一掼将她推搡到另一边沙发上,林淑凝有点害怕了,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是,刀子是我的。”林太太承认了。 “你随身带着刀子?” 苏三觉得这理由不可相信。 “果然是你杀害了爸爸!” 林淑凝大叫。 “林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法医鉴定林教授死于中毒,胸口的伤并不致命,甚至很有可能是死后造成的。” 罗隐故意将话说的很慢,苏三有点难受,因为这太残忍,他存心让林淑凝难过。 果然,林淑凝的气焰一下子消失了。 “中毒?是我?真的是我?” 林淑凝痛苦的捂住胸口,喘着粗气。 “是中毒,但不是附子中毒。” 罗隐一字一句说完,然后很开心地看着林淑凝的脸上各种神情变幻。 “你就说明白一些吧看着她这么痛苦,很好玩吗?”毕竟是自己的好朋友,苏三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坐到林淑凝身边握住她的手,低声劝慰。 “看着愤怒的母老虎瞬间变成老鼠,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玩?”罗隐耸耸肩:“林教授因中毒而死,但不是附子中毒,导致他死亡的是其他毒药,也就是还有个下毒人,懂了吗?不过林小姐,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和林太太做的没什么不同,毒害自己的父亲甚至是比往尸体上插刀更恶劣没人性的行为。” “探长先生,我进去后就发现先生已经死了。当时情况紧急,我担心是武泽做的,一时间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想起包里的那把刀我就拿出来插在先生胸口。” “你力气不够大,也许是不忍心,那刀子并没有插入很深。” 罗隐叹口气:“这也是我觉得你还算情有可原的原因。” “可我还是把刀子插到老爷身上了,这几天我做梦都在想这件事,老爷对我这么好,我却……却一直在对不起他。我……淑凝骂的对,我不是个好女人。”林太太看来这几天的确承受很大的精神压力,她面色憔悴,眼泡红肿,现在终于说出真相,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以手掩面痛哭起来。 “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着刀子?”苏三还是想不通,一位学者太太,包里装着一把刀。 “我是怕萧道一找我麻烦。” 萧道一!这里又有他什么事? 林淑凝闻言,眼光嗖地过来,冷笑道:“你和他什么关系?萧师兄平素谦谦君子一个,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你的麻烦?” 林太太接过苏三递过来的帕子擦着眼泪,声音有些发闷。 “我是两年前嫁给先生的,其实……其实先生娶我也是另有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武澄明是我的姐夫,先生对我姐夫心有愧疚,武泽又失踪了,他想帮我。同时也是因为,如果他不娶我,我就彻底毁掉了,因为……我当时怀了萧道一的孩子。” 晴天霹雳! 所有人都呆住了。 林淑凝喊道:“你又冤枉萧师兄!他可不是那种人。” “斯文败类是什么样的人,淑凝你能分辨出来吗?你若能分辨出,也不会被武泽骗了。” “哼,那是因为你和沈慕白都没安好心,你们合起伙来装神弄鬼。” 林淑凝冷笑。 林太太不管她,自顾自地讲下去:“我那时做萧道一的助手,他说和妻子全无感情,爱的是我,我当时举目无亲,也渴望有人关爱就稀里糊涂和他在一起了,没想到他骗了我,他情人不少,根本就从没想过和我结婚,那时我怀孕了,如果不早点做决定一旦事情败露,周围人的眼光都能把我逼死。是先生救了我,他说他愿意帮我,接受这个孩子,我就这样嫁给了先生,婚后他从没有碰过我,只当我是个妹妹对待,先生是正人君子,我内心充满愧疚,就去医院以林太太的名义打掉了那个孩子。也正是因为这次堕胎,我患上了严重的妇科病,所以那天因为劳累出现了血崩,这都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哼,我爸爸救了你,你却插了他一刀,这就是你对他的回报?”林淑凝有些咬牙切齿,“没想到萧师兄也是这种衣冠禽兽,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她被沈慕白欺骗,内心对男人充满了痛恨。 罗隐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嗨嗨,林太太,所以你和萧道一一直纠缠不清?” “我以为嫁给先生就能摆脱他,是我太天真,他这人太能伪装,在先生面前跪着求饶,说他错了,以后一定拿我当师母尊重,人前他的确装出一副恭敬样子叫我师母,其实背后却多次威胁我,趁先生不在家还曾经……强迫我。” 林太太越说越气愤:“这次先生的寿宴,他表现的很积极,我害怕先生到时喝多了他再对我不利,就带上了这把刀。这刀子是我放在卧室削苹果用的,淑凝和我水火不容,从没去过我卧室,自然没有见到过。” 苏三听到这里,真是无限感慨。 林教授先是误食被女儿加入了附子成分的药丸,死后又被妻子插了一刀伪造现场,真是太悲惨了。 林太太叹口气:“这世间,若是能有后悔药多好,我真是后悔,后悔自己早年愚笨无知,后悔没有和先生做真正的夫妻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如果这一切都能重新来过……该多好。” “是啊,后悔药。”林淑凝也喃喃自语着垂下头去,接着用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泣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心脏麻痹 “就是这样的蜡烛。” 苏三掏出个紫檀盒子放到桌上。 罗隐打开盒子,拿起蜡烛看了看,苏三吸吸鼻子问:“闻到香气了吗?这蜡烛挺香的。” 罗隐摇摇头,他的确闻不到这蜡烛味道。 他拿起一根蜡烛递给苗一:“香吗?” 苗一将拉蜡烛放在鼻子底下,仔细闻闻,也摇摇头:“不香,也没什么蜡烛的油脂味。” “这就是鲛人油脂做的蜡烛。” 苏三的话吓了苗一一跳,他一把将蜡烛扔到桌上:“这……是人的油脂……做的……人油啊。” “传说中的鲛人,谁知道真假呢,鲛人你知道吧。” 苏三见他不停地擦手,憋不住笑了。 “知道啊,不就是掉眼泪变珍珠的美人鱼吗?” 苏三笑着:“对,我国古代典籍和西方神话中都有鲛人,西方叫人鱼,他们生产的鲛绡,入水不湿,哭泣的时候,眼泪会化为珍珠。这个蜡烛说是这种人鱼油脂做成的,不过谁知道真假呢,反正咱们都没见过这东西。” 苗一点点头,伸手又拿起蜡烛摆弄,表示自己并不害怕。 “好了,别说有用的还是没用的,这玩意没收了。” 罗隐将蜡烛从苗一手中夺下来放到盒子里,接着合上盒子拍了一下:“它从今以后就在我这,谁都别想动。” “咦,头儿,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好东西就得给兄弟们分享吗。” “分享你个大脑袋,你当这是什么好东西?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罗隐伸手拍他脑袋一下。 苏三则伸手将盒子按住:“这可是我花高价买来的,怎么说没收就没收?我不同意。” “多少钱,我给你。” “不是钱的事,这东西的所有人是我,我的东西,我也没犯法凭什么就把我东西没收了?” 苏三将盒子抱在怀里:“我谁都不给。” “这是证物!没收是正规程序。” 苗一被俩人的话弄晕了,不想掺合进去,趁这俩人辩论,轻手轻脚往门口走。 “你!做什么去!” 不巧被罗隐发现了。 “我给你们倒茶啊,这吵架不得口渴吗?” 苗一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苏三说:“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只想证明一下。” “证明?这是简单的证明吗?会送命的。” “你帮我啊,一旦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就把我叫醒。你想啊,林教授他是没有蜡烛,可能当时用了龙涎香,这个也许就是他出现失误的原因,我有蜡烛啊,我怕什么。” “传说,你懂吗?传说是什么意思,不可信的。” “呶,你说不可信,那试试又有什么办法呢。” 苏三说完,罗隐笑着摇头。 “你啊,你,真是拿你没办法。” 罗隐看着她怀里的盒子:“好,我们来试验一下,找出林教授真正的死因。不过,这个试验……” 他看苏三嘴角绽开笑颜,停顿一下才说道:“由我来做,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马上停止试验,叫醒我。” “你那天说了,没有后悔的事情,这个可是后悔药。” 苏三调皮地眨眨眼:“罗探长,罗大公子,你忘了自己的话啦。” “咒语呢?曾玉清说有个咒语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只是试验一下而已。” 苏三内心充满了好奇,非常迫切想知道这蜡烛和火镰子在一起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这天晚上,罗隐的办公室内很安静。罗隐开门对屋外值班的警察说:“掐断我房内的电话线,另外我门外不许出一点声音,听到没有?” 关上门,苏三已经靠着椅背,试着放松全部身心,呼吸也渐渐软下来。 “我准备好了,你呢?” 罗隐戴上了双层口罩,向苏三摊开手,他手上戴着法医用的乳胶手套。 苏三点点头,打开火镰子。 一下两下,镰刀和火石击打出火星,只是这火星有些奇怪,颜色鲜血一样,隐隐还带有腥味。 罗隐坐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举动。 苏三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火苗跳跃,香味渐渐散发出来,合着淡淡的血腥味有些奇异。 罗隐带着厚厚的口罩,什么都闻不到,他看到苏三深深吸口气,接着目光开始迷离起来。 香味,说不出的奇异香味。 苏三忽然想到鲁迅小说中的人血馒头:焦皮里面窜出一道白气,白气散了,是两半个白面的馒头。 那种香气开始闻着很飘渺,渐渐地就让人觉得沉醉其中,很家常也很舒服。渐渐地放松一切,整个人像是躺在鸭绒堆里,舒服的想要闭上眼睛,睡觉…… “苏三,苏三……”声音悠长,有人在喊她。声音好熟悉,是谁?是谁?到底是谁? “你后悔吗?后悔吗?后悔就跟着我走吧,回到过去,回到你后悔的那一天。”这声音继续呢喃着。 从罗隐的角度看过去,苏三从蜡烛点燃,就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那怪异的鲜血一样的火焰,接着开始昏昏欲睡,接着闭上了眼睛。 虽然闭上眼睛,整个人却坐的直直的,一动也不动。 罗隐想到曾玉清说林教授当时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急忙站起身上前去探苏三的鼻息,苏三却伸手把他的手打下去,指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茶杯,意思是叫他看好茶杯里面水的变化。 苏三想,那天林教授没吃什么东西,胃里都是茶水,在茶水中发现了毒素,自己是不能喝一肚子茶水等着出事的,就用茶杯装满一杯水,放在蜡烛前。 罗隐端起茶杯看看,里面的水看不出什么变化。 过了一会,苏三忽然往后一靠,接着一动也不动了。 那蜡烛忽然不断绽放出灯花,一个接一个,光亮异常。 罗隐被这景象吓了一跳,急忙去推苏三,可是苏三现在是一动也不动了。罗隐急忙去按苏三的人中,蜡烛的光芒越来越盛,罗隐从没想到一根蜡烛能这么明亮甚至有些刺眼!他一着急,打开暖壶把水都倒到蜡烛上,蜡烛熄灭了。罗隐这时又用一条湿毛巾去擦苏三的脸,用力按着她的人中:“苏三,醒醒,快点醒醒。” 他见苏三全无反应,一把将苏三抱起,拉开门大喊:“来人啊,来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三悠悠醒转。 “天啊,你总算醒来了。” 苗一正站在床边,急忙扑上前:“苏小姐,你真要吓死人了。” “我这是怎么了?这是哪儿?” 苏三动了动手指,觉得自己浑身酥软,像是做了一个好漫长的梦,走了很远的路。 “这啊,圣玛丽医院啊。“苗一问,“你要喝点水嘛?” “你中毒了。” 罗隐推门走进来说。 “中毒?” “是的,医生诊断你中了一种奇怪的毒,会让人陷入深度睡眠,最后甚至可能心脏麻痹而死。” “难道这就是林教授的死因?” “蜡烛点燃时你想到了什么?后悔药,真的会让人觉得后悔吗?我把蜡烛和火镰子交给肖琴检查,我还是觉得这两样东西有问题。” 罗隐本来不信怪力论神,但和苏三接触久了,也觉得有些东西实在是很邪性。 “是,我看到了很多场景,就如同又重新活过一回,像是梦境又像是重新回到了当年,所有的内疚和后悔都涌到心里,像是被一只手握住了心脏,想喊喊不出来,想哭哭不出来,心里憋闷的不行,可是浑身又使不上劲。” 苗一惊奇地插嘴:“天啊,这不就是什么心脏麻痹的症状?”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嫦娥应悔偷灵药 “苏三,苏三,你跟我来。” 这声音格外的悠远,让人分辨不出方位,苏三顺着声音四处寻找着,好像经过一条长长的黑暗的隧道,眼前出现光亮,接着豁然开朗。 “苏三,愣着干嘛,快来帮忙啊。” 一辆大卡车停在一个院子前面,院子外是一圈不高的围墙,墙上满是碎玻璃,透过围墙上的探出头的榆树叶,能看到里面二层的小楼。房子有些陈旧,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早上的阳光,在窗户上形成一层反射,也许是苏三走了一段黑暗的隧道,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有点微微的眩晕。 “苏三,给你。” 姨父站在卡车上,将一个大包袱交给了她。 苏三抱着包袱,忽然想到,对了,这是十四岁那年的夏天的,暑假帮姨妈搬家的事情。 怎么?我回到了十四岁时候? 她心里有些迟疑,看看自己的手脚,细细的手腕,蓝布褂子,黑布鞋白袜子,的确是当年教会女中的打扮。 苏三抱着包袱往院子里走,姨妈站在门口打开了门,看到苏三过来,指着楼说道:“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收拾好了你就能搬过来,以后不必再住在孤儿院。” 苏三笑笑却没有说话。 这个姨妈据说是母亲的亲姐姐,但在苏三十岁时前并没有见过她。 苏三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具体原因她也不知道,也从没人告诉她什么,直到十岁的一天,一个女子找上门来说自己是苏三的姨妈。 院长仔细盘问过后,也认定这女子应该就是苏三的姨妈,既然有亲戚提出助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于是苏三被带到姨妈面前,从此和这位姨妈有了往来。 因为姨妈是助养人,苏三每个假期也回来姨妈家住上几天,这次正赶上搬家。姨父的车行挣了点钱,就买下这独栋的小楼,乔迁之喜,姨妈红光满面。苏三抱着包袱走上楼,正对着楼梯口的房间门开着,表弟凌宇刚放下一个箱子出来,指着屋里说:“苏三姐,放这里好了。” 这间对着楼梯口的房间,对面有个不大的窗子,窗外是浓密的树荫。 苏三走到门口,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腥臭味,她站住脚步问表弟:“凌宇,你闻到什么味没有?” 凌宇摇摇头:“没有啊,苏三姐,你是不是饿了呀?我去给你找饼干吃。” 凌宇说着就要下楼去,苏三急忙拉住他:“不用,我不饿。” 苏三将包袱放到这间屋子的床上,然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腥臭味越来越重,苏三沿着墙壁一点点搜寻,最后确定那气味来自窗户附近,那是一股说不清的腥臭气息,浓烈的让苏三透不过气来。她犹豫一下,用力推开窗子,外面的风扑面而来,将屋内气息吹淡。 这时苏三发现气味似乎有了变化,像是一个活物,渐渐转移到门边,她走到门口,这里的臭味更加的大了。 苏三忍住恶心匆匆下楼。 “苏三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姨妈站在门口看到她脸色不对。 “没有没有,姨妈这个房子,原来的主人在哪里啊。” “原来的主人啊,说去大城市,就把房子卖了,这房子是人家的祖产,看来是手头缺钱,祖产都顾不得了。” “他们家有没有……” 苏三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这个姨妈,她其实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真正的姨妈。 可是人家既然找上门提出助养,就不能拒之门外,可是要她推心置腹,着实做不到。这话该怎么问呢?这房子原主人家出没出过事?这房子有没有问题?今天可是人家的乔迁之喜,自己怎么能触霉头。 苏三最终还是没有将闻到腥臭气味的事情讲出来。 她从小感官就比别人敏锐,经常闻到别人闻不到的气味。在孤儿院被小朋友们嘲笑是够鼻子里,大家见到她就喊:狗鼻子——灵呀。 “不对,我该讲出来啊,我为什么回到过去还是没有讲!”苏三猛然间醒悟了,这是在后悔药的作用下回到了过去,是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可是为什么,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心里憋闷的不行,张开嘴刚要说:这屋子有问题。忽然场景转换,苏三已经身处一个病房。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老太太,干瘪枯瘦,眼睛禁闭。姨妈眼睛微红,凌宇蹲在一边握着老人的手不住叫着:“奶奶,奶奶,你看看我啊。” “奶奶本来好好的,忽然一头从楼梯上栽下来人事不省,说来也奇怪,医生做过检查,说什么伤都没有,也没有脑震荡,怎么会不醒呢。” 姨父在一边解释道。 苏三记得这一幕,这个老太太是姨父的母亲,还给自己煮过牛奶的。 “奶奶住的房间是不是对着楼梯的那间?” “对啊,就是从那房间出来摔倒的。” 姨妈抽噎着:“这到底是怎么?我看着她出来好好的忽然就倒下去,现在什么病也检查不出来。” 姨父轻轻搂着妻子的肩。房间里只有凌宇带着哭腔的声音:“奶奶,你醒醒啊,睁眼睛看看我。” 苏三浑身冰冷。她最后提出回去做饭,等会送饭过来。 “去吧,麻烦你了,家里佣人在,能帮你。唉,其实我们也吃不下什么。” 姨妈叹口气。 苏三一路狂奔,进门就直奔二楼。 那个房间的门关着,苏三猛地推开门,她能感觉到屋里的空气似乎起了漩涡。 “我知道你们在,是你们害人对不对?那种气味已经把你们都暴漏了!太过分了!” 腥臭味越来越剧烈,往她站的位置聚集。 苏三壮起胆子继续说:“我能闻到你们就不害怕,你们想做什么?从这个家里滚出去,不许再害人!” 忽然,苏三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她爬起来,继续说:“否则,我就放火把这里烧掉,你们统统要死!” 她的威胁似乎起了点作用,空气中的腥臭味稍微淡了一点。这时佣人在楼下喊:“表小姐,你在和谁说话啊。” 现实中的苏三记得,当年奶奶出事后,自己还是没有将闻到臭味的事情讲出来。 因为她不相信姨妈,对这个姨妈也没有任何感情,无缘无故去对人家说你房子有问题,那实在是讨人厌了。苏三从小生活的环境让她总是步步小心,生怕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后来姨妈一家果然出了事,姨父忽然发狂,在那个房间将妻子儿子用斧头砍死肢解,然后用斧子割断自己的喉咙。但他一时没有死,从那间屋子爬出来,一点点爬下楼梯,来到大厅,血流干了才死去。 苏三当时被警察带进来时就愣住了。整个屋子都散发着一股腥臭味,那气味是那么熟悉,越来越浓烈,似乎在骄傲地宣布:我们赢了。 旁边,女佣人在一边哭泣:“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太太头天给我放了假的。我听太太说,最近总做一个梦,梦到那个房间里深处一只手,对她不住的招手,我说太太可能是休息不好,可她说先生也一直在做这个梦,两个人对照一下发现做的是同一个梦,好吓人的啊,这屋子一定有什么古怪。” 是的,这屋子有古怪! 十四岁的苏三和现实中的苏三异口同声地喊道。 “姨妈,是房子的问题,那间屋子不对。”十四岁的苏三一口气跑到医院气喘吁吁的。 “什么?”姨妈、姨父包括凌宇惊讶地看着她。 “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姨妈拉过她,掏出帕子帮她擦脸上的汗。 苏三内心充满了愧疚,其实姨妈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对自己很好,当年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想到这她平稳了一下呼吸,开始将自己闻到的气味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那间屋子的问题?” 姨父皱着眉头在病房内走来走去。 “姨父,请相信我,真的会有问题,我有强烈的预感。” “宁可信其有,要不咱们先搬出来几天再说?”姨妈试探着问。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鬼啊神啊……” 姨父的话音未落,苏三刚要张嘴说话,忽然间一股强大的力将她拉扯住,她什么话都讲不出,像是被人捏住心脏,不能呼吸不能说话,强大的压迫感让她无比恐惧。 接着眼前一亮,她在病房里醒来,苗一笑着说:“这是圣玛丽医院,你要不要喝点水?” 这就是后悔药,是后悔药将自己带回到过去。 其实这些年对姨妈一家的死,自己一直充满愧疚感。 因为愧疚后悔药才能发挥作用啊。 苏三抹着自己一头冷汗,靠着床头静静地想。 那么林教授一定也有非常愧疚的事情,这件事是他启动后悔药的契机。这件事是什么?是什么让他不顾一切去做这么凶险的事情? 也许就是武澄明的死。他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清白,否则他不会无条件的去帮助林太太。武澄明的死让他愧疚至今,那天武泽出现,正好自己又将火镰子奉上,他才决定放手一搏试验一下,却没想到最终要了他的性命。那么将来林太太、林淑凝也会愧疚吧? 苏三叹口气,正对上罗隐探询的眼睛。 “你有后悔的事情吗?” 苏三问。 “没有,我真的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也不觉得哪里需要愧疚。” “好吧,我现在也没有了,都说出来了。” 苏三看着窗外,此刻天已经大亮了,窗外阳光明媚,又是新的一天啊。(未完待续。) 第一章 深夜鬼楼 圣约翰大学新闻系的戏剧社今晚会有一个探险活动。 他们的指导教师林淑凝老师,在听到社长葛东的汇报后连连摇头:“你们只是个戏剧社不是探险队,为什么要去做那些古怪的事情?” “林老师,大家也是想让胆子大一些嘛,我们上台要面对下面那么多观众,胆子也是很重要的。”葛东笑嘻嘻地继续说,”林老师,你也来参加好吗?真的很好玩,很刺激的,会让人忘记很多烦心事的。” 他讲完又觉得自己有点说的太露骨,身后抓抓自己的头发,傻乎乎地笑着:“林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明白的,谢谢你们。” 林教授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林淑凝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未婚夫,在这些和她年纪相差不多的学生眼中,她是很值得同情的,他们也希望老师能和大家一起闹一闹,驱散内心悲伤。 “老师去吧,一起去,林老师你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从没有试验过这些好玩的东西。” 林淑凝被说动了心,她也真的想放纵一下自己,于是她轻轻点点头:“不过事先说好了,我胆子小,你们可不能随便吓唬我!” “好的,一言为定。” 深夜11点多,戏剧社的五个人加上林淑凝来到一栋别墅外面。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楼!” 葛东指着黑漆漆的院墙说。 戏剧社这五个人是葛东,张佩佩、孙玲、吴恒和刘安宁,都是平时很好学性格又活泼的学生,林淑凝一直教他们国文课,加上也就不过比他们大四五岁,彼此关系都很好,更像朋友一样相处。 这次探险是张佩佩提出来的,这是个身材瘦削,活泼开朗的女孩子。 她其实是为了好玩,不过总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壮胆,胆子大了才能在舞台上面对众多观众不会怵场嘛。 这个提议得到了四名团员的赞同,今天又拉上了林老师,张佩佩很有成就感。 “这怎么进去呀?” 晚上为了行动方便,林淑凝穿了一身骑马装,可是她打着手电看了看院墙,觉得自己根本爬不上去。若是被学生们托着上去,那未免太不雅了,毕竟这三名男生可以算是青年了,比自己小不了几岁。 “哈哈,早都准备好了,我张佩佩做事你们就放心吧。” 张佩佩轻轻一笑,走到前方不远的一棵大树下,指着树干说:“男同胞们,赶紧来抬梯子。” 原来有一个梯子被铁链绕着锁在树干上,看张佩佩这得意洋洋的样子,想来这一定是她早准备好的,真是机灵鬼,知道半夜抗梯子一定会被巡警抓,早早把梯子放在这,又担心被人扛走,索性用锁链锁上。 说话间张佩佩已经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链上的锁头,又将铁链锁在了树上。 葛东和吴恒抬起梯子,搭到墙头,又用手试了试说:“很稳当,谁先上!” “我!”张佩佩举手。 “好,我扶着你,小心点。” 葛东说完看向林淑凝:“林老师,好玩吧?” 林淑凝点点头,这种背着人做坏事的感觉的确很新奇刺激。 张佩佩顺着梯子爬了上去,然后坐到围墙上,对下面的人招招手:“上来吧,哎呀这院子里树木长得好茂盛。” 学生们一个接一个爬上去,然后坐在墙头。 最后还剩下林淑凝。 葛东在上面说:“林老师放心,很稳当的,上来吧。” 林淑凝想了想,也顺着梯子一点点爬了上去。葛东抓住她的手,扶着她在墙头先坐下,然后和吴恒用力一起将梯子抽了上去,再到另一边放下,这次是葛东首先爬了下去,在梯子边打着手电,等着大家一点点下来。林淑凝还是最后下来的,葛东扶着她,嘴里说着:“林老师,看着点脚下。” 六个人终于进了院子,发现这里果然是树林茂密。正中间一个黑漆漆的二层小楼,远远看着很有点萧索的感觉。 “看,就是这个楼,据说当年曾经有一场惨案,这家的女儿杀了自己的亲人,还把心都挖了出来。不过当时没找抓到那个女儿,从那以后就经常闹鬼。你们说今天会不会遇到鬼呢?哈哈,会不会,会不会?孙玲,你说。”张佩佩笑着去呵孙玲的痒。 另一个男生刘安宁说:“严肃点,这是探险,你们这嬉皮笑脸算什么?” “咦,你才嬉皮笑脸呢。”张佩佩扭头就大步往前走,“探险也得有点情调吗,总不能一直鬼鬼祟祟的呀。” “咱们这是擅闯民宅,不鬼鬼祟祟,你还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啊,小心把我们都抓到警察局去。” 吴恒也说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说话,探险的气氛要紧张。” 葛东开口了。 成员们还是很听葛东的话,都闭上嘴小心着脚下走到楼前。 楼门上一道铁链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吴恒笑道:“这加锁的方式是张佩佩的风格啊。” 张佩佩则皱着眉头说:“这怎么办呢?这个锁怎么打开?” 却见葛东从身后掏了一下,接着挥了挥,原来他随身带着一把锤子。 葛东用锤子在锁上击打几下,大概这锁长期风吹雨打已经锈蚀的不像话了,竟然就这样被他打开了,接着大锁链子哗啦一下落到地上,大家都没提防倒是吓了一跳。 门吱呀一声开了。 葛东首先走了进去,接着大家一个接一个,林淑凝依然在最后。 进门就是大厅,里面放着沙发等杂物,上面盖着白被单。 屋子里很安静,张佩佩说:“咦,这里没什么特别呀。” “我听说人是死在楼上的呢。” 孙玲说道。 张佩佩抢先走到前面说:“那我在前面带路。” 这时林淑凝问:“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众人都屏住呼吸,就听到楼上哒哒哒像是有人走路。 张佩佩回头看着大家,眨眨眼,兴冲冲地却又轻手轻脚的往上走。这时就听着楼上传来啊的一声惨叫,接着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几个人都站住了,林淑凝站在最后扶着楼梯一动也不敢动。 接着就像是铲子铲向锅底的声音,咔嚓咔嚓,听得人毛骨悚然。这种声音很多人用牙碜来形容它,据说它是远古时代的遗存记忆,在那个洪荒年代,人吃人比较普遍,这声音就是刀斧在人骨头上砍磨的声音。这声音让人非常不舒服,张佩佩捂着心口,她怎么觉得心慌的很。 就在众人愣神时,忽然楼梯口出现一张大白脸,那脸在他们的手电光下惨白一片,长长的黑发垂下来,脸上竟然没有五官,只是一片的白,那怪物显然还想顺着楼梯往下爬。 张佩佩啊的一声惨叫,向后面倒下去。 葛东在她身后急忙一把扶住她,这时他身后的孙玲发出刺耳的尖叫,转头就跑。她身后的人也跟着跑,林淑凝站在最后被他们带的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疼,脚崴了。葛东将张佩佩交给吴恒,又去扶林淑凝,回头见那个大白脸怪物还在慢慢往下爬着,葛东想都不想,掏出锤子就扔过去,那怪物不提防对方有武器,被砸个正着,嗷的一声。 吴恒明白过来:“是人的声音,他不是鬼,是人!” 两个女孩子和孙安宁已经跑了出去,葛东发现这怪物也怕疼,嘿嘿一笑,放下林淑凝说:“林老师,你且看我抓鬼去。” 那鬼见两个男子冲了上来,扭头就跑,速度飞快。葛东和吴恒追到二楼,正好看到那人从开着的窗户跳了下去。 “追不上了,此人动作这么迅速,像是会武功的。” 两个人站在窗口,对着外面一通照。 “回去吧,不能让女孩子们单独在外面。”葛东想到林淑凝受了伤,很是担心,两人转身就要走,这时吴恒用手电照过去指着桌子问:“看,那是什么。” 手电光下清楚地看到桌上放着一个不大的箱子,盖子开着,葛东大着胆子走过去掀开盖子,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当什么人装神弄鬼呢,原来是个贼啊。”(未完待续。) 第二章 日思夜梦? 鬼楼迷影竟然是盗贼所为的消息在引起全城轰动。 鬼楼闹鬼的来历也因此成为街头巷角议论的重点,就是那些小弄堂的老阿姨们在巷子口洗菜时都要说上两句:“晓得伐?罗家的事情,原来是有人一群盗贼在哪里装神弄鬼咯。” “是的呀,是的呀,我也听说了,不过那家人死的可真惨哦,那么惨的事情就是闹鬼也是应当呀。” “哎呦,别说什么鬼呀神的,呸呸呸,阿弥陀佛,佛祖不要怪罪。” 苏三从医院侧面的巷子经过时,听到几个老阿姨在议论纷纷,她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不过两天,这个八卦新闻传播的速度还真是快啊。 她推开病房的门,林淑凝靠着墙壁坐着,低头翻看一本书,旁边坐着个男子在和她低声说着什么。见苏三进来急忙站起身说:“苏小姐,你好。” 他正是圣约翰大学新闻系戏剧社的葛东,昨天和苏三在警察局见过面,还接受过苏三采访的。 “葛同学来看老师啊。” 苏三放下水果,看到林淑凝的脸色有几分不自在。葛东说:“苏记者来了,那我就先走了,林老师你你好好休息。” “好的,谢谢你啊葛东。” 葛东刚要出门,门开了,沈慕白站在门口。 他的身份被揭穿后已经被沈家赶了出来,据说沈家还放了狠话,本城哪家洋行敢用他就是和沈家作对,是沈家的敌人。沈家家大业大,还参股轮船公司,名下有三艘巨轮,这样地位的人家放话出来谁还敢雇佣他,所以沈慕白现在是找不到工作,租住在弄堂里,日子很不好过。苏三听过这些传闻曾经和林淑凝提到过,林淑凝恨恨地说:“活该他有这下场!” 今天的沈慕白一身白西装,头发打着发蜡服服帖帖的,整个人看着风度翩翩,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淑凝,听说你受伤了。” 林淑凝冷笑:“你还真是神通广大。” “那是自然,爱一个人当然会关心她的一切,好些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慕白径直走向林淑凝的病床,葛东挡在他面前说:“沈先生,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你是谁?” “我是林老师的学生,林老师不欢迎你。” 沈慕白仗着人高马大,一把推开葛东:“我和淑凝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葛东长得瘦弱个子也不高,被他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撞到苏三,苏三急忙伸手扶住他,然后说道:“沈先生,你不要太过分。” “苏小姐?我过分?你叫罗探长抓我啊?” 沈慕白捏着林淑凝的手腕恶狠狠地说:“以为能摆脱我?嗯?父债子还你懂不懂?你这辈子别想摆脱我。” “混蛋你是个混蛋。”林淑凝气的哭起来。 “我是混蛋,你还和混蛋上床算什么东西?贱货?” “滚出去!” 葛东疯了一样冲过来,上去就是一拳,接着和沈慕白扭打到一起。 苏三喊道:“不要打了,再打我真的报警了,沈慕白,你不想再去警察局坐牢吧?” 沈慕白闻言,站起身来拍拍西装,却又不甘心,又用力踢了葛东一脚扬长而去。 苏三扶着葛东起来,看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还流了血非常狼狈。 “葛东,你怎样?”林淑凝扶着床头站起来,葛东见状急忙说:“林老师你别动,我没事的,我去找护士要点药水擦擦就好的。” 说着就逃跑一般飞快地走了。 苏三无奈地说:“沈慕白怎么变成这样了?那么粗俗。” “何止,还卑鄙下流。” 林淑凝想了想说:“苏苏,你能不能跟过去看看,我担心沈慕白没走再打起来可怎么办。葛东这孩子就是太讲义气了。” 苏三噗嗤一声笑了:“孩子?人家不比你小几岁。” 虽然这样说着,她还是开门追了出去。走到大门口,看到葛东已经不见踪影了。 这时一个女孩子怯生生地过来问:“请问,你是林老师的朋友吗?” 苏三点点头:“如果你说的林老师是叫林淑凝的话。” “我想去看看林老师,唉,都怪我的提议,害得老师受伤了。”女孩子表情很是内疚,双手扯着身上的毛线衫。 苏三带着女孩子走进病房,林淑凝惊道:“张佩佩你怎么来了,你身体怎样了?” “我没事的,回家就好了,倒是老师你,被我害的崴了脚,唉,都是我太好奇了,想练练胆子哪想到会这样。” 张佩佩急忙给林淑凝道歉。 “你呀,胆子已经够大了,我也是才听葛东说原来你心脏不太好,这种情况还能去夜探鬼楼,叫我说你什么好,怎么能这么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呢。” 张佩佩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双手又开始扯毛线衫的下摆。 苏三笑道:“不过要是没你们前天的壮举,那些贼也不能被发现呀,我听警方说那是一个大型盗窃团伙,你们这是立了大功呢。” 苏三的话让气氛很快就好了起来。 又聊了几句别的事情,张佩佩忽然说:“苏小姐,我很喜欢看你的专栏,看到你经历了好多奇怪的事情,其实,我从鬼楼回来后这两天一直在做一个梦,不知道这件事你有没有兴趣?” “一个梦,是同一个梦吗?” 苏三想到当年姨妈一家的事情,急忙追问。 “是的,是同一个梦,前天晚上我晕倒了,被吴恒送回家的,当晚我就做了那个梦,昨晚又做了,梦中的情景特别真实,我有点害怕,其实还是担心是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苏小姐,你不会笑话我迷信吧。” “不会的,我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很多事都是见怪不怪了,你能讲讲那个梦具体的情况吗?” “是在一个荒废的寺院里,后院有口枯井,井里有一具尸体,是个年轻的姑娘,大概是十五六岁年纪?胸口被剖开,心脏不见了,非常可怕。” “你是不是过去听到鬼楼传说,这次受了惊吓就想到这些呢,我看过这个罗家案子的卷宗,警方判断是罗家女儿罗念杀人,杀完人后还将心脏都挖了出来。这个罗念当年正好是十七岁,和你梦中看到的女子年纪也差不多,还有失去心脏这个也是一样的。” “嗯,苏小姐,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样我就放心了。” 张佩佩脸上的乌云散了许多。开心地站起来问:“林老师,你要不要吃栗子蛋糕,我看到前面巷子口就有,我去买。”说着一溜风跑出去。 林淑凝笑道:“这个丫头,分明是她自己嘴馋想吃吧。” (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一定是遭报应了 几天后,苏三接到苗一的电话:“苏小姐,那个盗窃团伙抓到了,独家新闻速来啊,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苏三闻言大喜,又是一个独家。 小吴还没放出来,报社目前风声鹤唳,接连开了两天天窗后,申江晚报的声誉差到了极点,幸好有这次乌龙闹鬼事件得以挽回一些,苏三工作认真,毕竟晚报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她也热爱这份工作。 见苏三要出门,李主任三步并两步跑上来问:“苏三,小吴的事情……” 苏三急忙说:“我和罗探长提过了。” 说罢也不等李主任再发问,匆忙点点说有紧急新闻就跑。 李主任看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德行,不知道自己斤两了。” 宋编辑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老李,世异则事异,现在和过去不同了,你也得慢慢接受,长江后浪推前浪嘛。” 苏三当然不知道这背后的暗潮汹涌,出门就招手喊了一辆黄包车,刚要上车就见对面一个女子喊她,苏三急忙对车夫说请等一下,那女子跑过来,是个穿蓝布袍子带着白围巾女学生打扮的姑娘,正是那天在医院看到的张佩佩。 “张小姐你好。” “苏小姐,出事了。” “是呀,那个盗窃团伙被抓到了,你们可是立了大功的。”苏三以为她说的是这件事。 “不是的,苏小姐,是我们剧社出事了。唉,不是整个剧社,是那天去探险的人,昨天吴恒晚上回家被车撞了,就在刚刚,孙玲她……她跳楼了!” 张佩佩说到这里,满脸惊恐,紧紧抓着苏三的手:“苏小姐,我真的很怕,那个梦我一直在做。你能相信吗?每晚都在做同一个梦,现在他们也出事了,我好担心下一个就是我。” “等等,一个被车撞了,另一个跳楼?” “是的,忽然就跳楼了。我根本不敢看,就直接跑来找你,苏小姐,求你帮帮我,我怕极了。” “张小姐,你镇定些,好,跟着我深呼吸,深深的吸气,呼出气体,对就这样。” 苏三听林淑凝说张佩佩心脏有问题,急忙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这时车夫等的不耐烦,开口问道:“小姐,你到底走不走啊。” 苏三拉着张佩佩的手说:“这样吧,我正要去警察局,不如你和我一同去,相信你那个女同学的事情也得劳动警察局的。” 张佩佩想了想觉得这样最好,也就跟着上了黄包车,俩人挤了挤。 车夫道:“小姐,这拉两个人,你得加钱吧。” 没等苏三说话,张佩佩急忙说:“好的好的,我给你加钱走吧。” 俩人碍着车夫,一路上没法开口,到了警察局门口下了车,站岗的警察认识苏三,笑道:“果然是大记者,消息好灵的,刚有个跳楼女生运来。” 张佩佩脸色苍白,紧紧抓住苏三手说:“应该就是孙玲。” 苏三谢过那警察带着张佩佩走进警察局大厅,里面很是忙乱。大厅正中绳子捆着一溜的人,应该就是抓到的盗窃团伙。 领头的人看到苏三和张佩佩进来,冲张佩佩喊道:“臭丫头,我认识你!你们会有报应的!” 张佩佩吓得躲到苏三身后,声音发抖:“苏……小姐,他说报应。” “他胡说八道呢,他们四处盗窃偷了多少东西,可能偷的就是别人的救命钱,你们误打误撞到他们的落脚点,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老天真有眼该关照你们才是。” “可是,苏小姐,我们好像真的受到报应了啊。” 说话间已经来到罗隐办公室门口,小那正好抱着东西从走廊那头过来看到苏三很是惊讶:“苏小姐,你是开天眼了吗?你怎么知道有人跳楼了啊。” “这里是警察局,不要什么话都说。”罗隐在屋里敲敲桌子,“不许在这里宣扬这些,你,马上进来。” 苏三拉着张佩佩进来,罗隐看还有个女孩子,楞了一下,干咳一声:“你们报社的新人?怎么,彻底不要吴环生了?” “不是,这位是圣约翰大学的张小姐,上次就是他们剧社发现了那伙盗贼的落脚点。” “哦,吃饱了撑的私闯民宅的那帮人对吧?你过来。” 张佩佩看看苏三,有点害怕。 “人家还是学生,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嘛,别吓唬人。” 苏三在一边仗义执言。 “刚才圣约翰一个跳楼的,也是你们剧社的?” “是的,我下午刚走进校园就听说孙玲跳楼了。我心里实在害怕就去报社找苏小姐。” “害怕?别人跳楼你怕什么?还是……”罗隐重重地一拍桌子,“她不是自己跳楼是被你推下去的。” “不是,不是,没有这种事,我害怕的原因是因为从那鬼楼回家后我每晚都在做同一个梦,梦境非常可怕,同时就在昨天吴恒回家路上被汽车撞了,今天孙玲就跳楼了,这也太巧了,我越想越害怕就去求助苏小姐。” “她又不是警察,找她何用?” “喂,罗探长,你忘记过去好几次的破案信息都是谁提供的了?”苏三对他的语气表示不满。 “是你大小姐,可是有些事交给警察做就好,你不必让自己置身险境,我还得为你分心,担心你有危险。” 他说到最后一句,声音低不可闻。苏三隐约听到,心里一热,鼻子微微发酸。 一个人打拼这么久,身边朋友的一句关心足以让她感动。 “探长先生,孙玲真是自杀吗?” “她尸体才运回来,需要法医鉴定才能有结论,我也了解过,你们戏剧社你和孙玲关系最好,她这几天情绪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啊,一直挺好的。” “你有没有将你做的噩梦告诉她?” “没有,好几天做同一个梦,实在太匪夷所思,我也怕不被人理解当成精神病的。我想只有像苏小姐这样见多识广的人才会相信我,除了苏小姐我还没有和其他人提起过。” “那就奇怪了,没有情绪起伏没有异常,好端端的她跳什么楼呢?” 罗隐手里拿着钢笔,轻轻叩打着写字台桌面。 “会不会是……厉鬼索命?” 张佩佩犹豫着终于说了出来。 “胡说八道,哪有什么厉鬼,这里是警察局,不许宣扬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罗隐语气有些重,张佩佩胆怯地看向苏三说:“苏小姐,你经历的奇怪事情多,你信不信厉鬼索命?” “问题是,厉鬼是谁?为什么索你们的命?” “厉鬼自然是那宅子的原主人,我听说那户姓罗的人家死的极惨。警方怀疑凶手是罗家女儿,但是最后也没抓到凶手。” “可是这罗家众鬼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找你们麻烦。打扰他们清静的应该是那些盗贼,索命的话也得先找他们索,做鬼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罗隐正在喝水,被苏三这番奇言怪论刺激的一口水呛住,咳了好一阵,脸憋得通红。 苏三狗腿地在他背上敲了几下帮他顺气,罗隐匆忙摆手:“你饶了吧,这叫什么理论,歪理邪说。”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苗一的喊声:“你们军统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又跑我们警察局闹什么?” 接着门被人一脚踢开,莫上校站在门口。 罗隐扶额:“莫上校,我真的担心你的薪水是否够买皮靴的,每天踢门,你也不心疼。”(未完待续。) 第四章 同样的梦 “莫某此次只是为了她而来。” 莫明指着苏三:“此人和一起泄密案有关,请罗兄给个面子,允许我将她带回去审问。” “泄密案?”罗隐大惊失色,看向苏三,语气惊慌,“苏记者最近的新闻号外都是和我警察局有关,消息都是我透漏的,若是泄密那我才是罪魁祸首啊。” 莫明冷笑:“罗探长,我给你面子可不是怕你,你不要胡搅蛮缠。” 罗隐站起来走到他对面指指他腰上的枪:“枪在你手里,你要带人走就带,前提是如果她有问题,那我更有问题,带她走就得带我走。我也不给你添麻烦,绝对不反抗。” 苏三见罗隐这么说,非常感动,张佩佩则小声嘀咕:“记者能有什么泄密啊。那么多小报八卦消息满天飞,造谣诽谤怎么不见人抓。” 罗隐指着门说:“张小姐,麻烦你去外面把门关上。” 张佩佩站起身走到外面关上门,面对着门她愣住了。站在走廊的小那一把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不该听的就不要听。” “莫上校要抓我总得给我个罪名,泄密这种事可不是我小记者能做到的,正如罗探长所言,我最近的报道都是围绕警察局查案,如果这是泄密,苏三实在不敢苟同。” “吴环生已经供出来你才是山顶洞人头骨化石遗失事件的始作俑者,你有什么话说?” 苏三刚要说话,罗隐抢先问到:“我和吴环生也有过接触,此人心术不正,人品有问题,他的话怎么能做证据,况且……” 罗隐贴近莫明耳朵,用极小的声音说:“莫兄显然不知道我们今日破获一个盗窃团伙,起赃的时候让我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不知道莫兄有没有兴趣?”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没兴趣。” “不,你有。” 罗隐转身大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古朴的盒子放到桌上,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莫兄不妨打开看看。” 莫明将信将疑走过来,手按在盒子上迟迟不动。 “莫非是没胆量吗?”罗隐笑了。 莫明猛地打开盒子,璀璨的光芒瞬间将办公桌附近照亮,这是一颗硕大的珍珠,不是很圆。 “这是……” “这个东西不认识不打紧,盒子下面的东西莫兄一定认识。” 说着罗隐合上盖子,将盒子翻过来,原来上面是半张封条。 莫明看到封条面色铁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封条看来莫兄认识,那么这颗珠子我可以告诉莫兄,它来自民国十七年那场震惊世界的盗墓事件,是慈禧太后陪葬中最大的东珠,这个珠子下面的底座有刻字可以证明的,问题是它为什么会在这个盒子里,盒子外为何会贴着你们的军统的封条。“ “查收的逆产也有可能。” “可是这些赃物是去年盗取的,肃奸委员会去年可还没成立呢。”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仿造个我们的封条也说不定。”莫明狡辩。 “莫兄,我现在能站在这和你谈条件就说明我手里不止有一件和你们有关的东西。去年出事的那个保险箱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恐怕并非莫兄的职责范围,莫兄不妨问问你的上峰,然后在决定要不要和我做一票买卖。” “什么买卖?” “东西完璧归赵,此事永不再提,而苏小姐无辜被牵连的事就此作罢,那个吴环生也不过是个混社会的小瘪三,你们犯不上和他计较,这种小角色打一顿吓唬吓唬就能吓破他的胆。” 罗隐脸上有着跃跃欲试的神情,显出胸有成竹的样子。莫明想了想说:“好,我先回去沟通一下。”说话时恶狠狠地瞪了苏三一眼,转身就走。 莫明一把来开门,倒把门后的小那和张佩佩吓了一跳。 他哼了一声,对着他带来的人一挥手。 苏三走出来,张佩佩拉着她手急忙问:“苏小姐你有没有事?” 苏三摇摇头:“进来说话,你将你做的梦原原本本给罗探长讲一遍。” 罗隐此刻已经将东西收好,示意她们坐下讲话。 张佩佩抚着胸口,缓缓地把自己的梦境又说了一遍。 “你说你梦见一座寺庙?” “是,应该是一个庙,里面有神像,但是看着荒废很久,非常破败,里面也没有人。那口枯井就在院子后面,我清楚地看到里面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尸体,年纪约十七八岁,胸口一个大洞,没有心。” 小那在一边喊道:“头儿,罗家失踪的女儿当年是十七岁。” “这个梦做了多久?” “从鬼楼回来就开始做,已经持续八天了,我甚至晚上能听到心里有个人在哭泣,好像还想告诉我什么,可是我们始终不能沟通。” “心怎么可能哭泣?你不要夸张。” 罗隐叱道。 张佩佩连声说:“真的,是真的,我的心每天晚上在梦中都会哭泣,接着会疼醒,就像被人用刀子剜下去的那种疼,痛不欲生。” “你这是心脏病吧?” 罗隐还是持怀疑态度。 “罗探长,不错,我是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可也正因为此,我才能分辨这种痛苦到底是心脏病发还是另有原因。我知道了罗家人的死因,这应该是我剜心之痛的由来——那就是我们惊扰了罗家人的灵魂,遭报应了。”张佩佩越说越激动,脸色红润。 苏三担心她心脏出问题,急忙拿起案头的暖壶倒了杯水给她。 张佩佩手里握着水杯,手在微微颤抖,杯子里的水荡起一圈圈的。 “宁可信其有,不妨派人搜索一下这附近的荒庙如何。”苏三说道。 罗隐皱着眉头问:“具体的地点都没有,这样做需要投入大量警力,本城的安保工作就会松懈。” “等一等,罗探长,我想起那座寺院是有些特点的,它供奉的像好像是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 “那可能是土地庙啊。” 小那在一边插嘴。 “寻找一座在本城和周围郊区附近荒废的土地庙,这个应该会好找一些吧?” 苏三试探着问。 罗隐点点头:“这个范围还可以,小那,你去看看这附近可有荒废的土地庙。另外……”他看向苏三,“在我和莫上校生意没做成之前,你最好在我家暂住几天。” “啊?”苏三愣住。 “你可知道莫名其妙那些人最擅长什么?那就是悄无声息的绑架,我看你现在稍微顺眼一点,毕竟是我罩着的人,有什么差池那是打我的脸。” 罗隐伸出手,忽然又半道落到桌子上,咚的一声。 他瞪着磨磨蹭蹭的小那喊道:“看什么?赶紧去找土地庙。” (未完待续。) 第五章 我让你依靠 苏三不知道罗隐和莫明到底是怎么谈的,第三天早上上班,刚到报社门口就见围了一圈人。 苏三还想莫非昨天有什么新闻引来事主闹事来了?走近了才看到原来地上坐着个蓬头垢面的人,只见他衣衫褴褛,裤子膝盖下面破碎不堪,身上还有焦糊的痕迹,很明显被人用过刑。 这时李主任和宋编辑的包车也到了,一起下了车,就听那人喊道:“姐夫,是我啊,我是阿生。” 啊?原来此人是吴环生。 苏三有些不忍地低下头,李主任快步走上前,嘴里说着:“谢天谢地,你还活着,你姐姐这些天……” 宋主编在后面忽然捅了他一下,李主任话没说完,就听着围观人群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姐夫?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弟弟?小要饭的,你喊谁姐夫呢?” 原来李太太不知何时到了。 李主任问:“我出门时你不是在家吗?” 苏三也觉得蹊跷,怎么这事情赶的这么巧。 李太太冷笑:“你管我,没准家里的那个是你养的狐狸精,你怕是记错了吧?” 说着手指点向李主任的脑门:“我就知道你在外面养狐狸精,想不到竟然还和小乞丐沾亲带故,面子里子你是一点不想要啊。”李主任笑嘻嘻地扶着李太太的手:“太太,我真的不认识他,不知哪里来的小乞丐,小赤佬,我们不理他,太太既然来了不妨上去看看。” 李太太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笑道:“我就说嘛,你的品味怎么会差到这地步。” 说着挽着李主任的胳膊扭着腰肢就走。 宋主编挥手对众人说:“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乞丐,别看了,别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围观的人三三俩俩散去,这时亮光一闪,苏三喊道:“天,那是浦江报的!” 拍照的是浦江报的记者,显然是有备而来,见被人道破扭头就跑,速度飞快。 宋主编招来一辆黄包车,给了钱,委托车夫将吴环生送到医院去。 “我记得你的车行,你的号牌,若是此人有什么问题我一定能抓到你。”车夫点头哈腰:“我哪敢得罪你们文化人啊。” 宋主编环视人群,一眼看到苏三,招手道:“苏小姐帮忙扶一下,我一个人扶不动他。” 苏三只好走上前,吴环生头发凌乱,眼神木讷,看到苏三浑身一个激灵却不敢说话。 苏三心里很是内疚弯腰和宋主编一起去扶他,吴环生躲了几下,可惜浑身是伤,还是被苏三抓住胳膊用力架了起来。 苏三将他扶上车,又从身上掏出点钱递给宋主编说:“怕是咱们报社同仁都要意思一下吧,这是我的,您先拿着。” 宋主编连声赞叹:“苏小姐真是善良之人。” 苏三心里有鬼,随便敷衍几句便以去警察局采访圣约翰跳楼案为名匆匆离去。 还没走到警局,就见迎面开来一辆奥斯丁,冲着苏三按了几下喇叭后停了下来。 “苏小姐,真巧,我们要去郊区一个土地庙,你要不要去?” 前面车窗摇了下来,开车的是苗一。 “好呀,好呀。果然找到那个土地庙了吗?” 苏三看着副驾驶无人,拉开车门就要上车,坐在后面的小那急忙打开门,蹭蹭几步过来拦住,他一手拉住车门,一手做出请的姿势:“苏小姐,后面宽敞,请后面坐。” 苏三只能绕过去,拉开后面的门,见罗隐靠着一边车窗,呼呼大睡。 苏三坐进去想起来,今早出门前听罗家三小姐说罗隐昨晚一夜未归,看来是在警察局熬夜? 罗隐迷迷糊糊中见有人上车,半睁着眼睛瞄了一眼,继续睡去。 小那在前面说:“昨天一天都在调查那个跳楼的女学生,后来头儿又和莫上校喝了一晚上酒,也不知道谈了什么。” “吴环生的事情……” “对,早上把那小子放了,一定有场好戏,苏小姐看到了吗?” 苏三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原来李太太是你给送去的!” “哈哈,头儿交代给那小子和那个姓李的一点教训,早上从莫上校那接了人直接扔你们报社门口,随后我就开车去李家了。姓李坐黄包车,人腿哪有四个轱辘快,要不是忙着回警局,我非得在那待会看看热闹。” 苗一腾出手来,伸出大拇指比划一下,嘴里嚷着:“你!这个。”“专心开车。”小那拍了他手一下。 车子出了城,郊区的路有些颠簸,苏三回头看一眼,后面还跟着警察局的另一辆车子。据说这两辆车其实都是罗隐私人拿出来用的,就是他手下警员的武器也是他自己装备的,罗隐和他的下属们是警察局比较特立独行的存在。 这时车子颠了一下,罗隐本来靠着另一边车窗,这么一颠簸,就一下子倒向苏三,靠着她。 苏三浑身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将他扶过去,罗隐晃了晃仰面靠着椅背,大概是有点不太舒服,鼻子有点堵。苏三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有点过分,人家罗探长为了自己不被军统的人骚扰,帮了那么多忙,还让自己住进司令公馆,这是多大的面子,想到这,苏三又轻轻扶着他的肩,想让他靠的更舒服,哪想到他的身子很重,车又一摇晃,罗隐直接又靠了过来,头搭到苏三的肩膀,嘴里还嗯了一声。苏三想将他再推回去,见他睡的那么熟,手伸到他脸边又停住了,缓缓落了下来,摇摇头,双手抱着肩膀,想卸掉一点罗隐的重量。 苏三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不,何止是近,是身体上的接触啊,她有点紧张,双手微微出汗,幸好这一路颠簸,身子微微发抖也不会被人发现。 苏三不知道的是,靠着她肩膀的罗隐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长长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 终于到了地方,车子停下,苏三轻轻拍了罗隐一下:“喂,到站啦。” 罗隐嗯了一声,接着缓缓睁开眼,呀地往旁边一躲:“我怎么会和你……” “你什么意思啊,这样靠着我一路,肩膀都酸死了。” “我?靠着你?”罗隐嘴一撇;“真的假的?” 小那一边开车门一边憋着笑说:“真的真的,苏小姐真是温柔贤淑。” “真的?哦,那也是因为睡着了,让你占了便宜。” 说着打开车门,伸个懒腰说:“舒服,终于好好睡一觉。” 苏三揉揉有点发酸的肩膀:“真是的,什么人啊这是。” (未完待续。) 第六章 荒寺枯井白骨 车子在一片竹林前停下,苗一指着前方说:“那个土地庙就在这里。” 苏三跟着苗一往前走,边走边听他介绍情况:“头儿那天不说在城郊各处排查土地庙吗?也是碰巧,正好我们队有个警员家是这附近的,说他们村子竹林里有一个土地庙,荒废很久,后院的确有个枯井,今天就过来看看。” 苏三睁大眼睛:“原来你们不是发现了尸体啊,只是过来碰碰运气?” “什么叫碰运气啊,只有这一个符合条件的土地庙,如果真是罗家的那个女儿,一个小丫头能走多远?” 苗一不满地抗议。 苏三回头看向罗隐:“哎,小吴的事,你和莫名其妙怎么商量的啊?” 罗隐冲她勾勾手。 苏三急忙往回跑到他面前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这个嘛……”罗隐笑了,“保密。” 苏三眼睛一瞪,罗隐看着她圆圆的眼睛,忍住笑说:“总之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别的不说,酒就没少喝,那家伙太能喝,又能吃,简直是猪啊猪。不过……刚才我真的睡个好觉,谢谢。”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这转换的未免太快了吧。 苏三刚要再问他,就见罗隐回头冲后面的警员喊:“快点跟上,你们裹小脚的吗?” 众人穿过竹林来到土地庙前,这庙果然很破败,屋顶瓦片中间长满了高高的野草,甚至还有一棵一人来高的树。 苏三吸吸鼻子说:“这的村民是怎么回事?这样不敬鬼神?” 罗隐带着人直奔土地庙的后院,果然那里有一口井。 众人走到井边,看到里面堆满了石块和干枯的树叶,罗隐看着警员们:“开始吧,清理出来看。” 警察中一个老实肯干的跳下去搬石块,其他人往外传递,大家搬运的时候,罗隐又在土地庙周围转了一圈,看了下地形。 苏三跟在他身后,这看看,那看看。 “既然你和莫名其妙的生意谈成了,我也该搬走了。” “嗯,回宿舍?” “不啦,我又不是你们警察局的人,总住在警察宿舍也不好,我打算搬出去?” “还回原来的公寓?”罗隐耸耸肩,“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住习惯了啊,习惯成自然,虽然物是人非,不过还有袁晨在那呀。” “袁晨,那个丫头……可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人。” “我和她无怨无仇,其实我也是希望能看着她慢慢成长,毕竟她现在是个孤女,身边也没有别的亲人,对她,我总有一点内疚感。” “就像对那个姓吴的一样?” “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时听着小那喊:“头儿,有发现。” “走吧,玛利亚。” 罗隐大手一挥大步往回走。 苏三紧跑几步跟上他的步子,气喘吁吁地说:“我不是圣母!” 尸体已经呈白骨化,及肩的头发,阴丹士林的袍子还没腐烂掉,隐约看到上面大片黑色印迹。警员们小心地用布兜着将尸体抬了出来,放在地上,饶是这样,还是弄散了一些骨头。这样平摊开,白骨上的旗袍就能看的很清楚,胸口位置破了很大一块。 苗一在尸体旁又搜寻一会,捡上来死者的黑皮鞋白袜子,这样看就是个很典型的女学生形象了。 “应该是失踪的罗念。” 罗隐叹口气。 大概同样是姓罗的,触动他的兔死狐悲之感了吧?苏三默默想着。 “可是当时的目击者说看到罗念拎着刀子从家里跑出来,手里还拎着滴血的人心啊。”苗一看着白骨,皱着眉头。 “如果死者是罗念,我们有必要重新调查一下这个案子,就从当年的目击者入手吧。” 罗隐看到苏三眼中隐隐有泪光浮现,低声问:“你怎么了?气味太冲熏到你了?” “不是,我是闻到一种说不出的悲伤感觉,非常难受。” “说不出的悲伤?” “是,有悲伤,有痛苦,还有一些内疚,死者内疚什么呢?” “杀了全家内疚吧。” 小那见过苏三多次这样,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是,如果是那样会有很深的愧疚,这只是一点点,说不出的怅然。”苏三叹口气,看着骷髅头黑洞洞的双眼和嘴巴,自言自语:“白骨啊白骨,你到底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白骨运回去就被送到了法医室。 苏三坐在罗隐办公室,仔细查看摊在桌上的资料。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回来后苏三提出想看看当年的详细资料,最开始看过的那些卷宗里并没有什么证人证言不是很详细,只是大概的案情介绍。罗隐摇头说:“警局有规定,为保护证人这些不能外漏。” “我保证不会看证人姓名,也保证绝对不会外漏的。我们合作这么久,你该相信我啊,再说了你不是要重新找证人询问吗,我只要跟着你就能知道证人都是谁。” 苏三继续用无辜的眼神恳求着。 “规定啊,规定是这样的,反正你绝对不能从我手里拿到。” 罗隐不为所动,坐到椅子上转了一下,打开抽屉的锁,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翻了翻。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说:“我去看一下笔迹鉴定的结果。”说完把牛皮纸袋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摔就走了。 苏三看着桌上的东西,心里的小魔鬼在呼喊:“看一眼吧,就看一眼。” 虽然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还是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走过去,打开牛皮纸袋,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一看大喜:果然是罗家灭门惨案的详细资料。 原来事情发生在五年前。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罗家斜对门的邻居王先生当晚有个应酬,回来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多,他开车拐进这条巷子,忽然从罗家冲出个女子:一身蓝布旗袍,白袜子,齐肩的学生头,因为车灯,这一切赫然在目。最触目惊心的是那女子一只手拎着一把带血的刀,另一只手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王先生被这女子吓了一跳,仔细看过去,差点叫出声来:那女子另一只手里捏着的竟然是一颗心脏! “绝对是心脏,我们离的很近,她从我车旁边就那么直直的走过去。我不会认错。对,有点僵硬,直直地走。” “那个人我认识,是罗家小姐,对呀,我和罗老板很熟的,见过罗家小姐,不会认错。就是她。” 这是当时唯一的目击证人王先生当年的证词笔录。 中间是当年的现场照片,一共五具尸体。罗氏夫妇,死在他们的卧室,都是睡梦中被割了喉咙,头颅几乎被割断了。看的苏三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脖子,后脖梗子发凉。 罗家大公子当年是21岁,死在大厅的沙发上,伤口在心脏部位,同时心脏也被挖走。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西装。后来经过解剖发现他当时喝了不少的酒,死的时候也许是醉酒状态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也好,痛苦会少一些。 罗家二小姐死在书房,她坐在椅子上,书房的台灯亮着,桌上摊着书本。这是个15岁的女孩子,成绩很好,正在努力考中西女中。现场无任何打斗痕迹,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因为现场很干净,所以警方判断是熟人作案。再加上目击者的证言,认定是罗家大小姐罗念杀人后潜逃,但是一直没找到罗念的踪迹。 苏三看完后将资料装好,放在原来的地方,心里感叹,都以为是罗念杀人,谁知道她早已经在荒山古寺中成为一具白骨。 这时门外传来罗隐的声音,苏三急忙起身回到自己刚才的座位。 罗隐进来,看了一眼办公桌:“哎呦,我把这个落下了,喂,你看了没有啊。” “没有,我保证。”苏三回答的非常快。 罗隐将资料放回抽屉,扬着手里的一张纸说:“昨天发现了孙玲的遗书,刚做了笔迹鉴定,的确是孙玲的笔迹,她看来真是自杀。” (未完待续。) 第七章 自杀遗书 “这个就是遗书?”苏三指着他手里的纸。【ㄨ】 罗隐眉毛一扬:“对,想看吗?” “想啊,是不是这个也不能看?” 苏三问的小心翼翼,眼睛盯着罗隐,湿漉漉的,满满都是祈求,罗隐故意板着脸:“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 眼看着苏三眼光黯淡下去,脸上满是失望, “不用那种眼光看我,也给你看。”罗隐将手里的纸递了过去。苏三接过,低下头去看,嘴角却噙着笑:就知道你是故意逗人的。 这张纸应该是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大意是说自己出身贫寒,在大都市求学很辛苦,到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只有自己是最可怜的,没有钱也没有美貌,和宿舍的同学相处的也不是很愉快,心情一直不好,决定一了百了。 遗书是用蓝色的墨水写的,字迹颜色稍微有点黯淡。 “她还真是想不开,只要坚持学业,毕业后找份工作总能改变现状的啊。” 苏三感慨着。 罗隐皱着眉头,苏三没见过孙玲的尸体,对这个女孩没有直观的认识。 那晚这帮不安分的学生跑出鬼楼后大喊大叫惊动了巡警,被带回警察局审问。罗隐当时看到了孙玲,那是个看着很斯文俊秀的女孩,不过几天光景,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子忽然变成冰冷的尸体,冲击力实在很大。警察从孙玲宿舍翻的书桌里翻到了遗书,罗隐真希望这遗书是造假的,他的内心还是不能接受孙玲自寻死路,但是经过笔迹专家鉴定,遗书的确是孙玲的笔迹,他叹口气说:“没有办法,生命只有一次,谁让她自己不珍惜。” “呦说什么呢?”肖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苏三看她进来,头也不抬装作继续研究那封遗书的样子。 肖琴将一张纸往罗隐案头一放说道:“火镰子和蜡烛的检验做出来了,火镰子的火石和蜡烛内部均含有一种神经类的毒素,和林教授胃液内毒素比对后差不多,具有心脏毒性和神经毒性,有制幻作用,严重的导致心脏麻痹死亡,这种毒素应该是从海洋生物中提取的,比如说芋螺、海蛇、海葵、水母这些海洋生物。不过还火石还真是精巧,它相当于一个引线,火石本身的毒素不会伤人,但是和蜡烛凑一起那就是致命毒药。”肖琴还是很有专业素质的,她足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对火镰子和蜡烛做检测。 “果然,传说那蜡烛是用鲛人油脂做的。”苏三恍然大悟,转念一想又纠结了,“那这样说来,这世间并没有什么后悔药?我当时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不存在的?” “应该是。”肖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苏三,继续说道:“这世间哪有什么鬼怪,一切都要相信科学,都什么年代了,你也是大学毕业生还信什么灵魂出窍?这种毒素的制幻效果很好,但是时间久了也会对脑部神经造成一定损伤,苏小姐不妨去医院看看。”她很明显是揶揄语气。 “啊,我明白了,怪不得上次曾小姐说,要在两个小时内完成这个仪式,时间长了就会回不来了,这个回不来的意思其实是人就死了,古代人不懂这些,以为是灵魂出窍后再没有回来。可是,林教授进房间到酒宴结束也就一个来小时吧,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会严重到中毒而死呢?” 苏三似乎没听懂她的嘲讽。 “也许就因为龙涎香的催化作用?点燃蜡烛两个小时后致命,但是点燃龙涎香具体会发生什么变化我们是不知道的,再说他还吃了附子。”罗隐说话时打开抽屉,将火镰子和蜡烛划拉进自己的抽屉说,“这样凶险的东西,全都毁掉算了。”他抬头看苏三正盯着他,便板着脸问:“看什么看!不许你打这东西的主意,上次已经够吓人了。” 苏三笑笑:“生活这么美好,我可不想死,不会再去碰这些了。”可是转念一想,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如果我不把火镰子送给林教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他也不会执着于什么后悔药。” “还有更多的如果。”罗隐正色说道,“如果他的内心没有愧疚,如果沈慕白那天没有出现,如果他早上没有误服附子药丸,就算你送了火镰子,他也不会想着去点龙涎香,你看曾小姐用这个火镰子不也没什么事吗?这说明这种毒素发挥作用是需要一定的环境的,如肖琴所言,它如同一个引线,中医叫什么来着?对,药引子。” “可我的心里真是……难受极了。” 苏三垂下头去,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我那天还义正言辞的指责淑凝,现在想想太惭愧了。” 苏三一上午情绪都很低落,下午她决定去找林淑凝,告诉她林教授的确定死因,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苏三去之前在警察局给林淑凝家里打了个电话。 “小姐去学校了。” “她脚扭伤了还去学校?” “听说是一个学生自杀了,小姐和那个学生很熟悉,所以回去看看情况。哦,是一位葛先生接小姐过去的。” 苏三出了警察局门直奔圣约翰大学。 林淑凝果然在她的办公室里,房间里同时还坐着葛东、刘安宁,张佩佩不在。 “你胆子好大,脚还没好就敢出门。” “脚只是崴了一下没有什么大事。”林淑凝微笑一下,“你从哪里来?报社还是警察局?” “从警察局,哦,警察找到了孙玲的遗书,她应该是自杀。” 葛东叹口气说:“孙玲怎么这样想不开,去年自杀一次被救了,没想到今年又去自杀。” “她去年自杀过一次?” 苏三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急忙追问。 “是啊,去年在女生宿舍吞了安眠药,当时放假,宿舍没人,要不是张佩佩去了她可能就真的死了,张佩佩救了她送她去医院洗胃,还帮她出了全部住院费。因为当时放假嘛,张佩佩又是一个谨慎的人,这件事也就我们戏剧社这几个人知道。对了,孙玲也是张佩佩带到戏剧社来的,自从参加我们的活动后她性格开朗多了,也爱说笑了,我真没想到她竟然又自杀,还是跳楼,那么决绝。” “对呀,我也想不到,太可惜了,再熬一年就毕业了啊,她怎么这么想不开。” 刘安宁也连连摇头。 林淑凝看向苏三:“你看,这件事我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一定会多开解她。” “林老师,开解也没用,她这一年看着很开朗的样子,这不也是自杀了。” “也许她不是自杀,是中邪呢?吴恒也出事了。” 刘安宁忽然说道。 “呸呸呸,你在胡扯什么,什么邪?哪有什么邪?亏你还是大学生。” 葛东反驳。 刘安宁低着头不吭声。 “那你们知道她上次自杀写没写过遗书?” “这个,好像写过吧,安宁你记得吗?” 葛东挠挠头发。 “我记得写过吧,不过我是没见到过,谁知道呢,她出事后都是张佩佩一人包办的,我们知道她那次自杀,是张佩佩想让我们戏剧社接受她才说的,还叫我们一定保密。” 苏三彷佛看到黑暗中的那一点亮光,她上午看着那封遗书就感觉怪怪的,因为笔迹实在有些黯淡,不像刚写完不久的字迹。 林淑凝问:“你想到了什么?” 苏三摇摇头:“没什么就觉得哪里奇怪,淑凝,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她说完这话就见葛东急忙问道:“和林老师谈什么?林老师和孙玲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当时脚伤在家呢。” “葛同学,你别着急,我们谈的事情和孙玲无关。”苏三内心充满愧疚,低声说,“淑凝,是和我有关也和你有关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八章 哭泣的心脏 在校园后面的花园里,林淑凝静静地听苏三讲完事情的全部经过。 “就是这样,林教授的不幸是由我送来的生日礼物引发的,一切的起因都是在我,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大错已经铸成,我只求在以后的时间能让我慢慢赎罪。” 林淑凝紧紧握住苏三的手,眼泪滴落到苏三的手背上,热辣辣的烫人。 “苏苏,这件事太过复杂,我也在其中将我爸爸往死神手里推了一把,如果我不是因为怨恨把药换成附子,也许爸爸就不会眩晕,不会被扶进客房,这一切也就能避免了。还有王菡(林太太),她明知道沈慕白就是武泽却始终没有对我爸爸提起,害死爸爸的人其实是他的至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没有你送来的火镰子,也会有别的什么。太多的偶然都发生在一个不该发生的时间,最终酿成这场不幸。这是命运的棋盘,我们是无可奈何的棋子。” 说到最后,林淑凝已经泣不成声。 苏三轻轻搂着她的肩膀,眼泪也掉了下来。 两个人这样静静坐了很久,就听着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林老师,苏小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佩佩啊。” 林淑凝慌忙收了泪,掩饰道:“是想起孙玲,心里难受。” 苏三问:“张小姐,你知道孙玲自杀的事情吗?” “啊?是自杀?不是冤魂索命。” 林淑凝眉头皱了一下:“小小年纪,哪里来的那么多迷信的思想?哪有什么冤魂,是自杀,警察都说是自杀了,佩佩这种话可不能四处讲,这是大学校园。” “知道了林老师。可是孙玲怎么会自杀呢,她这一年精神状态都很好啊,不像去年,那么忧郁,还怀疑自己患上了抑郁症总想着自杀。她今年参加社团活动非常积极的,我以为一切都不同了。” 张佩佩惋惜地说。 “去年,她一直想着自杀吗?” 苏三问这句话的时候盯着张佩佩的脸,想从女孩年轻美丽的面庞中看出点什么。 “何止想啊,她还……” 张佩佩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这涉及个人隐私,我不好乱讲的。” “人已经死了,你能将知道的情况讲出来也许能避免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呢。” 苏三劝说着。 “那这些你不会都写进号外里吧?” “我说不写你一定不会相信,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就算写也会用化名。” 得到苏三的保证,张佩佩想了想说道:“去年双--十--节,学校放了假,住宿舍的同学都出去玩了,我那天在家很没意思,就到学校来转悠,走到女生宿舍,想到一个宿舍有我们班的女同学就去敲门,屋里没动静,门也没有锁,我心想不如先进去,等那帮丫头回来吓她们一跳,结果我进去就看到孙玲在床上睡觉,我进来她完全没有反应。我坐了一会觉得她不对劲,就打电话给我家一个下人,叫他到学校老帮忙,一起将孙玲送到医院,原来她吃了很多安眠药想自杀。” 听到张佩佩这样说,苏三看了林淑凝一眼,后者也冲苏三点点头,意思是张佩佩说的话和葛东所讲的基本能对上。 “后来我知道她长期心情抑郁,就介绍她进了剧社,她这半年来开朗多了。” “那次自杀的遗书你见过没有?”苏三这里不问有没有遗书,而是直接问见过遗书没有,这也是有技巧的。 “遗书啊,多晦气,过后她就给撕了,还央求我千万别对人说,咦?苏小姐,你怎么知道有遗书?”张佩佩睁大眼睛一脸疑惑。 “我听说警方昨天找到了她的遗书。我想可能过去自杀也会写吧。” “这样,怪不得说她真是自杀,有遗书那就错不了。不过……”张佩佩咬着嘴唇,似乎下了非常大的决心终于说出:“我还是倾向于她不是自杀,是被冤魂害死的。” “你又来了,张佩佩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说这些。” “林老师您别生气,你们没经历我每天晚上的噩梦,不知道我的感受的。” “你还在做噩梦?”苏三觉得有点奇怪,“可是警察已经找到了你梦中的那个小庙,也找到了一具……呃尸体。怎么你还在做这样的梦?” “也不能说是梦,就是我觉得每天晚上心脏都在哭泣,让我心慌,让我难受的也想哭。” 张佩佩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你该去医院看看。” 林淑凝建议道。 “林老师,你就真的一点不信这世上有奇怪的东西吗?警察可是根据我做的梦找到了尸骨。” 苏三也跟着点头:“不错,那具尸骨虽然已经成为白骨,但是根据死者尚未完全腐烂的衣服基本能判断是罗家的大女儿。” 林淑凝惊讶地以手掩口:“不会吧,不都说是罗家大女儿杀死家人逃走?” “奇怪就在这啊。” 苏三叹口气。 张佩佩还是苦着脸皱着眉头。 三个人静默一会,林淑凝开口:“听说孙玲父母已经去世了,也没有什么亲人,她的后事……唉真是可怜。” “我来出钱办,我和孙玲是好朋友。”张佩佩说到这里有些恢复过来,站起身来问:“都到这时候了林老师和苏小姐吃饭没有?我请你们去吃螺狮粉啊。” “那是什么?”苏三没有听过这个东西。 “哎呦,我可吃不惯,那个笋子的味道好奇怪。” 林淑凝摆手道。 “苏小姐,尝尝吧,我家乡特产。” 张佩佩的眼睛亮晶晶的,看来她对自己的家乡充满了怀念,应该是总对人推荐家乡的特产吧。苏三是对一切未知事物感兴趣的人,也就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她们离开的时候林淑凝还在喊:“别怪我没提醒你,味道可奇怪啦。” 在学校旁边一个小巷藏着一家桂林米粉店,不过这个店主其实是柳州人,因此店里也有螺狮粉。 “这个啊……” 看着碗里红红的的粉,味道可疑的笋丝,炸得酥爽的油豆皮,苏三拿着筷子有点不知从何入手。 “尝尝呀,闻着臭吃的香,味道很好的。” 苏三深深吸口气,嗯,她明白了张佩佩身上总有股奇怪的味道是怎么回事了,就是螺狮粉的味道,看来这真是个爱吃家乡特产的姑娘。 “闻着臭是因为酸笋,酸笋就是发酵过的笋子,笋子经某种工艺发酵后,就会变成这种味道。” 张佩佩在一边解释道。 “哦,这样,我想起来了,记得《红楼梦》里宝玉在薛姨妈那喝酒,还喝了两碗酸笋鸡皮汤来解酒,莫非就是这个东西?” “苏小姐记性真好,那一定是这个了,看看,多么雅致的东西,曹翁吃的我们也吃的,这也是附庸风雅嘛。没事的吃完嚼点” 张佩佩调皮一笑。 苏三觉得这个女孩挺直爽可爱的。 "如果再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找出真相。" 苏三吃了一口米粉,嗯,爽滑可口,花生豆也很好吃,油炸的豆皮也不错。 张佩佩点点头,因为辣鼻尖沁出一层薄汗,脸也红红的。 “苏小姐,你真是个好人,我喜欢你。” 她一笑,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 (未完待续。) 第九章 路遇莫名其妙 吃完螺狮粉,苏三说要去看房子,和张佩佩告别。 “苏小姐在找房子啊?” “是过去住的地方遭了火灾,现在大概是修好了,打算去看看搬回去住。我现在借住别人的宿舍,挺不方便的。” “我正要回家,苏小姐去哪里?我家的车就在那边停着。” “巨籁达路809弄,不知是否顺路。” 可以省下黄包车钱,苏三当然愿意。 “顺路的顺路的呀。” 车子在公寓楼前停住,楼门口有个大大卡车,工人们七手八脚的将楼里抬出的家具往卡车上搬运。 二楼太太捏着手绢,不停喊着:“哎呦呦,仔细那个花瓶。那椅子,那椅子是老东西,磕碰了扣你工钱。” “这是要搬走?”苏三上前问道。 “是的呀,这地方我可不敢住了,越想越害怕。苏小姐现在住在哪里呀?” 二楼太太捏着手帕不停扇着风嘴里说着:“这都秋天了还这么热。” “我是打算搬回来的。” “什么搬回来?苏小姐,你们年轻女孩子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楼里死那么多人,我晚上觉都睡不好的,怕的来。” 苏三笑笑也不分辨。 张佩佩在一边听的明白,轻轻拉着苏三的袖子在一边小声说:“苏小姐,你要是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不妨住在我家,我家父母都忙生意,家里就我一个人,就当可怜我陪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苏三最怕欠人家的人情,委婉拒绝道:“我在这里住习惯了,这里有个小妹妹也需要人照顾,张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时袁晨背着书包从巷口过来,远远地看到苏三就喊:“苏姐姐你来了呀。” “苏小姐,这就是你说的小妹妹吧,长得好可爱啊,真招人喜欢。”张佩佩眼睛一亮,瞳孔放大。 袁晨对她点点头,走到苏三面前问:“苏姐姐,你要不要搬回来?” “我今天就是想看看我原来的屋子怎么样了,想搬回来。” “我也不懂什么修理,找工人又怕被骗,就把被烧毁的房间清理好了在楼梯上加了门锁上了,现在只剩下三层,苏姐姐,正巧二楼这家搬走了,不如你住那个房间好了。我算你和阁楼一个价钱如何?” 苏三笑了:“那我可是占了好大便宜,那可是个大套间呢。” 袁晨叹口气:“大家都嫌弃晦气,我降低房租还是有人搬走。苏姐姐你能搬回来我真是感激不尽。” 苏三看二楼太太家搬得七七八八,便和袁晨约好自己晚上就搬过来。 张佩佩热情地问:“苏小姐,你行李多不多?晚饭后我叫司机过来开车帮你啊。” “不劳烦你了,我就一个箱子而已很简单的,咦,张小姐你不会开车啊?” 苏三不想欠人情赶紧转移话题。 “我小时候出过车祸,从那以后看到汽车都腿软,这几年才敢坐车,可是还不敢开。” 张佩佩嘴里说着告辞,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瞄向袁晨。 苏三急忙介绍:“这就是我的房东,袁小姐。” “袁小姐,我叫张佩佩,很高兴认识你。” “张小姐客气了。”袁晨脸上淡淡的。 张佩佩走后,袁晨挽着苏三的胳膊往公寓走,进了家,拉开冰箱拿出两瓶可乐打开。 “苏姐姐,那个张小姐是干嘛的啊。” “哦,她是圣约翰大学的学生,那天我写的鬼楼的事情你看了没有,她就是当时进入鬼楼探险的人。” “我不喜欢她,她眼神怪怪的。” 袁晨直截了当。 “哪里怪了?她这个人就是热情了点。” “像是发现了大宝藏的那个眼神,总叫我想起冯伟华,眼神湿答答粘糊糊的,很烦人。” 苏三仔细想想:“她是个女孩子啊,不会有那么多龌龊的心思的,你要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袁晨不说话,走到厨房门口问:“苏姐姐,你吃饭了没有?” “刚和张小姐吃了个味道奇怪的米粉,你吃什么啊。” “只有茶泡饭了。” 袁晨进厨房去弄吃的。 苏三坐在一边喝着可乐,心里百转千回:张佩佩的眼神真的是那么奇怪吗?还是袁晨多心了? 这天晚上,苏三找了辆黄包车,拎着箱子来到公寓。 出门前罗隐不在家,其实这个罗公馆准确地讲是罗家小姐的公馆。 罗家二小姐三小姐和现任的司令二太太不对付,姐妹二人搬出来自己住,当然,做为最受宠的弟弟,罗隐在这个公馆也有房间,经常在这边留宿。 “我让卫兵开车送你吧。”三小姐挽着苏三的手说道。 “能得到三小姐的庇护,我已经很感激了,卫兵开车过去我怕吓到人家。” 苏三说笑着。 “哈哈,苏小姐真是会讲笑话,既然你和小隐说过了我也就不强留了,我这个弟弟别看他吊儿郎当的,其实心底非常善良,对自己人特别好。” 三小姐在自己人三个字上故意加重了语气。 苏三只微笑着却不接话。 三小姐见对方不吭声,眼珠子一转又叮嘱几句一个人住要小心之类的话将苏三送出了门。 回到公馆,正好二小姐脸上敷着面膜穿着真丝睡袍走下楼。 她半张着嘴问:“人走了?” “走了,倒是个明白人,不在这多待,长得也还可以,就是家世拎不起,听说是个孤儿,克父母的。” 三小姐往沙发上一坐,要佣人上咖啡。 “老三你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咱们家小弟那是眼高于顶的人,从没见过对那个女孩假以颜色,那个肖院长的侄女,记得吧,圣玛丽那个,我看她对小弟好多年的心思,小弟根本没当回事。” “那个也不成,兼职做法医的,多晦气!大家闺秀做什么不好啊。” 三小姐端起咖啡连连摇头。 “所以我说你别瞎操心了,不过是玩玩罢了,哪里能动真格儿的。” 苏三上了黄包车自是不知道这些豪门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家的二小姐三小姐面上挂着笑,可是那笑意根本不到眼睛里,像是带个笑眯眯的面具,还没有罗隐动不动讽刺来的真实。 天色已晚,主街的路灯依次亮了起来。 入秋了白天有些热,晚上却很舒服,凉爽的晚风吹的街边高大的梧桐树叶子飒飒作响,还有金黄的叶片落下来,借着路灯昏暗的光,满地一片温暖的金黄。 苏三正沉浸在这良辰美景,忽然从前方拐角冲出一个人来,车夫吓了一跳,急忙收住脚,那人速度极快,蹭地跳到车上,然后低声说:“跑起来,不许出声,否则老子毙了你。” 苏三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仔细一看,一张略有些扭曲的面孔,苏三低声喊道:“天,莫名其妙。” 车夫在前面苦笑:可不是莫名其妙吗?莫名其妙的窜出个凶巴巴的人还上了车。 莫明一把搂住苏三的肩膀,接着用枪管对着苏三的腰部,在她耳边小声说:“老实点,我被人算计了,你帮我一次,以后沪城我保你。” 苏三嘴一撇:自己都被人算计了还保我,你还真是吃过三斤老蒜头,好大的口气呢。(未完待续。) 第十章 委屈一晚吧 黄包车一路跑着,莫明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团成一团塞到身下,将头低下伸手在脸上不知涂抹什么,苏三害怕极了,不停地发抖。 莫明低声说:“镇静点。” 没过多久,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黑衣人从后面跑过来,和黄包车几乎是擦肩而过。 就见为首的黑衣人猛地转过头来,盯着苏三问:“看没看到一个穿蓝西装的人从这跑过去?” 苏三摇摇头,车夫索性放慢了脚步,不紧不慢地跑着。 那黑衣人几乎和苏三并排了。苏三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这时莫明忽然嘟囔一句什么,苏三一巴掌拍他头上:“你还好意思说话?回家找你算账,别以为装醉就能蒙混过关,胆子真是大了,一个月拿不到家里几个钱还敢去吃花酒。” 接着又噼里啪啦一顿打。 前面的车夫说:“太太,你都闹了一路了,有事回家说吧,路上没得叫人笑话。” “我现在早就被人当笑话了,哎呀,一家有一家的苦啊。”苏三说着就捏着小手绢不住擦眼睛。 莫明双手搂住苏三的腰,嘴里说着:“好太太,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看到猫尿就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喝成死狗一般还得我去接你回来,丢脸死了。”苏三气地一把打下他的手,“你给我老实点。” 一个黑衣人笑道:“太太,你嫌弃男人不中用,不如换了他要了我,可好。” 几个人一阵怪笑。 有人骂道:“刚度啊,雌老虎来的你也敢要。“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什么便宜都占,我呸。”苏三气呼呼地喊道,“跑快点,看到这些人就烦。” 车夫这才开始撒丫子快跑,迅速又拐进一个巷子,七拐八拐绕道了巨籁路上。 “到地方了,你可以走了。” 苏三板着脸,先下了车子付钱。 那车夫擦着汗说道:“吓死我了,那帮人什么来路?莫不是青——帮的,真被他们发现要把我扔到黄浦江种荷花。” 苏三多给他一块钱,连声道谢。 见莫明还坐在车上不下来,便伸手去拉他,结果他竟然软绵绵地顺势倒了下来。 苏三急忙扶住莫明,这时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弯着腰,是用脱下来的西装捂着肚子,白衬衫上已经有点点血迹透出。 苏三吓坏了,车夫连声埋怨:“竟然见了血,小姐,你得再多给我一块钱,我这晚上生意都没法做了,回去还得清理。” 这时靠着苏三的莫明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车夫一眼:“扶老子进去,再啰嗦崩了你。” 说着掏出一把手枪。 苏三吓得按住枪:“作死啊,那帮人可能还没走远,大街上你就敢这样?” “扶我进去。” “进哪啊。” “你住哪就扶哪,快点。” 莫明一手用衣服捂着肚子一手还紧紧握着枪。 车夫吓得哆哆嗦嗦,急忙伸手去扶,嘴里嚷着:“小姐,赶紧扶吧,我也想早点离开这是非,简直要命。” 苏三和车夫架着莫明走进公寓,苏三喊了声:“袁晨。” 袁晨拎着钥匙走下来:“苏姐姐你来了,咦?这是?” “先别问,快点把二楼房门打开,我慢慢和你说。” 袁晨经历这么多事,非常镇定自若,拎着钥匙打开门,苏三和车夫扶着莫明进了二楼的房间。那车夫把人送进来转身就要跑,莫明喊道:“站住!今晚的事你要是泄露出去,我要你一家老小的命。” 说着从口袋掏出几块钱,哐当扔在地上。 车夫俯身捡了银元就跑,袁晨跟着出去,见车夫拉了车子狂奔不见了身影后又转了回来。 进门就见气氛不对劲,屋里这俩人大眼瞪小眼,不像是朋友却像敌人。 “打盆水来。” 莫明不客气地吩咐袁晨。 袁晨刚要动,苏三按住她肩膀:“莫名其妙,你不是肃奸委员会的吗,怎么还有人敢害你?” “当然是那些隐藏的汉奸,这帮人捞虾米不管大鱼,老子动了条大鱼就被他们暗算,妈——蛋的,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苏三本来挺讨厌这个装模作样狐假虎威的莫上校,可听到他这话还觉得挺舒服的,至少这个人真是想清查汉奸。 “我送你去医院吧,反正你身上带着钱呢。” “不行,我的人里出了内奸,在不确定内奸是谁的情况下我不能露面。去打盆水来!”莫明冲袁晨喊道。 袁晨吓得去卫生间打水。 “那我也不能留你啊,万一那些人找到了连累我们。” 莫明点点头:“你还不算蠢,刚才戏演的很好,你打电话给罗隐,我相信他,让他帮我找个妥当的地方。” 苏三想想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便出门去走廊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苏三回来,看到桌上放着一盆水,莫明站在那正准备解扣子。 袁晨啊的一声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苏三急忙追上问:“晨晨,没事的,你别害怕。”袁晨站住了,抱着肩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苏姐姐,我知道他没有恶意,可我就是……害怕,我去门口转转,有事叫我。” “那丫头什么毛病?晕血?” 莫明脱下了衬衫,正用水清理伤口,看到苏三回来继续问:“有酒精吗?” 苏三的箱子里还真有酒精和脱脂棉。 还是在肖琴那住的那两天,肖琴有洁癖,碰什么东西都要先用脱脂棉蘸了酒精消毒,还给苏三一小瓶酒精。苏三当时腹诽:有洁癖做什么兼职的法医啊,每天见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尸体,真是矫情。 苏三从箱子里取出酒精和脱脂棉,莫明打开酒精就要往伤口上倒。苏三喊道:“停!不花钱的东西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那你说怎么办?” “坐着,我来。” 莫明坐下,苏三用揪下一块脱脂棉蘸了酒精按到他的伤口上,莫明疼的哎呦一声:“你绝对故意报复!” “狗咬吕洞宾。”苏三嘟囔一句。 “刚才你在车上打我了。” “那是救你。” “哼,救我,哎呦。” 苏三看他本来就不顺眼,说话时没注意,手劲大了点。 “这是?子弹擦伤?” “识货。”莫明皱着眉头,“妈的老子过去吃过日本人的枪子儿,想不到光复了还能尝尝自己人的滋味,这帮狗——娘养的。” “你打过仗?” 苏三这时想起萧道一说过在南京时遇到了军统的人。 “对,这手上都是血,你怕不怕?” “哼,何止手上现在你浑身都是血了。”苏三冷哼一声,“你运气不好,罗隐不在警察局,也不在家。” “嗯,那我就在这委屈一晚吧。” 莫明点点头。 门开了一道小缝,一只手伸了进来:“苏姐姐,这有云南白药和纱布。” 袁晨的声音细细弱弱的。 “小姑娘,进来嘛,我有那么可怕吗?” 听到这话,啪的一下,云南白药和纱布都被扔到地上,袁晨关上门就跑。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又来一个 清晨,清澈的阳光透过亚麻窗帘的缝隙在木地板上形成大块的光斑,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道缝,清爽的秋风吹进来,吹的窗帘鼓起来,地上的光斑也随之大小变幻。 苏三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靠着沙发想,所谓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吧。在这样秋高气爽阳光灿烂的早上醒来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她站起身,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全身筋骨都跟着茁壮向上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不对!苏三吸吸鼻子,空荡荡屋子里充满了血腥味和淡淡的云南白药味,昨晚发生了那么惊险的事情,我竟然睡着了! 莫名其妙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这才想起昨晚是靠着沙发睡着了,当时又累又困,一直努力撑着,心想这个莫名其妙可不是什么好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动坏心思,最后能睡着?还真是心大啊。 另一边沙发周围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洗伤口的血水和滴落在地上的血点都不见了,昨晚用来堵伤口的西装也不见踪影。苏三想,果然是军统的人,处理的还挺干净的。 “苏姐姐,你醒来了吗?”袁晨轻轻敲门问。 “起来了。”苏三打开门,袁晨站在门口往里面瞄了一眼才壮着胆子走进来“ “那个人走了呀。”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没事了,放心吧,那个人应该不会带来麻烦。” 袁晨点点头:“我昨晚到门口看了,没有奇怪的人在这附近,你们应该并没被人盯上。” “对不起啊,苏姐姐,昨晚我看到那个人很害怕,也没有给你送被子来,昨晚一定没睡好吧?”袁晨抱歉地说道。 “没事的,昨晚太累了,我靠着沙发睡的,睡得还很香呢。 苏三梳洗收拾一下自己就直奔报社,她要去写关于孙玲的报道,当然就像她昨天对张佩佩说的那样,一切都要用化名的。 时间有点早,报社里人不多,挺安静的。 一个记者喊道:“苏小姐,大家要给小吴凑份子呢,你要不要算一份。” 苏三点点头:“出多少?” 另一个记者说:“你们都真是菩萨心肠,他小吴那可和金屋藏娇的那只娇娇捆在一起,哪里需要我们费心思。” “也不能这么说,大家总是同事一场吗。” 苏三听这话有点意思不对头,急忙问:“他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手抖,可能伤到神经了,筷子都拿不住别说拿笔了,谁会再雇他呢?也怪他,好好的没事乱写,惹来这么大的祸事。” 问苏三随份子的那个记者不无惋惜地说。 “什么叫乱写,我们做为无冕之王注定要为捍卫自由平等民主发出自己的声音,唤醒大众的良心。” 一个平时有些偏激的记者挥舞着手臂,很是激动的样子。 苏三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没想到问题那么严重,吴环生竟然被打出了毛病。 “一人两块钱。” 收钱的记者在本子上记下了苏三的名字。 正好宋总编走进来:“咦,苏小姐你还要随份子的吗?上次你给我有20多块,我都给小吴做住院费了。” 几个记者睁大眼睛看着苏三:“不是吧,苏小姐,你这么大方!” 苏三正色说道:“小吴跟着我跑了很久的新闻,我们这些写文章的,说不定哪天就遇到类似的事情,也算是物伤其类吧。” 众人闻言纷纷夸赞苏三心底善良,想的明白。 苏三随了份子钱,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写今天的号外:关于某大学跳楼女学生的故事,这篇文章中,她重点讲了抑郁和孤独的问题,呼吁关心年轻学子的身心健康,不要让悲剧重演。 苏三写完报道,放下笔活动一下有些酸疼的手,这时大厅里电话铃声响起。一个记者喊道:“苏小姐。找你的。” 苏三接过电话,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哭声,苏三一愣:这是装鬼吓人吗? “苏小姐,是我,张佩佩。”张佩佩的声音嘶哑,像是哭了很久。 “出什么事了?” “刘安宁也死了!” 张佩佩说到这里泣不成声:“苏小姐……我该怎么……办……这样看孙玲的死也不是自杀啊……是冤魂,冤魂找来了。” “可是冤魂为什么找你们呢?打破他们最初平静的是那些盗贼,而且还因为你的原因找到了罗念的尸体,对这个案子有很大的帮助。” “我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张佩佩哽咽道:“苏小姐我好害怕啊,你救救我,帮帮我。” “刘安宁是怎么死的呢?” “跳楼!也是跳楼,和孙玲一样,也是从图书馆顶楼的平台上跳下去的。” 怪不得张佩佩那么害怕,两人先后都从同一个地方跳下去,这的确挺吓人的。 “你在哪里?” “我就在学校,啊,警察来了,是罗探长,罗探长来了。啊,苏小姐,我先去警察先生那里。” 张佩佩挂掉电话,话筒里传来嘟嘟嘟嘟的声音。 宋主编在旁边问:“出什么事了?” “圣约翰大学,又有一名男生跳楼了。” “大新闻啊,赶紧去!圣约翰跳楼的事件你就一直跟着吧,反正你和警局那边熟悉。” 苏三点点头,回房拿了刚写好的稿子交给宋主编。 “那就麻烦主编帮忙修改下了。” 待苏三拎着包出门了,一个记者问:“老宋,你怎地对苏小姐这么关照起来了。” 宋主编笑道:“你们各个找新闻时都削尖脑袋,我就不信不知道这个中缘由。” “我只是知道苏小姐的公寓遭了火灾后住进了警察宿舍。” “那不就得了,哈哈。”宋主编环视周围,压低声音说,“依我看啊,咱们这位苏小姐的将来可是不可限量的,我还是早点结个善缘好哦。” 他神秘莫测地嘿嘿笑了几声,便坐下看起了稿子。 苏三匆忙赶到圣约翰大学,进门就直奔图书馆,一路上遇到很多学生都在议论此事。 “太蹊跷了,听说还是一个剧社的。” “那怪谁,谁叫他们非要去探险,一定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呸呸呸,亏你还是大学生,还信这种事。” “宁可信其有敬而远之嘛。” 苏三听到这里心情更是复杂,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哪里判断出现了失误,可是眼前彷佛都是浓雾,真相被笼罩成一团混沌,影影绰绰的,什么都看不清。 夜探鬼楼、张佩佩开始做噩梦、吴恒被车撞、孙玲自杀到今天的刘安宁出事,这些事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图书馆已经被警察封锁起来,离很远就听到张佩佩的哭声,悲悲戚戚的,围观的学生也一脸惨淡,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总是让人惋惜。 苏三走上前,张佩佩喊了一声:“苏小姐。”就直接扑上来,搂住苏三的肩膀。 她太过用力,苏三被她撞的往后退了一步。胸口闷闷地疼。 “张……小姐,你要勒死我了。先放手。” 苏三被她搂的透不过气来。 张佩佩正伏在苏三肩膀痛苦,忽然间一双有力的手将她一把拎起。 “你想勒死她吗?”罗探长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张佩佩满脸泪水不住摇头。 “她只是太伤心了,情况怎样?有什么发现?” 罗隐放下张佩佩,冲苏三点点头:“跟我上来吧。” 张佩佩抽抽噎噎地问:“那我……呢?” 罗隐不理她扭头就走,苏三小碎步跟上,张佩佩用力擦了下满脸泪水,仰面看向楼顶。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表演型人格的女生 刘安宁的尸体已经被运回警察局的法医室了。苏三跟着罗隐一路走到六楼上面的平台。 这个图书馆准确的说算是六层半。从六楼一侧的楼梯上去是个铁栅栏,拉开门走上去是个很大的平台,远处一个小房子,门锁着,管理员说是堆放杂物的。 孙玲和刘安宁都是从这个平台坠楼的。 “这个门平时不锁吗?” 苏三指着那铁栅栏问。 “过去都锁的,只是孙同学那天上去砸坏了锁头,发生这件事我还要给学校写调查报告,一时就疏忽了,哪想到又出事了呢。”管理员唉声叹气,苏三知道他这次处分是免不了的了。 孙玲砸坏了锁头?苏三想到看过的孙玲照片,瘦弱的女孩子,眉头微微蹙起,想不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砸坏锁头。 “应该是从这个位置跳下去的。” 罗隐站到一个位置,看着楼下说。 现场很干净,是因为孙玲跳楼那天平台基本就被清理干净了。 落锁的杂物间,干干净净的平台,脚印什么是没法看出的,因为秋高气爽,校园路上都是金灿灿的梧桐落叶,踩上去软软绵绵的,也让每个人的鞋底都很干净。 “会是他杀吗?”苏三和罗隐并肩站在一起,看向对面。 “不知道。” 罗隐黑着脸。 圣约翰是本城有名的大学,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当然也有一小部分靠着高分考入的贫寒子弟,比如说跳楼的孙玲。 而这个死者刘安宁,父亲是港务局的官员,在码头上权利不小,一些帮派都要给他面子。出身贫寒的孙玲跳楼顶多是街头巷尾议论几天,刘安宁出事,怕是警察局长都要被折磨烦躁。 “头儿,人带来了。” 苗一带着葛东走上平台。 葛东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眼睛盯着地面,举止非常怪异。 “你怎么了?”从苏三的角度,正好看到葛东额头沁出汗水,他在害怕! “我……害怕。”葛东的声音都在颤抖,说话时双脚小心滴向后挪动着。 “来,到我这来。” 罗隐站在平台边上对他挥手。 葛东连连摇头:“我不敢。” 罗隐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子,用力往平台边缘拖去。 葛东像个淘气耍赖的孩子,直接蹲在地上,用哭腔喊道:“我不敢,我有恐高症!” “你恐高?” 罗隐的手停住了。 “是,我害怕。晚上还好一些,白天地面看的清清楚楚,我不敢看。” 一个有恐高症的人应该不会跑这里把刘安宁推下去吧? 罗隐松开手问道:“那就说说你知道的事情吧?” “昨天,苏小姐离开后,刘安宁就一再嘀咕冤魂索命的事情,我听得烦躁还和他吵了一架。” “继续。他坠楼时候你在哪?” “我?我在林老师宿舍。” 淑凝的宿舍? 苏三眼睛微微眯着:“你去淑凝宿舍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和林老师在她宿舍修补一些道具。” “道具?”苏三问,“是你们戏剧社的东西?” “是的,林老师这几天没有课,就说闲着没事修补几件衣服帽子的,我们戏剧社也得壮大力量。后来有人跑来说安宁出事了,我才过来的,林老师脚不太方便,现在应该还在宿舍,你们若不相信可以去问。” “你认为刘安宁是怎么死的呢?”罗隐问道。 “不管怎么死的,都不能是什么冤魂索命,探长先生,不要听张佩佩胡说,她这个人有很严重的妄想症。” “你说什么?张佩佩有妄想症?你确定?”苏三有些吃惊。 其实昨天她也发现张佩佩有点表演型人格。她看过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知道表演型人格主要是情绪不稳,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和个人表现欲。昨天张佩佩对自己和袁晨表现出来的很直率夸张的感情就有点过了,试问哪个受过教育的女孩子会对才认识不久的人说我多么喜欢你的话呢,虽然是同性之间也让人觉得怪怪的。昨天为了不让袁晨紧张,她说那是因为张佩佩性格开朗大方,其实苏三自己心里也是犯嘀咕的。 “她有时候说话云山雾罩的,给我感觉是一派胡言,可是她自己还沉浸其中自得其乐,这不是妄想症吗?” 罗隐看到能从葛东这里挖出点东西,很高兴,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她过去说过自己有个双胞胎弟弟,多么英俊潇洒帅气,还说这个弟弟在剑桥读书,成绩如何的好,多少女孩子追求他。可是我们后来了解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弟弟,她是独生女,父亲做生意很有钱,但是她母亲去世早她和继母不对付,一个人住。当然,她的房子很大,佣人司机也都不缺,她物质上很富有,精神上比较可怜,所以我们这些熟悉的人知道她骗人,可是从没揭穿,也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吧。不过罗探长您看,这种喜欢胡说八道的人,她的话怎么能作准呢?” 罗隐点点头:“她知道自己有问题吗?“ 葛东摇摇头:“她这人很自信,也盲目乐观,有时候我都觉得她可能是傻吧?和谁好就掏心掏肺,和朋友掰了就哭天抹泪闹很久,我们都习惯了,她才不会认为是自己有问题呢。” “和谁好?还有和朋友?这些都指的是谁?张佩佩有男朋友?” “哦,不是,我说的是女同学,张佩佩没男友,其实我和安宁私底下有过猜测,我们怀疑孙玲的生活费学费可能是张佩佩给的,咦,这样看她也很有人情味的。” “我们明明是要调查刘安宁的死因,怎么你们俩一直在说张佩佩啊,这叫跑题。”苏三忽然发现问题不对。 葛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告诉你们张佩佩神经兮兮的,她的话不要都当真。什么冤魂索命之类,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考上圣约翰的。” 平台上找不出蛛丝马迹,一行人下了楼。 楼下远处有多交头接耳的学生,张佩佩看到苏三就扑上来:“苏小姐怎样?” 刚听葛东说过张佩佩有妄想症,罗隐觉得她的动作的确挺夸张的。 这时听葛东说:“吴恒你怎么来了?” 苏三看到原来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男生,这个男生眼睛黝黑脸有些苍白面无血色,看着身体不太好的样子。他就是被车撞伤的吴恒。 “怎么会这样?安宁为什么跳楼?” “我也不知道。”葛东摇摇头,叹口气。 “冤魂,是冤魂。”张佩佩幽幽地说。周围听到的学生都发出嘘的声音,葛东咬牙切齿:“张佩佩你给我注意点。” 苏三闻到一股带着点清凉的香甜味,那是吴恒身上带来的。 “你刚吃了甘蔗?” 苏三问。 “是啊。”吴恒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 “你跟我们来一下,有话问你。”罗隐指着吴恒,葛东急忙走过去推起轮椅。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戏剧社的奇怪人类 “刘安宁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将人带到路边梧桐树撑开的大伞下,罗隐问道。 “我在四楼誊写目录来着,出事后警察封锁图书馆,还是同学们把我的轮椅抬了下来。” “你在图书馆四楼?”罗隐发现了重点。 “是,我在誊写目录。” “吴恒是图书馆学生自治会的的会长。”葛东在一边解释道。 他看到罗隐和苏三都疑惑地看着自己,急忙继续给他们讲解:“图书馆学生自治会是我们学生会下属的一个机构,主要是负责帮助维护图书馆的藏书。” “对,我腿受了伤也不能做别的,就叫下人送我到图书馆,我就在四楼索引室誊写目录了。” “谁能证明你一直待在那里?” 罗隐的问话非常严肃又程式化。 能读这所大学的人自然是不会太笨,吴恒马上发现他的语气不对,拍拍自己的腿说:“是我一个人在房间,我打发下人回家去了。” “那就是没人证明咯?” 苗一在后面插嘴。 吴恒点点头,不解地问:“可是,这和安宁的事情有关系吗?”他看到苗一笑眯眯的眼神忽然明白了,“怀疑我?你们怀疑我杀害安宁?” “当时在楼里的每个和刘安宁熟悉的人都值得怀疑。” 罗隐说。 “为什么是熟人?” 葛东有些不理解。 “刘安宁高大健壮,不是熟人恐怕难以近身吧。” “是,安宁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比我们都健壮多了。” 葛东点点头。 “我这个样子,没法上楼啊。” 吴恒指指自己的轮椅苦笑道:“早上出来的匆忙忘记带拐杖了,其实我在家还要拄着东西才能行走的。没人帮忙的话轮椅是上不去六楼平台的。” 因为张佩佩请求,苏三对他们夜探鬼楼的事情做过一番调查,这个吴恒是真的被车撞了,苏三问过为他治疗的医院,医生说他的腿有骨折,三个月后才能正常行走。一个腿部骨折打着石膏的人,不借助外力的确是没法从四楼走到六楼平台的。 罗隐也是看看吴恒的腿,不再问什么了。 “林老师可以证明我一直和她在一起修补道具的。” 葛东举手说。 “安宁是被人推下去的?” 吴恒犹豫一下又问:“有没有可能也是自杀?” “这个还的继续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遗书之类,比如我们已经找到了孙玲的遗书。” “什么?孙玲的遗书?” 吴恒很惊讶,“警官先生,你说孙玲有遗书?” “是的,我们在她的宿舍枕头下面找到了遗书,已经认定她是自杀的。” “是吗?”吴恒反问一句,苏三发现这个瘦弱苍白的青年在提到孙玲时有些激动,脸上微微发红,眼睛都格外的明亮。 而就在刚刚,他表现的还是很镇定很淡然。 孙玲和刘安宁都是戏剧社的,而且孙玲才加入也就半年多时间,刘安宁和吴恒一起在戏剧社已经两年多了。 苏三闻到不寻常的气息,她忽然问:“你是喜欢孙玲的对吧?” 吴恒缓缓点点头:“对,我……暗恋她。” 听到这话,葛东看了吴恒一眼没有说什么。 “你知道这件事?” 罗隐问的是葛东。 “什么事?哦,吴恒喜欢孙玲的事?我不知道啊,吴恒可从没说过,也没表现出来。” 葛东看和吴恒:“你过去从没提过呀。” 吴恒不吭声,脸上显出悲伤的表情。 “如果她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人暗恋自己,真心喜欢自己,应该不会舍得自杀吧?” 苏三喃喃自语,吴恒听到这句话深有感触,叹口气,目光看向地面,眼角隐隐有泪花闪动。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不过在没结案之前不要离开本市,有时还需要找你们了解情况。” 罗隐说道。 吴恒转动轮椅轱辘转过身去,葛东迟疑一下去推轮椅。苏三看到吴恒的肩膀僵了一下,他是因为葛东过去推他而紧张吗? 苏三看着葛东推着轮椅离去,陷入沉思。 “想什么呢?”罗隐见她神游八方,拍了她肩膀一样,“收工回去了。” “苏小姐,我害怕啊好害怕。”见他们走过来张佩佩又缠了上来。 “没事的,你别胡思乱想。” “可是怎么会这样巧,我越想也害怕,下一个会不会是我啊。”张佩佩急的眼泪流了出来。 “张佩佩,你可是圣约翰的学生,不能妖言惑众。警方调查需要时间,你这样胡搅蛮缠算什么?” 罗隐见张佩佩用力挎着苏三的胳膊,有些不满意。 张佩佩吸吸鼻子,将眼泪一股脑咽了下去:“我只是害怕。” “张佩佩你有弟弟吗?”苏三忽然问。 张佩佩松开手,两眼茫然:“没有啊?怎么想起问这个,我是独女。” “真没弟弟?你从没和人说过自己有弟弟?” “没有啊,我又不是神经病说这个干嘛?是,我承认自己胆子小点,爱胡思乱想,可胡思乱想不是胡说八道啊,我是独女为什么要说有弟弟?”张佩佩嘴巴一撇,“一定是葛东讲的吧?他这个人啊,怎么说呢……是那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他过去追求过我,我没答应,后来我就听到点流言。不过我不在乎,我奶妈就说过,听到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不成?” 张佩佩掩口笑了:“苏小姐,你知道蝲蝲蛄是什么吗?我听奶娘讲是北方地里的坏虫子……” 好不容易,张佩佩走了,罗隐叹口气:“如果张佩佩说的是真的,葛东的品味还真实奇怪,这么啰嗦的人都喜欢。” “我觉得葛东讲的是真的,张佩佩刚才的表现就有点表演型人格的味道。” 苏三跟着罗隐回到警局,刚下车就看到肖琴站在门口。 她看到苏三,翻了一下眼睛,然后露出标准笑容面对罗隐:“下午就得归还孙玲的尸体了,我刚才做了一项不必要的检查,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现在你说她不是孙玲我都不奇怪了。” 罗隐耸耸肩:“这个戏剧社的年轻人各个都奇奇怪怪。” “孙玲不是处女。” “法医小姐,这算什么?” 苏三有点不舒服,孙玲孤苦无依跳楼自杀已经够惨了,你管人家是不是处女? “听我把话说完,从处——女——膜破损情况来看,是她跳楼前一两天发生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孙玲的秘密 “这说明孙玲自杀之前一两天内和人……” 走进罗隐办公室,苏三还是一脸震惊。 “这意思是孙玲有男朋友吗?那她为什么自杀啊?” “如果是被强迫的呢?” 罗隐伸手点了苏三脑袋一下:“我以为你看事情很清楚,想不到还这样食古不化,这很有可能是因为孙玲在死之前被人强——暴了!” “所以她才跳楼自杀?”苗一眨眨眼睛,“这么分析合情合理。哎呀,对了,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刘安宁做的,所以他才会良心不安也跟着跳楼自杀。” “所以呢,蠢货?” “所以就是他俩都是自杀呀,孙玲被刘安宁侮辱后愤而自杀,刘安宁良心过意不去也跑去同一个地方跳楼了。咦,头儿,你做什么说我蠢货?” 苗一委委屈屈的。 苏三摇头:“会这样简单吗?按照葛东的说法,刘安宁在头一天表现正常,同时昨天我还问过他关于孙玲的事情,他也没有什么异常反应,看不出任何问题,如果真是他侮辱了孙玲,总归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那可说不准,我们头儿那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苗一吹捧道。 “那是罗探长,而刘安宁只是一个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他的阅历注定他不可能如罗探长这般有城府。” 听苏三夸自己有城府,罗隐微笑着连连点头。 “那既然刘安宁对孙玲自杀内幕一无所知,为什么他会去跳楼呢?” 苗一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No,现在不能断定刘安宁到底是自己跳楼还是被人推下去的。”罗隐发话。 “现场干净整洁,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如果是被熟人推下去的,事发时戏剧社的人葛东和吴恒都没有作案时间啊,张佩佩,她当时在做什么?” 苗一皱着眉头。 “这个我之前问过张佩佩,她说她那时在帮助外语系布置礼堂,外语系有个活动,张佩佩是美术系的,帮别人布置会议场所这个说得过去,罗探长,你要不要派人再去核实一下?” 苏三扭头问罗隐。 罗隐点点头,示意苗一去了解下情况。 苗一看向苏三,满脸震惊,肖琴也是用奇怪的目光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 熟悉罗隐的人都知道,此人又骄傲又固执,固执到近乎刚愎自用,这样的人竟然会很很随意地听从别人的话!真叫人惊掉下巴。 罗隐顺嘴说完,看到苗一和肖琴如此惊愕才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了苗一一眼:“赶紧去调查核实,墨迹什么。” 苗一吐吐舌头,对苏三笑笑:“那好啊,苏小姐你们忙着。” 说着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苏三还有点惊讶,走时候和我打这声招呼什么意思啊。肖琴则皮笑肉不笑地说:“近墨者黑,罗隐,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呢。” “嗯,我总是令人刮目相看,早都习惯了。” 罗隐点点头,收下她怪味的赞美。 苏三觉得这两人也有点莫名其妙了,她看看肖琴又看看罗隐,哼了一声,嘟囔道:“莫名其妙啊你们。” 肖琴笑笑:“还是继续说案子。刚才送来的尸体我检查过了,符合高空坠落死亡特点,没有别的可疑伤口,应该是自己跳下去或者被人推下去。” “好吧,我们再去查一查,刘安宁为什么要去六楼平台,或者张佩佩能告诉我们孙玲更多的情况。” 罗隐冲苏三眨眨眼:“你要不要一起去,我相信这个案子背后一定是一幕大戏。” “当然。”苏三站起身,“再见法医小姐。” “嗯哼,我可不希望总和你再见。”肖琴脸色不好。 苏三脸皮厚着呢,笑道:“这样啊,那就祝我们永远相见不用再见。” 肖琴瞪她一眼,罗隐也笑了:“你们俩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两个人上了车,又直奔圣约翰大学。 绕到一个街口,苏三看到巷子口的甘蔗摊子,忽然就想到吴恒身上那股清凉甘甜的甘蔗味,瞬间嘴巴里充满了口水:她馋了啊。 苏三小声说:“我也想吃甘蔗。” 她以为会迎来罗隐的嘲笑,没想到嘎的一声,车子停下,罗隐摇下车窗递过去一张票子:“甘蔗。” 卖甘蔗的看着这气派的小汽车,眼睛笑成弯弯月牙:“先生,这些钱能买好多的,都削吗?” 罗隐看着那人雪亮的刀子和黑乎乎的手摇摇头:“只要一根,不削。” “一根。”甘蔗小贩愣住,“我找不开那么多钱啊。” “就要一根,不用找了,快点,啰嗦什么?” 罗隐话音刚落,那人直接挑出一根又粗又大的甘蔗,用刀子咔嚓剁成四段,递到车子里。 罗隐接过,随手递给坐在旁边的苏三,然后嫌弃地掏出手绢擦擦手,发动车子就走。 苏三也小心地掏出手绢,打算将四段甘蔗绑在一起,她随手抽出一段,在一边比划一下说:“这个好结实,可以做凶器了。” “嗯,把人打死,然后把沾血的皮剥掉再将甘蔗啃干净,这是个好办法。” “这想法好变态啊。”苏三撇撇嘴,觉得罗隐一脑门子都是黑暗思想。 “等等!”罗隐脑子里忽然亮光一闪,“这甘蔗就跟棍子一样,可以暂时拄着上楼啊。” “你的意思是说吴恒可以用甘蔗来做拐杖,上楼把刘安宁推下后回到四楼再将甘蔗吃掉!” 苏三一想到这里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是,刚才你发现没有,吴恒对葛东是有戒心的。”罗隐果然观察到这点。 “对,我看到葛东推轮椅时候,吴恒很明显有点不自在。” “这个戏剧社这五个人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和谐,我开始以为五个人能一起去探险,一定是志同道合的好友,现在我发现我可能想错了,他们的关系并不和睦。” 因为想到吴恒是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可能,苏三就觉得前往圣约翰的马路都格外的平坦,车子飞快,很快他们就到了大学。 “你们认识吴恒和葛东吗?”罗隐站在门口问路过的女生。 女生悄悄地看了罗隐一眼,低下头去:“他们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当然认识呀。” “你可知道他们在哪里?” 女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时一个男生说:“好像回戏剧社了吧,我刚才从剧社那屋子路过,听着里面很大的声音,像是吵架?” 罗隐和苏三直奔戏剧社。 竟然三个人都在:吴恒坐在轮椅上,葛东站在门口背抵着墙,张佩佩则是坐在桌上,看到罗隐去而复返,葛东便问道:“探长先生,有什么事吗?” 罗隐点点头:“很严重的事情。” “严重?” 葛东看看吴恒:“和我们有关?” “和你们,和死去的孙玲都有关。你们和孙玲一个戏剧社,可知道她是否有男朋友?” 张佩佩跳下桌子问:“她没有男朋友啊,这个我最清楚?” “确定?” “那当然啊。”张佩佩还得意地看了吴恒一眼,“吴恒也真够胆小的,知道孙玲没男朋友都不敢追她,你胆子就针鼻儿那么大吧?不过,警官你问这个干嘛?” 罗隐看向苏三,后者的目光中果然带着几分不忍。 罗隐决定还是说出来,死者的隐私固然重要,但是因此找出凶手也是很重要的。 “因为她在死的一两天内有过性-生-活。” “啊啊!” 吴恒几乎崩溃地大叫起来,双手抱住头,显出十分痛苦的样子。 葛东喊道:“吴恒,你不要发疯。”(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诈一诈 苏三笑眯眯地将手里的甘蔗递给葛东和张佩佩。 张佩佩拿过来笑道:“没有削皮的,怎么吃呀,我可舍不得我的牙。” 葛东拿着甘蔗翻来覆去的看,苏三说:“不用看了,有刀子的话削来吃啊。” 吴恒还在抱着头哽咽着。苏三却拿起一段甘蔗拄在地上,装作一只腿有问题,用甘蔗做拐杖一点点往前蹦着。 张佩佩不知道苏三是在干嘛,只觉得好玩,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葛东盯着苏三的一举一动,看看罗隐又看看吴恒,他潜意识终觉得苏三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有目的的,但到底是为什么,他不懂。 吴恒听到张佩佩的笑声,抬起头来就看到苏三做出这么奇怪的动作,瞬间,他眼睛睁得大大的,透出恐惧,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苏三一瘸一拐蹦蹦跳跳走到他面前。苏三站住了,举起甘蔗问他:“你能吃掉甘蔗,随身带着刀子吧?借我用一下。” 吴恒嘴唇蠕动着,半天才发出细弱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就是我刚才的意思啊,你怎么了?吴同学,你刚才喊的那么痛苦是为了什么?” 吴恒愣愣地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吴恒,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苏三说话时将甘蔗递给他,吴恒不敢接垂着手一动也不动。 罗隐走过去问:“吴恒,你就是这样上了六楼的吧?杀完人拄着甘蔗回到四楼,吃光甘蔗,以为这样就没人会怀疑一个必须要借助轮椅和拐杖行走的人。” 张佩佩吃惊地指着吴恒:“他?他杀了刘安宁?为什么啊?” “吴恒你说为什么呢?”罗隐的目光冷冰冰的,他从苏三手里接过甘蔗,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来,坐下开始一点点的削起来。 张佩佩和葛东都睁大眼睛看着罗隐的一举一动,吴恒依然是痴痴呆呆的,彷佛受到很大的刺激。 就听着罗隐边削甘蔗边说:“来之前我还想过,如果用这个甘蔗杀人还真是找不到凶器。这甘蔗就是个棍子,一棍子将人打死,再把染血的甘蔗皮削掉,一口口将甘蔗吃掉,这个计划不错吧。” 他说话时看着吴恒,手中的刀子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刷刷刷几下将甘蔗皮削掉,然后用雪白的牙齿咬上一口嚼了几下说:“味道不错,很甜啊。”接着他竟然很努力的将甘蔗渣滓咽了下去。 “很噎人,划嗓子,不过也能提醒我,不要放过一点线索,也不要被示弱的人欺骗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吴恒。” “你们认为是我把刘安宁推下去的?” 吴恒终于开口了。 “利用甘蔗支撑上了六楼将刘安宁推下去以后再回到四楼,你算计的很好,一般人想不到,你很聪明。” “这只是你们的推测,证据呢?” “我现在就可以去六楼平台找找证据,哦,我记得进了那道铁门,有一段水门汀是新的,还没有干透,上面应该能找到甘蔗的印子。” 吴恒哈哈大笑:“那你就去找吧,那段路就没有换……”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盯着他,吴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分辩:“是,我是上去了。也是我邀他上去的,我想杀了他,可是我并没有动手,我去的时候平台上没有人,我等了会看他不来就下去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将甘蔗吃掉呢?”苏三抓住甘蔗这个点不放。 “因为后来就听到有人喊刘安宁坠楼了,我去过平台当然就很害怕,将甘蔗吃掉想毁灭证据,我真的没推他,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怎样掉下去的。” “目前你有最大的作案嫌疑,吴恒,你需要跟我去警察局待一晚了。” 罗隐将咬了一口的甘蔗扔到桌上,掏出手绢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军刀,接着又擦了擦手。 “你们没有证据。”葛东忽然开口了。 “警官先生,你怀疑吴恒杀人就拿出证据来。” “你在刘安宁坠楼前去过平台,你还掩盖自己上过平台的事实,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你怕什么?”罗隐此时咄咄逼人,“还有你刚才为什么差点崩溃,知道孙玲死之前有过性-生-活,你那么激动是为了什么?” 吴恒回嘴道:“我一直很喜欢孙玲,知道她被人那样了我当然生气,暗恋和义愤填膺也不行吗?” 罗隐走上前,扶着吴恒的轮椅,俯下身子和他平视着说:“吴恒,我还真小瞧你了。你现在所表现出的一切,刚才的失控、瞬间镇定和强词夺理,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能具备的心理素质。以我这些年的经验,这种人不是凶手也是……”他的目光在葛东和张佩佩身上逡巡,“凶手的帮凶,或者是知情人?” 苏三注意到在罗隐说道凶手的帮凶时,葛东悄悄看瞄了吴恒一眼。 吴恒彷佛老僧入定一般,垂着眼,也不说话。 “警官先生,你们说孙玲被人给那个了,那能不能检测出那个人是谁?” “当然可以,过些天就能发现了。”苏三在一边插嘴。 罗隐眉毛一扬,他发现苏三这是又有了坏主意。 “过些天?”张佩佩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过些天呢?” 苏三特意走到门口看看,然后小声说:“因为过些天和她有过密切接触的人就会病发,吴恒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又不是我。” “那就是了,那种病挺麻烦的,反正是传染病,张小姐你就别问了。” 罗隐推着吴恒的轮椅离去,他要将吴恒带回警察局审问。 张佩佩一直挽着苏三的手,想问明白孙玲到底得了什么病,可苏三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不说实话。 葛东站起身来目送着众人离去,苏三回头看过去,见他孤单单地站在戏剧社的房间里,桌上椅子上摆着整理好的道具,很有点茕茕孑立的味道。 就在前几天,这里还有至少五个骨干力量,而现在已经有两个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一个年轻人走进一间德国诊所,对护士说:“我想做个全身检查。” “先生具体是想检查哪一方面呢?” 护士小姐礼貌地问。 “我……如果和有某种传染病的人有那种接触,会……怎么样,要做什么检查?” “会被带到警察局。” 苗一从门后转过来做个请的手势:“葛同学,请吧。”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众目睽睽之下的谋杀 苏三坐在一边,摊开笔记本。 罗隐坐在葛东对面,从他进来起就似笑非笑地盯着葛东,吴恒也被带来,昨夜吴恒家人又是找市长又是找局长,吓得孟局长拔掉家里电话线。市长秘书的电话追到罗公馆,罗隐怒吼:“就说我不在家。” 因此经过这样战斗的一晚,今天罗隐看吴恒的眼光就有些阴森森的,苏三感觉到他的异样,早上过来就小心翼翼地不想招惹他。 “说吧你去那家德国诊所做什么?” 罗隐开门见山。 “去诊所,当然是看病咯。” 葛东眼睛一翻:“我不晓得现在去诊所看病都要被抓。” 从听到罗隐问葛东去诊所开始,苏三发现吴恒虽然是低着头,但他身体坐得笔直,双手也紧紧地握在一起,很显然,他对这件事感兴趣。 “你和孙玲有过性-关_系。” 罗隐冷冷地问。 葛东摇头:“没有,我只是感冒去看病而已。” “胡说!我明明听到你说要是和有传染病的人做了那种事情要做什么检查的。” 站在门口的苗一反驳道。 “那种事情是哪种事情呢?警官先生我记得鲁迅先生的文章中说过: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呵呵,你们那不过还是这样罢了。” “混蛋。”罗隐一拍桌子,“你无论怎么狡辩都不能改变自己斯文败类的属性,你去诊所做什么?我们的警员明明听到你说和有传染病的女子发生了关系,现在还想不承认?葛东,你能在圣约翰就读说明你的智商还是很高的,你应该懂法律,现在看,你只是有点男女问题,如果你一味抵赖狡辩就将成为杀人嫌犯。” 葛东不是傻子,他清楚这个探长的背景和能力,沉思很久。最后不得已还是点点头:“我是和她……在她死的前两天,不过我想她可能不知道吧,那时她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不是第一次……” “葛东你这个垃圾!你不是喜欢林老师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孙玲!是你害死了她!是你!”一直低着头的吴恒激动地大喊大叫起来,他扯着脖子,青筋暴露,眼睛通红,苏三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方便,他一定会冲上去将葛东掐死。 听到吴恒说葛东喜欢林淑凝,苏三仔细梳理一下,发现的的确是有这个倾向。葛东对林淑凝的关心,在看到沈慕白后的暴怒,都超出了学生的范围。但是,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会对孙玲做那种事? 葛东看到吴恒大怒,冷冷一笑:“我只是睡一睡她,解决下生理需要,和喜欢林老师有什么关系?她这样出身的孤女,能考进圣约翰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你以为她和张佩佩多清白,实话告诉你张佩佩不止有妄想症,她还喜欢女人。孙玲这样的人,只能做做饭后水果下午茶,随便吃几口而已,林老师那是我得最爱,她们之间没有可比性,也就是你,竟然暗恋孙玲,才叫人笑掉了大牙!”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葛东愣愣地看着手掌高举的苏三好一会儿才醒过来,捂着自己的脸腾的就要站起来。 站在一边的苗一手疾眼快,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说:“老实点,你现在涉嫌强--奸!” 葛东怪叫:“她打人!” 苗一眼睛一翻看向天花板。 罗隐则耸耸肩膀:“打人?没看到?” “我要验伤!法医,法医呢!我要求验伤!” 看来葛东对审讯这一套程序还有些了解。毕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出身又很好,见识自然多一些。 “验伤?” 苗一笑了:“帮你拍个蚊子你也要验伤啊?纸糊的嘛。” 说话间他伸手用力地蹭了蹭葛东另一面的脸,很快,那半边脸也红了起来。 葛东用力打下苗一的手,捂着另一边脸问:“你做什么?” “看看,这不一样了,大男人还那么矫情,不好。”苗一拉拉苏三袖子,“苏小姐,别和这种人生气。” “我是替淑凝打你的,你这样的人,喜欢她是对她的亵渎。” “哼,亵渎?貌似亵渎她的不是我而是沈慕白吧?她早都不是什么冰清玉洁,我喜欢她该感恩涕零才对。我和你讲女人……” “混蛋垃圾!你去死!” 吴恒够不到他,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用力扔了过去。 葛东往旁边一侧,杯子摔到地上碎了,瓷片哗啦啦溅了开去。 苗一叫道:“喂,你破坏公物,要赔偿的,晓得吧?” “疯子,你也是疯子,一个被人搞过的女人有什么好的?”葛东脸上挂着轻蔑的笑。 “是你做的,原来是你做的,不是安宁,怪不得安宁最后都没有承认!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垃圾,你不得好死。”瘦弱苍白的吴恒,此时像一只咆哮的野兽,面目狰狞睚眦欲裂,让坐在一边的苏三都觉得有些心惊,她根本想不到这个文弱青年能有这样大的爆发力。 “哈哈,警官先生,您看,就是他杀了刘安宁,昨天还在百般狡辩呢,赶紧审他,我的话……”他伸伸懒,“该放我回去了吧,下午还有课。放心,我不会去告你们滥用职权的,其实我就不懂了,罗公子你怎么跑来做警探,唉,还真是人各有志啊。”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我们头儿?” 苗一大怒。 罗隐则像压根没听到他的奚落,很平静的问:“我为什么放了你,你涉嫌强——奸和杀人。” “强——奸?笑话,我强-奸谁了?叫她来报案告我啊?人都死了,这件事就是不了了之,民不告官不究?你吓唬小孩呢?杀人?我杀谁?孙玲?你都说了,她有遗书是自杀,她自杀了关我什么事?” 吴恒忽然想站起身,但是他的腿却站立不稳,重重摔到地上。 “看看,他承认杀了刘安宁,还吓成这个德性,你们还是审问他吧,在我这浪费什么时间。” 却见吴恒迅速往葛东的方向爬过去。 因为大家都讨厌葛东的卑鄙无耻,苏三甚至希望吴恒能站起来好好打他一顿。所以大家都坐着不动。 罗隐则看着吴恒的右手,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 吴恒爬到葛东面前,期间葛东嘴角一直噙着幸灾乐祸的笑,嘴里还说着风凉话:“你想打我?站稳了再说吧。” 吴恒扶着葛东的椅子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葛东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心想只要他对自己不利,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了。 吴恒站起来,眼睛里都是怒气。 葛东笑眯眯地说:“你想做什么?”话没说完,吴恒已经出手,他的手在葛东脖子上挥动一下。罗隐大叫:“拉住他!” 苗一急忙上前蜡烛吴恒的手,啪嗒,一个沾血的瓷片掉了下来。 葛东往椅子后面靠过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相信。 吴恒方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葛东脖子上的动脉被割断,咕嘟嘟地冒着血泡子。 吴恒忽然间哈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罗隐打开门喊道:“医生,去叫医生。”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做你自己就好 透过栏杆,能看到吴恒盘腿呆坐着。 房间不大,窗子上装着粗而结实的铁栏杆,将玻璃包裹起来,房间内部粉刷着淡淡的蓝色,是为了让患者精神状态稳定一些。 “吴恒,你还好吗?”苏三从铁门上的小窗口问道。 吴恒没有任何反应,将葛东割喉杀害的那天起他就不再说话了,至今已经有一周了。经过精神科医生鉴定,说他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类疾病,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拒绝与外界接触。 葛东的父亲是有钱的商人,他大吵大闹认为警察包庇吴恒,但是葛家毕竟不如吴家路子广,几场鉴定坐下来,医生们众口一词都说吴恒突发精神病。 一个精神病人,最好的地方只能是精神病院。 “吴恒,孙玲的尸体已经火化了,张佩佩给她买了块墓地,也算是有个归宿。” 苏三继续说道。 吴恒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他继续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杀害了刘安宁和葛东,这辈子都将在这里度过了,你觉得值得吗?” 无论苏三怎么说,吴恒始终无动于衷。 罗隐伸手轻轻扶着苏三的肩示意她不要再讲下去了。 精神病院的走廊很长。所有的铁门都关着,开着的小窗口里时不时传来病人发出的奇怪声音:笑声、哭声、咆哮声。 苏三和罗隐并肩走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走廊里,这时她听到一个女子的尖叫声,那声音有些熟悉。 “罗拉!”她喊的是罗拉。 一间病房的门开了,一个瘦小的女子跟着医生走了出来。 “我家小姐这是没希望了?”女子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唉,刚才还好好的,也不知你进去前她又受了什么刺激。”医生摇头叹息着。 苏三认出这瘦弱女子就是小翠,林太太家的下人。 “小翠,你来看林太太。” 小翠抬头,看到对面的人,脸上有瞬间的惊愕,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说:“是呀,我每周都要来看我家小姐,只是说来也奇怪,小姐的越发病的厉害了。” “她是魔鬼!魔鬼!她是魔鬼!罗拉!” 房间里传来林太太撕心裂肺的呼喊:“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她真的是魔鬼啊!” 小翠叹息着:“听听,我家小姐现在连我都不认得了。” 苏三和罗隐从精神病院走出来,罗隐见苏三低头走路,像是有心思的样子,便问道:“在想什么?” “我想也不知道吴恒是不是装的。我刚才提到孙玲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身子动了一下,很轻微的一下,很快就恢复平静。” “吴恒这个人,心思深沉不简单啊,如果是装的,能装到这个程度很厉害。” 罗隐继续感慨着:“下手稳准狠,一招毙命,又能放下面子装神经病,这种人一旦放出去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继续作恶到未必,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孙玲报仇,他以为孙玲是自杀,是被人逼死的。只是我不理解他是怎么找上刘安宁的,他自己也没说清楚,要等真相恐怕只能等他恢复正常了吧?”苏三对吴恒能恢复正常基本不抱什么希望。 “肖法医说孙玲的处女……”苏三说到这里停住了,有些话她可不好意思说出口。 “应该是另有其人对吧?葛东说当时孙玲已经不是处女,如果那个人是刘安宁,那么又是谁告诉的吴恒?同时,肖琴检查出破裂也是在孙玲死前几天的事情,一个女孩子被人强——暴了,会没有任何反应吗?她宿舍的人和身边朋友都说她没有异常。” “不对,她身边的朋友就是只有张佩佩一个而已,葛东多次说张佩佩有妄想症,她的话是需要打折扣的。我提议,你该调查一下张佩佩。” “已经派苗一去调查了,这次的报道你准备怎么写?我提醒你,吴恒的父亲是港务局的,手眼通天不敢说,但是和码头青帮关系很好,你要小心。” “多谢,我会适当用化名模糊一下。”苏三叹口气,“也不知小吴现在怎么样了。” 罗隐不知该如何劝解,接触这么久他发现了,苏三会有些小心思小手段,不会任人欺负,但她内心非常善良,也许是和从小孤儿院的生活有关,她很照顾周围人的想法,总是努力想做到让所有人满意。 苏三发现气氛有点沉闷,轻轻笑一下说:“我该和苗一打个赌,看我俩谁能挖到有效的线索。” 罗隐低头看她,她的眼神中依然有怅然,但脸上却带着笑容,那笑并没有深入眼底,她清澈的眼眸中透出他的影子,孤单的一个,很有点茕茕孑立的味道。罗隐有点心酸,低声说:“你就是你自己,拿出原来对我们的勇气,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要委曲求全。” 苏三有些愣住,她想不到罗隐对自己说这番话,边走边从风衣口袋掏出手套戴上又摘下,绞着手套的,过一会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们身后,路上铺满了金灿灿的梧桐落叶,一阵风吹起,梧桐叶子打着旋落下,病房二楼的一个窗口,一个人影晃了一下,可惜他们并未看到。 苏三在霞飞路的兰馨剧场门口等了很久,就看到三三俩俩学生模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最后出来的是个穿着裘皮大衣的女子,娇艳又霸道。不过是十月中,还不到冷的穿裘皮大衣的时候,可这派暴发户般的豪华披在她身上却非常相称。 “张太太,你好,我是申江晚报的苏三,我们约好的。” “我还是喜欢叫我金女士。” 金心怡停顿一下,问:“总要找个地方坐坐,两个女人这样走在路上,傻死了。” “往那边走走,去真锅吧。”苏三建议。 “嗯,他家的咖啡还能入口,坐坐无妨。” 金心怡是个女演员,演过几部电影,但没太大的名气,人还颇有点骨气,沪城沦为孤岛时便息影了,嫁给张佩佩的父亲做了继室。现在开始玩话剧,带着一帮学生演戏,有报纸捧她是不甘做金丝雀的新女性。 “张佩佩,我嫌命长了和她住一起。” 在真锅咖啡馆坐下后,金心怡拿出一支烟,看了苏三一眼:“不介意吧。” “您随意,金女士,您这话是……” “你可知道她亲妈和她亲弟弟怎么死的?” 到底是演员出身,金心怡很快进入角色,将恶毒继母刻薄展现出来。 “她真有弟弟。” “当然,八岁时候死了,说是上楼没注意从楼梯掉下来摔断了脖子,还真是巧,紧接着她亲妈也是那么摔断了脖子死了。你说,这世间有这么巧的事吗?在我之前,老张也是有过其他女人的,可是带回家去就会出事,最后老张只能搬出来,随那孩子自己闹去吧。我听到她名字都慎得慌。” 金女士弹弹烟灰:“张佩佩,可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哦,上次的鬼楼事件晓得吧?她和罗家的女孩子是好朋友的,我听说罗家的女孩子杀了全家?啧啧,真是物以类聚。”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小恶魔 “天那,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看她长得很文静的,哪里想到会这样,金女士你做这种人的继母一定很辛苦吧?” 苏三故意以手掩口显出非常惊讶的样子,眼睛里八卦火苗熊熊燃烧,金女士的本质是个演员,当然是越被人关注越开心,果然她吐个烟圈娇滴滴地说道:“没想到吧,我也就见过她几面而已,话都没说过,我给我家老张下了死命令,如果他这个宝贝女儿到我们家来我就去酒店住,我可不想被她害死。” “张先生也认为这一切都是张佩佩做的?” 苏三觉得这对亲生父亲来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当年张佩佩只有八岁,那么点的小孩,谁能往那上面想。出事的时候他们姐弟俩一起在楼梯玩,弟弟摔下去,张佩佩竟然不哭也不叫就那么看着,老张后来和我讲,他当时以为那孩子是吓坏了呢。弟弟死了,当妈的当然难受,对张佩佩有时就没多大耐心,过了不到半年,她妈又摔断了脖子,正好老张从书房出来看到,他说张佩佩站在楼梯口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他整个人都吓出一身冷汗。你想一个八岁的小孩,面无表情地看着亲妈躺在地上,身下一摊子血,这多渗人啊。” 苏三用力点头:“是啊,太可怕了。” “从那以后老张就觉得有点不对头,小孩在楼梯打闹掉下来还有情可原,但是他前妻好好的怎么摔下来的,直到后来他整理前妻的物品发现,她出事前有两双鞋子的鞋跟被撬过,可是张佩佩当时只有八岁呀,谁能想到一个八岁的小孩会去做这种事。老张很生气,又查不出是谁干的,只能将家里当时的下人全部遣散。后来老张又有了新的女朋友,就在这个女朋友入住没几天又出事了,又是从楼梯上摔下来,那女人是个舞女,在夜总会卖大腿的,身体柔韧度好,只是摔得腿骨折了。她告诉老张,是有人在背后推她,当她躺在楼下后,那个小女孩竟然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问:你为什么没有摔断脖子。” 金女士的表演欲是很强大的,这件事她讲的绘声绘色,特别是学张佩佩说话,活脱脱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女孩声音。苏三忍不住打个冷战,浑身寒意,八岁孩子就能做这样残忍的事情,简直太可怕了。 金女士喝了口咖啡,微笑道:“怎么怕了吧?这些事讲来都这么慎得慌,我哪里敢和这样的恶魔一起住。第一次去老张的家里我就发现了,那时那丫头已经十六岁,看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了蛇,冰冷,湿答答的,似乎是随时能扑上来撕碎我。老张追我追得紧,我就是不答应他,后来他急了问我原因,我说我怕你女儿,要想和我结婚可以,但我绝对不会和你女儿住一起。我这要求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过分?” 苏三点点头:“的确过份,嫁给一个有孩子的男人,却又不要和人家孩子住一起,不明真相的话会觉得强人所难。” “对呀,我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老张竟然没有当场和我翻脸,而是低头沉思一会对我说,其实他也害怕他女儿,如果他给张佩佩一笔钱的话,也许可以做到这点。哎呀,当时我都惊呆了你知道吗?于是在我的再三追问下,老张才对我讲了过去的那些事。我这才觉得自己真是福大命大,竟然没被那魔鬼丫头推下去,也许是我做演员的出身,对别人的情绪变化比较敏感,没给她可乘之机?” “是,是金女士你聪明,看到张佩佩当时眼神不对就一直戒备了,一般人真不会想到那么多,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嘛。”为了挖出情报,苏三大力奉承。 “呦,你就知道我是好人了?苏小姐,你这样斯斯文文的小姑娘,也会拍马屁的咯。” 金女士用烟点着苏三,笑了。 “因为我过去就知道金女士的呀,早就听说过日本人来了,您不和他们合作,索性息影,这点多难得,我最最佩服有自己的底线的人了,一个人有自己的底线有独立的思想,走的弯路也一定要比别人少一些,我想,这也是金女士你没有被张佩佩所害的一个客观原因吧?” 金女士有点小小的感动。 她是个大美人,又曾经做过电影明星,后来又嫁给有钱人做阔太太,人前人后被捧惯了,难得遇到一个一语中的,明知道这位苏小姐夸赞自己是另有目的,可是就凭人家这份认真的夸,就值得把秘密和她分享。 “苏小姐真是会说话,罗家的事情,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惊肉跳。我记得那是个雨夜,当时我们都睡下了,电话忽然响了。老张接起电话,问了两句就腾地坐起来,当时把我吓一跳,当即就清醒了,我听着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罗家,接着就下床穿上衣服就匆匆出门,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回来,很疲惫的样子,叫我什么都不要问。我这人别的好处没有就是会看人脸色,他不让我问,我就装傻。” “五年前罗家遇害的那个雨夜?” ”对呀,后来报纸报道出来罗家的事情,说罗家大小姐杀人,我也没敢问老张那晚上到底做什么去了。“金女士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继续说,“过了大半年,我旁敲侧击,老张才透漏罗家大小姐和张佩佩是好朋友,你说罗家小姐能杀了全家,张佩佩能杀了亲妈和亲弟弟,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苏小姐你看,这张佩佩能是好人吗?” 金女士说的是坦坦荡荡,可苏三还是抓到了漏洞:“金女士,其实你是不是怀疑你先生……” “没有,没有,我怎么能平白无故的怀疑自己男人呢。” 金女士急忙摆手否认。 “可是你说那晚张先生出去了呀?” “也可能那晚除了罗家出事外,张佩佩也出了什么事呢。呀,苏小姐,你不会是怀疑我家老张杀了罗家人吧?他们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但我家老张是个老实人,不会做这些事的。” “我的意思是,张佩佩也许才是当年的凶手。张先生是帮助弃尸的。” “弃尸?谁的尸体?” 金女士反问。 “当年被人指证杀了自己全家的罗家大小姐,罗念的尸体。” 金女士露出极为惊愕又害怕的表情:“不会吧,我家老张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苏小姐,你不要乱讲话啊。” “这个还得警方来判定了,金女士,感谢你提供给我这么重要的线索,放心我会隐去你得身份和名字的。” 金女士这才如释重负地说松口气:“说话算话啊苏小姐,我可是和你一见如故,非常投缘呢。”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一问三不知 张佩佩听佣人说报社的苏小姐到了,兴冲冲跑下楼,边跑边喊:“苏姐姐,你怎么有空过来,我好想你呢。” “哼,苏姐姐,什么时候你们这般熟悉了?”罗隐有点不满。 张佩佩跑下来,看到罗隐站在一边,有点拘谨地说:“啊,探长先生也来了呀。” “张佩佩,我们找到了罗念的尸骨,这件事你晓得吧?” “啊,我晓得的,吓坏我了啊,竟然真的有尸骨,还是按照我梦里的情况来的,天呀,我都不敢想这件事,越想越害怕的。” 张佩佩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伸手去拉苏三胳膊,而苏三昨天从金女士那了解到那么多事情,看到张佩佩的手伸过来,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张佩佩的手落空了,她瘪着嘴,委屈地问:“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躲着我啊。” 苏三有点尴尬,干咳一声却不知该如何答复。 “你认识罗念?” 罗隐不想和她多啰嗦。 “罗念是谁?探长先生的亲戚吗?”张佩佩指着沙发,做出请的姿势,“两位请坐呀。”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都有点不敢相信她竟然能一口就否认。 苏三坐下后,张佩佩连声叫佣人倒茶,罗隐摆摆手:“先不忙,你真的不认识罗念?就是鬼楼主人罗家的大小姐。” “我知道这个人也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我真不认识她呀,也不知道她叫罗念。”张佩佩睁大眼睛显得格外无辜。 “可是我们调查过了,你和罗念不但认识还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只过去了五年,就能忘得一干二净吗?” 苏三有些生气,张佩佩这女孩子开始找到自己时表现的很大方很天真,自己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但没想到她竟然撒谎都不眨眼睛,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苏姐姐,你生气了?”张佩佩的感觉很灵敏,看到苏三脸色不对,怯生生地问。 “对,我很生气,我昨天见到了你的继母,她讲了一些事情。” “她不是我继母,她不是!”提到金女士,张佩佩有点激动。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她是你父亲张先生现在的妻子,你这么激动是为了什么呢?”想到自己被张佩佩欺骗,苏三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看到张佩佩竟然还装作一脸无辜,气得质问道:“你不承认?莫非你还能把她也从楼梯上推下来摔断脖子?” 张佩佩愣住:“苏姐姐,你说的什么啊?什么摔断脖子?” 她一脸惊愕,眼神清澈,罗隐在一边都看不过去了,一拍桌子:“张佩佩,耍我们很好玩是吗?” 张佩佩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脸涨得通红不住解释道:“没有啊,我没有想耍谁,我真不认识什么罗念,我一直以为是那罗家鬼楼的冤魂害得我每天做噩梦呢。还有什么摔断脖子?我妈妈和弟弟的确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出事的,那时我还很小,一想到这件事就难过的什么似的,怎么苏姐姐的意思,好像怀疑都是我做的?” 苏三直接从文件包拿出一叠纸:“这是几个人的证词,证明你和罗家长女罗念是很好的朋友,罗家周围的邻居也证明五年前你曾经出入过罗家,这些你有什么话说?” 张佩佩惊慌地翻了翻:“这不可能,我不认识她,不认识。”她神情凄惶,整个人蜷缩到沙发角落,黑豆一样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苏三。忽然她抱着膝盖呜呜呜哭了起来。 罗隐被她哭的心烦,站起来说:“张佩佩,五年前的你只有十七岁,心智还不甚成熟,现在你是成年人了,你应该明白,就凭这些证人证言,就能定你的罪,你千方百计掩藏自己认识罗念是为了什么。” 张佩佩抬起头来,一脸淡然地问:“那你说我为了什么。” 说来奇怪,她刚才一脸惊慌失措,现在却显的很平静,眼神也从方才的惶恐变得坚定了,声音低沉略带一点点嘶哑。 “莫非当年是你和罗念一起杀害了罗家人,然后你又杀了罗念?”苏三大胆推测,“帮你们清理现场的是你爸爸?或者说,当年目击者看到从罗家出来的那个长发女孩不是罗念,其实就是你!是你拎着刀子和罗一平的心脏,当时因为是下雨路灯昏暗,你又长发盖着脸,加上你和罗念身高体型相仿,被人认错了也不奇怪。” “你可真会编故事。” 张佩佩舒展开身体坐到了沙发上,她微微向后靠了靠,翘起了二郎腿,上面的那条腿还不住地晃悠着。 一个年轻女孩子,穿着嫩黄的洋装,白色的羊皮软底鞋,忽然换了一种坐姿,翘起了二郎腿,这场景未免太过滑稽。 苏三看看罗隐,后者不动声色继续问:“那你说说真相是什么?罗念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她的胸骨也有被刀子伤害过的痕迹。是不是你当初不但剜了罗一平的心脏,还有罗念的?心脏代表着什么呢?” “那你们去问罗念和罗一平呀。” 张佩佩笑了。 她站起身走了几步喊道:“小姐不是叫你们上茶吗?一个个懒骨头,专挑软柿子是不是?” 她靠着沙发靠背,许是腿上哪里痒,伸手隔着裙子抓了几把,看到苏三惊讶的目光,她讪讪地笑笑,手放了下去,清了清嗓子说:“这个事情总之我就是无可奉告,你们有证据就去告我好了。证人证言算个屁啊,拿来诈我?当我是三岁孩子?可笑至极。” 她语气格外的强硬,恶狠狠地瞪了苏三一眼:“你,女人,我对你的容忍程度是有限的,你不要想着欺负她……欺负我,拿一些莫须有的罪名问来问去,烦不烦。” 张佩佩一反往日的开朗活泼,语气极为不耐烦,她指着大门说:“滚吧,拿着你们的什么证人证言,去告我,抓我,只要你们有证据。” 罗隐一直盯着张佩佩的脸,他也觉得有些怪异,可是具体是哪里他又说不清。 苏三忽然说:“你不请我们吃碗柳州米粉吗?酸笋子,油豆皮、炸花生豆,再来点辣油,我想想都馋的慌呢。” “那种臭烘烘的东西。”张佩佩轻蔑一笑,“我根本就不喜欢,这就是咱们之间的不同。我有时真是恨铁不成钢,可又没有办法,唉。”她说着叹口气。 恨铁不成钢?你对谁恨铁不成钢? 苏三张嘴刚要问,就听着大门口传来汽车的声音。 接着一个五十来岁有着两撇小胡子的男子走了进来。 张佩佩看到这人冷笑一下,坐下后又翘起了二郎腿。 那个男人看着张佩佩翘着腿,扶了一下额头,接着看向罗隐说:“听说您是探长?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我女儿身体不太好。” “我看她身体好的很,声音洪亮,比健壮的男子都有气力呢。” 罗隐冷笑。 张先生闻言,面色大变,而张佩佩则像弹起来一样冲向罗隐,嘴里喊着:“健壮的男子?你是什么意思?你奚落我是怪物吗?” (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分裂的灵魂 她的动作和速度都非常之快,苏三根本反应不过来,嘴里刚叫着罗隐小……,话音未落,罗隐已经将张佩佩反剪双手按在地上,而张佩佩兀自咆哮,对,是咆哮,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张先生急得团团转,对着苏三不住作揖:“苏小姐,我听内人说你心底善良,求你让这位先生松开小女吧,她再也不敢了。” 苏三摇头道:“她冒犯的不是我,而是罗探长,你做什么求我?” 罗隐叫道:“怎么你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张佩佩你到底是谁?” 苏三想到她刚才那个瘙痒的动作也是心生怀疑,以张佩佩过去的表现来看,虽然性格活泼一些但并不粗鄙,试问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富裕人家出身的女孩子,怎么能穿着裙子当众做出这样的动作?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她也俯身问:“张佩佩,你真的是张佩佩吗?” “当然是,你们在说什么有的没的?” 张先生明显有些紧张。 罗隐将张佩佩揪起来,而后者愤怒地继续咆哮:“松开我,不要伤害她!混蛋,我杀了你们!你弄疼她了!” 这一声声咆哮让人悚然心惊。 一会是我,一会是她,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苏三忽然对张佩佩说:“你现在不是张佩佩,那你是谁?你只是借用张佩佩的身体?” 罗隐听着这话怎么有点像传说中的鬼上身的意思,他直接从掏出手铐将张佩佩反手拷上,然后往沙发上一扔。张佩佩坐在沙发上,满脸愤怒。 张先生喊着:“苏小姐,你什么意思?” “我是张龙龙。” 张佩佩嘎嘎嘎笑起来:“你还说她害得我摔断脖子?胡扯,我姐姐最爱我,怎么会害我?” 张龙龙? 罗隐看向张先生:“张龙龙是张佩佩死去的孪生弟弟?” 张先生无奈地双手捂住脸,长叹一声点点头:“老天,为什么会这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们不能怪佩佩,她从龙龙死后不久就被鬼上身了,我在静安寺花钱做了很久的超度法事,还给龙龙母子点了长明灯,可那个鬼,始终不离开,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说到最后,他竟然哭了起来。 “这不是鬼上身,这是人格分裂。” 听到苏三说完这句,张佩佩跳起来就要冲向她,被罗隐一脚踢了回去,张先生惊道:“不要伤害她。” 说来奇怪,罗隐这一脚气力不小,可是张佩佩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对罗隐咆哮着:“不许伤害她!” 罗隐听明白了苏三的意思,对张佩佩说:“我问什么你就如实讲来,否则我就叫人打她,给她身上纹杀人犯的字样,或者永远绑着她,把她扔到监狱去。牢房里都是女贼、妓-女、杀人犯,各个凶悍,看到这么娇滴滴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你说,她们会怎么对待她?怕是啃的骨头都剩不下。” “不许!不许!我不许!” 张佩佩整个人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脖子挣的青筋暴露,眼角都是红的,像是有血要流出来,格外渗人。 张先生喊道:“求你们饶了她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鬼上身了,一切都是我做的,我认罪!枪毙我吧,我杀了人了,是我杀了人,都是我做的,罗家人都是我杀的。” 张佩佩冷笑:“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少来这套,是老子做的老子承认,干佩佩什么事?” “你是张龙龙,你不喜欢吃桂林米粉,你讨厌酸笋子的臭味?” 苏三试探着和她沟通。 “那是当然,那味道难闻死了,佩佩吃完了总带着那股味,晚上我洗澡都要把皮搓掉。”张佩佩眼睛斜睨着苏三,“你和我家佩佩关系不错啊,她喜欢吃什么你都知道。” “因为她请我吃过啊,不过我也是不大吃的惯。” “唉,佩佩就是心地太好了。她从没推过我,我是自己掉下去的,那贱人非说是佩佩做的,每天打骂佩佩,我们是一体的,我要保护她对不对?” 张先生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你妈妈的鞋跟是你动的手脚?你要真是龙龙怎么会这样做?你妈妈那么爱你!” 张佩佩冲他啐了一口:“欺负佩佩就不行!在那个混沌的世界,只有佩佩和我在一起,我们泡在水里,一起呼吸,你一口我一口,这世界没有比我们更亲近的关系了,你猜那贱人当时捂着肚子说什么?她对人说不希望是女孩,她生我们时就是这样说的!她根本不想要佩佩。” “龙龙,其实你才是罗念的好朋友对不对?” 苏三坐到张佩佩旁边的沙发,尽量平视她的眼睛。 张佩佩点点头,脸上显出一点羞涩神情:“我曾经……喜欢罗念。” 罗隐忽然问:“张龙龙,你吸过烟吗?” 张佩佩摇摇头:“佩佩不喜欢我吸烟。” “来一根吧,我打开你的手铐,但你得保证老实,否则我就要收拾张佩佩,你记下没有?” 张佩佩点点头。 张先生看着苏三和罗隐一会说张佩佩,一会说张龙龙,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过去一直以为女儿是鬼上身,没想到竟然这世间还有人格分裂这种奇怪的事情。 罗隐递给张佩佩一根烟,又帮她点上。 张佩佩用力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出一个烟圈,很舒服地向沙发背上一靠:“这才舒服,这味道多香比米粉香了无数倍。唉,想要腌出够臭的酸笋真不是件容易事,佩佩什么都不会做,一切还得我来。明明不喜欢那种臭味,为了佩佩还得什么都做,不过我心甘情愿。” “你为什么杀罗家人,还挖走了罗一平的心脏?” 罗隐见她情绪平复下来问道。 “他想欺负佩佩!他喝多了,竟然欺负佩佩,罗念是我的好朋友,竟然说他只是喝多了,要我们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佩佩的衣服都被他撕破了,还有罗家人,他们竟然说佩佩不怀好意,勾引哥哥又勾引妹妹,是怪物!是不男不女的怪物!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张佩佩说到这里,嘎嘎嘎地笑起来:“佩佩最喜欢吃米粉,可是味道重的酸笋子腌不出怎么办啊?加点作料啊,狼心狗肺够不够味道重?佩佩有心脏病,以心补心啊,只有心能救她!我就知道能腌出味道了,哈哈,佩佩喜欢吃啊,她说好吃。” 在罗隐听来这番话简直是驴头不对马嘴。 苏三去瞬间明白过来,她捂住嘴巴,将胃里翻腾的情绪努力地压下去:“你得意思是说,你用罗一平的心脏来做菜!” 张佩佩点头:“还有罗念,枉费我对她一片苦心,她竟然打佩佩的耳光,说她有病!是我喜欢她,不是佩佩,她凭什么这样说佩佩?还打她?欺负佩佩就得死!”说到这里她看向罗隐,“求你,不要那么对佩佩好不好,她那么单纯善良,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张佩佩做的梦都是怎么回事?”苏三问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也没想到我做的事情竟然让佩佩接连梦到,也怪她,跑罗家鬼楼去探什么险,惹来一大堆麻烦。对了,女人,其中一个大麻烦就是你!”张佩佩横了苏三一眼,“可惜这段时间我总不能出来帮助佩佩,否则,你还能活着坐在这吗?”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你到底是谁? 五年前九月的一天,雨是从晚饭后开始下的。 天已经黑了,罗念一边翻着最新的《良友》一边对站在窗前看朝外面看的张佩佩说道:“佩佩,雨下的这么大,你晚上不要回去了。” “唉,好羡慕你们呢,在外面玩晚上不回去总有家人打电话过问,我是孤家寡人一个。” 罗念知道张佩佩父亲再婚后不怎么管她,听到她这句话有点微微的心酸,笑道:“那当我家就是你自己家就好了。” “可是……我总觉得阿姨看我的眼神,有点怪。” 这点倒不是张佩佩多心,因为罗太太背后是对罗念说过尽量少和张佩佩来往。 “这女孩子我总觉得哪里奇怪,也是大家闺秀吧,怎么动作和言谈有时那么粗鲁,像个男孩子。” 罗太太私下和丈夫谈论。 “也有情可原吧,毕竟是从小没妈,张先生又只顾得自己的小日子,要我看这孩子也是很可怜的,想想我们家的孩子,十几岁要他们一个人生活简直不敢想。” 罗先生是个矮胖子,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为人很忠厚,在家里一直信奉太太说的都是对的,难得有反驳太太的时候。 “反正,我们家念念还是少和她来往的好,那孩子的眼神有时候我看到都慎得慌,总觉得不像个淑女。” 罗太太话音刚落就看到女儿拉着张佩佩的手笑嘻嘻地走进门,她气的放下手里的毛衣,上楼去了。 “妈妈,下雨了,佩佩没法回去了,就在我们家住吧。”罗念跑到父母的卧室请求道。 “不能给他家人打个电话来接吗?” 罗太太显出很为难的样子。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先生不和她住在一起的,那些佣人哪个会将小主人当回事,下雨天赶人家回家不太好吧。” 罗先生劝说着。 罗念回到自己房间,却看到张佩佩并不在屋子里。 这时楼下传来说话声,她站在门口听了一下是自己哥哥回来了。 罗一平身上的衣服有点湿,进门就脱下了西装,正好张佩佩此刻下楼,罗一平在外面和那些舞女玩笑惯了,回到家一时收不住,一挥手将衣服甩到张佩佩身上,看到罩着了她的头,哈哈哈大笑起来,他酒喝的有点多,笑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跌去,张佩佩正好从头上拿下西装,看到罗一平摔过来便急忙扶住她。 罗一平晃晃悠悠醉眼朦胧,看到张佩佩青春娇嫩的面孔,心生歹意,伸手就捏住她的下巴笑道:“小妹妹****啊。” 张佩佩大怒,一把松开手,罗一平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他大概是摔得有些疼了,又羞又怒,爬起身来问:“别给脸不要脸啊。” 张佩佩将手里的西装往地上一甩,转身就要走,手却被罗一平抓住。 “你个没人要的臭拖油瓶,也就我妹妹可怜你收留你,你还矫情上了。”他抓住张佩佩的手腕问,“怎么,哥哥摸你下就给我甩脸子?你不能摸?我偏要摸!”说着用力将张佩佩拉在怀里,双手胡乱摸着,嘴巴也凑上去乱亲个不停。张佩佩毕竟只有十七岁,哪里见过这阵势,用力挣扎着,使劲踢罗一平的小腿。 “哥,你在做什么?快松开佩佩。” 罗念急忙从楼上冲下来,用力撕扯着罗一平的手臂,三个人撕打时,小妹罗安妮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喊道:“你们烦不烦,人家正在复习呢,吵死了。” “安妮,帮帮姐姐,哥哥喝多了耍酒疯呢。” 罗念拽着罗一平的手臂向妹妹求助。 “懒得理你们。”罗安妮是个好学的孩子,一心只有学习,一脸冷漠转身就走。 撕拉一声,张佩佩的裙子下半截被撕掉了,罗一平手里捏着一截裙子本来是发愣的,一抬头看到张佩佩露出的四角内裤哈哈大笑:“这个,这个不是男人的内裤吗?你竟然穿男人的内裤,喂你是男是女啊。哈哈哈哈,笑死了怪不得总觉得你看我们家念念的眼神怪怪的。喂,你是不是喜欢我家念念吧?那不如先陪哥哥玩几天,我就让你和念念多待一会。” 罗念大怒:“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喝多了回家耍酒疯,你可真能!” 她拉着张佩佩的手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罗念看到张佩佩浑身都在发抖,便搂住她的肩好声安慰道:“对不起,佩佩我替我哥给你道歉,等他明天酒醒了我一定要爸爸妈妈好好教训她。我先去找衣服给你换上。” “是,我喜欢你。” 张佩佩忽然幽幽地说道。 “啊?我也喜欢你啊,我们是好朋友嘛。” 罗念拉开衣柜去给张佩佩找衣服,听到她在身后这么说,就随口跟上一句。 “你也喜欢我?”张佩佩忽然从后面抱住罗念的腰,脸贴在她的后背上,“我真高兴,你喜欢我。” 罗念浑身一哆嗦,她也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妈妈和哥哥都说张佩佩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 她用力掰开张佩佩的手,然后说道:“你搂的我好热,先松开好好说话。” “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是佩佩,我是龙龙。” 罗念看着对面的好友,吓坏了。她父亲和张先生有生意往来,她和张佩佩又认识这么久了,当然知道龙龙是谁。“你是鬼上身了吗?这一点不好玩,你可别吓我啊佩佩。” “我不是佩佩,我只是借助佩佩的身体和你认识,和你在一起的一直是龙龙,龙龙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张佩佩搂住罗念眼神迷离:“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不能变卦啊。” 罗念吓得一把推开她:“疯了吧你,佩佩,你在这样我可生气了啊。” “我是龙龙。” “你是张佩佩,不是张龙龙,你是女孩子!难道你要做个怪物吗?太可怕了,佩佩我只当你刚才是逗我玩,以后在这样说我就不许你来我们家了。” 张佩佩低下头去:“你不要不理我啊。” “我妈妈和哥哥说的对,他们说你看我的眼神就不对,是我自己傻,竟然没发现你不对劲。” 罗念越说越气愤,也不给她找衣服了,一开门自己走了出去跑到客房。 过了一会,张佩佩推门进来说:“我错了。” 罗念看她换上了自己的校服,刚要说话,就看到眼前刀光一闪,一把刀扎进了自己的胸口,还在里面剜了一下,张佩佩冷冷地盯着她瞪大的眼睛说:“你说我是怪物!我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得!” 通过张佩佩和张先生的回忆,五年前的一幕被拼凑起来。 “这就是当年的全部?然后是你帮助抛尸的?”听完讲述,苏三看向张先生。 “是,佩佩给我打了电话,我赶来时看到她穿着罗念的衣服手里拎着刀子站在雨里。我忽然觉得她远远看着很像罗念,也许能蒙混过关,于是我和她一起将罗念的尸体运上车,送到郊外荒庙里扔到井里。那座庙,我和佩佩妈妈踏青时看到过,知道那里很荒凉。”张先生擦着额头的汗水,“我知道自己是助纣为虐,可是这不是佩佩的错,是龙龙,杀人的是龙龙,佩佩根本不知情的。我知道这件事看起来很荒谬,但它就是这样发生了,我也是因为不能接受佩佩和龙龙交替出现才搬出去住的。” 是,杀人的可以说是住在张佩佩体内的张龙龙。 因为张龙龙时不时出现,张龙龙的思考也会影响到张佩佩,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张佩佩才跑到鬼楼去探险,后来又梦见了那口枯井。 “你喜欢孙玲对吧?” 罗隐忽然发问。 果然,张佩佩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贱人!她竟然和葛东有一腿!” “你怎么知道她和葛东?” “看到的!我去找她,从窗户看到了!头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对她下手了,她哭哭啼啼的骂我变态,结果第二天她就和葛东搞在一起,她嫌弃我是怪物,她要找真正的男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张佩佩说起来兀自气愤不平。 ”天,那遗书果然是过去写的!” 苏三想不到张佩佩,哦准确的说张龙龙的心机这般深沉。 “哼,要不是我她早死了,我对她那么好,她还找别的男人。”张佩佩忽然诡异一笑,“苏姐姐,你猜我用什么给她破的身?” 苏三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她想起张佩佩对自己的各种好,那到底是张佩佩还是张龙龙? 一个月以后,苏三再次走进精神病院。 这天赶上自由活动时间,张佩佩坐在长椅上看着蓝天。 “杀人的真是张龙龙吗?”苏三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张佩佩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苏姐姐,你猜呢?” (未完待续。) 第一章 木兰剧院 木兰剧院重新开张前,给各家报纸都送了辛苦费。 苏三其实很不想去的,她可是报社的主笔,去为一个剧院捧场,杀鸡用牛刀吧? 可宋总编有道理啊。 “木兰剧院,听这名字你去最合适,你可是咱们报社的花木兰啊,听说老板还真是个女人呢。你去了一定能挖出点与众不同的东西来,性别优势摆在这,能者多劳嘛。” 话说到这份上,苏三只能认了。 待苏三走后,李主任从里间转出来。宋总编问:“老李,为何非要苏小姐去木兰剧院?” 李主任嘿嘿笑了一下,看看左右无人,附耳低语:“你可听过中鑫剧院凶座的传说?” 宋总编笑道:“这种八卦新闻多半是记者们编造出来的花边,怎么能信呢。”他忽然醒悟过来,“你得意思,那木兰便是……” “对,现在的木兰剧院就是过去的中鑫剧院,被人买了重新开张的,换汤不换药的东西,我还真希望这药叫她碰到啊。” 宋总编浑身发冷,呆呆地看了李主任足有一分钟,摇摇头转身离去。 李主任冷笑:姓苏的,你搞的小动作当别人都不知道吗?咱们走着瞧。 苏三当然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的,出门后走了几步,招手要叫黄包车,忽然一辆大众车大模大样停在她身边,车窗摇下去,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军装男子。 “去哪啊,送你一程。” “莫名其妙,你又抖起来了啊。” 苏三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明笑了:“那件事你忘了行不行,就当做场梦。” “不行,好不容易救个大活人,哪那么容易忘啊,再说,你把我那小房东还吓一跳呢。” “上车吧,我送你。” 能省下黄包车的钱何乐不为。 苏三上了车,莫明发动车子,他回头看了一眼报社的牌子:“那小子还在你们报社?” 苏三摇摇头:“听说手被打坏了,不能拿笔,在家呢。” 莫明冷冷一笑:“嗯,我打的,故意的。” 没等苏三接话,他又说道:“其实那稿子到底谁写的咱们都心知肚明,这次就这样了,以后你可少惹点事吧。下次落别人手里指不定多残暴呢。” “我怎么觉得你都够残暴的。你们那还有胜过你的?”苏三翻翻眼睛,觉得这人真是狠毒,有点后悔上他的车。 “要不说你真胆肥了呢,谁的车都敢上,也不怕我直接把你卖了。” 莫明这个人到不是多讨厌,在那个组织待久了他比谁都会察言观色,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一路上俩人大概聊几句,有点颠覆苏三过去对他的认知。 很快,木兰剧院到了,远远地就看到剧院门口围了很多记者,看来钱真是万能的呀。 苏三下了车道声多谢,莫明喊道:“跟你那小房东道个歉啊,你可以告诉她我不是坏人。” 苏三心道,你平时凶神恶煞的模样,说自己不是坏人谁信呀。 苏三几步走到剧院门口,有认识的同行围上来:“呀,苏小姐,你上次那篇人格分裂的报道我看了,有些东西还不是很了解,等会散场探讨探讨。” “您是老前辈,真是太客气了。” “哼,那种哗众取宠的文章,我一上午能写十篇。” 说话的是大华报的记者,叫做魏宏远的。 旁边的老记者拍拍他的肩膀:“老魏,走吧,找个好地方拍照。” 苏三压根不想搭理这种说风凉话的人,对老记者笑笑,表示自己明白他的苦心。 那魏宏远神秘兮兮地看着苏三问道:“恐怕你是专门来看死人的吧。” 苏三一愣,心道你就算嫉妒怨恨也不能这么说话吧。 老记者顿足说:“老魏,咱们是老相识了,你说这些没意思,走吧,看,那边剧院老板出来了,咱们拍照去。” “凶座,这剧院有个凶座,谁坐谁死。” 魏宏远压低声音,将手指竖在嘴边做出个嘘的动作,然后哈哈一笑:“别装的好像不知道似的,你不就想看看谁会死,做点吓人的报道吗。” 苏三的确缺少现场采访经验,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剧院老板已经被记者们包围了。 苏三站在人群边上,只听着记者们议论纷纷:“哇,是她呀,息影好多年了吧。” “哈哈,这次不错,大美女啊,谋杀菲林,多拍点,卖给杂志做封面也好。” “哈哈,今天这身衣服好玩。到底是曾作家,总是这样特立独行。” 幸好苏三个子不算矮,透过人群中的缝隙,她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一身裘皮大衣雍容华贵,一个则是一身长袍广袖,像是从前清的老照片上走下来的剪影。 金心怡也看到了苏三,挥手喊着:“请沪江晚报的苏记者到前面来。” 这一声喊,闹哄哄的记者们都静了下来。魏宏远转过身去,眼神凉嗖嗖地,刀光剑影。 苏三硬着头皮在众人注视中走上前来。她没有办法,既然来采访就得交照片回去,总不能拍一圈记者们的脑袋顶回去说被采访对象就在里面吧。 “苏小姐,请你为我们拍两张照。”金女士笑起来非常娇艳,苏三觉得她比一个多月前看起来状态还好,容光焕发。 张先生因协助抛尸知情不报等罪名被判了十年徒刑,听说金女士迅速和他离了婚,还拿到了张家的大部分产业,也因此才有闲钱买下这间剧院,重新开张。 苏三唰唰唰,找好了角度为她们两个拍照。 围观的一干记者真是又羡慕又嫉妒。 魏宏远酸溜溜的对那老记者说:“看看,哪个说异性相吸的,这根本就不对。” 他心里憋火,索性故意找碴,瞅着苏三拍完照片正在和金心怡交谈,高声问道:“金女士,曾作家,你们对这个剧院的凶座有什么看法?” 金女士娇滴滴地说:“凶座?这位朋友莫不是连载小说看多了,我怎么听不懂了呢。” 曾作家则板着一张脸说:“现在是文明开化的时代,怪力乱神那一套已经过时了吧。” “非也非也,非不语也,盖有未易语者耳,曾作家博览群书,怎么能忘掉这句呢?”魏宏远明摆着来找碴。苏三在一边笑道:“有鬼无鬼,有凶没凶的,请大家进去看看便可明白了呀?金女士,想必里面定然已经装饰准备好了,不如让我们大家跟着瞧瞧新鲜,毕竟在我们沪城,乃至全国范围,电影明星和著名作家一起开剧院那都是闻所未闻,还是两位大美女。” 金心怡点头,曾作家也难得脸上露出微笑做出请的动作。 记者们急着去里面看,一哄而入,只剩下魏宏远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他瞪了苏三一眼道:“怪不得苏小姐能做沪江的主笔,果然是交游广泛。”(未完待续。) 第二章 凶座传说 苏三看都不看他,直接跟着众记者一起进入剧院。 到底是文艺青年曾作家坐镇,整个剧院的装修都很有艺术品味,苏三特意看了看下面的椅子,曾作家站在她身边冷笑:“你还真信那些无稽之谈啊。” “呵呵我只是好奇这的布置嘛。” 苏三心道,你现在装的什么都不信清高的不得了,当初是谁一本正经的给我讲后悔药的故事来着? 旁边的金心怡笑道:“还真别说,这些座位都是原来的,我只是换了一下装修布置,别的东西都用原来的,毕竟都很新,我可没那么败家什么都换掉,舍不得呀,处处要钱的。” “嗯,我觉得那个记者他是故意的,刚才他在外面就故意针对我。金女士,你别往心里去。” “当然不会在意,我是谁啊,我可是神厌鬼弃的金女士。”金心怡呵呵笑了起来。 苏三知道她指的是前短时间一些小报的花边新闻,上面乱写一通,讲金女士为了谋夺丈夫财产大义灭亲神厌鬼弃之类的话。 这时有记者喊:“两位老板,来合影啊。” 金女士和曾作家相携着去照相,苏三四处走走看看,望着一排排的座位她琢磨着真有凶座吗?到底是哪一个? 这时她恍惚看到什么东西亮光一闪,顺着那光亮看过去,原来是个男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光亮是剧院内的灯光照到他的眼镜上反射产生的。 “你找谁?”苏三问。 那人笑笑:“对不起,我没想到这里今天这么多人。” 是金女士或者曾作家认识的人吗? 这个男人中等个子,有些瘦削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打着领结,带着眼镜打扮的挺得体。苏三忽然想到这人是谁了,她过去看过关于他的报道呢。 “叶向南,你是叶向南叶先生!” 苏三惊叫。 她没法不惊讶,因为在过去十来年间,叶向南就是个传奇。他本是南洋华侨子弟。从小就迷上了魔术表演,为此还和富商家庭脱离了关系,因为在家人看来,学那些东西是不体面的,会丢全家人的脸。几年后他在东南亚一带崭露头角,抗战开始前来国内发展,后来在沪城成名,只是这几年,他的魔术有点渐渐走下坡路的趋势,同时也受到很多后起之秀的威胁,地位渐渐不保。 苏三喊的声音可能大了点,就看到金女士朝这边看过来。 叶向南一看到金女士,转身就要走。 可是金女士已经款款走来,嘴里还喊着:“叶先生,怎么见到我就要走呢。我这新开张的大喜日子,咱们老相识了总要来喝杯薄酒呀。” 叶向南有些尴尬:“我找错地方了,打扰了。” “找错了?我这剧院那么大字你能找错?你们变魔术的那眼睛可是一百米外看到个苍蝇都能分出公母,你还说找错了?” 金女士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 “心怡,我不知道你这今天这么多人,只是想和你谈谈演出的事情。既然今天你这里忙,我先走了。” 叶向南说着就要走,金女士一把抓住他袖子:“干嘛走啊,既然来了那就给我捧个场呗,沪城大名鼎鼎的魔术师来捧场我求之不得。哎,苏小姐,麻烦你给我们拍几张合影!苏小姐你年纪小,还不知道呢,咱们这位大魔术师当年那可是风度翩翩,迷倒了沪城多少名媛呢。” 苏三笑笑,举起相机给二人拍照。 金女士挎着叶向南的胳膊笑意盈盈。 而从苏三的眼睛里看过去,叶向南的身体明显在躲避金女士,眼神有些发僵。这时就见金女士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叶向南嘴角裂开,嘴角上翘,身体也渐渐看着轻松一些了。 苏三拍完照,金女士笑道:“苏小姐,我和沪上大魔术师这张合影可以上明天的头条了吧?” “叶先生气质儒雅,金女士又超级美艳,绝对没问题。” 叶向南闻言干咳一下说:“心怡,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 “你终于决定和我谈了?”金女士优雅一笑,“好啊,记者招待会后我们好好谈一谈。” 她说到好好两字明显加重了语气。 看来这两个人之间很有故事啊。 苏三八卦的眼神在金女士和叶向南之间滑来滑去,金女士发现了她的调皮举动,轻轻拍了她手臂一下。亲昵地说道:“小丫头,你那是什么眼神?” 苏三笑笑,这时曾作家喊道:“心怡,你在那边忙什么,过来这里。” 随着这声喊,许多记者向这边看过来。 “呀,那不是叶向南!” “真的是他!哈哈,叶先生和金女士曾经是金童玉女嘛,怎么今天叶先生这也是来为初恋女友捧场吗?还真是难忘初恋情真意切呢。” 记者们哗啦啦就冲这边围了上来。 叶向南听到这些话,表情十分僵硬。 “姓叶的,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想找我帮忙就要有捧场的准备,表情好点,别让人以为你明天就要破产了。”金女士说话有点咬牙切齿,苏三看到叶向南嘴角抽搐一下低下头去,再次抬起头来时已经春风满面了。 这人看来比金女士还适合演戏呢,不做演员可惜了。 苏三心里嘀咕着,可是转念一想,对呀,他表演魔术也是做演员的工作嘛。 记者见面会后是个小型的酒会,苏三对那些甜腻腻的蛋糕没什么兴趣,坐了一会就告辞。 此时金女士却没在现场,曾作家不善言谈,为人清高,记者们熙熙攘攘各自忙碌。 苏三向曾作家告辞。 许是忌惮苏三知道她许多秘密,曾作家对她倒是颇为礼遇,言语间还有几分抱歉:“心怡在和叶向南谈合作事宜,怠慢苏小姐了,真是抱歉。” “您太客气了,今天见面会非常圆满,不知道这剧院第一场演出会是话剧还是……” “看来很可能是魔术表演,今天叶向南来不外乎是为合作,他现在……明日黄花,日薄西山的,想把宝压在我们剧院,不知道苏小姐是否喜欢魔术表演?” “喜欢呀。只是过去读书没时间也没闲钱去看叶先生的魔术,听说他当年可是红遍东南亚呢。” “哼。”曾作家鼻子里冷哼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不行咯。要是有演出我会提醒心怡给苏小姐送票的。” 苏三眼睛一亮:“能不能多给几张,我有几个朋友,呵呵,我是不是很贪心。” “还好,算直率吧。”曾作家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三离开剧院,看着时间还早便想去警察局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报道的东西。 “凶座?”罗隐听完转述的魏记者的话,眉头微微皱起,点点头说,“也可以这么说,那间剧院过去叫做中鑫剧院,的确有个凶座的传闻,我记得最近几年,那个剧院一共死了五个人。说来也巧,那五个人都是坐在404座位上的。” “啊?这么邪性?” 苏三想不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巧合罢了,其中一个人是死于心脏病,另外两个是前后座,因为口角大打出手,其中一个将坐在404位置的人用匕首刺死,当然这个人后来也伏法了。” “另外两个人呢?” “一个倒霉,看戏时正好赶上日军轰炸,爆炸声音形成共震,将剧院上的一块天花板震落后因为践踏死亡。” “被砸死的那个是在404号座?” “对,小孩是他隔壁座位的。” “这么多巧合竟然都凑在一起,那个座位还真有点邪性。” 苏三感慨。 “咦,苏小姐,既然你和剧院老板是朋友,以后是不是能有免费戏票拿?”苗一在一边问。 “有的呀,好像马上就要有魔术表演了呢,叶向南,当初可是名震东南亚的大魔术师呢,我会向金女士多要几张票的。” 苏三得意洋洋地保证。 “你还真是厚脸皮啊。”罗隐笑了。 (未完待续。) 第三章 最后的演出 “魔术大王的告别之战!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什么魔术大王,早都地位不在了。” 因为是木兰剧院的头场演出,观众还没有到,几个记者先到了。 大放厥词的这位正是《大华报》的魏宏远。 苏三皱皱鼻子,心里充满不屑。是,叶向南这几年状态不好,可毕竟是曾经辉煌过的人物,这么说人家太过分了吧。 “老魏,今天是人家剧院的首场演出,说这些干嘛。” 旁边的记者也看不惯。 “呵呵,万幸金女士还记得请我们这些记者来,我以为她只认得《申江晚报》呢,对吧,苏小姐。” 苏三压根不搭理他,看向门口。 魏宏远见苏三不理他,面子上有些过不起,哼了一声就开始寻找404号座位。 他站在那个座位前喊道:“各位同仁,这就是那个凶座!有没有哪位想试试这个座位?”他徐徐环视四周,目光落在苏三身上,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 苏三暗叫不好,果然就听着魏宏远冲她说道:“苏小姐要不要来试试?” 有记者问:“为什么是苏小姐。” “我们这里只有这一位女记者,当然是女性优先。” 苏三看着他满嘴胡扯都想揍他。 “我对你的提议没兴趣。这种弱智的玩意,魏先生自己玩吧。” 苏三话说的有点难听。 魏宏远脸皮却厚:“苏小姐不是不信什么凶座吗?再说了,各位同仁都晓得你苏小姐协助警察局破获了不少大案,能量非我们这些小记者所及,这凶座要是有问题的话,想来苏记者一定能解决咯。” “对不起,我很讨厌别人叫我去做我根本从没想过的事情。” 苏三不理他,转身就要走。魏宏远却已不依不饶,一把拉住苏三的胳膊:“苏小姐,急着去哪啊。” 苏三大怒:“你给我放尊重点。大家都是同行,我不想给你难看。” 魏宏远嬉笑:“你就去坐一坐嘛。” 这时就听着门口一人大喝:“那个人,你有毛病啊,抓着苏小姐干嘛!” 说话间苗一已经冲过来,一把将魏宏远推开,他用力很大,魏宏远措不及防,噔噔噔向后退去,一屁股坐在404号座位上。 周围的记者都纷纷倒吸口凉气,有人低声道:“真是活该,老魏就想欺负人家小姑娘,现在好了,自己坐上去咯。” 有人抚掌笑道:“老魏,老魏,你可以写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报道了,题目就叫做我是如何坐上404号凶座的。” 苗一还不做罢,嘴里嚷着:“苏小姐,那瘪三有没有对你怎样,我这就打死他去。”说着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去打魏宏远。 魏宏远是个老油条了,看到苗一凶神恶煞的,心知不是好惹的角儿,急忙连声喊道:“我是和苏小姐开玩笑呢,哈哈,都是同行,不好上全武行吧。” 苏三拉住苗一说:“算了,算了,魏先生只是想让我去坐那个座位罢了。” “这就罢了?他没安好心。”苗一气愤极了。 “好了苗一,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知道有些犯贱的人就是为了等天收吗?我们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计较的,他们总是做欠揍的事,就是想等着老天开眼让他们重新投胎呢。” 罗隐走进来凉凉地说。 “小赤佬,你怎么说话呢?你是谁啊,算哪根葱?” 魏宏远被罗隐的话刺激到,腾地站起来,却没想到那座位上可能有些毛躁,呲啦一声,他裤子上划破个口子,旁边记者有人嗤笑,魏宏远更是恼火,顾不得去看自己的裤子,攥紧拳头,怒视罗隐。 “这是我们罗探长,怎么样吧。”苗一大拇指指向罗隐。 罗隐浅笑:“我不是哪根葱,也没有如你这般喜欢鼻子里插大葱的嗜好,多有得罪了。” 魏宏远是老记者油子,自然知道罗隐是何人,呵呵干笑几声,嘴里念叨:“我去后台看看,呵呵。” 说着就侧着身体从罗隐身边擦过,从苏三这个角度看上去,他走的极快,裤子上划破的那一小片一扇一扇的。 几个记者互相看看,也都自觉趣各自找座位坐下。 苏三和罗隐苗一也找了座位坐下,过了一会,观众们三三俩俩地到了,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看似随意找位子坐,却又都刻意避开404号座位,这时袁晨也背着书包过来了见苏三和罗隐坐在一起,犹豫很久才慢吞吞地走到苏三面前低低叫了声:“苏姐姐。” “晨晨,来坐这里。” 苏三拍着旁边的位置。袁晨有点怕罗隐,向周围看了看,指着404号座位说:“那里很空,我去坐那个位子好了。” “小姑娘,那个座位坐不得。”苗一吐吐舌头继续说,“那是个凶座。” “凶座?”袁晨好奇地问,“凶座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个座位被诅咒过,坐过的人都会死,你没看这周围的人都没有去坐那个位子的嘛。” 苗一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忽然叫了一声:“鬼啊!” “啊!”袁晨吓得尖叫一声,接着急忙掩住嘴巴,瞪着苗一,“苗先生你吓死我了。” 这一声叫,周围人都看过来,有人嘟囔着:“没教养的,大呼小叫什么样子。” 苏三拉了袁晨一把:“你呀,赶紧坐下吧。” 观众们都坐好了,这时舞台上的灯光亮了起来,先是金女士上台致辞,接着春晓马戏团的报幕员打扮得花枝招展上来嗲声嗲气的报幕,苗一低声说:“听完这报幕,在座各位都能瘦三斤。” “那是为什么啊?”袁晨忽闪着大眼睛问。 “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啊。” 袁晨被他得的轻笑,这时前面的观众回头嘘了一声:“魔术开始了。” 这个魔术是叶向南今年才发明的,据说极为刺激。 首先叶向南要把双手反绑到身后,双脚也绑上,进入一个大纸箱子里,接着箱子被放倒,抬到大型的木制断头台上,旁边的工作人员拉动绳索机关,上面巨大的断头斧就斩下来,将大纸箱子一切两半,满地鲜血,就在观众惊愕大叫的时候打开箱子,叶向南则毫发无损地钻出来,双手双脚也松了绑。 果然,一切都是按照程序来的,叶向南被绑了手脚,被助手抬进箱子。 一切准备好以后,那巨斧在人拉动下用力切了下去。 袁晨吓得捂住眼睛,很多观众也尖叫起来。 鲜血四溅!这一幕太过逼真,前排的观众甚至有人脸上都落上血点,有女观众吓得昏厥过去。 “这是真的鲜血。”苏三对罗隐说。 罗隐点点头:“嗯,这个魔术还准备的很充分,竟然准备了真的鲜血,我以为他们要用染料代替呢。” “不对!”苏三蹭地站起身,“我闻到新鲜的血液气息,还是热的,这不对劲。” 这时工作人员去打开箱子,等了好一会,并不见叶向南出来。工作人员俯身看过去,啊地发出一声惨叫,嘴里大喊着:“天啊,死人啦!”(未完待续。) 第四章 腰斩 中国古代有一种酷刑叫做腰斩。 这种刑罚是用重斧从腰部将犯人砍作两截,周代已经出现,在清雍正年间才被废除。而废除的原因据说是因为太过惨烈:当时雍正皇帝对俞鸿图实行腰斩的刑罚,俞鸿图被腰斩后在地上用自己的血连写七个“惨“字方自气绝身亡,雍正听说之后便觉残忍,命令废除这一刑罚。但是根据《清史稿·世宗本纪》及《清史编年》等史籍记载,俞鸿图因纳贿营私被诛杀,时判斩立决而并非腰斩,而且也没有关于雍正皇帝废除腰斩的记载。总之不管历史是如何记载的,这个刑罚因为太过残酷它就是被废除了。 但是今天,木兰剧院的所有观众又一次见识到这种酷刑。 助手吓瘫了,趴在地上号啕痛哭。 罗隐带着苗一冲上台:“我们是警察,所有人都坐在原位不许动。关闭剧院大门!” 苏三已经拉着袁晨跑到门口,用力将大门关上。但是这大厅里的人岂能是老老实实坐在那听调遣的,很多人站起来纷纷往门口跑,苏三背抵着门,双手伸平,努力护着大门,可是蜂拥而至的人有的用力去拉扯她的手臂。 这时金心怡知道出事了,匆忙从后面的办公室跑出大喊道:“安静一下,请安静一下,只要大家配合坐在原座位上,等会会给大家挨个退票的。” 钱的力量还是巨大的,很多人听到这话便乖乖回到自己座位、 还有些人喊着:“老子不要钱,这种凶案现场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对!赶紧放我们出去!”这些人更凶的去拉扯苏三的胳膊,袁晨被吓的尖叫起来:“你们做什么?不要碰我。啊啊啊!” “砰砰”两声枪响,大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听站在台上的罗隐大神说道:“都给我老实点,现在这里有人死了。急着走的人就是凶手!都给我回座位上去,我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武力的威胁大过一切。 那几个叫嚣的人立马失去了气势,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时金心怡也带着人跑过来,用一把大锁将大门锁上了。 苏三松口气,这才觉得胳膊刚才被那帮人推搡拉扯的有些疼,金心怡拿出帕子递给她说:“擦擦汗,真是难为你了。” 袁晨小声嘀咕着:“都什么人啊,凶神恶煞的。” “晨晨,台上很血腥,你不要过去了。我是记者,需要见证第一手资料,你就跟在金女士身边可好?” 袁晨点点头:“苏姐姐,你要小心哦。” 苏三来到台上,这时罗隐和苗一已经将纸箱子拆开,叶向南的尸体暴漏出来。 坐在前排的女人又是一阵尖叫,纷纷捂住嘴巴和眼睛。 现在魔术表演在沪城并不算很流行。加上今天又是剧院开业第一天。来的人并不算多。观众都集中在前几排,叶向南被腰斩的冲击力太大,随着纸箱子被拆开,大厅里已经弥漫开血腥味。 有对气味敏感的人已经忍不住干呕起来。 罗隐看向金女士:“电话在哪?” 金女士带着罗隐去办公室打电话,苏三站在台上注视着死去的叶向南。不敢想象,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变成两截躺在这里。 巨斧将他从腰部砍成两断,仰面朝天,双手双脚都绑着,绳索已经浸满鲜血。苏三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非常平静,没有痛苦也没有惊慌。 苏三有点奇怪:按理说这么凶险的魔术表演,一旦手脚的绳索解不开的话叶向南不该惊慌失措吗?怎么会这样平静呢。 几个记者这会也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台来哗哗哗拍照。 苗一喊道:“不许靠近现场!不许破坏现场。” 有人喊着:“凭什么苏小姐可以。” “苏小姐是我们警察局特约记者,有不满请向市政府和警察局抗议。” 罗隐打完电话正好走过来,冷冷地一挥手:“诸位给死者留点尊严吧,请下去。” 记者还想计较,看到罗隐威胁地将手枪显露出来,彼此对视,有人嘟囔着:“咱们识时务嘛。” 几个记者下去了,其中那个在剧院外面对苏三示好的老记者忽然说:“哎,不对啊,这事闹这么大,老魏怎么没出现,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这个老记者叫南松涛,是崇明报的,平时还写一些连载的武侠小说,在沪城本地还是有一些读者簇拥的。苏三对他印象很好,闻言也觉奇怪:“以魏先生的性格,断不会这么无声无息的呀,莫非他提前走了?” 有记者冷笑:“没准死了呢,他可是坐了那个凶座。” 马戏团的老板站在一边不住搓着手说:“这可怎么办,老叶是老江湖了,不可能出这种纰漏啊。” “你所说的纰漏是指什么?” 罗隐问。 “这个啊,绳子都没解开,这一斧子下来……唉,不能够啊,这个魔术演出过多次,轻车熟路不可能出事啊。” 罗隐蹲下身,仔细观察叶向南捆住双手的绳索。 马戏团老板指着那手小声说:“这个扣是活的,他能解开,为了保险起见,他手里还藏着一个刀片,绳子万一解不开用刀片就很容易割开。然后他全身蜷缩到纸箱子前面,斧子下来就毫发无伤了。” 罗隐掰开死者的手,却发现这里面并没有刀片。 马戏团老板面如死灰:“没有刀片?为什么?” “他没带刀片上场?” 苏三也有点想不明白。 “老花,老花!” 马戏团老板高声喊道。 管理道具的花伯跑过来问:“老板,什么事。” “上场前你没有给叶向南塞刀片吗?” 老板低声问。 他是担心这个秘密被前排的观众听到,以后再有类似的节目就没法看了。 “这个刀片一直是叶先生自己带着啊,他总随身带着一包最好的刀片,对,是美国吉列牌的。” 花伯解释道。 那么刀片去了哪里? 罗隐翻了翻死者的西装口袋,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道:“开门,我们是警察。” 苗一喊道:“头儿,咱们的人来了。” 罗隐冲金女士说:“把门打开,我的人到了,这里的所有人都需要盘查一遍才能放行。” 老记者南松涛一直左顾右盼寻找魏宏远,这时听到罗隐说所有人都需要盘查,便喊道:“罗探长,我们有个记者不见了。” “不见了?” “是,开场前说是去后台看看,现在都没回来,我一直坐在这,没看到他从大门走。” “剧院没有后门吗?” 罗隐问。 “后门锁着,不能出入。”曾作家从后台转过来说,“你说的那个记者我开场那会还真看到他了,他在后台转悠很久,后来不知道去哪了。” “这人很有问题。小那,你先带人将所有观众的家庭地址姓名都登记下来,苗一,带人仔细搜查剧院,寻找魏宏远。” (未完待续。) 第五章 地下室的死者 苗一带着人去后台找人,苏三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后台不算大有些凌乱,大概是准备演出都这样。化妆间,道具间都走了一遍,并没有看到魏宏远。 “没从前门走,后门关着,他到底去了哪里?那个记者老眼昏花了吧?” 苗一跺脚道。 苏三不吭声,站在那一点点扫视周围,她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应该不是前台叶向南尸体处传来的。 这股气味是血腥味合着点肉的气息。叶向南被腰斩,肠子流出来,舞台上的笼罩着腥臭气息。 而这股味道让苏三想起小时候路过的猪肉摊子,生肉的那股冷腥气。 她看看周围寻找能藏人的地方。这气味越来越浓似乎就在附近。 苏三抬头看上去,上面黑漆漆的屋顶上各种绳索和线纵横,为了舞台效果,这上面会有一些机关装置。苏三指着上面问:“这个没有检查吧,要不要看一看。” 苗一叫人去喊金女士,她的剧院,这上面的情况只有她的人了解。 这会儿功夫苏三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前方地板上有个小小的暗门,上面还挂着把锁。 “这是什么?” “这个门算是地下室一直通到舞台下面,里面有机关连接升降台。舞台上有些场景需要升降台来表现,嗯,这个算是个地下机械房吧。”匆匆赶来的金女士解释道。 苏三趴在地上,脸紧紧地贴着地板,没错,那种带着点甜腥的生肉气息就是从这里散发来的,而却越来越浓。 苏三起身道:“打开吧,估计人在这里。” 人在这里?金女士诧异地看向苏三:“苏小姐,你说人在这里?” “是,这地方味道怪异,这个人已经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苏三加重了语气。 苗一已经非常相信苏三的判断,看向金女士:“钥匙呢?” 金女士喊:“小刘,打开这个锁。”被叫做小刘的是个工人打扮的年轻人,穿着粗布背带裤,戴着鸭舌帽,手里拎着一串哗啦啦作响的钥匙。 地下暗门被打开,小刘用力一掀,一个黑乎乎的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闻到味了吗?” 苏三环视周围。 金女士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惊恐地看着苏三:“天啊,苏小姐,这……这里好像真的有问题。” 苗一已经带人顺着梯子一点点走下去,小刘紧跟在后面,到了底下小刘打开地下室的灯,几个人都啊地忍不住喊了一声。 只见前方是一个巨大的轮盘一样的东西,用钢丝绳和一个机关连在一起,需要人用力推动机关,钢丝绳渐渐崩紧,齿轮带动轮盘一点点升上地面上去,这上方的舞台地面,想来有供这升降台显露的天窗。 如今一个人就靠在轮盘旁边。钢丝绳绕着他的脖颈,已经将他的头几乎绞掉,苗一走上前扒拉一下死者的头部,软塌塌地垂在胸前,被他一扒拉晃来晃去,看来脖颈里的骨头都粉碎了。 小刘惊道:“你们找的就是他?” “是他,开场前还神气活现的怎么会死在这里?” 苗一绕着尸体走一圈:“奇怪啊,这人怎么是要脱裤子?” 苗一发现死者的西装裤子前面已经解开,裤子要往下褪了一点点。 “凶座!莫非他坐过那个凶座?” 一个警察喊道。 这地下室空旷,他的声音被放大,凶座二字还隐隐有回音。 “胡说八道。” 罗隐不知何时顺着梯子下来了,听到这话瞪了那警察一眼。那警察吓得吐吐舌头,急忙上前搀扶罗隐:”头儿,您怎么下来了。” “这地下室的钥匙只有你有?” 罗隐问小刘。 小刘吓得连连点头:“是,这一串子钥匙都在我这,可这事真和我没关系啊,我压根不认识这人。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死者等于被钢丝绳挂起来,站立着,裤子解开了,后脑有击打伤,看来是先被人击打然后挂在钢丝绳上用力绞动,将他脖颈的骨头绞得粉碎而死。 “这裤子是自己解开的还是在遇害时同凶手拉扯形成的呢?” 罗隐看看周围,很快在轮盘附近捡到一个带血的扳子,小刘吓得嘴哆嗦的说话声音都在发抖:“这个……是我上次留在这里的……天啊,你们不会怀疑我吧。” “钥匙在你手里,死者死在你管理的机房,你说呢?” 罗隐一回头,,看到苏三顺着梯子正往下走,喊道:“你下来做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两步冲到梯子前,嘴里还在埋怨:“这地方又黑又高,你下来做什么?不够添乱的。”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手却伸出去扶住苏三的胳膊:“你小心点,毛手毛脚的。” 苏三下来,回头甜甜一笑:“谢啦。” 罗隐嘴角咧咧:“看看,是魏宏远吧。” 苏三走上前,苗一抓着死者的头发让脸显露出来。 “魏宏远怎么会死在这里?” 苗一笑了:“要不说贱人有天收呢,我们头儿说的真对。” 苏三绕着死者尸体走了一圈,指着他解开皮带问:“他这是,干嘛啊?着急上厕所?” “噗嗤。”苗一连同几个警察都忍不住笑了。 罗隐恍然大悟:“你提醒了我!他这是打算换裤子!” 魏宏远之前在404号座位上刮破了裤子,那块布片还挺长的,苏三对他走向后台时身后忽闪忽闪的布片印象深刻。 “他到这里是打算将刮破的裤子换下来!这倒是挺符合这个人的性格,我和他接触过几次,发现这条个人死要面子。裤子破成这样的话的确是想要换下来。” 苏三点点头,接着瞪了苗一一眼:谁叫你笑话我的。 “能带着他到这里换裤子的,想来是他的熟人,这个人是谁呢?” 小刘看到罗隐的目光看向自己,连连摆手,推到木头墙边:“不是我,反正不是我,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罗隐没有理他,仔细检查完现场,苏三咔咔咔对着尸体和周围拍了几张。 罗隐皱着眉头看过来,她急忙解释:“我这可是帮你们拍的,我是不会发这种残忍的照片的。” 说到这里,苏三想到以魏宏远的为人,如果此时死在这里的是别人,他一定很兴奋的拍个不停以为自己抢到了大新闻吧。 这人啊,命运还真是难以捉摸的东西。 她鼻子有点发酸,吸吸鼻子,忽然她闻到这个地下室有一种其他的气味。 “我闻到了烟草味,是个吸烟的人带他进来的。” 听到苏三这么说,罗隐拿起死者的手看了看说:“他烟瘾就很大。” 苏三忽然凑近死者的手,用力闻闻说:“不对,这是三五香烟的味道,可是这屋子里还有点别的烟草味,比这个辣一些。” 苗一皱着眉头,显出为难的样子叹口气:“可是这剧院后台的所有人,恐怕抽烟的人不少,这要怎么排查啊。” (未完待续。) 第六章 魏记者的初恋情人 苏三回到前面大厅,观众们已经登记好姓名地址离去了。 演出前观众是不允许进去后台的,因此他们其实并没有犯案嫌疑,只是做个记录,将来也许有需要他们证言的时候。 肖琴已经检查完叶向南的尸体,看到罗隐也过来了,指着尸体说:“死的还不错,斧子砍断腰椎神经的那一刻基本就断气了,不会有多大痛苦。” 看到苏三眼神飘过来,肖琴笑道:“又要说我什么?万幸他死的快,否则在这里扭来扭去那才叫难受呢。” 扭来扭去!苏三想到这一场景,浑身发冷。 初步检查完尸体,罗隐让警察将尸体装进尸袋送去医院太平间。 这次的死者死在大庭广众下明明白白,也没有继续检查的必要,罗隐便带着肖琴去后台地下室检查另一具尸体。 几个记者看罗隐走了,急忙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苏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老记者南松涛平时为人不错,苏三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便小声说:“是魏宏远,魏先生,出事了。他……死了。” “天啊,真的死了!” 记者们都倒吸一口凉气。其中一个说:“不会这么邪门吧,他方才是真的坐了那个座位的呀。” 有记者耸耸肩:“这下好了,这木兰剧院虽然改了名,可还继承了中鑫剧院的邪气,咱们不妨打个赌,看着剧院再过几天关门。” 苏三对金女士印象还是挺好的,不想听他们在背后诋毁人家,侧过脸去,看到曾作家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个烟圈,一只手撑着墙,在灯光下形成瘦削的一个剪影,很有点茕茕孑立的味道。 她似乎察觉到苏三的目光,转头看过来,目光清冷。她这么一转身,烟味就传了过来。苏三愣了一下,这烟味有点熟悉啊。 苏三从记者的包围圈中挤出来,走向曾作家。 曾作家看到她探询的目光,微微一笑:“那个人我认识,人渣一个,我当年还是未知少女时就认得他。怎么他死了?我开心啊,今晚会喝点红酒庆祝一下。” “曾小姐,你手里的是什么烟?” 苏三看到她手里的烟有点粗糙,像是人自己卷的,高贵清高的曾作家怎么会吸这种烟? “这个?哦这是加了一种药草的烟,能镇定心神有助于安眠,做我们这行的,经常写到深夜想睡睡不着。” “是从哪里买的?” “哦,是自己配的,还是我自己卷的呢。别人做的能吸嘛?那该多脏的。” 曾作家吐出个烟圈,不错就是地下室的那种淡淡的烟味,那么说凶手是同样一个吸这种烟的人了? “曾作家,你是否知道这剧院工作人员还有谁吸这种烟?” 曾作家耸耸肩:“No,我怎么会知道?我从来不看别人做什么用什么的,只有别人那我作风向标,苏小姐怎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你看着不像是会吸烟的人呀。” “因为我怀疑杀害魏先生的凶手就是吸这种烟的人。” “哦?那为何不直接怀疑是我做的?这个人渣,十多年前可是把我骗的很惨的,现在又厚着脸皮装什么都没发生,说真的我还真想过杀了他。”曾作家幽幽地说。 看到苏三一脸平静,曾作家哈哈笑着:“怎么你不相信?当然,我过去是想过杀掉他,不过后来我出名了,整个沪城,不,整个中国都是我的读者,人人都捧我,他来采访我还要怯生生地躲在后面,担心被我报复,你可知道这种高高在上俯视曾经仇人的感觉多开心,相比较杀掉他,我更喜欢把他踩在脚下的感觉。”说着,曾作家又深深地吸口烟,猛地喷向苏三,“来,先牢记这个烟的气味,下次会更好分辨。” 苏三晃晃头,这烟里的中药味道似乎更浓,比地下室的还要浓一些,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和曾作家面对面烟更浓烈的原因? 看曾作家准备走,苏三急忙问:“魏先生一直是个很恶劣的人吗?” “那时我年轻,刚从家里逃出来,也没什么钱,就给报社写小说,想挣点钱,他就是当时发了我的小说和我认识的,后来……” 曾作家摇摇头:“我竟然没把他写在我的小说里,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苏三知道,曾作家的一些小说都有自己亲戚家的影子,也因此她被亲戚们私下抵制,在沪城算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毕竟是初恋啊,我知道女人这一辈子,多少都会遇到几个混蛋,可我真是不想自己的初恋滋味都要被这种混蛋给毁掉,所以我想这些年看到他混得惨,人品越来越坏,心里暗喜的同时也是难过吧。” 曾作家转过身去:“往事如烟,如今人也死了,呵呵,死的好,我晚上这就庆祝一下。” 苏三看着她细长的身条,渐渐隐没在黑暗里,只有方才带着一股辛辣还有些药香的香烟味萦绕在身边。 过了一会,警察们将魏宏远的尸体也抬了出来,因为只带来一条裹尸袋,只能在道具间找块布将他草草包裹一下。因此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有人一个趔趄没站稳,死者软塌塌的脖子晃了出来,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众人。 剧团和马戏团的人都吓得惊慌喊叫,几个记者则是上前哗哗哗一阵拍照。 只有那个老记者南松涛,站在那里没动,叹口气,嘴里念叨着:“作孽啊,作孽。” 苏三问:“南先生,这件事你怎么看?” 南松涛面露不忍之色:“命啊,都是命啊,其实今天我听说本不该老魏来采访的,他是抢了别人的工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好的偏要来,结果把命丢了。” 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想故意在曾作家面前晃悠给她难堪? 看着魏宏远血红的眼睛,苏三心里一片茫然。 “这里有谁吸烟的,站出来。” 尸体被运走,罗隐指着众人问。 大家互相看看,三三俩俩走出来。果然,抽烟的人还不少。 “把你们的烟都拿出来。” 罗隐命令道。 几个记者有点发懵:“为什么要问吸烟的?” “好了,各位记者你们可以走了。你们四个人没有在演出时去后台,嫌疑都可以排除,请吧。” 罗隐指着大门。 各位记者都是知道他的背景,虽然心里不服气,可也得忍气吞声,悻悻然往外走。 “罗探长,老魏的尸体什么时候能归还给家属啊。”南松涛走了几步,想起这件事。 “这就不用你管了,我们会交代给家属。” “可是,老魏在本城并没有家属啊。” “好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走你的吧。”罗隐不耐烦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尸体归还家属能否通知我一下,老魏没什么亲人,后事只能我们这些老朋友来操办了,我叫南松涛,这是我的名片,请探长先生行个方便。” 罗隐接过他名片点点头说:“嗯,南先生是个忠厚的人,魏宏远这种人还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他命还真不错。不白死了嘛。” 南松涛讪笑下,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后告辞。 这时在场吸烟人都拿出了自己的烟,苏三一个个走过去,接连摇头,并没有她要找的那种烟。 “诸位,你们这里谁吸那种自己卷的烟,里面加了一些中药,有安神效果的。”苏三高声问道。 没人回答。 “加了中药的烟,有没有人吸?有的话站出来,知道谁吸的也可以站出来,重重有赏。” 罗隐听到苏三这么问就知道一定有她的道理,在一边也说道。 还是没人说话。 “那好吧,方才在后台的人都做一下笔录,说说自己当时在做什么谁能证明。”接着罗隐一指佝偻着身子的花伯,“还有你,你要交代清楚刀片的问题。” 花伯搓着手,连连点头。 “你搓手做什么?” “方才在道具房刷油漆了,一手的汽油味,烧的慌。”花伯解释道。 这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干瘪瘦小,苏三注意到他的右手缺了大拇指。 (未完待续。) 第七章 两个魔术师(上) “花伯,你的手是怎么了?” 苏三指着他手问。 花伯不好意思地笑笑,将手藏到身后:“年轻时候在厂里做工,大拇指被机器切掉了。” 罗隐听到这话,仔细看了看花伯问道:“真是做工的?怕是个老海吧。” “我姓花,不姓海啊。” 花伯一脸茫然。 “过去没趟过线?” 花伯摇摇头:“先生,您说是什么啊,许是我老了人又笨,怎么听不明白呢。” 罗隐点点头:“真的不懂?呵呵,那是我眼拙了。” 苗一和小那带着人去后台挨个做笔录。 罗隐则在道具间里默默地走了一圈。苏三跟在后面,看到花伯有点拘谨,不住搓着手,低声安慰道:“花伯,你就如实对探长讲,不会有什么事的。” 花伯不住点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一直在这里修理道具了。” 这狭小的道具间弥漫着汽油和油漆混合气味,熏的人眼睛疼。桌上摆放着几个油漆过的道具,苏三看了一下,是几个有点滑稽的面具,花伯介绍说是小丑们戴着逗人笑的。 “叶向南常用的刀片在哪里?”罗隐皱着眉头将这一切都过了一遍。 花伯连连摆手:“不在我这里,那些刀片都是叶先生随手带着的,他兜里总放着,这是演出的重要道具。魔术师手指很重要,但是万一遇到突发状况,还得靠那刀片救命,他看得很紧的。哪想到这次,怎么没刀片呢?” 他刚说完,就见一个警察忽然跑来,手里举着一个刀片说:“头儿,我在舞台的地板缝里捡到这个!” 罗隐接过来一看是吉列牌的刀片! 他兴奋地一把拉住那警察:“在哪找到的快带我去!” 苏三紧随其后,花伯想了想,也关上门跟着来到舞台上。 “就在这里!” 那警察指着舞台中央一个位置:“在地板缝里夹着,我清理现场看到灯光反射过来有点亮光,仔细一看原来刀片在这里。不过藏的可真隐蔽,要不是那个角度正好反光我是看不到的,我后来还试验一下,从别的角度看过去根本不能发现刀片。” 罗隐拍拍那个警察的肩膀:“好小子,你很细心,大有前途。” 找到刀片的地方在出事现场附近。后面一步远的地方就是大片血迹,罗隐站在刀片的位置,然后对着观众席鞠躬,后退半步站住,接着又往后走了一步,正好站在血迹位置。 苏三看明白了,他这是模仿叶向南进入纸箱子之前的举动。 “刀片是在进入箱子前就被他扔了。” 罗隐指着脚下继续讲,“这个位置不像是自己掉下去的吧,如果是进箱子前就掉了,他应该提示助理再拿一个刀片。” 苏三也跟着点点头:“你说的很对,这个刀片有点问题。可是如果他故意扔掉,为何不在进入箱子后再扔呢?难道是因为怕手脚都绑上来不及撒手?” “也许是这样吧。” 罗隐看向花伯:“你对叶向南的这个魔术还是比较了解吧,有什么想说的吗?” 花伯看着罗隐手里的刀片,犹豫一下摇摇头。 罗隐看出他眼神不对,低声说:“现在你们的人都在后台做笔录,没人知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出卖你。” 花伯张张嘴,最后还是走到罗隐身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其实叶先生前几天被人弄伤了手。” “弄伤了手?” 一个优秀的魔术师必须有一双灵活的手! “是谁做的?” “前天吧,我看到谢先生和他争吵,后来俩人推搡起来,谢先生推了叶先生一把,叶先生没提防,撞到了桌子,当时叶先生就捂着手,脸上显出很痛苦的样子。” “谢先生是谁?” “他也是我们团的魔术师,叫谢斌,今天担任叶先生的助手的。” 花伯此刻像是又想到什么,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其实这刀片谢先生也有的,他们过去关系好的时候用的刀片都是一个牌子的。” “那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开始不好的?” 罗隐迅速抓到他话中的点。 “从去年吧,现在人都喜欢看电影,看马戏和魔术的越来越少,我们团的生意挺惨淡,这两个魔术师就和乌眼鸡似的,互相看着都不顺眼,抢饭碗啊,我们这团已经裁下去不少人啦,能干这行的都是练了好多年的,一下子被砸了饭碗去哪找事做啊。” “那你呢?你是做道具的,还缺了个大拇指,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苏三有些好奇地问。 花伯脸上显出骄傲的神色:“不会啊,别看我缺个手指,我这手巧着呢,这里的道具都离不开我,而且我还不只靠他们一家吃饭,昨天金老板还和我说要我也帮他们做些道具呢,呵呵,你们别看我老家伙不起眼,其实我在我们这行当里,名头还是响着来。我还能去做电影啊唱戏的道具啊,那样挣的更多。” “那花伯你为什么不去电影公司呢?” 苏三真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没法子,小女有病,家里不能缺人,我在马戏团做就是图个清闲,还有时间照顾小女。”花伯说到这,有点焦虑地问,“探长先生,您要是问完了能让我先回去吗?小女在家我是真不放心。” 罗隐点点头:“好了,现在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再想起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们。” 说着从兜里掏出点钱递给他:“给你女儿买点吃的吧。” 花伯接过钱不住地鞠躬:“多谢您,您和叶先生一样都是大好人。” 这话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劲。叶向南才死,还死的那么惨,怎么能说这探长和叶先生一样呢?多犯忌讳。 花伯有点尴尬,急忙挥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好了,花伯,我明白你的意思,早点回去吧。” 罗隐挥挥手,意思自己并不介意。 花伯蹒跚离去,苏三说:“这位老伯身体不是很好啊。咦,你刚才问他的话,什么老海我怎么听不懂。” “那是江湖黑话,意思是小偷。江湖道上的规矩,失手落到仇家手里的小偷会被削去右手大拇指,看他少了一个大拇指,我就问问他。” “不会吧,这个花伯看起来很忠厚的样子。” “你啊,你以貌取人都犯多少次错误了。” “苏姐姐,我们做完笔录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 袁晨挽着金女士的胳膊走出来。 苏三看着金女士,忽然想起那天看到她和叶向南吵架的一幕。 金女士看懂了苏三略带惊慌的目光,大方地对罗隐说:“我和叶向南是老熟人,他算我前男友吧,不过是个大混蛋,朝三暮四的,我看他可怜兮兮的,给他这个机会,想不到心一软把自己给害了,这开业第一场就出这种事,我这剧院以后可怎么办啊。” “对,金姐姐刚才都和警察讲了,那个叶向南就是个大混蛋,欺骗过金姐姐,这种人就该死。” 袁晨冷冷的跟上一句。 苏三看着袁晨略带扭曲的脸,心里暗自叹息:这孩子曾经被侮辱欺凌,心理上怕是已经有些问题了。需要找心理医生为她做一下治疗。 (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两个魔术师(下) 谢斌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着一张白净斯文的脸。许是之前见识过沈慕白、萧道一这样的斯文败类,苏三现在对这种长相的男子有一种抵触感。 所以她目光很快地从谢斌脸上滑到罗隐脸上,然后轻轻一闪而过:嗯,这个人可不是那种白净斯文的相貌。他鼻子很挺,面皮微微发黑,眼光明亮又坚定,大多数时候抿着嘴角显得很威严,不过笑起来一口整齐的白牙,像什么?对,像早上透明又清澈的阳光。 罗隐并没有注意到苏三的注视,但是坐在他旁边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的苗一注意到了。他冲苏三眨眨眼睛,格外狡黠,苏三开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随即醒悟过来,狠狠地瞪了苗一一眼,苗一被她瞪的得一愣,急忙拿出钢笔,干咳一声看着对面的谢斌说:“这就开始了,这可是正式的笔录,你可不能说谎。” 谢斌刚才打开箱子时候吓得瘫倒在地,这会功夫恢复很多,只是神情还有些疲惫,听到苗一这么说,急忙连连点头。 “你们马戏团最近不景气?” 罗隐开始发问。 “是,现在摩登人都喜欢看电影,看魔术和马戏的是越来越少了,日子不好过啊。”谢斌叹口气。 “那一个马戏团养两个魔术师还是挺奢侈的。” 罗隐开始给他下套。 谢斌虽然神情有些茫然,可人却不笨,闻言猛然睁大眼睛:“你这是何意?”“意思很明显,听说你俩关系不睦。甚至在几天前还有过争执,叶向南因此伤了手。” “你们听谁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你要想当面对质我能马上叫证人过来,不过我想没那个必要,你们为什么争执?” “不为什么。”谢斌低下头去,他在躲闪罗隐质问的目光。 “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总有个理由吧。” 罗隐咄咄逼人。 谢斌却仍然拒绝回答:“我不能说,真没什么理由,我俩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其实我们的关系是很好的。” “可是马戏团所有人都能证明你们俩从去年起关系恶化!谁都清楚,经营惨淡,这个团可能只需要一个魔术师。你们之间不是竞争的关系吗?” 苏三在一边忍不住插嘴。 罗隐看了她一眼,接着看向停下笔来的苗一,而后者则用目光询问这段话要不要记录,罗隐点点头,于是苗一又继续记录起来。 “那只是表象,是我们故意表现出来的,我俩其实关系一直很好,从去年起看到团里经营不善,就开始装作不和互相看不上,其实是担心团长将我们俩都辞退了。” “这是什么意思?” 罗隐觉得奇怪,担心被解雇就要装做不和吗? “我俩不和,团长才能背后对我们单独讲一些事情。这其实是团长一直惯用的技俩,分而治之,如果我们俩齐心合力,可能会被一起开除,他还能再招新人。叶向南比我资历深,可是那毕竟是过去了,我呢,水平比他差很多也没什么名气,要是把我俩都辞退了再找新人是很有可能的。俩人闹不合,在待遇上和工作上有分歧,团长背后就想拉拢一个打一个,后来索性压着我俩的报酬,让我俩窝里斗,他的话讲就是有竞争才有提高。其实这也正是我们要的结果,我们不能主动提出降低薪水,那会成为全团的眼中钉子,这样被压制一下还能得到大家的同情,我们其实是一直在演戏。”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罗隐不相信。 “是,他死了,只能是我的一面之词。” “他的手里为什么没有刀片?” 罗隐问到了问题的关键,谢斌脸色一变,急忙摇头:“我不知道。他每次都要带刀片的,也许,不小心掉了吧。” “是很不小心,掉在离纸箱子一步半的地方。我在想为什么他手里不带刀片呢,还是他被捆上了手之后被人将手里的刀片拿走了?而那个人后来在他出事后就将刀片扔到地上?” 谢斌面如死灰:“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就凭老叶的水平,不用刀片也能完美完成这个魔术,毫发无损。“ “可是他手受伤了!” 苏三提醒谢斌。 “不,只是那天挫了一下,并不严重,涂点红花油早都好了的。” 谢斌急忙解释。 “哦,你终于承认和他争执导致他手受伤了?” 苗一有些兴奋,能在嫌疑人的话语中找到漏洞,真是件开心的事! 谢斌低下头去:“你们怀疑我,可是我真的是清白的,这件事和我无关,我问心无愧?” “我刚才在舞台上试验了一下。开始我以为刀片是叶向南扔到地上的。因为那个位置正好是叶向南站过的位置,可是我后来想到,那也是你给他绑上手脚的地方,当你绑他的手时完全可以偷走他的刀片而不被他察觉,你们魔术师的手可是相当灵活的,同时毕竟是个凶险的魔术,叶向南精神也在高度紧张,很可能没注意的小动作。然后你乘人不备将刀片扔了,或者就在你打开纸箱,装作吓瘫在地的时候,你可以将刀片扔到木板缝中。叶向南因为手受了伤不够灵活解不开绳索,接着发现刀片不见了,于此同时巨斧冲天而降。谢斌,这个故事你喜欢吗?” “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你说的一山难容二虎,但我们也绝对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更何况我们是好朋友,我知道他,了解他,他也信任我,否则怎么会叫我做助手,那可是个危险的魔术1”谢斌有些歇斯底里,一再反驳。 “那你就说说你们为什么争吵。” 罗隐平静地看着他,“我想相信你也得有理由,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拿我们警察做傻瓜吗?” “对,你拿我们做傻瓜吗?”苗一狐假虎威地拍一下桌子。 谢斌嘴唇蠕动,最后还是说道:“没什么原因,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几句嘴,谁还记得那些事。” 一切都是推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谢斌的嫌疑。 目前的疑点是谢斌和死者在出事前几天有过争吵,死者可能因此伤到手,同时谢斌手里的刀片出现在箱子外的地板缝里。可以确定不是打开箱子是滑出来的,因为腰斩太过惨烈,箱子里全都是鲜血,而刀片干干净净的没一点血。 罗隐还不能将谢斌逮捕,只能让他签了字离去。 谢斌走后,苏三说:“现在想来,我第一次见到叶向南的时候,他身上是有红花油的气息,谢斌说叶向南用过红花油应该是真实的。但是今天,叶向南身上没有红花油味。” “老天,你在台下能闻到他身上有没有红花油?”苗一表示惊讶。 “当然,我能知道你中午吃的什么。” 苏三一笑:“你好像喝了一点白葡萄酒,我记得罗隐办公室有葡萄酒来着。” 苗一一愣,罗隐目光已经扫了过来,他连连拱手作揖:“头儿,就半杯,一点点而已。” (未完待续。) 第九章 啊?有奸——情? ?做过笔录的人可以离开,剩下的人还要继续在剧院等待询问。 苏三看看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便和罗隐告辞带着袁晨回家。 两个人出门上了电车,苏三盯着前方两条雪亮的轨道发呆。袁晨拉着她的手说:“我挺喜欢金姐姐的。” “嗯,她性格蛮好的。” “我想做电影明星。” 袁晨的话吓了苏三一跳:“你不要吓唬我,怎么会想到这里?” “我喜欢金姐姐的气势,像个女王一样。往那一站就能镇得住所有人,真是令人着迷,我要是做了电影明星就一定也会变成那样!” 苏三刚要说什么,这时袁晨忽然指着窗外:“看,那个助手!咦,还有女人和孩子,他的家人吗?” 果然是谢斌,站在人行道上正和迎面过来的女人说着什么,那女人背上背着个孩子,手里还牵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谢斌拉着那女人的胳膊,说了几句,那个女人松开小女孩的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有些奇怪啊,苏三之前已经知道谢斌未婚并没有妻子儿女。而且这女人明显要比谢斌年长一些。 “好像哪里不对劲啊苏姐姐。”袁晨趴着车窗不住地回头看过去。 “要不……” 苏三犹豫一下,袁晨转过头来眼睛一亮:“要不我们马上下车吧,跟着他们,我真的很好奇。” 苏三闻言笑了:“什么时候你变得和我一样好管闲事。” “认识你以后啊。” 袁晨和苏三一起下了车,袁晨说:“苏姐姐,我们要小心一点,不能被他们发现了,你猜那个女人是谁?” “嗯,我猜很大可能是叶向南的家人,她哭的很痛苦,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伤心,只能是忽然间听到亲人的噩耗。” “是的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咦,他们上了黄包车。” 那女人已经将背着的孩子解下来抱在怀里上了车子,而谢斌则带着大一点的孩子上了另一辆车,这情景实在太像一对正常的四口之家,更激发了苏三和袁晨的好奇心。 苏三和袁晨也上了一辆黄包车。 “跟上前面的车子。”袁晨低声说。 车夫头也不回说了声好咧,不紧不慢跟着那车跑了起来。边跑边想,这两位小姐像是姑嫂或者姐妹模样。难道是去捉奸的? 黄包车七拐八拐进入一条小弄堂,里面的过道很窄,这一前一后三辆车进去会很打眼的,于是苏三和袁晨下车付了钱,轻手轻脚跟上前面的车子,慢慢地走着。 车子停下,“一家四口”下了车,那女人脚步有点踉跄,谢斌上前扶了她一把,接着就走进了一个两层的木头小楼。 苏三和袁晨等了一会也走了进去,这是个破败的小楼,进门一股陈旧潮湿的气息合着煤球的烟气扑面而来。走廊里乱七八糟放着杂物,头顶上还系着绳子,衣服往下滴着水,袁晨在苏三耳边小声说:“这里比我家住的芙蓉里还要差呢。”苏三点点头,这应该是叶向南的家吧? 走进去,有几个女人蹲在狭窄的走廊择菜,一个女人问:“阿是找谁?” “这里有房子出租吧?我想租房子。”苏三环视下周围,不确定谢斌和那女人进了哪间屋子。 “我们这里没有空房间了。” 一个女人回答。 “现在没有,很快就有的呀。”站起来的那个女人冲二楼努努嘴,“呶,就是那里,叶先生家,很快就能搬走了,小姐,你能不能等几天呢?” “很快就能腾出房子来啊?真的吗?”袁晨睁大眼睛表示不相信。 这房东是急于将房子续租上,急忙拉着苏三的手说:“来,咱们出去说。” “哎呀,林家姆妈有什么怕见人的啊,人家带野男人回来都不怕的,你说点话都要怕呀。” 择菜的女人嬉笑着。 “就你们长着嘴巴,不要教坏人家小姑娘哟。” 苏三和袁晨跟着这女人走到楼外,这女人才低声说:“二楼的叶家是马上就搬走了,你要是能再等三天就成。” “不会骗我吧?” “不会的不会的,这家人房租欠了很久,这次我是一定要赶他们走的。他们家有个孩子,住了一年多的院,家里东西都卖空了,不是我心狠,我也是要吃饭的呀,一大家子人就靠这几间房子。” “孩子生病了啊,那是挺费钱的。” 苏三嘟囔一句。 “呵呵,人家女人能挣钱的呀,方才和你们前后脚的就带个男人回家,哎呦,一个孩子住院,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的怎么好带男人回家。呀,看我这嘴,这里有小姑娘的,我都说的什么。” 袁晨无语:你刚才还叫别人不要教坏小姑娘呢。 苏三和袁晨大致了解了情况后,推辞说再去别处看看,那女人一脸失望,待她们走远了进门就骂道:“这才叫占着茅坑不屙屎的呀,本来蛮可以做成这笔生意的,现在倒好,煮熟的鸭子飞了。” 择菜的一个女人问:“怎么,人家等不了?” “是的呀,我亏不亏,已经欠了我三个月房租了呀,我家也是要吃饭的呀。总不能一家老小吃风去。”房东拍着大腿喊叫的声音更大了。 这时一个男人从二楼的房间走出来,脚步还有些漂浮,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房东见就是刚才进去的男人急忙噤声。那男人走到她面前递过钞票问:“三个月房钱对不对?” 房东太太急忙一把接过,点了点笑道:“对的呀,先生可真大方,哎呀,叶家娘子好命的呀。” 这时叶家娘子从二楼楼梯口探出身子问:“你这就走呀。” “医院你就别管了,今晚我去陪阿大,你好好在家带孩子吧。” 叶家娘子揉着红红的眼睛,说声晓得了。 几个女人看着男人走了,头并在一起,围成一圈嘁嘁喳喳,只看到后面发髻亮晃晃的双尖簪子晃动,她们嘀咕几句接着爆发出一阵笑声,许是担心笑得太响,急忙捂住嘴巴,房东太太笑道:“到底是姓叶的,帽子绿油油的来。” “叶先生就不管管?这何止登堂入室,人家的孩子都要照顾起来了呀。” “哎呦,叶娘子看着瘦瘦小小的还有本事来,这位先生看着比叶娘子都年轻的多,怎么上手的。” “那你就去请教她呀,看你家老范给不给你排头吃。” 几个女人嬉笑成一团。 二楼房间里,叶娘子用枕巾堵着嘴,无声地哭泣着,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女儿看着她哭了,上前摸摸她的脸,奶声奶气地问:“姆妈,你为什么要哭呀,爸爸今天会不会给我们买糖炒栗子啊。爸爸不是说今天会挣大钱吗? 叶娘子一把搂过女儿,下巴抵着她稚嫩的肩膀:“爸爸,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呀。” 小女孩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往后挣了一下说:“姆妈,你压疼我了。” 房间里充满了压抑的低低哭声,过了一会,床上的小孩子也哇哇哭了起来,他这是饿了。 楼下房东太太恶声恶气地喊道:“哭哭哭,爱哭精,没完没了的呀。”(未完待续。) 第十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苏三和袁晨携手走出破旧的弄堂,袁晨感叹道:“这个世界好可怕啊。” “怎么了?” “我一想到那个魔术师的死就浑身发冷,他该多疼啊,就那么死在舞台上,可是家里的妻子却……唉,真为他不值。” 苏三也有些伤感,只是她还是怀疑,谢斌高大白净斯文,看着挺体面的年轻人,真的会和叶太太有私--情吗?毕竟那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比他年长,他可能为了得到叶太太陷害叶向南吗?当然这个线索还是必须要通知罗隐的。 俩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袁晨忽然惊喜地说:“苏姐姐,我要吃小馄饨!” 袁晨现在是个小富婆,赵氏姐妹的遗产完全都由她继承,因此苏三笑道:“你现在是有钱人,可要你请我呀。” “没问题。” 街边一个小摊子已经支起来,红红的炉火跳动着暖意。时间已经是深秋,裹胁着热气袭来的小馄饨的香气吸引的路人食指大动。 大骨汤浇在捞出的半透明的小馄饨上,上面已经撒了撕碎的紫菜、切碎的香葱香菜,芝麻香油,小虾米,哦还有一勺细白的猪油,烫得脆爽的小青菜,香气四溢开来,热乎乎地喝下去,晚风袭来,干枯的梧桐叶子不远处打着旋。真是美好的夜晚。 苏三和袁晨在桌子前坐定,她深深吸口香气,急忙回头看过去,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隔着大铁锅前的热气,影影绰绰的。 这张脸有些熟悉,还有些陌生,因为苏三一直没有将她看得清清楚楚,和她之间总想隔着层水雾近在咫尺却又不甚分明。 “两碗小馄饨。” 袁晨跑到大铁锅前将钱递过去,待她回来,苏三低声问:“晨晨,那位做小馄饨的姑娘长什么样子?” 袁晨闻言,面上带着惊讶:“苏姐姐,你怎么知道她和我妈妈长得像?你眼神真好啊,坐在这隔着热气都能看清。” “和你妈妈很像吗?” 可是苏三记忆中的姑娘和赵青萍并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那是个淡眉细眼的姑娘,而赵青萍则是一双带着焦虑的大眼睛,嘴角边刻着深深的岁月痕迹。 “是呀,真的好像,看到她我就觉得亲切呢。” 苏三回头看过去,哐当哐当,那姑娘正拎着大勺子在轻轻推动着锅里的馄饨。 过了一会,姑娘端着馄饨放到桌上,袁晨深深吸口气:“好香,和我妈妈做的馄饨一样香。” “喜欢就好。”姑娘看到苏三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便微微一笑:“你好。” “咦,你们认识吗?” “我过去在巨籁达路附近摆过摊子,见过这位小姐的。” “那为什么不在那摆摊啊,好奇怪,我过去都没见过你,要是早见到你的摊位一定会去吃的呀。” “因为,那条路已经安静了呀。”姑娘低声说,“请慢用。” 苏三一直盯着她的脸,淡淡的眉毛,细细的眼睛,白净面皮,这是一张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面孔,像用掺了很多水的磨在亮光纸上勾涂,亮光纸微微倾斜一下,涂抹过的痕迹便会顺着弧度流下去。 “看,长得像我妈妈吧。”袁晨说话间咬了口馄饨,“啊,和我妈妈包的味道都一样的!” 可是,这馄饨真的可以吃吗? 苏三盯着碗里的馄饨,香喷喷的汤,碧绿的小香菜小香葱,猪油已经融入汤中,半透明的馄饨皮更显得晶莹澄明,闪着异样的光。 “苏姐姐你怎么不吃啊,趁热吃才舒服呢。” 袁晨喝了口汤满足地闭上眼睛:“好鲜啊,姐姐,这汤是什么煮的呀?” 这句是问那馄饨姑娘的。 “猪骨棒,鸡架子,还有小墨鱼,足足煮了两个时辰呢,墨鱼都都煮化了呀。” “怪不得和我妈妈做的馄饨是一个味道的,我妈妈也是这么煮汤。” 袁晨又喝了一大口汤,眼圈微微发红。 隔着大锅和水雾,那姑娘的神情根本看不清。 只听她低低地说道:“放心吧,你妈妈看到你还记得这些,一定会很开心的。” 袁晨正沉浸在对母亲的缅怀中,并没有留意这句话,苏三却有点心惊,转过头去看她,那姑娘的笑容清晰起来,她唇边是带着让人安心又欣慰的笑。 苏三也夹起一个小馄饨,她吃着和过去在这姑娘这里吃的并没有区别。 是因为这姑娘的馄饨始终是一个味道,还是因为吃的人不同,味道就不同? 苏三有点茫然了。 她想直接冲过去问:“你到底是谁?” 可又怕吓到了袁晨,而且她也不忍心打破袁晨的美好幻想,同时潜意识里她觉得馄饨姑娘不会害自己的。 吃完馄饨,苏三拉着袁晨的手离开。 袁晨还在回味方才的馄饨滋味,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苏姐姐,她家的馄饨这么好吃,为什么路过的人都不来吃呢。” 苏三浑身一冷:“对吧你也发现了,只有我们两个,别人都不来吃。” “嗯,这些人真不识货,好希望她再去我们家那条路摆摊,这样我就能每天吃到有妈妈味道的小馄饨了。”说到这,袁晨搂紧苏三的胳膊将她的脸贴在胳膊上叹息着,“苏姐姐,我想我妈妈了。” 苏三轻轻摸摸她的头发,心想为什么我就没想过我的父母呢?母爱到底是什么感觉的。她回头看过去,路灯开始渐次亮起来,她看到馄饨姑娘远远地对她们挥挥手,站在苏三这个距离是看不到馄饨姑娘说什么的,但是苏三确信自己看到了,她嘴唇微张看口型说的是:“拜托了,保重!”什么意思?是要将袁晨拜托给我吗? 暮色苍茫,苏三没来由的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孤寂感。这世间不懂这些情感的人怕是不多吧,对了还有曾作家,她的作品中曾经有过描写的,那种冰冷的阴暗的家庭关系。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么?有些情感自己不曾拥有过,但苏三也愿意像呵护嫩芽一样呵护它。 “苏姐姐,你说叶先生家的孩子住了一年多的院,现在叶先生死了,他们一家人该怎么过呀?真是太可怜啊。” 苏三想到叶太太方才忍不住在街头痛哭,还有那些女人对她的鄙夷语气,失去了丈夫的孤儿寡母,还有个生病的孩子,他们该怎么办呢?就像死去的赵清萍无法放下对女儿的牵挂,叶先生也会带着很多的遗憾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叶先生那次去见金女士应该就是为了这次演出的机会,他在门口探头探脑,带着谦卑的笑,苏三小时候在报纸上见过这个男子年轻时的照片:高大英俊挺拔,远不是那天看到的卑微。 “要有保险就好了。”袁晨忽然嘟囔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叶先生要有保险就好了,这样他们家不就会有钱了吗?咦,苏姐姐,你眼睛怎么睁那么大!”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击打和谋杀不是同一人 苏三和袁晨回到家,苏三直奔三楼门口的电话机。 袁晨回家烧上水,打开门看到苏三正对着电话讲今天看到的事情。 “叶太太和谢斌的关系似乎有点奇怪,我看到谢斌去了叶家,对啊我和袁晨偷偷跟着看的。” “什么?你们俩一直跟着?”罗隐也是刚从剧院回到警察局,听到这里大怒,“你胆子够大,谢斌是个男人,还是个魔术师,在体力和能力上你们俩根本不是对手,这不是胡闹吗?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罗隐今天本想好好看一会魔术,没想到弄成这样,一下子死了两个人,心里窝着火,一听到苏三竟然以身犯险,立马炸开了。 苏三被他训的一愣,刚才吃完小馄饨,心里本来就无限感伤,这又突如其来一阵训斥,眼圈就红了,又不想表现出来,压着声音说:“反正我通知你了,下一步怎么办是你的事情,好了,我挂电话了。” 苏三不想再听罗隐教训,直接挂了电话。 袁晨心思细腻,指着电话问:“是罗探长?” 苏三点点头:“帮了他,他还啰嗦个没完。” 袁晨沉思下问:“苏姐姐你有没有说叶先生的孩子生病的事情?” “啊?忘记了。” 苏三说完这话看向电话,最后还是没有拿起话筒。 “算了吧,明天再说,也不急于这一时。”此刻,苏三内心有些忐忑,她一方面怀疑叶太太和谢斌有暧昧,一方面又有些担心叶向南是自杀,如果是自杀,自己也许会打破叶向南最后的那点希望。袁晨的话提醒了她,假如叶向南真的有人身保险呢? 反正人已经死了,就让一切来的再缓慢几天吧,至少可以冲淡内心的纠结情绪。 “苏姐姐,你好像有不开心?” 袁晨试探着问道,“是因为……罗探长?” 苏三一愣:“为什么这样问?” “你和他通过电话就不开心嘛。” 袁晨其实心里想说的是:姐姐你的反应是不是大了点呢,看来心里想的事情还是和罗探长有关啊。 此刻的罗隐当然是不知道苏三心里这些弯弯绕绕,两条人命已经让他忙得疲惫不堪了。听到苏三忽然挂掉电话,罗隐烦躁地用力将电话扔在一边,正好苗一拎着记录本进来,刚张嘴喊了声:“头儿……”忽然看到罗隐面色不善,急忙闭上嘴。 “说话,哑巴了?”罗隐瞪他一眼,苗一嘿嘿笑着:“头儿,我刚把笔录整理完毕,现在嫌疑最大的是三个人:谢斌、金心怡和曾玉清。” “嗯,这两个女人也很可疑。” “木兰剧院的场地使用费这次竟然打了五折,就是因为叶向南的关系,是叶向南找金心怡谈的,因为被记者拍了亲密合影登在报纸上,哦,就是我们的苏小姐拍的,叶太太还来剧院找金心怡闹过。”苗一笑嘻嘻地说。 因为他发现在自己说到苏小姐的时候,罗隐的眉毛动了一下。 “然后魏宏远出事的时候,我们的曾作家并不在观众席。当时只有金女士在看魔术,曾作家说她在后台见过魏宏远转悠,但是其实曾作家是认识魏宏远的,可以说魏宏远是她文学道路的领路人,她第一篇小说就是由魏宏远发在报纸上的,俩人据说也有过感情纠葛,不过魏宏远是个很花心的人,一再宣称女人是他灵感的来源,只是这些年越混混走背字,只能写点花边小道消息混口饭吃。” “如果曾作家在后台看到魏宏远,恐怕不是只看到他在那瞎转悠那么简单吧?”罗隐认为这是个重要线索。 “可是是曾玉清主动提出看到魏宏远在后台的呀?”苗一觉得曾作家不会那么笨,主动将把柄递到警察手里。 “如果她是担心他们两人当时相遇的一幕被其他人看到了呢?不如自己先说出来,赢得主动权。” 罗隐和苗一正讨论案情,肖琴拿着法医报告走了进来。 “死者颈椎被钢丝绳勒的粉碎,骨碎片切入颈部动脉,里面已经成血豆腐了。” 肖琴说的轻描淡写,苗一叫苦:“肖医生,我可是很喜欢吃毛血旺的。” 肖琴轻笑:“你倒是好重口。” “哎,你忘记我在陪都工作过了,那边的磁器口毛血旺可是相当出名的,麻、辣、烫、鲜、香!好吃的舌头都要吞下去。” 苗一从下午一直忙乎到现在,肚子早都咕咕叫了,说起吃来眉飞色舞。 “脑后的钝器击打伤呢?” 罗隐没搭理苗一,继续问。 “那个伤很轻,我认为不足以让人晕倒,击打他的人所用的力气非常小。” “我看到那扳手上很多血,以为打的一定很重呢。”苗一吐吐舌头。 “能用钢丝绳将他活活勒断颈椎,这人的力气不会小了,可是为什么用扳手击打却不严重呢?”苗一认为这很不正常。 “头儿,如果打他的人和杀他的人,不是一个人呢?” 苗一忽然叫起来:“假设苏小姐说的魏宏远去地下室是去换裤子的,那么是谁给他取裤子的?也许是那个人离开后,一个人忽然进来和他发生争吵打了他就走,接着取裤子的那个人回来了,那人趁着魏宏远低头解裤子,将钢丝绳缠在他脖颈上,然后……”苗一伸手在自己脖子前横着比划一下。 “好啊,你这个想法非常好!” 罗隐拍拍苗一的肩膀,“进步很大,我们可以再审审那个打人的嫌疑人了。” 肖琴看看他们:“你俩说的这个打人的是谁呀?” “曾玉清,曾经和死者有过感情纠纷。” 听罗隐说是曾玉清,肖琴皱着眉头说:“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 罗隐兴冲冲地就要走,苗一捂着肚子喊道:“头儿,这都什么时候了,我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咱们先吃饭,剩下的事明天再做好不好,曾玉清她又飞不掉,就是飞了,以头儿的神通广大抓她不是手到擒来。” 罗隐拍了他脑袋一下:“就你会说。” 苗一腾地跑出去,喊大家吃饭头儿请客。 肖琴已经走到门口,见罗隐拿着电话,便转到门后。 只听着罗隐在里面说:“哦,你是袁小姐,苏小姐在吗?” “没什么事情,你们晚饭吃了没有?啊,吃过了,那算了。好,不用告诉她。” 罗隐放下电话,刚要喊肖琴你吃过没有,抬头一看,肖琴已经不见了,走廊里传来咔咔咔的高跟鞋声,这声音在晚上空旷的走廊显得格外的清脆,能听得出肖琴的脚步很急,脚步很重,气呼呼的。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医院门口的叶太太 “魔术师舞台殒命,巨斧腰斩惨不忍睹” “木兰剧院再现凶案,凶座传说名不虚传!” “号外号外,木兰剧院双人命案啊!” 第二天一大早,沪城的大街上报童们的叫声格外响亮。 行色匆匆的男子,一手拎捧着装着生煎透出油渍报纸包,另一只手忙不迭地用力一抖,展开散发着浓烈油墨味的报纸,一目几行地看下去,满脸兴奋。 苏三看着一个男人捧着报纸,和自己擦肩而过,她看到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魏宏远软塌塌垂下来的脖颈,嘴边挂着残忍的笑。这是个生活压抑的男人。苏三心里暗叹: 两个人的死不过是给这个城市的人们又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这样想着,苏三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广慈医院门口。一个背着孩子的女人步履匆匆走来,身后跟着的小女孩年纪还小,步子麦不大跌跌撞撞,不小心摔倒在地,瘪着嘴哭起来。 那女人这才转过身,看到女儿一脸不耐烦:“哭什么,爬起来走啊。” 小女孩委委屈屈地擦着眼泪:“姆妈,我饿。” “饿,我也饿啊,有什么办法,先给阿大吃饱才行,快点走。” 苏三在一边看不过去,伸手扶起小女孩,掏出帕子给擦擦她的小手,那女人急忙喊着:“使不得使不得,小姐,别弄脏了帕子。” 苏三低声安慰着小姑娘,看向那女人问:“叶太太,你是去医院照顾儿子呀?” 那女人一愣:“你认识我?” “号外号外,木兰剧院双人命案啊!” “魔术师舞台殒命,巨斧腰斩惨不忍睹” 报童的声音此起彼伏,叶太太苦笑一下:“也是,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这位小姐自然是能认出我们。” “叶太太,其实昨天我就在木兰剧院,一切……都亲眼目睹。” 叶太太闻言,垂下头去,双手抓着用力地抓着衣襟,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擦擦眼泪说:“那么,你是警察?” “不,我是沪江晚报的记者,我叫苏三。” “苏三……”叶太太念叨着,“这个名字我听说过的,看过苏小姐写的号外,很精彩的,不知道苏小姐……” 她看着苏三脸上显出戒备的神色。 她丈夫刚死,还是死的如此不明不白的,成为全城人的谈资,她当然会对记者产生防备心理, 苏三想到这愈发柔声说:“叶太太,我今天来并不是要采访你,这样做是往你的伤口上撒盐,我只想帮帮你。” “帮我?你我不认不识,你为何要帮我?”叶太太眼神一闪,忽然大怒,指着苏三道,“好啊,是那个女人叫你来的对不对?” 那个女人?苏三一头雾水。 “什么那个女人?” “哼,还装蒜,金心怡,上次他们的合影可是登在你们报纸上呢。俩人挨的那么近,苏小姐你可别说那不是你拍的。” 苏三此刻方知道,原来这位叶太太记恨着那张叶向南和金女士的合影,真是吃的一罐陈年老醋。 不过这样看,她醋意这般大,说明还是爱着叶向南的,于是苏三解释道:“其实那天是叶先生找金女士帮忙,他想在包场费上打个折扣。” “他,这又是何苦,省钱也是给老板省,又不是给自己。” 叶太太想到昨天惨死的叶向南,眼睛一酸,眼泪掉下来,她急忙用手捂着眼睛。 “大概是怕被辞退吧。他们那个团有两个魔术师,经营不善,需要辞退一个。”苏三说这话时紧紧地盯着叶太太,“所以叶先生才会那么拼命,他要养家啊,不像谢先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谢辉不会和他抢饭碗的。”叶太太用力擦了一把眼泪急忙解释。 “你很了解谢先生吗?” 叶太太闻言嘴唇哆嗦着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昨天我看到他和你一起回家的。” 苏三终于讲了出来。 叶太太神情大变,一把拉过裹着手指的女儿:“小囡,我们走。” “孩子饿了。” 苏三从文件包里掏出一块糖,小姑娘看到糖眼睛瞬间被点亮,挣脱妈妈的手就跑向苏三。 苏三把糖递给她,小姑娘接过却不吃,放在鼻子边闻来闻去,然后转身走向她妈妈。叶太太又羞又气,一巴掌打向女儿:“你就那么馋,不吃会死吗?” 苏三急忙一把将孩子拉过来:“叶太太你怎么能拿孩子出气。” “我管我女儿干你什么事?做记者了不起啊,管天管地管人家家务事?” 小女孩呜呜哭着,右手却高高举起:“姆妈,给你糖,给阿大吃。” 苏三听到这话很是心酸,轻轻摸摸小女孩的头顶说:“你吃吧,阿姨这里还有,给阿大留着呢。” 叶太太再也忍不住,走到路边坐下,头抵着膝盖哭了起来,她一哭,背上的孩子也跟着哇哇大哭,她急忙站起来,胡乱抹几下眼睛。哦哦哦地颠了几下,将孩子哄好。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谢先生是向南很好的朋友,他们表面上不和,其实都是演戏给老板看的。他们那个老板毛病最多,最看不得人一团和气,喜欢大家窝里斗。我家阿大陆陆续续住了一年来的院,若没有谢先生帮忙,我们一家早都露宿街头了。” “叶太太,现在叶先生……你有什么打算。” “阿大的病是一定要治的,治好他的病,我就带着孩子们回乡下去,向南乡下还有点地,总能养得活我们。” “看病需要很多钱吧,你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在报纸上呼吁下,看看有没有人能帮你。” 叶太太摇摇头:“苏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家虽然穷,也懂得不食嗟来之食的道理,哪里好意思平白要人家的钱来,过些天我们就会有钱做手术,只要做了手术就会好的。” “过些天就有钱?”苏三加重了语气。 “哦,是个远房叔伯留下的遗产,马上就能拿到了。” 叶太太急忙解释。 可是她脸马上就红了起来,眼神闪烁,像是不知该往哪里看。 “姆妈,我饿。” 小姑娘吃完糖,看着叶太太哀哀地叫着:“姆妈,我真的饿呀。” 苏三不忍再听,蹲下身子问她:“我带你去生煎好不好。” 叶太太急忙拦着说:“不用了,等阿大吃完小囡就有得吃了。” 苏三轻轻抱起小女孩,看着叶太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叶先生付出那么多,只是想你们过得更好一些,孩子饿了,我先带她去吃饭。” 叶太太听到这话大惊,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知道?” 她的声音都发抖,像是害怕至极。 “我一直都知道。” 苏三恍惚觉得似乎自己的猜测方向是对的,故意将话说得模棱两可”。 “求你,苏小姐我求求你,千万不能告诉警察啊。”叶太太扶着苏三的腿,缓缓跪了下去,她背着的婴孩,以为妈妈是在和他做游戏,激动地嘎嘎嘎笑着挥动小手,小脚还一蹬一蹬的。 “你们在做什么?” 谢斌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把拉起叶太太,恼怒地质问苏三:“苏小姐,你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昨天你们怎么回事我都知道,我只是来证实一下我的猜想。” “猜想?” 叶太太狐疑地看看苏三,“你在骗我!”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贫贱夫妻百事哀 “你都说了什么?”谢斌怒气冲冲。 “我只是想带这个孩子去吃点东西,她饿了。” “你没给小囡吃饭?”谢斌看皱着眉头问叶太太。 “没来及的。” 谢斌上前去拉小女孩的手,苏三给小女孩吃了糖,她非常喜欢这个阿姨,抱着苏三的腿不放,谢斌急了下手拉扯重了点,小女孩哭喊着:“你打我!我爸爸不在家你就打我!” 叶太太听到这话,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谢斌也面露不忍,松开了手叹口气。 “来,囡囡再吃一颗糖,我们去医院看看阿大一起去吃饭好不好?你想吃生煎还是蟹粉包子呢?” “可不可以都要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好啊,那就都尝尝。” “给阿大也吃吧,阿大好可怜。” 听着女儿天真无邪的话语,叶太太捂着脸,呜呜呜地低声哭泣着。 “叶太太,这里人来人往,我们进去说话。” “我知道阿大的病房。”小女孩听苏三说去看阿大,开心地拉着苏三的手往医院里面走。 苏三有一点内疚,相对小女孩的天真可爱,自己这个大人真是太复杂了。 谢斌拉了叶太太一把,俩人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广慈医院有500多个病房,其中有300间是为普通百姓服务的,叶家小孩子住的是其中的下等病房。 一进门就开到病房里至少有20多张床,大部分床上都躺着人,因为是早上,有人已经开始在病房吃起了东西,空气弥漫着浓重的包子味和消毒水的气味,然而这些都挡不住那股酸臭和陈腐的气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躺在靠着窗边的床上,面色苍白,蓝花被子像是直接铺到床上,看不出任何起伏,这是个非常瘦弱的孩子。 “哥哥。” 小女孩开心地跑向那张床,男孩子露出微笑对妹妹伸出手去。 妹妹攥紧的手松开了,像变戏法一样将糖块放到哥哥手上:“哥哥吃糖。” 原来苏三刚给她的糖,她还是没舍得吃。 叶太太和谢斌随后进来,红着眼睛看到这一幕。 “爸爸呢?爸爸昨天就没来。” 男孩子看向自己的母亲,许是见惯了母亲每天哭肿的眼泡,他转而去问谢斌:“谢叔叔,我爸爸呢。” 病房里其他的病人见他们进来了忽然都安静下来,邻床的瘦弱老人颤巍巍地安慰着:“叶太太,你不要太伤心,还有孩子们需要你照顾。” “是呀,是呀,我们都没想到叶先生会……那么好的一个人,太可惜了。” “怎么魔术也能出错啊,不会是谋杀吧?警察怎么说?” 病人家属显然都看了早上的报纸,或者听到这件惊人传闻。 小男孩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慌失措,他喊叫着:“我爸爸呢,爸爸怎么了?他们怎么这么说话?” 小男孩看到周围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他脸上露出恐惧之色,求助地看向妹妹:“囡囡,你告诉哥哥,爸爸呢?” “姆妈说爸爸死了,不会回来了。” 小女孩还不懂死是什么概念,忽闪着大眼睛回答。 “啊啊啊!” 瘦弱的男孩子忽然尖叫起来,这声音太过尖利,路过的护士也探头进来问:“出了什么事?喂,叶祖恩,你不要喊叫好不好?叶太太,正巧你也来了,先去交费窗口把账结一下。” 叶太太惶恐地望向谢辉,后者也有些窘迫,急忙走到门口哀求道:“护士小姐,能不能宽限几日,我们正在筹钱。” “我只是个护士,我可做不了主,我说你们家也是,交不上全部费用,至少交上一半的钱也好说啊,这样一拖就俩月,都像你们这样,我们这些医生护士都不吃饭了。” 那护士看着病床上的小男孩,叹口气说:“我晓得你家叶先生出事了,可是这里是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好了,我的话带到了,主任说不交费就拒绝治疗,你们看着办。今天医院的意思是你们无论如何也得交上点钱来的。” 苏三喊道:“护士小姐,我可能带的钱不够,但是能交上一部分,能不能别耽误孩子的治疗。” 护士看看苏三:“你有钱?那跟我来吧。” 谢辉站在门口挡住苏三:“你到底想做什么?是警察派你来监视我们的?” “我现在不是记者也不是警察,我只想帮帮这个孩子。” 苏三目光坚定地盯着谢辉的眼睛:“谢先生,请相信我,或者这钱算是借你们的,等保险金下来了你们再还我,可好?” 谢斌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随即眼睛瞳孔猛然放大,惊恐地看着苏三。 苏三微微一笑:“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我先去交费。” 谢斌回过神来说:“我……也去。” 苏三到了交费处,两个月的账单还不算特别多,她包里恰好还有前日发的工资,够交上一部分了,便都拿了出来,只留下自己的一点零花钱剩下都交了上去。期间谢斌一直皱着眉头,满腹心思。 苏三交完费将收据递给了谢斌,他拿过收据看一眼仔细地放到口袋里说:“这钱我会还给你。” “谢先生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苏三指着外面。 两个人来到医院后院,苏三在长椅上坐下,感受着秋日的清澈阳光。 苏三知道,现在谢斌比自己焦虑,他一定会开口的。 果然,谢斌见她微微闭着眼享受暖阳,摸不清她的意思,直接开口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真相!我想知道真相。”苏三睁开眼,指着长椅,“你不必那么戒备,过来坐,我现在的身份不是记者,当我是个好奇的人,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比如说,到底有没有一笔保险金。” 谢斌肩有点颤抖,最后还是点点头:“反正你已经怀疑了,去调查是很容易的事情,的确有一笔保险金。” “叶先生用命换来的?” 谢斌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 “所以是……自杀。”苏三犹豫一下,自杀俩字还是吐了出来。 谢斌坐下,双手捂着脸:“是,那天我们吵架也是因为这个,我骂他是个疯子,还推搡起来,可是他哭了,他说不单单是要救阿大一个,他死了,这个家就得救了,素心和孩子们都会过得很好,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谢斌松开手,脸上满是悲伤:“我没有钱,我的薪水除了最基本的吃住也都给阿大看病了,我们,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啊。” 谢斌忽然又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苏小姐,求求您,千万别对警察说。” “可是我能发现,警察也一定能发现,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 “不会的,不会发现的,我偷走了向南的刀片,扔到地上就是想误导警方有人谋害向南。这个人就是我啊,警察抓了我,向南就不会是自杀了。” “真是你偷走了刀片?” “是的,向南是想带着刀片进去,然后等死。可我想,手里还有刀片却还是出事了,这不坐实了自杀嘛,会引起警察和保险公司的怀疑,我就拿走了刀片,他发现了,进箱子时回头看我,我对他点点头。” 苏三回想一下,果然是这样,当时自己坐在台下,还以为是魔术师之间的暗语而已。 “昨天你们问我,我想如果那么容易就招供,警察一定会怀疑,先狡辩几天,看警察态度,如果警察有所怀疑就去自首好了。” “你可知道,协助自杀也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苏三站起身:“罗隐,你怎么来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不会有保险金了 听到这句,谢辉整个人都要瘫倒,他努力镇定心神,扶着长椅,一节节地起身,腿发软,手发抖,但他还是勇敢地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罗隐。 那个年轻的探长,正迎着清澈的阳光走过来。他鼻梁高挺身板也挺拔,一身裁剪得体的灰色猎装衬他得神采奕奕。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出身名门,能凭着自己的爱好做事,凭什么他就能这样高傲地面对我! 谢斌低头看看自己跪出褶皱的裤子,抽抽巴巴咸菜干一样挂在身上的衬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个警察什么都知道了。 罗隐冷冷地看着他:“你们合谋诈骗保险金,同时你还协助他人自杀,两项罪名加一起,能判你好几年。” “不是诈骗和自杀,我是杀人凶手,是谋杀。”谢斌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决定勇敢面对这一切,不能功亏一篑,马上,只要再等三天,就能拿到保险金,阿大就能手术了。 “你竟然要承认是自己杀人?”苏三本来看着谢斌面如土灰,心里其实还是有点难受的,那个瘦弱的小男孩看来太可怜了。她没想到,都到这个程度,他竟然还要自认杀人。 “是,人是我杀的,我嫉妒他!嫉妒他比我强,比我出名,一山不容二虎。所以我偷走他手里的刀片,想让他丧命在巨斧之下。” 罗隐冷笑:“你当我们警察傻瓜还是当保险公司傻瓜?” “我命都不要了,还怕你威胁?我去自首前就联系记者,揭发你们警察局息事宁人,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我就是那个罪犯,我是自首啊,我就不信,这年头杀人犯去自首都没人要!” 谢斌的话其实也是给自己打气,说完这几句,他整个人的精神都跟着振奋起来。 从苏三的角度看过去,他一下子有了点意气风发的样子,和方才的颓唐痛苦判若两人。 “你以为我会没有办法?谢辉,我从不利用自己的身份家庭去做一些事,但如果有人真的想挑衅我,你不妨试试。” 罗隐长腿一迈坐到长椅上,伸长胳膊往椅背上一靠:“不错,这地方晒晒太阳蛮好。” 听到罗隐这么说,谢斌像个被戳了一针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刚刚鼓起的气势彻底消失。 他双目红肿,声音嘶哑,苦苦哀求道:“罗探长,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这个小人物计较,只要你高抬贵手,让我们拿到保险金,阿大就有救了。他只有十岁,心脏有问题,需要开刀的,拿不到钱就没命了呀。一个十岁的孩子,每天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大声说话,有气无力地躺着等着死亡,探长先生,求求你发发慈悲吧。” 他说着身子又要发软,罗隐看着他说:“你是个男人,膝盖不要那么软。” 谢斌濒临崩溃,听到这话所有的羞辱、痛苦、忍耐都到了临界点,他疯了一样大笑着:“我膝盖软?我也想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做人,我也想,可是没用,没有钱,阿大就得死,我不想哥哥就这样白白的死去,他只是将命续给阿大而已啊,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知道什么?你们能穿着好衣服住好房子,每天挺直腰板,看着别人对你们阿谀奉承卑躬屈膝,我们!我们这些人……” 他愤怒地指着周围:“那些病人,那些和阿大住在一起的贫困人,别人能怎么活下去?如果磕头可以救阿大,我现在就能去街上给每一个路过的人磕头去,磕死都没问题。” “哥哥?叶向南是你的哥哥?”苏三惊讶道。 “对!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我们的生母是那个富商家的丫鬟,生下哥哥被赶了出去,这就是你们这些富人做的事!简直丧尽天良!” 苏三默默地听着,看向谢斌的目光很是复杂。 她苦过,很苦很苦,一个人在冰冷的尘世挣扎,她知道饿肚子的滋味,知道被人欺侮被人冷眼甚至被人视作尘埃踩在脚下的滋味。看着万念俱灰又愤怒无比的谢斌,苏三闭上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急忙低下头转过身去,偷偷伸手擦掉眼泪,然后哑着嗓子问罗隐:“怎么办?你想抓他吗?” 罗隐看看她,面无表情地说:“如果那笔保险金已经付给了,他就涉嫌诈骗,不过目前情况看,那笔钱还没有到,以后也不会到了。” 听到这话,谢斌猛地一震:“你……说保险金不会有了?你通知了保险公司?” 他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那一刻,苏三明白了什么叫目呲欲裂。 “因为就在刚刚,政府的经济调查委员会刚刚将那家公司摘牌,那家公司内部财务问题严重,入不敷出,上个月为了摆脱窘境推出意外险吸引大量顾客,叶向南就是上当的一个,可是他们根本付不出一分钱,账面亏空,不会有保险金了。” “我不信!” 谢斌挥舞着拳头,整个人都像疯了一样:“我不信,你在骗我!” “这是我的内部消息,不过很快,明天这个消息就会正式由政府经济调查委员会向市民宣布,呶,你不还快点去银河保险公司,也许还能采访到小鸟两三只给你点内部消息,明天爆个大新闻你就风光了。” 这是个诱人的消息!可是……苏三看看激动的谢斌又看看罗隐,苏三有点担心自己离开这两个人会一发不可收拾。 “去吧,还不信我?对付这个疯子,我连小手指都不会动一下。”罗隐打个响指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我难得徇私一次,你都不抓住这个机会。” 苏三这才用力点下头,拎起自己的公文包,想了想,又掏出一点钱递给谢辉:“我答应带小囡去吃生煎和蟹粉包子,现在没时间了麻烦谢先生带她去,我不能骗小孩子的。” 谢辉捏着钱,眼神空洞洞的,满脸茫然。 待苏三离去,罗隐拍拍长椅:“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妨好好谈谈。” “谈……什么?” “保险金没有了,可这沪城有那么多的有钱人,刚才你不在骂,那些有钱人穿好衣服住好房子,不如找他们想想办法。” 谢斌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亮光,可转瞬即逝,他颓然坐下,双手抱着头:“没用的,我们这种人能认识什么有钱人,素心这人很清高,找报纸募捐把事情弄的尽人皆知她不会同意的,没有办法了。” “你不认识有钱人,我认识啊。” 罗隐轻轻一笑,看着谢斌猛地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脸上显出得意之色,耸耸肩站起身轻松地伸个懒腰:“你刚才骂的那么大声,现在继续这么大声夸夸我,我也许会心软啊。”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吃饭巧遇 苏三忙完银河保险公司的事,将稿子送到报社后已经是晚上8点了。 从报社走出来,苏三惦记着谢辉的事情,准备招辆黄包车直接去警察局问一下。 这时看到前面有辆车,响了几下喇叭,车灯一闪一闪的,正是罗隐的那辆黑色奥斯汀。 苏三快步走过去,来开车门:“谢辉……” “先上来再说。” 苏三坐到一边急忙问:“你抓他了吗?” “诈骗目前没有成功,不打算抓。” “那协助自杀呢?”苏三有点忐忑,她不想谢斌出事,如果没有保险金的话,叶家孤儿寡母的越发活不下去了,有谢斌照顾一点总能好些。 “死者的家属不追究他的责任,我也就不用多管闲事了。你当我们警察局是慈善机构,什么人都往里塞。” 说完罗隐自己绷不住先笑了:“看把你紧张的,来开车门就问我,如果我真抓了他,你是不是就得上脚踢车门了。” “不!”苏三摆摆手,指着车厢下面,“踢车门会伤害我的鞋子,还会伤害我的脚,既不经济又不实惠,我会找个钉子乍车轱辘。” “嗯,这是你的风格,不声不响找个最薄弱环节下手一击搞定。” 罗隐看着苏三,忽然问:“其实我还想过,你过去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 “嗯?很重要吗?” “很重要,你很敏感,同时又无比坚强,有很强的观察力,善于保护自己也会用小手段教训别人,最难得还有一颗保持善良的心,这些特质很难在一个年轻女孩子身上看到,所以我很好奇。” “我的环境啊……” 苏三叹口气:“我以为你今天又要叫我玛利亚,看到叶家那三个小孩子我想起了自己。我是4岁被邻居们送到孤儿院,我对自己的妈妈没有什么印象,对爸爸有些印象,似乎是个很严肃的人,不苟言笑,从没有抱过我,但是他后来失踪了,我成了孤儿。周围邻居看我可怜,就把我送到孤儿院。4岁,比今天那个小囡还小一点,进去后面对着永远板着脸教训人的嬷嬷,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比我大的孩子,他们表面上温顺乖巧,其实严格遵守着丛林规则,欺软怕硬,要想不被人欺负只能靠自己。所以我今天是真的想帮叶家,可我也是能力有限,唉,总之一言难尽。” 苏三说完这些,看到罗隐看着窗外的路灯,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你说我在报纸上呼吁呼吁广大市民如何?” “不用了,谢辉说叶太太性情清高的很,是不食嗟来之食的。况且,叶向南的死因你要怎么说,粉饰太平就不怕别的小报记者往死里挖东西,要知道出事时在场的记者可不止你一个。” 罗隐发动车子:“先不想这些,我请你吃饭,为昨晚的事情。” “昨晚?”苏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笑道,“这算是道歉吗?” “我需要道歉吗?”罗隐鼻子里哼了一声,苏三摇头微笑:这个人啊,总是这样。 车子开的平稳,罗隐问:“想吃什么?” “蟹粉汤包!” 苏三脱口而出。 “看来你还一直惦记着蟹粉包子。”罗隐笑着摇头,“去吃广东菜怎样?憩虹卢的挺清淡,倒是适合你,他家的粉果样子好看你一定喜欢。” “是虹口电影院旁边的那个?” “原来你知道。” “我们做记者的就是要鼻子灵,听说过,倒是没去过。不过……”苏三犹豫一下,“那家应该会很贵吧。我现在觉得可怜人真多,我们不能浪费。” “放心吧,叶家的事情我有办法了,不用你操心。” “真的!” 罗隐微微侧着头,看到苏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车窗外的灯光映在她眼睛里像是闪烁的小星星。于是罗隐点点头:“真的,放心吧。” 粉果是广东的小点心,比虾饺大一些,做法很有讲究,它的皮子是用蒸好的米饭晒干后磨粉,馅料用瘦猪肉、熟肥猪肉、叉烧、冬菇、笋肉、虾仁等,包得满而不实,捏成橄榄核状。皮儿光润透明,馅儿青山绿水,蒸好了一个个玲珑剔透像是玉石雕刻成的。 吃完饭,苏三对这道小点心大家称赞:“哎呀,我忘记了,应该再来一笼,我要带回去给晨晨尝尝。” 话音未落,侍者已经拎着一个包好的盒子过来了:“先生,打包好的。” 罗隐接过,推到苏三面前:“已经再来了一笼了。” 苏三的心里升起一阵难以说清的温暖,就像是在大冬天阴雨的日子围着火炉,看着里面红红的炉火,喝上一碗酒酿小丸子,甜甜的暖暖的一直延续到心里,整个人也跟着暖和起来,浑身舒畅。 她拎起盒子衷心说道:“谢谢。” 回去的路上,许是吃了多点,苏三觉得有点困倦,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盒子,靠着座椅随着车子晃来晃去,渐渐睡着了。 罗隐看了她一眼,放慢了车子,让车子更平稳一些。 现在走到一条主街,侧面是一些小弄堂,主街上路灯次第灯火通明,远处的弄堂则都是黑漆漆的,像是野兽的大口,明亮和阴暗、繁华和贫困形成鲜明的对比,罗隐脑子里忍不住想到上午谢辉愤怒的吼叫:“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呢,人本来该是平等的。罗隐正胡思乱想,忽然前面一个弄堂里窜出一个人来,那人看到车子开来,呆呆地站住,也不知躲闪,万幸罗隐将车子开的很慢,急忙踩刹车,吱嘎嘎嘎,车轮在马路上拖出两道黑色印痕,但车子终于抵着那姑娘的身子停了下来。 苏三也猛地一下醒来,惊叫:“出了什么事?” “差点撞到人。”罗隐拉开车门就下了车,看向前面目光呆滞的姑娘,“怎么样,撞到没有。”那姑娘看着年轻,头发乱蓬蓬的,一身粗布衣服,又是从一个黑暗的弄堂跑出来,看来是个贫家女。 罗隐见这个姑娘目光呆滞,嘴角还挂着口水,叹口气,只能自认倒霉,掏出几块钱去交给她:“好了,你拿去买东西吃压惊。” 那姑娘完全不晓得伸手借钱,歪头看着罗隐,忽然格格格笑起来,指着罗隐喊道:“魏先生!” 苏三将粉果放在座位上,随后也下了车,正好看到那姑娘指着罗隐笑。 这时从那弄堂跑出一个人,气喘吁吁的,嘴里嚷着:“你这孩子,一转眼就不见踪影,真被车撞了可如何是好。” 苏三喊道:“咦,花伯,怎么是你。”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冲动的父亲 花伯这才发现原来是报社的小姐和警察局的探长,拉着姑娘冲着罗隐鞠了一躬说:“给您添麻烦了,对不住,对不住。” 说着就要走,却听那姑娘指着罗隐继续大叫:“魏先生。” 苏三这时闻到一股熟悉的烟草气味,辛辣中夹杂着中药味,她狐疑地看着那姑娘,见她目光呆滞,甩开花伯的手,又叫又跳,嘴里不住喊着:“宏远,宏远,你来娶我了!” 罗隐看着惊慌失措的花伯:“花伯,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告诉我,你平素是拿魏宏远的死来做故事讲给她听的。”花伯嘴里嘟囔着:“对,就是这样啊。你没看出她神经不对头吗?” 苏三忽然灵机一动,拉开车门打开盒子,用手托到那姑娘面前:“好吃的,给你吃。” 那姑娘看着盒子里晶莹剔透的粉果,乐的不住拍手:“我要吃。” 苏三小心捻出一个给她,她一口咬住,用力咀嚼着,然后眼睛一亮,不住地点头,嘴里含糊说着:“好吃,好吃。” 花伯本想阻拦,可是看着女儿吃的开心,便站在一边,叹口气,垂着头。 “花伯,原来地下室那种烟味是你留下的,这个姑娘身上就有那种气味,我听说那种烟是自制的,里面加了安神的药物,应该是你给她卷的吧?所以杀人时你手上还带着那种烟味,可是后来你在道具间刷油漆,那气味就被油漆味掩盖了?”苏三看向花伯说道。 花伯也不答话,表情木然。 罗隐说:“我把车子放一边,花伯,看来你家离这不远,何不带我们过去坐坐。” 花伯还在犹豫,罗隐又加上一句:“别忘了我是警察。现在就能带你回警察局,可我不想你女儿看到这一幕,她已经不能再受刺激。” 花伯看着女儿,叹气道:“好吧,探长先生能屈尊,求之不得。” 罗隐将车子靠边停下,锁了门过来,那姑娘已经蹲在地上将半盒粉果吃得干净。苏三合上盖子说:“吃多了不消化,会肚子疼,我们明天吃好不好。来,你告诉姐姐,你叫什名字。” 那姑娘听到肚子疼,露出非常害怕的神情,双手抱着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苏三:“肚子疼,要生娃娃,生娃娃好疼,疼死了。啊,是我们的娃娃啊,魏先生。”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花伯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花伯的家就在这弄堂深处,不大的一间房,搭着个简陋的竹梯子通向阁楼,一张大竹床上面乱七八糟的堆着一些金属物件,煤油灯昏暗,苏三看不清那些都是什么。罗隐看了一眼说:“原来花伯还会帮人配钥匙啊。” 花伯嘿嘿笑着:“不过混碗饭吃。唉,我这屋子窄的,又简陋,坐都没地方坐。” 的确,家里一个凳子都没有,他只能将床上的东西往一边挪挪,用抹布擦了擦,说:“两位请坐。” “花伯,你也不用客气,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应该很清楚。” 罗隐坐下后,目光始终打量和苏三站在一起的姑娘。 花伯现在倒是很镇定,搓着手,回答:“您这话,我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姑娘应该就是你女儿吧?为什么她会喊魏先生,会喊出宏远这个人名,你和魏宏远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 罗隐指着他残缺的右手,“这大拇指不是工厂的机器压断的,而是你得罪了道上不该得罪的人,被人废了道行的吧,听你口音是北平河北一带的人,是不是得罪了仇家才来到沪城谋生?” 花伯听到这里,摇头道:“真是少年出英雄,我过去听过您的大名,以为不过是个公子哥花架子,没想到出事那天就能发现我这手指不对劲。” 苏三正在逗那姑娘说话,听到花伯承认了,就看向这边,迎着昏暗的不住跳动的煤油灯光,她发现就在这一会儿功夫,花伯的身板挺直了,精气神和方才截然不同,看着彷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宏亮了许多,原来这个人一直在努力扮演一个卑微的老好人的角色,现在被罗隐道明底细,索性也不装了,拿出自己本来的面目。 “到底是道上的人,花伯你还真是光明磊落,这就承认了,想必当年也是号响当当的人物吧?” 花伯摆手:“我若真是能拔份的,也不会落到这个田地,年轻气盛,以为自己身手好,玩惯了黑吃黑,得罪了人,被人家下套断了大拇指,赶出北平城,后来琢磨孩子要吃饭要学好的,不能重操旧业,胜在手还灵活能做出各种小玩意,就慢慢跟着人学做道具,哎呀,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所以,以你的神通,不用钥匙,随便找个铁丝都能打开任意的一把锁吧。” “老了,活还没老,那天在后台看到了那个畜生转悠,趁着大家伙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地下室那,我就先打开那的门,然后拍了那畜生一下,指指他后面裤子,那人果然是个虚荣好面儿的,顿时慌了神,急忙问问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我说能成,我把叶先生的裤子给你弄来一条先换上再说,于是我就带他去了地下室,做戏得全套啊,毕竟我老了,身手什么够呛抵得上年轻人,于是我就真去找条裤子,回到地下室,看到那畜生捂着脑袋说被人给打了。” “他没说谁打的?” “他一个劲的跳脚骂臭婊——子,说什么老子玩你这样的白玩,其实我当初真没想杀他,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想趁机揍他一顿,想着他换裤子的当儿,我就用麻袋一套,狠狠揍晕丫的,那畜生的骂声激怒了我,我家玲子已经够惨了,原来在这畜生心里其实也是玩过就算的吧,我越想越恨,就趁着他解裤子用钢丝绳勒住他脖子,使劲的绞,听着骨头嘎吱嘎吱地响,我心里这个美啊。” 花伯说到这,目光投向蹲在门口的女儿。 “难道这姑娘被魏宏远……?” 苏三听到罗隐这么问,想都方才这姑娘喊着什么生娃娃疼,心里一惊,看向花伯。 他已经老泪纵横,擦着眼泪声音发闷:“是,我就这一个女儿,他妈没得早,我真是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带大,她也争气,成绩好模样好,在女中那是有名的好学生,错就错在参加了一次什么牡丹花小姐评选,认识了魏宏远,这人长得像个人样,其实是个败类,他费尽心机勾引我女儿,最后又说只是玩玩而已,不要当真,为了摆脱我家玲子,还去女中散布她未婚先孕的消息,我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我竟然,竟然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整个女中都传遍了,玲子肚子大的藏不住我才知道。后来玲子大着肚子去找他,被他一脚踢到肚子,一个成型的孩子就没了,他知道出了大事,当即就跑了。我家玲子就这么疯了,谁都不知道不认识,就认得我一人儿。” 听到就认得我一人儿,玲子像是听懂了,忽然抬头喊了声:“爸爸,这个好吃!给你吃。” 她挥动着手里的粉果。 苏三说:“姐姐给你好吃的,你认识姐姐吗?” 玲子歪着头看着苏三,喊了一声:“嘻嘻,你是魏先生!” 说着回头指向罗隐:“你也是魏先生。好多好多魏先生。哈哈,好多好多魏先生,都不要我,他们都不要我。” 说着就把粉果扔到地上,嘴巴一撇呜呜呜哭了起来。 “真是老天有眼,我找这畜生找了好几年,始终没找到,听人说他跑别的地方混去了,谁能想到就在木兰剧院让我撞见了他。” “你就不为玲子想想吗?你被警察抓走,她怎么办?” 苏三一边用手绢给玲子擦手,一边问。 “这孩子,我真是打小心疼,从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她犯了那么大的错,我都没骂过她一句,我这一辈子对不起别人可我对得起玲子,不就是一死吗?大不了我们爷俩一块上路,反正她这病也不会好了,和我一起走,我们一家三口地下团圆去,好事儿啊。” 花伯嘴里说着好事,可是眼泪却掉了下来。 因为女儿已经擦干了眼泪,举着一个粉果递到他嘴边,开心地说:“爸爸,好吃,你吃呀。” 眼泪滴到她手上,她吓得一哆嗦,伸手抹着花伯脸上的泪水说:”爸爸,我错了,你不要哭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听话。“(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皆大欢喜 第二天一上午,申江晚报就销售一空,号外加印也很快卖光。 宋主编慢条斯理喝着茶,强自忍耐下面上的狂喜:“苏小姐真是了不起,这个独家新闻是我们晚报建立以来做的最漂亮的一个。” 李主任则撇撇嘴:“几家欢乐几家愁,银河保险公司倒闭,不知有多少人要哭呢。” 宋主编点点头:“也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世间可怜人太多,又不是你我作恶,我们也不必杞人忧天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政府总要有个法子安置这些股东和客户,怕是要拍卖银河的资产了?” 俩人正说着话,一个记者气喘吁吁地跑来:“大新闻,罗三小姐要成立沪城妇女慈善会,听说第一个救助病人已经选好了,记者招待会下午两点开始。” “哪个罗三小姐。”宋主编放下茶碗,身为大报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自家头条的。 “还能有几个罗三小姐,罗司令家的三小姐啊。” 那记者坐下,倒上一杯茶咕嘟嘟喝下去,喝得宋主编连连皱眉叫道:“暴殄天物,你在牛饮。” “别管我怎么饮了。我得赶紧去,晚了占不到好位子,这位三小姐每次出来场面都做得足足的,今天现场定然是名媛贵妇云集,谋杀菲林呀。” 那记者说着走到自己办公桌前,给相机装上新胶卷。 李主任高深莫测道:“放心,咱们申江的人在三小姐那定会有个好位子的。” 那记者回头笑笑,忽然说:“这样时间久了,外面恐怕只知道这晚报只有苏小姐一人而已吧?“ 他这话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石子儿,人虽然走了,可当啷一下,涟漪扩散,宋主编和李主任瞬间都变了脸色。 “老宋……你看,呵呵,你是大主笔,你看这事如何办呢。” 宋主编看看李主任,淡然一笑:“你这是要公报私仇啊。” 李主任笑道:“我不是做主笔的,这鸠占鹊巢什么,和我是无关的,老宋,你可是报社的老人了,报社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我们这些人到了这把年纪,离开报社还真不好找更好的地方混饭,她不同啊,和罗家关系好,哪里不愁没有路子,我这其实是为你着想。” 宋主编叹口气:“那就等她回来,给她放个长假吧,我说老李,这次可是你失策了,是你把她推到警察局去的,谁能想到竟然会成就她呢。” 苏三此时正在罗家小公馆的草坪上帮忙布置。今天早上,罗隐一个电话打到她公寓,告诉她新成立的妇女慈善会决定捐助叶家的病孩子。 苏三闻言大喜过望,拿着话筒连连问:“真的真的吗?是真的吗?” “煮的。”罗隐语气平淡,“嗯,虽然呢我是在其中出了一点点小力气的,但是主要事情还是我三姐来做的……” “真是太棒了,叶家阿大有救了,天啊,我要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叶太太,天啊,我要高兴死了,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是公正的!” 啪,苏三挂上了电话。 正准备谦虚几句的罗隐愣住了: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种情况下不是该问问我这个慈善会是怎么回事,谁牵头的,为什么会把第一笔捐助给叶家?你夸我啊,使劲夸夸我啊! 可是,她竟然挂掉电话了! 罗隐叹口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也。 于是,苏三早上马上去叶家告诉这个好消息,然后本着对罗三小姐的崇拜之情,跟着罗隐早早来到罗家公馆草坪上,为即将准备的记者会做准备。 曾作家也很早就到了会场,看到罗隐,很明显脸色微微变化一下。 罗隐皮笑肉不笑地走向她:“曾作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老朋友,魏宏远被害一案已经查明了,我们抓到了凶手。” 他这话说的极慢,很得意地看着曾作家脸上神情变幻。 “哦,那我要恭喜罗公子,果然是神探。” “嗯哼,曾作家的夸奖,我罗某人绝对当得起。因为……” 他故意贴近曾作家耳朵,他知道她清高自傲不可一世,偏就喜欢看着她气得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你给的那一扳手,我给抹了去,如何。”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曾作家眼风似刀,唰唰唰恨不能将罗隐片成碎片。 “哈哈,听不懂,想想就懂了。这是最后一次,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这次死的是个社会渣滓,我也不想搞诛连,不过嘛,我好像搞慈善上瘾了,这样吧,曾作家我给你讲个故事,哎,你的眼神不对,不要拒绝,听我讲完。” 曾作家听罗隐讲完花家父女的事情,低头默然不语。 “怎么样,这个故事。” “傻孩子啊,我和魏宏远认识不久就看穿了这个人,迅速摆脱他,这女孩真是太傻了,为这种人不值得。” 曾作家叹息一声。 “是啊,是很傻,可是现在她父亲杀人是要坐牢的,她疯疯癫癫的小姑娘,只能送医院照顾,这笔钱嘛,嗯,谁出呢。” 罗隐抱着胳膊,似笑非笑。 曾作家气恼着:“罗公子,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你罗家财大势大,这点钱都要敲诈我吗?” “NO!NO!曾作家,这不叫敲诈,这叫公平交易,我抹去你砸人脑袋那一下子,保全你的声誉,你也不用去坐牢了,你帮助一下那位可怜的姑娘,你看这多好的事情,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我是有钱,可我这是将做好事的机会让给你啊。” 曾作家知道自己是辩不过罗隐的,只能恨恨地点点头,咬牙切齿道:“三小姐,三小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罗隐举起酒杯:“来,让我们为曾作家的慈善行为干一杯。”他这话是对走来的苏三说的。 “什么慈善行为?曾作家也同意捐助叶家了?” “不,是帮助花小姐,曾作家得知花小姐的遭遇非常痛心,慷慨解囊,决定承担她在精神病院期间的一切费用。” 罗隐冲曾作家眨眨眼:“对不对。” “对。”曾作家这一声简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哇,太棒了,曾作家,你真的好善良!我佩服你的义举。过去读你的小说,我还以为你是不食人间烟火,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呢,原来也是这般有血有肉,有感情的!” 曾作家被苏三夸得嘴角直抽搐。她狠狠地瞪了罗隐一眼,罗隐急忙用杯子挡住自己的嘴,他怕笑出声来。曾作家自己到绷不住笑了:原来被人这么俗气的感谢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烟火气啊,是个什么东西呢。 (未完待续。) 第一章 亡者之音 (上) “休假?”苏三接到这个通知有点惊讶。 李主任一向最能压榨人,怎么会忽然善心大发给自己休假了? “好好享受假期吧,你有一个月的假呢。”宋主编在一边也微笑着说。 “可是……薪水什么……” 苏三担心自己的薪水,毕竟刚给叶家付了一部分住院费,还想着这个月多挣点钱出来呢。 “带薪休假,这可是报社里难得的福利,是奖励苏小姐对报社的贡献。” 李主任说的格外真诚。 真的是这样吗? 苏三没来由的觉得有点忐忑不安。 苏三回到办公室打算收拾下自己的东西。低头看到办公桌上有一封写着申江晚报苏三小姐亲启的信,字迹很是潇洒还有些眼熟。苏三打开信,只见开头写着:苏三吾甥,自民国二十六年一别,已有九年矣。” 苏三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急忙看向信的落款:姨母郭颖于10月13日。 这真是郭家姨妈的来信? 苏三像被烫到一样,将信扔到桌上,双手捂着胸口,好半天才叫自己镇定下来。 没什么,也许只是有些人的恶作剧,自己现在也算是个知名记者了,什么时候得罪人都不知道、对,就是这样! 苏三又拿起了信,细细读下去。 郭颖在信中说,自从那年搬了新家不久,本来说好接苏三暑假去住的,可是姨父在东南亚一带的生意出了问题,全家就去那边几个月,回来时赶上抗战进入紧张阶段。他们家住的那个镇子是战区,成为一片废墟,姨父的家人也四处离散,姨妈一家又四处寻找家人,等到战事稳定,苏三已经去别的地方读高中了,战争频仍,因此一直没有联系上。现在终于辗转得到苏三的消息,知道她过得很好,全家都为她高兴,并邀请她到姨妈的新家来住段日子,因为大家很久没有见面,同时说他的表弟凌宇也在沪城工作,这次正好回家,不知道苏三能不能拨冗前往。 一定是恶作剧,姨母一家不是已经都死了吗? 姨父杀害了姨妈和凌宇后自杀,至今想起来,苏三都能感觉到那间屋子撒发出来的腥臭气。 苏三将信收起来,打算交给罗隐,也许能调查出点什么。 回到家还不到中午,袁晨没有放学,苏三打开二楼的家门,打算收拾一下,干活时再考虑该如何利用这一个月的假期。 她刚把衣服都泡进澡盆,听到三楼走廊的电话叮铃铃响个不停。 这栋楼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于是她只能边走边在围裙上擦干手,上三楼接起电话。 “巨籁达路809弄赵家公寓,你找那位?” “请问有位苏三苏女士住在这里吗?” 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就是,你是那位?” “姐,我是凌宇啊。” “凌宇……” 苏三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去报社找你,你的同事说你放假了,好棒,姐,你竟然有一个月的假期,太好了。那这样是不是能和我一起回家了啊,妈妈很想你,咱们有九年没见了。” 电话另一头的凌宇显得很高兴,苏三满心惶恐,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恶作剧,怎么还编的这么活灵活现? “你是……凌宇,这些年你还好吗?” 苏三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 “我今年才从香港大学毕业,这次是被公司派到沪城来的,没想到姐姐也在沪城,要不是妈妈写信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 “晚报的新闻很多都有我的署名,你没有注意吗?” “呵呵,姐,你那名字太像笔名了,谁能想到真的是你呀。” 凌宇笑了:“姐,你在巨籁达路809弄赵家公寓住?好啊,我这就去找你,你等我一会啊。” 苏三刚想说:“不,不要来!”可是那边电话已经挂掉了,她恨恨地跺脚,恨自己为什么非要报上名号。 这可如何是好?那个凌宇,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是……什么东西? 苏三不敢往下想,急忙去拨罗隐办公室的电话。嘟嘟嘟,铃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显然,他可能有别的事,办公室没有人。 怎么办?怎么办?苏三又急又害怕,匆忙将围裙一把扯下来,锁上家门急匆匆地往外跑。 楼里非常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房门咔嚓落锁,接着是她急促的脚步,实在太安静了,苏三走到一楼楼梯口,有点放慢了脚步,那咚咚咚的脚步声让她更加心里不安,还是慢下来好。 忽然从楼梯口一边伸出一只手臂,一把抓住苏三的胳膊。她猝不及防,闭上眼睛啊的大叫起来。 “拜托,苏小姐,你想要我变成聋子吗?” 苏三缓缓睁开眼睛:“怎么是你?莫名其妙?” “呵呵,苏小姐,你以为是谁?小偷?杀人犯,还是……妖魔鬼怪?” 苏三心道,如果我说我以为是死去又活过来的人,你会是怎样的表情? 莫明见苏三不说话,以为她真被自己吓到,急忙解释道:“真不是故意吓你,刚进来就看你心急火燎的下楼。你要去哪里?怎么这么着急?” “我……有点害怕。” “害怕?”莫明看着苏三一脸惶恐不安,哈哈哈大笑起来,“不是吧,我见你一贯胆子很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也会害怕?说来听听,你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莫名其妙,你相信死去的人会活过来吗?” “相信啊。” “啊?” 苏三目瞪口呆。 莫明却笑道:“我相信就是傻子!开什么玩笑,你不写新闻改写搜神记了?打算登连载吗?” 苏三瞪他一眼:“看,你要我说的,我真说了你又笑话我。” 这时门外传来车喇叭声,一辆银白色的大众汽车停到门口,苏三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楼梯,几乎青筋暴露。 莫明看到她脸色这样凝重,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也就收敛起戏虐的神色,和苏三一起盯着大门口。 咔咔咔,皮鞋和水门汀地面摩擦的声音,上了台阶,接着进了门。 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白色的西装,打着红色的领结,皮肤白皙,阳光下整个人都显得很剔透,看到站在楼梯扣的苏三,他露出夸张的笑容:“姐,你是苏三姐!” 莫明发现苏三越发紧张了,抓住楼梯的手都在发抖。 “你……凌宇?” 这个年轻人,和苏三记忆中的凌宇的确有几分相像:两道浓眉,说话时眉毛像是会跳舞,永远眉飞色舞,表情夸张。只是记忆中的凌宇没有这么白。 “哈哈,姐,你看我变样没有,九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已经九年不见了。” “是呀。”苏三的声音有些干巴巴。 “别怕,大胆些。”莫明背过手桶桶苏三的腰,示意她往前走。 苏三机械地走过去:“凌宇啊,我刚才正在打扫,家里乱七八糟的,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这个凌宇,目前身份不明,苏三不想请他上楼,她怕给自己,也给袁晨带来麻烦。 (未完待续。) 第二章 亡者之音 (下) “我爸爸的生意出了点问题,后来我们全家就去东南亚那边住了几个月,等到回来发现,我们住的镇子都成焦土了,奶奶不见踪影。” “奶奶不是中风了吗?” 三个人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坐定,苏三和莫明坐在一起,凌宇坐在对面,苏三看看莫明,心里安定了不少。 “咦,姐,你怎么知道?是妈妈写信告诉你的吗?” “当时我在的呀,奶奶住在正对着楼梯的那个房间,下楼时忽然昏厥栽倒。” “对呀,对呀,可是那时……”凌宇看着苏三有点疑惑,“姐,你是不是搞错了,当时你去y城读书,并不在我家。那时我们在镇子新买栋房子,妈妈很开心的,说房子又大又漂亮,还有花园,可以接你来一起过暑假的,可是搬进不久我们就匆忙去东南亚了,只留下奶奶在家。还是看护写信通知我们奶奶中风的,爸妈又不能赶回来,只能写信拜托三表姑帮忙照顾。” 不对,都不对!根本对不上! 明明搬家时我也在的呀,奶奶中风我还回去做饭的,怎么会这样! 苏三睁大眼睛盯着凌宇,努力看出这张似曾相识的脸下隐藏的秘密来。 凌宇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格外青春阳光:“姐,你真的认不出来我了?” 苏三摇摇头,想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去,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两个人的回忆是完全不同的,更主要的是姨妈一家三口不是死了吗?是谁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我的? 莫明很敏感地察觉到苏三有点不对劲,便在一边岔开话题问:“那么,凌先生现在是在本城工作了?” “是的,我是7月才从香港过来的,姐,那时你都在申江晚报工作了吧。” “嗯。”苏三点点头。 “我看过申江晚报,也看过你写的文章,可当时真没往那方面想,呵呵,我以为是哪个记者故意用的笔名呢。” “哦,凌先生,在下有些不懂了,这样说来,你们是这些年一直没和苏********?” 罗隐见苏三有些心不在焉,便试探着替她提问。 “是,我们回来镇子已经成为一片废墟,我父母四处寻找奶奶,后来才知道,奶奶跟着表姑一家撤退,表姑父是国立长沙大学的大学教师,之前已经随学校去了云南,于是我父母也就带着我也去了昆明, “撤到了云南?”莫明忽然对这个点很感兴趣,“西南联大吗?” “是的,表姑父后来就在西南联大教书了,我父母将我送到云南回了东南亚,哪想到新加坡陷落,又和我们失去了音讯,也是前几年才回来的。唉,这可恶的战争,国土沦丧亲人也天各一方。”凌宇说到这里垂下眼睛,显出忧伤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苏三默默听着他的讲述,在心里默默想了一下,似乎一切都能圆得过去,可是明明死去的人怎么能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呢? “云南是个好地方啊,凌先生在那边生活过,对那里一定很熟悉吧。” “也不是很熟,我一直在昆明生活了,不过现在我父母云南的山里买了块地,建了点房子,打算长期定居,那房子名字还挺好玩的,叫做忘川山庄。” “忘川,黄泉路和冥府之间的界河,河上就是奈何桥,由孟婆守着,怎么会给山庄起这样的名字?”莫明眉头微微皱着问。 他这样的陌生人实在不该问这些问题。但现在凌宇摸不清他的套路,见他在苏三家里出现,又跟着一起来到咖啡厅,以为他可能是苏三的男友,也就笑了笑,回答说:“家父总是喜欢点灵怪的东西,也许是为了纪念当年的经历,新加坡大屠杀时家父的一些亲人都被日本杀害了,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姨父在东南亚那边有亲戚,苏三是知道的。这位姨父有位长姐嫁给那边的大地主,姨父的生意和那边也多有联系。 “那姨妈呢?当时他们的日子一定很苦吧?”苏三问。 “是啊,妈妈说那时日本人想要霸占我姨父的工厂,将姨父和爸爸都抓走了,后来姨父没能活下来,爸爸是死里逃生,他给山庄取名忘川,也许是为了纪念那段辗转在鬼门关的日子,抗战终于胜利,我们一家也重获新生。” 凌宇说到这里,脸上显出激动的神色,微微发红,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期间莫明一直观察他的表情变化,看到这里点点头说:“令尊也是很有爱国心的人啊。” “是啊,我爸爸很爱国的。姐,你什么时候可以走,妈妈真的很想你,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忘川山庄。” “我?啊,我还得收拾一下东西,交接一下工作什么的,总要等两天吧。” “也是,你们女孩子出门要带的东西特别多,是该好好收拾下。重要的值钱的东西都要随身带着,沪城这样的大城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放在公寓也不能放心的。” 苏三连连点头,可又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难道是凌宇这絮絮叨叨的语气? 凌宇和苏三约好,两天后出发,就高兴地去火车站订票去了。 苏三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这个弟弟有什么问题?” 莫明看苏三还是表情恍惚,便喝了咖啡追问道。 “他的回答似乎都很有道理,很多经历也都能自圆其说,可是,最关键的问题是……” 苏三问:“我如果说了,你可不要当我神经病。” 苏三现在是急需找一个倾听者,最好是理智一些的,还能帮自己分析情况。罗隐不在,这个莫名其妙是****上校,还是军统的人,应该经历颇为丰富,也许能帮上点忙。 “哈哈,我什么人没见过,你就直说吧。” “最关键的是,在我的记忆中姨妈一家已经都死了。而上次那个后悔药……” “什么后悔药?” “哦,就是一个法术,嗯,这个你不需要知道,算是我的秘密吧。” “好吧,年轻小姐都有点小秘密,你继续。” “那个后悔药我觉得不可能让我回到过去,修补过去,所以这个表弟是怎么回事?死人怎么能复活?我今天上午收到了死去的姨妈的信,接到了死去的表弟的电话,现在竟然和表弟谈了这么久!天啊,我觉得我简直要疯掉了。”苏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更疯狂的是,我竟然答应和他一起去什么见鬼的忘川山庄!我脑子一定是坏掉了,怎么会答应!” 苏三懊恼不已。 莫明哈哈大笑:“也许是你记错了呢?” “莫名其妙,我发现你真的是莫名其妙,我怎么能记错,那可是一家人的生死!” 苏三瞪了他一眼,看到他眼光别有深意,苏三忽然想到刚才他问的那么仔细,莫明可不是好管闲事的人,难道他有什么目的吗? 苏三打算诈一诈。 “你知道忘川山庄对不对?” 莫明耸耸肩:“是,我知道那个地方,而且,我也知道那个地方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地方。” “那我不是很危险?” “是,如果你自己前去一定会危险,忘川啊,那可是鬼门关。”莫明看着窗外,意味深长地说。 (未完待续。) 第三章 忘川和忘川山庄 “你确定那个后悔药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第二天,苏三终于在罗隐办公室找到了他。 “应该不能改变吧。” 罗隐揉揉眉心,他的眼神透着疲惫,但现在的苏三目光闪亮,整个人都极度的亢奋,因为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她昨晚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一大早就跑到警察局来找罗隐。 “你这语气很勉强啊,也就是其实我们都不能确定能不能影响到过去,对吧。”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世界怎么会有这种能让你回到过去的东西,当时我眼看着你坐在哪里,身体都没回去人怎么回去?” “灵魂啊,我的灵魂回去了。” “灵魂?你别胡思乱想了,那个什么弟弟对吧,明天他上门我就把他抓来,说他招摇撞骗,一顿审问什么都招了。” “可是如果他真是凌宇呢?”苏三睁大眼睛看着罗隐,“你说我该怎么办?” “回家,躺在床上,喝一杯酒,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守株待兔,那小子一到就通知我,我去抓人。” 罗隐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 “你这是什么鬼主意?如果,如果真的我在那天改变了一切,他就是凌宇,我收到的也真是姨妈的信。喂,你睁开眼睛听我说话啊。咖啡不是提神的吗?你怎么要睡着了。” “咖啡是提神的,可我们头儿一天两宿没睡觉了。” 苗一进来说道。 “啊?那我不该打扰他的。” 苏三站起身,罗隐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嗯……明天……人来了……打电话给我……抓人。” 罗隐嘴里还嘟囔着。 苏三摇摇头:这个主意绝对不行。当初后悔药到底有没有用,都是大家的猜测而已,也许真的有用呢?既然自己能看到馄饨摊的姑娘,就说明这世间一定有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存在,一切都可能发生。 苏三走出警察局,一路低着头,心事重重。 叭叭叭,后面的汽车按了好一阵喇叭,她才醒悟过来,往旁边挪了挪。 车子在她身边停下了,莫明探出头来说:“上车吧,我帮你调查了一下。” 苏三闻言立马精神起来,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上了车。 “我找到了凌宇的资料,他果然是今年7月从香港回来的,名字叫凌宇,香港大学时化学系毕业,父亲凌汝城,母亲郭颖,这些都对吧?” 说话时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从侧面拿出公文包,交给苏三示意她打开。 苏三打开公文包,里面是个档案袋。 “这里是凌宇的资料,你对照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 “天,这么全面!” 苏三愣住了,因为这档案袋里又凌宇在香港大学的资料汇总,有出入境的资料。” “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苏三翻完一遍资料说:“一切都是对的,无懈可击。” “那就是你记忆出现偏差了?” “不,我相信自己的记忆不会有问题。” “那你怎么解释你姨妈的信,还有你这个死而复生的表弟?” “你说有没有可能,让人回到过去,修改过去时间里犯下的错误,然后影响到现在的?” 苏三合上档案袋问。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有可能过去的某天某件事被改变了,所以现在的他们是一直活着的没有死?” “对,就是这样,有没有可能?” “那有没有可能你的记忆并没有错误,他们当时是死了,但只是表面上的死亡,实际是为了某种因素某些事情藏匿起来,直到现在出现。这样的推理才更符合现实吧?” 苏三想了想,拍了怕自己的额头说:“天那,我脑门都要想出角来了。” “慢慢想,从沪城到云南,要走很久,路上足够你想的。” 莫明专注地看向前方的路,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到了公寓,苏三挥手向莫明道谢。 刚走上台阶,忽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来,苏三这两天精神极度亢奋,竟然一点都不怕,一巴掌将那手拍回去:“淑凝,你又来吓唬我。” “哎呦,大小姐,方才送你回来的是谁啊?我记得罗探长不开这种车子的。” “你得记性还真好啊。”苏三回手一把拉过她,“鼻子也灵,就知道我今天休假。” “其实我是先去你们报社的,报社的人告诉我你休假的。” “嗯?找我有事?” 苏三这时才发现林淑凝面色有些凝重。 “我整理爸爸的遗物发现了这个……” 淑凝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硬纸壳的本子:“这是爸爸的考察日记,我翻了翻发现正是民国21年23年间记下的。也正好是和武澄明一起考察游历的时间。你知道,我对这些奇怪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的,你帮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我想我爸爸是不可能加害武澄明的,也许在这日记中能找到点线索。” “啊?林教授的日记,那么私人的东西,我怎么能看呢。” 苏三犹豫着。 “是我委托你的,爸爸去世了,我想知道他去世前是不是真有后悔的事情,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林淑凝将日记放到苏三手里,重重地按了一下,“就拜托给你了,你反正有假期,就当做日常消遣了。” “我这个假期是打算去云南的。” “你也去云南?” “怎么叫也?还有谁去?” “哦,是爸爸的日记中,我看开头就提到云南,还提到一个叫忘川的地方。” “什么,在哪里?”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二楼苏三房间的门口,苏三急忙掏出钥匙打开门,拉着林淑凝走进去。 “快找找,哪里提到忘川了。” 两个人在沙发坐定,林淑凝打开日记,翻了几页:“呶,你看这里,说忘川是一座山的名字,那里人迹罕至,有人在那附近捡到过古人类化石残片,爸爸打算和武澄明一起去那探险。” “忘川是一座山?”苏三惊讶极了,拿起日记看了那几页,“我要去的地方也叫忘川,叫做忘川山庄,是我姨妈的家。” “姨妈!我记得你说过姨妈一家已经死了呀。你还有别的姨妈?” “就是死的那家。” “什么?”林淑凝吓坏了,张大嘴巴看着苏三。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说什么胡话。” “真的,真是那个姨妈。我也奇怪,怎么死了九年的人忽然找到我,我真的看到了我表弟凌宇,我们还聊天了,还一起坐着喝了咖啡,他明天就来接我一起去云南的忘川山庄。” “不要去!” 林淑凝站起身,激动地挥舞着双手走来走去:“我不许你去,太危险了,武澄明很可能就是在那出事的,他还是个有野外经验的专家,你一个女孩子去那里做什么?” “淑凝,你冷静点,我要去的是忘川山庄,不是忘川那座山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那让罗探长陪你一起去。” “他工作那么忙,本城的治安是多大的事,怎么能为了我扔下那么多工作不管呢?今天我去找他讨主意,见他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不想给他添麻烦了。” 说话间,就听着楼下传来“猪油小馄饨”的喊声。 熟悉的香味飘来,苏三急忙跑到窗边看了一眼说:“咦,怎么这姑娘早上就来出摊啊。” 淑凝也趴在窗口看了看,接着狐疑地看看苏三:“你看什么呢?什么姑娘?什么出摊。” “呶,那里,那不是个馄饨摊子?” 苏三指着楼下梧桐树下的摊子。 “那树下什么都没有啊?苏三,你是不是真的发烧了啊?” (未完待续。) 第四章 飞向未知 苏三急匆匆跑到楼下,直奔梧桐树下的馄饨摊。 大铁锅的水已经烧开了。包好的小馄饨整齐地排在面板上。 “你上次说不来我们这里是因为这里太安静了,现在又来了说明这里不安静了吗?” 苏三直接就问。 “是,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你……” 馄饨姑娘伸手一指苏三,她手上还沾着薄薄的面粉:“我看到了灾难。” “怎样的灾难?我会怎样?” “你?你的命很硬。能克动你的人还没出现。”姑娘笑了,“你就这么相信我说的话?” “每次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时我都能看到你,你到底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姑娘捡起几个馄饨看着苏三,“要不要吃一碗。” 苏三坐下摇摇头:“我吃过早饭了,你知道忘川这个地方吗?” “忘川,忘川,必过奈何桥,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生转世。” “你知道忘川山庄?” “不,我是在说忘川,至于忘川山庄,还要由苏小姐自己的眼睛去看。只要记住忘川是个鬼门关,是人世轮回都要走的那一遭就是了。” 苏三怅然地走回公寓。 林淑凝惊讶地问:“苏苏,你可别吓我啊,刚才你跑下去,到树下坐了一会干嘛啊。” “哦,我忽然想到点事,没有什么。”苏三含糊其词。 “苏苏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林淑凝又透过窗子看了看,梧桐树下什么都没有。她关心地拉住苏三的手继续说:“你可别吓我啊,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淑凝,你知道我的嗅觉一向是非常灵敏的。” “嗯。”林淑凝点点头,不知她怎么又说到了嗅觉。 “我能闻到别人都闻不到,有时候甚至是需要仪器才能检测出来的气味,这可能是天生的体质比较敏感吧,所以也许有时会看到一些别人也看不到的东西。” 林淑凝听到这里,浑身抖了一下:“咦,好冷,越说我越害怕。” “所以不用担心,没什么的这就和我闻到气味是一样的道理。” “苏苏,不要去云南好不好,我很担心。”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苏三心里暖暖地,她紧握着林淑凝的手安慰着:“不用怕,我可是福大命大的人,忘记我和你讲过的,小时候还掉到山崖下面去呢,结果被一棵树给拦住了,只擦破点皮。那封信的确是姨妈的笔迹,我也找人调查了,凌宇的身份也没有不对的地方,现在想来,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当年并没有死,可能是因为什么事情藏匿起来,借着死去遁走吧。” 其实这个理由很软弱无力,苏三根本不能说服自己。 如果真是借着死亡遁走,那么是谁的记忆出现问题了呢? 只是林淑凝并不知道苏三和凌宇的谈话,点点头说:“嗯,一定是这样。那你也要路上小心,对了,带着我爸爸的日记吧,毕竟爸爸当年记载了云南山里的一些事情,也许对你有帮助呢。” 整整一个下午林淑凝都在帮苏三整理行李。晚上袁晨又送来点饼干巧克力什么,说是给苏三路上吃。 第二天一大早,凌宇就到了。 “什么?飞机啊,不是买火车票的吗?” 苏三看到凌宇拿出机票愣了一下,因为她还没有做好如何面对姨妈一家的准备,坐火车的话,一路上还能多想想,飞机太突兀了。而且机票那么贵!上海到昆明那是需要十多万法币的!要自己不吃不喝挣好几年!他怎么能有这么多钱! 凌宇看到苏三眼睛瞪得大大的,笑道:“是内部价,姐,其实我是在中央航空做事的。我们这些内部人能拿到内部价格,并没有多少钱,况且还有妈妈赞助嘛。大家是真想早一点见到你的。” 凌宇说的轻描淡写。苏三想姨父的生意想必做的很大,归隐之后还能有这么多钱。 到了龙华机场,上了飞机,苏三忽然想到罗隐让他打电话的事情。 早上一忙乎什么都忘记了。不过罗隐一直消息灵敏,现在一定已经知道自己上飞机了吧。 果然,办公室里的罗隐正在大发雷霆! “没良心的女人,我怎么嘱咐她的!” 小那吓得缩头站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 苗一急切地问:“头儿,怎么办?我去调查那个凌宇的档案。根本就没这个人!什么香港入境,什么香港大学毕业都没有!这人是个骗子啊,还有苏小姐收到的那封信,我已经查明沪城邮局并没有派发过,苏小姐为人那么仔细,那信封一点是伪造了邮戳才骗过她的这次一定会有危险的。” “活该!”罗隐咬牙切齿,“我就没见过这么笨的女人,明知道前方有陷阱也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没脑子!脑子坏特了!” 苗一犹豫下还是劝说道:“头儿,苏小姐和我们不同,她是孤儿,可能是从心底里渴望一份亲情吧。” 这句话像是一瓢水浇到烈火上,嘶啦一声,罗隐强压住怒火,横了苗一一眼:“你还有点见识。” 苗一嘿嘿一笑低下头不再出声:反正自己把事情挑明,头儿怎么选择怎么想随他去。 “小那,用你的私人名义联系你昆明警局的同学,我记得昆明你有同学。” “是,我中央警官学校时期的同学有两个在那边。” “好,马上联系,飞机到了昆明就将那个所谓的凌宇扣起来。” 罗隐本想通过警备司令部的关系,想了想还是让小那以私人名义联系的好。 “告诉你同学,那个人身份有假,资产来历不明有诈骗嫌疑,什么都不用顾忌直接扣押。” “是,头儿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此刻苏三并不知道沪城那边的情况,她靠着舷窗坐着,看着外面白云朵朵,心里忐忑不安。 “姐,飞机等会还得降落加油,在重庆机场还要等一会呢,你先休息下,下了飞机才有精神。” 凌宇倒是显出很体贴的样子。 “到了昆明还要再走吗?” “是,山庄建在山里,并不在市区,订好机票我就给家里发了电报,妈妈会叫人来接我们的。” “哦……”苏三点点头忽然转念一想,“姨妈和姨父住在山里,那能收到你的电报吗?” 凌宇眼中不愉快一闪而过,解释道:“是这样,我们家在昆明市区也有生意的,我是发到商行那边。”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不好意思啊凌宇,我不是……” “毕竟我们分别了九年,这些年都没联系你,姐你怀疑也是正常的。” 凌宇笑笑表示自己都了解,他瞥了一眼苏三的箱子问:“姐,你把重要物品都带上了吧,我总觉得你住的公寓不太安全,听说那里发生过命案。” “嗯,都带上了,没事的。小时候你不喜欢说话,想不到长大了变个样子。” “哈哈,可能是一个人在外读书的缘故吧,你也知道,在家里我爸爸管得很严的。” 苏三闭上眼睛,靠着舷窗装作睡觉,从眯缝的眼角,她看到凌宇又抬头看向自己的箱子。 这是他第二次提醒自己带上重要物品。 苏三仔细想想,自己没有什么钱,至少比凌宇穷太多,她全部家当加一起也不够一张机票钱,有什么东西算是贵重物品呢? 想到这,苏三心里咯噔一下:贵重物品?我曾经拥有的最贵重的物品就是那个火镰子吧? (未完待续。) 第五章 莫明守株待兔 傍晚,飞机在昆明机场降落。 在机场角落停着一辆吉普车。莫明坐在车里,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了口说:“必须保证他们能平安到忘川。” “您担心……”开车的手下问。 “嗯……已经来了。” 从莫明这个角度能看清机场上的情景,苏三跟在凌宇身后下了飞机,凌宇手里拎着个箱子,这箱子有点眼熟,莫明想起来,那天受伤时见过,是苏三的家当。这时有两个大汉晃来晃去正往苏三那个方向走去,没等他俩走到苏三面前,忽然从斜对面走过来几个人,将这俩人裹挟住,那俩人一愣低声说:“我们是警察。” 那几个人压根不搭理他们,顶着那俩人腰眼的枪动了动:“少罗嗦,跟我们走。” 两个警察就这样被这几个人带走,机场另一边苏三已经跟着凌宇上了一辆银灰色的轿车。 “那俩人什么来路?” 车里的手下问。 “呵呵,现在我们的罗公子恐怕又要大发雷霆了。一步慢,步步慢,等苏三为我们找到方向,我自然会给他一个交代。” 那手下冷笑:“一个小记者,要什么交代,就是死了那也是为党--国尽忠。” “屁话,你我是党--国的人,是组织的人,我们死了能进忠-烈-祠,她呢?当孤魂野鬼?做我们这行的每个人的手都不干净,但尽量别碰那些不该碰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那人忙不迭点头:“怪不得过去南京组的人都叫长官是活菩萨,嘿嘿。” “少啰嗦,该咱们上了。” 莫明一发话,那人就缓缓发动车子,不紧不慢跟在那辆银灰色汽车的后面。 苏三跟着上了车,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看着车子出了机场,开出去很久不见人烟,竟然是直奔荒郊野地。 苏三有点害怕,她的风衣口袋里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这还是昨晚袁晨交给她路上防身的,苏三一只手插到口袋,一只手则紧紧地抓住车门。这时凌宇忽然拍了她一下,苏三猛地一个激灵看向凌宇:“做什么?” 她自己并没发现,语气中已经有隐隐的不快。 凌宇笑着说:“姐,你紧张什么呀。” “呃,我不习惯坐夜车,有点害怕。” “没事的,我不在这呢,你怕什么。” 凌宇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苏三:“还要等一会才能有休息的地方,姐,你先吃点东西吧。” 苏三接过巧克力,只盯着看,却不动。凌宇又拿过来,撕开包装,嘴里说着:“算了,我先吃,我要饿死了。” 他随手掰下一块,就放到嘴里,苏三明白他这是示意自己巧克力并没有问题,苏三便也跟着掰下一块。刚递到嘴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下药。 她拿着掰下来的巧克力,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是带榛子的啊,我坚果过敏。” 苏三轻描淡写的说。 “是吗?过去还不知道你对坚果过敏呢,那我可要提醒妈妈,注意一下这个问题。” 凌宇并没有多问。 苏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是这几年才知道的,平时从不碰榛子啊松子儿啊这些的。” 她望着窗外越来越黑的夜色,这条路好像是无穷无尽永远走不完似的。周围安静的可怕,偶尔传来一声啊嘎嘎嘎的不知什么鸟的怪叫声,提醒着他们这是在山路上。 苏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捏在手中,肆意挤压,心慌的厉害。 是的,她开始后悔了。 就为了那点飘渺的亲情,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竟然跟着一个失去联系九年的人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实在太冒险了。她更加后悔,为什么没有给罗隐打个电话,也许到了警察局就一切真相大白,自己真是太自以为是了,苏三,你只是个记者,不是侦探,为什么要让自己置身险地呢。 就在这时,后面两道雪白的车灯晃了过来,司机骂了一句,使劲转方向盘,想避到路边会车。可是对面的车却倾斜着横了过来。 “怎么回事!”凌宇大叫。 司机将车子停下,嘴里喊道:“少爷,我下去看看。” 已经不需要他下车了。后面车子的司机走下来,那人一身黑色皮夹克,带着鸭舌帽,轻轻敲了一下苏三这边的车窗,笑眯眯地说:“好巧。” 一点都不巧好吗?明明是你一直跟踪吧?凌宇看到莫明,努力压制下内心的愤怒:“哦,这位不是莫先生吗,这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有缘千里来相会嘛,这不,在这荒山野岭都能遇到,我们还真是有缘。” 莫明打着哈哈。’ 看着这俩人一本正经的说瞎话,苏三只觉心累。 “莫名其妙,你不会也是跟着我一起来的吧?可是我们在飞机上并没有看到你啊。” “那是因为我是昨天就到昆明了。呵呵,既然姨妈是你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要和你结婚,总要征求下他们的意见,我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下手为强,早一天到了昆明,傻女婿总要见岳父母的嘛。” “呵呵,莫兄为了我姐姐还真是殚精竭虑啊。”凌宇的话酸溜溜的。 “这叫为爱疯狂,对不对亲爱的。” 莫明对着苏三竟然眨眨眼。 苏三低下头,不敢和他眼神对峙。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落入一个圈套。 凌宇的一切资料是莫明交给她的,也正是因为相信了这些资料,她才敢大着胆子跟着凌宇去忘川山庄。 而现在,莫明在这荒山野岭忽然出现是什么意思?他当我苏三是那只傻乎乎一头撞树桩的兔子吗? “莫兄是打算和我们一起去忘川山庄?” “是啊,我总要拜会下姨父姨妈,我和苏三的婚礼还要请他们参见的,对吧苏三。” 苏三不置可否。 凌宇从开始就怀疑他们的关系,现在看到这情景有点尴尬,以为苏三怕羞,拍了苏三一下:“姐,你要不要坐到莫兄那边去。” 苏三摇摇头:“凌宇,我有点晕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 前面的司机说:“还需要三个小时吧。” “三个小时,姐你再坚持一下吧。” 苏三点点头,莫明发动车子跟在他们的车子后面,山路又恢复了安静,两辆车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黑漆漆的山路中。 与此同时,罗隐也得知了昆明警察在机场出事的消息。 “头儿,对不起,真的没想到,刚进机场就被人盯上了。”小那哭丧着脸报告,“我同学说并没有走漏风声,还都穿着便衣,不知怎么被人发现的。” “是什么人?那个凌宇的人?” “说不清,也没怎么他们,就是把人架走,等苏小姐他们都走了才放人。” “这是有人在故意捣乱。” 罗隐闭上眼睛,将苏三认识的能发动这样大力量的人过了一遍,一拍桌子站起来道:“去查,那个莫名其妙现在什么地方。” (未完待续。) 第六章 郭家姨妈(上) 说是三个小时就到,其实一直到凌晨还没有到。车子在黑暗的山路上行驶,像是没有尽头。两辆车的车灯,在漆黑中划破一点点亮光,很快就融入粘稠的黑夜。 莫明一路紧紧跟随,时不时拿出指南针确定方位,他的车上本来装了跟踪器,但是进山以后他清楚跟踪器的信号就可能查询不到了。层峦叠嶂中,他必须时刻清醒记得自己的方位。到了半夜,莫明再次掏出指南针,只见里面的针开始一圈圈乱转起来:指南针失效了。 这一带应该是有很强的磁场。莫明气恼地一巴掌打在方向盘上,回手握紧手里的枪,看来只能靠自己拼一次了。赢了也许就能揭开一个天大秘密的盖子,同时造福军统,输了那就要和那些人同归于尽,总不能叫他们继续残留在中国大地上继续害人。 信心坚定了,莫明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他一边盯着前方的车灯,咬紧不放,一边想着远在沪城的罗隐此刻是什么表情,想到自己能让罗隐吃瘪,那真是神清气爽,恨不能大笑三声。 是的,苏三看到的那些资料都是假的,是他伪造的,目的就是保证苏三能到达忘川山庄。那天遇到凌宇,他就发现了异常,迅速查找凌宇的资料,他发现这个人竟然是一片空白,所谓的香港大学是假的,从香港入境也是假的,就连苏三的姨妈夫妻也查不到任何消息。从苏三说的什么死去的人忽然出现,和记忆不相符等等线索中,他大胆地推测忘川山庄应该就是自己这几年寻找的那个惊天秘密所在。找到并掌握那个秘密,就能挽救自己的组织,也能彻底摧毁恶魔在中国的最后基地。 但是这些人要苏三过去是为什么呢?这个女记者,平时也仅仅是喜欢管点闲事,为什么会被牵连其中,还是因为那个姨妈真的是她的姨妈,此举只是想一家团聚?事情绝对不可能是这么简单。 莫明将烟头从车窗扔出去,看着红色的亮光落在路上一闪,急忙关上了车窗,因为这种土路,前方车子过去就会卷起一路呛死人的尘土。莫明一路跟随,到凌晨3点多的时候,前面的车子停下来了。 此时天色依然还是很黑,朝阳还要有段时间才能升起。莫明见前面的车子有人走下来,接着不远处有了光亮,是一个人提着灯笼渐渐走近。 凌宇和苏三下了车,那提着灯笼的老人对对凌宇深深地鞠躬,接着做出请的手势。 灯笼的光不是很亮,只能照见那人的大概轮廓:刀削一般的脸,上面都是细细密密的皱纹,因此在昏暗灯光下看着脸上到处都是阴影,很是骇人。 他转身带路在前面走,苏三这才发现他脑后还梳着抓鬏,原来这是个老女人。 苏三心里没底,回头看到莫明也跟着下了车,这才稍微松口气:不管莫明是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来的,在这深山看到熟悉的人,总能有点底气。 “车子放在这吧,这里没有其他人不用担心。”司机在前面说。 苏三跟着凌宇,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忽然一个没留神,踩到一块石头上,身子向一边歪去,没等苏三反应过来,身后一只大手牢牢地拉住了自己。 苏三狼狈地说了声:“多谢。”可莫明却一直不放手,和她手拉手往前走。 苏三见莫明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心里有点恼火,正要说话,却发现莫明其实是在自己的手心轻轻地划着什么。 她看了莫明一眼,天还没亮,只依稀看到他亮闪闪的目光,苏三屏气凝神,仔细感受着莫明在她手上划的汉字笔画。 未婚夫妻,掩护。要和我假扮未婚夫妻掩护他进入山庄? 苏三想到自己全然不知道莫明跟来的意图,而这个混蛋其实是从遇到凌宇开始就算计好了的,越想越生气,反手握住莫明的手,用指甲在上面狠狠地掐了一下松开。 莫明明白,苏三这是读懂了自己写的字,微微一笑,回过头看着依稀在不远处的两辆车,又摸了一把自己腰间的手枪,袖子里淬毒的匕首,鼓起勇气,大步跟上。 走了一会,前面是一片树林,跟在老女人后面的司机说:“这就到了。” 树林里果然是一座庭院,这时候天色亮了点,能看到庭院后面是黑压压的山,这山庄是靠着一座大山建的。 司机没有跟着进去,垂手立在门口弯着腰一动也不动。 苏三回头看过去,昏暗中那司机的身影硬邦邦的,像是出殡时抗在前面的纸人。 天色泛出一点青白,安静的山林中只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在聊斋志异中,这种陌生又安静的宅院,一夜时间便可繁华落尽变成荒山枯坟。 老女人拎着灯笼不紧不慢地走着,凌宇紧随其后,苏三和莫明则并肩。 走了一段石板路,前面出现一个木头小楼,楼门大开着,门口还有烛火,烛光跳跃,映照在门口的女人脸上,她面部表情也跟着跳动起来。 “苏三都成大姑娘了。” 郭颖伸出手去。 嗯,是记忆中姨妈的样子。 明明内心有太多怀疑,可是在看清姨妈的那一刻苏三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紧紧地握住郭颖的手:“姨妈,九年了,你们都不和我联系。” “都怪我不好,不该逼着你姨父去新加坡,结果一家人四分五裂的,现在好了,终于能团聚了。” 她挽起苏三的手,看向站在一边的莫明:“这位先生是……” “姨妈您好,我是苏三的未婚夫,我叫莫明。”、 “未婚夫啊,嗯,小伙子倒是很俊朗的。”郭姨妈笑着,“进屋吧。一路上还都没吃饭吧,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 引领他们过来的老女人无声无息地退下。 苏三和莫明跟着郭姨妈进了屋。这屋子里面就几件竹子或者木头制的家具,上面甚至连清漆都没刷,撒发着竹木的自然清香。 “别坐那个,那个木头凳子毛刺多,来,坐这个竹椅,这个还能光滑点。” 郭姨妈指着一把椅子说道。 嗯,新盖的屋子,家具也是新的,没上漆,最大限度的节省,他们应该是剩余的钱款不多。莫明暗自思忖着,就听郭姨妈问:“这位莫先生不知在何处供职啊?” “我在肃奸委员会做点杂事。” 苏三没想到莫明能真说自己的职业,肃奸委员会,果然,姨妈听到这话,面色虽然平静,可是端着茶碗的手却微微抖了一下,她急忙放下茶碗,点点头:“倒是个有志气也有前途的孩子,原来是在政中做事呢,和我们家苏三很相配。” “姨妈……我饿了。” 苏三实在不想听人把自己和莫明扯到一起,岔开话题。 “都是我不好,一看到你们就欢喜的什么似的,我这就叫人把饭菜端上来。” 郭姨妈站起身往后面走,凌宇问:“妈,要我帮忙吗?” 莫明则贴着苏三耳朵低语:“你敢吃吗?” 苏三瞪他一眼,用最小的声音回答:“你最好解释下为什么跟踪我。” (未完待续。) 第七章 郭家姨妈(下)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米饭、青菜蘑菇、萝卜条,还有西红柿鸡蛋汤。 郭姨妈歉意地说:“住在这里和外界联系比较少,只有赶集才能卖到肉,实在对不住了。” 苏三看看饭菜,那边凌宇已经大口吃上了。她只能拿起筷子,深深吸口气,饭菜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气味,于是也小口地往嘴里拨着米饭。 “这房子也是才修建没多久的吧?” 莫明问。 “是啊,我们住进来也就半年吧。莫先生在政府部门工作,这个肃奸委员会具体是做什么呢?” 郭姨妈问。 “顾名思义就是肃清当年的日伪汉奸,当然,如果能挖出日本特务那是更好了,只是日本战败后,很多日本特务混在难民里逃回国去,唉,没有彻查清楚,实在是太可惜了,那可都是罪恶滔天的魔鬼。”莫明说到这里问郭姨妈,“我听凌宇说姨妈一家因为战争四分五裂的,姨父还在新加坡坐过日本人的大牢。想必你们也恨死了日本鬼子吧。” 郭姨妈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当年我姐夫也被杀害了,太惨了,我现在都不敢回想,唉,我们不说这些。” “姨妈,姨父呢?” 苏三问。 “你姨父身体不好,这会还睡着呢,等他醒来再见吧。” 吃过饭,郭姨妈说:“客房准备好了,苏三啊,姨妈这些年很想你,你就跟姨妈睡吧。” 苏三很为难地说:“姨妈,你知道我从小在孤儿院,一个人睡习惯了,和你睡的话我怕自己翻来覆去睡不好会打扰你休息的。” “呵呵,也是,那王妈,你带客人去客房吧。” 王妈就是那个打着灯笼的老女人。苏三一回头看到她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身后。吓了苏三一跳,站起身问:“她是何时进来的?”“她是个可怜人不能说话,不过人倒是很老实的。”郭姨妈示意王妈带着苏三和莫明去客房。 这院子很大,从这栋小楼出去,左拐右拐来到一个小四合院,王妈指指一间屋子指指苏三,又指着对面的房子,示意是莫明住的。 苏三跟着王妈进了房间,忽然王妈拍了苏三一下,然后用力指着这屋子四周,又指指自己,指苏三,似乎想努力的告诉苏三什么话。 苏三问:“你是想告诉我什么事?” 王妈猛地点头。 “你会写字吗?” 王妈用力地摇摇头,急的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 这是为什么?她到底想要说什么?不能说话又不能写字,这不是要急死人吗? “你意思是说这里危险?” 苏三见王妈满脸都是焦急,眼泪也流了出来,猜想她要说的事情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于是她试探着猜测。 王妈点点头。用手指指前面,又指指苏三。 这个比划,苏三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想害我的人是……姨妈。” 王妈用力地点头。 这个姨妈是有些古怪。 看到她的第一眼,苏三遏制不住内心对亲情的渴望扑上前去。可是冷静下来后,她发现这个姨妈感觉很陌生,而且身上的气味也不同。 苏三第一次见到郭姨妈是在11岁那年,她被院长叫到办公室,看到一个穿着旗袍的高个子女人站在那,她看着40来岁的样子,身材很高大。 “苏三,你就是苏三,我是你大姨。” 女人蹲下身子,轻轻摸摸苏三的黑发:“这孩子头发倔强,和我三妹一样。” 她身上有一种微微发酸的奶油味,后来苏三知道,母亲家族并不是汉族人,这位大姨从小就喜欢吃一种淡奶油,许是吃了几十年,苏三觉得她流出的汗水都是淡奶油的气味。而刚才那个姨妈,只是相貌身材相似,她甚至不清楚苏三最讨厌吃蘑菇,因为在孤儿院吃青菜蘑菇时候曾经吃到过虫子,阴影巨大,过去姨妈一直记着这件事,只要苏三在家吃饭,做菜是从来不会加蘑菇的。 这个姨妈到底是谁? 王妈指指床铺,做出睡觉的姿势,然后冲苏三点点头就匆匆离去了。 室内陈设很简单,木头床,木头凳子木头桌子,还真是因地制宜,估计都是从这背后的大山上砍来的木头做的吧? 苏三从门口拎过来自己的皮相,打开后打算取出睡衣,看到林教授的日记本在一边,便拿出来随意翻了几页。 “澄明决心要去忘川,我不同意,经过对附近的考察了解,那座山周围并没有古文化遗址,没有继续考察的必要,但澄明似乎另有别的心思,他执着那座山是为了什么?” “澄明昨夜做了噩梦,梦中呓语,仔细听来似乎是日本话。我和澄明相识十余年,竟从不知他会日语。奇哉怪哉。” 苏三靠着床头,还想往下翻,门开了,莫明走了进来。 “拜托,你进女士的房间不要先敲门吗?”苏三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莫明笑道:“对不住,你生气,是因为我跟着你的事情吧。”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三放下日记本站起身来。 “到底是年轻女孩子,被亲情冲昏了头脑,竟然敢以身犯险,我良心发现,决定陪你走上一遭。” 莫明回答的冠冕堂皇。 苏三冷笑:“你有这等好心?怕是又有什么阴谋吧?” “现在这里你和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恐怕一直被亲情捆着,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看到的档案是假的。” 苏三愤然地看向莫明:“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天听了你和凌宇的故事,我忽然联想到自己之前追查到的一件事,于是我就去调查凌宇一家的资料,奇怪的是他们一家一点资料都查不到,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了。凌宇根本不是什么香港大学的,也找不到他从香港进去入内地的记录。所以我确定,这些人并不是你的亲人,他们有目的接近你,一定是你身上有值得他们接近的东西,你好好想想是什么?” 苏三茫然地摇摇头:“我曾经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送给林教授的火镰子,但是那个东西太过凶险,已经被罗隐没收了,别的就没什么了。” “那就是和钱财无关,可有什么别的重要的东西,不如宝藏啊、密道啊、咒语之类的。” 苏三听到这里,眼睛一亮,随即瞪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们现在必须同仇敌忾。” “我压根不知道你和我同仇在哪里,你的目的是什么,如何能做到齐心合力。你从开始就骗我害得我轻信了凌宇,身处险境,现在又假惺惺的说这些。”苏三转过身去不想理他。 这是莫明大叫道:“不是说好了请姨妈一家去沪城参加婚礼吗?怎么又不行了?我看这地方鸟不拉屎的,能有什么事情脱不开身呢?是你不想和我结婚吧?” 苏三刚想骂他神经病,门外传来郭姨妈的声音:“咦,怎么还没休息呢?小两口吵架了吗?” (未完待续。) 第八章 可利用的价值是什么? 苏三连忙说:“没有没有,他来问我些事情。”说着就将莫明往外推,“快点走吧,烦死了你都。” 莫明被推出来,看到门口的郭姨妈,不好意思地笑笑,回到对面自己的房间去了。 郭姨妈走进来看坐下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毕竟还没结婚,相处也得避着点嫌疑才好。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要是被外人看到会说闲话的。” 苏三点点头:“他只是问问我何时和姨妈提我们结婚的事,他的意思是想请姨妈一家出席婚礼。” “云南到沪城毕竟太远,我们怕是过不去了。” “坐飞机啊。”苏三故意说,“他想娶我,机票钱都不想出可不行。” 郭姨妈不置可否。 苏三又问:“姨父怎么了,是不是胃病又犯了?我记得你们刚搬新家那年,姨父有次夜里胃穿孔过被送到医院去的。” “是啊,是啊,这个胃啊,这些年总是不好。”郭姨妈点点头,“当年是很凶险啊,难为你还记得这件事。” 苏三看着郭姨妈,和九年前相似的面孔,可是那面孔下是怎样的一个人?姨父并没有胃病,更没有什么胃穿孔被送去急救的事情,这个姨妈的记忆和凌宇一样的混乱,苏三能够确定,是他们有问题,而不是自己! “你累了吧,还是早点休息吧,这一晚上旅途颠簸的,我先回去了。” 姨妈站起身来就走,苏三急忙道谢,目送她离去。 待人走了,苏三拉上全部窗帘,锁紧房门越想越觉得慎得慌。 他们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莫明又怎么会牵扯进来?我只是个普通人,一心想在沪城站住脚的小记者而已,不想被扯进这些事情啊。怎么办?怎么办? 苏三在屋子里绕来绕去。 真是想破头也想不到,她忽然瞄到床上的日记本,便又靠在床上一点点翻起来。 她心想,莫名其妙说得对,自己身上一定有郭姨妈可以利用的东西,只是自己并不知道,既然这样,他们一时间还是不会对自己下手的,那就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至少目前还有莫明,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同盟军在。 苏三随手翻了几页林教授的日记,发现来到云南后,武澄明开始执着于忘川,但是林教授不想,他认为那座山并没有考察价值,之前给他们提供的情报都是假的,那些古人类文化的实物并不是在忘川寻找到,林教授认为自己可能是被武澄明骗了。可是武澄明为什么那么执着这个地方呢?林教授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怀疑武澄明可能是日本人,是个在中国潜伏了很久的日本人,他要去忘川极大的可能是有什么阴谋。因此林教授坚决不去忘川,并试图拉拢科考队的其他人,架空武澄明。 毕竟一天的旅途,虽然精神亢奋但是体力还是跟不上,苏三翻着翻着眼睛渐渐睁不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苏三觉得脸上痒痒的,睁开眼正对上一张笑眯眯的脸。 苏三一巴掌拍上去:“莫名其妙,你真是莫名其妙。” “当然我是我,你睡糊涂了吗?” 莫明站起来伸伸懒腰:“难为你,这心可真够大的。现在这种情况还能睡着,我佩服至极,早认识你的话一定拉你进我们培训班,还真是做特工的好苗子。” 苏三撇嘴:“谁稀罕做你们那行,咦……” 苏三坐起来,看着地下:“我那日记本呢?” “我可没偷看你的日记。”莫明举手发誓。 苏三急忙跳下床,抖开被子,仔细搜寻一圈:“没有啊,日记本去哪里了?” 莫明这才发现她是真的在找东西,收起嬉皮笑脸,蹲下身查看床底,但是什么都没有。 “你的日记本?” “不是,是林教授的,里面记载了和武澄明到云南科考的一些事,他一直提到忘川,说忘川是一座山,武澄明一直想去忘川,可是林教授不同意,他觉得那座山上发现的什么古人类文化遗址都是造假的,没有必要在那里浪费时间。天那,这可是林教授的遗物,真的丢了我该如何对淑凝交代呀。” 苏三急的满屋子乱转。 莫明则跪在地上一点点搜索着,还用手敲地板,伏在地上听声音。 “你在找什么?” “小心点总没有坏处,不过你也是,睡觉不锁门。” “我锁门了,我记得很清楚,咔嚓一声落了锁。” 苏三惊讶地看向莫明:“刚才看到你站在这,我以为你们那组织鸡鸣狗盗的人多,开个锁不是问题,原来你进来时并没有锁门?” “是,门是虚掩的我以为你起来了就进来了。” 莫明伸手看看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要不要去前面问问看?” “没用的。”苏三颓然坐下,“那个哑巴老妈子对我示警,我就该小心才是,现在可倒好林教授的遗物丢了。” 莫明眼睛一转:“这也好,这样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问题,可以这样想,为什么那个人要拿走林教授的日记?” 苏三睁大眼睛,对呀,那个人轻易能进来自己房间却只拿走了那本日记。 “你能到这里来,是因为你有被他们看中的东西,只是尚未挖掘出来,而那本日记呢?拿走日记的人明显是不想让你继续看下去,那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日记里的东西?因为那可能暴露他或者他们的目的。” 莫明一针见血,苏三恍然大悟:“林教授提到过武澄明可能是日本人,他们住在一起,他听到武澄明做梦的梦话,说的是日语。” “日本人,果然!”莫明瞬间兴奋起来,激动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我的调查方向果然没有错,记忆转移,他们研究的果然是记忆转移!或许还有永生!” “什么记忆转移?” 苏三满头雾水,同时又有隐隐的不满:“莫名其妙,你用假档案让我放心大胆的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现在又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你的目的,还说什么同舟共济。” “我是很想告诉你,但是此事太为凶险,你若是知道了,反倒会被牵连在内,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最后万劫不复,自然我一个人承担。” “凶险?这里难道不凶险?顶着我姨妈脸的一个陌生人,凌宇也极可能是假的。”苏三说着从口袋掏出路上掰下来的巧克力,“这个是他给我的巧克力,为了证明安全他自己掰下一块,可是我掰下的这块上面却有个小小的针孔!这个凌宇也在处心积虑的害我,我真不懂,为什么自己无缘无故会被卷入这场阴谋!如果我没有来这鬼地方呢?他们还能硬把我绑架来不成?始作俑者就是你!莫名其妙,是你让我放下警惕跟着他来的。” 苏三越想越生气,指着莫明痛斥。 莫明一直低着头,像是有难言之隐,过了一会才抬头露出坚定神色:“好吧,我告诉你……”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一把拉住苏三的手,嘴里嚷着,“好了好了,不就是伙食差一点吗,等会我们开车去城里购物了,城里总有些能吃的东西吧,对了,云南火腿可是很有名的。” “姐,你醒来了啊,妈妈让你去前面吃饭呢。” 门口传来凌宇的声音,“咦,莫先生也在啊,那正好,一起过去。昨晚睡得好吗?” 凌宇笑起来一口白牙,没心没肺的样子。 (未完待续。) 第九章 永生 前面饭菜已经摆好了。 郭姨妈指着一边轮椅上面无表情地老头说:“苏三,这是你姨父。” 姨父?苏三仔细看打量着姨父,人看着老了许多,也痴肥许多,但是面相基本没变,只是眼神涣散不聚焦,灰蒙蒙的让人看不透。 “姨父,我是苏三,听凌宇说,你们在新加坡受苦了。” 姨父没有任何反应,坐在那一动也不动。 郭姨妈叹口气,指指自己的脑袋:“你姨父这里……什么都不记得了。” “姨父,我是苏三啊。”苏三蹲在他面前想唤醒他的记忆。 姨父眼珠转都不转。 凌宇上前说:“我推爸爸回房好了。” 姨父看到凌宇,发出啊啊的声音,接着又看向苏三,指指自己的脑袋又指指凌宇的脑袋,显出非常愤怒的神色。 “姨父,你想说什么话?”莫明问。 凌宇说:“爸爸得了老年痴呆,有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你不要当真。” 他说到莫名其妙几个字,莫明耸耸肩,忽然冒出一句日语。 姨父听到日语更加紧张了,啊啊啊地叫个不听,颤巍巍伸出手指着郭姨妈,方才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满满的都是怒火。 “你吓到他了。”郭姨妈抱怨道,“他在新加坡差点被日本人杀死,听到日本话就会这样。” “对不起啊,我是想起一句日本人的谚语,随口说了一句。”莫明急忙说抱歉。 苏三看的明白,姨父明明是指着郭姨妈的。 “你说的那句日本话是什么意思?”苏三问。 “我说我是抱着从清水舞台跳下去的决心来听莫名其妙这个词的。” “那是什么意思?” 苏三不懂。 “清水舞台是东京浅草寺内的建筑,很高。” 莫明讲到这里,迅速地扫视下屋内众人。 凌宇面带不耐烦,似乎在说: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讲清水舞台。 而郭姨妈面色淡然,看不出悲喜。 “很多日本人喜欢那里的美景也很多人喜欢去那自杀。真是变态啊,用人的血肉玷污自然风景。” 凌宇压根不想听他讲,推着姨父就要回房。 “姨父不吃饭吗?” 苏三觉得奇怪,郭姨妈的意思似乎只是让自己看姨父一眼。 “他吃的东西和我们不同,是医生搭配好的营养餐,我们吃饭吧。” 郭姨妈发了话,大家也只能坐下吃饭。 米饭、蘑菇鸡汤、菜心还有豆腐。 莫明暗笑着,先帮苏三盛了一碗鸡汤,上面还好心地飘着几个蘑菇。 “莫先生真是体贴,苏三,这都是后面山上的蘑菇,味道鲜美还有营养,很滋补的,多吃点。” 郭姨妈在一边劝说着。 苏三痛苦地看着碗里的鸡汤,不知该怎么喝下去。那几个蘑菇飘在上面,趁着碧绿的香菜叶,怎么看怎么可疑。 喝不下去啊。 苏三瞪了莫明一眼,后者大咧咧地吃饭,完全不在乎她的反应。 鸡汤味道很好,扑鼻的香味,这蘑菇……滑溜溜的蘑菇,吃还是不吃呢? 苏三正在犹豫,莫明忽然拿过她的汤碗一口喝下说:“我知道你胃不好吃不得油腻的,算了我帮你喝掉。姨妈,这鸡汤味道真鲜,蘑菇也好。” “喜欢就多吃点。” 苏三觉得郭姨妈脸上的笑容比较勉强,像是带了一张假面。 吃过饭,王妈上了茶。 莫明喝了完茶,说是很困倦告辞先去休息一下。房间里只剩下了苏三和郭姨妈,凌宇不知去做什么了。 苏三此刻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忘川山庄其实就是郭家三口人加一个哑巴王妈常住而已。那天带他们来的司机一直没有出现。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苏三不知该说什么话,一时间气氛很尴尬。 “你爸爸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郭姨妈忽然开口。 苏三茫然地摇摇头:“不记得了,那时太小,不过我听说他是失踪了。” “是,你不记得了?你爸爸失踪时是和你在一起的。”郭姨妈说到这里面色凝重,“换句话说,你是亲眼看着爸爸失踪的。爸爸失踪时一定对你交代过什么话吧?还记得吗?” 苏三摇摇头:“我真的不记得了,爸爸失踪的事情我也是听过去的街坊邻居说的,根本不知道我当时是和他在一起。可是,姨妈,既然我和爸爸在一起,为什么爸爸会失踪?” 郭姨妈被问的一愣,柔声解释道:“那就是爸爸让你留下来的理由啊,想想,有没有交代什么话?” 苏三皱着眉头说:“姨妈,可是你过去怎么从不提起这件事?我那时什么都不知道,我记得还问过你我父母的事情,可是你说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什么都不清楚啊。现在怎么来问我爸爸失踪的事情?” “我那时忙,也没顾上,这些年因为战争什么事都不能做了,人一闲下来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郭姨妈解释道,“苏三,我是真希望你能幸福,可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对姨妈都不说真心话,我知道你从小在孤儿院受了很多的苦,可这样心里总有个结是不行的。解开这个结,你才能彻底轻松下来。” “姨妈觉得我心里的那个结就是爸爸失踪的事情?” 姨妈点点头:“你可知道这个地方为何叫忘川山庄?” “我知道忘川是一条河,河上有奈何桥。” “是,这后面的山就叫忘川。” 苏三按捺住内心的惊讶,点点头,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郭姨妈显然对她这样表现很满意,缓缓地讲下去:“这山叫忘川,盖个房子自然叫忘川山庄。其实……”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这里还有更神秘的东西,那就是永生。” 苏三笑了:“姨妈,你又逗我玩了,什么永生,那就是长生不老吧,这不是神话故事中的东西吗?哈哈,原来姨妈也喜欢看聊斋呀。” “永生和长生不老不一样。”郭姨妈看苏三始终不透漏她父亲失踪前的的事情,决定加大筹码,用更大的利益来诱惑苏三。 “长生不老是一个人永远不会死,永生却是一个人可以死,但是他脑子里的记忆却能被提取出来永远继承下去。” “那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人复活?” 苏三浑身发冷,她有点明白为何自己和凌宇的记忆出现那么大的偏差。现在的凌宇和郭姨妈都不是九年前的凌宇和郭姨妈。或者说他们是继承了部分真正的郭姨妈和凌宇记忆的人!正是因为这部分技术还不过硬,导致凌宇继承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这和我有关系吗?” “这是你爸爸早年在帝国大学时的研究课题,他掌握了其中最核心的技术,可是后来却失踪了。” 苏三心想,很好,原来爸爸是在日本读过书的,这一切终于和日本人联系到了一起。 一座叫忘川的山,疑似日本人的武澄明、爸爸也在日本读过书,原来这些都是有关系的。 郭姨妈见苏三低头不语,知道她被这个惊天的秘密吓到了。握着她的手说:“你看,这可是造福国家的好事,你好好想想,爸爸失踪前对你说了什么,把他的研究资料藏到了什么地方,只要这些想起来就是功德一件。” “功德?姨妈,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呶,你看我们这个国家,才把日本人打走,一切都要重新建设,当然需要很多技术啊。”姨妈继续循循善诱。 “可是记忆继承这个能有什么用,又不能发电不能造飞机大炮,姨妈,我不懂,再说我真的不记得爸爸失踪前的事情,甚至说4岁前的记忆我都没有,像是被抹去了,干干净净的一片空白。” 郭姨妈微笑着:“苏三,你这是不信任姨妈啊。”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惊呼,是凌宇的声音:“莫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明出事了?苏三腾地站起来,郭姨妈也惊道:“凌宇,出什么事了?”(未完待续。) 第十章 姨父暴亡 苏三情知不妙,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喊声是从右边厢房传出来的,也正是那位姨父的房间。苏三有些眩晕,因为她已经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现在,莫明是她唯一的同盟军,他不能有事。 她踉踉跄跄走到门口,门开着,凌宇站在门边,指着莫明,表情惶恐。 莫明则站在床边,看到苏三过来,双手一摊:“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一定不会相信。” 血腥味来自轮椅上的那个人。一根削的很尖的筷子扎入他的喉咙,伤处还不住往外冒着血泡子。 苏三冲上前,探了一下姨父的鼻息。 “没用了已经死了。” 莫明耸耸肩:“我只是路过,就被凌宇指着鼻子说我是凶手。” “不是你是谁?门开着,你站在里面!” “天啊!”郭姨妈走过来,声音凄惨,“怎么会这样!谁!是谁做的!” 凌宇指着莫明说:“这得问他。” 苏三发现,郭姨妈是愤怒多过伤心。 自己的丈夫死了不该伤心吗?还是,这个姨父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只是路过。”莫明走到尸体前,猛地将竹筷子拔起,血一下子都流了出来。尸体微微向后仰去,靠着轮椅背。 “这东西……”莫明环视一下众人,“就是你们家吃饭常用的筷子,我一个外人来的第一天就用偷去一根筷子削尖了杀人,不觉得太麻烦吗?随便用刀子用枪都没问题,何必自找麻烦?我虽是陪未婚妻度假,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莫明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见到姨父,怎么会杀他呢!” 苏三也跟着解释道。 郭姨妈面色铁青:“苏三,你这是要胳膊肘往外拐了?” “姨妈,这不是向着谁的问题,得讲道理啊。你们怀疑是莫明杀人,那他和姨父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杀姨父呢?” “因为……”凌宇迟疑一下看了郭姨妈一眼,郭姨妈喊道:“凌宇,现在你爸爸被人杀害了,你要看清楚。” 凌宇的话没有说出来,莫明似笑非笑地问:“因为什么呢?我和郭姨父没有仇怨,又是第一次见面,而且我是要和苏三一起请姨妈一家参加我们的婚礼的,这样的好事情,我为什么要杀人?除非……郭姨父自身有要我杀的理由?” “胡说八道。” 郭姨妈痛斥。 这时王妈也跑了过来,看到房中情景大惊失色,指着莫明手中的筷子,嘴里呜哩哇啦的叫。 “滚出去,什么时候你在这鬼哭狼嚎!” 郭姨妈气不打一处来,挥手叫王妈快走。 王妈却不惧她,大步走了进来,蹲下身去,在桌子下面拿出一个饭盒,打开饭盒,里面是一只筷子。 她拿着筷子,指指莫明手里的筷子,嘴里又呜哩哇啦的叫了一番,接着又指指死去的姨父,做出削的动作。 苏三看懂了:“她说这筷子是姨父自己削出来的。” 王妈使劲点着头。 “胡扯,凌宇带她出去,一个哑巴,在这叫喊什么,烦透了。”郭姨妈心情非常不好。 凌宇伸手去拉王妈,莫明喊道:“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走啊。既然这筷子是原本就在这房子里的,是郭姨父自己削的,那郭姨父就是自杀了。可是好端端的,还见到了九年不见的内甥女,他为什么自杀呢?” “什么自杀,你姨父老年痴呆很久,什么都不记得,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想到死?” 郭姨妈解释道。 “那就只有姨妈你清楚了。” 莫明有点咄咄逼人。 “你什么意思?” 郭姨妈反应极快。 “意思是,姨父为什么看到苏三就自杀了,这点姨妈你该明白。” 郭姨妈冷笑:“你是欺负我们现在狐儿寡母了是吗?” “你不孤儿寡母我想欺负你照样能欺负。别在我面前卖惨,老子南京保卫战杀出一条血路出来的,还真没怕过谁。” 莫明越说越激动。 苏三担心两边闹僵了,毕竟这郭姨妈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还没完全摸清,便拉住莫明对郭姨妈说:“既然姨妈认为姨父死的不明不白那赶紧派人去报案吧,等警察来了一调查不就好了。也免得我们自己人在这猜来猜去伤了和气。” “有电话吗?打电话报警吧。” 莫明也说。 “不用。” 郭姨妈喊道,“家丑不可外扬。” 莫明冷笑:“恐怕这里是有很多不可外扬的东西吧。” 凌宇上前拉过郭姨妈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郭姨妈叹口气:“是我方才被冲昏了头脑,这事仔细想来的确是和莫先生无关,是你姨父他没有福气。” 忽然这口风就变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主人家要忙着装殓尸体办丧事,苏三和莫明只能回到客房。 “他为什么会寻死呢?”苏三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觉得这个姨父可能是真的吗?” 苏三想了想:“我不能判断,现在的情况是这样。” 于是苏三大概将刚才郭姨妈和她的对话讲了一遍。 莫明皱着眉头说:“我能肯定,你这个郭姨妈是日本人。我刚才讲清水舞台的典故,故意讲错了,其实清水舞台是在京都的清水寺,我说是在东京的浅草寺,在我说这句话时候,她瞟了我一眼,很明显她知道那句日语也了解清水舞台。” “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她是日本残余特务的话,这样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苏三想到这里,忧心忡忡:“他们把我弄到这里,是很想从我这里知道我爸爸失踪前的事情。可是那些事我是真的不记得。他们今天逼问我没得到什么结果,我怕接下来就不会这么客气了。我们就两个人,他们不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人。” “他们人应该不会很多,因为我看这所谓山庄家具简单吃的也够糟糕,很明显他们的财力状况不佳,人也不会太多,别以为这地荒无人烟,其实云南这边山里经常藏着很多山民,外来人很容易被山民发现。” 苏三担心的是现在撕破脸,对方要是使用武力该怎么办? 莫明其实也后悔这次行事鲁莽,但已经走到这步,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 “苏小姐,实话告诉你,这次我是对不起你,利用了你,我是过去追查一个日本特务组织时发现了他们的的永生计划,现在看来,从事这个计划的人还没有死光,我身为党国军人,就只能以身犯险摧毁这个计划。你和此事无关,是被我骗来的,今晚我就送你离开。” “你的车一定被他们动了手脚,我如何能离开?” 苏三可不想做无用牺牲,要是能离开那是最好。 “我一路都留了记号,我的人下午已经到了。” 莫明看向窗外:“你安全了,我就能放心大胆地干了。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想不到我莫明抗战时几次死里逃生,抗战结束了,却又要和日寇同归于尽。” 苏三看着站在窗前的高大身影,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豪情出来,但是张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豪言壮语。(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奶油巧克力 一直到傍晚,郭姨妈都没出现。 前院也没什么动静,一切都这么平静,苏三有不祥的预感。 天擦黑的时候,王妈悄悄地过来了。 “王妈,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对吧?” 苏三问。 王妈看看院子,小心地关上门。 “小姐,逃吧。” 她转过身来,竟然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嘶哑,难听至极。 “你……不是哑巴?” 苏三惊讶地盯着她。 这老妇人身材干瘪枯瘦,脸上坑坑洼洼,难辨美丑。 “若不装哑巴,他们如何能让我活到现在。” 王妈苦笑:“他们的人都在山中,一时半会还没法回来,咱们一起逃吧。” 苏三想了想:“还有莫明。” “那位先生?”王妈摇头,“小姐,那位先生和你可不是一条心吧。” 苏三愣了愣,的确,莫明开始就是在利用自己,可是毕竟现在两个人是同盟,不能撇下他。 “小姐,走吧,从这院子走出去有一条小路通向后山。” 苏三不解地问:“后山不就是忘川山?方才你说姨妈的人还在山中,我们逃向那里不是自寻死路?” 王妈摇头:“我说那些人在山中的意思就是他们真的在山中。这座山有个很大的洞,那些人就在那里面,我们绕到后山翻过去就能到曲靖一带了。” “你为什么帮我?”苏三觉得奇怪,自己和王妈不认不识,刚进山庄她就像自己示警,这是为了什么? “我们都是中国人啊,而且我们村子的人都是当初被日本人给杀了,我儿子也……唉,我以为日本人投降了一切就都安静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余孽。”王妈叹息着,干涸的眼窝有些湿润。 “姨妈他们在前面做什么呢?” 苏三还是有点担心。 自己对这里的地形一无所知,只依靠这个枯槁的老妪真的能逃走吗? “你姨父的尸体要处理,否则……” 王妈古怪地笑了下,像是干涸的土地上忽然裂开缝,看着很不舒服。 “否则就会出大事咯。” 她说的神秘兮兮,时间紧迫苏三也没空细问。 “小姐,我看那位先生不在房间,我们这就走吧。” 王妈劝说着。 走还是不走? 莫明利用假档案让自己放松警惕被骗到这里,他说的话还能相信吗? 这个王妈呢? 犹豫一下苏三下了决心。 这里已经很危险,郭姨妈和自己已经撕下伪装,她的目的就是要自己说出爸爸失踪时的事情,现在以礼相待,以后会不会严刑拷打?就算逃走被抓到,总不会更坏,于是苏三点点头:“好,我们走。” 前院很安静,莫明的房间也没有一点动静。 苏三跟着王妈在夜色掩护下轻手轻脚从后院一个小角门转了出去,往前走了一段路就遇到哗哗哗的瀑布。王妈指着瀑布说:“穿过去里面是一条暗道。” 苏三知道这云贵一带多喀斯特地貌,溶洞很多,看着王妈灵巧地爬了上去,苏三挥手说:“我爬不上去,要不我按照原路走吧。” 王妈站在大石头上,催促道:“别哆嗦了,再浪费时间他们要被他们发现了。” 苏三努力向上爬,却始终够不到大石块。苏三喊:“王妈,你拉我一把。” 王妈弯下腰去拉苏三,苏三猛地一用力,王妈被她拽来下来,摔在地上,疼哎呦哎呦叫道:“你做什么?” 那块石头很高,王妈摔得有点重,躺在地上起不来身,苏三俯下身,用力在她脸上撕扯,嘴里说着:“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王妈头晃来晃去躲闪:“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一个人身上的气味是不会变的,凌宇,你喜欢吃巧克力,那天去找我,我就闻到你身上淡淡的巧克力味道,来的路上,你随手就能掏出巧克力,试问,一个山间的佣人老妈子怎么会身上有奶油巧克力的香味呢?” “姐,我是你表弟啊。” 凌宇见被苏三认出,开始打感情牌。 苏三冷笑:“你们不过是复制品,我想了一下午,姨父为什么看到我以后就自杀了,如果他是真的姨父,被你们控制了,他不该千方百计的告诉我真相吗?发现你假扮王妈来骗我的时候我终于想明白了。”苏三从兜里掏出匕首,抵在凌宇的咽喉,“姨父想要告诉的是这个吧!你们这些复制了别人的面孔身体,窃取他人记忆的人必须一剑封喉才能解决掉。” 凌宇大叫:“你不能杀我,因为我死了,凌宇就真的彻底消失了,他的记忆,他记忆中的一切。我虽然是复制了一部分凌宇的记忆,可我从里到外都是凌宇啊。姐,求你。” 苏三没杀过人,方才讲这些也是为了出气,她痛恨这些人竟然连死去的姨妈和凌宇都不放过。她用力压了一下匕首,凌宇吓得哀求:“不要。” “不想死就说明白,你们到底是什么?是人还是什么生物?为什么变成我姨妈和凌宇的样子。” “房子,都是那栋房子!”假凌宇大叫。 “武泽将军研究永生很多年了,始终不能有所突破。他在全国各地寻找适合研究的场所,发现了你姨妈家的那栋房子。那房子所在的磁场独一无二,武泽将军为了得到这房子,利用磁场共振让你姨妈和姨父不停地做同一个梦。同时这样的共振试验他也发现你姨妈一家人竟然是研究的最好材料,于是就有了那场凶案。他们在脑死亡之前脑细胞中的记忆细胞都被提取出来,在面目相似的人体内复活,只是技术有限,最后只能唤醒一部分。”假凌宇苦笑,“我也是受害者啊,我现在都记不得自己到底是谁,我有大部分凌宇的记忆还有一部分本体原来的记忆。是,我是想骗你,因为我想脱离这种傀儡日子,顶着别人的脸,用别人的记忆,我很难受!” “我?我能帮到你们什么?” 苏三不解。 “你也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你的父亲是武泽将军的大学前辈,是他首先研究出的永生课题,可是后来他发现了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在某一天悄然失踪了。武泽将军调查过,他失踪前是和你在一起的,他怀疑你父亲将某种微缩后的资料植入了你体内,同时抹去了你当时的记忆。他们这几天在山洞就是忙着组装设备,一旦组装完毕就要从你身体里寻找资料了。或者直接提取你的脑细胞培养,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姨妈从你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只能由我行动。” 是要把我养的好好的,然后活体解剖了吗?苏三越想越生气,手上不由自主用了劲,假凌宇疼的大叫:“我都说了,你也得放过我!” “她从未答应过你说了实话就能放过你,况且,没有其他证人,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是莫明。 没等苏三缓过神来,莫明已经按住她的手,那把匕首深深地扎入了假凌宇的喉咙,噗嗤一声,鲜血喷溅出来,苏三躲闪不开,脸上被喷上不少。 我杀人了!苏三大惊失色,乍着手,不知所措。 只听着假凌宇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音。莫明俯身问:“你还有什么话说?如果你是中国人的话,我可以帮你给亲人带个口信。” 假凌宇瞪大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艰难地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块巧克力,颤巍巍想举起来,最终手臂还是重重地落了下去,他死了。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落入故人之手 “我杀人了。”苏三用力在地上蹭着手上的鲜血,同时别过头去,不去看假凌宇。那张脸上依稀还有少年凌宇的几分模样,苏三不忍心这样看着他死去。 真正的凌宇是在12岁时候死去的,他没能够长大成人,日本人利用那栋房子的磁场扰乱了姨父的心神,让他忽然发疯杀死了家人。 或者从那以后,被日本特务救活的姨父就浑浑噩噩地活着,因为他也是试验品,是研究那种磁场对人体脑电波影响的最好材料。长期的人体试验,让他大脑严重受损,直到早上,看到了苏三,记忆的闸门一下子被打开,他痛恨这种被当试验品养着的日子,同时又想竭尽全力为苏三示警,于是他回到房间削尖了竹筷扎进喉咙自杀了。 一只手伸过来,莫明问:“你还好吗?” “不好,我杀人了。”苏三木然地盯着自己的手。鲜血被擦掉了,但是那股腥味,热乎乎的喷溅感觉还留在指尖,根本擦不掉。 “是我杀的和你无关。” 莫明用力拉起苏三:“走吧,我的人在那边。” 苏三微微一愣:“你真的有接应的人?没有骗我?” “原来你跟着他逃出来是怕我骗你?”莫明有些无奈,“是,之前我一直在骗你,不过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我是军人,就要履行军人的义务,带人摧毁这个地方,保护所有中国人民,当然也包括你。” 他拽着苏三的手:“走吧。” 这座山上没有路,树林茂密,中间又是大量的野草和灌木,天已经黑了两人从中穿行,苏三有时会踩到滑腻腻的东西,她根本不敢想那到底是不是一条蛇,只能这样不顾一切踉踉跄跄地跑着,希望早点和莫明的人会和。 假凌宇打算骗苏三进那个瀑布里,那里面一定和什么武泽将军的研究有关系。等等!武泽!苏三想到这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呦一声。 莫明以为她被蛇咬了,急切地问:“怎么了?” “武泽!那个假凌宇说日本负责永生计划的人叫做武泽将军!你还记得那个沈慕白吗?他的真实姓名就叫武泽!” “而林教授怀疑武澄明是日本人,这么说来,那个武泽将军极有可能是武澄明。” 苏三用力点点头:“这样看一切就都能串起来了,如果武澄明没有死,又没有逃回国去,这暗中的一切应该就是由他主持的,怪不得林教授的日记会不见,一定是后面有记载对他不利的事情,被他拿走了,可是,武澄明到底在哪里呢?” 苏三有些茫然。进入这个鬼地方,院子里看到的就四个人:郭姨妈,郭姨父、假凌宇还有王妈,郭姨父和假凌宇死了都可以排除,那么最有可能是武澄明的人就是……王妈? 真正的王妈是男扮女装的? 苏三脑子里一团糟,她猛地摇摇头,让自己脑子稍微处于放空状态,同时被莫明拉扯着机械地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跑得嗓子眼冒烟,双腿酸的迈不动步子。 “从这里绕过去,的确能到通向曲靖的公路上。假凌宇没有骗你。” 莫明指着黑乎乎的前方,“只要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公路了,我的人就在公路上。这里山高林密车辆进不来,我让他们在公路上守着。” “我……真的不行了……走不动了,莫名其妙……你饶了我吧。” 苏三伏在草丛中大口喘着粗气。 “再加把劲,到了那边路上就有希望了。” 苏三想到假凌宇的说的,那帮人在山洞里目前还不能出来,而假的郭姨妈要守着姨父的尸体也无法行动,这样的机会不可能再有了,必须抓住,她双手撑地努力的想要起身,忽然哎呦一声,跌倒在草里。 “我被蛇咬了。” 苏三趴在地上举着手臂,莫明抓住她手臂,掏出打火机瞄了一眼,接着手上亮闪闪的什么东西一闪,苏三胳膊上是钻心的疼,怒道:“你做什么?” 莫明已经抓着她的手臂凑上去,用力吸了几口,接着呸的吐出来。 “不知道有没有毒,也只能这样了,有毒的话我帮你吸出点毒液,要是剧毒蛇,到时候咱俩一起嗝屁。” 苏三苦笑:“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我才不要死在这荒山野岭的,到时候一身虫蚁,没准还会被什么野兽拖去一条腿半个胳膊的,难看死了。” “放心,你若死了,尸体一定是宝贝,被那帮人抬走一寸寸解剖搜寻的。我嘛就惨了,不扔出去喂狗就算他们仁慈。好点没有,咱们还得努把力。” 莫明用力搀扶苏三起来,两人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继续前行。 手臂被划了一道,钻心的疼。苏三想起罗隐,恨自己那天为何被莫明这混球骗了,没有给罗隐打电话,若是罗隐在这里,应该会有办法吧? 又走了会儿,远远地前方有灰白色的带状的东西,是公路! 苏三和莫明信心大增。两个人拼劲全身力气终于连滚带爬来到公路上,莫明学了几声布谷鸟叫,过了一会,路边树林钻出两个带着鸭舌帽的黑衣男子:“组长!我们在这!” “怎么就你们俩?其他人呢?” 月光挺明亮,借着淡淡月光能看到这俩人脸上明显有阴影,莫明低声问:“出什么事了?脸上怎么回事?” 一个黑衣人差点哭出来:“组长,咱们的人被云南站扣了!云南站那帮孙子,担心咱们抓到那帮小鬼子,用他们的技术将老板活=复活,听我们说了大概情况就扣人,我俩是拼老命才逃出来的。” “苏子鹊这王八蛋!现在是我们军统多事之秋,要是老板还在我们断不会被四方攻讦,这老东西是想趁乱分家啊,我要在毛主任那好好告他们一状。” 莫名越想越气,苏三在一边纳闷:他的目的不是要破坏日本特务的计划吗?怎么又扯到什么老板? “组长,敌人到底有多少人咱们不清楚,就咱们这三个人,我看……” 一个黑衣人建议着。 “混蛋,当初从南京杀出来等得不就是今天吗?” 莫明看向苏三:“苏小姐,对不起,我食言了,不会有车子来接你了,这条公路一直通向曲靖方向,你保重吧。” 说着转过身:“走吧,龙潭虎穴咱们也得闯一闯。” “呵呵呵,还算是有些血性。”一个声音从树丛方向传过来。 莫明和两个手下迅速拔出枪。 “放下枪,否则就等着浑身筛子眼吧。”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林里转了出来。苏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竟然是沈慕白!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解剖了你 “武泽!你也是日本人?”苏三喊道。 曾经的沈慕白,现在的武泽点点头:“我爸爸是日本人,我当然也是了。” 他手里抱着一挺机关枪,枪口对准了苏三。他身后只有一个矮胖男子,拎着手枪。 “果然,你们就没几个虾兵蟹将。” 莫明冷笑。 “不顾及苏小姐的话你可以试试看。我反正是不怕死的,不知道你们的苏小姐怕不怕一身血窟窿。” 武泽狞笑着走近,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苏三无力地闭上眼睛,嘴里不争气地说:“不要杀我。” “我怎么舍得杀你,我爸爸等着一点点将你解剖找出秘密所在呢。”武泽轻佻地一只手点着苏三的下巴,“当初和姓罗的审问我的时候,你不是还挺威风的吗。现在落在我手里,哈哈求我啊。” 苏三紧咬着嘴唇,她痛恨自己的软弱,可她真的不想死。 “放下武器。” 武泽枪口转向莫明。 莫明眯着眼睛:“苏小姐,你就杀身成仁吧。”说着举枪就要射。武泽哈哈大笑,忽然一只手解开衣服扣子,原来他身体上绑满了炸药,他简直是拿命在玩。 莫明等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命的打法,此刻开枪,这小子身上的炸药能把这里炸平了。 不能硬来。 莫明依然举着手里的枪不放下:“武泽,你想清楚,你可是从南京的死人堆了爬出来的,你自认是日本人,他们可曾认过你,你父亲失踪这么久,他可曾想到过你?现在他们彻底失败了,只剩下几个虾兵蟹将想到你了,武泽,醒醒吧。我们才是一同从南京的死尸中爬出来的战友!他们是在利用你!” 武泽气恼地对着天空就是一梭子子弹。 子弹壳纷纷落下来,间或还有子弹,打的地上火星四溅。 莫明等人急忙跳开,他们知道这个人是个疯子。 苏三躲闪不及,被弹壳崩到,脸上划上一道血痕。 武泽哈哈大笑着,伸手在苏三脸上的伤口处抹了一把,然后伸舌头一舔:“味道不错啊苏小姐。”苏三浑身一抖,她当初真是瞎眼,怎么就能看出假沈慕白是玉树临风的俊朗青年呢?他就是个变态! “你们滚吧。” 武泽又疯狂地一梭子扫在莫明等人脚下,三个人纷纷向后跳着。 “滚!趁我还没改变心意前,滚!” 旁边的矮胖子提醒道:“少爷,将军吩咐……” “听我的还是听你的?这几块臭肉带回去有用吗?” “可以杀了他们。” “每天吃不饱,你有力气挖坑吗?别忘了他们刚才的话,他们的组织压根就不同意他们的行动,这几块臭肉跑回去,自有人收拾他。”武泽看那人还面有难色,伸手拍怕他肩膀:“放心,我在中国人中间长大,我最明白他们窝里斗的本事。” 莫明忍气吞声,看了苏三一眼,低低地喊了声:“撤。”带着那俩人就跑。 武泽又对着他们背影扫射一枪,边扫射边笑。 苏三现在是哭都没有眼泪,心里暗自下决心,一旦脱离险境绝对不能饶过莫明! 可是,现在是问题是,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脱离险境。 武泽发泄完,歪着脑袋看向苏三:“淑凝一向可好。” 苏三心道反正眼瞅着是不能活了,与其别他们零碎解剖做小白鼠,不如激怒这个疯子,一梭子子弹将我打死的好。想到这些,内心的恐惧少了几分,挺直腰板说道:“好的很,离开一个变态人渣,别提多开心了。” “哈哈哈,你这骗人的本事不怎样吗?当我不知道?她看人的眼神差劲透了,差点被一个小白脸骗了。” “你还真够谦虚的,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武泽看苏三义正言辞的样子一愣,随即大笑:“想激怒我?等着吧,做完了试验我会很小心地一刀刀将你切零碎了,每片都薄薄的,加点雪菜,做上一碗雪菜肉丝面,美美地吃下去。”他说到吃下去的时候,伸出舌头在唇边一舔,苏三恶心的几乎要呕吐出来。 武泽一挥手:“带走。” 矮胖子伸手在苏三后脖颈子一掌,苏三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有水流哗啦啦的声音,苏三判断自己应该就是在那个水帘洞里面。 “你醒了。” 蜡烛被点亮,苏三对上一张熟悉的脸,他的脖颈处还有一个黑乎乎的洞,正是死去的姨父。 “很奇怪是不是?我怎么又活了?”姨父笑了下。 苏三摇摇头:“你不是我姨父,你是武澄明。让我猜一下,是化妆成姨父的样子?不,可能性不大,你只是占据了姨父的身体?” 苏三冷冷地看着他:“其实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吧。” 武澄明哈哈笑着:“到底是苏师兄的女儿,观察力和想象力都非常强大。不错,我就是武澄明,这里是武澄明。“ 他指指自己的头部。 苏三明白假凌宇说的尸体不早点想办法会很麻烦的说话,也明白了为什么能那么顺利从山庄逃出去,因为当时他们在利用姨父的尸体做一些事情。 “你的姨父,很不合作,本来我们用一个身体好好的,在看到你之后,他大脑中被压制的那点点细胞竟然醒过来了,还用筷子自杀,真是个笨蛋,有我这样聪慧的头脑入住他本该感到荣幸才对,竟然妄想和我同归于尽。” “姨父做的对,你这样的恶魔就不该在世间存活?” “你怎么知道我是恶魔?我在完成一项伟大的计划,只要找到最后关键的几个数据,这计划就能完美实现。到时候我们帝国死去的勇士们都将会复活,我们的帝国永远不会失败!” “别做梦了,你们已经败了,你们的天皇投降了,你们的那些禽兽士兵也放下了武器,你这样的散兵游勇,哼哼,不过是漏网之鱼罢了。” 苏三语气轻蔑,武澄明却不生气,只转动着手里的手术刀,眼睛看向苏三,像是在考虑从哪里下刀。 在他眼睛里,苏三已经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块随便切割的肉,一块准备雕刻的木料而已。 手术刀在苏三胸前划开一道,外面的风衣瞬间裂开,苏三大叫:“老不死的变态。” 这是站在一边的武泽问:“爸爸,您确定资料就在这个人身体里?” “我已经调查清楚,苏师兄曾经将关键的数据压缩成胶囊,他有没有别的亲人,只能是她了。是藏在了腿中吗?嗯这个到有可能?” 说话间,手术刀已经要划向苏三的大腿。 他是真的想在这里将苏三活体解剖了。 苏三喊道:“胶囊吗?你说的是爸爸交给我的那颗药?” 武澄明大喜:“你想起来了。” 这时武泽说:“爸爸,我想这个女人在骗我们的,她那时那么小能记得什么?她的皮箱我都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武澄明这些年一直追随石井四郎做人体实验,直到日本战败后带着自己的试验品逃到忘川,他此刻非常希望利用永生技术将那些大战犯的思想重新复制,卷土重来,早已经鬼迷心窍,听到苏三说记起来了,竟然点点头说:“好,你要是说出那胶囊在哪,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的死法,免去这活体解剖之苦。” 苏三刚要说话,忽然闻到一股强烈的烟味,那是木头和油脂燃烧的气味。 她看向洞口:“你的忘川山庄着火了。”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千钧一发 “爸爸,前面着火了!” 武泽跑到洞口,看着前方红红的火光惊道。 守在洞口的矮胖子着急地就要去救火,武澄明喊道:“不用管,坂田,你要用你的生命守住这里,别的都不用考虑。” 坂田一个立正,武泽非常焦虑:“不行啊,妈妈的骨灰在前面。” “她已经死了。骨灰这种东西谁在乎?”武泽明指着苏三,“说,东西在哪。” “你们如果早和我说是为了什么,也不至于发生这么多误会。”苏三强自镇定,面带微笑,希望能尽量让这两个人平静一些。 她害怕武泽不要命的捆着一身炸药拉着大家一起完蛋。 武泽彷佛变了个人一样,曾经的俊朗青年如今只剩下阴冷和变态,苏三实在搞不懂,短短两个月时间,人的变化怎么会这样大?或者说这个暴虐的武泽才是本性,英俊潇洒的沈慕白只是个面具而已。 “爸爸,她骗你的,别和她啰嗦,我去拿仪器,照清楚东西在哪,弄出来算了。” 武澄明没说话,武泽站在石壁边,不知手上按到哪里,哗啦一声,一处石壁移动开来,武泽举着手电进去了。 苏三忐忑不安,声音也透着哭腔:“我真的没骗你啊,对了我还有个好东西呢。你可知道后悔药?” 武澄明眉毛一挑:“你知道那个?” “对啊,一个镶嵌着绿松石和蜜蜡的火镰子,还有四根鲛人油脂做成的蜡烛,可以将人带回过去,当然也仅仅是两个小时而已,可这也足够了,如果你只是不想日本战败的话。完全可以回去改变一些事情。” 苏三试着诱惑他。 武澄明沉思一下。这时武泽已经推着仪器出来了,听到苏三的话,面露喜色:“那个火镰子我见到过,原来还有这样的东西?你不会又是在骗人吧?” “武先生当年在考古界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对这些奇珍异宝如数家珍,我如何能骗得了他?” 武泽见武澄明还在沉思,在一边说道:“爸爸,有了这个东西就能回去救出妈妈了,你不知道当初南京多惨,妈妈是活活饿死的。” “混账!” 武澄明一个大耳光打过去:“什么时候还来儿女情长,你妈妈死了,死了!她是个中国人,不过是我潜伏任务的一部分,她的死活怎么和国家的命运相比。” 武泽被他打的头猛地转过去,他擦了擦嘴角的的血,直直地看着武澄明:“其实你一直是这样想的对吧?妈妈不过是你利用的工具?那我算什么?我呢?” “你?”武澄明嘴角浮起残忍的冷笑,“你是工具的副产品,万幸你还有一半我的血统,所以今天才能站在这里和我一同重振帝国的事业,而不是像个丧家之犬被沈家的人追着四处躲藏。” “我们都是工具,我是工具产生的产品,所以你才能制造遇害的假象抛弃我们,明知道南京陷落我们就在南京城你也无动于衷?我当年差点被你的同胞砍掉脑袋,我是躲在死尸底下靠喝血水才活下来的,你知道那种滋味吗?到处都是尸体的腐臭气息,我就趴在河边喝被染红的血水,还要小心拨开水面上的浮尸,那时你在哪里?” 武泽说到这里,眼泪涌了出来。 “到底流着中国人的血,这些有什么好怕的?” 武澄明哈哈大笑,“那些死人,尤其是中国人,不过都是木头,是实验材料罢了。我在哪里?我在石井将军那里每天为各种细菌忙碌着,为我们国家的伟大梦想忙碌着。你是我的儿子,不过是为了帝国理想吃点小小的苦头而已,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儿子,你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责任。” 武澄明安慰地拍拍武泽的肩膀,武泽猛地一抖,大叫道:“别碰我!” “你疯了吗?谁教给你的,忤逆老子!”武澄明大怒,劈头盖梁对着武泽一顿打。 武泽躲都不躲,只是低着头握紧了拳头。 苏三被浑身捆绑着,从她躺着的角度能看到武泽的眼睛,她发现那双眼睛此刻已经充满了仇恨,她甚至闻到了愤怒的味道,一个声音告诉她:他在发怒,在暴躁!下一秒就是反抗。 苏三小心地往角落了蹭了蹭,她担心会伤害到自己。 一阵风吹来,她闻到点熟悉的气味,咖啡的淡淡苦味混着点发胶味,苏三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她偷偷地瞄向洞口,果然,一个黑影蹭地窜进来,一脚将武泽踢翻,接着一个回旋腿将武澄明放倒,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俯身一把抱起苏三,转身冲向洞口。 这一切动作快的就像一阵风,让人猝不及防。 武澄明首先反应过来,站起身就喊:“坂田,松原!” 武泽也随即站了起来,他古怪地看了一眼刚才打开的密室问:“所有的试验数据和研究资料都在这密室了对吧?” “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都在,没有丢,快去抓人!要你有什么用?” 武澄明大怒。 他无可奈何,因为这个身体和脑子融合程度并不高,行动不便。 武泽摇摇晃晃站起来。他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只是哀莫大于心死。 从武澄明派人找到他开始,他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你为什么抛弃我们,为什么隐瞒你是日本人,姓武泽的事实?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一切都了解了,妈妈只是他潜伏的利用工具,自己不过是那个工具的副产品而已。他忽然张开双臂,一把搂住武澄明。 “你做什么?快去找人!” 武泽嘿嘿笑着:“爸爸,这身体不是你的,你一定好累吧。” 武澄明怒道:“什么意思?” “我带你去找妈妈。” 武澄明猛然明白过来,用力挣扎:“混蛋,你疯了吗,我是你爸爸!你想要做什么?” “带你去找妈妈,把你这些打算用来害人的东西也都带着!什么大日本帝国的复兴,什么重振帝国梦想,去他-妈-的,统统见鬼去吧!” 武泽哈哈大笑着,用力拉下腰间一个炸药包的引线。 武澄明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不怕死的捆一身炸药包,并不是什么骨子里的武士精神,而是早有预谋要炸掉这里! “八嘎!” 这是武澄明留在人世最后的声音,随即轰的一声巨响!山洞里的一切都被炸飞了。 这时罗隐已经抱着苏三冲到了瀑布口,忽然听到巨响,洞口猛然晃动起来。 爆炸灼热的气浪袭来,罗隐闭上眼睛,抱着苏三用力跳下去,在落地的那一刻,他就地打了个滚,苏三被轻轻地放到地上,而罗隐身后传来浓重的焦糊气味。 苏三手脚还被捆着,方才逃的匆忙根本没有时间解开。 “小姐,我来帮你。” 苏三回过头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靠去。 又是王妈。 这次的王妈应该是真正的王妈,天这么亮,能看清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 王妈伸出干枯的手,几下解开了绳索,苏三连滚带爬到罗隐身边:“你怎么样?” “后背,唉,疼的厉害,你饿吗?可以吃铁板烧了。” 罗隐想缓和下气氛,咧嘴一笑,接着又哎呦一声:“真******疼。” 苏三急忙看他的后背,一大片衣服都被烧糊了,这可怎么办? “小姐,这不能解开,要找剪子剪开再上点獾子油。” 王妈在一边说。 “原来你也会说话?” “过去不敢开口,他们要是知道我能说话那我就没命了。多亏了这位先生和莫先生。” 王妈一笑,瘪嘴抿着,有点怪异。 “笨死了!被莫名其妙那混蛋给骗了,等会你看我怎么收拾他!拉着你涉险!要不是我的人一直盯着他的手下,我还找不到这里。”、 罗隐见苏三没事,板起脸教训到。 苏三没有反驳,只是心疼地看着他后背的伤口,心里百味杂陈。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灰飞烟灭 苏三扶着罗隐起来,山中传来阵阵枪声,似炸豆子。 苏三这才注意到,原来守在瀑布口那个叫坂田的矮胖子已经死了,倒在大石头上,脖颈处一滩血迹。 罗隐见她目光望过去,微微一笑说:“一刀毙命,这家伙该死。” 苏三点点头,她也杀了人,现在这手上还沾有浓烈的血腥味。 “头儿,怎么样!”苗一的声音传来,他很快就从树林中钻出来。 “情况如何?” “干净利落,山洞出口找到四个人,全都解决掉了。嗯,那个莫名其妙表现不错。头儿,我听到爆炸,天啊你这是怎么了?” 苗一一眼看到罗隐后背一片焦黑大惊失色。罗隐挥挥手:“小意思,你的人呢?” “跟着莫名其妙打扫战场,找残余的特务呢,头儿,这帮人也挺惨,别看他们买得起来云南的机票,可每天窝在山里,担心被附近的人发现,缩头乌龟一样,这地气候还那么潮湿,身上都要长蘑菇了,你说图什么啊,他们的皇帝都投降了,他们早早投降多好。”苗一嘴里唠叨着,手上不停,仔细翻看下罗隐的伤,摇头说:“这哪是小意思,很严重的,需要马上处理,否则感染了就麻烦了。” 苏三听到这话格外歉疚,急忙问:“你们把前面的房子都给烧了?我那姨妈呢?” 苗一闻言看了罗隐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便小心回答道:“死了。” 苏三点点头:“她是假冒的,对,莫名其妙说她是日本人,对了,莫名其妙那个混蛋呢?”苏三咬牙切齿说出这几个字。 苗一指指山上:“等会就下来,苏小姐,你要不要我揍他一顿?” 苏三恶狠狠地看着山上,点点头:“使劲揍,他差点害死我!” 忽然山中传来一阵爆炸声,苗一咋舌:“什么声音?又炸了?” 罗隐仔细听听说:“是地雷!” 地雷!苏三脸色微微发白,苗一也紧张起来。王妈安静地守在一边,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山上。过了一会,有人影闪动。罗隐和苗一都紧张地握紧了枪,盯着晃动的人影。 渐渐走近,只见一个黑衣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莫明,另一个也是步履蹒跚,罗隐带来的两个手下则跟在后面。莫明膝盖以下都是血,看到苏三和罗隐,推开手下,一个人晃晃地走到苏三面前说:“我活着回来了,要杀要打随你便,是我对不起你。” “你个混蛋!” 苏三气的想要伸手去打他,可是看着他面色苍白,一身火药味,腿还受了伤,这手到了半空中又重重落下。 “我真后悔上次救了你,你这家伙就是白眼狼。”苏三越想越气,“你差点害死我,知道吗?” “我们组长本来准备的很好,是云南站那帮狗娘养的不配合,还扣押了我们的人……”莫明的手下不满地反驳道。 莫明挥挥手:“哎,自己家的那点破事就不用在这说了,你还嫌不够丢人。” 罗隐眉毛一扬:“怎么,你被自己人黑了?” 莫明听到这话,长长叹口气,支着腿坐下说:“我其实本想利用日本人这个技术,让我们老板复活。” 罗隐一愣:“你说戴先生?” “是,你消息灵通,想必已经知道我们组织各派系心怀鬼胎,内部面临分崩离析,我到了云南就去找云南站的人,如实讲出我的计划,哪想到那姓苏的……哦,不是说你。” 莫明脸上黑一块红一块的,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是苏子鹊那王八蛋,表面上答应我,说随时配合我的行动,转身就扣押我的人,妈的,要不是他,现在也不会是这样,我一定能拿到日本人的东西,让我们老板活过来。” 罗隐摇头道:“一切都要顺其自然,逆天而行绝对不会有好结果。就算你让戴先生的思想复活,但那只是他的寄生体,军统那些派系的人都各自有力量,如何会承认这样的戴先生,你这等于让他活过来又死去一次,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创建的组织毁灭,何其残忍。” 莫明********让戴笠复活,头脑发热,并没有想到这点。仔细想来云南站敢明着发难就已经说明军统内部是反对自己这个计划的,即使戴笠的脑细胞能够复活,他得到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内部那些人怎么可能放权? 自己真是太幼稚了。莫明痛苦地拍着自己的脑袋,仰天大叫几声。 “逆天行事不会有好结果。” 王妈在一边喃喃自语。 莫明这才看到王妈,举枪问:“这人怎么还留着,小喽啰一个带着走不够麻烦的,直接打死算。”苏三急忙拦住:“你这是做什么?她不是日本人。” “不是日本人,那也是汉奸。” “你疯了?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日本人投降了,她还能在这里做事,甚至还要装哑巴,一定是被他们胁迫来的,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杀死?” 苏三怒道,“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罗隐也说:“是王妈带我来到这里的,她不是坏人。” 王妈在一边说:“我真是被他们抓来的,为了活命只能吃下他们给的药,嗓子也哑掉了很久,后来恢复了我也不敢说话怕被他们杀掉,这位先生,求求你不要杀我。” 莫明悻悻然收起了手枪。这时王妈指着前面说:“我知道这山下附近有个县城我们可以去哪里休息一下,两位先生都受了伤,那县城很是繁华,一定有医生的。” “你怎么知道?”莫明狐疑地打量着她。 “日本人都不敢出门,买米买菜都是我出去,经常去那县城,很是熟悉,请相信我。”王妈一张满是皱纹和瘢痕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格外的黑亮,似两丸温泉中的黑水晶,衬着蒙蒙雾气,这样看上去竟然很美。 罗隐点点头:“嗯,你还很有见识。那就带我们去吧。” 罗隐带着三个人杀过来,只开了一辆车,他们在公路边的树林里找到了莫明的车,电瓶被卸掉了,幸亏罗隐的车里有备用电瓶,重新安好后大家发动车子出发。他们打算现在附近休息下,吃点饭,清理一下伤口,毕竟从这里到市区还要走十来个小时的时间。 顺着王妈的指点,车子开出去一个多小时后在一个三岔路口拐了弯,又走了一阵眼前豁然开朗起来,方才那条路周围都是密林,此刻看到了农田还有远处的农舍。 苏三心想没有这次事件,这里倒是很好的度假地方。 她回头看过去,远处是高大的忘川山,只是此忘川不是彼忘川,没有奈何桥也不会再有轮回。 武澄明强行寻找回来的世界已经随着炸药灰飞烟灭。(未完待续。) 第一章 冷医生俏护士 车子开进城进城,这地方果然如王妈所说还挺繁华的,只是这小城,很少见这样豪华的汽车,还是两辆一起,风尘仆仆的,很快就引起了众人围观。 顺着王妈的指引,车子一直开到了县政府门口。卫兵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上前一个立正敬礼问有何贵干。 莫明还在摸证件,罗隐已经掏出递了上去,卫兵打开一看立马又是敬礼,伸手做出请的手势,接着将证件双手奉上交给罗隐,又对另一个卫兵低声吩咐几句,那个卫兵就急忙一路小跑去找人。 罗隐点点头,开车进入。 “你的证件?”莫明心里有点酸。 “云南警备司令部的派司,特地为出门方便弄的。”罗隐还回头挤兑莫明,“怎么?看着好用吃醋了?” 莫明切了一声,苏三坐在前面看他吃瘪,很是开心。 车子在政府办公室门口停下,大家下了车,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从台阶上跑下来热情招呼道:“欢迎警备司令部的长官到我们这小城视察。在下是本县父母官季韶光。”这位季县长和罗隐握过手才发现这几个人形容狼狈,尤其是后面那个杀气腾腾的男子,半条腿都是血,一时间膛目结舌,过一会才擦着冷汗问:“可是在这附近遇到了山匪?都是在下不力。” 罗隐摆摆手:“不是山匪,是日军残余势力。” 那县长更是吓坏了,急忙拉着罗隐的胳膊说:“事关机密,请长官进去说话。” 季县长将众人直接引到会议室,又是忙着叫人上茶点,罗隐将大致情况讲了一遍,县长连呼好险。 “是卑职治下不严,竟然任残匪活动大半年一无所知。” “那里仔细算也不是你的辖区,荒山野岭的谁能想到还有日军特务。这样吧,你赶紧派人去那边在清理一下,我们就几个人难免有搜索不到位的地方,记住,一定要小心,对方有武器的。” 县长闻言立马起身打电话去叫警察局长,莫明将腿驾到桌上说:“老子的腿马上就要断了,医生在哪里。” 这位季县长40来岁,办事效率极高,安排好了清理善后事宜就命自己的秘书送罗隐等人去医院。 这个县因为处于通商要道上,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要在此驻留,因此经济不错,城内店铺林立,酒旗招招,医院也修的很气派。 外科主治医生是个清冷的女大夫,利落的短发,皮肤白皙,头发乌黑,薄嘴唇抿着,更显得冷静无比。 她用剪子将罗隐后背的衣服剪开,这个时候,烧伤的皮肤早已和衣服粘连在一起,苏三在一边看的眼睛发酸。想避开,可是又不由自主地望过去。 女医生瞟了她一眼,因戴着口罩,声音有点发闷:“受不了一边等着去。” 苏三往后退了几步,还是站在门口。 罗隐挥挥手:“你出去吧,等会我的样子会很难看,你还是避开点好。” “我不怕。” “我怕!这么狼狈都被你看到,以后怎么混啊,走吧,求你了。” 罗隐趴在病床上,女医生用蘸着酒精的棉花一按,他嗷地叫了一声,嘴里还嚷着:“走啊……啊啊……” 苏三不忍再听下去,只能退到走廊里。这时另一个房间,莫明的声音传来。 他小腿被地雷爆炸时溅落的石片划伤了,看着流了不少血其实并没有伤到骨头和筋脉,清冷女医生检查一下就交给一个圆脸大眼睛的护士来清创。 “小姑娘,有20岁没有?” 莫明坐在病床上腿伸直,看着小护士眉眼低垂,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开始没话找话。 “嗯。”小护士点点头。罗隐看着她耳朵渐渐发红,坏笑着问:“就没想过离开县城,去沪上这些大城市走走?上海滩哇热闹的不得了。” 小护士很久才说:“我这样的小护士去了大地方也没用,在这里就很好咯,习惯了。” “可惜了,你这样的人才……” “可惜什么呢。” 苏三走进来,嗯,刺鼻的酒精味。莫明半条裤子已经被剪开了,腿上血肉模糊一片,小护士开心地说:“没有伤到骨头,真是万幸了你这是遇到土匪了?” “不是,是日本人。” “啊?抗战胜利了日本人还敢这样凶?” “是残余势力,我身为军人有守土保民的责任,为了保护这一方百姓,变成这般模样。哎呦……” 苏三已经拿起一块酒精棉按到他伤口上,莫明忍不住嚎叫出声。 小护士被苏三吓了一跳,站起身问:“小姐,你是……” “其实我也是护士出身,看你一个人这么忙,想帮帮你。” 苏三笑眯眯地看着小护士,她觉得这姑娘一张喜气的团子脸,眉眼间都透着娇憨,应该是很好骗的,果然,小护士点头:“那真是谢谢你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不麻烦你,再说这是我的工作呀。” “不麻烦,真的一点都不麻烦。” 说话间,苏三又将一块酒精棉恶狠狠地按上去。 莫明疼的闭上眼睛,额头有汗水透出,他咬牙切齿道:“苏三,你够狠。” “没有你狠,我差点丢了命,这是我还给你的,莫上校。” 苏三说着凑近小护士:“妹妹,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嘛?” 小护士茫然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说:“不是军人吗,你也叫他上校啊。” “对,是上校,是军人,也是军统的上校,你知道军统是做什么的吗?” 小护士点点头:“好像知道一点。” “杀人魔王啊,看人不顺眼拖走,咔嚓。”苏三伸手划了一下脖子,“懂了吧?所以对他不必客气,记住他说的每句话都不要相信,否则就会被他害死,我差点被他害的给人活体解剖了。” 小护士呀的一声,转身看向莫明的眼光就有点怯生生的。 这时隔壁传来罗隐啊的一声,苏三立马转身就往外跑。 莫明恨恨道:“最毒莫过妇人心。哎呦……” 小护士的酒精棉也到了,可能是被苏三按的形成习惯性反射,莫明忍不住又哎呦一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护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惊恐万分。 “我……哎呦……别听她的,我不会打你……” 莫明试图和小护士沟通:“我叫莫明,你叫什么名字?” “刀美秀。” “姓刀啊,你是傣族人?” “是的呀,你知道我们呀。” “那是,我还去过西双版纳呢。”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冷医生,出事了,出事了,美专出事了!” (未完待续。) 第二章 死个女学生 苏三站在门口,就见那个男子嘴里喊着冷医生就跟没头苍蝇似的四处看。 “冷医生,冷医生!” 他不住地喊着。 圆脸小护士刀美秀闻言走出来,指指隔壁房间说:“冷医生在这里。” 那人就要往里冲。 苏三像是炸毛的母鸡,伸手拦住:“干什么啊你,这里是医院,病房重地!你怎么能随便进!” 那人是个20多岁的青年男子,满脸焦急,试图推开苏三的手往里闯。 苏三叫道:“苗一,你是死人啊,这人要害你们头儿!” 守在走廊的苗一蹭地跑过来,晃了晃手里的枪:“病房重地谁叫你乱闯的?” 那青年吓得双手举了起来:“我,我只是想找冷医生。” “什么事。” 冷面医生走过来问。 “冷医生,美专出事了。” “嗯,我知道了。”冷医生说着就转身。 “梁校长被带走了啊。” 那人急忙喊道。 “他是校长,学校出事带走他调查也是正常的,你回去吧。” 冷医生语气非常冷淡。 “他们说是梁校长杀人。” 那青年又抛出一个炸弹。 “噢?死的是谁?”冷医生稍微有了点好奇心。 “是杜艳梅。” “呵呵,她该死,活该。”冷医生眼睛都不带眨的。 那青年愣住:“冷医生,可是警察把梁校长带走了啊。” “他也活该,该吃点苦头。” 冷医生见那青年满脸沮丧,口气稍微缓和一下:“好了,立仁,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相信仲南不会杀人的,警察不过是按照惯例问问,问完情况就会放他出来,不用担心。” 青年悻悻然地离去。冷医生这才发现苏三一直站在门外,看了她一眼说:“过来吧。” 苏三莫名其妙地跟着进来,冷医生随手捞起椅子上的一件白大褂扔给她:“风衣破了先换上这个吧。” 苏三一低头,这次看到风衣胸前已经开花了,露出里面淡绿色的薄毛衣,她感谢地笑笑,脱下风衣,正好罗隐的目光看过来,叫道:“武澄明做的?该死的家伙。” 苏三大腿处的裤子被划了一道,露出雪白的肌肤,苏三急忙伸手捂住,瞪了罗隐一眼:“不许看,转过头去。” 罗隐非常听话地转过脸,苏三迅速披上白大褂,同时内心对这个冷面医生充满了感激:此人看似冰冷,其实内心柔软,是个好人。 过了一会,隔壁的莫明已经清创完毕,上了药包扎好了,一瘸一拐地来到这边,看到苏三穿着白大褂,想到方才的痛楚,小心地扶着墙壁一点点挪动着。 苏三冷笑:“别以你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看在你受伤的份儿上,咱俩的恩怨这就了结了。” 莫明点点头:“总是我欠你的,你放心,以后你有什么难处我自会两肋插刀。” 苏三摆手:“得了吧,你不插我两刀我就谢天谢地。” 站在门口的小护士闻言扑哧一声笑了。 紧张的气氛此刻到有些轻松起来。 冷面女医生已经给罗隐做完了处理,示意他可以起来。 罗隐坐起来,后背凉飕飕的,涂满了药膏,衣服只剩下前片,配着他一张俊朗面孔很是好笑。 罗隐瞪了门口憋住笑的苗一:“笑,你还敢笑,去买衣服去,全部都要最好的。” 说着掏出钱包扔了过去,苗一一把接着:“好咧,包准办妥当。” “哎,还有我的一套啊,这裤子都成碎片了。” 莫明跟着喊了一句。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三天后准时来换药,记得不能沾水,不能碰不能挠,明天要是起了水泡就过来找我,用注射器抽一下就可以了。”冷医生低声吩咐,又看了莫明一眼,“还有你,腿脚不方便就找个地方老实待几天,这样跳来跳去,嫌你没伤到骨头吗?” 苏三在一边替罗隐答应着,同时幸灾乐祸地看了莫明一眼,心道真是老天不长眼,要是让他伤的重点,伤筋动骨,躺一躺才叫好呢。 罗隐可不想出去丢人,坐在病床上装没听到。 “长官,衣服我买来了先换上吧。” 县长秘书拎着两个大纸袋子进来。 原来他是去买衣服了!罗隐点点头说:“多谢你了,想的这么周到。” 那秘书只给两位男长官买了衣服,看到苏三穿上了医生的白大褂,连连致歉道:“我没买过过女装,不敢选择,实在是照顾不周。” 苏三笑道:“这已经很感谢你了,我等会自己上街买衣服就好。” 罗隐指向莫明:“莫名其妙,你的钱包呢?” “为什么我出钱?”莫明喊道,可还是拿出钱包,打开后正在数钱,被罗隐一把抢过,随手扔给苏三:“随便花,别客气。” 苏三拿着钱包晃了晃,眨眨眼:“多谢了,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享受莫上校的美意。” 几个人约好等苏三买好衣服在县政府见,苏三便缓步走出去,这时圆脸小护士跑过来说:“苏小姐,我陪你去吧。” “你下班了?” “是啊,我刚才都听说了,你是女英雄呢,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带你去买衣服。” 刀美秀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可爱。 其实苏三不过是故意气气莫明罢了,在刀美秀的陪伴下,她只买了一件普通的蓝阴丹士林旗袍,一件白色的毛线衫,一套内衣,两个人走出服装店,刀美秀深信苏三是个英雄,格外热情,指点着两边店铺,介绍着本地风情。两个人边走边说,这时看到前面一道街上围了很多人,苏三问:“怎么那么多人,出了什么事?” “哦,那就是美专,方才那的学生不是来报信吗,死了个女学生。” 苏三和刀美秀走进围观人群,听着议论纷纷。 “我的天啊,真是光身子死的?” “是啊是啊,我亲眼所见,嘿嘿……细白的皮儿,身条好看的呀,怪不得梁校长喜欢画这些。” “别乱说,梁校长夫妻都是好人,我家老婆子的病就是冷医生给看好的。” “好人啊,我也没说他们不是好人,这男人不都有个三妻四妾的心吗?” “老家伙,你这话被你婆娘知道拎刀剁了你做火腿去。” 苏三听出点门道:“这梁校长是冷医生的丈夫?” “对,这学校是梁先生一手创办的,你别听这些人乱讲,梁先生不是那种人,和冷医生的感情好着呢,反正我是不信梁先生会杀人的,他呀,怕是杀鸡都不敢呢?” 说话间,季县长从大门走出来:“咦,苏小姐,罗长官和莫长官呢?” “他们在医院,换好衣服就去你们县政府。怎么是县长您亲自勘察现场啊?” “这不是把警察从上到下都打发出去了吗?呵呵,只能我来了,这美专也是咱们这县的牌子,别看这是个小县城,美专在全云南都很有名的,梁校长的名气大着呢,哎,怎么会出这种事。” 苏三想到冷医生的好意,便低声问:“其实我在沪城多次参与几次大案的侦破,能否让我看看现场?” 季县长上下打量苏三一番,见她目光恳切不像是骗人,点点头说:“苏小姐请随我来。”(未完待续。) 第三章 没有法医的小城 案发现场是一间画室,因为警察局的人都去搜山了,尸体还没被运走。死者倒在长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个白单子,那单子上有星星点点的颜料,苏三想这单子应该是画室内的东西。这被单只盖住了身上的重点部位,腿膝盖以下都在外面露着,小腿匀称修长,脚掌圆润小巧,脚趾甲上涂着红色。被单下伸出一只细长洁白的手,手极为柔美,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像是能滴下血来。 果然这人没有穿衣服啊。 屋里有淡淡的酒精味,苏三看了刀美秀一眼,嗯,这气味应该是她身上的,自己身上的也说不定,毕竟刚才也拿酒精棉了。 还有点什么奇怪的味道? 木头味?她吸吸鼻子。 季县长发现苏三一直环视四周,急忙问:“苏小姐发现了什么?” 哦,在这里啊,苏三找到气味来源,是一个塑料壶,拧开盖子,满屋子都是味。 这是松节油的味道。 苏三想起来了,因为林淑凝也喜欢油画,苏三知道这东西是用来稀释油画颜料的。 画室有这些味道是很正常的样子。并没有血腥味,只是有臭味,一股腥臊气。 果然,屋子里的人都捂着鼻子。苏三没有揭开被单,因为死者脖颈处的痕迹已经说明她的死因了:她是被勒死的。那腥骚味怕是她被勒住脖子的时候,不住挣扎踢打,集中全部力气,在死去的那一刻括约肌忽然放松,导致失禁了。 忽略脖颈处紫红的勒痕和脸上的青白色,还真是一个标志的美人儿,只是如今美人儿光溜溜地倒在这,身下还有屎尿痕迹,狼狈不堪。 死亡啊,真是残忍,将一切美丽的东西都剥下伪装,赤裸裸展现在人们面前。苏三叹口气:“嫌犯是那位梁校长?” 季县长点点头:“这个女学生是他特招来的,又长期给他做模特,只能将他暂且带走。我是相信梁校长的,他一个大画家,在我们这小地方坚持办学十多年,很了不起的,谁也不想会发生这种事。” “怎么这里没有法医?” 苏三才发现这个现场和以往不同:看不到法医。 旁边一个老警察说:“我们这小地方,很少发生什么命案,去年法医就辞职了,上面还没给我们派新人过来。” 看来这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可是现在没有法医怎么办呢?尸体还能运到别的地方吗? 老警察看向苏三旁边的刀美秀:“刀医生,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看看?” 刀美秀吓得躲到苏三身后,连连摆手说:“我不是医生,我是护士。我可不敢看死人,太吓人了。” 老警察为难地看向季县长:“这……只能请冷医生了,可是这可是和梁校长有关啊。” 冷云是梁校长的妻子,而现在梁校长被带走等待审问,找冷云验尸,这有点说不过去。 “唉,没办法了,冷医生是留学回来的,很有科学精神,只能找她帮忙了。” 苏三听明白了,原来本地这许久没有法医,有什么事情都是找冷医生帮忙的。冷医生在美国学过医,很严谨,从不忌讳死人。季县长派人去请冷医生,苏三说道:“我们正好也要回医院不妨同去。” 苏三跟着老警察回到医院,罗隐和莫明已经换好衣服,罗隐是一身料子很好的浅灰色西装,显然是苗一买的,而莫明则是一身褐色长衫,撑着一副拐杖,看到苏三的嘲弄的目光,忍不住有点埋怨地看向苗一。苏三心里赞叹:军统中人果然神通广大,竟然这么快弄过来一副拐杖。 老警察向冷医生讲明了事情经过,冷云点点头,依旧是面无表情:“好的我与你同去,梁仲南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只从事实出发。” 莫明奇道:“苏三你可真厉害,走哪哪死人。” 罗隐横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对,怎么说话呢?”苗一跟着狐假虎威。 “喂,你怎么说话呢。”莫明的手下看向苗一。 “闭嘴。”冷医生忽然喊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冷医生面无惧色,看了老警察一眼:“好,我们这就走吧。你们几个,这是医院不是收容所,请吧。” “收容所!你说什么呢臭娘——们。”莫明的手下先炸了。 苏三横了他一眼:“好了,咱们走吧,人家医院还有别的病人呢,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那人还要说话,被莫明捅了一下,恨恨地哼了一声。 众人跟着冷医生一起走出医院。冷医生理都没理他们,跟着老警察就走了。 罗隐看向苗一:“去找住的地方。” 苏三说道:“不如找季县长想想办法,我看他人很好的。” 还没走远的老警察回头说:“说的极是,我们县长是个好人。我过去和县长提一嘴,几位放心吧。” 罗隐从来就没考虑过钱的事,闻言还能耸耸肩:“听你的咯。” 苗一则吃惊地看着罗隐:“头儿,咱们……”他可不想跟着小气巴拉的苏小姐住大车店啊,罗隐瞪了他一眼,苗一乖乖地点头:“呵呵,这个建议好,一切都由县长安排好了。” 莫明晃晃脑袋,活动一下手臂:“我不管住哪,现在只想大吃一顿,什么忘川山庄,在那破地方嘴都淡出鸟来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这些人一路奔波,下午只是在县政府吃了点茶点,听到莫明的话,才察觉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圆脸小护士刀美秀非常热情:“去我家的饭店吃我们傣族菜啊,你们是英雄,我来请客。” “怎么能让你破费呢,莫上校请客。”罗隐伸手做个请的手势,“护士小姐,你来带路吧。” 县城的街道没有路灯,到了晚上路边的小贩都收了摊子,只两边的商铺还没有下门板,透出油灯的温暖亮光。 苏三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小城风光,只觉得非常亲切。罗隐和苗一一直在大城市,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小城,看着一切都很新鲜。只苦了莫明,拄着拐杖,铛铛铛走在石板路上,声音清脆,听的他格外沮丧:一瘸一拐的样子实在太蠢了。 他瞄了罗隐一样,暗地啐了一口:重色轻友的家伙,大家总算是共患过难的兄弟,为了讨苏三欢心,竟然叫人弄来这么个蠢东西给我用,太过分了。 “到了。我家就在这里。” 刀美秀指着小街尽头一处二层小木楼说道。 “不对啊,我们还有个人呢,王妈,我们把王妈忘了!” 苏三猛然想起将王妈一个人扔到了县政府,这一天奔波,她孤苦无依的,还没吃饭呢。 (未完待续。) 第四章 美专的特殊学生 晚上七点左右,冷云验完尸体从案发现场走出。 从这个画室到美专大门还有一段距离。 因为发生了人命案,画室被封锁,学生都绕着这边走,路上很冷清。 冷云长长呼出一口气,云南冬天不到寒冷的程度,但也有一种清冷,冷空气在鼻腔循环后呼出,像是带走了全身热量,心都是凉的。 “冷医生,你来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冷云回头,原来是学校的教务处主任魏岩。 “魏先生。”冷云情绪很低落。 “放心吧,梁校长不会有事的。” 教导主任魏岩今年三十多岁,是本地富商之子,也是美专最大的股东。 “但愿吧。” 冷云叹息一声。 “冷医生,你看着心情很不好。” 魏岩低声安慰:“请千万不要相信那些流言,梁校长和杜艳梅什么事情都没有,有些事都是小人中伤。” 冷云不置可否,气氛很尴尬。 “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说,不过我相信明天梁校长就会被放出来了。警方没有任何证据,其实只是例行调查罢了。” “是,我知道,刚才季县长都和我说了。” “季县长?”魏岩凑近冷云,后者则抱着肩膀全身绷紧充满了警惕。 “冷医生,我和你讲,季县长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呢。” 冷云冷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我是为你好啊,过去我注意到他看你,那个眼神奇奇怪怪的,总之吧,冷医生,你要小心,虽说梁校长没有什么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万一季县长想以权谋私什么的,那可就麻烦了。” 魏岩见冷云面色不悦,急忙又跟上一句:“呵呵,我还要去检查学生素质,再见。” 冷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与此同时,莫明的人已经强行将王妈带到了菜馆。 王妈有点害怕,哆哆嗦嗦地说:“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了,哪里敢坐在这里。” “坐下吧王妈,大家都是一起共患难经历过危险出来的,你这样拘谨就是不给我面子啦。”苏三拉着她坐下。 罗隐也微笑着说:“是,很感谢王妈带我去后山,若是晚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你可是大功臣呢。” 莫明从始自终都侧着脸看着外面的街道不发一言。 罗隐下午就打发那俩警察回去了,苗一旁边坐着莫明的手下,三个人各吃各的谁都不搭理谁。 菠萝饭、烤鱼、菌子汤,……特别是一道螃蟹喃咪布,蟹肉上笼蒸熟后加入调料拌合,用薄荷蘸着吃,味道很特别。 罗隐喝了一碗菌子汤,觉得很是鲜美,便拿过苏三的碗,小心地盛了一碗递给她,苏三见碗中一个蘑菇都没有,开心地道声谢。 莫明一把抢过罗隐手中的汤匙,用力盛了几下。 罗隐笑道:“小心捅漏了盆子。” 刀美秀端着水果过来:“不怕啦,我家好多汤盆子的。” 众人大笑。 这一顿饭吃的很是开心,苏三看着一桌人虽然有小小暗流涌动,但基本还算是其乐融融,身边是温暖的灯火,对面小街上家家门板透出的笑语,只觉得岁月静好人世安稳不过如此,这几天的紧张一扫而空,她痛快地喝完汤递给离汤盆近的罗隐:“再来一碗。” 罗隐很自然地接过汤碗去,苗一冲罗隐挤挤眼睛,罗隐只当没看到。 这时听着街上传来很多人说话的声音,有人从家里走出三三俩俩的,像是有什么活动。 “怎么这么热闹?” 苏三问刀美秀。 刀美秀转过身,去问在柜台里算账的母亲,母女俩用傣族话说了几句,刀美秀转过身来说:“今天是我们这一个很有名的戏楼,盛德楼重修落成的日子,这些人是去看戏呢。” “看戏?什么戏?”苏三很好奇。 “他们云南的戏了,咱们看不懂的。”莫明在一边说道。 “不是啦,是你们汉人的戏,叫什么京戏的,我是听不懂啦,不过我们这里是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很多人喜欢看京戏的。这个盛德楼就是城里最有钱的孔老爷修的,对了孔老爷,据说还是你们汉人那个好厉害的大人物,孔夫子的后裔呢。” “京戏?有点意思。”罗隐点点头看着众人,“我们累了这么久,不妨也去凑个热闹。” “哎呀晚上住在哪里还不晓得呢,哪有心情看戏咯。”苏三反对。 苏三小时候跟着孤儿院的孩子跑出去看过几次演戏,最怕锵锵锵的锣鼓梆子响,尤其是那些老旦坐下就唱个不停,让人困倦。她只记得一个好看点的是一个小生躲在柜子里,和漂亮的花旦唱来唱去眉来眼去,长大了才知道那是《柜中缘》,讲的是岳飞的儿子岳雷的故事。总之,她就是个标准戏盲,自然不想去听什么哐采哐采锵锵锵的东西。 罗隐见提议无人赞同,只能叹口气,用筷子敲了下一只空碗,唱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满桌木然,只有刀美秀开心地鼓掌:“好呀好呀,好厉害。” 罗隐站起身,看着众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没文化啊没文化。” 话音刚落就听着屋外传来掌声,有人喝道:“好!“ 大家一看,原来是季县长进来。 “哎呀呀,这一下午发生这么多事,怠慢了诸位。”季县长进来就赔不是,“今天算我请客,刀妈妈,记在我账上啊。”这句是对柜台里的老板娘说的。 “哈哈,季县长太客气了,这顿饭莫上校已经包了,改日再请县长做东。” 罗隐招呼季县长坐下。 苏三问:“那具尸体……” 莫明哎了一声:“服了你,刚吃完饭谈什么尸体。” “嗯,听说贵县出了人命案,不知是何事?” 罗隐对案子很感兴趣,压根不理莫明,直接问季县长。 季县长看过罗隐的派司,警备司令部的,他也是官场老油条,看出这人的浑身气派可不像是警备司令部一个小军官那么简单,况且方才警察局长已经带人回来,说在山里的确找到了几具尸体,搜查发现尸体上有日本人的书信照片之类,确定了这帮人真的在剿灭了一伙日本残余势力。因此,季县长现在是知无不言,缓缓讲道:“死者是我们这里美专的学生。” “什么学生,听说是个光屁股给人画的。” 柜台里的老板娘跟上一句。‘ 刀美秀皱着眉头说:“阿妈,你说的什么呀,人家那叫人体模特。大城市的美术学院都要这样的,我们这里就你们这些老人看不惯。” “当然看不惯了,好好的姑娘家,脱光了做那种事啊,不像样子咯。” 季县长呵呵笑着:“对,死者与其说是学生,不如说是人体模特更准确一些。她是梁校长从外面特招来的学生。我们这小地方就这所美专最有名,昆明人都来这边读书呢,梁校长努力向大的院校靠拢,引进人体模特,一共是三个人,这位死去的杜艳梅就是其中一个,算是美专的特殊学生吧。” “那梁校长的嫌疑可排除了?”苏三念着冷医生的好,有点担心地问。 “梁校长已经被释放回家了,有证人作证说今天下午他没有去过画室,不过这样就奇怪了,美专人体课都是每周四上,今天是周二,不到上课的时候,杜艳梅去那里做什么呢。” “致死原因是什么?” 罗隐问。 “被勒死的,下体……” 季县长急忙咽下后面的话,尴尬地笑笑。 苏三明白了,下体可能有被性--侵过的痕迹。(未完待续。) 第五章 盛德楼的诅咒 吃过饭,众人同季县长一起走出菜馆,季县长说:“我家有栋宅子一直无人住,方才我唤内子打算过了,若不稀嫌弃,咱们现在这就过去如何。” 苏三心道不花钱有地方住那是最好,急忙点头。罗隐见苏三这表情便道了声谢。 季县长家这院子恰好就在盛德楼不远,站在门口就能看到很多人都围在盛德楼门前,却不进去。 苏三奇道:“这戏楼大晚上开张还真新鲜啊。” “哦,这是有原因的,据说是孔老爷找人算过的结果,要避过诅咒。” “诅咒!”苏三眼睛瞬间睁大。 季县长带着人往里走,边走边说道:“是呀,十年前盛德楼曾经失火,有个当年的名角叫做筱玉兰的死在里面。据说等到大火扑灭找到她尸体的时候,竟然在她尸体下面看到一行木炭写的字:血债血偿。从此就有了诅咒,戏楼重修的时候就有个工人摔死了,正好摔在当年筱玉兰躺着的位置。这工程就停了下来,等到后来再开工,又出现了类似的事情,于是这工程就无限期的搁置。还是去年光复了,孔老爷重新主持修建,这就修成了。” 这时从正屋走出个穿着锦缎旗袍披着红狐狸毛披风的女子,嗔怪道:“你呀,当着客人的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季县长笑了:“我看苏小姐很喜欢这些奇闻异事,多嘴几句,哈哈都是我的错。” 原来这女子就是季太太。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高大丰腴,相貌艳丽,站在那很有气派,让苏三想起了王熙凤。 季太太上前和大家相见,见众人中就苏三一个女子,虽然只一身普通的阴丹士林的旗袍气质却是不俗,便笑着轻轻拉着苏三的手:“赶紧进来,别听我家老季胡说八道,什么诅咒啊,什么事的,不过是那些乡野村夫的话,身为一县之长如何能说这些。咱们大家一起笑话他。” 季县长只呵呵笑着,任她说。 看来这季县长还挺宠太太的,苏三暗香:嗯,这个县长还真不错。为人看着很谦逊,对老婆又好。 罗隐见苏三赞赏的眼神,心知她以貌取人的毛病又犯了,往前走的时候,靠近她,轻轻拍她一下,示意她注意。莫明跟在后面都看在眼泪,不由自主冷哼了一声,他的手下急忙狗腿地跑来问:“组长,腿疼吗?” 莫明气恼地说:“疼个屁。” “啊?后面也疼了?” 莫明举起拐杖想要打他,罗隐的目光瞟来,他只好将拐杖继续放在胳膊下架着,心道我明天一定要离开这鬼地方,架着拐杖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季太太带着大家各自看了房间,最后的房间是王妈的,看来季县长真是个很仔细的人,并没有轻视王妈。 “这位大娘,您住这里可好?”季太太推开门,这屋子不大,斜对着苏三的房间,里面也是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凳子,被褥放在床上,干净整洁。 王妈点点头:“谢谢太太。” “不知这位大娘如何称呼?” “我姓王。” “哦,王大娘。” 季太太见四面无人,便低声问:“不知大娘和这几位是……” “我们是偶然遇到的,我明天便走,不会给太太添麻烦的。”王妈说到最后一句话,调子微微有些发颤。 季太太听到这话,狐疑地看着王妈:“你抬起头来,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王妈抬起头来,一张满是皱纹和伤疤的脸,像是蛛网密布,细细密密的看不出年纪,只是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依旧晶莹清澈。 “我只是个普通的山野村妇,大概太太见惯了我们这样的穷苦人,穷人总有几分相似的。” 王妈一字一句地说。 季太太叹口气:“如不是因为你的年纪,我真要吓一跳,你的眼睛太熟悉了,太像她了。” 王妈闻言,微笑一下,竟然有几分娇羞的味道:“我这幅丑样子,如何敢像太太的故人。” “你怎知是故人?” 季太太抓住王妈的袖子:“你怎么知道?” “太太,我是愚笨一些,但不是傻子,太太这么说话那定然就是想起故人来了呀。” “可欣,我们回家了。” 季县长走出来,看到季太太和王妈站的很近,便远远地招呼一声。 季太太闻言松开王妈,转身就走。 走的急,心思还重,下台阶时一个踉跄,幸好被季县长及时拉住:“小心点。” “我们回去吧,罗先生他们今天一天真是累坏了,我和你讲,他们真是英雄,很了不起,厉害厉害。”季县长轻轻搂着太太的肩走出去。 这个小小的四合院现在就剩下罗隐、苏三、苗一、莫明和他的两个手下,以及王妈一共是七个人。 苏三和王妈的房间斜对着。罗隐和莫明住一间,苗一和莫明的两个手下住一起。苏三拎着盆子去院子井台打水,她从没用过这种井,看着辘轳一筹莫展。 王妈走过来:“小姐我来吧。” 王妈将水摇了上来,倒进苏三的盆子里。 这时听着远处传来梆子二胡的声音。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好 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这唱戏的声音格外飘渺,此刻正好一轮明月在院子正中的天空,井口的水晃晃悠悠,月亮的影子在水里荡来荡去,苏三第一次发现这京戏还能这样的美,站在那一时有些听呆了。 “可惜不知唱的是什么。” “小姐,这是贵妃醉酒。这可是梅派的代表剧目呢。” “哦,王妈,你还懂这个呀。” 苏三心想这还真是人不能貌相,这个王妈干瘪老妪一个,相貌也是极为丑陋,没想到竟然还懂得京戏。 “年轻那会喜欢听,这都多少年了。不过这曲子,这唱腔,搭配今晚的月亮还真是应景啊。”王妈叹息一声。 “是啊,我明天一定要去看看这个戏,过去跑出去总听的哐锵锵的吵的慌,没想到这远远地听着这么有韵味,王妈,明天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王妈犹豫着:“我这样的丑八怪,出去怕吓到别人。” “哪有啊,你懂京戏,我有不知道的能问问你,要不我就如同鸭子听雷。” “错了,是牛嚼牡丹。”罗隐走出来,笑道,“明天咱们一起去,喂,莫明你去不去。” 莫明想是已经睡下,声音发闷:“谁爱去谁去,明天老子回昆明找姓苏的算账去。” “小心你那瘸腿。” 罗隐不错时机揶揄道。 “呸,老子腿什么事都没有,都是你逼着我拄着这破玩意。”莫明骂了一句就不出声了。 苏三看向罗隐:“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这不想着给你看个高兴吗。”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深夜,小院寂静,苏三隐约听着有人在唱戏。 声音比晚上盛德楼传来的还飘渺几分,像是从地底下传来,调子悠扬,声音却有些发闷。她吓了一跳,坐起身来仔细倾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透过厚厚的窗纸,只有半院冷月。(未完待续。) 第六章 美专的第二个被害人 “你们晚上听到唱戏声音了吗?”吃早餐的时候苏三问。 莫明早起就带着人不告而别,走时候还特意将拐杖挂到了罗隐门前示威。苏三等人早起出门看到盛德楼门前有小吃摊子,就过来吃一碗米粉。 苗一在一边告状说:“莫上校的人晚上又磨牙又放屁,烦死了。咦?唱戏?我没听到。” “我y也没听到。昨天实在太累,倒头就睡。那个王妈呢。” “没动静,大概年纪大了,起的会晚一些。” “你们说她有多大岁数了?”苗一兴致勃勃地自言自语,“那一脸皱纹,看着都像上百岁的。” “王妈那是脸上受过伤,皱纹这些应该是被伤疤影响的,唉,也是个可怜人啊。”苏三为她惋惜。 三个人正吃着,就看着有人急匆匆跑过来,嘴里嚷着:“天啊,又死人了。” “出什么事了?”街上熟识的人认出那是美专的更夫。 更夫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去找梁校长,死人了,又死人了。” 苏三新闻敏锐性非常强,闻言惊道:“找梁校长。天啊,又是美专!” 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罗隐:“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冷医生人很好的,那个学校的校长是她先生。” 罗隐哼道:“你又知道她是好人。” 虽然这样说,可吃完早饭,三个人还是跟着看热闹的人群走到了美专。尸体在美专后院树林的大榕树下,由昨天那个老警察守着,死者身上盖着一件旗袍,远远地就能看到白生生的腿,苏三心里咯噔一下,望向罗隐,后者则看着她微微点点头,两个人都明白,这样的情景那女子恐怕也是被-侵-犯过。 “让一让让一让。”几个警察走了进来,打头的是个矮胖老头,一张黎黑的面孔和身上的制服几乎同色,走过来就问老警察:“怎么回事?” “局长,死者是美专的学生,秦美玉。” “不对,我们学校可没这样的学生。” 围观的学生有人抗议。 “对呀,她只是个人体模特而已!才不是我们的同学呢。”一个尖利的女子声音立马得到大家的呼应。很多人跟着说:“是呀,才不是我们学校的呢。”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男子略带怒气的声音传来,苏三回头看过去,见一个40来岁穿长衫的男子疾步走来。 这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身材高大风度很好,因为走的急,站住了就用手向上推着眼镜。 “人体模特为大家的学习做出极大贡献,她们即是你们的同学也是你们在人体素描上的带路人,如今竟然有同学说出这种话,我真为你们感到痛心。” 几个激烈的女学生不吭声了。 一个男生喊道:“梁校长,昨天杜艳梅死了,今天秦美玉又死了,我们学校太不安全了啊。” “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加强校园巡逻安保力度,最大限度保护同学们安全,同时也希望同学们这段时间自己要注意安全,晚上最好不要单独出来。好了都散去吧,不要围观了。” 梁校长发话,围观的学生渐渐散去,只有本地的闲人远远地抱着胳膊站在那。这样苏三罗隐三个人就显得很突兀。 矮胖警察局长指着他们问:“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老警察急忙在他耳边嘀咕几句,局长眉开眼笑:“哦,原来是城里来的长官啊。长官也对破案感兴趣?” “嗯,这位是沪城警察局的探长。”罗隐指着苗一。 “啊?上海滩的探长,那可是大人物,哈哈,我老胡的运气来了。”警察局长笑眯眯地走过来拉着苗一,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老弟怎么称呼?” “我姓苗。” “苗探长,我们这小地方好些年没发生过人命案了,那成想这竟然连着两起,兄弟我哪见识过这个啊,呵呵,苗老弟你是上海滩出来的,见过大世面,你就帮老哥哥一把,咱们这个……嘿嘿,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胡局长点点手指悄悄做出个数钞票的动作。 苗一为难地看向罗隐,后者正对他眨眨眼。于是苗一义薄云天地拍拍胸脯:“放心吧,咱们都是同行,抓凶手是咱们的责任嘛。” 胡局长高兴地拽着苗一去看尸体,苏三和罗隐跟在后面。 果然,旗袍下的女人是****的,内衣裤都被脱掉,扔在一边。 “这衣服谁盖的?” 罗隐皱着眉头看看周围。 老警察指着一个干瘦老头说:“你来讲。” “先生,我早上看到时候就是这样的,衣服盖在身上。” 这老头是美专的园丁,早上来到后院锄草发现了尸体。 昨天天气很好一丝风也没有,看来这衣服是凶手盖上的。 苏三吸吸鼻子说:“咦,怎么有酒精和松节油的气味。” 老警察昨天在画室见过苏三,知道她也懂些破案常识,便在一边说:“这秦小姐是和杜小姐一起来的,会画画。” 梁校长点点头:“秦美玉油画还不错,对色彩很有点独到见解,松节油这些每天都要接触的。” “冷医生来了。”一个警察匆匆跑来。冷云拎着一个小小的箱子走来,梁校长张嘴想要和她说话,冷云看都没看他直奔榕树下去查看尸体。 “又是勒死的,下体有被侵犯痕迹。只是……” 冷云将鬓角的发丝拢到耳朵后面继续讲道:“和昨天杜艳梅的尸体一样,有性-侵的痕迹但是却没找到精--液。” 胡局长肥大的巴掌一拍:“哎呦,这是个没种的嘛。” 苗一闻言,偷偷瞄着苏三尴尬地干咳几下。 胡局长见大家都有点尴尬,嘿嘿笑着说:“我老胡是大老粗,哈哈,我这意思就是这把人姑娘弄了,然后没那玩意,这是为啥呢?” “也可能使用了避-孕-套。” 罗隐说。 “啥玩意?没听说过。”胡局长摇摇头,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冷云看向罗隐:“先生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在我们这县城是买不到这个东西的,大家不知道这个东西。” “那凶手是外来的流窜犯?”苗一的目光投向罗隐,想寻求支持,但是罗隐没有说话。 胡局长有点明白了,那个什么套的东西是个洋气玩意,便招呼手下警察说:“如果用那啥运气套,凶手可能是同一个拔毒的杂碎,那就要从咱们城里的外地人开始排查,你们挨家挨户登记,所有的酒楼旅店都不能放过。” 警察领命而去,罗隐点点头:这个胡局长虽然是个大老粗没什么文化,但是做事的效率还是有的,脑子看来也挺清楚的。 冷云收拾好自己的小箱子说:“胡局长,我的任务完成了,先告辞了。” “好好,多谢,梁校长,帮我送送尊夫人哈。” 梁校长和冷云一前一后走出后面的小花园,走到没人地方,梁校长伸手去拉冷云的胳膊,被冷云啪的一下打下去,嘴里说着:“拿开你的脏手。” “冷云,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杀人。” “没杀人?那为什么死的都是那照片上的人?你说啊?” “我真的不知道,要是我杀了人,我又何必非要侵犯她们,你知道我要是想和她们……她们定然是愿意的。” “恶心,龌龊!” 冷云用力一推,将梁校长推出去,眼圈一红低头就跑。 (未完待续。) 第七章 两种打结手法 胡局长招呼人正要将尸体运走,就看着苏三忽然蹲下身子,眼睛盯着秦美玉的脖颈处。 罗隐也随之蹲下问:“你发现了什么?” “蒲草的味道。” “这里到处都是草啊花啊,蒲草味有什么特别的。” 苗一不以为然向四周张望一下。 是的,这个小花园面积不大,但是打理的很好,草木茂盛,郁郁葱葱,看来园丁很勤快能干。 “可是这院子里没有蒲草。” 苏三指着秦美玉的脖颈处:“你看,这里有点淡绿色的痕迹。” 蒲草水烛,是广泛生长在中国的一种野生蔬菜(草类。现在吃这东西的人很少了,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吃这东西的根茎,很清甜)。多生长在水边和沼泽地,根茎可以食用,雄花花粉俗称“蒲黄“,具有药用和滋补功能,草叶可以用来编织蒲席、坐垫。 罗隐也仔细看了一下,果然这院子里并没有蒲草的痕迹。 苏三指着女尸脖颈处,果然有一点绿色的擦痕。 “如果我没猜错,勒死秦美玉的应该是蒲草绳子。” 胡局长没什么能力,却从谏如流,挥手道:“仔细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草绳子。什么草来着?” “蒲草。”苗一跟了一句。 “对,对,蒲草的,找啊。” 警察们四处搜寻,果然在花园一角找到一根新鲜的草绳子,绳子是用三股蒲草编成的。 胡局长接过绳子,献宝似的双手递给罗隐。他可是老油条,早看出来罗隐官儿比苗一大多了,还是要向这位长官表表功才是。 这蒲草绳子是三股编成的,编得还非常光滑一看就是熟练手,罗隐想了想问:“先前画室死的那人,会不会也是被这种绳子勒死的?” 那老警察闻言忽然拍了一下脑袋:“长官,我想起了,画室里的确有这样的绳子,是用来挂画架子的!” “对,我也想起来了,画室里面颜料味酒精味还有松节油的气味实在太浓了,我竟然没闻出蒲草的气味。画架子上是有蒲草绳子。” “梁校长,你们画室的画架子都是用这种绳子挂的吗?”胡局长看向梁校长,后者脸色非常难看,侧着脸似乎不敢看那绳子,过了一会才闷声说:“是,是用这种绳子挂的。” “那绳子是谁编的呢?” 罗隐追问。 “是我。”梁校长的嘴里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胡局长冷笑:“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杀人了?” “我没杀人,我说挂画架子的蒲草绳子是我编的,这个不是。”梁校长指着罗隐手里的绳子。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编的?若是从你画室拿出来的呢?”苏三从罗隐手里抢过绳子,仔细看了看。 “打的结不同。”梁校长指着蒲草绳子的一段说,“我打结都是挽个扣而已,这个绳子却是系三个结。” 苏三看一下,果然这绳子两头都是三个叠加在一起的结,仔细看才发现,第二个结和第三个结方向还是相反的。 “哼,这算什么理由?你要想杀人当然会注意不要用自己的常见手法。”胡局长大手一挥,“总之,你的学校死了两个人,梁校长,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了。” “什么?梁校长杀人了?怎么可能呢。胡局长,你不会是搞错了吧?” 魏岩闻声赶来已经站在这旁边听了一会,听到要将梁校长带走急忙拦在前面说道:“梁校长绝对不可能杀她们的。” “你为何如此肯定?”胡局长不悦。 “因为,因为大家都知道梁校长和她们的关系啊,试问这个有亲密关系的人,怎么可能杀人还把人脱光了,那个呢。” “魏主任,你不要乱讲,我和她们俩有什么亲密关系!”梁校长不满地喊道。 “你是哪根葱啊?”苗一问。 “这是我们学校的校董,也是教务主任。”梁校长介绍。 “呵呵,我叫魏岩,我可以证明梁校长不会杀人的。” 魏岩笑嘻嘻地说。 “你证明?你证明他没杀人,谁证明你没杀人呢?” 苗一抱着肩膀冷笑。 “我怎会杀人呢,我和这俩人无仇无怨的,平时也很少说话,对,就是根本都不熟悉啊。” “那你和她们都不熟悉如何证明梁校长没杀人呢?” 魏岩为难地看看梁校长:“梁兄,那我可都说了,我这是为你好,不想你背上杀人的恶名。” 梁校长大怒:“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魏先生,你不要信口雌黄。” “梁兄你错怪我了,我是真想帮你。胡局长,你可以去我们学校打听打听,这梁校长和两个被害人的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胡说,我和她们是清清白白的。” 梁校长反驳。 “清清白白?清清白白怎么每周末都要脱光了给你单独画呢?” “我是为了艺术,我们之间是干净的,没有任何事,不要用你们龌龊的想法去意--淫艺术。” “梁兄我是在帮你啊,你和她们之间不清不楚暗通款曲这也说明她们才不是杀的嘛。” 魏岩继续解释。 “这又是为何?”胡局长被他说的云山雾罩。 “他们之间有暧昧,所以梁校长才不会害她们呀,谁会害自己的红颜知己呢,再说,每天都能看都能那啥的女人,梁校长也犯不上杀她们啊,放长线钓大鱼这杀了不是啥都没有了吗?能享齐人之美的,哪个男人会傻乎乎的把人杀了一了百了呢?大家都是男人嘛,都能理解对不对?” 这番话说完,胡局长哈哈大笑,指着梁校长道:“得了,就你了!这世上就没什么无缘无故的情儿啊仇的。人为啥死一定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就是情杀!凶手就是你梁校长!带回去,审!” 警察们一哄而上,梁校长挣扎着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魏岩,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和你无怨无仇!” 魏岩扶额:“校长我是帮你啊,我是帮你解释,谁知道这警察都这么理解的呢。” 苏三和罗隐在一边看的清楚,这个魏岩是口口声声将人往情杀上引。本来蒲草绳子已经让梁校长有了嫌疑,这魏岩直接说他和两名死者都有染,直接将他定为第一嫌疑人。 一个身为校长的画家,一个是出资的校董,他们俩怎么会这样呢? “你说梁仲南和两名死者有关系,可有证据?” 苏三见梁校长被扭送走,已经有学生跑来看,便问魏岩。 “这个,全校都知道啊,不信你们可以问问去,三个女模特,其实都是舞女出身,是我们梁校长从杭州带回来的,当时学校里议论纷纷,我就反对过,这有伤风化是不是?可是梁兄他不听啊,还给这三个人办了学籍。听听,多新鲜啊,特批舞女做学生!我就担心要出事,果然这才过了一年真的出事了!不过我可不信是梁校长杀人,齐人之福那么好受,他没道理杀人啊对吧?” 魏岩说的口沫横飞。 “你是校董,还是教务主任,怎么能背地诋毁校长呢?”这个魏岩的所作所为让苏三想起李主任,心里老大不舒服直接质问。 “诋毁?不,这可不是诋毁,小姐,我这是讲事实啊,别看我们学校在小县城,现在西南地方可是很有名气呢,我这是为了学校着想,对警方讲明情况呀。这也是正义的吧,对,正义。” 罗隐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他心想这里的事情还真有点意思,看来自己一定要好好调查一番才是。(未完待续。) 第八章 烧毁证据 下午苏三陪着罗隐去医院。因为他后背起了一大片水泡,很是吓人。 圆脸护士刀美秀在,看到苏三和罗隐进来急忙问是怎么回事。 刀美秀掀开罗隐后背的衣服看了看说:“这个用注射器把里面的水抽出来就好了,我来做吧。罗先生请趴在这张床上。” 罗隐如言趴下,苏三问:“冷医生呢?” “唉,听说梁校长被警察抓走了,冷医生急匆匆就回家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怎么会出这种事,不是没有嫌疑了吗怎么又抓走?” “可能又有什么嫌疑了吧。” 苏三含含糊糊地说。 “冷医生和梁校长关系很好啊,听说有事就马上回去了。” 罗隐问。 “其实吧……” 刀美秀停顿下压低声音说:“其实梁校长和冷医生的关系一直不好,自从去年美专早招了那什么三个女模特,梁校长每天就住在学校不回家,真是的,我们冷医生要长相有长相要文化有文化还是留洋回来的,竟然会……气死我了。” 刀美秀生气不打紧,罗隐嘶的一声,从牙缝挤出的声音:“护士,你轻点轻点。” 圆脸护士急忙道歉。 过了一会,水泡都抽完了,一个个瘪了下去。苏三看着很是愧疚:“真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可是下一刻她就咬牙切齿,“不,都是因为莫名其妙这混蛋!” 刀美秀又给罗隐后背没有伤的肌肤上涂了一层药膏。苏三吸吸鼻子问:“这药膏怎么有松节油的气味。” “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是我们家祖传的呢,罗先生这里没有烧伤,但是有淤痕,想来是被什么重的东西打中了吧,活血化瘀一下最好的,那个莫先生昨天就涂了这些,我早上上班看到他生龙活虎的什么事都没有呢。” 苏三想到早上挂在罗隐门上的那个拐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罗隐道:“你还笑,还不是为了给你解气。” 正说话间,听着院子里有人说话。 “不是吧,把冷医生也抓走了?” “不骗你,我来上夜班正好遇到,说是冷医生回家烧啥东西,正好警察去搜查被抓个现行。莫非真是梁校长杀了人,冷医生包庇他?” “不能吧。冷医生这人虽然姓冷,脾气也冷,其实人很好的,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三个人在屋子里听得分明,刀美秀冲出去问:“什么事?出了什么事?冷医生被抓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看到刀美秀吓一跳,其中一个说:“你可千万别和说是我说的啊。” 刀美秀不住地点头。 “我来的时候路过冷医生家,正好遇到警察把她抓走,说她试图烧毁证据什么的,恐怕这事啊……麻烦。” “不会的,冷医生不会做坏事的。”刀美秀义正言辞。 “是,冷医生是好人,可架不住梁校长做了什么事呢?那可是她爷们,一日夫妻百日恩呢,冷医生为他遮盖一二也是有的。” “胡说八道!”刀美秀非常气恼。 “哎,我不过是这么一说,你做什么这么大火气。”两个人悻悻然就走。 “冷医生才不会去做什么烧毁证据的事呢!”刀美秀转身回房,嘴里不停地嘟囔。 “烧毁证据?她烧毁的是什么证据呢?” 苏三看向罗隐,后者耸耸肩:“不知道,莫非她家还真有打那种结的草绳?” “草绳?是什么?” 刀美修睁大眼睛:“什么草绳?和草绳有什么关系呢?” 罗隐干咳一声,苏三急忙道:“没关系,没关系。” 刀美秀看着二人眼睛一亮:“对呀,你们两位是省城来的大官,苏小姐,你不是还破过很多大案嘛,帮帮冷医生吧,求求你,冷医生真的是好人,她,她还救过我娘呢,还救过我!” 刀美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苏三的腿不放。 苏三吓一跳,急忙扶着她的胳膊:“起来啊,你赶紧起来,都什么年代了,还这样跪来跪去像什么样子。” 刀美秀站起身:“苏小姐你一定要帮帮冷医生啊。” 苏三点点头:“放心吧,我对这个案子也很有兴趣的。” 两个人走出医院,顺着大街一直走到警察局门口,正好看到老警察在和一个小警察讲着什么。看到两个人走过来,老警察上前道:“两位长官好。”苏三轻笑:“大叔,其实我只是个记者不是什么长官。” “呵呵,你们是省城来的都是长官。” “听说你们把冷医生抓了,她做了什么?”罗隐问。 老警察叹口气,小声说道:“正好我们去搜查梁家,结果撞到冷医生在房间烧什么东西,我们局长那可是当机立断啊,一脚踹开门,你们猜她烧的是什么?” “别卖关子了,说。”罗隐不耐烦。 “照片,好些照片,都是梁校长和那俩女人的,啥都没穿光-屁-股照。” 老警察说完看到苏三站在一边,急忙赔笑:“看我这嘴,呵呵,也不顾及小姐在这里。” 裸-照!梁校长竟然和两个死者有裸-照! 这个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 苏三不敢想,那么冷傲的冷医生看到这些照片时是什么表情。 她拉着罗隐的手急匆匆就往警察局走:“我们看看去。” 胡局长正在审问冷医生。 桌上还有几张照片,有的被烧了一半,还有几张是完好的。 苏三刚伸手,罗隐已经一把将照片抓起来,瞄了一眼,抓在手中就是不给她。 “冷云,这些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罗隐问。 冷医生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省城来的大官吗,怎么也管警察局的事了。” 胡局长用力一拍桌子:“让你说什么你就老实回答,冷医生,我发现了,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特别不老实!你们夫妻俩都一样,简直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冷云低着头不搭理他。 苏三急忙问:“冷医生,这照片是别人给你的还是梁校长他自己的。” “仲南虽然和我关系不睦,但还不至于如此无耻。” “那就是别人给你的咯,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三天前我收到一封信,打开就是这些照片。中午在医院听说警察把仲南又抓走了,我就担心凶多吉少,这些照片在手里一定是祸害,便回家想烧掉,没想到警察来了。”冷云叹口气,“被你们抓个正着,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了。” “本县能有照相机的人恐怕不多吧?”罗隐看向胡局长。 后者脑子转的很快,一拍脑袋:“对呀,我这就派人去调查。对,还得查查照相馆,看看又没人洗过这些东西。” “胡局长真乃明白人也。” 苏三伸出大拇指。 胡局长呵呵一笑,面色得意。 “那么,冷医生的嫌疑是不是就能排除了?” 苏三试探着问。 “嗯,我想冷医生也不像是杀人犯,杀人的是个男的。”胡局长一拍桌子,“那就放了吧。” “不可以。”罗隐在一边摇头,“目前还没有证据能证明凶手是个男人,冷医生的话只是她一面之词,她完全有理由因爱生恨,因为看到这些照片受到刺激杀人。” “可是那个啥侵犯的?” 胡局长不解了。 “女人也可以做出强-奸假象,尤其对一个熟悉人体构造的医生而言。” 罗隐看到苏三满脸激愤,轻轻按着她肩头说:“稍安勿躁,我们讲的是证据而不是凭个人好恶。” (未完待续。) 第九章 呆霸王死虞姬 冷医生被暂时扣押在警察局,苏三问:“冷医生,你若是没做过什么不用担心,罗探……长官曾经破获多起大案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冷云哼了一声却不答话。 待警察将冷医生押走,胡局长笑眯眯地问:“这对夫妻可真是虚虚实实,罗长官,你怎么看?” “各怀鬼胎。不过我只看证据。” “那是,只看证据。”胡局长看看墙上挂着的钟表说,“过会盛德楼有京戏,两位长官都是从省城来的,想必听说过明月班吧。” 罗隐含糊地点点头,就听着胡局长自顾乐呵呵地往下讲:“这明月班可是省城的有名班子。那小旦青衣长得那个漂亮,身段顺溜,唱腔好,往台上那么一亮相,这个满堂彩啊。听说过去还有个英姿飒爽的女武生玉麟童,能唱穆桂英又能唱大花脸楚霸王,特别厉害,可惜没来过咱们这小地方,只筱玉兰和白玉兰来过。” “筱玉兰,死在盛德楼的那个?” 苏三好奇地问。 “对呀!”胡局长一听苏三还知道这个,顿时来劲了,一拍大腿笑道:“到底是省城来的,这事都知道。筱玉兰是死在盛德楼,她那时其实已经打算给孔老爷做妾了,不过声称要明媒正娶,做平妻,你看看这戏子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要安心做个妾,直接抬进门就完了也摊不上这杀身之祸啊。” “杀身之祸,那她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苏三真喜欢这个没文化爱唠叨还有点小聪明的警察局长。 “那谁知道了。” 胡局长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身为警察局长这么回答似乎有渎职嫌疑,急忙看向罗隐解释道:“是这样的,那时我还是个副职,也勘察过现场,那场火太大,能烧的都烧完了,筱玉兰这天姿国色的,最后就剩下半截身子跟老树桩子似的,多惨啊。现场走一圈什么都查不到,都烧干净了啊,不过那时孔家大太太之前可是为平妻的事和孔老爷置气的,我也调查过孔家大太太,实在找不出什么证据,后来那楼一直想重修,没建起来过,都说是筱玉兰的冤魂作祟。” “我听说当时在她尸体下发现了木炭写的血债血偿四个字?” 苏三愈发觉得这件事扑朔迷离了,简直可以和《秋海棠》媲美。 “那是后来老百姓瞎传的,其实是在尸体旁边写的。” 这样看,这写字的就是某个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了? 罗隐见苏三眉头紧皱,不想叫她想那么多便岔开话题问:“那今天是谁的场子?” “筱玉兰的师妹白玉兰,想当年筱玉兰死的时候她才十五六岁,如今是正当年独当一面咯。今晚演的是《霸王别姬》听说当年那个玉麟童一直和筱玉兰配这个戏来着,红遍省城呢。两位可一定要去看看,我老胡请客。” 胡局长隐隐觉得这罗长官怕不是省城的,他知道很多军统人都在警备司令部之类的部门挂个明面上的职位,这位能能挖到日本残余势力的老巢,不是一般人,没准还是军统的大人物,不敢怠慢,唯恐礼遇不周。 罗隐点点头:“多谢盛情,我们正想看看这有名的戏班子。” “那我晚上派车来接?” “不用,我们住的离盛德楼不远,自己过去就行。” “好好,戏票我随后叫人送去。” 苏三回到小院,王妈正在扫院子,看到苏三和罗隐回来,放下扫帚站住。 苏三这才想到忙乎一天把王妈忘记了,急忙问:“王妈你吃饭了没有,今天出了点事,我都给忙乎忘了。” “中午季太太派人送来了饭菜,我捡点米饭吃了,小姐,我下午在城里走了走,在那家傣族馆子找个活,做点杂事,等我攒点钱就能租个屋子养活自己了。”王妈说到这里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像是黑曜石。 “好啊,王妈你好能干这么快就找到活了。” 正说话间,苗一回来,身后跟着几个饭店伙计,原来苗一也是外面晃荡一下午,回来正好遇到季太太派来送酒菜的人。 吃饭时,苏三忍不住夸赞:“这季太太真是贤良淑德贤内助,什么事都打理的这么明白。” 罗隐直接将一个春卷塞到她嘴上说:“好啦,尝尝春卷,这里面可是火腿肉呢。” 吃过饭,胡局长那边的戏票也送来了,这局长很会做事,直接送了十张。苏三算算自己在这里也不认识别人,便委托送票的人将票送到刀家菜馆,也算是帮王妈个人情。 盛德楼分两层,进去是一个很大的大厅,里面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前方是大舞台,灯火辉煌,很是气派。苏三抬头看向二楼,上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怎么二楼没观众呢?” 苏三觉得奇怪。 “那是人家孔老爷家人要坐的地方。” 有观众听到这句歪头看了苏三一眼。 哦,这样。苏三吐吐舌头,自己是不是太傻了。 罗隐彷佛看出她心思,低头在她耳边说:“是他们洋盘。”| 观众坐定了,大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只有舞台上是明亮的。 霸王和虞姬上了场。 苏三其实是一点不懂京戏,只是昨天被那段飘渺的《贵妃醉酒》唱段感动到了,又加上这明月班的传奇色彩更是激发了她好管闲事的天性。因此坐下看着演员上来唱,就有点气闷。 嗯,楚霸王是个大花脸,这演员长得丑俊都看不出来。 虞姬啊,化成那样也能看出是个大美人,高鼻子大眼睛,樱桃小嘴,很标致。厉害的是这樱桃小嘴是怎么唱出那么大声音的,啊啊啊的还能接下去了。 苏三看旁边的罗隐听的津津有味,再看另一边的王妈也是如痴如醉,那双黑亮的大眼睛里隐隐有泪水晃动?或许是台上灯光映的? 这时前排的苗一也转过脸来,俩人对视一眼都憋着笑,还真是鸭子听雷啊。 唱了好一会,就看着台上的虞姬嘴里唱着:“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苏三心想要自刎了自刎了,便盯着台上,却看到那虞姬在最后那句有些呆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楼。 台上的项羽明显发现了不对,急忙赶了一句:“喳喳喳!哇呀呀……啊!使不得,使不得,不可行此短见!” 那虞姬此时方才如梦方醒跟着说:“大王,汉兵他……杀进来了!” “好!待孤看来!”“罢!”说着虞姬一把拔出项羽的宝剑,眼睛却不看台下,依然盯着楼上。 台下有懂戏的观众早都不耐烦了,有人喊道:“你这个虞姬,往哪看呢。自刎啊,赶紧自刎啊。” “省城来的名角就这么糊弄人啊。” 有人跟着喝起来倒彩。 项羽脸上挂不住了,回头喊道:“妃子!” 虞姬这才横着用力一抹脖子,噗嗤一声鲜血溅了楚霸王一脸。 台下观众没想到这效果竟然这么逼真,看着虞姬倒下去,掌声开始响起来。 苏三叫道:“不妙,又是真的血味。” 只见那霸王呆呆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还放在鼻子下闻了一闻,带着哭腔大叫:“天啊,真的是血啊。” 观众还要嘲笑这楚霸王真是个呆子,自刎啊,当然要溅血。却见观众席中一个俊朗青年几步冲上台,翻看了一下倒地的虞姬,大声喊道:“胡局长何在。” “我老胡在这呢。” 胡局长冲罗隐招招手。 “关上大门,严禁进出。” 苏三怅然地靠在椅子上,这情景似曾相识,当初魔术师叶向南也是假戏真做死在台上的。 王妈双手紧紧抓住前方椅背,像是需要借助外力才能支撑住自己。 很显然,深谙京戏的她已经看出来了,虞姬白玉兰真的死了。 (未完待续。) 第十章 二楼的小夫人 白玉兰躺在舞台上,身下是大滩的鲜血,喉管被割开了,张开一个很大很深的口子,还有血沫子不住往外冒着,宝剑摔在一边上面血迹斑斑,楚霸王整个人都呆了,坐在远处的地方,嘴里喃喃自语:“死了。真的死了。筱玉兰鹅蛋诅咒应验了,玉兰姐,别怪我,和我无关。” 罗隐上前伸手探一下白玉兰的鼻息,对着大步跑上台的胡局长摇摇头。 苏三看向二楼,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双手扶着栏杆站着,前半身努力探着,试图将舞台上的情景看的更清楚一些。舞台上的灯光映在她脸上,能看出那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光看侧脸就美的无可挑剔,纤细的剪影还带点茕茕孑立的味道。方才虞姬可是失神的一直盯着楼上看来着,莫非和这女人有关? 苏三努力踮着脚往上看,王妈看到她的样子问:“小姐你在看什么?”苏三指指楼上,王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呀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 “苏小姐,走啊,上去看看去。”苗一看着本地的警察已经开始维持秩序了,便拉着苏三上台去看,王妈紧随其后。 胡局长目不转盯地盯着罗隐查看尸体,看到苏三过来急忙说:“苏小姐不要看,很吓人的,年轻小姐会害怕的。” 苗一道:”我们苏小姐,面对分尸案都能面不改色,简直是穆桂英,不,是花木兰。” 胡局长竖起大拇指赞叹:“厉害厉害女中豪杰。” 苏三无暇顾及,回头看向二楼,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二楼一个人影都没有,舞台灯光映照下空荡荡的,像是藏着无边的空虚。 “刚才坐那里的女人是谁?局长大人,你有没有注意到?” “刚才?”胡局长仰头看了看,“哦,你说的是方才那边。” “对,正对着舞台那里。” “哦,那是孔家今年新娶的小夫人,听说是从省城娶回来的,是个大美人,苏小姐也发现了吧,很漂亮的。” 苏三点点头说:“方才虞姬唱到最后的时候是一直抬头看着这个方向的,莫非她在看孔家的小夫人?” 胡局长点头:“我也发现虞姬有问题,开场很好到,可是最后痴痴傻傻的动作也迟缓起来。嗯,我派人带苏小姐去问问话吧,孔老爷毕竟是本县有头脸的人物,女眷我又不方便出面。” 苏三答应着,罗隐已经检查完尸体,看向胡局长:“死者确系自己自刎而死,这把剑很是锋利,下手又重,瞬间就没命了。她当时忽然失神望向二楼也是导致死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如果当时没有失神也不会对自己下手那么狠。在剑划到皮肉的时候疼觉会让她阻止自己继续下手。” “是啊,她那个狠劲,我在台下看着都疼得慌。”胡局长摸摸自己的脖颈,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二楼的女人啊。”罗隐也抬头看过去,“这一切还真是和她密不可分。嗯,是要好好问一问。胡局长,我看除了这个孔家的家眷和戏班子所有人,观众可以放走了。你们这的观众可真能吵,再不放人怕是戏楼屋顶要被掀开了。” 是的,本地人可真是天性自由,警察们苦口婆心怎么劝都有人站在那大声叫喊着要出去! “死人了,晦气,放我们出去!” “就是,人是自己自杀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放人啊!” 一个50多岁的男子,一身长袍马褂瓜皮小帽,山羊胡子,如同乡下土财主模样,站在前面不住作揖,嘴里嚷着抱歉之类的话。 “那就是孔老爷?” 苏三指着那男子问。 胡局长忙不迭地点头:“本县最大的财主。也是正经的孔家后裔,叫做孔德熙的。” 怪不得这戏楼叫做盛德楼,原来是要兴盛他孔家的。只是这重修落成第二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还真是有些晦气。 “好了好了,勺货,你这个憨冲锤,喊个锤子喊,非得叫老子日囊火的,好了,陈大孟三狗,开门了,放人放人,哦,孔老爷,还有戏班子的人,你们是苦主不能走,一个都不能走!” 胡局长叉腰站在台上大声喊道。 观众们一听放人,一拥而上冲到门口,孔老爷擦着头上的汗水问胡局长:“我的家眷……” “孔老爷的家眷就是方才坐二楼的小娘子嘛,真的漂亮,赛过月宫里嫦娥。” 胡局长呵呵笑着。 孔老爷眉头紧皱:“胡局长,你这话说的……失礼了吧。” 胡局长一拍大腿:“就是咯,我这一时口滑说的什么话。这必须请上小夫人出来,我老胡给她陪个不是。” 孔老爷听明白了,指着胡局长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这唱戏的唱着唱着抹了脖子,和贱内有什么关系?胡局长,你可不要仗势欺人。” “我这是公事公办,这是你家的戏楼,你家请来的戏班出了这种事,在场的孔家人我都要问个清楚。孔老爷,快将小夫人请来,早早洗脱嫌疑的好。” 孔老爷只当胡局长是借机调戏,气的山羊胡子一翘翘,但毕竟民不与官斗,终于还是将小夫人请了出来。 “这位太太,我方才看到你在二楼坐着。” 苏三这次看到了小夫人的正脸,果然是美艳不可方物,一双眼睛含情脉脉,苏三一个女性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正是。” 小夫人点点头,发髻上的珠花跟着颤动。 “虞姬自刎前忽然看向二楼。夫人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小夫人摇头:“我怎能知道,她忽然看过来接着就抹了脖子,吓死我了。” 说到这里,她用手抚着胸口,眉尖若蹙,格外惹人怜惜。 苏三忍不住抬头去看罗隐,却见后者皱着眉头盯着小夫人,完全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样子,这才微微松口气继续问:“夫人可认识这个白玉兰?” “白玉兰,名头很大的,听人提起过,只是无缘听到她唱戏,这次我家老爷请她来,我也是很欢喜的,不曾想竟然出了这种事,还真是晦气呢。” “夫人只觉得晦气不觉得她可怜?” “这世间可怜人多少呢,我怎么也可怜不过来,到可惜了她那把好嗓子。我会叫老爷多给她家葬仪的。” 小夫人此刻无比镇静。 问不出什么话,罗隐只能叫胡局长放人。 “你怎么看?”小夫人被送走后罗隐问苏三。 “冷静同时又有点冷血,这个女人不简单。”苏三笃定地说道,“我确定白玉兰当时看的正是她。白玉兰自刎后,下面一片混乱,她当时在二楼冲到前面,双手把着楼梯扶手,试问一个年轻女子看到这种情况会冲到前面去仔细看吗?” “别人不敢肯定,但是苏小姐你是一定会的。” 苗一在一边插嘴。 “去,我们说正经事呢。”苏三瞪了苗一一眼,罗隐急忙根上:“对,苏三对这些好奇那是因为想破案,这个小夫人是为了什么?” 苗一挠挠脑袋:“好奇,她也是好奇。因为什么好奇呢?” “普通女子第一感觉都会是可怕吧,鲜血喷溅出来,想想都脖子疼。” “我们且先放过小夫人,现在该去问问那个回过神来的呆霸王,他腰间的剑怎么就变成真剑的呢。” 罗隐扶着苏三的肩膀,指向坐在台上,呆呆傻傻还没回过神来的楚霸王。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被动了手脚的宝剑 呆霸王整个人如同着魔了一般,坐在舞台一角,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血债血偿,是她,是她。” 明月班的班主站在一边束手无策,见胡局长陪着罗隐和苏三过来,急忙诉苦道:“您看这事闹得,我们这小玉麟童也魔怔了。” 小玉麟童?苏三问:“这个楚霸王和玉麟童是什么关系?” “是当年玉麟童的师弟,很多东西都是玉麟童亲手教的呢。” 罗隐蹲在小玉麟童身边问:“你说的是她,指的谁?你师姐玉麟童?还是筱玉兰?” 小玉麟童依然自言自语,眼神涣散。 罗隐伸手一个大耳光打过去,啪的一声,小玉麟童一个激灵,啊地一声:“为什么打我。” 班主急忙道:“好了好了,这位先生有办法,这被吓到了打一巴掌就清醒了。” 小玉麟童捂着脸,看向舞台前方,刚把白玉兰的尸体抬走,那里还有大片血迹。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白玉兰,死了!” “是,她死了,你的剑怎么会变成真剑,上场时你没注意吗?” “我?我记不起来了。” 小玉麟童摇摇头:“现在完全记不起来上场时的事情?好像是老樊把剑给我挂上的,我还拔出来看了看?剩下的事情记不清了。” “那白玉兰自刎时冲着二楼在看什么?” “看什么?我不知道。” “她抬头冲这个方向,看了很久,你当时还着急的提前说词了,你都忘记了?” 苏三指着当时小夫人站着的方向问。 小玉麟童猛地摇摇头,忽然抱着脑袋喊:“头疼,头好疼,一定是筱玉兰索命来了。和我没关系,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什么不是你做的?你没做什么?白玉兰又做了什么?” 罗隐迅速抓住他话里的漏洞追问。 班主看着小玉麟童一脸痛苦的样子,在一边劝说道:“他现在这么难受,长官,你让他休息下再问。” “已经死了一个人了,你还想让自己班子再死人?”罗隐冷笑。 班主大惊:“白玉兰是自杀的,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怎么还会再死人?” “自杀?那剑是谁换的?就算是她自己换的她又为何自杀?莫非……”胡局长嘿嘿一笑表情古怪,“嫩生生的小姑娘谁都喜欢,莫非是班主你心生歹念,多次逼迫,害的大美人自杀?” 苏三好不容易憋住笑,心想这局长真好玩,这顶大帽子压下来班主顿时无话可说。 “白玉兰做了什么?为什么筱玉兰要找她算账?” 罗隐紧追不放。 “她,她当年给白玉兰下毒,毒坏了她的嗓子!” 小玉麟童抱着脑袋喊道:“真的和我无关,我撞破过一次,可她威胁我,不许我说出去。” “那时白玉兰只是个小姑娘,能威胁你什么?” 苏三不相信。 “我……偷看过白玉兰和师姐一起洗澡,她们还互相摸啊摸的。后来被白玉兰发现了,她说我要是不听话就把这事告诉师姐,我师姐那么厉害要是被她知道会打死我的。” 小玉麟童说到这里抱着肩膀显出害怕的神情。 “班主,白玉兰当时真的嗓子坏了?” “是,她忽然在台上就失声了,被喝了倒彩,弄得我们班子很难看,一时间小报记者也骂她。这些人啊,当初能捧得她多高,后来就能踩得她多疼。孔老爷一直对她很好,她就决心嫁给孔老爷,跟着来到这里,住在盛德楼等着过门,没想到就出事了。唉,我当时以为这都是命,哪想到还有白玉兰干的这事。” 班主摇头叹息,眼圈微微发红:“自从筱玉兰没了,玉麟童走了,我们这班子就每况愈下。好不容易白玉兰能独挑大梁了,怎么又死了呢。” 管道具杂物的老樊是个哑巴,胡局长对他一通大呼小叫,可是哑巴嘴里能问出什么?谁都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他伊利哇啦叫着,同时猛烈摇头表情激动。 苏三这时想到了王妈,她曾经哑过,也许能和老樊沟通。于是苏三转身到前面来找王妈,却看她蹲在舞台上,盯着那滩血发呆,连苏三走到身后都没有察觉。 苏三喊了声:“王妈,看什么呢?” 王妈吓得浑身一激灵,转过头来有点惊慌地说:“没……没看什么。” “哦,后台有个哑巴,我们都和他没法沟通,你能不能试着看看?” 苏三察觉王妈有异,眼睛一直盯着她。王妈站起身,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饱受摧残的脸上忽闪忽闪的,有着奇异的悲剧之美。 苏三在心里赞叹这异样的美丽。王妈忽然抬眼看过来,黑亮的眼睛灿若繁星。 “王妈,你和他能交流吗?” 苏三引着王妈来到后台,说来也奇怪,老樊看到王妈就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脸色漠然,不知在想什么。 “王妈,哑语你还能记得点吧。” “嗯,做了那么长时间哑巴,自己悟出点东西。” “那你问问他那把剑的事情。” 王妈比划一阵,老樊跟着比划几下,接着摇摇头。 王妈叹口气:“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说,因为白玉兰……该死。” 她说道该死这两个字的时候,音调明显发颤。 “剑是他保管的?就这一把剑吗?” 罗隐问。 “哦,这个我知道。好几把剑,重量各自不同的,一般挂的都是楚霸王用着最顺手的那把。” 班主在一边小心回答,“不过所有的剑都是没开刃的,排练时经常使用,怕伤到人。” “这把剑,是不是你保管的?” 罗隐将自刎的剑递到老樊面前。 老樊摇摇头,眼中一片茫然。 眼神做不得假。苏三看出他自己也很纳闷,这把剑怎么会挂在楚霸王身上。 这把剑已经被擦干净了,还有着淡淡的血腥气。 苏三接过剑,仔细看看,又低头闻了闻说:“有股草药的香气。” “草药?楚霸王病了吗?” 罗隐看向班主。 “没有,没有,他要是病了也不会让他上场啊,我可怕被人倒场子。” “这把剑不是你给楚霸王挂上的?” 老樊用力摇头。 苏三拎着剑,唰地拉开剑身,灯光下一片雪亮,到是把好剑。 罗隐嘴里说着:“小心。”试图从苏三手中接过这把剑,苏三却低头深深吸口气说:“这剑身上也充满了那种草药的香气,似乎这把剑用草药浸泡过?” “淬毒!”罗隐猛然醒悟。 “可是白玉兰尸体上并没有中毒现象啊。”一直不出声的苗一泼自己头儿的冷水。 是啊,尸体上并没有中毒的现象,那么用草药浸泡这把剑的原因是什么呢? 苏三盯着手里的剑,陷入沉思。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教务主任的诡计 “魏主任快去看看吧,学生们闹起来了。” 一个男老师快步走进教务办公室。 魏岩正在擦照相机镜头,闻言放下问:“发生了什么事?” “学生在闹事,吵着要去警察局要求释放梁校长。” 男教师擦着额头的汗水:“怎么办,学生要冲出去我把大门锁上了,现在怕是要有人跳墙了。” 魏主任气愤地一拍桌子:“要造反吗他们?为一个杀人嫌犯闹事?不可理喻,我去看看。”、 还没到大门口,远远地就听着门口乱成一团,一个男生大叫:“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去警局请愿,梁校长是无辜的。” 魏岩认出这是一个马上毕业的学生,叫做孔立仁的,是梁校长的得意门生。 “孔立仁,你不要聚众闹事!” “我们这不是聚众闹事,魏主任,我们本来是没有聚众的,是因为蒋老师把大门锁了,大家才聚集在一起。” 孔立仁说着看向身后的同学:“大家说对不对?” “对!打开大门,放我们出去。” 后面的学生挥手大喊。 “胡闹!你们是学生,为一个杀人嫌犯还想闹****不成?” 魏岩越想越生气:我是最大的出资人我是校董啊!你们竟然只想着梁校长。 原来魏岩和梁仲南当年在法国是同学,梁仲南在绘画上很有天赋,而魏岩却缺少天分,只能勉强修个美术教育回国。后来梁仲南在浙江一带名声大振,但梁仲南的理想是为国家多的美术人才,和魏岩一拍即合,便由梁仲南牵头,魏岩投资在这里建立了这所美术专科学校,经营十多年在西南一带很有声誉。现在已经不需要梁仲南的名声来宣传学校了,见学生竟然这么拥戴梁仲南,魏岩内心是嫉妒又怨恨,愤怒起来口不择言,竟然指责学生闹****。 有激愤的学生当即就不满地嚷起来。 孔立仁喊道:“闹****?主任竟然污蔑我们闹****,是不是要叫警察来抓我们!” 学生们见大门紧闭,墙又太高,左右出不去,此刻被孔立仁这样一鼓动,便将魏岩视为头号敌人。纷纷转身喊道:“既然说我们闹****,同学们,今天我们就非要闹闹看。” 说着众人就哗啦啦转向教师办公室,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魏岩的办公室。 魏岩见学生冲着自己办公室去了,脸都吓白了,慌忙喊道:“打电话报警,赶紧报警。” 蒋老师忙着去拦学生,抓住一个另一个却又冲过去,根本就拦不住。闻言苦着脸说:“不行啊家丑不能外扬,不能报警啊。” 撕扯间学生已经冲进去了,有学生本来就对魏岩有意见,想着现在这么多人,反正法不责众,索性开始进门就破坏东西。 孔立仁忽然一把拉开抽屉,指着里面大叫:“哇,同学们,看这是什么!裸——照!” 这一声犹如石破天惊,学生们纷纷包围上去,看着照片咂舌:“天啊,真是裸——照!” 有人喊道:“这是杜艳梅,这是秦美玉。啊!原来是魏主任和她们俩有染!咦,这张里面有梁校长!” 魏岩一直被堵在外面,怎么使劲都冲不进去,听着里面学生喊叫,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被人窥破,急忙转身就跑。孔立仁站在办公桌上看得分明,指着他逃跑的方向喊道:“魏主任跑了!他才是凶手!他才是凶手!梁校长是被冤枉的!抓杀人凶手啊!” 美专学生闹事的事情很快传到警察局。胡局长带着警察赶到时,群情激昂的学生将警察们围了起来,警察拔枪又不敢开枪,都担心开枪伤了学生,一旦真的闹起****,别说警察局长,就是县长也付不起责任的。 季县长是拉着罗隐等人一起来的,他在官场浸染这么久,早看出罗隐是有见识的人能帮自己一把。看到县长都来了,闹事的学生纷纷退下去。 “季县长,您看,这些就是证据!杀人凶手是魏主任,不是梁校长!梁校长是被冤枉的。” 孔立仁上前交给季县长一叠照片。 季县长一张张翻完递给罗隐。苏三踮着脚去看,罗隐急忙将手抬高不给她看。 照片是杜艳梅和秦美玉的裸体照,两个人姿势自然,巧笑倩兮,有几张出现了梁校长。 “原来是你拍了这些照片寄给了冷医生,你和死去的杜艳梅、秦美玉是什么关系?”罗隐看向魏岩。 “我就说你昨天怎么跑到现场说那么多废话,还口口声声帮梁校长,原来真正和这两个人有染的是你!”胡局长觉得自己受到了嘲弄非常生气,咬牙切齿继续说道,“你还是老老实实都说出来,免得被押回去受点皮肉苦,你可是聪明人。” “是,照片是我拍的,她俩给梁仲南下了药,然后就他们就那个了,我拍下这些照片,自己在家里的暗房洗出来后寄给了冷医生。可是,我真的没有杀她们啊,我们的目的只是互相利用,我只是想依靠她们俩得到这些照片而已。” “互相利用,你的目的是得到照片寄给冷医生,这是为了什么?她们俩的目的又是什么?” 苏三不解地问。 “因为我喜欢冷云,一直很喜欢她,可是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梁仲南的女朋友了。我哪点不如梁仲南?就因为他比我有才华会画画?我投资创办美专也只是为了能和冷云在一个地方生活,能每天看到她而已。”魏岩说起冷医生,满脸都是柔情蜜意,孔立仁在一边喊:“你也配!” “那么两名死者呢?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苏三想不明白,这两个女人怎么会甘心被他利用拍那种照片。 “因爱生恨吧?她们俩无比崇拜梁仲南,偏梁仲南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还装作坐怀不乱,杜艳梅和秦美玉就想和他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再用这些照片让梁仲南离婚。她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俩女人好恶毒。”苏三很喜欢冷医生,听到两名死者原来背后这样算计冷医生,非常生气。 “你们三个人合谋,你是为了得到冷云,她们俩为了得到梁仲南。结果后来发生了分歧,是在哪里出现的分歧?钱财上?毕竟你很有钱。”罗隐冷冷地看着魏岩,“所以你们出现了矛盾,于是你杀了她们俩。” “不是我杀的,我们是合作关系,我怎么会杀她们呢?她们一死,调查出来真相会影响到冷云,我只想和冷云在一起,不想她有事啊。再说,我胆子很小的,杀鸡都不敢,哪还敢杀人啊。” 魏岩急的不住用手擦汗。 “季县长,请一定要给我们梁校长和冷医生主持公道啊。” 孔立仁在一边恳求道。 “对呀,对呀,梁校长是无辜的!真正的凶手是他!”后面的学生也纷纷指着魏岩。 魏岩吓得瘫倒在地,嘴里嚷着:“我真的没杀人啊,不信,不信你们去问那个姓刀的小护士。杜艳梅死的那天下午,我一直在河边拍照,当时遇到了她。从河边回来,才知道杜艳梅被杀了。” “那秦美玉遇害时候,也就是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罗隐追问。 “我……我在……莲香那。” 魏岩憋的脸通红,还是说了出来。 “莲香是谁?” 苏三问。 这时孔立仁气愤地指着魏岩大叫:“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冷医生,怎么还去睡妓-女!你这叫喜欢吗?你简直不是人!” 苏三看向罗隐,果然,后者微微皱着眉头:孔立仁的表现未免太激烈了一些。他是梁校长的学生,维护校长声誉可以理解,可是至于这样为冷医生打抱不平吗?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河边的蒲草 县城的主街是石板铺成的,两边是商铺的木楼,临街的都是雕花的门板,浸润了岁月痕迹,青苔在门板下面的台阶角落生长,瘪嘴的老头老太,脸上刻着皱纹,头上缠着帕帕,躺在竹椅上晒着冬日难得的暖阳,身子一动,竹椅吱嘎吱嘎的响,偶尔窜出一只谁家的狗子,摇着尾巴远去。 没有凶案发生的话,这小城到真是一处静谧所在。 按照老警察指点,罗隐和苏三从美专后门走出,沿着县城的主街一直往西走,打算去魏岩说的小河边看看。 “苏小姐,罗先生。” 王妈从傣族菜馆探出身子。上次在刀美秀家吃饭是夜间,又是初来此地,苏三的方位感并不强,现在一想:哦,对啊,刀美秀家就在这条街上。 “王妈,做事还顺利吧。” 苏三问。 “好着呢,老板娘真是好人,这家的大小姐也和善的。” 王妈手里拎着洗好的大棵芥菜,芥菜根上拴着草绳子,看来是打算趁着这会太阳好,挂到门口晾晒的。 等等!草绳子! 苏三闻到了芥菜的辛辣味道,也闻到了蒲草的香甜味。 她看向王妈手上:“王妈,我想看一下这个芥菜。” “晒菜干的,看这多新鲜的。” 王妈以为城里小姐没见过这么大棵的菜好奇,便将芥菜递到苏三面前。 苏三和罗隐的目光都落在芥菜跟上系着的草绳上。绳子是三股蒲草编的,两头都打着一样的结。 对,熟悉的打结方式。三个结,首先是平结,也就是,由方向相反的两个单结组成,接着在平结的基础上又大了一个结,同时这个结和打平结的第二个结方向是相反的!和勒死秦美玉的那条草绳的打结方式是一模一样的! 苏三睁大眼睛问:“这草绳编的真好,这么光滑细致。” “是呀,这家的小姐,呶就是做护士的那位小姐编的,手巧着呢。绳子编的也结实,怎么拽都不会坏的!” 做护士的那位小姐。苏三看向罗隐,后者眼中也闪动着惊讶的光。 “这里这样的绳子很多吧。”苏三问。 “嗯,前面小河边都是蒲草,刀家小姐编了很多这样的绳子呢。” 苏三和罗隐告别王妈,继续往小河边走。 “小心。”罗隐见苏三神情恍惚,被翘起的石板绊了一下,急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苏三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会吧,刀美秀不会去杀人吧,她不像能和死者扯上关系的样子。” “如果魏岩说的是实话,第一个死者杜艳梅被杀时,他在河边看到了刀美秀,那么这两个人是可以互相作证的,也就是说两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据可以排除嫌疑。” “那秦美玉呢?杜艳梅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被蒲草绳子勒死的,秦美玉可是真的被这样的绳子勒死的,刀美秀有嫌疑啊。” 苏三还是觉得很难过。 “你也听王妈说了,刀家这种绳子有很多,去她家吃饭的人也不会少了,有人随手拿走也不奇怪,我们还要继续调查刀美秀在秦美玉死亡时有没有不在场证据,还有杀人总要有个原因,她和秦美玉之间有什么矛盾?这些需要了解后再下判断。” 苏三叹口气:“总之,勒死秦美玉的草绳极大可能是刀护士编的,我这心里啊,还真不是滋味。” 走到街的尽头,果然,前面是一条河,河岸两边的蒲草非常茂盛,在风中轻轻摇摆。 罗隐看看手腕上的表:“我们从美专后院走出,走到刀家菜馆用了一小时零五分钟,从刀家菜馆到这里用了十三分钟,假如要杀人,加快脚步,但不可能用跑的,跑起来太显眼,石板路踢踢踏踏那么响,很容易被人察觉。这样看,怎么也得用近一个小时。而照老警察现场勘察的说法,杜艳梅尸体被发现是在中午的一点三十分左右,还是秦美玉去画室找她发现的。而魏岩说吃过午饭就去河边拍照了,那是在中午的一点左右,从时间上看,魏岩的确不是杀人凶手。” 苏三叹口气:“可是我们要找刀美秀确定她那天中午的一点左右在这里看到了魏岩。” 两个人按照原路往回走来到医院,刀美秀正在给一个猎户模样的山民包扎伤口。他腿上划很大一道口子,刀美秀消毒上药后,用绷带将伤口包裹起来,接着打结。 苏三的眼睛盯着刀美秀打结的手不放。先是俩平结,接着又是一个相反方向的平结。一共叠加了三个结。刀美秀的手长得很好看,打起结来上下翩飞,如快乐的蝴蝶。苏三的心却渐渐地往下沉,一片冰凉。 刀美秀送走那个病人,回头看罗隐面色严肃,而苏三则是有些惊奇地盯着自己,笑道:“苏小姐,怎么了?可是冷医生那边有消息了?要放人了是不是?我听说美专的学生都闹起来了呢。” “美秀,你方才打的结很特别。” 苏三声音有点发哑。 “嗯,那个叫三叠结,也叫三重结,是外科手术上的一种结,其实这种结在手术上会有点缺陷,结扎线头较大,不过我手很笨的,也就能打这种粗苯点的结,打习惯了。” “你家有很多蒲草绳子,上面的结也是这样的。” 刀美秀点点头:“对呀,我从小就喜欢编草辫子嘛。” 她有一张讨人喜欢的小圆脸,笑容甜蜜,眉眼弯弯,怎么看都是个热情大方的姑娘。 苏三实在不知道如何继续问下去。 “12月13日,也就是杜艳梅被害那天,你中午一点左右在哪里?”罗隐问 “大前天啊,就是你们来我们医院那天?”刀美秀笑眯眯的。 “对的就是那天。” “一点多,嗯,我午饭吃的太多就去河边走走了,对了,我在那看到了美专那个讨厌的魏主任。” “咦,你为什么说他讨厌?” “因为只要冷医生在场,他看着冷医生的眼神就像忽然发现个大金矿,看一大箱子金子那种,黏糊糊腻腻歪歪,特别烦人。”刀美秀回答完觉得有点奇怪,“你们问这些做什么?难道?难道杀人的不是梁校长是魏主任?” “你的话恰好证明了魏岩没有作案时间。” 苏三没有说出口的是:其实也排除了你杀害杜艳梅的可能。 “你和死去的那两个美专学生熟悉吗?” 罗隐看苏三神色黯然,便只能自己继续问了。 “听说过他们。”刀美秀回答完这句,见罗隐饶有兴趣的眼神,急忙解释道,“可不是听冷医生说的,冷医生从不讲这些是非的,是听别的医生说的,他们背后说是梁校长和那俩女生不清不楚的,都为冷医生惋惜。我也发现的确是从去年开始,冷医生和梁校长的关系越来越差了。” “怎么发现的?” “梁校长都不来接冷医生下班了呀,而且冷医生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谁也不理。冷医生这么好的人,梁校长怎么能这样?实在太过分了,那俩学生哪里比我们冷医生强!要我说梁校长简直是个睁眼瞎!这样的人,哼,根本配不上冷医生!狐狸精就该死!” 刀美秀越说越气愤,情绪有些激动,脸色也瞬间涨得通红。 苏三看了一眼罗隐,心里画个问号:刀美秀提到梁校长时怎么会这样愤怒?这种愤怒和上午的孔立仁如出一辙啊。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十年前的真相(上) “刀护士,你怎么会这么愤怒?” 罗隐终于提出了问题。 “啊?”刀美秀愣了一下,接着低下头去,双手的手指绞着,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说,“我阿爸也是被这些狐狸精勾引走的,我阿妈病的要死了,我连夜跑去寨子找阿爸要钱,被他打出来。还是冷医生给我阿妈出了住院费,后来拿钱让我去学护士,这几年我阿妈开了菜馆,生活才渐渐好起来。” 怪不得刀美秀一直那么维护冷医生,原来是这样的。 “前天晚上到凌晨一段时间你在哪里?” 刀美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双圆圆的眼睛因为气愤饱含泪水,苏三侧着头,担心自己心软。罗隐则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开始询问秦美玉的事情。因为他发现,刀美秀这种义愤填膺非常可疑。 “就是你们在我家吃饭的那天?” “对,就是那天。我们从你家离开后你去了哪里?” “那么晚了,当然在家睡觉啊,谁会大半夜出去呢。” 刀美秀恍然大悟:“你们不会是怀疑我杀了那个女人吧?” 罗隐点点头:“不错,勒死秦美秀的蒲草绳子和你家使用的一样,打结方式也和你打的一样,同时你对被认定是狐狸精的女子有这么大反应,刀美秀,我希望你能说实话,自首的话我还能在胡局长面前为你作证认罪态度良好。” “我没有杀人。”刀美秀明显很激动,“我真的没有杀人,虽然我很想杀掉她们,那些狐狸精该死!如果我知道是谁杀的人我一定要请他在我家菜馆吃饭!” 刀美秀气呼呼的神情不似作伪。 罗隐还想再问,这时有人冲进医院大叫道:“医生,医生在哪?” 刀美秀急忙探出头来问:“什么事情?” 那人认得刀美秀一把抓住她说:“你是刀家菜馆的女娃子对不对,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人事不省,医生在哪里?” “你家老爷,人在哪?”刀美秀看向外面,果然有人抬着担架正往这边跑过来。 刀美秀匆忙去喊医生。那人喊道:“要冷医生啊,留洋回来的那个冷医生,别的医生没得法子。” “咦?孔老爷?”闻声跑来的医生一看担架上的人,惊呼出声。 罗隐在一边看到孔老爷脸色和嘴唇都是粉红色,仔细探了一下他的脖颈处,看向苏三,微微摇摇头。 “赶紧抢救。” 医生也顾不得孔家管家叫嚷着叫冷医生,招呼着护士将孔老爷推进抢救室,刀美秀也跟着进去。 “炭气中毒,人已经死了,抢救没用的。” 罗隐对苏三说。 他俩和这个孔老爷只有昨天的一面之缘,他已经够倒霉,重修的戏楼落成大典唱戏的名角在台上自刎了,现在自己竟然也死了。苏三叹口气,云南的冬天,早晚还是很凉的,孔老爷看着有60来岁的样子,这个岁数的人在房间生个炭火盆烤火也是正常的事情。 刀美秀去抢救室了,罗隐和苏三看看就走出医院,正走在路上就看到上午在美专看到的孔立仁急匆匆地跑来。 他跑的很快,后面还跟着个家人模样的男人,嘴里喊着:“少爷,已经送医院了,别急别急,小心摔了。” 眼瞅着孔立仁就要撞上来,罗隐急忙一拉苏三,站在一边问:“孔立仁,你急什么?” 孔立仁停住脚步看到是上午在县长身边的人,停住脚步微微一个鞠躬:“对不起,我实在是着急,我爸爸正在医院抢救。” “刚才炭气中毒的孔老爷是你父亲?”苏三惊讶。 “是,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罗隐拍拍孔立仁的肩膀,嘴里道了声:“节哀。” 孔立仁面色大变:“您的意思是……” 罗隐点点头:“以我的经验,怕是没抢救希望了,还请节哀。” 苏三心道也就是你罗公子,从不懂得看人眼色,对着心急如焚的人说这话未免太不近人情。 却见孔立仁喊道:“我要去报案,一定是那贱人害的!我爸爸怎么会在房间烧炭火盆,他明明有气管炎的,冬天很容易犯病,每年冬天房间里都不放火盆的。” 那个家人已经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少爷,等等我。” “孔三,你去警察局报案。” 家人孔三啊地一声:“少爷,您这是……” “就说我怀疑邵影杀害我父亲。” “邵影是谁?” 苏三隐隐觉得可能是昨天二楼的那个小夫人,果然就见孔立仁咬牙切齿地说:“就是我爸爸上个月娶的那个贱人!我爸爸认识她以后就出事,那个盛德楼也是她之前张罗修建的,还说建成了就嫁给我爸爸,还有那个戏班子也是她派人去请的,先生,您说这女人是不是有目的。” 这小夫人果然有点意思啊。 罗隐看向苏三:“看来,我们真要请胡局长去再去见见这位小夫人。” 傍晚的时候,孔家大门口已经挂上了白。因为孔立仁报案,胡局长只能带着警察来到孔家。 “我家老爷就是在这间屋子出事的。”“ 孔家管家打开一间屋子的门,这是孔老爷的书房,是个套间,外间是书架书桌,里间有张罗汉床,可以休息。 火盆就在里间的地上,已经被水浇灭了,上面一层炭大部分还是黑色的,很明显没有燃烧充分。 “我爸爸气管不好,过去每年冬天都不会用火盆的,怎么会忽然用上了火盆?一定是那女人趁爸爸睡着了将火盆放进来的。” 孔立仁指着站在角落里的小夫人。 果然是要想俏一身孝,这女人一身白色孝服,头上的首饰也摘掉了,只别着一朵小白花,捏着手帕站在一边,格外的楚楚可怜,特别是一双含泪的美目,如烟似雾,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胡局长心里道:妈妈的,老孔这一把老骨头艳福还真不浅。 “少爷,你冤枉我了,这火盆是老爷自己吩咐人送来的,真的和我无关啊。” “是的,少爷,火盆是老爷叫小的送进来的。当时小夫人正在给老爷研磨,老爷躺在床上。” 一边的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这管家是孔家的老人,孔立仁等于他抱大的,感情很深,管家的话他不得不相信。 苏三盯着火盆,嗯,有炭味,怎么还有点熟悉的味道? 苏三蹲下身子,拿起一边的火钳子一点点扒拉火盆下面的炭块。 “你发现了什么?” 罗隐也随即蹲下,低声问。 苏三看了小夫人一眼,发现后者正盯着自己,见苏三看过来,急忙别开目光,手里的手帕绕啊绕的。 “气味,和昨天宝剑上一样的气味,像是某种药草的味道。” 苏三扒拉一下,果然在火盆中间看到一堆炭化的东西,明显不是炭块灰烬,像是草木灰。 “这是什么?”苏三看向管家。 管家摇摇头,胡局长探身过来:“像草木灰啊。” “管家,你仔细想想,中午孔老爷叫你送火盆时具体表现是怎样的。”罗隐问。 胡局长刚才说了这位先生是省城来的大官,因此管家很恭敬地回答:“老爷躺在床上。” “你确定是你家老爷?” “是,我看到老爷正脸,他闭着眼睛,躺在那没什么不对劲,我当时还问一下火盆,老爷不是不烤火盆吗?老爷说快去。我就只能去叫人送火盆来。对了,老爷当时声音有点慢,慢悠悠的说拿火盆来,快去,都是很慢的调子。我当时以为老爷是要睡觉才这样。” “火盆送来后你在哪里?”苏三看着小夫人。 “老爷睡觉了我就出去了呀。”小夫人用手帕擦着眼睛,“我家老爷真可怜,昨天戏楼出了那种事,今天又这样,哎,莫非真是什么诅咒?” 孔立仁大怒:“什么诅咒?你胡说八道什么?” 管家闻言眼睛睁大老大,慌忙说道:“少爷,真可能是诅咒,当年筱玉兰就是在这几天出事的!” “胡扯,什么筱玉兰,她死不死和我爸爸有什么关系?” 孔立仁怒斥道。 “真的有关系啊,因为……” 管家看看众人,胡局长急的骂道:“小死丫子,有话快说有屎快屙!” 管家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因为,因为当年筱玉兰答应嫁给老爷是被迫的。后来还为她的事,死了两个人,一定是冤魂作祟。” “我爸爸怎么会做这种事。”孔立仁气的一脚将管家揣倒在地。 管家哭着趴在地上:“少爷,这是真的啊,因为老爷当年抓了筱玉兰的把柄,逼迫筱玉兰嫁给他,后来筱玉兰死了,老爷其实一直疑心她是自杀的,因为那天老爷去见她时俩人还吵了一架,筱玉兰还骂老爷不得好死。”(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十年前的真相(下) 过去在市井流传的筱玉兰故事中,是一代名伶厌倦了梨园生活决定嫁入富贵人家过平静的生活,可是昨天呆霸王小玉麟童却说出一个真相:筱玉兰是被自己的师妹白玉兰下毒坏了嗓子,心灰意冷才决心嫁人的。同时筱玉兰和一个女老生玉麟童还有点很奇怪的关系。 而现在,管家却说筱玉兰打算嫁给孔老爷,是因为孔老爷算计了他。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 苏三问:”莫非是孔老爷叫白玉兰下毒的?” “下毒?”管家瞪大眼睛,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老爷没有给她下毒。老爷只是抓到了她和玉麟童搞在一起的证据,呵。”管家说着笑了一下,笑容极度猥琐。 孔立仁指责道:“你是我孔家的下人,竟敢造谣污蔑我爸爸,你给我滚出去。” 说着就上前推搡。 胡局长一挥手,两个警察上前粗鲁地将孔立仁拽到一边,反剪双臂。 这些警察本来就记恨上午美专学生闹事包围警察,现在见闹事的头在这,当然暗中下了重手,孔立仁被按得嗷嗷直叫。 那个小夫人,一直站在角落的阴影里,默默听着这一切一动也不动。 “你继续讲,不要怕。” 罗隐拍拍管家的肩膀。 管家心知已经讲了一半,无论怎样少爷都不会放过自己,不如抱紧警察局长的大腿,被赶出孔家也能有个去处,于是继续讲道:“老爷去省城办事,看了筱玉兰的戏就彻底迷上了,不停的送花送礼物,可筱玉兰礼物照收就是不给个准信。老爷就怀疑筱玉兰背后一定有个相好的,就花钱雇了私家侦探跟踪,结果抓到了她和一个人约会。你们猜,那个人是谁?” “谁?”胡局长对这些美人香艳的事情很有兴趣急忙追问。 苏三叹口气,她猜到了那人是谁。 “玉麟童啊。谁也没猜到那人是玉麟童!” 管家呵呵笑着:“过去只听过磨豆腐,没想到还真撞见了。我家老爷就对筱玉兰说,她有两条路,要么嫁给老爷,要么就等着玉麟童身败名裂。筱玉兰说要考虑考虑,五天后她哑着嗓子来找老爷,说她答应了,但是要把全部胶片都给她。” “胶片?什么胶片?” 罗隐问。 “就是玉麟童的底片。老爷查到筱玉兰和玉麟童有关系,就叫人抓了玉麟童扒光衣服,拍了照片,只要筱玉兰不听话就将这些照片散发出去,让玉麟童不能做人。” 孔老爷竟然是这种人!胡局长吃惊地张大嘴巴:“天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原来孔老爷当年还这么有手腕啊,哈哈。” “不许污蔑我爹!”孔立仁咆哮。 老管家叹口气:“少爷我讲的都是真的,后来筱玉兰虽然答应嫁给老爷,可是非要做平妻,那是夫人还在,老爷就将她先安排住在盛德楼上,我记得很清楚,十年前今天的,半夜时候那火就烧起来了,烧的还很大,我和老爷带着人赶过去已经都烧得干净了。我们找了很久,找到半截烧焦的尸体,老爷当时以为筱玉兰是自己放火的,因为头天晚上他们还吵了一架,老爷气的拂袖而去,筱玉兰还追出来,被我好说歹说劝回去了。嗯,就是这样的天气,有点冷,门口有个老乞婆点了段木头取火。” “那筱玉兰尸体边那行炭写的字呢?你们当时看到没有?”苏三想起那行字,她是不信那字是死去的筱玉兰写的。 “老爷怀疑那行字是当时最早去救火的人写的,那是兄弟俩,就住在盛德楼附近,平时靠打短工为生,老爷担心他们知道点什么怕坏了孔家的名声,正好后来重修盛德楼,就让我做点手脚,让那人出事摔死了。没想到这诅咒的事情却传开了。现在老爷死了,这些事我也终于能说出来了,我这一辈子也就做了这点亏心事,唉。”老管家长叹着。 原来这才是筱玉兰死去的真相。 “那么玉麟童又在哪里呢?” 苏三想如果筱玉兰和玉麟童是情侣的话,筱玉兰死的那么惨,玉麟童定会报仇的,她又在哪里呢? 老管家摇摇头:“我家老爷很讲信用的并没有为难玉麟童,后来她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哦,我听明月班的班主说,玉麟童在筱玉兰跟着孔老爷离开昆明后就失踪了,后来一直再没露面,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苏三看向角落里的小夫人,玉麟童若是活着应该是三十多岁的人,这小夫人很明显是十七八岁,她不是玉麟童。 可如果她不是玉麟童,那么昨晚白玉兰为什么看向二楼呢?一直奇怪地盯着二楼看,二楼一定有让她注意的东西,而当时只有小夫人带着丫鬟坐在那里看戏。 苏三轻轻拉下罗隐的袖子,罗隐低下头,听苏三在耳边说了几句,点点头说:“你说的很对。” 说着招手叫胡局长附耳过来交代几句,胡局长领命而去。 屋子里其他人都看着这三个人的举动,孔立仁已经不再暴躁,而是满脸沮丧。小夫人则似笑非笑,似乎在说看你们能闹成什么名堂。 过了一会,一个青年被领了进来。 正是昨天的呆霸王,现在已经恢复正常的小玉麟童。 “你看看,这屋子里可有认识的人?” 苏三指着屋里的人。小玉麟童一眼看到角落里的低着头的小夫人,脸上显出惊恐之色:“这位太太……有点筱玉兰的意思。” 胡局长指着小夫人说:“抬起头来。” 小夫人抬起头,冷笑着面对众人。 小玉麟童看清了她的长相,这才松口气说:“吓死我了,只是和筱玉兰有六七分相似。仔细看并不是筱玉兰。” “正因为我和筱玉兰有些相似,我家老爷才娶我进门的。”小夫人捏着帕子又擦擦眼角,“本来我还嫉妒筱玉兰,人死了也要占着老爷的心,现在才知道她可真是个可怜人。” 她的眼泪竟然真的掉了下来,悲切的样子不似装的。管家也在一边不住点头,证明小夫人说的是真的。 “哼,装模作样。”孔立仁冷笑着。 如果小夫人和筱玉兰长得有六七分相似的话,在舞台灯光烘托下,心里有鬼的白玉兰恍惚中将她看成筱玉兰,盯着多看了几眼也是可能的。可忽然神情恍惚又是为了什么?被吓到的? 一直不用火盆的孔老爷在筱玉兰忌日中了炭气而死。 给筱玉兰下毒害得她倒嗓的白玉兰在筱玉兰忌日的前一天自刎而死。 这一切都和筱玉兰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胡局长拍拍大脑袋嘴里骂着:“孔老爷也算是背起活麻赶场——活该咯,只苦得我去哪里找那个玉麟童去,我看八成是她捣的鬼哦。” 捣鬼的人是一个能在昨天自由出入盛德楼前后台不被人发现,又能出现在孔老爷身边的。 苏三和罗隐的目光都投向小夫人,怎么看她都是最有嫌疑的人,偏偏还不能判断她有罪,长得像不是她的错。 小夫人看到这两个省城来的人望着自己,嫣然一笑,可那双藏在黑暗的眼睛,却有着挥之不去的悲伤。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冷云招供 “什么?冷云都招了?” 苏三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 “是啊,我没想到。竟然会是冷医生杀人。” 胡局长叹口气:“冷医生在我们县城近十年了,为人好,医术高,大家都叫她冷观音,可是这是她自己亲口招供的。” 罗隐从胡局长手中接过询问笔录,大致翻了下说:“此事疑点很多,我想见见冷云。” “好好,有罗长官坐镇,这件事的真伪定能查明。” 审讯室内,冷云面色冷静,看到苏三和罗隐进来,微微点点头。 苏三看冷云这么冷静,似乎已经胸有成竹,悄悄地拉了一下罗隐将从王妈那要来的草绳子交给他。 罗隐接过绳子扔到桌上,冷云瞟了绳子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就不对了。这可是杀害秦美玉的凶器,你这个凶手看到这东西怎么会没反应呢。 罗隐问:“你说自己杀了杜艳梅和秦美玉?” “是,我很她们破坏我的家庭,早就想杀了。只是时机选的不对,我没想到杀人的那天下午你们正好来到这个县城。”冷云一笑,“若是你们不来,这事也就过去了,神不知鬼不觉,这还真是命里注定。” 罗隐摇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不要太自信了。” 苏三在一边着急,怎么?罗隐这意思也是认定冷医生杀人了? “好吧,讲讲你是怎么杀杜艳梅的吧。” “午饭后我去美专找仲南,他不在办公室也不在宿舍,我就想可能在画室,于是我就去了画室,结果……看到那女人脱光了躺在沙发上,我从窗户看到特别生气,心想她一定是等仲南,我越想越气,就冲进去质问她,哪想到这个女人完全不顾廉耻,光着身子和我吵,我一时生气就,就勒死了她然后用个棍子捅入她的下体,造成被人侵犯的假象。” “用什么勒的?” 冷云看到苏三的目光一直盯着桌上的蒲草绳子,便指着那绳子说:“这个,用这个勒的。” “那绳子和棍子呢?怎么来的,你又扔到哪里了?” 罗隐冷冷地看着她。 “绳子?河边到处都是蒲草,随便摘点就编个绳子咯。把她勒死绳子随手扔了,棍子也是画室里顺手拿的,当时很害怕,很慌张,不记得扔到哪里了。” “那秦美玉呢?也是这样杀死的?” “是,我约她出来谈判,那女人特别嚣张,我就想反正杀了一个人,一不做二不休,再杀一个也没什么。别忘了,我是医生,杀死一个人对我而言不算什么,很轻松的事。” “你仔细看看。” 罗隐将绳子递给她。 冷云看了看那绳子,点点头:“是的,没错,就是这个绳子。” “确定了。” “嗯。” 苏三将绳子拿在手里,指着草绳子的一端说:“冷医生,这个绳子是你编的。” “对。” “可是……”苏三同情地看着她:“这并不是勒死秦美玉的绳子。” “是我记错了,记错了。草绳子都一样,我一紧张看错了。”冷云急忙改口。 “每个人做事都会有自己的一定规律,那你讲讲你编的草绳子有什么特点呢?” 罗隐不给冷云思考的机会。 “绳子,就三股那么一编,能有什么特点。” “比方说打结,你喜欢怎么打结?” “打结?”冷云看着绳子上的结,那是个外科上常见的三叠结,冷云心想既然这么问,那一定不是这样的打结方式。绳子,对,仲南也喜欢用这种蒲草绳子挂画室里的画,他是怎么打结的?想起来了,随手挽个死扣。 “就是这样的,随手挽个死扣。”冷云伸手比划一下。 罗隐笑了。 “冷云,你说绳子都是随手编的,那打结方式自然也是很轻松的,怎么需要想这么半天?你是在努力回忆梁仲南的打结方式吧?” 冷云冷笑:“我为什么想他怎么打结,我恨死他了,其实我本想下一个目标就是杀死他,只是你们太好管闲事了,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撒谎了,绳子不是我编的,我是在画室拿的,其实是想嫁祸给梁仲南!不过现在我想来想去,算了,自作孽不可活,我改变主意了。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为什么杀人,让他身败名裂。” 苏三无比同情地盯着冷云:这女人实在太高傲了,明明是替丈夫顶罪,却还是不承认自己内心的感情。 冷云感觉敏锐,发现苏三满脸悲哀神色,她忽然间明白过来:“不是,我打三叠结!就是这样的三叠结!不是死扣,我在骗你们!” 罗隐拎起绳子,在手里绕来绕去:“冷云,别狡辩了,这就是勒死秦美玉的绳子,没错,两头打的都是你们外科上的三叠结,画室里也有这样的草绳子,打的是一个随便的死扣,那都是梁校长编的。你连自己用的什么绳子去作案都不清楚,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不是,人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冷云大声喊着,双手紧紧抓着桌子的边缘,青筋暴露。 “冷医生,何苦呢?为了帮梁校长顶罪值得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苏三脑子里回荡着这句话叹了口气。 警察将冷云押回牢房,胡局长为难地看着罗隐,搓着手问:“罗长官,您看这事……” “我有个办法,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罗隐对胡局长招招手,后者附耳过来,听到罗隐的话,眼睛一亮,不住点头,伸出大拇指道:“高,罗长官高明。” 第二天,整个县城都传遍了,原来冷医生是杀人凶手,杀死了那两个女学生。 同时,这俩女生死缠烂打,给梁校长下药拍照片威胁冷医生的事情也传开了。所有人都为冷医生抱不平,觉得那俩女人是该死:觊觎人家丈夫,还设计拍照片气人家妻子,这不是自找的吗? 但法律就是法律,是不以人情为转移的,既然案子破了,那梁校长就能被放出来了。 梁仲南被关了两天,却像是苍老了十年,长衫抽抽巴巴,形容邋遢。回到家打开门,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他蹲在门口大哭起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梁仲南抬起头:“立仁,你怎么来了。” “老师,节哀。” 孔立仁面色凝重,眼神也充满了悲痛。 “唉,都怪我,都是我害了冷云,我……其实我和她们俩真没有什么关系,我欣赏她们的才华,痛惜她们曾经堕入风尘的命运。” “是你给了她们幻想,以为你喜欢她们,以为可以取代冷医生。” “是,是我的错,我态度一直太暧昧不明了。如果我坚决些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好了,梁老师,您才回来,先休息一下吧。” 孔立仁扶起梁仲南:“要不要先喝点水?我扶您进屋。” 梁仲南被孔立仁扶着坐下,孔立仁找茶壶倒了杯水给他。梁仲南端起水一饮而尽,叹口气:“立仁,我恨不能跟着冷云一起坐牢,我是真不想独自活下去。” 孔立仁点点头:“老师,你现在就可以死。” 梁仲仁一愣,随即眼前一黑,晕倒过去。(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将计就计 孔立仁从兜里拿出一封信,放到书桌上,然后俯身在梁仲南身上翻找,从他的长衫里面的衣兜里找到一只钢笔,孔立仁将钢笔放到那封信的旁边,接着看了一眼梁仲南,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梁仲南,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冷医生为你抵罪,还是你先死吧。” 他踩着凳子,将一根绳子挂到了中间的房梁上系好,接着就去搬梁仲南,打算将他挂到上面去。 哐的一声门开了,胡局长大步迈进来问:“孔立仁,你在做什么?” 孔立仁急忙说道:“哦,是梁校长悲伤过度晕过去了,我正要将他扶到床上去。” 罗隐站在门口笑道:“把人扶到床上去用的着写遗书吗?” 孔立仁看向书桌面色大变,身子也踉跄一下,梁仲南摔了下去,这一摔他反倒悠悠醒转了,哎呦一声,捂着被撞到的脑袋问:“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摔在地上。” 苏三笑道:“梁校长摔到地上已经够幸运了,你差点被人挂到上面呢。”她伸手指指房梁上的绳套。 梁仲南大惊失色:“立仁,你想杀我?” “是啊,多好的学生,遗书都帮你准备好了。”胡局长一把拿起书桌上的信,打开看了看递给梁仲南,“看看,和你的字像不像。” 梁仲南一目十行看完信,气得浑身哆嗦:“孔立仁,你真是处心积虑,模仿我的笔迹已经到几乎以假乱真的地步!” 孔立仁不住地冷笑,什么话都不说。 梁仲南拼尽全力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一把揪住孔立仁的衣领:“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做?我哪里对不起你,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你有天分又勤奋,我还想将你推荐给我法国的同学,孔立仁你对得起我吗?” 梁仲南想到遗书中写着自己杀人的话,浑身发冷:“原来人都是你杀的!杜艳梅,秦美玉,她们都是你杀的!她们和你有什么冤仇!” “滚吧,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孔立仁一把推开梁仲南,“为人师表,你配吗?你胆小懦弱自私,又总想保持自己翩翩君子的风度,明知道那俩贱-货对你有非分之想,却还纵容她们,享受着被人崇拜爱慕的光环,你将冷医生置于何地!她哪里配不上你?” 梁仲南看着孔立仁青筋暴露,声嘶力竭,忽然间明白了,他伸手指着孔立仁,声音发抖:“原来,原来你是为了冷云才……你……” “不错,冷医生这样完美的女人,要有一个完美的全心全意爱她珍惜她的人才能相配,你不配!” 孔立仁看向罗隐:“我知道你才是真正看出我意图的那个人,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你开始伪装的很好,杜艳梅死后梁仲南被带走询问,你跑到医院来找冷医生,我就在现场,完全被你骗住了,以为你是真关心梁仲南。后来你也表现的不错,只是在最后,你为了让另一个情敌魏岩暴露,不惜怂恿学生冲击他的办公室翻出他拍的照片,特别是当魏岩承认秦美玉死的那晚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你愤怒的非同一般,是一种恨不能杀了他的愤怒。你为什么那么愤怒呢?因为你认为他玷污了你心目中的女神,在你心中冷云是无比神圣的,任何觊觎她的人就该死,对不对?” “是我发动的太快了,我应该等你们走以后在让魏岩身败名裂,再让梁仲南自杀。” 孔立仁摇头叹息,“罢了罢了,功亏一篑。” “不,你没有时间等,因为冷云被扣押,你担心她,这比让你自己坐牢都让你难受,因此你非常想把水搅混,让我们怀疑魏岩;同理,现在冷云已经招供了,你就更急着让梁仲南被自杀,以你对冷云的霸占心理,你又如何能等下去,可惜,你父亲当初为了筱玉兰,犯下了大错,今天你又因为这自私的感情杀人。” 罗隐想到已经死去的孔老爷,为这对父子叹息道。 “自私?你们根本就不懂爱!”孔立仁看着苏三和罗隐语带不屑。 “你的爱就是觊觎有夫之妇,然后调拨里间背后下黑手吗?如果我没猜错,杜艳梅和秦美玉找魏岩拍那些照片也是你背后教唆的吧?否则你也不会那么准确的找到那些照片。”苏三质问。 “那是自然,那俩贱女人哪有那个头脑。” “既然是你杀了她们,为什么最后侵犯了却又没有……” 胡局长看了一眼苏三,含糊其词地问。 “哼你们以为谁都像他一样?”孔立仁指向梁仲南,“我爱冷云,可以为她不顾一切,所以我只能伪造性——侵现场,我可不想碰那种脏女人一下。” “秦美玉呢,你又用约杜艳梅的方式将她也约出来?我有点奇怪,她一个女人,竟然敢在半夜去小树林见你。” 苏三追问道。 ”秦美玉?那女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杀了杜艳梅,只杀这一个就能让梁仲南和魏岩身败名裂,我何必还要脏了自己的手?只要那俩混蛋都没有威胁了,冷云就是我的!”孔立仁狞笑着,彷佛胜利就在眼前,冷云就在眼前微笑地望着他。 事到如今,孔立仁应该不会说假话了,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没什么不同。 “你用什么杀的杜艳梅?” “画室挂画的那些草绳,那绳子是梁仲南编的,用它套在杜艳梅的头上,她就是死去也会很开心吧。梦中情人的抚摸啊。哈哈哈。” 孔立仁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忽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胡局长示意警察上前将他带走,梁仲南靠着墙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梁校长,虽然杜艳梅和秦美玉不是你杀的,但一切事情都因你的懦弱和自私引起,你要好好想想如何面对冷医生吧。”临走时苏三扔给他一句话。 苏三和罗隐回到小院,走进门就见王妈和季太太站在廊下在说着什么,看到他们进来,两个人回头看过来,王妈满是沧桑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季太太则巧笑倩兮:“哎呀,大侦探们回来了,全城都传遍了,美专的案子破了。” “还没彻底破,杀害秦美玉的凶手还未找到。咦,王妈你们在说什么啊。” 苏三好奇地问。 “我在向王妈请教做菜呢,原来王妈深藏不露,今天我去刀家菜馆才知道,王妈做的一手好菜,尤其是狮子头,入口即化美味无比呢。” 季太太看了一下手表:“哎呦,光顾的说话,我得回去了,我家老季该下班了。哦,罗先生,我已经在刀家菜馆给你们定了饭,等会就会送来的。” “这些天承蒙季太太照顾,非常感谢。” 两人送季太太出去,苏三忽然想起一件事:“哎呀,这几天忙的,你后背的伤该换药了啊。” 她从自己房间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刀美秀给我的,让我给你涂上。” 正是那种活血化瘀的药膏。 苏三打开药膏,嫌弃地吸吸鼻子:”松节油的气味这个大,不知道的以为在你后背画油画呢。” 忽然苏三愣住了,手里拿着药膏盖子一动不动。 罗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我知道了,我知道谁杀了秦美玉,模仿作案,可惜,松节油出卖了她。”(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扬长而去 “听说凶手抓到了,那冷医生是不是就能放出来了?” 刀美秀母女拎着食盒走进小院,一进来刀美秀就兴冲冲地问。 刀妈妈和王妈一起将食盒放到桌上说:“看看你,一进门就问这事,女孩子家家的那么多嘴。” “阿妈,人家是担心冷医生嘛。” 刀美秀小嘴微微撅着,挎着刀妈妈的胳膊,很是娇憨。 苏三眼睛有点酸,这种小女儿神情自己从没有体会过,只是,这幅母慈子孝的画面,自己该如何开口。 罗隐已经打开了食盒,嘴里赞叹着:“真是香气扑鼻啊。” “苏小姐,原来王妈手艺这么好,她做的狮子头,入口即化,连县长夫人都说好呢,还要请她去县长府上教教她家的厨子。”刀妈妈笑眯眯地说。 原来因为这个县在南北交通要道上,南来北往的路过的客商多,因此刀家的菜馆不光有傣族菜,还有其他风味的,今天正巧客人多,刀妈妈忙不过来,王妈就自告奋勇烧了几道菜,很得客人好评,刀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心想这王妈是孤老婆子一个,在本城无依无靠的,多给点工钱好好对她自然能和我们家一条心,这菜馆生意就能越来越好。 苏三发现,在听到季夫人的时候,王妈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她似乎很怕季夫人。 “我这幅鬼样子哪里入得贵人的眼,可不敢凑到贵人面前去,还请刀太太帮我推辞了吧。”王妈推脱道。 “咦,这是多好的机会,这位季夫人可是见过世面的,她能说好那就一定好了,对不对苏小姐,这么有面子的事求都求不来呢。” 刀妈妈拉着王妈的手在一边劝说,苏三便对刀美秀招招手说:“美秀,你过来一下。” “是冷医生的事情吗?什么时候放人?” 刀美秀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繁星,看得出她是非常关心冷医生。 “我很喜欢你。” 苏三忽然说道。 “我也喜欢苏小姐啊,苏小姐好能干,能打日本特务,还会查案,太了不起了。”刀美秀语气很是羡慕。 “我们来到这里的那天下午,在你们医院包扎完,你就热情的陪我去买衣服。然后我们回来的路上去了美专。” 刀美秀发现苏三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惶恐地看看周围,看到罗隐也盯着她,便低下头去,摆弄着衣角,嘴里说:“好端端的,苏小姐怎么说起这些。” “我是个记者,同时天生又爱多管闲事,于是我们就这样走进了案发现场,美秀你知道我现在多后悔吗?我后悔那天为什么带着你走进那间画室。” “是呀,太吓人了,我后来一闭眼就是画室的那一幕。”刀美秀点点头。 “我后悔的是,让你看到了当时现场的一切,于是你才得以模仿作案。” “我?模仿作案?苏小姐,你可别开这种玩笑,我胆子很小的。” “当时现场很混乱,有松节油和你身上酒精的气味掩盖了蒲草的味道,我并没有注意杜艳梅是被什么东西勒死的。但一个喜欢编蒲草绳子的人一眼就认出死者脖颈上的痕迹是蒲草绳子造成的,同时身为护士的她自然也发现了死者被人侵犯过,她不动声色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晚上还盛情邀请我们去她家吃饭,可是却在我们走后偷偷潜入美专,将秦美玉约到了后花园的小树林中。我当时还觉得一个年轻女子,怎么敢深更半夜去后院,现在一想,如果找她的是个女人的话,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刀美秀眨着大眼睛,满眼无辜:“苏小姐,你这个故事讲的非常精彩,可我真的没杀人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开玩笑的,我胆子小,会吓坏的。” 她耸耸肩膀,继续无所谓地问:“再说,我和那个秦什么?对,秦美玉,无怨无仇的,我为什么要杀她呢?” “因为冷医生,冷医生是你最崇拜最尊敬的人,在你心里一切对不起冷医生的人都要死,对不对?” “我是崇拜冷医生,冷医生是我们母女的就命恩人,但我怎么可能为了维护冷医生去杀人呢?这也太夸张了。”刀美秀轻笑着摇头,“苏小姐,你这玩笑开的太大了,幸好我阿妈在那边听不到,要不会吓到她的。” “我在秦美玉被杀的现场也闻到了松节油的气味,还有点淡淡的酒精味。当时我想,她是美专的,总画画的话有点松节油的气味不奇怪,酒精味的话,就将我们的疑点引向了冷医生,现在想来,那股松节油的味道不是画室中的,而是你身上的,你家化血化瘀的药膏就有很浓重的松节油气味。而你是护士,自然也是带有酒精味。同时,杜艳梅死的时候身子是暴露的,什么都没有盖,而秦美玉的尸体上却盖着她的旗袍,这是为什么?我虽然只是个记者,可也读了很多心理学的书,将尸体覆盖起来代表着一种愧疚,凶手对死者有愧疚感。因此杀死杜艳梅的是孔立仁,他对死者毫无同情心,而杀死秦美玉的是你,同是年轻女子,你不忍心让她****着暴尸荒野就给她盖上了衣服。” “苏小姐,故事讲完了吗?“ 刀美秀看了一眼站在那不说话的罗隐,微微一笑,小圆脸上荡开浅浅的酒窝,忽闪忽闪的眼睛,灯光下清澈见底,隐隐有星星闪动一般。 “苏小姐讲了这么曲折的故事,我也给你们讲个好啦。说我杀人,证据在哪里?蒲草绳子打的三叠结?那种结我们学医的叫做三叠结,但是谁不会随手打三个叠加的结呢?再说,就算绳子是我家的,别忘了我家是开菜馆的,每天迎来送往,这种绳子到处都是,随便谁都能拿到去杀人。松节油的气味?你也说了,画室里就有那个味道,谁能证明是我?苏小姐,故事只是故事,不是现实,我还得和阿妈回去准备明天的菜,就不听你继续讲故事了。” 刀美秀轻松地转身走到院子喊道:“阿妈,回家了。” 苏三着急地看向罗隐:“怎么办?” 罗隐无奈地摇摇头:“她说的很对,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测,我们没有证据。” “我真不想相信是她杀人,但她现在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苏三心里堵得难受。 方才的刀美秀稳重聪明尖锐,和平时的她判若两人。也许这就是敢杀人的那个刀美秀,从容不迫全身而退。 罗隐说的对,一切都是苏三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那么就只能看着刀美秀逍遥法外。 刀美秀搀着刀妈妈正要出门,苏三喊住她说:“美秀,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刀美秀回头嫣然一笑:“那可难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奈何天 五花肉切石榴籽大小的丁,肥肉部分切的略大一些,瘦肉部分稍小类似干绿豆大小。一刀一刀仔仔细细切完以适当的略剁几下,这便是“细切粗斩”。接着加葱姜碎末加水和料酒,顺一个方向搅,水分完全吸收后后加盐、一点点白糖用来提鲜;最后加比较浓的水淀粉再搅,搅完后捞起一把把摔在盆里。烧一大锅开水,肉馅团成丸子温水下锅,这样的丸子会漂浮在水面不会下沉。中大火将水煮开,撇去沫子,加上姜片葱段,再用大白菜的叶子盖在狮子头上,使狮子头不露出汤面,然后换砂锅转文火炖两个小时。汤中加一点盐一点糖,煮好后葱姜白菜叶捞出,菜心入原汤汆熟后和鲜嫩的狮子头一起在砂锅底荡漾着。 现在苏三面前就摆着煮好的狮子头,汤清肉嫩真正入口即化的狮子头,正是王妈的手艺。 王妈有点紧张,手绞着围裙,看到苏三低下头去深深地吸口气,然后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 “嗯,太棒了,王妈你真厉害!太好吃了!” 王妈欣慰地笑了,干枯的脸上硬生生地扯出几缕笑纹,她大概也察觉到自己笑起来很难看,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无奈地叹口气:“老婆子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苏小姐没吓到你吧。” “王妈,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弄的呀?我看像是疤痕?” “是有点小伤疤,后来遇到那些日本人,他们在我脸上做试验,又是切又是割的。有的神经也被切断了,你看我这只眼睛,经常睁不开,就是神经不好使了。” “王妈,那你是哪里人啊。狮子头做的这么地道这么好吃,是扬州人?” “河东的哥哥去啊远方河啊西的妹妹来送郎呀,杨柳叶子青啊谑,七搭七哪崩啊谑,杨柳叶子松啊谑。”王妈忽然哑着嗓子唱起了扬州小调,她声音嘶哑,唱的却很认真,眼睛中有一种别样的神采。 “真好听,王妈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叫杨柳青,我们小时候都会唱,想想我自从十二岁离开家乡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如今已经二十年了。” 王妈感慨着,掏出帕子擦擦湿润的眼角。 “啊?”苏三愣住了:“王妈,你今年才三十二岁?” 苏三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皱纹细细密密分布在脸上,如同蛛网密布的老人,她竟然只有三十二岁? 王妈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错了话,急忙含含糊糊地说:“我受过伤,脑子有些不清楚,自己多大岁数都记不清了,三十二岁?我哪有那么年轻,呵呵。” 她还是在笑,可是笑意却没有深入眼底,那双清澈如水的眼中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忧伤。 苏三知道她在强颜欢笑,便低头认真地吃狮子头,吃了一会,抬头问:“王妈,扬州离上海很近的,罗隐可以帮你找家人,你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回去?” 王妈急忙放下擦泪的手,将手帕藏在袖子下,惊喜地问:“真的吗?苏小姐可以带我一起走?” “当然啊,你在这里也是孤苦无依的,不如回家乡找到亲人有人照顾,王妈,你叫什么老家在哪里?我让罗隐现在就打电话回去帮你查。” “我……”王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下头去,“我原来叫什么都忘记了,这里,受过伤。” 王妈指指自己的脑袋。 这样啊,苏三叹口气,王妈真是太可怜了,自己叫什么家住哪里,连年纪都忘记了。 “王妈,你唱段京戏呗,你不是懂京戏吗?上次好不容易看一次戏结果出了事,真是晦气,我都没听出味道来呢。” “小姐,我这嗓子跟破锣似的,也就你不嫌弃,好,我唱一段昆曲吧。” 王妈被苏三勾起了心事,一时兴起站起身来,对着苏三微微点头,便唱了起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此刻她整个人气质都变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也笼着一层圣洁的光,那神态和眉眼,让人忽视了她粗哑的声音,苏三击掌叹道:“太美了,王妈你唱的真好。” 王妈掩口笑道,眼中隐隐有几缕娇羞:“我这老鸹嗓子,小姐莫要笑我。”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 忽然门外传来一几句昆曲唱词,王妈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急匆匆就往里屋走。 没等苏三反应过来,季太太甩着帕子推门走进来,笑道:“我在外面听里面唱的热闹,一时间嗓子痒痒,也跟上一段,怎地唱曲儿人脸皮这么嫩,见我来反倒走了。” 苏三急忙请季太太坐下,刚要招呼王妈倒茶,可是想到方才王妈明明是躲出去,便拎起茶壶说:“季太太先坐着,我去倒茶。” “不用,不用,我就是来请王妈去我们家帮忙做几样小菜的。”季太太看到桌上的汤碗,忽然低下头,深深吸口气说,“苏小姐真是好福气,王妈做的狮子头真是一绝,我家老季也好这口,这不,央我来请王妈去一趟,工钱嘛,定然会给个好价钱。” “王妈和我只是偶遇,我做不得她的主。”苏三微微一笑,“王妈好像身体不太舒服,怕是不方便过去吧。” 昨天王妈已经明着拒绝了刀妈妈的建议,为此今天都没去刀家菜馆做事,苏三只能帮她挡一下。 “身体不舒服?那我送王妈去医院看看吧,这个年纪有病可不能拖的。王妈既然来到我们县就是我们县的百姓,我家老季是父母官,关心一下王妈也是应该的。” 季太太说着站起来就要往里走。 苏三急忙喊道:“王妈她……” 没等苏三说完,王妈一掀帘子出来了:“季太太你何必苦苦相逼。” 她语气低沉,面色坚毅,脸上那双唯一灵动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无限悲楚,苏三忍不住低声说:“王妈你……这是……” “季太太,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前尘往事我都忘记了,你为何非要苦苦相逼?莫非,莫非白玉兰也是你害死的不成?” 一听到白玉兰,苏三的眼睛从王妈滑向季太太,又从季太太脸上转到王妈的,她被自己大胆的猜测惊到了。 季太太莞尔:“王妈,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想请你去我家做菜而已。” “是吗?然后呢?再放一把火,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王妈冷笑一声,向前走了一步,指着季太太,“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老天有眼,让我活了过来,你不知忏悔内疚,步步紧逼,你这是要遭天谴!” “天,师妹,真的是你。”季太太激动的嘴唇都在发抖,“师妹,你没有死,太好了!” “我没死你不该失望吗?” “可是当年那尸体……。” “那不是我,那是那天在盛德楼门口烤火的老乞婆,我看她可怜,天又冷就让她进来住,哪想到那天晚上就出事了。我亲眼看到你就站在那里,看着大火烧起,你敢说不是你放的火?” 季太太满脸泪水:“不是的,师妹不是的,我听说你要嫁给姓孔的,万念俱灰,我来这里是想和你同归于尽,可是那天晚上我来到盛德楼,火已经烧起来了,我当时内心矛盾在想是救你还是让你葬身火海算了,我当时想,既然我得不到宁可你死了算了,等我明白过来,火势已经大起来,我根本没有办法。后来我找到了尸体,趁人不注意在那旁边用木炭写下了血债血偿四个字,后来嫁给季县长是想在这里慢慢调查这件事,为你保持啊。” “不是你?那到底是谁做的?” 王妈抚摸着自己的脸,“我这一脸的伤,我这些年的恨到底都是拜谁所赐?”(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事情并没有结束 美专的案子孔立仁都招供了,筱玉兰和玉麟童十年的心结也解开了。可那白玉兰和孔老爷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苏三认为和那药草的味道有关系。 “换剑的人事先用一种有致幻作用的药草浸泡了宝剑,然后趁着后台乱哄哄的,将宝剑换掉。后来这个人又往火盆了加了这样的药草,让孔老爷在睡梦中炭气中毒死了。” 说到这里,苏三眼前浮现一张年轻美丽的面孔,那张脸上有一双和筱玉兰一模一样的眼睛,像是两丸黑曜石,浸润在朦胧的雾气中,活泛晶莹,又透着神秘。 “就是那个小夫人所为。” 苏三断定。 “证据,我们需要证据。” 罗隐用指节敲着桌子,发出笃笃笃的声音:“火盆中的那种灰烬是没办法鉴定出来了,也只能将宝剑带回去,看看肖琴有没有办法。” 肖琴啊…… 许是这些天经历了太多的事,其实离开上海也就半个月,苏三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时有人敲门,昔日的王妈今天的筱玉兰去开了门,看到季县长站在门口。 筱玉兰看到季县长明显有些不自在,低着头匆匆几步转回屋了。 “罗老弟,刚接到苗老弟从上海发来的电报,你看一看。” 季县长将手里的电报交给罗隐,看向苏三说:“苏小姐,这筱……这王妈不知是要跟着苏小姐同行还是……留在此地?” “我可做不了这个主还得看王妈自己的意思。” 苏三发现季县长现在很忌讳提到筱玉兰这个名字,他一定对季太太当年的感情纠纷很是介意。 “我同苏小姐一起走,回我扬州老家去。” 王妈隔着窗子说,“季县长,我死过一次,很多事也早看开了。过去种种就如做了一场梦,我不会再来到此地,也不会再同旧友联系。” 季县长得到王妈的保证,眉开眼笑。 罗隐将电报递给苏三说:“苗一发来的,你们报社有些不妥。” 原来苗一被罗隐打发回去就遇到了莫明。这位莫上校对罗隐叫他拄拐的事情还耿耿于怀,看到苗一就有点幸灾乐祸地说苏三的位子怕是被人给挤了。 苗一闻言大惊,苏三报社那个混蛋李主任不地道他也是晓得的,急忙去报社一番打探,果然,苏三的办公室现在是一位齐先生在使用,据说这位齐先生是李主任花大价钱从北平的京华时报请来的主笔,苗一一看知道事情不妙,这个齐先生从名气和新闻界地位上都要胜过苏三很多,当即就发了电报过来报信。 苏三看了电报,咬着嘴唇好半天才说:“我就知道,无缘无故叫我休假一定有鬼,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只是想不到,平日看着很公正的宋总编竟然也在其中作梗。” 季县长是聪明人,听苏三这么说便安慰道:“苏小姐这么聪明能干,不做记者做侦探也是很有前途的。” 苏三眼睛一亮:“季县长,你真地这么认为?” “是啊,是啊,如果苏小姐愿意开侦探社的话,季某愿意解囊相助。” 罗隐看出来,这季县长是恨不能他们马上就带着王妈滚蛋,岔开话题问:“季县长,白玉兰和孔老爷的案子可有眉目了?” 季县长皱着眉头摇摇头:“那天全场人都看着白玉兰是自己拔剑自刎,拦都拦不住,还有孔老爷,虽然孔立仁说他有气管炎不能点火盆,可是冬天阴冷潮湿,他这个岁数,点了火盆也能说得过去,总之,还是一筹莫展啊。” “那把宝剑我会带回去请法医好好检查一下,也许玄机就在那宝剑和那灰烬里面。” 罗隐看着季县长给出了承诺。 “有罗老弟的帮忙那是太好了。” 第二天天刚亮,一辆吉普车从盛德楼不远处的小院驶出。 早起的人都认得这车是县政府的,看来是县长要出门了。 开车的是警察局的胡局长,罗隐坐在他身边,苏三和筱玉兰坐在后面。 与此同时,季太太早起换上一身练功服,站在院子里开始压腿吊起了嗓子。 季县长隔着窗户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能娶得如花美眷,这些年来是知足的满足的,过去也知道她心里有个人,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女人。这醋是该吃还是不该吃呢? “非是我这几日愁眉不展,有一桩心腹事不敢明言。萧天佐摆天门两国交战,老娘亲押粮草来到北番。我有心回宋营见母一面,怎奈我身在番远隔天边。 你那里休得要巧言来辩,你要拜高堂母我不阻拦。公主虽然不阻拦,无有令箭怎过关。有心赠你金鈚箭,怕你一去就不回还。公主赐我金鈚箭,见母一面即刻还。宋营离此路途远,这一夜之间你怎能还。宋营虽然路途远,快马加鞭一夜还。” 只听着季太太男声女声自由转换,这一段《坐宫》唱得是酣畅淋漓,听得季先生浑身直冒冷汗,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出来,抱着季太太的腰问:“你可是不要我了?” 季太太头也不回,伸手在他手上轻轻掐了一把,嘴里叹息着:“冤家啊……真真是我命里的冤家。” 孔家挂的白已经摘了下去,孔老爷下葬,孔少爷被抓,整个孔家这段时间有些沉寂。 后院一间屋子里,小夫人斜倚着床头,管家坐在一边,手虚虚地攥着拳头,一下接一下地给她捶着腿。 “那姓罗的走了?”小夫人转着腕子上的翡翠镯子问。 “走了,还是胡局长亲自开车送的呢,果然是好大的面子。” “哼,也不知哪里来的,差点搅了咱们的好事,不过嘛,把孔立仁抓起来也是功德一件,我是万万没想到孔立仁看着斯斯文文的竟然这么狠。” 小夫人捏起一个葡萄,递到管家嘴边,管家笑嘻嘻地接了边吃边说:“真甜。” “我手有蜜是怎么的。” 小夫人轻轻笑着,忽然眉头一皱:“我只心疼我那恩人,当年若没有她,我就被狠心的后娘卖到那鬼地方去了,可惜,她竟然跟着姓罗的走了。” “我就是喜欢你这恩怨分明的劲,当初筱玉兰救你,可是看你和她长得有几分像?” 管家问道。 “是,她说我们俩眼睛生的一模一样,我要跟着她学戏她不同意,说唱戏下九流被人看不起,送我去读书,我靠她帮助读完了中学,想着能报答她了,没想到,唉,真是,筱玉兰当初花容月貌现在竟然成了苍老夫人,这老天怎么就不长开眼。” 小夫人想到救命恩人的遭遇,一阵叹息。 “老天对我们还是不薄的,如不是老天有眼怎地让我遇到你,也让你知晓了当年孔德昭和白玉兰做得孽,这才叫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呢。”管家呵呵笑着,“我现在就等着送孔立仁上路的那一天,到那时我一定会让他认我这个舅舅,哈哈哈,他那死鬼娘做梦也想不到我竟然还活着,还能混进孔家做下人,为这一天我足足等了二十年,现在好了。孔家都是我们的了。”管家笑着,可是眼角却有眼泪流下来。 小夫人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柔声安慰::“好了那些事都过去了,以后孔家是我们的,将你娘的坟挪进孔家祖坟,把孔立仁他娘他外婆的骨头扔出去喂狗去。我有点冷,你去把火盆端进来,咱们烤烤火。” 管家擦干眼泪听话地去外间端火盆。 小夫人则盯着自己的纤纤素手看,心里想着:这一大笔家产自然是我一个人独享才是最好的呀。(未完待续。) 第一章 有人自杀 “警察先生,请你们快点来,我看那个人吊在窗户上,怕是……很危险了。” 电话中女子声音都在颤抖。 报警电话迅速被报转到罗隐那里。 从云南回来后罗隐帮助苏三在一家报纸谋得个写奇闻异事的职位,接着在家休息了两天,没想到刚进办公室就有了新的案子。 报案的是住在河滨大楼六楼的白小姐。这位小姐声称,她方才从窗子里看到对面五楼的女子上吊自杀。 河滨大楼是一座S型的水景住宅,位于苏州河边,被叫做亚洲第一公寓。能住在那里的自然非富即贵,因此接线员很快就呈报上来。 只是一件普通的自杀案,罗隐便让苗一和小那马上去查看一下。 苗一和小那开车迅速赶到了河滨大楼,车子刚停稳,就看到一个穿着淡绿色风衣的年轻女子在门口走来走去,看上去很是焦虑的样子。 苗一问:“请问可是报案的白小姐?” 那女子急忙点头:“是我是我,我带你们过去。” 这位白小姐看着20来岁,相貌清丽,衣着打扮不俗,苗一说:“现在像白小姐这样有公德心的人真是不多了。” “我每天早上都要开窗子透气的,顺便练练舞蹈动作,上个月我发现对面五楼搬进来一位小姐,瘦瘦小小的,隔着窗子我们能看到彼此,哪想到今早却看到她挂在窗户上面自杀了!真是太吓人了!” 叮当一声电梯到了五楼,白小姐指着508号说:“就是这里。” 小那还要敲门,苗一喊道:“人都死在里面了,敲门等鬼开呀。” 说着就一脚踹上去嗵的一声。 白小姐这才醒悟过来转身说:“我去找管理员。” 三个人正在门口忙乎,门忽然打开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站在门口问:“找死啊,好好的为什么踹门?” 白小姐吓得呀的一声躲在苗一身后,苗一也是一愣,还是小那先反应过来:“我们接到报警,这有人自杀。” “开什么玩笑?”那女人火了,“我家只有我一个人在,红口白牙的你们咒人死?” 白小姐从苗一身后探出头说:“可是这位小姐,我刚才真看到你在窗户那上吊的啊?” 那女人大怒指着白小姐就要上手打,苗一一把拦住她说:“人家白小姐也是关心你,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小那盯着那女子,越看越觉得眼熟。 “你不是小翠吗?” 这女子身材瘦小,锦缎旗袍像是挂在身上,越发显出平板的身材,像是个没发育完全的半大孩子。头发是新烫的,刘海吹的高高的,耳朵上带着很大的金耳环,脖颈上一串锃亮的珍珠项链,充满了暴发户的味道。 那女子瞪了小那一眼:“什么小翠?我不认识。你们就是警察也不能随便踢人家的门啊,还有这位小姐,我压根不认识你,带着警察上门算什么?” “奇怪你不是小翠怎么晓得我们是警察的?” “凶神恶煞样子一看就知道。” 那女子说着就要关门,小那抢先一把拦住:“慢着,先让我们进门看一下。” “开玩笑,看我单身女人好欺负是伐?” 女子个子小小气势倒是蛮足。 “我们是警察,现在我怀疑你房间内有凶案发生,让开。”苗一急了,上前用力推了那女人一把。那女人站立不稳坐到地上,嘴里哇哇大叫:“抢劫啦,强盗打劫呀。” 这叫喊声惊动了别的住户,有人隔着门喊:“喂,你有没有事?我家有电话的要不要帮你报警啊小姐,” “我们就是警察!” 管理员上气不接下气地从一楼跑上来:“发生了什么事?” 苗一和小那掏出证件一晃,小那指着那女子说:“我们怀疑这里是凶案现场。” 管理员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起那女子说:“孙小姐,就让警察先生进门检查一下啊,你不要怕,是不是坏人在你房间威胁你?” 那被叫做孙小姐的女子抽抽噎噎地说:“什么警察,凶的来,青天白日的咒人死,哪有这样的?晦气死了。” 那白小姐说:“管理员先生,你可认得我?” 那管理员真真好记性,这栋大楼有11层,194套居室,还有好几多家影业公司在此租住办公,他却是一眼认出了白小姐:“你不是对面六楼的白小姐吗?怎么也在这里?” “管理员先生,我在家里看到这位小姐用丝袜挂在窗户上自杀,这才报警叫警察先生过来查看的。” “什么自杀?老娘我又不是鬼?胡说八道?”孙小姐站起身,拍拍自己的旗袍叉着腰骂道。 管理员忍不住皱皱眉,心想这么高级的公寓,租户非富即贵,怎么这孙小姐竟然这么泼妇,下只角的都不如。 但身为管理员,也只能好声气道:“既然无事就让警察先生进去检查一番。” 孙小姐气呼呼地让开道,嘴里还嚷着:“看看看,看你个死人头。” 这是一套二居室,房间宽敞明亮,里面摆设也极为豪华,小那和苗一间间仔细检查,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白小姐站在窗户前指着对面说:“我就住在那里。” 孙小姐嘴一撇:“谁管你住哪里?简直是疯婆子。” 小那和苗一面面相觑,认定白小姐一定是看错了。 苗一还抬头看像窗子上面,罗马杆很结实,这上面吊死一个人还真是挺简单的。 白小姐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有孙小姐一个人不停叫骂。 管理员好说歹说劝了一番,却跟着苗一三人一起被孙小姐用拖把轰出门。 “这位小姐,真是凶悍。” 管理员掏出手帕擦着额头汗水。 “可我觉得她的表现未免太夸张了一些。”小那皱着眉头。 “都是我,是我害的大家跟着挨骂。”白小姐低着头,犹豫一下还是说道,“可我真的看到她自杀了呀?怎么又活了过来。” “呸呸呸,赶紧摸摸木头。”管理员指着楼梯栏杆说。 苗一心想到底是气派公寓做事的人,处处学洋人做派,什么Knockonwood,洋鬼子味道十足。 苗一和小那回到警察局,小那说:“我怎么看那孙小姐都像是小翠。” “不会吧,一个女佣能阔气到那个程度,那种房子,咱俩的薪水加一起不吃不喝都租不起的。” 苗一摇头不信。 俩人正讨论着,看到罗隐走过来便将详细情况汇报了一番。 “头儿,你说有没可能小翠霸占了全部家财?” “嗯,明天你们有时间去调查一番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今天苏三换了报社,下班的时候罗隐专门开车去接她。在车上将今天的故事讲了一遍:“你看,多奇怪,那位白小姐一定是眼睛花了。” “可能当时有风吹动了窗帘吧?”苏三也觉得一定是白小姐看错了。 这样过去了两天,等到第三天,警察局在中午的时候接到好几个报警电话。 “这里是河滨大楼,我看到六楼窗户有人死了!” “喂,警察先生,我们这有人挂在窗户上,是六楼,对就是六楼。” 还有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警察先生,真的有人死了,我好害怕啊!“ 这正是前天报警的那位白小姐,白晓,一个小电影明星。(未完待续。) 第二章 恶作剧! 时间是中午,河滨大楼有一些房子是出租给大公司的,很多人吃过午饭正好沿着苏州河散步。对面楼的人看到六楼挂着女人,急忙跑下来找管理员,有人急着报警,也有人围在楼下抬头看着,指指点点。 罗隐带人赶过来的时候河滨大楼前面就是这样热闹。管理员焦急地在门口等着,同时还要不停地安慰情绪激动的住户。 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子女子看到罗隐,急忙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喊道:“亲爱的罗,你们总算来了。真是太吓人了,我看到一个人挂在窗子那。” 罗隐认出这女子是在米高梅工作的维纳女士,在酒会上见过面的,便对她点点头:“我们这就上去看看,请大家放心。” 管理员急忙上前说:“天啊,真让白小姐说着了,这次真的是五楼的那位孙小姐。” 苗一看到白小姐站在人群边上,她眼睛红肿,脸色也很惶恐,看到苗一,轻轻点点头,张嘴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低下头去。 苗一和小那对视一眼,其实他俩能理解白小姐的感受。 她提前看到了孙小姐上吊的一幕,的确匪夷所思。 管理员大步带着罗隐等人走进这个大楼,直奔五楼。 一些好事的住户悄悄跟上,想看看热闹。白小姐犹豫了一下,也咬着嘴唇跟了上去。 站在508门口,管理员哗啦啦还在找钥匙,罗隐早已经不耐烦,用力一脚将门踹开。 室内的窗户开了一半,风从苏州河上挂过,还带着点清新的水汽吹过来,厚厚的天鹅绒的窗帘也被吹得鼓起来,呼扇呼扇地发出噗噗的声音。就在那窗前赫然挂着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身子还随着风晃来晃去。 门外围观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个维纳小姐在胸口划着十字,口里念着上帝。 罗隐盯着晃荡的尸体,骂了一句:“去******。” 苗一和小那上前将那“尸体”卸了下来——竟然是个服装店的塑料模特。 这时卧室的房门开了,孙小姐穿着红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走出来,她浓妆艳抹,香水味熏人,但身材却是干巴瘦小似胡没有发育,性感的吊带裙穿在身上像是挂着两片海带,更衬得肤色蜡黄。她本来嘴里黏糊糊地喊着达令,抬头一见罗隐等人,很是吃惊,嘴巴张得能伸进个拳头:“你们!怎么进来的。” “为什么把假人挂在这里?”罗隐质问。 “什么假人,我要开服装店,这是模特,懂吗?”孙小姐回头一看门口围着一圈人,啊地一声尖叫,双手捂住胸口,“夭寿啦,你们把我的门踹坏了,赔钱!” 苗一嘟囔着:“有什么好捂的,没前没后,咸腊肉一块还是好久没晒太阳长霉斑的。” “你在说什么?”孙小姐显然听到了,指着苗一喊道:“警察就能私闯民宅吗?我挂个模特在自家犯了哪条法律?你们踹坏了我的门,还招惹这么一大群人!管理员,你是干什么吃的?我可是交钱养你的!” 罗隐冷笑:“小翠,什么时候从巨福路搬过来的?怎么住个大宅子不好吗?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怕遇到鬼呀?你家太太还在精神病院,你却搬进高级公寓做富婆!上海滩果然怪事多多。” 围观的人听到这话议论纷纷。 有女子轻笑的声音传来:“真是十三点,下只角就是下只角,穿龙袍也不像太子的,么事体找事体做!。” “我说詹姆斯啊,我们公寓什么时候这样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住进来,空麻袋背米,乡下小大姐啊?” “就是就是,好好的把那吓人东西挂在窗口,帮帮忙好伐,当这里是你们乡下呀。” 对面的住户有几个正好看到窗口的假人,都吓了一大跳,现在知道只是挂个塑料模特,气不打一处来,纷纷抱怨。 维纳依然划着十字嘴里念叨着:“感谢上帝。” “维纳小姐,我们还是先感谢这位孙小姐,拜托她以后不要在做这种没脑子的事,心脏都要被她吓出来了。” 孙小姐被众人七嘴八舌的嘲讽激怒了,索性坐在地上大哭,非要罗隐赔她家的门。 苗一忍无可忍,指着她骂道:“侬个蜡烛胚子,脑子有问题呃,我帮侬搞搞路子,册那,嘎子嘎俺喇耶记你光!” 孙小姐见他语气这么凶,瞪着眼睛,好像马上就要冲上来打她耳光,吓得哭声立马咽了下去。 管理员詹姆斯走上前说道:“孙小姐,这就是你得不对。好好的窗户,你挂着这么个东西,外面可是公众地方,大家都被你吓坏了。老多人报警呃,也都是担心你呀。你这样弄松,大家都不好看。再说我们这里是高尚公寓,就算你有钱住进来,闹得凶被老板晓得,也要审查下你资格的哦。不如就这样算了。” 他这话语带威胁,又给了孙小姐台阶下,总算将事情平息下来。 罗隐带着人大步走出,围观的众人见再没什么热闹也就都散去。 白小姐低头走在后面,苗一说:“白小姐,吓坏了吧。” 她抬起头,微笑一下:“这样也好,我也解了这两天的心事,想来前天她也是这样将假人挂在窗口的,简直吓死人了。” “可是那天我们里里外外都仔细搜过,并没有发现那个假人呀。”小那闻言回过头来说。 苗一一想到那疯女人就火大:“谁晓得她把东西藏在哪,这女人有毛病的。黄鱼脑袋。” 白小姐轻轻一笑:“警官先生,也不是我有什么阶级观念,那天我就觉得这孙小姐怪怪的。今天听你们这么说,不知她到底什么来头。” “她呀,本来是大户人家的做佣人的,那家男主人死了,女主人在精神病院,估计她霸占了人家财产。这种小人乍富的,总一惊一乍,最讨厌。”苗一充满了嫌弃。 这时已经走到楼下,管理员再三向罗隐道谢。 白小姐有点为难地问:“可是这孙小姐既然不是什么体面人,怕是还要怪我那天多事的,我又不会和人吵架,想想真是有点害怕的呀。” 苗一从衣兜掏出个很小的本子,拿出一只钢笔唰唰写下几行字,递给白小姐说:“我叫苗一,一二三四的一,这是我警局办公室的电话,那女人要是还想搞事,你就打这个电话找我好了。” “真是太感谢了,我叫白晓,在联华电影公司做事的。” “哎呀,我说白小姐有些眼熟,原来是明星啊,失敬失敬。” 白小姐抿嘴一笑:“苗先生就不要笑我了,我只演过一些小角色,都没几句台词呢。” 回到警局,正好苏三又来搜集情报。 苗一喊道:“苏小姐,你还记得小翠吗?” “记得咯,上次去精神病院还见到过她?她又怎么了?” 苏三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你们警察这么说一定没好事。 苗一气呼呼地将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说:“是不是很可气,我是不打女人的,可看着她那么泼妇的样子,真的想叫伊吃吃生活。” “这还真是一件奇闻异事,多谢多谢,我知道要写点什么了。”苏三大喜道。(未完待续。) 第三章 预知梦 “苏小姐,请原谅我这个样子,因为我的状态很不好,我都不敢照镜子。” 这个中年男子坐下后致歉。 他是在看到苏三写的关于河滨大楼恶作剧的故事后寻来的。 听声音有些岁数,大概是个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礼帽压的很低,戴着墨镜,看不清眉眼。 从进来他就低着头,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张永寿,是个珠宝商人。 “苏小姐,其实人是真的有预知的。” 张永寿缓缓说道。 “张先生是为了和我辩论预知成立与否来的吗?” 苏三在文章中指出那位B小姐看到的自杀情景不过是对面住户S小姐的恶作剧而已,所谓预知其实都是噱头罢了。 “我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张先生低着头,双手握在一起,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来。 “预见?” 苏三给他到了杯茶,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已经连续一个多月了,我只要晚上躺下就会做梦,梦见自己从阳台上跳了下去,我当时穿着深蓝色的大衣,皮鞋脱下来放在地上,像是一只大鸟,张开双臂扑向大地,噗的一声脑浆四溅。一闭上眼睛就做这样的梦,这些天我都不敢照镜子了,我怕镜子里出现的不是我,而是一个鬼。” “请问您打开的是哪里的窗子?几楼?” “是我自己的家里,哦,我住在阿麦仑公寓的五楼。” “高安路14号的阿麦仑公寓?”苏三点点头,心想这位高先生还真是身家丰厚。 “是的。”那人不安地搓着手,“苏小姐,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这样连续做这么久的梦实在太可怕了,对了,我还记得我跳楼的时间。哦,这样说有点别扭,我看到梦里跳楼的时间是晚上的9点30分。” “所有的梦里都是在这个时间跳楼?” “是,我家的露台很大,苏小姐你也是知道这个公寓的,从我们五楼开始就是跃层,我家有个敞开式的弧型大阳台,视野很好,从那里回头看过去,客厅上挂着的钟表指向是9点30分。” 张先生继续回忆着。 “我走到阳台上,哦,我阳台的地砖都是黄色的,花台和窗框是白色的,客厅开着灯,灯光映照到阳台上,白色的花台也有点淡淡的黄色。然后我站在阳台回头看过去,正好是9点30分,我就脸冲着地面跳了下去。天啊,太可怕了,每个细节都是一样的。” 张先生说完双手捂住自己的头部,显出很痛苦的样子。 苏三想到了当年郭姨妈夫妻的遭遇,于是她试探着问:“那么张先生,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得罪人?苏小姐我是个做珠宝生意的人,做我们这行的最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我自认平素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只是苏小姐,若我真得罪了人,他还能左右我的梦境不成?” “其实我过去遇到过一件事,就是一对夫妻被人陷害,那人用一种神奇的设备改变这对夫妻居住房屋的磁场,这种改变影响到他们的脑部,这对夫妻也是长时间开始做同一个梦,是两个人一起做同一个梦。” “不是这样的,我太太并没有做这个梦。”张先生叹口气,“一个人,闭上眼睛就看到自己跳楼死去,我在梦里死了这么多回,真是要崩溃了。我现在想来,也许这是个预知梦,我预知了自己的死亡!” “张先生,我建议你不如去圣玛丽医院看看,也许是你最近神经有些紧张,我可以介绍医生……” “够了!苏小姐,我以为你能理解我,想不到……想不到传说中见识过种种奇怪事件的苏小姐竟然认为我是个神经病!”张先生气呼呼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忽然又站住,转身对苏三微微弯腰说:“我告辞了。” 这还是一位老派的绅士,虽然很气愤,但在离去时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苏三急忙喊道:“张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您可能是想太多了……” 但这位张先生已经开门走了。 苏三站在窗口,看着张先生从大楼走出来,挥手叫了一辆黄包车。 吃过午饭,苏三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位张永寿先生,便按照他给的地址在电话局查了他家的电话号码,随后拨了电话过去。 “您好,找哪位?” “请问是张永寿先生府上吗?” “是的,您是……” “我是一个记者,哦,我姓苏,张先生回家了吗?” “记者?我先生只是个小商人不接受什么采访的。” “哦,您是张太太,事情是这样的。” 苏三将上午张先生来访的事情讲了一边,电话另一头的女子惊叫道:“对呀,永寿和我讲了好几次,我一直安慰他可能是休息不好,怎么办,苏小姐,这样下去人会不会疯掉的呀。” “张先生从我这离开时有些生气,我是想解释一下的,张太太,您应该理解我的想法,我是真心建议,张先生这样的情况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明白的明白的,苏小姐,你不晓得呀,我也这样建议过,可是他牛皮气上来孤拐的要命,没有办法的呀。” 电话另一端的张太太似乎是找到了知音,开始对着苏三不住抱怨起来。 苏三有点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含糊问候几句急忙挂掉了电话。 可是手刚一离开电话,铃声就嘀铃铃铃响了起来。 不会是张太太打过来了吧? 苏三盯着电话有点担心,随即暗笑自己想多了:她又不知道我这里的号码。 于是苏三拿起电话。 “喂,苏小姐,快来,那个小翠真的出事了。” 电话另一头的苗一声音有些焦急。 “苗一,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讲。” “没法慢慢讲,头儿这就带我们过去呢,我是偷着报信的,人情啊苏小姐。” “晓得啦,记得你人情,请你吃饭,河滨大楼对伐?我这就赶过去。” 苏三赶到河滨大楼,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苗一站在门口,铁面无私,将要进楼的人都拦下。 有人问:“又是那个爱搞事体的孙小姐吗?这次又在骗人了?” “不是啦,是真的死了,对面白小姐看到,说尸体的脸就贴在窗子上,明明白白就是孙小姐啊。” 苗一挥手喊道:“苏小姐,上前面来。” 苏三从人群中挤到前面,看到苗一身边还站着位面色苍白的漂亮小姐。 “这位是白小姐,就是她预知了小翠的死亡。” 苗一介绍道。 “白小姐,上次也是你看到对面楼的人上吊的?”苏三问。 “上次?上次我也不能断定上吊的人是孙小姐还是假人。但是这次,我看的很清楚,那张脸就贴着窗户,真的是孙小姐,她穿着那天的红裙子,天啊,这次她是真的死了!”白小姐抱着肩膀打个冷战。 (未完待续。) 第四章 自杀?他杀? 白小姐在楼下讲道:“五天前我看到对面的小姐用长丝袜挂在窗户上,呀,一身红裙子,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苏小姐,我一直很喜欢你写的新闻,我想苏小姐见识过那么多奇异的事情,一定知道穿红裙子的死法有说道的吧?” 苏三点点头:“过去听人讲过说穿红衣红裙死去的人怨气很重,魂灵不散会回来报仇。” “所以啊,我那天差点吓死,急忙报警,没想到警察……哦,苗先生来了以后才发现那位孙小姐什么事都没有。” 苏三注意到她提到苗一的时候,眼角轻轻瞟了他一眼,目光温柔,而苗一也在瞬间嘴角微微上翘。 苏三心道,看来现在这俩人关系有点微妙啊。 苏三和白小姐聊了几句,便往楼里走。 有想进去看热闹的住客不满地指着她问:“为什么她可以进去我们却不能?” “这是我们警察局特聘的专家。” 苗一说假话都不带眨眼睛的。 白小姐看着苏三走进去,忧心忡忡地说:“苗先生,我有点害怕,刚才从窗户看过去和五天看到的情景是一模一样的,完全复制一般,难道……我之前看到的和今天的是同一个场景?” “你的意思是……” “我预见了孙小姐的自杀。” 白小姐有点害怕,抱住肩膀想给自己一点力量。 “那女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没定论,别自己吓自己。”苗一凑近她,贴着她的耳朵用很小的声音说:“也许就是现场某个人杀了她。” 白小姐听到这话更害怕了,呀的一声抓住苗一的胳膊:“苗先生,你……别吓我呀。” ********贴上来,苗一心里美滋滋的,继续讲着:“依我看,也许是你报警那天或者是前天混在现场围观的人做的。” “什么意思?” 白小姐抬头问道,一双明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看得苗一心里格外舒畅,他瞬间忘记了这是在现场,侃侃而谈:“ 我方才在五楼看到了,那场景和昨天是完全一致的,也许凶手就是从昨天挂着的假人中得到了灵感,或者说,那个凶手在大前天你报警的时候就盯着这一切了。” 白小姐忍不住打个冷战:“可是我第一次报警那天和前天的恶作剧,自始自终都在场的人只有……” 她不敢再讲下去了。 是的,一直都在现场的那个人就是大楼的管理员——詹姆斯·杨先生。 苏三没有走电梯,而是沿着楼梯来到五楼。 508房间的门开着,罗隐正带人勘察现场。 死者已经被从窗户的罗马柱上放了下来。 脖颈上缠着一条玻璃丝长袜,勒的很紧,透过丝袜的边缘能看到深紫色的勒痕。 “死者脸色青紫,颜面部分有众多出血点,双眼睑结膜散在多处出血点,角膜轻度混浊可透视瞳孔。”罗隐见苏三进来,故意又提高了声音。小那捧着本子在做现场记录,闻言答道:“这样看死亡时间应该是在6小时到12小时之间。”说着他抬起手腕看了下自己的手表,“现在是下午1点,也就是说死者是在凌晨时候遇害的。” 罗隐点点头:“不错,应该是午夜12点之后遇害。” 苏三俯身看了一下尸体,轻轻按了一下额头,有些郁闷。 死者虽然面部呈青紫色,密布出血点,打扮也很时髦,脸上浓妆艳抹,但还是能看出这个人就是小翠!当初方太太身边的丫鬟。 上次看到她还是在精神病院,彼时还是一身下人打扮:一身粗布袍子,头发编两个辫子用红头绳扎住。而今天,她烫着现在最流行的大波浪,前面的刘海吹得高高的,还用了很多发胶固定,脸上睫毛膏口红眼线一样都不少,身上的吊带睡裙也是极好的真丝料子,只是有点宽大,直挺挺躺在地上,胸口空荡荡的,身上还有浓重的香水味。 “的确是小翠,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苏三站起身,叹口气。 看到认识的人死去,总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一派暴发户的风范。”罗隐冷笑一下,“前天回去我就调查过了,小翠是一个多月前搬到这里的,预付了一年的租金。” 小那在一边插嘴道:“那可是一大笔钱。” “奇怪,巨福路独门独院的大别墅拄着多好,她为什么要搬到这里呢?”苏三不理解。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恐怕是亏心事做多了吧?” 小那想到孙小姐那两次的泼妇行径就气不打一处来。 “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她趁着方太太在精神病院时机得到了方家的财产,一个独居的小姑娘自然会吸引到各路人的目光,估计她早就被拆白党们盯上了,为了自保只能搬到人比较多,同时住客阶层相对高一些的公寓来。” 罗隐看着躺在地上的小翠,叹口气继续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小翠得到了财产,但生活却和她开了个玩笑。她逃到这里,希望能得到一些庇护,但是最终还是没逃过。” “你的意思是……是他杀?” 苏三盯着小翠的尸体又仔细看看:“我看不出他杀痕迹啊。” “外表看不到痕迹,用这里想想。” 罗隐摘下手套,伸手轻轻地点了一下苏三的脑门。 苏三挥手擦了一下:“喂,你洗手了吗?” 小那忍不住低下头装作继续记录的样子。 罗隐扬扬眉,指着这房间豪华的摆设问:“看看,多好的公寓,这么舒服这么豪华,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小翠这样一个长期做丫鬟下人的人,怎么舍得去自杀呢?” 不错,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向别人呼喊着我很有钱。 小翠看来是真的得到好大一笔可以随便挥霍的财产,这么懂得享受的人是不舍得死的。 这时有警察过来将小翠的尸体装进尸袋抬出去。 管理员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口,看到罗隐走出来不停地诉苦:“探长先生,我真是倒霉透了,这几天简直把人折磨死,这位孙小姐,谁能想到竟然真的死了呢?” “她在你那里是怎么登记的?” “探长先生,请随我来。”詹姆斯带着罗隐去办公室。 苏三则看着小那带人仔细搜查508号。 “吓死人了,这女人,把这鬼东西放这!” 一个警察在衣帽间大叫道。 苏三赶过去,原来在衣帽间紧里面赫然立着一个塑料模特,还带着黑色的长发,也穿着一套红色吊带裙子,光线有点暗,猛然一看真的挺吓人。 “就是这个假人,那女人前天就是把它挂在窗口去的。” 小那指着假人道。 苏三走过去,摸了一下假人的裙子。嗯,很滑的真丝料子,只是,怎么有点红酒的味道? 苏三扯着红裙仔细翻看着,小那问:“苏小姐你在找什么?” “这裙子有红酒味,一个假人身上的裙子怎么会有红酒味呢?” 一个警察说:“我方才在客厅看到酒柜里有半瓶红酒。” “假人也不会喝酒呀。” 小那自以为开个玩笑,几个警察前天看到这假人挂在窗口晃来晃去,忍不住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苏三笑了:“假人不会喝酒,小翠喝啊,可是小翠什么身上却没有一点红酒气味呢。这条裙子和小翠身上穿的那件是一样的,看来是被人特意换过了,而那个人很明显,不想让我们知道死者喝过红酒。” (未完待续。) 第五章 你脸上有几个雀斑? “孙安妮,民国十四年生人。” 罗隐翻看着管理员办公室内的业主档案。 时髦的名字,编造的过去,怪不得喊出小翠这个名字令孙秀那么愤怒,因她一直在试图努力抹去自己曾经是小翠的历史。悲哀的是,今天她终于如愿以偿了,她这个人这条命都被人从这个世界上轻易抹去。 罗隐问:“昨晚12点以后你人在哪里?” 管理员詹姆斯微微一愣:“问我?” 罗隐的目光盯着他,让他心里好不自在。 “我每晚12点前都要巡视整栋楼一番,回来后就在这里,睡觉了。” 詹姆斯回答。 河滨大楼给员工的待遇很好,詹姆斯的办公室就是个套间:一个工作室,一间卧室,一个卫生间。 “也就是说你一直在大楼里。” “是的,探长先生。” “一个人?” “当然!” 詹姆斯有点生气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否有人能证明你那时在做什么?” “哦,探长先生,我是个单身男子,巡视完就直接回来睡觉,没人能证明,没有。” 詹姆斯挥动着手臂,有点激动。 “我觉得你在怀疑我。” “案发是在大楼内,和这位孙安妮秀熟识的人我都要排查一番。” “她不是自杀?”詹姆斯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拥有大笔财富的暴发户为什么会自杀?” “大笔财富?探长先生,你确信她有很多钱?” 詹姆斯笑了,看向罗隐的眼神有些戏虐:“探长先生是个体面人,不晓得这里面的事情。我们这里……” 他伸手指指门口,“可是什么人都有,有的人别看外表光鲜,可能就是大骗子拆白党,有的人开着豪车穿着名牌西装,也许就是个小白脸吃软饭的呢。” 他伸手竖起一指手指晃了晃:“还有一些不惜拿出全部家当坐来,只为套个金龟婿的女人,这位孙秀坐来,没准早被一些人背后盯上了呢。” 罗隐点点头:“干一行爱一行,果然还是你更了解这栋大楼。” 詹姆斯得意地挺挺胸脯:“那是,从大楼落成起我就在这服务了,这大楼的每个角落都熟悉的跟我自己脸上的雀斑一样。” 熟悉的像脸上的雀斑?这个比喻还真新鲜。 “那关于这位孙秀,你平时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罗隐顺着他的骄傲继续问下去。 “她呀?” 詹姆斯摆摆手:“平时装的人五人六的,若不是探长先生前天那番话,我还真以为她是个淑女呢。不过吧……” 詹姆斯往前探着身子:“那位白秀,哦,就是第一次报警的那个,探长先生来的那次是第二次。” 罗隐忍耐着他的啰嗦点点头,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 詹姆斯得意地眉飞色舞:“我觉的她们俩有点什么。” “她们俩?” “呵呵,探长先生你想到哪里去了。”詹姆斯呵呵一笑,手一摆。 “我的意思是说啊,她们俩可能曾经起过争执,现在我都怀疑,那第一次报警,白秀是故意的。” “那你知道为了什么吗?” 詹姆斯掩口而笑:“两个女人斗得乌眼鸡似的,那最大的可能是为了男人呀。而这位孙秀要钱没钱吗,要身材没身材,哪里比白秀强?若是为同一个男人,那男人又是图的什么呢?”说完,他掏出帕子,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嘴角。 罗隐回到508号房间,小那戴着手套举着半瓶红酒得意地晃了晃:“头儿,苏秀说这酒里下药了。” “你又闻到了?赛秀?” 罗隐逗她。 苏三瞪他一眼,罗隐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细细地看着她。 苏三被他的动作吓一跳,急忙低下头去,耳朵可疑地泛着粉红色,嘴里嗔怪着:“你……看什么呀。” “你知道自己脸上有几个雀斑吗?” 苏三觉得罗隐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瞪着他恶狠狠地说:“我脸上没雀斑!” 罗隐笑道:“别多心,我不是刺激你,是刚刚詹姆斯说他连自己脸上有几个雀斑都知道。” 苏三肩膀一耸:“哎呦,好冷的笑话,酸死了,这人真够矫情的。” 小那也笑道:“一个男人矫情成这样,我也是第一次见。” 回到警察局,苏三忽然想起中午见到的张永寿,便跟罗隐讲了一遍。 “我本来挺怀疑什么预知能力的事情,可是刚才小翠的事情让我有点动摇了。” “你是说白秀第一次报警的事情?” “是,白秀认为自己预见到了小翠的死亡。我现在心里很忐忑,如果张永寿真的出事的话,我会良心不安的。” 罗隐想了想:“这件事倒是很稀奇,这样吧,下班后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下班后俩人匆匆吃过饭就直奔高安路上的阿麦仑公寓,下车时苏三看一下手表,是下午的6点40分。 张永寿住在阿麦仑公寓的五楼,罗隐按了下门铃,一个年轻女子打开门:“先生,您找哪位?” 这女人很美,这么冷的天还穿着一身露肩的洋装,头发梳起来,露出雪白的脖颈。苏三心道,果然是有钱人家住的大楼,早早就生了暖气。 “我是警察局的。”罗隐掏出证件晃了晃。那女人有些惊疑:“警察先生,您是……” “张太太,我是记者,姓苏,我们中午时通过电话的。” “啊,苏秀啊。” 张太太将两人迎进来。 房子非常大,欧式装修,很豪华大气。苏三特意走到阳台前看了看,果然是浅黄色的地砖,站在阳台望过去,正对着客厅挂着个很大的钟表。 张太太看到苏三这样,叹口气说:“苏秀你说可怎么办呢?我家老张他现在精神头也是时好时坏的,有时候竟然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颠三倒四的,对,就是这个看到自己跳楼死亡的梦,他也是上来一阵想起来就头疼,有时候又忘得一干二净。” 罗隐环视四周:“你们家这么大就你们俩?没有佣人?” 张太太从冰箱拿出一个瓶子,苏三闻到了酸梅汤的味道。 “屋子里暖气太热了,喝点酸梅汤吧。” 张太太将酸梅汤倒进杯子里。 “我们家有个佣人,叫高妈的,家里有点事情请假回家去了。” 正说着话,有钥匙开门的声音。 张太太急忙站起来去开门,张先生进门一愣:“原来家里有客人。” 他穿的还是中午去报社找苏三时候的那身衣服,带着礼帽,只是没有戴墨镜。苏三想,这都晚上了,的确是不需要戴墨镜的。但这样看,张先生的脸色还算正常,不好不坏,不像他自己说的脸色憔悴的不好见人。也许是房间里水晶吊灯太亮的缘故? “张先生,中午很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想帮你。” 苏三起身致歉。 “中午?”张先生看向张太太;“太太这位秀是……” 张太太:“这是苏秀啊,报社记者。” “哦?苏秀,我并不认识你,你却当着我太太的面说中午什么,是什么意思?” 张先生的表情无比严肃。 苏三都要被他气笑了:“张先生,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未完待续。) 第六章 九点三十分 张永寿连连摇头:“不记得?我们见过?” 苏三无奈地看向张太太,后者也是面露无奈之色,一脸苦笑,劝说道:“人家苏小姐也是关心你……” “我又不认识她,关心从何谈起?”张永寿梗着脖子。 这样那就实在太尴尬了。 张太太一直将苏三和罗隐送到电梯口。 “真是对不住,我先生牛脾气又犯了。他最近总这样,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经常就忘记了。还倔强的要命,我拿他也没办法。” 张太太不住口地道歉。 苏三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点愧对罗隐。 人家是跟着一起来了解情况,,结果却害得人家跟自己一起被没面子的赶出去。 罗隐看穿她的心思,进电梯后见左右无人就悄悄握了一下她的手,低声说:“没事,那种人本公子我还懒得管他死活呢。” 苏三被他一把抓住手,有点呆住,这时电梯门开了,有人进来,苏三羞的急忙挣脱开他的手,站在一边。 进来的是个穿普通蓝布袍子的女子,清爽的学生头,苏三往边上让了让。 罗隐问:“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苏三瞪他一眼,心道没看到中间有个人吗? 女子抬起头,忽然对着苏三笑了一下:“今晚想吃小馄饨吗?” 苏三忽然间像是被施了魔法呆呆定住,同时紧张地看向罗隐,却从他的瞳孔中发现只有自己的倒影! “是你吗?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你该明白呀。我总是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张先生会有危险?” 苏三追问道。 “谁是张先生?”那女子轻笑,她的眼睛也在笑,像是深邃的海,波涛暗涌。 女子伸手指向罗隐:“这个人看不到我。” 苏三点点头:“你身上这次是淡淡的水仙香气,很清雅,是因为我闻到了才能看到你吗?” “人的眼睛是会骗人的。但鼻子不会。就像一桌菜,看着五彩斑斓精致可爱,那味道是什么样吃了才知道。鼻子却会告诉你,它是香的还是臭的,还是已经发霉的。闻一下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标准,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女子说完,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她先走了出去。门口有人进来,罗隐急忙拉着苏三的手和进来的人擦肩而过。 走出电梯,苏三长长地出一口气:“进来那男人要把我熏死了,那么大的古龙水味道。”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我也说不清,她每次出现的时候,容貌也是各不相同的。刚才她告诉我,有时候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是什么意思?张先生的表现不能相信?” 苏三有些急切。 “不用什么事都想到张永寿去。既然这个人时好是不好的,我们就等他精神好了以后再和他谈谈就是了。只是你……你方才真的看到了什么人?还是……被张永寿影响的有些……”罗隐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索性伸手想去摸她的额头,苏三头向后一仰,他的手停在半空。 “你以为我发烧了?”苏三的语带不满。 “我……”罗隐想说我担心你,但这样软和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放心,我好的很。并没有胡言乱语,我刚才真的看到了。”苏三语气坚决,罗隐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两人上了车,透过车窗,苏三回头看过去,天色已经黑了,街上路灯明亮,远远地映着五楼的阳台,像个张大嘴巴的怪兽。想到方才电梯里的姑娘,苏三忍不住打个冷战说:“我还是不放心。刚才那姑娘又出现了,她每次出现都代表有事情发生。” “我怕你被张先生骗了,也许他和那天的孙小姐一样只是个恶作剧。你神经太过紧张出现幻觉也说不定。” “可是,孙小姐最后还是死了,不是吗?” 苏三的话令罗隐有片刻的沉默。他发动车子说道:“不要想那么多,是张先生不配合,我罗公子可是第一次如此狼狈的被人赶出来,一世英名啊。” 气氛有一点放松。车子平稳地开出,许是太累了,苏三靠着座椅的后背,摇摇晃晃地不知何时睡着了,到了巨籁路的楼下,罗隐停下车子,看着她的睡颜。 她似乎在睡梦中还在考虑问题,眉头微微皱起,嘴角抿着,双手抱在胸前。这是个防御的动作。 罗隐伸出手去,想抚平她眉心的皱纹,苏三猛地醒来,罗隐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拍在自己的后脖梗子上,嘴里嘟囔一句:“蚊子。” “冬天还有蚊子啊?” 苏三抬头一看自己家到了,便打开车门说:“多谢你陪我去管闲事,再见。” 罗隐目送着苏三走进大楼,从上衣口袋摸出烟盒,吸了一支烟。 竟然被那位张先生大发雷霆赶出来,他可真是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这样无礼对待。 这一切都因苏三而起,罗隐心里没有几分不满那是不可能的。 更多的是对苏三的隐隐担心。一直知道她能闻到些别人不知道或者没发现的气味,并由此跟某些神秘的东西交流。但知道和亲眼所见是两回事,方才在电梯里看着她忽然让开一个人的位置,然后侧着脸对着空气说话,他只庆幸电梯里没有别人,否则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那一幕情景太过诡异,自己也需要时间接受。 苏三回到家了,洗漱后躺在穿上却睡不着。 不知什么时候,窗户上传来悉悉落落的声音,她仔细听了一下,觉的不像是下雨,便起身打开窗子,冷风夹杂着小雪粒子嗖嗖嗖地打在脸上,整个人瞬间清醒。 周围安静,屋子里的座钟发出咔咔咔的声音。苏三转身拿起座钟,现在是晚上九点钟。 苏三想了想迅速穿好衣服,匆匆走下楼去招了一辆黄包车。 空中飘着细小的雪花,空气清冷,一股冷风吹来,苏三渐渐冷静下来。 车子到了高安路,苏三问车夫:“几点了?” 车夫笑道:“小姐,我们这些苦力哪里需要表啊,再说也买不起。” 阿麦仑公寓就在前方了,就在这时,透过两边的路灯,苏三看到五楼阳台上的似乎有个黑影。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张嘴想喊不要跳,那个黑影忽然双臂张开向着地面扑过来。 车夫显然也看到了,猛地停住车,惊慌地问:“小姐,你看到了吗?有人跳楼。” 苏三抬头看向张永寿家的阳台,有一点亮光一闪而过,是窗户被风吹动了吗?苏三断定,此刻一定是九点三十分。 (未完待续。) 第七章 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已经连续一个多月了,我只要晚上躺下就会做梦,梦见自己从阳台上跳了下去,我当时穿着深蓝色的大衣,皮鞋脱下来放在地上,像是一只大鸟,张开双臂扑向大地,噗的一声脑浆四溅。一闭上眼睛就做这样的梦,这些天我都不敢照镜子了,我怕镜子里出现的不是我,而是一个鬼。” 苏三浑身冰冷,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张永寿说的这段话。 路灯不算特别亮,可趴在地上的那人身上的衣服能看得清清楚楚,正是深蓝色的大衣,穿着袜子,周围也没有鞋子。 很明显,他坠楼时已经脱下了鞋子。 这一切场景都和他自己说的梦中情景相符合。 晚上九点半,又下了雪,路上很安静,没有其他人。 车夫吓得哆哆嗦嗦,说话都结巴了:“小姐,要不要……找警察。” 苏三抬头看着窗户,一直在想,怎么这人已经摔下来了,家里人却无动于衷呢?还是现在,张太太根本不在家? 苏三俯身仔细去看尸体,张永寿脸冲下趴在地上,头部一滩黏稠的血迹,上面已落了一层细小的雪粒子。空气中有清冷又潮湿的味道,还有点呛人的古龙水气息。 而在苏三的周围,除了昏暗的路灯外只有那个车夫,很显然,古龙水味不是他身上的。 难道张先生也喷了古龙水?苏三忽然想到晚上在电梯中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 “喊吧。” 苏三转身对车夫说道。 车夫一愣:“喊什么?” “救命,死人了,随你喜欢,怎么喊都行,声音大点。” 苏三看车夫还是一片茫然没懂自己的,便伸手一指阿麦仑公寓;“这大楼里拄着的非富即贵,家家都有电话,由他们来报警自然比咱们快多了。” “死人啦!”凄厉的喊声响了起来。 “你已经尽力了。” 罗隐勘查完现场,看到苏三靠着路边一棵梧桐树,低着头,裹紧大衣,很有点茕茕孑立的味道,心里有点微微发酸,心想如果那会自己再有耐心一点就好了。 “我被搞糊涂了。”苏三抬起头,声音有点发哑,“到底有没有预知?有的话实在是匪夷所思总觉不太现实。没有呢,事情又都真实的发生了。晚上张先生什么都不记得那会我也很生气,觉得自己被人耍了,现在,我……”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晚上那会儿张先生可是坚决否定自己做梦,还将我们扫地出门的。如果他肯听你的话,也不至于现在会躺在这,你在努力给他打开一道求生的门,是他自己将那扇门锁上了。” 死者的身体被面朝上翻了过来,脸部软绵绵的,像是挂着一张脸皮,但能确定是张永寿无疑。 两个多小时前脾气暴躁的中年人,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 如果我拦住他呢?让他远离这间屋子?或者说让他避开九点三十分? 罗隐看到苏三眼神迷茫知道她一定又联想到郭姨妈一家,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说:“振作点,不要这么颓唐,你一直想努力帮他,可是就算知道预知梦,谁又能确定是在哪一天跳下去?能避开一天两天几天的晚上九点三十分,可以避开一辈子吗?” 这时小那在一边挥手喊道:“头儿,现场勘察完了,我叫人把尸体先运回去?” 罗隐挥挥手:“去吧,我去死者家里再看看。” 苏三跟在罗隐身后走进阿麦仑公寓,进入电梯后,一个警察按了五楼。 苏三吸吸鼻子,接着又捂住了鼻子。 电梯上行到五楼,哐当当门开了,罗隐的两个下属先走出去。 “电梯里有什么气味?” “古龙水,又是古龙水。” 苏三跑向楼道尽头的窗户,站在那往下看过去。 方才喊叫起来,公寓里出来几个人围观现场。现在就剩下三个人,正在和接受苗一的问话。 苏三断定那几个人中并没有人喷过古龙水,没有那个味道,那么电梯里的气味是怎么来的?一个有古龙水气味的人从电梯下来后直接离去了,可是自己并没有看到(准确的说是闻到)他出来。 张永寿家的大门禁闭从里面锁着。 张太太至今都没露面,她应该不在家。从晚上七点多苏三和罗隐离去,到晚上九点半出事,两个来小时的时间里,张太太到底去了哪里? 两个警察中一个有祖传的开锁绝技,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段铁丝插进锁眼中,也不知怎么摆弄的,卡的一声门锁被打开了。 屋子里都是雪花清冷又湿润的气息,窗户大敞四开,阳台上风卷着小青雪使劲往屋子里灌。现场很干净。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死者张永寿的鞋子是放在阳台上的,和他所讲的预知死亡情景完全都是符合的。风刮走了屋子里一切可以卷走的气息,苏三努力吸几口气,还是没觉出什么异常。罗隐正带着人在检查阳台附近的情况,回头看过去苏三已经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有什么发现吗?” 苏三摇摇头。 “今晚有雪有风,什么痕迹也会被刮走了, 的确是这样。这屋子里只有雪花和风的凛冽气味。 苏三盯着大门,忽然间有了想法。她打开门,站在走廊里,低头去闻门把手,她想这门把手在走廊里,自然不会受屋内的环境影响,这上面也有淡淡的古龙岁气味。 苏三可以想像到:一个身上有古龙水气味的男人曾经进来过。他摸过门把手,因为这门是对着走廊的,因此风不迟到它,外面的小雪粒子也听影响不到它,张永寿和他必然有过一些接触,因此他身上也染上了古龙水的气味。接下了呢?张永寿坠楼时他是离开了还是……一直在着房间里? “案发时,这屋子里其实还有个喷古龙水的男人。” “你是说是那个人将张永寿推了下去? “不,我只是说那个人当时可能在现场,张永寿到底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如果是被人害死的,那个人怎么这么熟悉他的情况,知道那个晚上九点三十分死去的梦境。” “她既然讲给你听过,就可能还给别人讲过。” 这时墙上的挂钟铛铛铛开始敲了起来,它一共响了十一下,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呢。张太太怎么还不回来?(未完待续。) 第八章 钓大鱼 “张太太,你昨晚去了哪里,谁可以证明。” 审讯室内,张太太一脸疲惫眼神木然。她上午十点左右才被一辆车送回来,开车的是一家银行的小开,油头粉面,在沪上是有名的浪荡子。 一个有夫之妇,自己丈夫坠楼身亡了她却是在外鬼混一晚上最后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张太太也想到这点,她一进门就看到审问自己的正是昨天同苏小姐一起来的那位先生,当即乱了手脚。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低着头盯着自己交叉的手指,那指甲上还是红彤彤的,格外刺眼,她急忙将手握起来,试图将这红色藏起来。 罗隐看着她的动作,嘴角挂上一抹冷笑。 看来张太太已经有些内疚情绪,这样很好。 “我和几个朋友聚会了。” 张太太低着头回答。 “抬起头。”苗一在一边命令。 苏三坐在桌子一角,摊开本子。 张太太抬起头来,看了苏三一眼,叹口气道:“苏小姐,我以为你能明白我的心情。” 苗一板着脸教训道:“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东拉西扯有意思吗?” 张太太苦笑:“我不是东拉西扯,我是真被逼的没有办法,我先生上来一阵执拗劲六亲不认的,我又不想和他吵架,只能跑出去和朋友玩,试图用酒精用玩乐麻痹自己。昨天晚上7点多,你们走了以后,他就对我大发雷霆,说我十三点,阿木林,找一些不知所谓的人来家里烦他。”张太太说到这里眼睛悄悄地看了罗隐一眼,见他并无异样,这才小心地继续往下讲,“我被他吵的实在烦躁,便打电话给我的朋友玛丽,和她约好一起出去玩,我们去了明珠夜总会,在那遇到了摩西,就一起喝酒打牌了。” 摩西就是那个送她回来的银行小开,在沪城很有点名气的。 “你晚上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是的呀,有玛丽和摩西可以作证的,摩西带我们去海军俱乐部,在那跳舞到半夜,接着就打牌。我……” 她打个哈欠,急忙以手掩口,“我是一晚上未睡,刚回到家就被你们的人带到这里来了。” 她昨晚玩的应该很开心,脸上有些脱妆,眼圈微微发黑,整个人裹在裘皮大衣里,火狐狸的皮领子油光锃亮,衬得这个人脸色很不好,疲惫之极。 “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他心情不好做的一个梦,加上他这段时间精神头总时好时坏的,整日疑神疑鬼,把我折磨得整个人都要发疯了。昨晚他又闹的厉害,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不想和他吵架,我知道他是这里有问题了。” 张太太指指自己的脑袋,眼圈发红,“我哪里想到他竟然……昨晚如果知道会出事,我是不会走的呀。”她趴在桌上呜呜呜滴开始哭了起来。 “你认不认识喷古龙水的男人?” 苏三问。 “古龙水?现在的时髦先生不都喜欢喷这个嘛。摩西就喷的,总是香喷喷的,我认识的先生都喷,除了我家先生,他那个人老古板的。” 张太太说到这里,眼睛一酸,急忙又用帕子去擦,“现在,就是想要叫这个老古板活过来也是不可能的了,我这个命啊。哎呀呀。” 张太太的行踪很好查证,她说的都是实话,苗一去调查了她的那些朋友玛丽、摩西等人回来,将记录本往桌上一扔道:“没错,那女人昨晚没肝没肺地玩了通宵,简直是花天酒地,那些狐朋狗友都可以作证。同时她的那些朋友,也不像敢杀人的,我看那几个男的,杀鸡都会吓哭了,全都是没用的小开。” “那这样看来张太太的杀人嫌疑可以排除了。”苏三问。 “非也。她要想害死自己先生完全可以不用自己动手,花钱雇人就是,她这一晚上行踪清晰,没准就是事先准备好了给我们看呢。” 罗隐伸手轻轻点了她脑袋一下;“你这里,到现在都还是习惯以貌取人,看到张太太可怜巴巴的你又同情她了吧?” “哪有?实在是那个张先生不知所谓的,昨天我们过去,看他那副暴躁的样子,简直了,我是为这个同情张太太的。每天对着这样没事找事精神状况有问题的丈夫,当然要找点乐子呀,总不能被折磨得郁闷死吧、” “你怎么就知道张先生每天在家都是那个样子?莫要忘记,你现在只看到昨晚那一幕,其他的情况都是张太太说的,人死了她怎么说都行咯。”罗隐提醒道。 “不是呀,昨天张先生中午来的时候忧心忡忡的,同时还很神经紧张,像是有一点小动静都能把他惊吓的跳起来夺门而出,对,那样子简直是惶惶如丧家之犬,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总是这样,一起生活的人谁能受得了啊。对了,他连墨镜和礼帽都没有摘下去,这些都是做人的基本礼貌问题吧。所以我觉得这个张先生生活中恐怕是个刚愎自用很偏执的人。” “等等,他当时戴着礼帽和墨镜,一直都没有摘掉?” 罗隐腾地站起来,吓了苗一一跳。 “对呀,他说自己形容憔悴,样子有点吓人,自己都不敢照镜子了之类,所以进门后一直没摘。” “走,我们现在就去。” 罗隐大步往外走,同时对苗一说:“现在马上去找个墨镜找个礼帽,随后来停尸房找我。” 苏三小跑几步跟上去:“难道你是怀疑……” “不错,我们晚上看到的张先生面色还是很正常的,不像一个长期被噩梦折磨心力憔悴的人。你不觉得这点和他中午的自述有出入?” “是,我后来看到张先生也想到了这点,原来他的脸色并没有那么差,可是他当时那么暴躁,那样的表现看着就像个神经病。我也就没再怀疑。” “如果他以为我们是他老婆的那些狐朋狗友,给我们脸色看就是很正常了。” 过了一会,苗一拎着礼帽和墨镜来到了停尸房。 罗隐给躺在那的尸体戴上了礼帽和墨镜,然后问苏三:“这样看着,和你上午见到的人像不像?” “身高相仿,都是中等身材,高矮胖瘦是一样的,这样戴上也差不多。” 苏三为难地看了看尸体,摇头道:“我真的认不出,昨天阴天,办公室内光线不是很好,他戴着帽子墨镜,嗯,这样身材相似的中年男子戴上礼貌和墨镜都会很像的吧。” “所以这说明你根本认不出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死者张先生。” 罗隐微微一笑:“放长线钓大鱼,也许张太太会告诉我们那个人是谁。”(未完待续。) 第九章 女人啊,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从警察局出来苏三也有些疲惫。最开始的内疚,到现在脑子一团糟,乱七八糟的。她觉得自己要去喝一杯咖啡吃点东西,然后才能有清晰的思路将稿件整理出来。 阿麦仑公寓有人坠楼身亡,这已经是今天是各报纸追踪的新闻。苏三不能怠慢了,否则自己的报社将无法在竞争中立足。 苏三走进一间咖啡店,要了咖啡和提拉米苏。刚将笔记本拿出来准备归纳下时间脉络,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好巧。”门口的铃声一响,一个女人走进来,一眼看到苏三。 “金女士,好久未见了,还好吗?” 进来的是木兰剧院的老板金女士。 木兰剧院出事后苏三本以为生意会一落千丈,却没想到这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后一些好奇的人特意跑去剧院看节目,还有人专门要体验一下那个凶座。金女士抓住了人的好奇心理,一再宣传凶座有危险,不许人坐,还在记者采访时说正打算将这个座位卸下来,以确保观众安全。这么一宣传,那些好奇的人又纷纷趁着凶座没拆下来之前去剧院,金女士特意安排精彩演出吸引人气,这样一来,生意反倒好了起来。 “托您的福现在的生意还真不错。” 金女士笑眯眯坐下,侍者过来问:“女士,你用点什么?” “柠檬水吧。” 侍者应声而去。 金女士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苏小姐,你脸色有点发黄,就不要喝咖啡了,对胃也不好,喝点柠檬水,美白呢。” “我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觉,有点困,喝咖啡提提神。” 金女士闻言,微微往苏三那边探着身,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是不是因为阿麦仑公寓那件事?” 苏三吃惊极了:“天啊,金女士,你简直可以去做包打听了,这件事你都知道。” 金女士掩口一笑:“因为我也搬到阿麦仑去住了呀。出事后我就想家里就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未免太清冷,搬到公寓多好,人气旺,什么妖魔鬼怪都找不到我。” 这话说的……怎么和死去的小翠的境遇有点相似啊。 苏三问:“金女士,莫非你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了?” “没有啊,我就是感慨一下。” 金女士的柠檬水送上来了,她轻轻喝着柠檬水,嘴里感慨着:“这男人啊,刚结婚的那会儿还觉得新鲜,哪个女人不想被人呵护关心呢,日子久了,真是相看两相厌。每天重复着无趣的日子,只有到了晚间,将华服美裳一股脑的都拎出来,在镜子前一件件的试着,再画个美美的妆,耳后喷点香水,对一定要喷在耳后,香气散发出来后从耳垂一点点撒开去,配着雪白柔长的脖颈,多诱人。” 苏三听她讲着,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一刻,金女士容光焕发,眼波流转,像是年轻了十多岁。 金女士见苏三听得出神,轻轻一笑,得意地扬着下巴:“这想法多美是吧?可是当你转过身来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睡的跟死猪一样,一身汗臭味,打着胡噜,磨牙,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于是俯下身子,盯着他睡着的脸,听着呼噜声,眼看着他气息渐渐微弱下去,心里暗喜,不错眼珠地盯着,就等着他一口气上不来,可是呀,这眼珠不错也没用,他一口气又上来了,呼噜声继续响起,可能还混着烟草的臭味,酒糟臭气,脸也是油汪汪的胡子拉碴。” 金女士叹口气:“你说女人到了这份上该怎么办呢?镜子前的美好瞬间被残酷现实打的粉碎。多伤感,苏小姐,要是你会怎么做呢?” 苏三听到这里,只觉得后背像是爬上一条蛇,悄无声息的一点点吐着芯子往上爬着,浑身也跟着直起鸡皮疙瘩,有点毛骨悚然。 金女士看到她神色不对,扑哧一声笑了,冲着苏三吹一口气:“我的好妹妹,眼睛瞪那么大。好啦,当个笑话听听笑笑就完了。”她站起身,对侍者挥挥手将一张钞票放到桌上,“这位小姐的,算我账上。” “哎……金……”苏三急忙喊她,可是金女士已经开门走出去了。 看着她娉婷的背影,苏三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忽然想到之前金女士向自己讲述张佩佩父女的情景,也许这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吧?她很有心计,将一切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找个合适的机会,和盘托出,然后自己就能独占张家的财产。张佩佩这辈子怕是不会从精神病院出来了,张先生十年后服刑期满谁知道会是什么情景,人生有着太多的未知。 苏三匆忙赶回报社,将阿麦仑公寓坠楼案的原原本本写出来,包括之前张先生找自己讲述的梦境。这稿子写的跌沓起伏,写完后交给社长,那位年轻的社长看完高兴地一拍桌子:“苏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张永寿坠楼事件,因为发生在阿麦仑公寓,现在各大报纸争相报道,我方才得知你写这篇报道还有点担心,怕我们再没有什么新意可以挖掘,真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么精彩的内幕消息!” 这位社长20多岁,姓马,大名叫做马万年。据说也是位小开,拿着家里的投资做事业的。为人文艺一些,别人做生意,他搞文化投资。这家报纸规模不大,总登载点奇闻异事,本地的小道消息以及小说连载,偶尔来点散文游记和诗歌,算是给本地穷文人一个挣钱的机会。 “是那位张先生找到的我,我也是撞大运撞到了,运气好一些。” “哈哈,总之还是你苏小姐名声在外,否则那张先生怎地不来找我诉苦呢。” 这篇报道苏三写了张永寿之前来找自己咨询的事情,关于他的预知梦,以及罗隐的怀疑只字不提。现在的苏三已经完全了解破案的程序,文章可以渲染的好看一些,但是破案的关键性东西是一点都不能透漏的。 交完稿子,苏三决定回家去。 刚收拾好东西,办公室的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 “苏小姐吗?” 电话那头是个低沉的男子声音。 “是。您是哪位?” “苏小姐,想不想要点独家的消息?” “你有消息卖?关于哪方面的?” “自然是今天最大的那个新闻。” “阿麦仑公寓?” 那人语气低沉,恍惚中给人一种娓娓道来讲故事的感觉。 苏三总觉得这声音这说话方式似曾相识,急忙追问:“你有张先生坠楼的情报卖?” 可是这时电话忽然挂断了,嘟嘟嘟的忙音声传来。 房间里很安静。苏三看着对面的座位,昨天中午,戴着礼帽和墨镜的张永寿就坐在这里,对自己侃侃而谈。 侃侃而读!对,就是这样的感觉!苏三握住电话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她忽然间想起这个声音这个语气为什么耳熟了! (未完待续。) 第十章 来块粉蒸肥肠 苏三急忙打电话到罗隐办公室。听着回铃声响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人接起。 “他应该不在办公室吧?” 苏三想着就将电话又打到警察局大厅找苗一或者小那。 “头儿啊,刚出去。” 电话是小那接的。 “苏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苏三心想还是等罗隐回来再说吧,便随口问道:“没什么事情,你们探长这么忙啊,这又做什么去了?” 小那刚要说话,苗一在旁边轻声问:“苏小姐?” 小那点点头,苗一一把抢过电话道:“苏小姐啊,我们头儿就是特别忙,忙着相亲去呢。” 苏三一愣:“啊?相亲?” “是的呀,家里人催的急嘛。我们头儿每天忙的都没时间想个人的事儿,万幸罗家姐妹多,每个姐妹介绍两位小姐就够了嘛。” 苏三放下电话,愣愣地看着窗外好一会儿。房间很静,她忽然听到一声叹息,倒是将自己吓了一跳。苏三急忙看看周围,这才发现是自己发出的叹息。 我?叹息什么?苏三轻轻一笑,拎起公文包就走。 苏三走出来也没有找黄包车,一个人拎着包慢慢地沿着街道边走边看。 要过年了吧?昨天下了小雪,一晚上的风,一点雪花都没留下,街市干净,行人步履匆匆,早上的号外闹得沸沸扬扬的阿麦仑公寓的案件只是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冷风袭来,苏三裹紧了大衣。 一辆车在她身后按着喇叭,苏三往路边让了让,结果那车还是不停地按喇叭。 无名火熊熊燃烧,苏三转身质问:“有完没完啊你。” “没完。” 一个熟人从车窗探出头来。 “怎么是你?” “呵呵,一直没敢来看你,最近还好吧。” 莫明尴尬地笑笑。 “托你的福,竟然还活着。” “还生气啊。” 苏三转身就走不想理他。 莫明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跟着,时不时按一声喇叭。 苏三这会忽然变得很烦躁,恶向胆边生,猛地又站住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向你道歉。呃,这个时候我请你吃饭赔罪如何?” 苏三忽然一笑,春风拂面:“好啊。” 苏三上了车,莫明问:“想吃什么?” “什么好吃吃什么。” 莫明听到这话,暗喜:她既然肯吃东西那就是没事了,于是便建议道:“你没有吃过川菜吧。” 苏三点点头:“并没有去过那边,川菜好吃吗?” “我在陪都待过两年,我觉得还不错,怎样我们去吃川菜好了。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粉蒸小笼,有粉蒸肥肠、粉蒸牛肉、干煸四季豆和小面也不错,不是很辣的。” “好啊。”苏三心想到了那里我就专门挑贵的吃,反正不能白白饶过你。 车子在一间小店门口停下,店很雅致,都是竹子装饰的,门口还种着竹子,只是现在天冷,只剩下几根枯竹在冷风中晃动。 苏三跟着罗隐走进来,店小二笑盈盈地拎着茶壶过来招呼。 坐下后点了菜,热茶先上来了,接着送来几样干果。 苏三看看周围环境,点点头说:“这地方夏天的话还是个清幽所在,现在就有点枯藤老树昏鸦的味道。” 莫明给苏三到了茶说:“他家的怪味豆挺好吃的。对了,你吃不吃内脏啊,肥肠什么也挺好吃的。” “吃啊,好吃的都吃。” “什么呀,川菜小馆?这地方这么小,这菜,哎呦油腻腻的,我们去吃西餐好了。”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来,莫明指指门口:“哎,熟人呢。” 苏三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接着低下头去,在自己的茶杯里一下下地晃着筷子,筷子哒哒哒撞在杯子上,莫明看了门口一眼,也学着苏三的样子,在自己的杯子里涮起筷子来。 “川菜啊,据说还不错,偶尔换换口味吗。” 罗隐的声音听在苏三耳朵里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真服了你,怪不得三姐说你就喜欢古里古怪的东西呢。” 这边坐下,莫明呵呵笑着站起身来抱拳道:“哎呀呀真是巧,罗兄这是携美同游啊。” 罗隐也客客气气:“莫兄这不也是一样吗?” 苏三一声不吭,这时菜已经上来了,她谁都不理,夹起粉蒸肥肠就吃,罗隐对面的女子正扭头看过去,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掩口:“罗先生我们不要吃这些东西吧。” 罗隐扬眉一笑:“为什么不要吃?这些菜蛮好吃的,对啦,你不是很崇拜夫人吗,听说夫人在陪都识货也是很喜欢吃川菜的呢。” “怎么可能?夫人可是在美国留学回来的,怎么可能喜欢这等腌臜东西?” “你以为牛奶面包就不腌臜?”罗隐冷笑,“那牛奶是人挤出来的,你以为挤奶的时候那些工人就那么老实的去洗手?那手指不定摸过什么呢,牛屁股都有可能,还有那面包,那面团揉啊揉啊……” 那女子尖叫:“不要说了,我简直要……” 她看看周围,将吐字咽了下去。 苏三冷冷地哼了一声,给莫明夹了一块肥肠说:“第一次吃这个东西,闻着臭吃着香,和臭豆腐差不多,好好吃。” 那位小姐听到这句话,担心地看着罗隐:“我们就不要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莫明在一边笑道:“罗兄每天要面对那么多尸体的心肝肺,没想到竟然连内脏都吃的下去。真叫人佩服。” 苏三闻言,悄悄给他竖个大拇指。 那女子惊愕地看着罗隐:“你真的要面对那些……东西?” “是啊,我毕竟是警察嘛。” “可是三姐说你是留洋回来的,怎么去做这个。” 那女子微微皱着眉头。 这时苏三那边粉蒸肉也端上来了,苏三夹块尝尝味道不错,便指着这肉对莫明说:“我认识罗探长的时候,他破的那个案子就有红烧排骨,清炖肥肠……冰镇人头……” 没等她说完,那边的女子嗷地一声捂着嘴巴跑出去了。 罗隐耸耸肩,手一摊问:“承认吧,你们俩谁的主意?非要给我捣乱?” 莫明笑道:“罗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这是巧遇巧遇哈。” 说着冲苏三眨眨眼,苏三会意点点头;“罗探长,那位小姐是谁啊,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这时那位小姐已经回来了,正好听到苏三这句话,便矜持地伸出手去:“你好,我叫艾尔莎。很高兴认识你。” 苏三伸出手看了看,然后在大衣上擦了擦说:“哎呀,这满手油,真不好意思。” 说着伸手去握,艾尔莎吓得急忙将手背到身后,瞪大眼睛气鼓鼓地盯着苏三。 罗隐喊:“算了,看来今天真不该来这里吃饭,艾尔莎我们先走吧。告辞罗兄……还有苏小姐。” 苏三微笑着挥手。 待罗隐走出去了,莫明哈哈大笑道:“好了,人走了,演技蛮可以你真的该来我这里工作。” 苏三冷笑;“得了,别以为我这就放过你,莫名其妙,挑贵的菜点,今天我要大吃一顿。”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啊,被调戏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苏三伸着懒腰,唰地拉开窗帘,天已经大晴了,推开窗一股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苏三贪婪地深深呼吸一下,嗯,有生煎的气味、豆浆的气味,还有……猪油小馄饨的气味! 苏三扶着窗子,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这附近看到馄饨摊。 这时她看到袁晨从大门走出来,回头看到她在楼上,对着她招招手:“苏姐姐,我上学去了。” 苏三看着袁晨的背影远去,从心里佩服她能这么快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袁晨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当年承受了那么多的事情,在母亲死后迅速成长起来,将这个小公寓打理的井井有条。 苏三梳洗完毕,换上一件紫色暗花的旗袍,外面是半长的大衣,围好围巾走出公寓。因为刚才看到了袁晨这个过去案子的亲历人,她打算梳理一下小翠事件的经过,将小翠短短的一生写出来。一个小丫鬟,忽然暴富,忽然又暴亡,这本身就是很吸引人眼球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曾经牵扯到一桩疑案中。 苏三来到巨福路附近的警察署,表明自己的身份,说想查一下巨福路张家宅子的登记记录。 那老警员倒是蛮和蔼,点点头说:“上次我见过你。嗯,是跟着罗探长一起来的对吧?” 苏三点点头:“我过去一直和罗探长有合作。”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怪怪的,她不想拉大旗作虎皮可在别人眼中,似乎只有依附于罗隐,她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老警察拿出厚厚的一本登记簿,苏三接过来一页页翻找,终于找到了张家的户籍记录。小翠那栏写着生于民国十八年,江苏东台人。 并没有其他的记录。 这样算起来,小翠今年是19岁,相貌和体态特征是很符合这个年纪。19岁的小女孩就有这么深的心机,在主人入狱后一步步侵占财产?苏三想到这里不寒而栗。 她走出警署,从张家宅子后面绕到前面,却看到一辆车停在那。 苏三急忙低头就走,那车她认识,就是不想搭理这车的主人。 “喂,怎么看到我就和老鼠见猫一样?你跑什么啊?” 苏三站住,缓缓转过身:“谁跑了,谁看到你了,你是太阳吗?是个人都要盯着你看。” “咦,你这话不对,盯着太阳看是要伤眼睛的,我罗某人自认盯着看的话非但不会伤眼睛,还会很养眼。” 苏三哼了一声。 “你在调查小翠?” 罗隐问。 “嗯。” “调查到什么没有?” 苏三摇摇头:“只能说19岁小姑娘很有心计吧,别的就没发现什么。你怎么会来这里,我以为你和漂亮小姐吃饭乐不思蜀,没那么早跑来工作呢。” “那种小事情还能耽误工作?本公子可是夜夜笙歌都能精力充沛的那种。”罗隐扬扬眉毛,语气是又骄傲又自负,听得苏三想打他。 罗隐见苏三面色不对,笑嘻嘻地拉着她大衣袖子:“不如和我一起回警局。你我英雄所见略同,今天咱们再去河滨大楼看看,对了,你说的那古龙水味的男人……” 苏三气恼地说:“谁和你是英雄。” “那好,不是英雄,咱们是英雌。” 苏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罗隐也笑道:“看看你,一大早,呀,脸上像是挂了油瓶,拉的老长。” 苏三上了车子,用力一关车门,罗隐笑道:“憋着劲要找我不自在吧。” “懒得理你。”苏三盯着前方,眼前却浮现昨天那位艾尔莎小姐的样子,忍不住嘴巴一撇。 “是我三姐的朋友,有点矫情了,昨天见笑了。” “最后去吃了什么?一双手揉了再揉的面包?” “对,可能还有手汗和皮屑,你满意没有?” 苏三哼一声:“我满意什么?只是看着你每天忙着案子还有时间和小姐约会,感慨一句罢了。” 罗隐摇头笑笑:“你是嫉妒吧?” “我嫉妒你?”苏三莞尔。 “不,是嫉妒她?” “乱讲!” 苏三气恼地用公文包砸他手臂一下。 罗隐哎呦一声,像是被打的重了,双手无法控制车子,车子七扭八歪的眼瞅着就要撞向路边的梧桐树。苏三吓得呀地一声尖叫起来,急忙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 “对不起就完了?你这是要谋杀懂不懂?” 罗隐忽然伸出手臂将东倒西歪的她拉住,因为惯性苏三靠向罗隐,头部抵着他的肩头,他身上是如此的温暖,没有古龙水味,只有点淡淡的香烟味,嗯?苏三忽然醒悟过啦,看到车子已经平稳,她腾地坐直身体,指着前面问:“原来你刚才是装的!” “怎么能是装的呢?你方才那下子力气那么大,也就是我罗公子天赋异禀才能吃得消,若是换个人怕早是车毁人亡了。” “呸呸呸!一大早的乌鸦嘴!” 苏三急了,伸手去捂他的嘴。 瞬间,两个人同时凝滞了一般。 她的手掌下是濡--湿温暖的双唇,在手下微微颤动。 他唇上是一只纤纤素手,这只手细长却不柔美,还有点硬,正如这手的主人。 苏三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急忙将手收回。罗隐看看她,忽然也伸出手,在她唇上按了一按,低声说:“好软!” 接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开车。 苏三脸烧得火热,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心砰砰砰跳。苏三忍不住眼角瞄着罗隐,担心他听到自己的澎湃心跳声。 过了会,她才反应过来:我是无意的,他却是有意的,我这是被他……调戏了? 这时车子停了下来,原来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到了警察局,罗隐迅速开门逃也似的跑出去。 苏三气到:被调戏的是我,你跑什么? 罗隐走进警察局大厅,却看到所有人都脸色不对。 前台的女警员抱着肩膀,显出非常害怕的样子。 “怎么了?你……” 罗隐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就撞进他怀里。 肖琴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哆哆嗦嗦地说:“上帝啊,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吓死我了。”边说边往罗隐怀里蹭。 罗隐想推开她,她巴的却紧,只能高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苗一苦着脸说:“头儿,小翠的尸体发生异变了!我的老天爷,那就是个妖怪!” 苏三正好进来听到妖怪二字。 她看着缩在罗隐怀里的肖琴,点点头,咬牙切齿地说:“对,就是个妖怪!”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红颜枯骨 罗隐顾不得向苏三解释什么,急忙问道:“什么样的异变?” 肖琴惊叫道:“忽然间就成一个老人了!她的尸体在瞬间衰老!天啊,实在太可怕!” 罗隐努力地一点点挣脱开肖琴,后者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扑在罗隐怀里,红着脸低着头,扭捏着不知该说什么。倒是苗一机灵一把拉过罗隐道:“先去停尸房。” 罗隐大步就往后面走,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苏三看了低头站着的肖琴,也快步跟了上去。小那提醒肖琴道:“肖医生,后面可是你的地盘,还不过去?”肖琴这才如梦方醒,哦了一声。 刚拐进法医室所在的走廊,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 罗隐一把捂住鼻子问:“为什么不提醒我?臭死了!” 苗一也捂着鼻子说:“头儿,真没想到,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苏三喊道:“莫非尸体腐烂了?” 苗一摇头:“比那恐怖多了。” 众人已经穿过法医办公室进入停尸房,只见中间的床上赫然是一具套着红裙的白骨! 苏三看向匆匆跑来的肖琴,后者一进来也愣住了,她是法医大概早都不在乎臭气了,站在床边看了一眼白骨,叫道:“天啊!怎么变成白骨了!” “你的意思这就是小翠的尸体?” 罗隐指着白骨。 “对,这就是”肖琴戴上手套,拿起骨头仔细检查着,最后叹口气:“真是妖怪,这些骨头有是属于一个老人的!” “刚才你吓成那样,怎么这会倒不怕了?” 苏三别有深意地问。 肖琴将手里的骨头放下说道:“你也别讽刺我,方才那场景若你在旁边也得吓晕过去。” 原来就在刚才苗一来法医室问尸检完了这尸体要不要送殡仪馆去,肖琴就带着他来到停尸房,小翠已经被缝合好了还是套着红裙。苗一就想着把她装进尸袋,就在他刚要伸手的时候,忽然间那尸体的脸上发生了扭曲,接着皮下的脂肪和肉就像在瞬间被人抽走似的,眼瞅着以诡异的速度衰老下去,很快就皮包骨成一个沧桑老人,黑发也变成了白发! 肖琴哪里见过这种事,吓得哇的一声就往外跑,苗一也吓得头皮都麻,两腿发软扶着墙往外走。 别的警察听说停尸房出事了,也纷纷跑来看热闹,看到好好一具尸体忽然变成枯瘦白发的老妪,一个个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因此方才大厅里人心惶惶。 “这才多大一会儿啊,怎么这人就变成白骨了?”苗一捂着鼻子,看着白骨满眼嫌弃。 肖琴则摇头道:“白骨最好了,干干净净,要是刚才那样,眼瞅着忽然就变模样了那才吓人呢。” 苏三盯着白骨:这是小翠? 这骨架不长,和小翠的身高基本能相符,外面还套着红色吊带睡裙。这裙子本来是紧身的,现在皮肉消去,套在骨架子上松松垮垮,很是怪异。 这叫什么?红颜白骨? “你说这骨头是一个老人的?” 罗隐皱着眉头,也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在停尸房的尸体不可能被人换了,再说小翠在本城孤身一人,也没人会换她的尸体,是苗一和肖琴在现场眼看着尸体发生异变的,没法作假。 “我看了巨福路张家的登记记录,小翠是江苏东台人,民国十八年生人。不过看这个情况,我估计东台就没这么个人,她的资料是编造的。” 苏三盯着白骨说道。 “我再鉴定一下看看。” 肖琴说完就拿来一个钳子,在骨架指骨上剪下一段,然后放在天平上称了一下,接着点燃了酒精灯,用夹子夹着这段骨头开始焚烧起来。 屋子里很快弥漫开一种焦糊的气味。苗一紧紧捂着口鼻表情痛苦,罗隐则目不转盯地看着肖琴的一系列操作。 苏三悄悄地问:“她这是做什么呀?” “这是在检查骨质的有机成分。骨的成分包括有机物和无机物,有机物越多,骨的柔韧性越强,无机物越多,骨的硬度越大;在人的不同年龄时期,骨的成分不同。”罗隐低声解释道。 肖琴闻言,瞟了苏三一眼说:“我忘记了,苏小姐是不懂这些的。” “嗯,术有专攻,这些是你的工作嘛。” 苏三毫不相让。 肖琴鼻子里哼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操作。 这段骨头燃烧到灰白色后,肖琴又称了一下它的重量,点点头说:“没错,我截取了9克骨头,现在是7点8克,这是老年的骨头,还是一名高龄老人的骨头。可这尸体是我亲眼看着变化的,怎么可能变成高龄老人!” 肖琴摇头道,“我真要疯了,难道她真是一个妖怪?” “如果她真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呢?” 苏三语出惊人。 “开什么玩笑?你们送来的明明是个年轻女子的尸体?怎么可能是百岁老人?” 肖琴睁大眼睛讽刺:“苏小姐,一切事情都要讲科学的,你们这些文艺女青年就喜欢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苗一也摇头:“一个老人除非吃了传说中的仙丹,否则怎么能一直以妙龄女子的形象示人?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小时候看过一些古代的文人笔记,上面就有记载一些出土的女尸,刚挖出时面目栩栩如生,一旦见了天日瞬间灰飞烟灭。” “那是古尸,小翠可是才死不久。”罗隐提醒苏三。 “如果小翠本该是一个死了很久的人呢?” “天啊,苏小姐,你是说她是个鬼?”苗一捂着胸口,“你可别吓我了,我们都亲眼见过她多少次,她能喘气有体温能说话,绝对是个活人。” “这世间真有鬼的话,我这个法医岂不是要每天鬼怪缠身了?” 肖琴呲之以鼻。 “不,正因为你是法医,你是在努力帮助死者,让尸体说话的人,假如这世间真的有鬼,那些冤死的鬼只能是尊敬你爱护你,怎么可能缠着你呢?” 苏三表情十分严肃。 “苏小姐,我是个医生,是信奉科学的医生,你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肖琴嘴里这样说着,可心里还是毛毛的,眼睛不由自主瞥向躺在那的白骨。 “我记得在晋代郭璞的笔记中曾经记载过有盗墓贼在古墓中发现一名妙龄女子,这女子后来还进宫服侍过当时的太后。那女子被封入古墓几百年还能活着,也许这世间就有这样的奇人。” 肖琴面露冷笑,低声说道:“简直是巫婆的理论。” 罗隐想了想:“走,现在就去精神病院,也许韩美玉能告诉我们小翠的真实身份。”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真是个老妖怪 苏三和罗隐来到精神病院的时候正好赶上中午的放风时间。 很多病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姐姐,你来看我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子兴冲冲地跑过来,拉着苏三的手就不放。 “呃,佩佩,你在这住的还好吧?” 苏三试图挣脱开张佩佩的手,可她力气很大抓住就不松开。 罗隐拉过张佩佩的胳膊说:“张佩佩,找你了解点情况行吗?” 张佩佩闻言眼睛一亮:“你们找我了解情况?” 她被送来这里,两个人格相互转换,正常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被关在这里实在委屈。现在罗隐说找她问话,当即高兴地松开苏三问:“好啊,好啊,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可是正常人,有什么就问我好啦。” 原来在来后院之前,罗隐和苏三已经问过了这里的医生,韩美玉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每天哭闹叫喊,现在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出来放风了。正巧最近病房调整,张佩佩住进了韩美玉的对面,她应该是会了解一点韩美玉的情况的。 苏三带着张佩佩在长椅上坐下,张佩佩靠着椅子,伸个懒腰,开心地说:“太阳暖暖的,真好。” “佩佩,住你对面的韩美玉你知道吧?” 张佩佩点点头,接着眉飞色舞:“那个姐姐呀,简直了,我看她就要被她家的佣人给吃了。” “吃了……是什么意思?” 张佩佩眨眨眼睛:“就是吃了啊。从精气神到整个人,都要被吃了,哗,一点剩不下。” “她家佣人,那个瘦瘦小小的,叫什么来着?小翠吧。”张佩佩轻笑,忽然表情又严肃起来,“其实我一眼就认出来,她和我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是指的什么?” 罗隐问。 “当然是这里……”张佩佩指指自己的脑袋,“聪明啊,比所有人都聪明,她这里住着一个人老人很老很老。怪不得韩美玉骂她是魔鬼呢,那么大岁数的人长个小姑娘的脸,不是魔鬼是什么?” “她是魔鬼!她真的是魔鬼啊!” 苏三还记得那天听到韩美玉的哭喊声!是自己疏忽了!以为韩美玉精神出了问题,所说的一切都不能作数! “姐姐,你想我了吗?” 张佩佩忽然转移了话题。 苏三僵硬地点点头。 张佩佩微笑着伸出手去:“那就对了,你一定要想我。我在这里很寂寞的,这些人都是有病的,就我一个健康人每天看着他们无聊死了。” 苏三点点头表示理解。 忽然,张佩佩的手掐住苏三的脖颈,眼神也瞬间狠了起来。 “那你就留下来陪我吧。”她哈哈哈狞笑着。站在后面的罗隐一掌劈在张佩佩的后脖颈,她眼睛发直,软软地倒了下去。 苏三捂着脖子大口地喘着气。 “没事吧?” 这时医生也赶来了,两个医生上前先将张佩佩扶走,接着问苏三:“小姐,你怎样?要不要去包扎下。” 苏三松开手,脖子处有一点点红,没太大问题,罗隐轻轻地伸手摸了一下低声问:“疼吗?” 苏三呵呵一笑,缩着脖子推开他的手:“痒!” “医生,张佩佩说的话真实性有多少?”罗隐问。 “你是觉得她们精神状态不对,说的话不能相信?”医生问。 罗隐点点头。 “他们和我们正常人不同的在于某些精神方面有障碍,但他们有着我们常人所不及的敏锐感觉,可以说他们能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发现自己的同类。”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看来张佩佩说了真话,她早就发现小翠身体里住着一个苍老的魔鬼。 “小翠,你记得吧?” 苏三站在来到韩美玉的病房外,隔着铁门问。 “啊啊啊!魔鬼,她是魔鬼!” 韩美玉爆发出一阵大叫,浑身蜷缩成一团,躲在墙角。 “别怕,你别怕,小翠死了!” 韩美玉闻言抬起头愣愣地问:“死了?不可能的!她说她永远不会死!她是魔鬼,不会死的!” “真的死了!” 罗隐从包里掏出小翠死亡现场的照片,从铁栏杆里伸进去说:“你看看,是真的死了!” 韩美玉颤巍巍地起身,胆怯地一小步一小步挪动着,忽然伸手一把抢过照片一张张翻看,看完了她哈哈大笑着一把将照片扬起来扔的遍地都是。 “太好了,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她死了!” 韩美玉在整个房间转悠着,手舞足蹈。 “她死了,你不用害怕了,知道什么就和我们说说吧。”苏三尽量将声音放的很柔和。 “她是个魔鬼,真的。她说自己活了要八十年了!你们信吗?” 苏仨点点头说:“我信,因为我看到她的尸体出现了一些很奇怪的变化,我怀疑她真的有八十岁的年纪。” 韩美玉一听苏三说相信她,开心地冲到门口,双手伸出,祈求到:“放我出去吧,我真的没病,都是那魔鬼害的,是她害的,她给我吃药!” 苏三愕然:“小翠一直这样做?” “每次来看我都给我吃药,她力气很大,掰着我的嘴巴逼我咽下去。我和医生说谁都不相信,因为她早跑去和医生说我连她都认不出了,医生以为我是妄想症犯了。” “好,你把事情真相讲出来,我会向医生解释的,争取尽快将你放出来。” 韩美玉点点头说:“我当初给我先生下药也是小翠教我的,事发后我想着她本来是一片好心就自己承担了所有罪责,直到有一天她来这里看我,告诉我,其实我是个傻瓜,我上当了,她说我本来没有抑郁症,是她偷偷从黑市买来精神类的药物给我吃,让我患了病,她早就策划将我们一家都害死,因为,她当年目睹了我父亲遇害的真相。我当时根本不信,她才多大啊,怎么能看到我父亲遇害的真相,结果,她告诉我,其实她已经很老了,她的身体出现了异变,外表永远像个小姑娘,我这才想起,当年我和她相遇时到现在已经有五六年了,她的确没有一点变化。那时她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现在还是。” “她不是东台人?” “不是,那个是编造的,我不知道她是哪里人,她后来说自己走了很多地方,时间太久,早不记得自己是哪里人了。我是在杭州遇到她的。” “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 韩美玉茫然地摇摇头:“没有,我真是太笨了。” “她真的姓孙吗?” 苏三问。 韩美玉笑了:“她那天故意气我,说自己是孙猴子,会七十二般变化长生不老。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说自己姓孙吧,鬼才知道她姓什么。” “最近呢,小翠有没有来看你?” “当然会来,她隔段时间就来喂我吃药,她怕我说出真相,可又只能对我说话,她的话憋了这么多年,总要找个听众。”韩美玉冷笑连连,“终于死了,真好,真好。” “苏小姐,她最近好像是恋爱了。”韩美玉忽然又开心地笑起来,“也不知道哪个傻瓜被她骗了,找个老妖怪,哈哈哈,这世间还有比我更傻的人!”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半夜女鬼 詹姆斯打开房门,做出个请的动作。 “怎么?你不进去?” 詹姆斯急忙摆手:“不敢不敢,我可不敢进去。”他表情有些惶恐,苏三注意到刚才在管理员值班室,他一听要带人上来就变了脸色。于是苏三故意说:“看你吓得这样,好像这屋里有鬼似的。” 詹姆斯听到鬼字,吓得哆嗦一下,往里探头看了一眼问:“苏小姐,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鬼?” 罗隐一把将他推了进去:“什么鬼,大白天的哪里有鬼,你这神经紧张得样子,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你杀了孙小翠。” 詹姆斯被罗隐推进去,哎呦一声,嘴里叫着:“大白天当然没有鬼了,晚上,可是晚上有的啦。罗探长你不知道的,这几天晚上,这里……哎……我是大楼管理员,我不能说。” 罗隐冷笑:“看来这屋子里真有点门道,你不说是吧,那好,回警察局咱们好好聊聊,你说你们这大楼老板是谁了?” “我们大楼是由eliasdavidsassoon投资兴建的。” 詹姆斯拍拍胸脯,傲气十足。 “ok,我和你们洋行的襄理迈尔斯是大学时的同学,你不信是吧?我们现在就去你办公室给迈尔斯打个电话,就说我怀疑你是杀害孙小翠的凶手。你说,会怎样?” 詹姆斯为难地搓着手:“罗探长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 “对,我就是强人所难,你能如何?带去警察局你在洋行那边还能立足吗?” 詹姆斯听到这话,斟酌再三叹口气说道:“我每天晚上巡查完大楼有时是要在楼下再走一圈的,就在孙小姐死后,这屋子贴上封条,我每晚害怕的紧,巡夜都绕着走的。可是走到楼下又忍不住抬头往上看,结果,我看到那窗户有灯光透出,我开始以为是对面楼灯光映照的,便仔细去看,结果那窗户玻璃上忽然露出一个女子的脸!上帝啊,就是那孙小姐!她的鬼魂还在这里。” 詹姆斯说到这里,眼睛小心地扫视四周,胳膊抱住肩膀,显出非常害怕的样子。 “这样的事情你遇到了几次?” “孙小姐死后的第二天遇到一次,前天又遇到一次,那女鬼还举着蜡烛!烛光就照在她的脸上,她穿的竟然是一件红色的吊带裙!和孙小姐死时候是一模一样。罗探长,我听人说了,穿红衣而死会灵魂不灭,冤魂就在这房间里晃荡。” “喂,你不是叫詹姆斯吗?自然是信上帝的,有上帝保护你怕什么?”苏三见他是真的很害怕,忍不住揶揄。 “呃,每天都见到的熟人变成鬼,就算上帝保护我也怕啊。” 苏三走到门口,仔细查看门上的封条。 她可不相信小翠能大半夜端着烛台来这里晃荡,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只剩下一副衰老的骨架! 那么只能是在小翠死后,有人半夜进入这屋子。选择半夜进来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被人撞到也能将人吓走,那么这个人当然会揭开封条。 于是苏三将封条揭下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发现了什么?” “有点淡淡的雪花膏味道,只是我实在猜不到是什么牌子的雪花膏。” “不会是你手上的气味吧?” “哪有?我手上什么都没涂。”苏三伸出手,在罗隐眼前晃晃,詹姆斯吸吸鼻子说:“咦,苏小姐手上什么都不涂也是香香的。” 罗隐啪地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说的都是真话啊。”詹姆斯无比委屈。 “进来的这个女子,手上还涂着雪花膏,看来是个很重视保养的人。” 苏三的目光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接着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这时看到斜对面的六楼人影一闪,苏三认出那正是向这边张望的白小姐。 苏三冲白小姐挥挥手,白小姐惊慌失措,砰地关上窗子,大概是看清楚了对面是谁,马上又打开窗子,笑了一下:“苏小姐你要吓死我了。我刚才看到对面有人,接着又看到个女人推窗子,简直要吓得心都跳出来了。” 说话的功夫,罗隐已经跟詹姆斯一起走进卧室。 苏三关上窗子,随后走进去,见罗隐一点点搜查着柜子和抽屉,詹姆斯则站在一边一头雾水,不知道罗隐在找什么。 苏三直接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说:“那女人寻找到东西是在这里的。” 罗隐一脸疑问地看着苏三:“你怎么知道?” “气味,这抽屉有和封条上一样的雪花膏味,那个女人在这停留一会,打开了抽屉。” “那么,她要找的是什么呢?” 罗隐看着拉开的抽屉,里面还有几个首饰盒子。苏三随手拿起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金光闪闪,一片,站在远处的詹姆斯也看到了金光,笑道:“咦,孙小姐还是蛮有钱的呢。” 罗隐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很大金戒指,仔细看了一下说:“这些是假的?” “啊?假的都能做得这么逼真?你确定?” 苏三有点不相信。 “太小瞧我们,家里那么多姐妹,这些东西从小就看太多。”罗隐又拿出一串珍珠,嘴里啧啧有声,“这也是假的,玻璃珠子。”说着掏出一把小刀子,在珠子上刮了刮,果然露出白色的质地。 “苏三急忙又打开几个盒子,里面却都是空的。 罗隐笑道:“这进来的女鬼还挺识货的,估计把真货都拿走了光剩下些不值钱的。只是这孙小翠。既然能活那么多年,怎么眼光这么差,买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假货。” 詹姆斯拍着胸口说:“这位孙小姐真的是财大气粗的,交了一年的房租,两条小黄鱼哦。” “她手里有黄金?” 罗隐眉毛一挑,环视这间卧室,那么孙小翠的大笔钱财都去了哪里?能随便拿出金条交房租女人不能仅有这几盒子首饰。 苏三在房间了转了转,最后忽然一把掀开席梦思床上的被子,在床上摸了摸说:“这里也有浓的雪花膏味。那个人应该也翻过这里。” 她说话的功夫手不知碰到哪里,啪的一下,席梦思垫子上落下去一块,原来这下面还有个机关,里面是个暗格。 “不错,又是雪花膏的香味,那个人的目标在这里。这里会藏着什么?”苏三看向罗隐。 后者嘴角噙着微笑:“保险箱的钥匙,或者银行的存单。有点意思,一个人深夜来翻找东西,还能保证房间内纹丝不乱,看来那个女人对这里很了解啊。” 听到这话,詹姆斯吓得哇地大叫:“罗探长,你不要吓唬我好不好。” “我没吓唬你,能在深夜潜入这么轻松找到东西的人,定然对这里非常了解,不知小翠可又熟识的女性友人。” 听到罗隐这么说,詹姆斯撇撇嘴:“哪有什么女性友人,这位孙小姐简直是花痴,看到男人口水都往下掉的,过去我就不懂怎么那么有钱的女人还这么粗俗,现在明白了,下人出身,穿龙袍也不像太子哦。”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爱钱和爱色 从508房间出来后,苏三和罗隐又来到詹姆斯的办公室。罗隐拿出住客登记档案,一页页翻了一遍,最后看着詹姆斯问:“你觉得你们这栋楼,哪个男人和孙小姐走的近一些?” 詹姆斯摇头:“这女人见到个平头整脸的男人就走不动路,具体和谁关系近还真看不出来。罗探长,莫非你怀疑……” “半夜时分,能这么自由进入你们这栋楼的怕是只有本楼的住户吧?那个装神弄鬼的就在这栋楼。” 詹姆斯听到这话浑身发冷,拿过业主档案一阵翻,最后有点咬牙切齿:“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苏三觉得詹姆斯斩钉截铁的态度令人生疑。 “我们这楼里住的都是有身份人,先生们怎么能看上这位孙小姐,她不过就是有钱罢了,再说我那天看到的明明是位小姐。”詹姆斯语气轻松连连摇头。 “如果就因为她有钱呢?换句话说,那个男人看中的就是她的钱。天黑,只靠着窗户里透出的那点亮光,你看错了也有可能。”罗隐笑了,“詹姆斯你不爱钱吗?” 詹姆斯不住地摇头:“哦,NO!NO!我爱钱,可是我……“ 他想辩解,但是话停住了,脸涨的通红,似乎罗隐的话侮辱到他一般。 “反正我是不会为了钱做这种事!去对一个粗鄙的女人献媚。”詹姆斯怒气冲冲。 “你是你,你怎么就能认定别人不会呢?小翠到底有多少钱我们谁都不知道,但是她可是能轻松拿出两根金条预付房费的。刚才我们仔细搜索过了,那屋子里除了点假首饰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詹姆斯,你也是亲眼所见的。” 苏三总觉得这詹姆斯似乎知道点什么,否则不会这么紧张。 詹姆斯眼睛向上看,想了一会还是摇头:“我实在不知道哪个男人和她走的近,这孙小姐除了见到男人眼睛发光,别的时候还都是很低调的,深居简出。” 罗隐叹气道:“那就惨了。” “什么惨了?”詹姆斯惊呼。 苏三看明白罗隐的意思,也露出很焦虑的样子叹气道:“惨咯,真的会很惨啊,唉,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什么事?” 詹姆斯越发的害怕了。 罗隐拍拍他肩膀:“我因为假人事件来这里时,孙小翠从卧室出来是浓妆艳抹的,身上还喷着很重的香水,很明显,她在等一个男人。同时她将假人挂在窗口是什么目的?最大的可能是故意吓唬那个躲在暗处的男人的、不是说女人拿手绝技就是……”说这话时,罗隐忍不住去看苏三,后者显然猜到他要说什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罗隐憋着笑将话说完:“那绝技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看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白小姐的第一次报警,导致孙小翠起了闹一闹的心思,将假人挂上去,然后就躲在房间浓妆艳抹,等着那个男人出现,她怎么就那么笃定那个男人能看到那个吊在窗口的红裙假人?” 詹姆斯擦着冷汗,低声说:“是,罗探长你说的都对,这个男人只能是住在我们楼,而且就在孙小姐家对面。” “也可能是租住在你们楼的那些公司的职员。既然找不到也就算了,反正半个月后就能见分晓。”罗隐看了苏三一眼,点点头说:“走吧,随那人去吧。反正也是命不久矣。” 詹姆斯急忙拉住罗隐:“罗探长,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隐对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你可要保密,这事也是被别人知道那这栋楼都要大乱咯。” 詹姆斯用力拍着胸脯:“放心吧。” “小翠的尸体出现了异变。” 罗隐表现的非常神秘,苏三抬眼望着天花板,不敢看向罗隐,她担心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打乱了罗隐的计划。 “异变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出现?”詹姆斯声音颤抖,很明显他相信了。 最好的说谎方式就是将假话掺合进真话里面,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 小翠的尸体真的出现了异变,罗隐并没有说谎。 “是一种病毒,不过这个病毒是什么,目前不能告诉你,这件事要上报到国防部的。” “国防部,哦,上帝啊。”詹姆斯在胸前不住划着十字。 “可怕的就在于这种病毒的传染性极强,那个和她密切接触的男人一定染上了病毒,这种病毒比当年欧洲的黑死病,比鼠疫霍乱都吓人,一旦传染上会在半个月内从内到外溃乱最后变成一具白骨而死。” 詹姆斯脸色都变了:“真的?” “孙小翠的尸体就变成了一具白骨,幸好尸体异变时法医保护措施得力,我们警察局没有被病毒污染、简直太可怕了。” 罗隐连连摇头,“那个男人不找也无所谓了,反正他活不到半个月。只求他别将病毒传染给别人,若是全城爆发,那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罗隐说完一再要求詹姆斯保密,就和苏三一起离去。 在楼下喷泉边又遇到白小姐,她正和一位先生站在一起,苏三轻轻拉拉罗隐的袖子说:“白小姐一定是极爱那位先生的。” “这你都能闻出来?” “不,我有眼睛能看到啊,白小姐望着那人的眼神充满了爱慕,全身心的爱慕。” 苏三赞叹着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啊,不,是郎貌女也貌。仔细一看她认出那男子是这两年沪上很有些名气的电影演员,叫做顾知秋,也不知道这是真实姓名还是艺名。 原来白小姐住在这大楼,她隶属的联华电影公司也在这里办公。 看到苏三和罗隐走过来,白小姐冲苏三招招手。 苏三急忙道歉:“不好意思啊白小姐,方才吓到你了。” 白小姐摆手:“也就那一瞬间,马上看出来是苏小姐我也就没什么害怕的。我来介绍下,这位是苏小姐,这位是……” “这是大明星顾先生嘛。沪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咯。” 顾知秋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你,苏小姐。” 罗隐却从一边一把揽住苏三的手,往自己臂上一挂:“走吧,你不是说要去看电影。” “罗公子,你好。”顾知秋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手本来是落空的,在看清罗隐的那一刻,他又伸出一只手,做出抱拳的动作,避免了自己的尴尬。 待走出很远,苏三才努力挣脱罗隐的手,用力将他推开问:“你什么意思啊,人家要和我握手,你这一杠子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罗隐嘴角挂着一抹坏笑,”有的人被男色冲昏了头脑,看到人家相貌生的好点就昏头昏脑地冲上前。我可留意到随后出来的詹姆斯,他脸上那表情才叫好看呢。” “我和顾先生握手又关詹姆斯那假洋鬼子什么事?” “看着是不关他的事,可是为什么他脸上表情那么好玩呢,看向白小姐的眼神是疯狂的嫉妒,望着顾知秋却是说不出的悲悯,你说他这表情转换的脸上都要抽筋了,这又是为了什么?” “不会吧,你不会是怀疑顾先生就是小翠的那个男人?开什么玩笑,他那么潇洒帅气,整个沪上的小姐都为他疯狂,他怎么能看上小翠呢。” “看看!”罗隐伸手点了苏三的额头一下,苏三往后一仰,嘴里嘟囔着:“讨厌,你这样好像在说我很笨。” “还不笨?刚才我对詹姆斯怎么说的?有人爱色有人爱钱,如果和小翠在一起的男人是为了一大笔天文数字的钱财呢?看看你,以貌取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对詹姆斯是处处不客气,这顾先生才见第一眼就鬼使神差的要和人家握手。”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神秘男友 这位顾先生这两年风头正健。日伪时期他因为不肯演大东亚共荣戏蹲过日本宪兵的监狱,若是晚几天光复可能就要英勇就义了。此人相貌堂堂,从影多年和女演员之间也没有任何绯闻,从外表到内在都无可挑剔。因此苏三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完美的人会和暴发户小翠能有什么牵扯。 “你不信?”罗隐打个响指,“我会找出证据,让你心服口服的。” “好,你要能找出证据,我就……” “你就怎样?” 罗隐追着不放。 苏三跺跺脚:“我就请吃饭。” “哦,只是吃饭啊。”罗隐明显有些失望。 “我可是穷人,你忍心剥削我?” “那我不剥削你,我不要你请我吃饭,我要你给我做饭。” 苏三回忆下自己遇到的种种事情,隐隐觉得有点不妙,莫非又犯了先入为主以貌取人的老毛病。 可是看着罗隐脸上洋洋得意的劲,还真是不服气,嘴硬道:“好,只要你敢吃。” 罗隐大笑:“当然敢,我想有这么好嗅觉的人做出的菜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我确信自己会赢。” “就靠你在詹姆斯面前演的那场戏?” “当然,我是谁啊。”罗隐看看表,“中午了,吃点什么呢。” 苏三没好气地说:“红烧肥肠。” “好,就吃这个!我喜欢!” “那个假洋鬼子怎么办?” 苏三手向后指了指。 “让苗一找人24小时盯着他。看他那样子,估计忍不过今天了。” 这天下午,詹姆斯走进了联华电影公司在河滨大楼的办公室。 电影公司的人和他都已经很熟悉了,见他过来纷纷打趣道:“詹姆斯,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拍女主角的戏?特意来看美女的吧?” 詹姆斯笑道:“是呀,我就是喜欢看美女,咦,白小姐,今天是你的戏吗?” 白小姐微笑:“我何德何能,哪里能做女主角呢。” 笑容中又有着无限的悲伤。詹姆斯摇头道:“白小姐太谦虚了,我看你的演技就蛮好。” “是吗?”白小姐依然保持着微笑,可是眼神冰冷,“詹姆斯先生真会夸人。” “我从来都是说真话的。” 詹姆斯靠近白小姐,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不知你安的什么心,不过我这个人其实是很悲天悯人的,劝你离他远一点,这是为你好。” 白小姐冷笑:“你是他什么人?站在什么立场和我说话?” 这时里间办公室的门开了,顾知秋冲着詹姆斯招招手,詹姆斯神气活现地对白小姐一扬下巴进去了。 白小姐冷冷地哼了一声,嘴里低低地骂道:什么东西!男不男女不女的。 “你来找我做什么?”顾知秋不满地看着詹姆斯,“好死不死的,还在外间和白晓唠叨什么?” 詹姆斯轻轻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腮边亲了一下:“还不是想你了。亲爱的,你从不体谅我的心,中午那会看到你和她在楼下,我真是心都要碎了呢。” 顾知秋拉着他的手坐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说:“我只是利用她而已,我才入股,那些红明星各个请不动,她这样的小明星又省钱又卖力,我这边将她笼络住能省多少事,省下来的钱不都是我们的?” 詹姆斯冷笑:“钱再多又能如何?有命花才是正经。” “青天白日的,你这说的什么话?”顾知秋倒了杯茶递给他,“喝点水吧,看你嘴巴都干起皮了。” 詹姆斯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顾知秋笑道:“你们这些假洋鬼子就是不懂茶道,好好的偏要牛饮。” 詹姆斯掏出手帕,轻轻按着嘴角:“那女人的尸体出事了!” “孙安妮?” “什么孙安妮,叫小翠!一个下人!”詹姆斯尖叫道,“你是不是真和她……那个了?” “看你说的,你还不相信我?再说了就她那样的,我哪能下得去手啊。” 顾知秋轻轻搂了他肩膀一下:“我不还是为了咱们将来的好日子,有了那女人的钱,咱们就能远走高飞了。” 詹姆斯闻言大喜:“你没有碰过她,那自然是不会沾染那种病毒的。知秋,你真的会和我一起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吗?” “当然,当然。”顾知秋满脸诚恳,“什么病毒?孙安……小翠有什么病毒?” “哦,是这样的,上午那会罗探长告诉我个惊人的消息,他说小翠的尸体出现了问题,异变!说是一会的功夫尸体就彻底烂光了,据说是感染了一种病毒,这种病毒能通过密切接触传染,既然你和她没什么,那就没事了。” 顾知秋听完这些,脸色极为难看。 “知秋,你怎么了?” 詹姆斯颇为担心。 “我是想到尸体异变,心里不是滋味毕竟是那么熟悉的人,我们欺骗她在先的,哪晓得她竟然那么想不开,自杀了。” “自杀?”詹姆斯笑道,“得了,咱们俩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总共有多少钱?罗探长已经怀疑了,咱们赶紧将钱取出来是正经。” 顾知秋一愣:“你什么意思?” “前天你拿走的东西啊?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还是存单?”詹姆斯说着捧起了顾知秋的手,贴在鼻子上闻了闻说,“奇怪了,苏小姐说能闻到雪花膏味,知秋,你平时不涂雪花膏的呀。” 顾知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了,我只拿走了首饰盒里的东西,什么钥匙什么存单,根本就没找到!” “连我你都不相信了?”詹姆斯靠着他肩头撒娇道,“说嘛,到底有多少东西,我们发财了。” “真的只找到一些首饰,她别的东西藏在哪,我不知道啊。那点东西根本不够拍电影的。浪费了我这半个月的时间,晦气死了,那女人还自杀了。” 詹姆斯噌地站起来:“当真只拿走了一些首饰?没有杀那女人?” “詹姆斯,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只想求财,没想过杀人,她上次在窗口挂个假人,给我打电话说她自杀。我根本就没当回事,哪想到第二天她真的自杀了。” “不,那女人不是自杀!绝对不是自杀,是有人杀了她!” 詹姆斯只觉得浑身发冷,牙齿格格打颤:“不是你杀了她,那是谁?怎么会和我们的计划重合在一起?” 忽然间,他的脸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嘴巴歪向一边,眼睛血红,接着就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詹姆斯别逗了,真不是我杀的。” 顾知秋以为他吓人,俯身去拽他,詹姆斯毫无动静。顾知秋这才觉得事情不妙,他伸手去探詹姆斯的鼻息,吓得踉跄着靠在沙发上,双手抱住脑袋:“天啊!怎么会这样!” 詹姆斯死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苗一的桃花运 “来人啊,快来人啊,出事了!” 顾知秋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惊天动地。 苗一第一个冲进去。他本来奉命跟踪詹姆斯,见他进了顾知秋办公室,还在心里暗笑:这家伙,完全按照我们头儿安排的剧本来嘛。他本想等俩人闹起来,就能让他们内讧后互相攻讦,哪想到忽然间看到顾知秋跑出来大叫出事了。 苗一冲进去,只见詹姆斯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顾知秋看到他,指着詹姆斯说:“他……没气了!” “死了?”苗一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抬头看向顾知秋,“你杀了他!” “不!不是!我没有!” 顾知秋整个人都有点癫狂了,又是哭又是笑,“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人,怎么就……” 这时电影公司的职员们也都跑进来,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白小姐以手掩口,看向顾知秋的目光晦涩难懂。 苗一急忙给警察局打电话,顾知秋颓然地往沙发上一坐,双手胡乱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显然是又痛苦又惶恐。 众人都躲在门口,离得远远的,七嘴八舌谈论着尸体的情景。 方才还在外面活蹦乱跳和大家有说有笑的人忽然变成一具尸体,冲击力实在太大。 白小姐走到苗一面前,小声地问:“你怀疑是顾先生杀人?” 苗一点点头:“嗯,我今天其实就是奉命监视他的。”他指指地上的詹姆斯。 “啊?詹姆斯?他做了什么事?莫非……”白小姐欲言又止,面色惨然。苗一看左右没人,电影公司的人都在走廊里,顾知秋则根本无暇顾及这边,便低声安慰她;“不用担心,有我在。” 白小姐紧张地看着苗一:“我好怕,刚才我们还在外间说话来着。”白小姐说到这里,忽然轻轻握住苗一的手,“苗先生你看,我浑身都在抖。” 她的手好滑好软,香喷喷的,苗一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陷在棉花团里,浑身轻飘飘软绵绵别提多舒服了。 白小姐过一会才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急忙抽出自己的手说:“看我,一时害怕,竟然这般轻狂了。苗先生你可千万别在意。” 苗一心道不在意不在意,你再轻狂几次才好呢。 “詹姆斯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苗先生看到了?” “嗯。”苗一点点头,“你们很熟悉吗?不过我看你们的情景,他表情似乎并不美妙。” “是的。”白小姐瞄了一眼抱头陷在沙发里的顾知秋,贴着苗一的耳朵说,“他问了几句稀奇古怪的事情。” “稀奇古怪?” 苗一的耳朵能感受到白小姐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心想这可真是吐气如兰啊。他甚至希望警察局的同事们来的再晚一些,让自己和白小姐单独多待上那么一会,当然,这地上还有具尸体这就有点煞风景了,哎,眼不见心不烦,现在满心只有白小姐,这个尸体就从眼睛中自动屏蔽掉算了。 “他问我顾先生的事,我哪知道啊,我和顾先生只是同事,他听我说不清楚脸色就很不好,说我是包庇还说要去警察那里告发我,苗先生,你说他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告发我什么?搞得我莫名其妙也没给他好脸色,哪想到他忽然就死了呢。苗先生,警察不会怀疑我吧?”白小姐看向苗一的目光楚楚可怜,苗一的这一刻简直要化成一滩水,急忙柔声安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不用害怕,有我呢。” “怎么回事?不是叫你盯住他?”罗隐带人赶过来时面色不悦。 在警察到来之前白小姐已经离开房间回到外间自己的位置了,房间里只剩下颓唐的顾知秋和冷冷地盯着他的苗一。苏三看着顾知秋,心里暗暗地叹息一声。 顾知秋面色很难看,头发凌乱,和电影中那个儒雅帅气的形象判若两人。苏三心里泛起一阵涟漪,希望他是清白的,可是种种迹象又表明自己的期望怕是不能如愿。 “头儿,是我疏忽了,我以为……他们只是聊一下,哪想到会出人命呢。”苗一挨了训,看向顾知秋的目光有些愤愤的。 罗隐顾不上再搭理他,蹲下身检查詹姆斯的尸体。 顾知秋紧张地搓着手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忽然间就倒下了。” “顾先生,你只要将你知道的情况都讲出来就好,不用担心。”苏三低声安慰着。 罗隐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有点不满,顾知秋是认识罗隐的,听到这一声又吓得腾地站起身道:“真的不是我,我也不清楚怎么会这样。” “初步判断是中毒。” 罗隐站起身看向顾知秋:“他进来后都说了什么,嗯?那个杯子是他用过的?” “是的,是的,我给他倒杯茶。” 顾知秋指着桌上的茶壶说道。 “苗一,将茶壶和茶杯都带走,这是重要证物。”苗一领命而去,先捧着茶壶出去打算交给别的警察。 他刚走出去,就听着外面哐当一声,接着是陶瓷破裂的生意,罗隐皱着眉头强自忍耐责怒气问:“怎么了?” 苗一探头进来,哭丧着脸说:“头儿,都是我的错,我不小心将茶壶掉到了地上,碎了!” “笨蛋!该死!”罗隐怒不可遏。 苏三也急了,那可是重要证物啊,苗一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赶紧想法补救!”罗隐被自己下属的低级错误气得咆哮起来。 苗一哦了一声,苏三喊道:“我这里有手帕,将茶水和茶叶收集起来也是可以的吧?” 顾知秋睁大眼睛问:“你们怀疑茶水里有毒?” “不错。”罗隐本来就在生气,闻言一阵冷笑,笑得顾知秋心里直发毛。 “茶水是你给倒的?” “是的。” “那你怎么好好地坐在这里呢?” “我也不知道,哦,对了,我中午吃饭喝了很多水,泡上茶后还没喝一口呢。” “那你还真幸运,自己泡壶茶没喝给詹姆斯喝了,偏巧他就死了!” “罗先生,你这是怀疑我?” “他死的时候这屋子只你们俩,不怀疑你怀疑谁?” 苗一用手绢蘸了茶水的痕迹,将茶壶碎片还有茶叶也都收集起来,这才小心地问:“头儿,我看这茶叶也得拿走。” 罗隐点点头,苗一急忙上前一把抓起顾知秋桌上的茶叶盒子就跑,他担心耽误点时间又要挨骂。 苏三看着苗一的动作,忍不住摇头,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苗一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一直挺稳妥的呀。 苗一拿了茶叶,转身都交给了别的警员,吩咐他们送回法医室,然后才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白小姐在他身后轻轻捅他腰一下用很小的声音说:“对不起啊都怪我。” 苗一摆摆手:“是我自己毛躁了,没看到你起身撞上。怎么能怪你呢。对了,我撞疼你没有?” “没有。”白小姐看看苗一低下头去,“我害得你挨长官骂,这样吧,请你吃饭赔罪好不好?” “真的?”苗一惊喜极了。 白小姐微微地点点头,表情羞涩。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吓唬出真话 顾知秋几乎彻底崩溃了,双手捂着脸,不敢看躺在地上的詹姆斯。 詹姆斯的脸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像是脸上的肌肉都跟着错位了。那是一种高度紧张形成的痉挛,是典型的中毒症状。 “你有什么发现?”罗隐看向苏三。 苏三摇摇头说:“我不懂毒药,也闻不出什么特别的气味,嗯,倒是有点香味。” 香味?罗隐使劲吸吸鼻子,他什么都闻不到。 “是怎样的香味?” “一种花香吧,我闻着是花香。” “难道毒药是花草的提取物?” 罗隐看向顾知秋:“他是喝了你倒的茶水马上死的吗?” “过了大概有四五分钟?可能吧,四五分钟。”顾知秋想了一下回答。 “茶叶是你自己的?你一直喝这种茶叶?” “是,茶叶是大吉岭红茶,我冬天就喜欢这个口味,有点淡淡花香,加糖加奶都不错。” 罗隐摇摇头:“真是暴殄天物,我们中国人喝茶讲究的是清亮,这往里面加这个那个,不能忍。” 苏三瞪他:“什么时候,你还要给人讲茶道?” 几个警员进来将詹姆斯装进尸袋准备抬走。 顾知秋忽然扑上来,握住詹姆斯的手不放。 罗隐冷笑:“人都死了,做这副深情样子给谁看。” 苏三觉得罗隐似乎一直在针对顾知秋,便在一边拽了他袖子一下,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顾知秋哭道:“我们真的只想过安静的日子,怎么老天就不容我们。” 苏三看着他跪在地上,想伸手去扶,却被罗隐将手紧紧抓住,苏三瞪着他小声问:“你做什么?” 罗隐不吭声,任凭顾知秋在那低声啜泣。 警员们不耐烦了,一把将他推开,几个人抬起尸袋就走。 尸体被运出大楼,门口早有消息灵通的记者赶来了,不住地拍照,问警员们到底发生何事,这些警员都摇摇头一概无可奉告。 过了一会,罗隐带着顾知秋走出来,这下记者们沸腾了:顾知秋,是顾知秋啊!顾知秋涉嫌杀人!这新闻简直太惊悚!头条,必须是头条! 顾知秋此刻完全不顾及形象,神情木然,如同行尸走肉。 苏三跟在后面,她也算是顾知秋的影迷之一,心里真不是滋味。 苗一还在和白小姐说什么,一见罗隐带着顾知秋走出来,急忙颠儿颠儿的跟上去,罗隐横了他一眼不说话。白小姐看到苏三走出来,迎上去问道:“这是要把顾先生带去警察局?” 苏三点点头,白小姐愁容满面:“怎么会这样,顾先生才入股我们公司,现在就出了这种事,我们公司的损失怕是要很大了。” “放心,警方很快就能查明真相,若顾先生是清白的不用担心。” 苏三拍拍她手背,示意她不要担心。 白小姐有点犹豫地说道:“可是,我在外面好像听到顾先生和詹姆斯发生了争吵,这对顾先生是不是不利呀?” “你听到他们争吵了?” “好像是吧,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了。” 回到警察局,罗隐让苗一将顾知秋先关在审讯室,接着将肖琴从法医实验室叫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肖琴扑哧一声笑了:“你好狡猾。” “兵不厌诈嘛。”罗隐得意地扬着眉毛。 苏三问:“你们要做什么?”“且看下回分解。”罗隐眨眨眼睛。 肖琴则笑道:“告诉你你也不懂,术业有专攻嘛。” 得,这是用苏三上次的话搪塞她呢! 顾知秋一个人在审讯室坐了一会儿,门开了进来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 “你是顾知秋?”女医生的声音很冷。 “是。” 女医生点点头说:“伸出舌头。” 顾知秋心想,怎么到了警察局还要先检查身体?虽然心存疑虑,还是听话地伸出舌头。 “伸出手。” 看完手指又翻看了眼皮,女医生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再次进来,拿着个喷雾的东西对着顾知秋一阵喷,房间里很快弥漫开呛人的药水气味。 顾知秋一直默默地遵从女医生的话,直到喷雾喷过来,他才大叫道:“为什么检查身体?你给我喷的是什么?” 女医生理都不理,喷完就走。顾知秋扑倒铁门上:“喷的是什么告诉我?” 这时一个戴着口罩的警察站在对面问:“喊什么喊什么?” “给我喷的什么?” “消毒的。” “消毒?消什么毒?” 那警察嘿嘿笑了几声;“消什么毒?你说呢?我们头儿说了,把你关在这里,等彻底烂完了再来个大消毒,你就好自为之吧。”说完扭头就跑,好像多站一会儿就会传染上什么一样。 顾知秋想到詹姆斯死之前说的话:“异变!说是一会的功夫尸体就彻底烂光了,据说是感染了一种病毒,这种病毒能通过密切接触传染!” 对,一定是那种病毒,孙安妮感染的那种病毒!现在我也感染上了! 顾知秋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当年因为不合作,被日本宪兵抓去关在大牢里,也挨了打,当时想着反正不能做汉奸,死就死吧,中国死了那么多人,也不多我这一个,反正现在人命如草芥,早死早投胎,狠狠心竟然也熬了过去。光复后,名声有了,钱也有了,接着又开始投资电影事业,一切都好起来,却又开始怕死了。 他不想死,更不想如詹姆斯说的那样从里到外溃烂致死!他刚才骗了詹姆斯,其实他和小翠是有过亲密接触的。 现在,这恐怖的现实让他相信自己真的感染了那种病毒。他所有的定力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于是没命地用拳头砸着门,砸的手出血,接着用脚踢门,咆哮着! “我不想死!放我出去!给我看病救治!你们不能将我关在这里等死!” 过了一会儿,门外罗隐的声音响起:“反正你也杀了人,这也算是报应。” “不!我没有杀人!詹姆斯不是我杀的,我爱他,爱他!我爱他胜过自己的生命,我怎么会杀他!他死了没有人比我更难过!” 罗隐冷笑:“你在演哈姆雷特吗?大明星!” “你可以讽刺我,我们的感情不被这个社会所容,我从来都知道,我也早做好了被人歧视嘲讽的心理准备,可你不能污蔑我杀死自己的爱人啊。” 罗隐听到这话,咧开嘴对着苏三一阵傻笑。 苏三气恼地哼了一声。 顾知秋听到女人的声音,猜到是苏三,急忙喊道:“苏小姐我真的没有杀人,请相信我。” “好,就算你……那什么詹姆斯,没有杀他,那孙小翠……孙安妮呢?她第一次挂上了假人后是不是给你打了电话,可是你没有来,你可能就躲在暗处看到那一幕,于是你得到了灵感,在第二天夜里和她约会,你们喝了红酒,你杀了她!”苏三说完这话,心里不住叹息。 “没有,真的没有,我没有杀她!是,我承认,我勾引她只想骗她的钱,是詹姆斯说的,说这个女人没根没底却一次能轻松拿出两条小黄鱼,一定很有钱,我们就打算设个美男计,把她的钱骗光,我们只是为了钱,从没想过杀人,她死了我也很内疚,我好几天都不敢看对面508房间。” 苏三惊讶地捂住嘴巴,怕自己尖叫出声来。 大明星顾知秋喜欢男人已经够惊人了,谁能想到他竟然真的为了钱去勾引小翠! 就在这时,苏三闻到一股熟悉的雪花膏气味。她狐疑地看看四周,走廊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和罗隐对面站着。 罗隐身上没有那种气味,那么雪花膏气味是从哪里来的? 苏三想了想,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原来是这样!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贪心作祟 罗隐哐当一声打开门,顾知秋疯了一般扑向罗隐,嘴里喊着:“要感染大家一起完蛋!” 可是下一刻,他就痛苦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苏三惊讶地看着罗隐活动一下手腕,发出卡卡的声音,嘴巴还不让份:“听说你当年也是个英雄,坐过日本人大牢,现在看,呸,狗熊都不如。” 顾知秋哎呦叫了几声回答:“今日不同往日,一个人一旦有了欲望,就有了弱点。” 苏三点点头,心道顾知秋说的很对,现在他名利双收就开始患得患失,恐怕若是换成现在被日本人抓去坐牢,一定会变节吧? 看到一个人从神坛跌落在尘埃中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苏三实在不忍心,便低声说:“顾先生,其实你并没有感染病毒,但是小翠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了,已经将样本送到别的机构去调查了,她的实际可能已经步入古稀。” “什么?”顾知秋蹭地站起来,面色狰狞地看着苏三,“你说什么?她多大岁数?” “六七十吧至少。”苏三说完就看到顾知秋嗷地一声弯腰呕吐起来,他显得痛苦极了,可是吐了半天什么东西都吐不出。 “别装了,大明星,我们说点正经事吧。” 罗隐抱着胳膊语带讽刺。 苏三还是不忍心,掏出手帕递给他说:“顾先生,你忍耐一下,或者我给你倒杯水。” 顾知秋摆摆手说:“不要弄脏了你的手帕。” 罗隐哼了一声:“好了,顾知秋,你戏也演完了,咱们该说点正经事,说说你和孙小翠的关系吧。” 现在的顾知秋经历这一惊一乍大悲大喜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他无力地点点头说:“好,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说是詹姆斯发现孙小翠有钱的,他还了解到什么?” “没有,他就发现孙小姐很有钱,毕竟一次拿两条小黄鱼去交房租,完全不在乎的样子,现在有钱人都存小黄鱼哪里舍得轻易拿出来。正好我刚入股联华公司,手头也紧张,我听詹姆斯说到孙小姐有钱就动了心思。” “顾先生,你当年能面对酷刑拷打,现在怎么就能为钱财动心呢?”苏三觉得这真是不可理喻。 要知道,当年他可是先被高金诱惑接着又被投入大牢的,若是当初听话接戏也能挣一大笔钱,何苦差点被枪毙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古人没有骗我,当初我才崭露头角,也习惯了没钱没名气的日子,硬撑着一口气,心道我若是不死必然会有个好名声,不如就赌上一把,没想到竟然赢了。光复后我是有了名气也拍了好多戏,大家都叫我大明星,做明星就要有明星的排场,我渐渐入不敷出,特别是筹钱入股之后,我的经济出现很大的问题,持续下去别说摆明星的排场,日常生活都难以维持,因此当詹姆斯讲笑话一样说有个很土气的女人竟然拿着两条小黄鱼付房租时候,我就想这可是个好机会。” “你说自己没有钱了可你再多拍几部戏钱就挣到了呀,再说你住河滨大楼,房租也贵,完全可以搬到一个便宜点的地方去的。” 顾知秋苦笑:“苏小姐,看来你是个没什么欲望的人。这样也好,保持简单的生活即可,人就怕有了欲望,胃口越来越大,住惯豪华公寓哪里会正眼看普通房子,我没有欲望的时候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好汉,生了贪婪之心,就彻底沉沦了。我很快设计了和孙小姐偶遇,和她聊天,请她吃饭,当然为了将来能甩掉她不被别人抓到把柄,这一切我都做的很小心,每次出门前都要修饰一下自己,尽量不被记者发现,孙小姐见我每次和她约会打扮都不同,以为我是真的喜欢她,不久就对我奉献了一切……嗷……” 说到这里他又开始干呕。 “你是因为和女人在一起这样,还是因为得知小翠其实是个老妪这样?”罗隐冷冷地问,口气中带着鄙夷。 苏三给他端来一杯水,顾知秋一口喝下,罗隐笑道:“詹姆斯也是这样喝完了死的吧?” 顾知秋愣住,咽下去的水在胃里翻滚很是难受。 “你既然和詹姆斯在一起,又勾引小翠,他能不吃醋?有没有可能是詹姆斯杀死了小翠?” 罗隐问。 顾知秋连连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詹姆斯是那么纯洁善良的人,他不会杀人。” “嗷。”罗隐也做出一个干呕的动作说,“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简直想叫我也呕死。” “你不懂我们之间的感情,无权评价。” 顾知秋恢复了一脸傲气。 “我不懂你们的感情?我不管什么男的,女的感情,我只知道你勾引小翠的做法叫拆白党,说吧,后来呢。” “后来我得知孙小姐的确有一大笔财产,而且在本城没有任何亲人,我就骗她说帮她做期货生意,她陆续给我一些钱,要我帮她开户头。她深信我是大明星一定有很多门路,前前后后我从她那里总共拿到了有十来个小黄鱼吧。” “呵呵,胃口不小啊,十来条小黄鱼。”罗隐冷笑,“那钱呢?” “花了一些,剩下的存起来了。” 顾知秋继续讲道:“后来我发现她这个人特别执着,我开始担心,果然她嚷着要嫁给我,还说要对我的影迷说真话,我烦透了,开始不接她电话,她有一天就打电话给我,说我要是在一小时内不赶到她就在窗前上吊,还会留下遗书向世人公布和我的感情。我斟酌再三,还有没有勇气前去。当时我在楼下,看到508房间果然吊着一个人,真是吓坏了,以为这次彻底完了,我要被全天下的人嘲笑,没想到这竟然是她的恶作剧!她想用这样的办法逼我就范,我越想越气,就在当天晚上打电话告诉她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她哭着求我,说自己从来没享受过爱情,只要我继续爱她,她会将全部财产给我,可是我还是不能忍受她多变的情绪,我担心她哪天真的死在我面前,我就百口莫辩了。我没想到,第二天,她真的死了。” 听完这些话,苏三在心里给顾知秋画了一个大大的×。 小翠是体质可疑,身世可疑,但她在感情上是无辜的,顾知秋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勾引了小翠,用自己的感情和身体换来十根金条,这种做法和男--妓有什么区别?想到这,她忍不住看向罗隐,果然,罗隐的眼里满满的都是鄙夷。 苏三叹口气,完了,这次我又输了。 输了?不,苏三盯着自己的手掌,微微一笑:对呀,我们开始以为是小翠的神秘男友杀了她,现在看来,杀她的应该另有其人,我们两个人大家都是彼此彼此,只对了一半而已嘛。 罗隐看到苏三忽然绽开诡异的微笑,有点担心地问:“你在想什么?” 苏三扬了扬自己的手:“刚才我闻到一股熟悉的雪花膏气味。你猜,我从哪里沾到的这气味?” (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白小姐的不在场证据 罗隐想了想,指着顾知秋问:“莫非是顾大明星的身上?” 顾知秋虽然不晓得雪花膏气味是怎么个意思,依然不停摆手道:“不是我,我日常是从不擦雪花膏的,因为我对一切香味都过敏,除非演戏的时候不得已化妆,可也得使用没有香味的东西。” “你对香味过敏?” “我有很严重的鼻炎,闻到香味会过敏,同时因为患鼻炎时间太久,鼻子的功能有些问题了,我个人感觉不到香味。” 这段话听着有点绕。一个患有鼻炎的人,可能会失去嗅觉,但是他本人虽然闻不到气味,但是鼻子对气味还是会有反应。 如果顾知秋的真有鼻炎的话,他闻不到茶水中的异常也是可能的。 “你猜错了,不是顾先生,是一个女人的手上。” 罗隐恍然大悟:“哦,是她!” 苏三看着顾知秋:”顾先生,你和白小姐是什么关系?” “我们?同事关系。” 顾知秋回答完,看到苏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于是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说:“其实,我也想利用她来着。 “说具体点。” 苏三有点恼火了,她想不到顾知秋竟然总想着利用女人,这未免太过于龌龊。 “我刚入股联华,需要人支持,她虽然只是演配角的,在联华的人缘却很好。她对我表示出好感,我就自然接受了。” 顾知秋垂下头去。 “孙小翠死后你是否进去过她的房间?” “进去过,我有她房间的钥匙,我想找到她说的那封遗书,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后来看到她的梳妆台,我就起了别的心思,拿走了里面的首饰,只剩下那些假首饰没有动。”顾知秋身上的光环已经荡然无存,他只是个被欲望蒙住眼睛的可怜人。 苏三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他是大明星,身边又那么多莺莺燕燕,看惯了女人的首饰,怕是平时对这些也是很留心的,因此自然能分辨那些首饰的真假,无他,见的多了而已。 想到当年汪精卫也曾经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若真被清政府一刀砍了也能成就千古英雄名,谁能想到多年后留下的竟是骂名呢? 顾知秋抬起头,看到对面的苏小姐望向自己的眼光无比悲哀,他也苦笑着,想说什么最终还没有说出来。 “你和孙小翠的交往有没有可能被白小姐知道?”罗隐还是不放过他,继续发问。 顾知秋摇摇头:“我自认瞒得天衣无缝。” “走吧,我们需要调查一下白小姐了。” 顾知秋被释放后,罗隐对苏三说。 “你相信他能做到天衣无缝吗?”苏三问。 “不相信,我承认他是个演员,也有些演技,但孙小翠不是,她活了这么久,终于遇到一个对自己示好的男人,她为了抓住这个男人付出十根金条的代价,看向顾知秋的眼光必然极为热烈,我不信白小姐看不出。”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难道女人不都是很敏感的吗?” 苏三横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嗯,我们还是去调查一下白小姐吧。” 针对白小姐的调查很快遇到了瓶颈。 她是第一次因看到对面508有人上吊报警进入大家视线的。报警后苗一和小那去调查,发现并没有人上吊,并因此和孙小翠闹得不欢而散。 不知是不是孙小翠从中得到了灵感,第二天她竟然在窗口挂个假人,打算以此威胁顾知秋就范。可惜只招来了更多人报警,这是白小姐第二次报警。按照顾知秋的说法他没有去见孙小翠,她的阴谋失败。 就在这天晚上午夜时分,孙小翠的房间来了一个神秘人。 两个人应该是相谈甚欢,甚至还喝了点红酒,期间孙小翠穿着的红色吊带裙弄上了酒渍,那个人在孙小翠死后还把假人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给她换上。这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理?掩盖和孙小翠一起喝酒的事实,还只是因为,这个神秘人的习惯就是这样?他是个习惯整洁的人。享受着冬日难得的暖阳,苏三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白小姐,她是个美人,打扮的也一丝不苟,格外整洁,一根头发丝都不带乱的,但她没有作案时间。 孙小翠死的那个时间段,她在加班拍戏。 联华公司有太多的人可以证明,那天晚上10点开始一直到早上的3点多左右,她都在片场。她只是个配角,因此无法挑时间段,联华电影公司正在拍的戏急着赶进度,白天黑夜加班,深夜的加班只能拍他们这种配角的戏,倒是顾知秋有作案时间,但他说当时他和詹姆斯在一起。詹姆斯例行巡视完大楼就去了对面他的房间一直到天亮才离开,可惜,詹姆斯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用白小姐自己的话说,凌晨3点多拍完戏,实在太累回家倒头就睡着了。一觉睡到早上近十点,起来后拉开窗帘,一眼看到对面508窗口挂着一个人,她当时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苏小姐,你说我能不害怕吗?这已经是第三次,而且更可怕的事,这看到的情景和我第一次报警是一样一样的,我甚至看到了上吊人的脸!那一刻真有时光重来的感觉,像是一直在做梦,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坐在河滨大楼下的长椅上,白小姐向苏三讲述着自己当时的心情。 苏三点点头说:“我也遇到过很多奇怪的事情,那种情况下的确是有一种心脏被人捏住,要窒息一样的感觉。” “对呀,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得,苏小姐,你说我怎么会有预知呢?我真恨自己竟然提前就能看到这样的情景,这几天噩梦不断的,哎,我每天在家里都不敢随便看向窗外了。” “白小姐,你用的什么雪花膏?” 苏三忽然问道。 白小姐愣了一下:“哦,我用若林牌的,他家的雪花膏不错的,擦擦手,用作全身护理都是极好的。” 说话间她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个小盒子递给苏三,“味道也很清雅,我一直用这个牌子。”她说到这里轻轻地笑了一下,表情有些矜持。 苏三看到那小扁盒子上印着的美人头像这才明白过来。 这不就是白小姐的半身像吗?原来白小姐最开始就是若林雪花膏的月份牌女郎,怪不得她对这个牌子情有独钟。 白小姐看到苏三盯着盒子上的美人头,笑着说道:“我还真要感谢若林公司呢,若不是公司当年用我做月份牌女郎,我也不会这么幸运,能进入现在这个圈子。” 苏三将盒子还给她,白小姐却大方地将雪花膏又推回到苏三手里。 “这个是我才从若林公司拿的,还没用过呢,苏小姐若不嫌弃送给你好了,你用用就知道,若林牌真的很好用的。” “谢谢你啊,白小姐,我觉得若林公司才是幸运的,能用你做代言人,太值了。” 苏三对白小姐试探一番,无功而返。与此同时,负责调查张太太的小那也回来向罗隐报告:“头儿,那位张太太至今都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只是上午去了若林公司查了下账目。” “等等,你说什么?若林公司?”苏三将包里的雪花膏盒子掏出来,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可是这个若林雪花膏公司?”(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镇定自若 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 苏三觉得自己就是那种黄蜂,因为小翠房间里雪花膏的淡淡香气一直追到若林雪花膏上。 原来张太太竟然是若林化妆品公司的大股东! 张太太原名叫做孟雅文,今年28岁,是个富家独生女,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后来用这笔钱投资入股和人家开办化妆品公司。 “孟雅文入股若林公司是在四年前,也正是在那一年,白晓做了若林公司的月份牌女郎。” 罗隐翻看完张太太的资料,看向苏三:“是你将她们两个人联系起来。” “是若林雪花膏。”苏三摆弄着手上的小铁盒,小那问:“头儿,下一步怎么办?” “嗯,下一步,我们该同张太太聊聊了。” 张太太孟雅文几天前才失去丈夫,脸上隐隐还带着点悲伤神色,只是打扮的一丝不苟,化着得体的淡妆,发髻盘在脑后,大概是因为新寡的缘故,上面只插了一只精致的珠花。苏三仔细看了看,那珠花是用指肚大小的白珍珠编成的,这些珍珠灯光下都呈七彩的虹光,颗颗能映出人影,价值不菲。她里面穿着墨绿色滚黑边的旗袍,领口的扣子却是温润的川西红玛瑙,柿子红和深墨绿结合在一起竟然格外和谐,外面是黑色的裘皮大衣,格外气派。女人的直觉告诉苏三,这位张太太骨子里是个极为重视自己形象的人,而张先生坠楼的第二天早上,她回来时却是满脸疲惫,妆容都花了。这应该是有意为之,她特意给自己营造个醉生梦死一整晚的形象。 “张太太可认识白晓,白小姐?”罗隐发问。 “当然认识,当年还是我选她做我们公司的商标女郎的呢。” 张太太掏出烟盒问:“不好意思,我能吸烟吗?” 罗隐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冷冰冰地说:“不能。” 张太太只好悻悻然将烟盒收起,苏三问:“张太太手上没有涂若林雪花膏啊。” “一看苏小姐就是不吸烟的。” 张太太笑了一下,看着苏三的手:“我喜欢吸烟,手上很少涂东西,涂上就会沾染到香烟上影响香烟的纯正口味,那才叫得不偿失。” “白小姐送给我这个。”苏三将手上的扁铁盒推到张太太面前。 “嗯,我们公司的产品,白小姐是个好的商标女郎,月份牌拍的很美,日常也尽职尽责逢人便推荐我们公司的产品,很好用的,苏小姐大可以试一试。” “11月22日(小翠在窗口挂假人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探长先生,这都过去一周了,我哪里记得那天晚上人在哪里。”张太太面露难色,“这未免有些为难人吧。” “第二天的晚上9点30分,张永寿就坠楼了,这样说你能确定是哪一天了吗?算不算记忆深刻?11月22日就是你先生坠楼的前一天,我也很奇怪你竟然对这个日子没任何反应。”罗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他人都死了我记得那么清楚有什么用?他就能活吗?”张太太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苏三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于是她正色道:“张太太,就在张先生坠楼后的第三天,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称有天大的消息卖给我,最奇怪的是,那人讲话的声音和语气我很熟悉,我认出那就是张先生来我报社,和我谈到自己预知梦时候的声音,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人有相似,声音类似有什么奇怪,莫不是你以为那是我家老张给你打的电话?”张太太格格笑完说道,“其实这个笑话倒是蛮搞笑的,可惜唯一的瑕疵是我家老张没那么幽默。他很古板的一个人,做了鬼,也不会是只快乐鬼,想不到那么多好玩的事,所以苏小姐,你尽管放心好了。” 罗隐承认,自己小瞧张太太了,她回答问题滴水不漏,是个强劲的对手。 “还有别的事情吗?”张太太反客为主,首先发问。 “张太太喝酒吗?红酒?” “吸烟就够了,我不喝酒。” 张太太优雅起身,“没问题了吧,那我先走了。哦,若是我先生的案子有了结果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苏三和罗隐只能就这样目送张太太起身离去。 罗隐气的将手里的案宗摔到桌子上,发出砰的声音。 “她很聪明很坚强,和我们第一次见到那个六神无主对张先生的噩梦束手无策的人不同,那一定是她的假面具。能看透这位张太太不是等闲之辈,这就是很大的发现啊。”苏三低声安慰他。 罗隐忽然一笑:“你都能安慰我了,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什么承诺?” “我们打赌了啊,我认定顾知秋有问题,你认为他没问题。”罗隐眉毛一扬,格外得意,“现在证明我是对的,那就要你请客。” 苏三恨道:“我就知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安慰你,你却不放过我。” 罗隐大笑:“帮忙是帮忙,打赌是打赌,一码事一码吗,这两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等价交换的。” 苏三和罗隐走出警察局,罗隐先去发动车子,这时肖琴匆忙跑来问:“你们又要出去?” 这个又字怎么这么别扭呢?苏三眼睛一翻:“对,你有意见吗?” “我没意见,但是死者有意见。” 肖琴得意地笑笑,扬了扬手里的尸检报告,“若是着急出去,那就算了。” “尸检结果如何?”罗隐迅速从车子跳下。 肖琴瞟了苏三一眼;“你不着急出去呀。” 罗隐没有回答她,肖琴自顾讲下去,“死者死于铃兰毒甙中毒。” “铃兰,是种花吗?” 苏三问。 “对,铃兰又名君影草,是一种百合科的植物,将它的全株粗粉提取提纯后就能得到几种毒素,死者死于铃兰提取物的一种毒素。” “那么这种花哪里能找到?”罗隐想到苏三说的詹姆斯身上的淡淡花香。 “我刚查找了植物图谱,在我国的东北地区的山林中,铃兰很常见。” 若不是讨厌这个人,苏三都要为肖琴鼓掌了,她的确是个尽职尽责的好法医。 “东北地区……”苏三想到方才看到的资料,“白小姐就是当年全家从那边逃难过来的。”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这就是你种的铃兰 一间法国餐馆里,苗一对面坐着白小姐。 不远处,小提琴手悠闲地拉着琴,桌子上精美的银制烛台上插着五根蜡烛,烛光跳动,映着白小姐那张美丽又温婉的面孔。 隔着烛光两个人有说有笑。这样的烛光晚餐充满了浪漫温馨,苗一有点如痴如醉,若时间能停滞不动,那该多好。 “这话问的有点煞风景,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顾先生,苗先生,你能帮帮我吗?” “你想知道什么呢?”苗一完全是沉浸在爱情中的样子,有股要为女友两肋插刀的劲。 “到底是不是顾先生害死了詹姆斯先生?顾先生从你们警察局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公寓,也不来公司上班,毕竟他是公司的股东,又是我们正在拍的那部戏的主角,我们公司内部人心惶惶的,都担心这部戏可能拍不下去呢。” 白小姐的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苗先生,你能不能给我一颗定心丸,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苗一探头过去,用极小的声音问道:“你可知道顾知秋是否种花、” “种花?”白小姐脸上一片茫然,“他好像还挺喜欢养点植物什么的。怎么了?这又和花花草草有什么关系?” 苗一看看周围显出非常神秘的样子:“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要保密啊。” 对面白小姐不住地点头,跳跃的烛光中,她幽深的眼睛如同深潭,像是涌动着巨大的漩涡,那荡漾出来的深情和甜蜜,简直要将苗一溺死在里面。 妈妈的,我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呀。苗一心里叹息着,还是话讲了出去。 “你可知道詹姆斯是怎么死的?说是一种什么花中提取的毒药,那叫什么花来着?”苗一冥思苦想,最后只能叹息道,“瞧我这脑子,我记不清是什么花,反正是种花就对了。” “啊?花花草草都能杀人啊,那毒是在茶水里了?” 白小姐显然对这件事非常有兴趣。 “也许是在茶叶,那壶茶水不是撒了吗?用手绢勉强蘸了一点,不过法医说那点茶水根本没法做检验。只能慢慢地检查那一大盒子茶叶了。可茶叶又那么多,要检测出毒药成分还得等几天呢。哼,到时候看顾知秋还能说什么。” “真是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的证物碎掉了,罗探长没有为难你吧。”白小姐道歉。 “没有没有,不算什么,是我自己毛手毛脚,没事的,我们头儿和我关系好着呢。”苗一笑笑,他好像是被白小姐勾起了话头,有了谈案子的兴致,又继续讲道:“其实我们头儿这几天主要是在忙阿麦仑公寓的事,詹姆斯的死不能着急,总得等忙完那件事再说,一件件来。不过顾知秋的嫌疑实在太大,我估计你们公司可能要有动荡啊。白小姐还是要为自己早做打算。” 白小姐点点头:“我明白了,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些天我们大家都跟无头苍蝇似的,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什么,有你给个准话,我这心里也有点打算。阿麦仑公寓,可是张先生跳楼的事?怎么?不是自己跳楼吗?我看了报纸,哦,还是苏小姐写的报道,说他死之前还去找过苏小姐呢,他和我一样,都因为可怕的预知。” “嗨,不是,那个是假的。” 苗一摆摆手。 “假的什么假的?哎呦苗先生你好坏啊,故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让人家心里七上八下,其实呀,我是最好奇的了,你就讲讲吗,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白小姐娇嗔着,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对面的苗一身子已经酥了一半,心里叹息着:头儿啊,你这安排实在是太叫人煎熬,这简直事把我苗一放在火上烤啊。 苗一犹豫一下还是做出下定决心的决绝样子说:“好,我就讲一点,千万要保密。” “你就放心好了,我是对谁都不会说的。”白小姐双手放在桌上,笑盈盈地看着苗一,在温暖的烛光映照下,苗一有一点点恍惚,好像自己真的是在谈恋爱一般,内心充满了甜蜜和紧张,心慌乱的砰砰砰个不停。 苗一清清嗓子说:“其实那个张先生是被谋杀的。” “啊?不是他自己去找苏小姐讲的预知梦吗?” “去给苏小姐讲故事的张先生是假的!” 苗一的话彻底让对面的白小姐惊呆了,她微微张开嘴巴,满眼都是惊讶。 苗一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惊恐效果,压低声音说:“那个人是假的,是冒充张先生的,他一定是看到苏小姐写的关于你预知的事情得到了灵感,就跑去冒充张先生,目的是想害死张先生。” “那个人抓到了?” “没有,不过马上就抓到了。那人简直了,笨的像个猪猡,他大概是缺很多钱,竟然几次给苏小姐打电话,说有重要的消息卖给她。你想啊,我们苏小姐那是什么人,第一次就认出了他的声音,现在假意答应他,等着碰头的时候抓他呢,到时候一审,具体情况是怎么样不就知道了吗?你看,苏小姐多聪明,她一直把那个人稳住了,就等他上钩呢。” “嗯,那张先生的案子马上就能破了吧。” 白小姐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的呀,苏小姐和他约好明天见面,只要一见面什么事就都清楚了,我猜这人不过是个小喽啰,被人雇来做事的,也不知幕后的大老板是谁。” 吃过饭,苗一非常绅士地开车送白小姐回河滨大楼。看着白小姐娉婷的身影在公寓大门口消失,苗一重重地叹口气,发动车子,拐个弯,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停下,他摇开车窗,看着不远处苏州河上的点点灯火,忽然狠狠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怎么?为情所伤?” 黑暗中,罗隐和苏三不知从哪个角落转了出来。 苏三则关切地说:“傻啊你,砸一下多疼的。” 苗一打开车门下来:“头儿,我就是心里难受。我不相信白小姐是那种人,可是……可是今晚我能感觉到她在演戏。” “她是个演员,想骗你这样的愣头青那是手拿把掐。” 罗隐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点了苗一脑门一下,“看你这幅样子,天塌了一般。她害得你碎掉证物,现在都不能检测出茶水的具体成分,你还在这伤风悲秋。” 苏三不想他们产生争执,看了看表说:“这会她应该和张太太通完电话了吧?也不知小那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很放心小那,他可从来不会中了人家的美人计,不像这个小赤佬,美女几个眼风抛过就傻了。” “头儿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我方才可是斗智斗勇的,出卖我的色相!”苗一瘪着嘴显出委屈的神情。 这时苏三推了罗隐一把说:“走吧,这会白小姐应该能打过电话,开始收拾了。” 三个人偷偷绕回到大楼门口,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从大楼走出来,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很大的包,包有些沉,走起路来很费劲。 那女子走了一段路,站在路边看到不远处有黄包车过来,便招手喊道:“黄包车。” 这时她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这么多花,一定很沉,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白小姐闻言吓坏了,她噌地转过身,看着身后的苗一:“好啊,你骗我!” “不,是你骗我。” 苗一短短的一句话,充满了伤心。 白小姐有点动容,最后还是低下头去。 因为她看到罗隐和苏三正站在她对面,她手里的大包颓然落下。 苗一俯身打开包,看了看:“嗯,这些应该就是你种的铃兰了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交换杀人(上) 晚上八点多,一辆车子开进警察局大门。车门开了,小那和一个警察押着一个女人走了下来。 与此同时,白小姐也才到警察局不久,和罗隐、苏三站在门口,苗一跟在后面,面色凝重,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包,那里面装着重要的中证物——铃兰花。 张太太本来是一脸跋扈,嘴里喊着:“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去旅馆看个朋友也犯法吗?” “看朋友不犯法,但你的那个朋友曾经冒充张先生那就犯法了。” 小那冷冷地说着,推搡了她一下。 张太太踉跄一下站稳,刚要回头骂人,忽然看到站在楼门口的白小姐,脸色一变:“你?” 白小姐低下头去,不敢面对张太太的目光,这下张太太是彻底明白了,她冲上前去,一把抓住白小姐的领子:“到底是不是你!” 白小姐闭上眼睛,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 张太太松开她,苦笑一下:“你啊,你啊。” “头儿,我查到了她要找的那个人是青帮的一个小喽啰,叫做码头三的,那小子看事情不妙先跑了,不过你放心,我明天就找码头上的人,很快就能抓到他。” 小那向罗隐汇报道。 “嗯,你做事我放心,里边请吧,张太太、白小姐,你们也该讲讲自己的故事,比方说交换杀人。” 交换杀人四个字像是重磅炸弹,将两个女人彻底炸醒。两个女人对视一眼,白小姐目光中充满了惶恐,张太太则是愤怒:她以为是遭到了白小姐的叛变!否则怎么白小姐会打电话过来? 罗隐对白小姐点点头说:“你做的很好,我会向法官争取给你减轻罪责的。”白小姐张开说了一个字:“我……”没等她说完,张太太又想只愤怒的母豹子一样冲上去,啪的重重一耳光打在她脸上:“贱人,你出卖我?” 白小姐被打的一愣,好半天才捂着脸对被警察扭着胳膊哭闹的张太太喊道:“没有,你不要冤枉我。” “送白小姐给医生看一下,张太太,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罗隐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切,语气轻松,还带着点畅快。 苗一则是紧锁眉头,看向张太太的目光有很多不满,那声耳光太响亮,他担心白小姐。 张太太被押进审讯室,她昂着头,自顾地拿出香烟盒开始抽烟。 苏三挥了挥身边的烟味,罗隐说:“把烟掐了。” 张太太全然不理会,还冲着苏三吐出个烟圈,咯咯笑道:“怎么,好大的火气。我只是去旅馆看个朋友。什么码头三,什么交换,你们非要给我安上个罪名,我是不怕的,我有做律师的朋友哦,没凭没据的,你们只能关我24小时罢了,老娘我能忍。” “果然,这才是真实的张太太。那天我们去你家,那个软弱的忧心忡忡的张太太不过是你的面具罢了,从这点看,你比白小姐还适合做演员。” 苏三想到自己被这女人骗了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预知和预知梦!呸,都是编造出来的! “你这个建议我可以考虑,入股联华怎么样?顾知秋闹了这么多事,没准这部新电影会大卖呢。上海滩就是这点好,每天上演着各色人等的悲欢和离,人见识多了,杀人嫌疑和喜欢男人都能做为卖点。” 张太太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有钱,很多钱,她不怕打官司。方才在门口只是一时怒火攻心,情急之下有些不理智,现在她已经平静下来。 “你要认识目前的情况。”罗隐笑了,“首先,你去找的那个人叫码头三,很快就能落网,他会上法庭作证,证明你给他钱冒充张先生去骗人,搞什么预知梦。第二条,你的从犯白小姐可是什么都交代了,你们俩策划了整个事件,你帮她杀掉了小翠,她帮你杀死了张先生,有白小姐的口供在,不管你承认不承认都无所谓,第三,我是罗隐,你有钱,但是你可以看看哪个律师敢和你一起胡作非为。”说完上前一把拽下张太太叼着的香烟,打开窗子,连同烟盒一起扔到了窗外水池里。张太太脸色很是难看,却不敢发作。 这时审讯室的门开了,小那押着一个男人进来:“头儿,这是杜少爷亲自送来的。” 杜少爷!张太太睁大眼睛,她当然知道上海滩就那一位杜先生,自然杜少爷也是有限的几位。瞬间她就明白了,这次栽了,不该那么去骗那女记者。 苏三站起身,拿起放在一边的礼帽和墨镜,给那被押进来的男人戴上,那男人大概是被杜少爷叫人收拾过,脸上还有青紫的痕迹,目光闪烁,戴上礼帽和墨镜以后他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只是收钱办事,都是张太太要我去做的啊,我也没有杀人,动手的是那位小姐,我只是在外间守着怕张永寿逃走罢了。” “白小姐杀人?开什么玩笑?她那样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将张永寿推下阳台?”罗隐呲之以鼻。 “她是个漂亮女人啊,漂亮女人想杀死一个男人太简单,只要勾引的张永寿慢慢走近阳台趁其不备推下去就好。那会我就在走廊守着,张永寿这个笨蛋,还以为老婆不在家可以偷腥呢,哪想到那位小姐就是张太太请来要命的。” 码头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探长先生我保证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我没有杀人,只是她找到我,给我500块钱让我戴上礼帽墨镜冒充张永寿而已。”他伸手指向张太太。 张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砰的一拍桌子:“你这小赤佬,无赖巴子!” 罗隐拍拍手,示意张太太冷静。 “好了,张太太,你也看到了,你这戏还演的下去吗?讲讲吧,为什么要杀张先生?” 张太太冷笑:“为什么杀他?因为他无情无义,朝三暮四,因为他四处沾花惹草,连我公司的女职员都不放过,我早就想他死,正好白晓也恨死了一个粗鄙的女人,那个女人粗俗到极点,却能得到顾知秋的心,你说你们这些男人是不是犯贱啊?我公司的那个女职员又老又丑,张永寿眼瞎了我可犯恶心!还有那个孙安妮,没前没后的没发育的身体,皮肤蜡黄,简直像具干尸,顾知秋怎么就能看上她?真是眼睛瞎心也瞎。这种犯贱的男人就该死,该被折磨。” 张太太狂笑着:“还有你,你这种男人,假模假样的,不就是仗着老子了不起,你也该死!” 她指着罗隐骂道。 接着又看向苏三:“好妹妹,姐姐看出这个男人对你有点意思,哈哈,千万不要信他!男人嘛,都是三分钟热度,没一个好东西。” 罗隐大怒:“这女人疯了,把她关起来好好照顾照顾她!”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交换杀人 (下)白小姐的自述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梁。 白晓至今记得四年前自己在张太太面前唱的那首歌。 九一八事变那年她只有六岁,跟着父母家人从哈尔滨一路逃到上海。 白家本姓巴雅喇,八国联军进北京时候爷爷带着家人从血海中逃出来,一直跑到松花江畔的老家。那可是亲眼看着多少世家大族,呼啦啦大厦将倾,真正的树倒猢狲散,被外国人杀死的,全家自杀的,纵火烧屋的……记忆实在太过惨痛,因此在东北军撤走后,老爷子拍板:咱们也回关内。 昔日锦衣玉食一大家子人,忽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做生意没门路,工作又找不到合适的,只能坐吃山空,几年后老爷子去世,大家族各自离散,只有白小姐和父母在上海坚持下来,但房子已经换成了亭子间,到了高中毕业,家里已经彻底过不下去了,能当的都当了,父亲重病也没钱住院,白小姐正好看到小报上的启事:若林化妆品公司招月份牌小姐。 “月份牌小姐?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能让女儿抛头露面去做这种事?你爷爷在地下都要气出来。” 白父躺在床上说话都没气力了。 为了活下去白晓只能瞒着父母背水一战。就在那一天她遇到了张太太孟雅文。 参赛的女孩子各个年轻貌美,白晓本来是个漂亮姑娘,但在那么多美女中并不显山露水。容貌评比,她的分数只在中间,这些女孩子环肥燕瘦,各种类型的都有,白晓心里很没底气。 等到第二场才艺表演,白晓有点沉不住气了:人家各个都是专业水准,唱歌的弹琴的,还有英文朗诵的,白晓这才明白什么是自惭形秽,她恨不能无声无息地在众人眼前消失,她输不起!父亲等着钱救命,母亲愁得眼睛都要哭瞎了。于是白晓镇定心神,站在场中缓缓唱起了这首父亲总爱唱的歌。 歌声响起,评委们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时候!孤岛时期,稍微有个差池就要被抓到宪兵队!没听到外面尖叫的车吗?那都是抓人的! 其他的选手也愣住了:这唱的什么啊,难道不该唱投君怀抱里,无限缠绵意,船歌似春梦,流莺宛转啼吗?这是什么年代,什么地方在这里唱这个! 不知谁先发出几声轻笑,接着更多的小姐笑了起来,一个评委敲敲桌子喊道:“安静,大家请安静。” “她唱的是违禁歌曲,应该取消她的参赛资格!” 一位小姐站起来质问。 白晓的歌声被打断了,她尴尬地站在场中,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一阵掌声响起,只见评委中那位最年轻的女士站起来鼓掌,所有人都看着她,一个评委想拉着她坐下,女士却大步走到白晓面前说:“很好,我很喜欢你,就定你了。” 所有人都愣住,其他的小姐喊道:“凭什么?” “凭我是若林公司最大的股东。”那女子的回答铿锵有力。 “她唱的是违禁歌曲。”有人小声反驳。 “小姐,这里是中国上海。”孟雅文犀利地看了那位小姐一眼,接着看向瞪大眼睛完全呆住的白晓,“白小姐,恭喜你,你是若林公司的月份牌女郎了。” 白晓终于如愿以偿,这个月份牌女郎也给孟雅文带来很多麻烦,最终都被她用钱用手段一一摆平。 讲完这段往事,白晓看着对面的苏三:“苏小姐,你说孟小姐是不是好人。” “她帮了你,在你眼里是天大的好人,可是一个好人会想到杀人吗?”苏三反问。 “那都是张永寿逼的,他娶了孟小姐这样的好女人却不满足,是他一步步将孟小姐逼迫到杀人的地步。”白晓说到这里满脸愤然。 “好,就算张永寿有错,他对婚姻不忠在前,那么小翠,哦也就是孙小姐,她错在哪里?她和顾知秋的恩怨纠缠干你什么事?再者说,可是顾知秋主动勾引她的。” “她?”白晓冷笑,“顾知秋是谁?是多少女人的梦中情人,她孙安妮何德何能,竟然能对顾知秋玩一哭二闹的把戏。俗话说的好,一哭二闹三上吊,于是我就让她上吊了,如她所愿。我这是成全她,苏小姐。”白晓说起杀害孙小翠的事情,整个人都有了神采。 “所有事件都是我想出来的,我是主谋,孟小姐只是按照我说的一步步执行罢了。” 白晓看向苏三:“能不能给支烟。” 苏三推了推罗隐,后者只能掏出香烟盒子和打火机,推向白晓。 “到底是大家公子,这么阔绰。”白晓拿起烟盒却不急着抽烟,放在手上不住欣赏。 “你怎么会想到预知自杀?还有预知梦?” “你呀,是你的连载给了我灵感,我是个演员,小演员,我自认相貌可以演技可以,却永远都只是配角。我不甘心啊,总想演一部大戏,在这场戏中我是主角,也是编剧,一切都按照我的想法来,你……”白晓得意地笑笑,“苏小姐、苗先生都不过是我戏中的配角。” “可是你还是被配角给耍了。”罗隐冷冷地打断她的得意。 “那有什么?天道轮回愿赌服输,我输的彻底,我服气。开始我就想好了勒死她,将她吊在窗口,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死去的丑态。苏小姐,你们怎么猜到是我做的?还让苗一去骗我?” “丝袜,你最大的一个疏漏是关于丝袜的台词。小翠死的那天,你在楼下和我讲第一次报警的情景,你说看到了孙小翠用长丝袜吊在窗口,我过后也问过苗一,第一次报警时你的确是这样对他们讲的当时詹姆斯也听到了。第二次的出警记录也就是那场虚惊中,孙小翠将假人挂在窗口,但并没有用丝袜。可是第二天小翠真的死亡了,却是被玻璃丝长袜吊上去的。白小姐,你演戏本来演的很好可是你太重视细节,一个玻璃丝袜就让你现出嫌疑。后来你还绊倒了苗一,自以为毁掉了茶壶中的证据。” 苏三连连摇头,一副你可真笨的语气。 “丝袜!哈哈哈,竟然是丝袜!” 白晓笑起来:“果然,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的那么详细,好好的提什么丝袜。” “因为那是你内心编排过无数遍的台词,每一句你都仔细斟酌,还试图保持台词的戏剧性和惊悚效果。”罗隐轻轻鼓掌道,“这点我必须承认,白小姐,你这次的戏演的非常精彩,如不是你太大意,杀了人还要拿走人家的全部财产,甚至毒死了詹姆斯,苏小姐也不会怀疑你,不会从你手上的若林雪花膏的香味一步步逼近目标。” “雪花膏!”白晓吃惊地愣住,“你是因为雪花膏的气味怀疑到我?接着想到了玻璃丝袜?” “对,你潜入小翠的房间翻找财物,干净利落,还有效地吓跑了詹姆斯,可是你每天涂抹的若林雪花膏出卖了你。白小姐,你是个很好的月份牌小姐品牌代言人,张太太果然没有看错你。”苏三叹口气,”可惜,我是个对气味非常敏感的人,我闻到了你翻动过地方雪花膏的气味,最后还是你自己将雪花膏送到我手里。“ “罢了罢了,都是天意,还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白晓因为得到了若林公司的工作,度过难关,现在又因为雪花膏露出破绽。”白小姐嘴里笑着,眼里却有眼泪滴落。 “你是为被你们杀害的人哭泣吗?”苏三问。 “为他们?”白晓听到这话,笑着摇摇头,“那些人自己笨,死了就死了,为他们哭什么。我是为自己哭泣,功亏一篑,我马上就能拿着钱远走香港了,只差一步。你们找詹姆斯问话吓到了我,我真担心他那天晚上认出了我。于是我把他毒死了,一了百了。” “不对!”罗隐想了想一拍桌子,“你在说假话,现在已经验明茶叶中有铃兰叶子的成分,你在茶叶里添加铃兰干叶是针对顾知秋的,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因为他和孙小翠勾搭起来你才杀了孙小翠,可是你原本想毒死的竟然是顾知秋?这是爱吗?” 苏三听到这里也连连点头。 “这当然是爱,他顾知秋竟然为了钱放下身段就讨好孙小翠这样的人,他再好再完美也已经被玷污了,孙小翠是他的污点,所以我要抹去这个污点,同时,他自己本身也是我的污点!我也只能摧毁这个污点,这并不矛盾。” 白晓的目光中隐隐闪动着疯狂。 这女人的想法简直可怕。 “你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苏三气愤地问。 “不,是我得不到的又被别人玷污的就要毁掉。张永寿也是这样,他被外面那些莺莺燕燕玷污了,那就要毁掉,只有死亡才是救他脱离污浊世界的唯一出路。” 简直是歪理邪说! 罗隐命人将白晓带回牢房。 苗一板着脸进来,押着白晓走出去。 走廊上传来一阵歌声。 L'AmourestenfantdeBohême, Iln'ajamais,jamaisconnudeloi Situnem'aimepas,jet'aime Sijet'aime,prendgardeàtoi “这不是英文,她唱的什么?” 苏三问。 “卡门的咏叹调。爱情是吉普赛人的孩子无法无天,如果你不爱我,我偏爱你,如果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 罗隐说完笑了,“要不要请你看《卡门》?” “不需要,我宁可看一段京戏。”(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那一夜,我们杀人 门铃声响起,孙小姐飞也似的去开门。 “你找哪位?” 看着门口站着的陌生女人,孙小姐微微一愣。 这个女人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大富之家的太太,手里还拎着个袋子,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 “我是知秋的表姐,叫我张太太好了。” 知秋的表姐! 这话在孙小姐听来简直是有如神谕。她马上咧开嘴:“快请进。” 因为是晚上九点多,孙小姐只穿着一件红色的吊带裙。河滨大楼的暖气一向烧的很足,张太太进来后环视房间笑道:“孙小姐的房子真好,住着老舒服的哦。” “呵呵,不过是租来的。” “哎呦,我可听说孙小姐生意做的老厉害,让我家知秋买的股票,那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呢。洋房一定买得起,只是图住这里舒服罢了。” “张太太你可真懂我。房子有什么,想买多少有多少,我就是喜欢这里住着舒服。”孙小姐乐的见牙不见眼。 张太太心里暗笑: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点瞎话就能把你乐成这样,就这小心眼还肖想着顾先生,我呸。 孙小姐请张太太坐下,又忙着去倒茶。 张太太端起茶杯闻了一下就知道,不过是不入流的货色,放下杯子笑道:“果然香的很呢,孙小姐蛮会享受生活的额。” 说着将拎着的袋子打开:“呶,第一次上门也不晓得带什么礼物,我想知秋喜欢喝红酒的,就送你瓶红酒好啦,希望能喜欢。” “喜欢,喜欢,老喜欢!” 孙小姐过去总见韩美玉喝这个东西,偷偷尝过,又酸又涩,可是这会为了表示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便去找东西要打开这瓶酒,拉着张太太一起喝上一杯。 “冬天晚上,总是阴冷的,我们就喝一杯嘛。” 张太太笑了笑,打开红酒盒子,从下面取出起子道:“开酒的在这里。” “啊,原来在这呀。”孙小姐尴尬地笑笑,回身在柜子里取出两个杯子。 两个人喝了点红酒,张太太极力奉承孙小姐,说她有气质,能干,言里言外都是深信她一定能嫁给顾知秋做顾家的少奶奶。孙小姐被她夸得嘴都合不拢,在张太太的劝说下一杯又一杯,半瓶红酒都被喝掉了。 “张太太,我和你讲哦,其实我很有钱很有钱,十条小黄鱼算什么,我有无数条小黄鱼……” 孙小姐躺在沙发上,手一摇一晃,张太太笑道:“真的假的?孙小姐是做什么生意的?这么说我们知秋真有运气,娶了孙小姐还有这么大一笔财产奉送。” 孙小姐喝多了,完全听不出张太太嘴里讽刺,笑嘻嘻地指着里间的卧室:“好多好多钱,都在床底的暗格里。我不是做生意的,我等了一辈子终于得到这个机会,几十年一晃过去了,不算什么。我要和知秋白头到老,白头?哈哈哈,我不会白头,永远不会白头。” 孙小姐嘎嘎笑着,在沙发上翻来翻去。 张太太举着酒杯,坐在一边冷眼旁观。心里盘算着看这女人什么时候彻底醉倒,睡过去。 与此同时,白小姐在片场不住地看着手表。 “白小姐,该你了。”副导演在一边冲她招手。 白小姐几步走过去,听人问道:“咦,今晚不是有顾先生的戏?” 有人低声笑着:“人家顾先生是大明星哪里会拍夜间戏的,你说对不对呀,白小姐。” 白小姐笑着摇头:“我哪里晓得,其实我觉得顾先生和别的大明星不一样,很平易近人的。” “哎呦,我看白小姐现在说起顾先生都会脸红的来,白小姐不会是喜欢顾先生的吧?” 另一个人轻笑:“哪有女人不喜欢顾先生的,顾先生相貌生的好,入行这么多年干干净净,和女明星富家小姐也没什么牵扯的,难得的来,怪不得那么多影迷。” 白小姐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干干净净吗?没有牵扯吗? 她想着明天大家看到吊在窗口的那个女人会是什么表情?这才叫一场好戏呢。她想着明天的爆炸新闻,满心欢喜,走到聚光灯下对着众人微微一笑,端的是倾国倾城。一边的演员议论道:“咦发现没有,白小姐这会好美的。” “是顾先生的功劳哦,我总觉得白小姐在追求顾先生,现在变得这么美一定是追求成功了。” 508室内,张太太看着孙小姐睡着的脸,低声说道:“你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就靠着钱财得到顾知秋,我都为白晓不值。好了,现在送你去西天,看你打扮的也算干净利落,这么走上黄泉路也还过去的。” 说着将一根长丝袜缓缓缠上孙小姐细细的脖颈,双手用力一拽。孙小姐脖颈间发出格格的声音,在张太太听来像是美妙的音乐。 人很快就勒死了。 张太太刚要将人吊上窗户,却发现她身上的红裙胸口有酒渍。 “哎,到底是下等人,喝个红酒都弄一身。”张太太叹口气,走进卧室的衣帽间,找出一条红色的裙子,看到立在里面的模特假人,她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将换下来的红裙套到假人身上,然后将孙小姐吊了上去。 张太太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做完这一切,她围着挂上去的尸体,前后左右欣赏好一会,拍拍手说了声不错。 张太太悄然走出508,下了楼后绕到对面的楼门,一直到了6楼,掏出钥匙打开白小姐的家门进去。 暖烘烘的热气夹杂植物的气息扑面而来。 “嗯,这花该浇了吧?”张太太放下包,走进卫生间用一个盆子装了水,开始浇地上的一大盆铃兰花。 第二天晚上,待苏三和罗隐走了以后,张太太立马发脾气:“张永寿,你把我的朋友赶走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那朋友神神叨叨的,我怕是个神经病,十三点!” 张永寿见她也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狐朋狗友。” “好呀,你敢说我朋友!” 张太太和他吵了几句,拎着包换上大衣,一摔门走了。 她走下楼,和一个女子擦肩而过。 “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了。”“放心,九点三十分,准时送他上路。” 两个女子在楼下互相看了一眼,背向而行。 一阵冷风,吹着她们的发丝晃了晃。张太太拽拽领口,回头看过去,自家阳台上灯火透明,那里,很快就会有一个人像只大鸟一样的落下来,拥抱大地。 (未完待续。) 第一章 深夜电话 肖琴紧张地盯着床头的电话。 那是一部紫檀手柄,下面还包着古铜色花边的电话,同时下大富人家使用的没什么不同。 墙上的挂钟铛铛铛开始敲了起来,指针指向12点。肖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马上就能吐出来。 她担心极了。 能让一个法医这么紧张这么担心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叮铃铃,电话响了起来。 肖琴浑身一激灵,眼睛盯着那部电话,手停在电话上方,像是怕下面的电话会咬她一口似的,她伸出手却犹豫着。 叮铃铃……电话继续响着。 电话响的四平八稳,肖琴总觉的那部电话在颤抖,自己的心也随着电话颤抖的频率一起抖。 七上八下,又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动脉,供血和供氧都在瞬间出现了问题,气息憋闷,浑身青紫,眼看就要窒息。 她终于拿起了电话。 “呵呵呵,你接的晚了点啊。” 电话那头是一个不辨男女、鬼魅一般的声音。 “你还想怎么样?” 肖琴强自镇定心神,冷冷地问。 “出门,往前走。在巨籁达路那个方向,有个醉汉马上就要死了,被刺了三刀,你猜被刺到哪里?” “又是你干的?” “快去吧,你得把他命追回来。晚了就什么都没了。” 那边挂掉了电话,肖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电话放下,接着盯着墙上的钟表。 她看了有多久?十几秒?一分钟?她像是猛然从梦中惊醒,慌忙起身,套上一件大衣拎起医药箱就往外跑。 前几天才下过雨,深冬的夜,阴冷渗入骨髓。她忍不住打个哆嗦,路灯不是很亮,但能看清这附近并没有黄包车,肖琴想都没想就跑了起来。 这样的深夜,一个衣着考究的小姐在街上奔跑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肖琴从没有这么卖命的跑过,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她连运动会都不参加,她可不想傻乎乎的跑一身臭汗,或者坐在艳阳下晒伤自己娇嫩的皮肤。 但是现在,为了一个陌生的不知道情况的醉汉,她竟然在深夜的街头狂奔。 肖琴跑到巨籁达路已经是气喘吁吁,腿酸的几乎走不动路,心脏狂跳,她扶着路灯的水泥柱子,大口地喘着气,干呕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她举目四望,看到前面地上有个黑影。 肖琴急忙踉跄着跑过去,放下医药箱,将趴在地上的那个人正面翻了过来,酒气熏天,周围都弥漫着臭味,地上还有呕吐过的秽物,人一翻过来,血腥气就弥散开来,肖琴什么都顾不得,慌忙解开那人的衣服检查伤口。 果然是三处刀伤,腹部一刀,胸腔两刀,看着其中一刀的位置,肖琴的心都凉了,那正是心脏的部位。 不能死啊。 肖琴伸手去探那人脖颈处的动脉,隐隐有一点跳动,她急忙从医药箱取出绷带和止血药物给那人包上伤口,又用面纱口罩擦去那人嘴边的令人作呕的秽物,采用人工呼吸的方式,慢慢地帮他度着气。 过了一会,那人的心脏跳动的稍微快了几下,肖琴松口气,伸手擦擦脸上的汗水。 冷得渗人的夜晚,她却已经满头大汗。 “肖医生,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肖琴忍不住叹口气:“怎么这么晚还能遇到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苏三轻笑,指着前方的一栋公寓楼:“你这样说话就不讲道理了,我就住在那里啊。” 苏三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惊讶地问:“肖医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个死人躺在这。” 肖琴站起身瞪了苏三一眼:“什么死人,我刚把他救活。” “不,他已经死了,我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又装神弄鬼,你是医生还是我……” 肖琴气恼地蹲下身子俯耳去听那人的心跳,她的脸色马上变了,这个人真的死了。 死了?那刚才动脉的跳颤动,心脏跳动,都是我的幻觉? 我并没有将他救活! “快去吧,你得把他命追回来。晚了就什么都没了。”那个鬼魅一样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回荡。 肖琴吓得坐到地上,嘴里不住呢喃着:“怎么会这样,我又没救活,怎么会这样。” 苏三并不喜欢肖琴,但她明显看出这会肖琴状态不对,整个人像是着了魔,表情空洞而呆滞,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什么。 以苏三遇到诡异事情的经验,她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不会中邪了吧?可是直觉告诉我,这个死人并没有什么危险啊。” “我没有救活他,没能追回他的命,这是第三个!已经是第三个了!” 肖琴忽然间彻底崩溃,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苏三蹲下身,轻轻抱住她的肩膀,小声安慰道:“肖琴,出了什么事,你讲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这大半夜的,天又这么冷,你是不会无缘无故跑出来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肖琴哭着摇头:“没有事,什么事都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承认我不喜欢你,但我们还是朋友对吗?讲出来我也可以帮你啊。” “没人能帮得了我……”肖琴伤心地哭着。 这样的深夜,哭声很快就招来了巡逻的警察。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拎着警棍小心翼翼地靠近。 “这个人死了。这位小姐是医生,她没能救活死者,在伤心呢。你叫人来吧,将尸体运走。” 苏三看着地上的男子,叹口气:“这大半夜的,这么冷,他死在这里家里人怕是都不知道呢吧?” 第二天上午,罗隐翻完手里的报告,看向局长:“您的意思是肖琴有嫌疑?” “这已经是第三个,她接连出现在三个人的谋杀现场,这不是我觉得的问题,而是她不能解释清楚就真要被起诉了。” “时间都是半夜12点以后,而且肖琴也不认识这三个人,死者身上还有她抢救包扎过的痕迹,如果是她做的她怎么可能杀完人再给人包扎呢?” 局长皱着眉头喊道:“我还不知道这事情有蹊跷?可她什么都不说,只不停地嘀咕什么追命,追命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苏三喊道:“罗隐,你知道肖琴……” 她看到局长站在里面,急忙停住了话头,尴尬地笑笑:“局长好。” “嗯,苏小姐,听说昨晚你第一个发现肖琴的?” “是啊,肖医生昨晚在我家附近出现,我在楼上看到下面有异常,特意跑出来看,局长……” 苏三见局长脸色不好,试探着问:“您不会怀疑肖琴杀人吧?” “嗯,一个医生,精神出了问题的话半夜跑到路上杀人也是有可能的。” “头儿,不好了,肖医生买了去苏州的火车票!她要跑了。”苗一兴冲冲地进来。 “事情没调查清楚,她怎么可能跑掉?罗隐,这件事的影响很不好,你要马上将肖琴给我抓回来!”局长大手一挥,“快去,晚了人就真的跑了!” (未完待续。) 第二章 肖琴的困惑 肖琴拎着个箱子急匆匆下楼,刚要招手叫黄包车,一脸黑色黑色奥斯汀在她身边停下。 肖琴想都不想拔腿就跑。 罗隐急忙下车喊道:“肖琴,你能跑到哪里去?” 肖琴跑了几步,箱子太沉,踉踉跄跄着几乎跌倒,她扔掉箱子,蹲在地上抱着头哭起来。 苏三将手帕递给肖琴,却被她一把打掉:“不用你假惺惺。” “好啊,那你随便哭,疯婆子一样,反正大街上的人都围观看你。” 苏三冷笑。 肖琴一把抢过帕子,站起身,狠狠地擦着眼泪,还擤了一下鼻涕。苏三咧咧嘴,心道我就不该心疼你! “你想去哪里?” 罗隐拎起她的箱子,当街就要打开检查。 苏三瞪了他一眼说:“女士的箱子,你怎么能随便开。” “都是我的衣服用品,我只是回家,只想回家而已!” 肖琴的确是苏州人,可她是三起案件嫌疑人,这时候回家就很不对头了。 “你是嫌犯,目前哪都不能去。” “只因为我出现在现场?真不是我做的,我……我是去救他们!” 肖琴气呼呼地看着罗隐:“我们可是青梅竹马,你竟然不相信我?” 青梅竹马? 苏三的眼睛在俩人之间滑来滑去。 “我想相信你,可你总得拿出让我相信的证据,无缘无故的,你怎么就能知道有人被捅伤倒在大街上?你也能预知?别忘了,刚抓个号称预知的白小姐,是杀人犯。” 罗隐说话毫不客气。 “你说我是杀人犯!”肖琴气恼地一跺脚,“罗隐,你……” “肖法医,我是不相信你会杀人的,你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吧。”苏三在一边劝说。 “苏小姐,你真的相信我没杀人?” 肖琴万分惊喜,她想不到苏三竟然倾向于相信自己。 “是啊,你虽然为人刻薄刁钻点,可不是疯子,为什么大半夜的会去杀和你素不相识的人。” “好吧,虽然你这话说的很难听,不过我接受你递出的橄榄枝。” 肖琴耸耸肩:“罗隐,我说出来你一定不信。” 三个人回到汽车坐定,肖琴开始讲述自己遇到的诡异事情。 “事情要从一周前说起,那天晚上12点,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那边的人声音很诡异,分不出男女,那个人说在我家楼下左边走上200米的巷子口有个人马上就要死了,我必须赶过去救他命,他用了一个词,叫做追命,他说我是去追命。我半信半疑跑出去,果然发现一个人倒在那,第二次是大前天的晚上12点,那个电话又打过来。那人说一个舞女酒精中毒,我按照他说的地址赶过去,那个人已经死了,是被自己的呕吐物堵塞气管憋死的。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是,第一次你遇到了巡警,还做了笔录,第二次你跑了,却被人看到了背影。这两个案子都被送到我这里,我正想找你来问清楚,你又卷进这第三起事件。” “这也太奇怪了,肖法医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苏三也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也许是仇人报复。 “我每天面对的活人是病人,剩下大部分就是死人,我的生活单纯无比,除了医院就是法医室,我实在想不起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肖琴摇摇头,她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那么今天,你买票要回苏州是为了什么?想要逃避吗?” 罗隐拍拍她的箱子问。 “是我早上又接到了那个电话,那个人说我必须赶回苏州去追命。” “追谁的命?”罗隐这时才看到肖琴脸色苍白,显然是害怕之极。 “那个人说我父亲等着我追命,如果你们带我回警察局就真的来不及了。” 肖琴眼泪汪汪地看着罗隐:“我求你,让我去吧,已经有三条人命死在我面前,我不能耽误了。那是我爸爸,我爸爸啊。” 苏三眼中的肖琴自负高傲,从没有这么惶恐过,脸上都是泪水,完全不顾及形象。 “我陪你一起去。” 罗隐说着就发动车子。 “哎,我也要去吗?”苏三有点着急。 “一起去,你不是很愿意多管闲事吗?” “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这要去几天啊,我总得带换洗衣服,我……” “到那再说,我全包了。” 罗隐把话说到这,苏三只能安静下来,轻轻地握住肖琴的手,小声说:“肖法医,你放心好了,罗隐答应帮你。” 肖琴点点头:“谢谢你啊,虽然你这个人平时牙尖嘴利的挺讨厌,关键时刻还是挺够朋友的。” “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你平时嘴利牙尖不是一般的讨厌,不过专业上还真是很让人佩服。” 罗隐听着两个女人在后面嘀嘀咕咕互相诋毁,微微一笑:女人啊。 下午两点左右,他们在苏州车站下车。 罗隐下车后在车站办公室给局长打了电话。 “什么?你也跟着去苏州了?闹的什么这是?” 局长在电话那头苦笑不得。 ”追踪犯人查明真相啊,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做的妥当。”罗隐笑道。 “好了好了随便你,哦,记得回来给我带苏式点心啊。” “局长,你那腰围,还能吃……” 嘟嘟嘟回铃声传来,局长那边将电话挂掉了。 罗隐谢过车站的工作人员走出来看到肖琴在掉眼泪。 “怎么了,这不陪你到了苏州吗,哭什么?”罗隐有些不满。 “是这样,刚才有个人过来撞了肖法医一下,然后,肖法医的手里就被人塞个纸条。” 苏三将那张纸条递给罗隐,上面是红色两个大字:追命! 又是追命! 罗隐将纸条攥在手里:“有什么可怕,列车时刻那么好查,那人躲在这里等我们而已。” “我怕,怕我爸爸出事。” 肖琴哭的上气不接下去。 “那就赶紧去你家啊,在这磨蹭有什么用?” 罗隐的话提醒了肖琴,她急忙擦擦眼泪说:“好,这就走这就走。” 三个人雇了黄包车直接赶到肖家,肖琴进门拉着个佣人就问:“我爸爸在哪里?家里有没有出过什么事?” 佣人被她吓了一跳,不停摆手道:“小姐啊,你要吓死我了,家里好好的呀,老爷?哦,老爷今天去和人家谈生意的。现在还没回来。” “谈生意?你家老爷是医生,谈什么生意?”罗隐问道。 “哦,是原来那栋房子的事情,市政府要买那栋大楼,和老爷谈很久了。” 肖琴这才松口气,腿一软,向后仰去,苏三急忙从后面一把扶住她的腰:“小心,肖法医。” 这时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一辆车开了进来,吱嘎一声停下,车门打开,司机探头喊道:“快来人啊,老爷出事了!” (未完待续。) 第三章 马上风 “爸爸?爸爸啊。” 肖琴大哭起来。被她问话的那女佣人也跟着老爷啊老爷的哭叫。 苏三看肖琴哭的那么伤心,只能伸手扶住她,担心她哭晕过去。 那司机下了车看着门口两个人哭的死去活来,瞪大眼睛问:“你们哭什么?” “不是你说爸爸出事了?” 肖琴呜呜呜又开始哭。 “是,是出事了,所以叫我回家找人啊,那栋楼被记者盯上了,说什么是鬼楼,老爷要我回来找大少爷。他和报社的人熟,看看能不能将这事压下去。” “那你说我爸爸出事了!你脑子有毛病啊?”肖琴立马止住了哭泣,气恼地看着司机。 司机吓得后退一步,抓挠着自己的头发说:“是出事了,这还是不是大事,老爷说了,这件事摆不平那栋大楼就要砸在手里,那可是老多钱咯。” 肖琴气的跺脚:“去找我哥哥啊,人呢?他人呢?我爸爸不是去谈什么生意了吗,怎么和记者扯上关系?” 说到记者,肖琴气恼地看着苏三。 苏三心道:你什么意思?眼睛瞪那么大,你们苏州的记者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老爷是和人谈生意,打算将原来医院那栋楼卖掉,哪想到那买主极为狡猾,背后竟然让小报记者写什么大楼闹鬼之类的事情,还拿出来甩给老爷看,把老爷气的一口气没上来,现在医院……” “什么?我爸爸住院了!一口气没上来?你为什么不早说!”肖琴气的都要爆炸了。 “是在医院吸了点氧,已经好了,现在又去泡温泉了……”司机结结巴巴将事情彻底说完。 苏三跟着松口气:这司机的脑子的确不灵光,看把这事情讲的乱七八糟的。 “赶紧滚,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再多说半句话都能把我气死!” 肖琴大怒,司机吓得灰溜溜去楼上找肖家大少爷。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吗?看把你吓得。”苏三劝说着。 肖琴叹口气,指着沙发说:“苏小姐,麻烦你扶我过去好吗?我这气的腿都软了,你看看我家,都养的什么人?一群废物,这家里还能指望他们?哼。” 这时楼上也传来一声冷哼:“妹妹,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为了追男人一口气跑上海去了,家里那么大的家业都要我一个人支撑,你以为开医院很容易吗?里外都是我一个人,你不是废物,倒是帮爸爸分担点出来啊?” 一个男子从楼上走下来,他一身灰色西装外面披着蓝色的呢子大衣,气质儒雅,身后跟着刚才上去的司机,,苏三心想这一定就是肖琴的哥哥了。 “为什么要将那栋楼卖掉?”肖琴质问道。 “为什么?听听,这话问的多新鲜。”那男子这才看到坐在一边的罗隐和苏三,哈哈笑道,“我说肖大小姐怎么舍得回来了,原来是罗公子心有所属,我们家大小姐被人家给送回来了。哈哈,你这是失恋回家了?妹妹,大楼不卖掉,怎么能养这一家子人,怎么维持医院的收支呢?你还真当这个家是聚宝盆啊?” “肖毅,我们有几年没见了。” 罗隐不掺合这兄妹之间的事,先和肖毅打招呼。 “罗公子,你先坐,我还得去报社一趟,哎,这些事啊,都要我去办。”他说着拱拱手,跟那个司机出门去了、 “你哥哥这样说明你家没什么事,不用担心了。” 苏三见肖琴气的满脸通红,在一边安慰着。 “你知道什么啊,那栋楼是我妈妈的陪嫁,现在他们说卖掉就卖掉!根本就没征求我的意见!” 肖琴大声喊道。 “为什么要征求你的意见啊。”从门口进来一个年轻女子,手里还捧着一把绢花。 这女子20多岁的样子,一身貂皮大衣,硕大的珍珠耳环,打扮的格外奢华。 “那是我妈妈的陪嫁!” “老爷子是一家之主,你哥哥是这家唯一的儿子,你一个女儿将来总是要嫁人的,总是泼出去的水,卖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雨欣,你不要太过分!” ‘呦,听听,到底是大家闺秀,这都能直呼大嫂的名字了!” 原来这女子就是肖琴的嫂子,肖毅的妻子,名字叫做谢雨欣。 “你想让我叫你什么?谢护士?我以为你对那栋楼多少有点感情,毕竟曾经在那里工作过,同时也是在那里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勾搭上我哥哥。” “呵呵,我不过是小护士,那你呢?留洋回来的洋医生就是这样说话的?还当着你的客人,真丢人。” 谢雨欣看都不看罗隐和苏三,噔噔噔捧着绢花上楼了。 苏三听明白了。这肖琴家曾经有栋大楼,是肖琴妈妈陪嫁的房产,肖家是医生世家,曾经在那栋大楼开过医院。现在这位谢雨欣当年是医院的护士。是在那医院里和肖毅认识并嫁给肖毅的。 把全部线索过了一遍,苏三觉得有点亏得慌。坐了那么久火车跑到苏州,就是为了听肖家兄妹为财产扯皮的? 罗隐应该也是有同感,站起身说:“肖琴,你骗我们你父亲有危险,现在事实证明你家里的一切都安好,你还有什么话说?还是跟我回警察局接受调查吧。” 肖琴愣住。这是怎么说话呢?自己的确是接到了那个雌雄未辨人的电话,说她爸爸有危险。 “你不相信我?这个,这个纸条苏三小姐也看到了。”肖琴拿出那张纸条。罗隐笑了:“你事先打个电话布置好这一切也是极有可能的。” 肖琴大怒,刚要发作,就见门外恍惚有好几个黑色的人影。 佣人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哭闹吵嚷声。 肖琴本来就很生气,气呼呼走过去,就听那佣人喊道:“小姐小姐,他们说老爷被淹了!” “被淹了是什么意思?溺水?”肖琴皱着眉头。 为首的黑衣人拱拱手说:“我们是华盛泉的,贵府老爷方才在我们那里不幸仙逝了。小的个特意来报个信。” “我爸爸在你们那……去世了?为什么?什么原因?泡温泉能溺水?” 黑衣人互相看看,低下头去。 “说话啊,我爸爸到底是怎么了?” “是……是马上风。”黑衣人讷讷地说。 (未完待续。) 第四章 华盛温泉 “马上风?” 苏三的脸都黑了。肖琴更是暴怒:“胡说八道什么?赶紧报警啊。” 说到这里,她猛地抓住罗隐的双手:“罗隐,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是那人做的,是那个人的阴谋!追命,追命,果然追走了我爸爸的命。” 苏三看着罗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马上风啊!这可该怎么安慰。尖牙利齿?铁齿铜牙都没用。她一位未婚的小姐,能说什么呢。 罗隐轻轻拍着她后背:“你且安心,咱们两家是世交,肖叔叔对我也是很好的,我不会袖手旁观。”他转身看向那黑衣人问,“你们是哪里的?此事可否报警?” “这位先生,我们是华盛泉的。”领头的黑衣人看罗隐似乎还不明白,就继续解释道,“我们华盛泉是苏州城最大的温泉会馆,肖老爷是我们那的老顾客了。“ “就是浑堂嘛。” 肖家佣人语带鄙夷。 苏三不晓得浑堂是什么意思,罗隐知道这是澡堂的意思。 “昏说乱话,啊是要吃生活哉!”带头的黑衣人撸着袖子威胁道。 “到底是否报警?”罗隐冷着脸问。 “这……不方便报警吧。” 黑衣人眼睛瞟向肖琴。 肖琴大怒:“人都死了当然要报警。” “那种事……肖家可是大户人家,又开着医院,这……” 黑衣人讷讷地说。 “不能报警!”谢雨欣从二楼咚咚咚跑下来,“这种事怎么能报警呢?我们肖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你跑去上海无所谓,你哥哥还要在这里做事的呀。” “是我们肖家!”肖琴怒道,“那是我爸爸,我说报警。罗隐,我们马上报警我绝对不能让爸爸死的不明不白。” 罗隐点点头,对黑衣人道:“我是上海来的探长,和你们苏州的卢局长也是熟人,你们谁去帮我报下警,赏钱自然会有的。” 黑衣人互相看了看,没人吭气。 罗隐指着门口的佣人说:“就你了,你拿着我的名片去见卢局长。” 那佣人看向谢雨欣,犹豫了一下,肖琴气恼地摘下自己的红宝石戒指丢到佣人怀里道:“拿去,拿去。”佣人这才拔腿就跑。 罗隐做出个请的手势:“几位,这就带我们去看一下现场吧。” 肖小姐是家属,那几个黑衣人只能在前面带路。 这几个人只开了一辆车,罗隐指着带头的说:“你开车带我们去你们几个,自己找车。” 说着递给那带头的几张钞票。那人瞬间眉开眼笑:“到底是上海滩来的,果然做事大气的。”说着抽出一张钞票,剩下的分给其他黑衣人。 肖琴苏三罗隐上了车,谢雨欣在外面喊道:“我也得去。” “我们肖家的事情你去做什么?”肖琴白了她一眼,催促道,“开车吧,我不管爸爸是怎么死的,都要查个明明白白。” 车子在郊外一个山庄模样的地方停下,这片建筑规模很大,从外面看是白墙黑瓦,墙边都是竹子,虽然冬天竹瘦叶枯,可这衬瓦蓝的天,难得的冬日暖阳,还是很有一些清幽古朴的气息,也怪不得肖老叶子喜欢来这里泡泡温泉,果然是个还挺惬意的去处。 “你过去来过这里吗?”罗隐问肖琴。 肖琴摇摇头:“我不清楚这个地方,大概是在我离开后才建起来的吧。” “肖小姐,请节哀节哀。” 进了月亮门,在石板路走了几步从里面迎出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头上戴着貂皮小帽,一身长袍马褂,像个乡下的土财主。 “这是我们老板。” 黑衣人介绍道。 “我姓马,马建立,叫我马先生好了。” 那人看到死者家属来了,面色有些凝重,看着肖琴说道;“肖小姐,这现场我们没人动过,但是现在去看怕是有点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我就是法医。”肖琴冷冷地回答。 那人微微一愣,拱手道:“厉害厉害,肖小姐还是女中豪杰。” “我在上海是法医,这位先生是上海警察局的探长,同时我们还做为家属,先看看现场没什么问题吧。” 肖琴此刻已经镇定多了。 “这位先生是肖老爷的什么人?” “他是我未婚夫。” 肖琴撒谎眼睛都不眨,苏三看了罗隐一眼,目光复杂,罗隐则不动声色。 “既然都是家属,那就请吧,只是……唉有些事真是一言难尽。” 马先生有点欲言又止。 肖老爷死在一个包间的池子里,门一推来,滟滟的热气就透出来。肖琴先进去,苏三刚要跟着进去,被罗婷一把推了出来。 “你进来不合适。”罗隐说了一句就关了门。 过了一会,肖琴走出来,面色苍白一脸汗水,罗隐则抿着嘴,脸色也不太好看。 是里面太热的原因吗? “罗老弟,何时到了苏州,竟然不和我联系?见外了吧?” 这是马先生陪着一个长衫男子走过来,那男子一见罗隐伸出大手。 “卢兄,我也是才到,这是我同事肖琴。”罗隐说同事时悄悄地看了苏三一眼。 “知道知道,是肖家的大小姐嘛,节哀节哀。” 卢局长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身着长衫,可是头发却很时髦,涂了不少发油,还留着两抹小胡子,若是换上西装,再拎根文明棍就是电影上的卓别林。 “看过现场了?” 卢局长问罗隐。 “是,从现场的情况和死者的状况看,的确象是……” 罗隐看了肖琴一眼,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的确是猝死,蛛网膜下腔有严重的出血,应该是血压太高,受到强烈的刺激所致,具体死亡原因还得解剖后才能确定。” 肖琴尽量保持客观而理性的描述。苏三看到她强自镇定的样子,心里暗暗叹口气:肖琴还真是很有专业素质的。 “那就还是马上风了。” 卢局长叹口气。 “什么马上风?很可能是高血压冠心病导致的,还没有解剖,你凭什么这么说话?” 肖琴大声质问道。 “卢兄,她心情不好,有些失控,不好意思。” “我理解,理解。唉,肖老爷自己就是个医生,身体状况不佳怎么还来泡温泉呢。”卢局长看向马先生,“肖老爷出事前是什么情况?” 马先生悄悄看了肖琴一眼说道:“今天肖老爷过来时是带着一个年轻女子的,我也没多问,肖老爷是鳏夫,带什么人来是他的自由嘛。后来俩人一起进去的,然后是那个女子先出来的,后来一直不见肖老爷出来,我有点担心就进去一看,发现肖老爷坐在池子里已经没气了。” “那女子是什么情况,现在人呢?”罗隐问。 “那女子挺高的,来的时候是她一直扶着肖老爷,我看肖老爷走路脚步漂浮,也劝过他不要泡温泉了,本来身体不好,泡热水容易气短,他没理我。那女子后来就不见了。肖老爷是常客,也没人注意他带来的人,后来事情闹起来,我这才着急的派人去找那女子,没有找到。” “胡说八道,我爸爸怎么能带什么女子过来?” 肖琴脸涨得通红喊道:“是那个人,一定都是那个人设的圈套。说,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说着就像只愤怒的豹子,扑向马老板。 罗隐手疾眼快,从后面将她拦腰抱住,看着苏三说:“快来帮忙。” 苏三则看向惊魂未定的马先生问:“马老板,怎么我们进来时你就喊道肖小姐节哀,你怎么知道来的是肖家的小姐?” (未完待续。) 第五章 看似正常的死亡 “那个,肖家大少爷夫妻我是见过的,我过去总去肖家的大华医院看病,都是熟人了,这肖家再来的人自然是肖大小姐嘛。” 苏三点点头:“似乎有点道理,那么这包间里的花香也是你们温泉的特色咯?” 听到花香二字,肖琴皱着眉头问:“什么花香,我怎么没闻到?这温泉里加别的东西了吗?” 马老板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这是天然温泉,从不添加别的东西的,我也没闻到什么花香,这位小姐非说有,那也许是和肖老爷一起来的那女子身上带的?女人嘛,不都喜欢花啊草的,喷个香水什么的嘛。” “我也没闻到,不过苏三说有那就一定有。” 卢局长不知罗隐何以说的如此笃定,便说道:“愿闻其详。” “这位苏小姐是我们警察局的特别机动探员,她天赋异禀,能闻到常人闻不到的气味。为破获很多重大案件立过大功。” 罗隐介绍的时候看了肖琴一眼,后者也急忙跟上一句:“对,我们合作过多次,苏小姐每次都说的和我仪器检测结果不差分毫。” “啊?厉害厉害,原来这位小姐还是奇人!” 卢局长急忙抱拳。 “局长先生,我真的闻到了奇异的花香,现在隆冬时间,菊花也已经调零,这附近也没有看到腊梅,不知这花香到底来自何处。” “这样,不如咱们一起进去勘查一番可好。” 卢局长做出请的手势。 罗隐想要拦着也晚了,苏三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跟着卢局长走进包间。 方才我们看到了,这温泉山庄是个江南园林的样子,因此这包间也是独立的,点缀在园景的假山流水间。那些流水也都是引来的温泉水,在冬天看来周围水汽朦胧,湿漉漉的,空气潮湿又温泉,如同仙境。 肖老爷死去的包间叫做听雨轩,古色古香,外面的楹联上还刻着蒋捷的那首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悲凉清俊、萧寥疏爽的感觉和包间内客人的香艳死法有着诡异的反差感,令人唏嘘。 罗隐见苏三执意进去,也只能也随后跟进。 肖琴实在无法在面对父亲的尸体,呆呆地坐在屋外的栏杆上,看着假山上喷出的一股温泉水出神。 马先生站在一边,捡起卢局长放在一边的手杖,有意无意地敲打着长廊的木头,哒哒哒。 罗隐进了包间,抢先一步冲到石头砌成的池子那,一把拎起挂在旁边的浴巾裹在肖老爷的身上。卢局长饶有兴致去看着他的举动,摇摇头道:“罗老弟,苏小姐既然是特别探员自然是见识过这些的,你又何必,呵呵。” 苏三瞪了罗隐一眼,心道我为什么非要去看一个老年裸体男子?你想的可真够周到的。 苏三不去看池子里的人,这是绕着池子走了一圈,走的很慢,罗隐始终盯着她的动作,看到苏三站住,急忙问:“你有什么发现。” “香味不是这屋子里的,而是在池子里。而且这味道越来越淡,这是因为……”苏三指着房间角落的一个石头做的管道说,“因为这池子里的水是活水,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自动流出去,这管道不知是通向哪里的?” “你的意思是说香味来自方才池子里的水,随着原来池子里的水排出,香味已经淡去了。” “对,是这池子刚才的水有问题!” 卢局长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罗老弟,你相信这位苏小姐的判断?” “是,我相信她。” “那好,我们就去问问马老板。” 卢局长离开前,走到池子边,打开裹着的浴巾检查了一下死去的肖老爷。 苏三站在不远处,能看到肖老爷上半身。 死去的肖老爷准确的应该叫肖医生,他早年留学日本学医,据说和后来侵华日军中的某些大人物还是同学,这也是肖家医院后来没被日军侵占的一个主要原因。当然,这位老先生还不能被称作汉奸,因为他的确没有为日本人做了什么事,只是靠着老关系保留了医院,在日伪时期医院还能坚持救助穷困患者,在苏州很有声誉。光复后曾经有军统接收大员垂涎肖家产业,试图将肖老爷父子打成汉奸霸占医院,结果苏州很多百姓集体上书请愿,闹得沸沸扬扬,连夫人都惊动了,电话打到唐纵那里一阵训斥,肖老爷什么事都没有。 现在这位虽然死了一会,但是有温泉水泡着,面色红润,完全不像一个死人。看年纪应该有60来岁的样子,相貌方正,眼睛微微闭着,嘴角却有一抹诡异的笑容。 从苏三这个角度看上去,这笑容颇有点嘲讽的样子。 “他笑什么呢?”苏三脱口而出。 嗯?卢局长和罗隐齐齐转过身来,卢局长想笑又不能笑,憋的辛苦,索性干咳几声,看向罗隐眼神有点奇怪。 “呵呵,这种事嘛,男人的事嘛,笑笑也是正常,嗨嗨。”罗隐只能这样解释。 苏三瞬间明白过来,脸涨得通红,格外尴尬,她气呼呼地瞪了罗隐一眼,低下头去。 罗隐无奈地耸耸肩: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是迁怒啊迁怒啊。 “卢兄,你怎么看?” “嗯,体外看不出伤痕,眼底严重充血,面色红润,嗯这个嘛,当然也有可能是持续在水里的原因,下体呃,下体有些问题……很符合马上风的症状。” 卢局长为难地讲完,拍拍罗隐的肩膀:“兄弟,你和肖家到底是什么关系?那肖大小姐似乎和你交情匪浅,你给老哥透个底,这案子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卢兄,肖老先生当年是家母的主治医生,虽然最后家母药石无效去世,但肖老先生的确是尽到了医生的责任,我们两家也算世交了,肖医生是我们警局的兼职法医,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这个案子我只希望卢兄能秉公办理,不必顾及各种面子。” 罗隐回答的很严肃。卢局长大喜:“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想必你也知道了,今年十月那会,接收大员在我们这里闹得很不像话,气势汹汹的要查封肖家的产业,事情都闹到夫人那里去了。现在肖老爷这样死去,我不只是给肖家,也得给苏州城的普通百姓一个交代。” 他探着身子,贴着罗隐的耳朵说:“就怕有人闹事,说是接收大员不满意,设美人局害死肖老爷,你也晓得,军统那些人,是什么事都敢做都能做的,胆子大的吓人,我就担心这个。” 苏三在一边默默地听着,心里泛起了嘀咕:想不到肖老爷这个人还有这些背景在,他的死看来不简单啊。(未完待续。) 第六章 啊?是鱼疗啊…… 卢局长指挥人将尸体套上尸袋先抬出去。 肖琴靠着栏杆,目光呆滞。苏三走出来,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肖琴转过身,忽然气恼地问:“你高兴了?可以看笑话了?” 苏三一愣,本想反唇相讥,但一想到她刚失去父亲,又是在这样的情景下,便没有吭声。 “没有人看你的笑话,除非你觉得肖叔叔的死是个笑话,让你觉得耻辱。” 罗隐走出来冷冷地看着肖琴。 “胡说,我爸爸怎么能……是耻辱?” 肖琴怒不可遏。 “你内心就是那么想的。你忘记了自己讲过的追命?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肖叔叔的死就很有点问题了,苏三从没想过看笑话,更不会奚落你,她是真心拿你做朋友想要帮你。就在刚刚,还是苏三发现了水池的水有问题,我们正要去看这里的管道通向哪里。马老板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这屋子的排水管道的最终归宿。” 说着也不理肖琴,拉着苏三就跟着马老板往外走。 卢局长一见接着也跟着说:“我也得看看去,这事是有点蹊跷。” 肖琴看着人都走了,警察抬着尸体也要走,边叫住了警察,打开尸袋看了一眼,捂住眼睛,挥手示意警察将尸体抬走。接着也急忙赶上罗隐等人去看那水流的方向。 “水就通向这里。” 马老板带着大家来到这间小屋后面的一个水池子。 苏三仔细观察发现这个水池子里的水也是流动的,在假山附近有个水渠,一直通到山庄外面。 “这水渠是通向哪里的?”苏三指着水渠问。 “这外面种着水稻,温泉水稻很有名的。” 这水也是活水,那就难以调查了。 苏三蹲下身来,从入水口一点点仔细观察着。 她看了一会,伸手捞了一下,眼睛一亮,卢局长问:“苏小姐可有发现?” 苏三站起身摊开手,只见她手上是几条小鱼,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哦,这是一种新的疗养方法,我们叫做鱼疗,这种小鱼生长环境很苛刻,对温度要求很高,同时还要求用活水饲养,所以我们包间的水都要在这里过滤一下,有客人需要鱼疗就捞小鱼过去。” “那小鱼不会流入稻田吗?” 卢局长好奇地问。 “不会的,在流向稻田的出水口有很细的防护网,我们也担心稻田里的螃蟹进来吃小鱼呢。” “这些小鱼养在这里,那么这几条是怎么了呢?” 苏三手上有五条小鱼,都已经死去了。 “而且这鱼身上有一点香味。” “香味?” 卢局长急忙拿起一条小鱼放在鼻子下用力闻着,接着轻轻舔了一下说:“不甜也不香啊,只有鱼腥味。” 马老板看到卢局长所为,脸上显出奇怪的表情。 卢局长问:“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马老板面露难色:“局长大人,这种小鱼我们平时是会撒饲料喂养的,但是更多时候它们更喜欢吃客人身上的死皮。” 卢局长嗷的一声将小鱼扔到一边,接着扶着水池边的树干呕起来。 罗隐说道:“我看并没有人点这种鱼疗,这鱼这段时间怕是一直吃饲料的吧?”说着冲马老板眨眨眼睛,马老板是老江湖了,急忙点头:“是的,是的,一直吃饲料来着。” 卢局长大叫:“系系特算哉!这水是从各个包间流出来的,里面一定有死皮!你还说这鱼吃的是饲料!” 苏三扶额:卢局长,你现在才想明白,可是刚才为什么还要那么仔细地鉴别小鱼呢? 罗隐憋着笑忍得辛苦,索性转过身去。一直愁云惨淡的肖琴也面色缓和很多。 这时传来一阵喧哗声,就听着一个人喊:“我们没有报警,谁报警了?不需要警察,我妹妹?我才是肖家长子,她能代表肖家吗?” 原来是肖毅赶来了。 肖毅看到肖琴,怒不可遏:“你凭什么报警?还嫌不够丢人吗?” 苏三本来站在肖琴旁边,闻言急忙退到一边,她可不想被肖家兄妹的战争波及。 肖琴不满地瞟了苏三一眼,接着冷笑:“你觉得爸爸丢人吗?现在我们已经发现了证据,爸爸很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肖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肖毅上前狠狠地一巴掌打在肖琴的脸上,“你是要将肖家的名誉都毁掉吗?” 罗隐大惊,一把推开肖毅道:“肖毅,你别犯浑。” “和你有什么关系?肖琴追着你不放很舒服吗?还跟着来到这里?你是特意赶来看她的笑话的吧?” 肖琴捂着挨打的脸,忽然一把抢过苏三手里的死鱼说道:“这就是证据,这些死鱼很可能是因为吃了流出来的水里的东西死的,我就不信从中找不出线索。” “反正我要求撤案。”肖毅大叫着。 “这件案子是凶杀案,不管你报案与否,保护市民是我的责任。”卢局长挺挺胸脯回答。 罗隐点点头,心道卢局长还是很有原则的。 “你说爸爸是被害,有什么证据?别和我说这些死鱼,这算什么证据。” 这时罗隐正色道:“卢兄,咱们可否移步你们警局说事,我估计上海那边已经调查出来了,可以查明昨晚和今天早上到底是谁给肖琴打的电话。” “电话?又关电话什么事?”肖毅和卢局长异口同声。 在回市区的路上,罗隐向开车的卢局长讲了肖琴遇到的怪事。 “你的意思肖老爷的死是因为那个电话?” “不错,肖琴早被人盯住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人的监视中,只是我不清楚,那个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只是让肖琴疲于奔命,将她卷入一场阴谋中,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肖琴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肖小姐年纪尚轻,不像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老弟,你有没有想过,这场阴谋很有可能是针对肖老爷的,肖琴接到的电话遇到的怪事只是这一个大阴谋的开端而已。”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这样啊。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全都豁然开朗。 是啊,一直怀疑是肖琴得罪了人,为什么不是因为肖老爷,或者说整个肖家都得罪了人。而首先对肖琴下手,只是因为肖琴一个人在上海,更好下手而已。 “肖琴,你好好想想,令尊可有什么仇家?” 罗隐问道。 肖琴摇摇头说:“我16岁就被送出国读书,爸爸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我想哥哥应该会清楚吧。” (未完待续。) 第七章 不是我做的 “和人结仇?开什么玩笑?我家是开医院的,做的是治病救人扶贫济困的善事怎么能和人结仇呢?” 肖毅对这个问题呲之以鼻。 “可是你刚才去处理的不就是小报记者报道你家大楼的事情吗?” 苏三在一边插嘴道。 肖毅冷笑一下:“这位小姐显然对事情一无所知,实话告诉你,小报记者的所谓报道是我授意的。” “什么?你让人报道那些东西将爸爸气的去医院吸氧!” 肖琴气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昏特哉,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吸氧不过是爸爸做出来的假象。实话告诉你,那栋大楼是市政府逼着要我们卖的,爸爸根本就不想卖,可是坳不过市长的面子,只能出此下策。” “你的意思这都是肖老爷子让你去做的,是你们自己让小报记者抹黑自家,打算将买主吓走。”罗隐听明白了。 “对,聪明。”肖毅一拍手,“就是这样。那栋楼是我妈妈的陪嫁,虽然现在没什么用处空在那里,爸爸也从没打算卖掉。买主是市政府那边介绍的,推拖不得,只能用这个办法。” “那你急匆匆出去是做什么?” “自然是花钱摆平那些记者,再接再厉将买主吓跑。” 苏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主动抹黑自己的。这个理由解释的通,肖老爷子若是对逝去的妻子情深意重,不想因为政府施压卖掉大楼,就买通小报记者演一场戏,也是极有可能。那么一个对妻子感情深厚的人应该不会随便带个女人去泡温泉,最后还马上风而死。 这时卢局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卢局长接过听了一句马上递给罗隐。 电话是苗一打来的。 原来罗隐在火车站给局长打电话告诉一下自己的行踪后,又让苗一去调查昨晚和今早肖琴接到的电话是哪里打来的。 “头儿,没办法查到,电报局那边没有记录。” 苗一在电话里很为难地说。 “没记录怎么可能?”罗隐大怒,电报局的人都是做什么吃的?别以为他们那点猫腻没人知道,平时信件有没有违禁的话,电话有没有政治敏感词都能被人发现,怎么可能两个电话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 “是因为那两个电话应该是被人侵入电话线路打出的。我去找莫上校,但他人不在,不过他的人倒是蛮客气的,帮我查了接入线路的位置,就在肖医生公寓附近。手法相当老道,怀疑是有受训经历或者军方背景的。” 苗一有点惶恐,因为这种事必须很专业的人才能做,如果这件事牵扯到军统的人,肖琴就很危险了。那些人可真是无孔不入的。 受过特训?军方背景?这点信息倒是和之前那位接收大员能对的上。但罗隐觉得,既然夫人都亲自打电话过问这件事,那个接收大员怎么还敢顶风做事?当然,若是利令智昏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样?查到电话是哪里打出的没有?” 见罗隐放下电话,肖琴焦虑地问。 “没有,是直接将电话私自接入线路打出的。” 罗隐说完这话,卢局长睁大眼睛,他已经马上意识到问题不对头。 “罗老弟,莫非这是真是和之前的资产纠纷有关?” 罗隐点点头说:“一切都有可能,电话侵入的那么专业,此人应该有点背景。” 他说有点背景,虽未仔细点明,可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已经听出问题所在。 肖毅怒道:“上次图谋我家产业不成,现在就要报复杀人吗?” 肖琴也抹着眼泪说:“一周之内,我亲眼看到三个无辜的人在我眼前死去,现在又害死了我爸爸,这些人狼心狗肺,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卢局长则面色凝重,在房间踱来踱去:“怎么办?怎么办?这样可就棘手了。” “卢局长,你一定会秉公处理的对吧?”苏三小声问道。 “肖老爷子这些年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有功于桑梓,可是……可是,唉,真是他们做的,恐怕只能去国防部告了。你们是不晓得,这些人无法无天,前段时间因为争夺逆产问题,铜佃眼里千跟头了,竟然在太仓搞出大事情。把人家cc的头目给活埋了,血淋带滴,这都是什么人啊。我们警察局是不敢过问的,听说他们自己系统已经派人来调查了。” 肖琴听到这话,捂住嘴巴无声地哭起来。 肖毅则气愤地一拳砸向桌子:“这么说我爸爸就白死了不成?” 他之前是反对报案的,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左右都报了案,他也想给自己父亲讨回公道。 事情既然牵扯到接收大员,那么那个高个子的女人就很有可能是他们放出来的诱饵,罗隐听过军统的人利用女子诱人上钩的案例,便看向卢局长说:“那好,我直接去和他们交涉,卢兄,我不为难你,你只要带我过去就好。” 肖毅回家安排肖老爷的后事,肖琴拎着死鱼去了医院的实验室,她打算利用自己家医院的设备,查出这些死鱼的死因。 卢局长则提出先带罗隐和苏三去吃饭。 “就去石家饭店,罗老弟我记得你对那家店赞誉有加的。”卢局长开车直奔城西的木渎镇。 “石家饭店在乾隆年间就有了。他家的酱方、清炒虾仁、三虾豆腐、鲃肺汤都很有名,民国八年的时候,于右任老还写过一首诗称赞过这道菜。”罗隐耐心地给苏三解释道。苏三听着眼睛亮晶晶的,用了很大的努力才能忍住口水不掉出来。 “老桂花开天下香,看花走遍太湖旁,归舟木渎犹堪记,多谢石家鱼巴肺汤。”卢局长记性很好,当即背出于右任的这首诗。 “哇,卢局长,真是好记性。” 罗隐拊掌:“因为卢兄的母亲就是石家的表小姐,若是背不出,回家要被舅公骂的。” 卢局长嘿嘿笑着。三个人在车里有说有笑,一时冲淡了肖琴带来的阴霾。 这时就听着卢局长低低地骂了一句阿乌卵。 “卢兄你注意到后面的那辆车?”罗隐回头看了一眼笑道。 “贼特兮兮跟了我们一路的,不知道什么来头。” 车子在石家饭店门口停下,后面跟踪的那辆车也跟着停下来,看着车门缓缓打开,罗隐一手护住苏三肩头,一手按住腰间的枪。 “哈哈哈,跟了你们一路,原来是要请客吃饭,莫不是看我来苏州这么辛苦帮我洗尘。” 车上下来的是个熟人——莫明! 罗隐松口气,轻轻拍拍苏三的肩膀说:“看,你好朋友跟来了。” 苏三怒道:“你好朋友!” “莫明,你不地道,查我!” 罗隐下车挥拳就要打。 卢局长在苏三耳边小声说:“这个就是军统派来调查的人。” 苏三点点头,对莫明又鄙夷了一分:四处刮地皮啊你。 “没有没有,我哪敢查你,是你在火车站打的那个电话,那个站有我们的人。他不清楚你上海警察局的来苏州做什么,这才汇报给我,对咯,你们来苏州做什么?” 他眼睛探照灯一样在罗隐和苏三身上转来转去,坏笑道:“不会是私奔出来的吧?” “猪脑壳。” 苏三小声嘀咕一句。 莫明挖挖耳朵,对苏三一笑:“再骂一句,我听不见。” “好了,莫兄,我也不和你绕弯子,肖老爷,肖正安的事情是不是你的人做的。” 罗隐直截了当。 “肖正安?嗯,之前是和我们的人有一点些小的纠纷,不过这事情都解决了嘛,怎么?他出什么事了?” 莫明搂着罗隐肩膀:“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也听说这个店不错,还是你们鼻子更灵,跑得比我都快。” “莫名其妙真的不是你的人做的?”苏三不太相信他。 “当然不是,我们组织正在改组阶段,前段时间又闹出大事,我每天焦头烂额,这时候谁有心思去收拾那个老东西,当然嘛,等我们的是事情忙完,给他找点麻烦也不是不可能。他到底怎么了?” 罗隐看向卢局长:“卢兄,起码你可以松口气,你们警察局内部目前没混入军统的人,这位莫兄目前还不清楚状况。” (未完待续。) 第八章 肖家的秘密 上 “人死了?还是死在温泉会馆?” 莫明诡异地笑笑:“罗兄,你也不要每天总忙于工作,疏于享乐。这男人嘛,哈哈……” 苏三听到这里扭过头去看着石家饭店的楹联。 “目前事情还在调查阶段,肖老先生很有可能是被人谋害的。” “是吗,哎呦谁这么混账,杀了人还想把包袱甩给我们。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快跑苏州来了,呵呵,咱们边吃边聊。” 卢局长知道眼前这人是不能得罪的,急忙在旁边应承道:“对,边吃边聊。想不到莫特派员和罗老弟这么熟。哈哈,一家人,咱都是一家人,我请客。” 说着将人往饭店请。 苏三首先走进去,屋子里人不少,卢局长凭借亲戚面子还是要了个单间。刚进去,就见里面一个女人正在蹲在地上擦地,见客人到了急忙站起身,弯弯腰往外走。 “请等一下。”苏三喊了一声,那女人站住,一直低着头。 “王妈真的是你呀。”苏三很是惊喜。 王妈从云南回来半路就和他们分开了,苏三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她。 “苏小姐,罗先生!你们也来苏州了。”王妈抬起头也很是惊讶。分别一个多月,她看着比在云南的时候鲜活多了,脸色红润很多,眼光依然是那么清澈动人。 “你早见过莫名其妙了?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份工莫非是他给找的?” 罗隐忽然问。 王妈点点头:“我在街上偶然遇到了莫先生,先生知道我没找到事情做生活窘迫就介绍我到这里做事,咦,罗先生你怎么知道。” “你看到我和苏三目光中有惊喜,同时你也来苏州了。所以我猜你是在这里遇到过莫兄,嗯,莫名其妙还是能做点人事的。”罗隐点点头。 苏三瞟了莫明一眼,莫明则耸耸肩膀,表示反正我无所谓,你们高兴就好。 这顿饭苏三吃的是齿颊留香。她最喜欢的是鲃肺汤和鸡油菜心。这个汤原名“斑肺汤”,使用生长在太湖中的长十来公分的小鱼的肝和身旁的两块肉、鱼皮,再加鲜菇、笋片、火腿和鸡汤等制成;鸡油菜心则是选摘秋后经霜的小塘菜”(其实就是上海青)为原料,用鸡油烹调,格外香甜。当然,期间也少不了王妈的拿手菜狮子头,那才叫汤清味美肉嫩,吃的苏三畅快淋漓。 吃过饭出门时王妈还拎着一个纸盒子送到苏三手里说:“这是我做的梅花糕,在店里卖的也很好的,小姐们都喜欢甜点,苏小姐带回去吃。” 莫明笑道:“王妈好偏心,怎么没有我的呢。” 王妈笑道:“莫先生又开我玩笑咯,我是晓得侬不吃甜点的哦。” 苏三和罗隐是在晚上9点多回到肖家的。 下了车看到肖家大宅里灯火通明,苏三急忙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确定表情足够木然。而罗隐则双手插兜。站在门口晃晃悠悠地看着。 “你在看什么?” “我想起了肖家的那栋大楼。那栋楼比这个规模还大,当年肖老先生其实就是靠那栋楼起家的,只是想不到现在真是人去楼空。” “肖老爷是真的不忍心卖亡妻的陪嫁吗?”苏三幽幽地问。 “你是怎么想的?” “我总觉得问题可能不仅仅不舍得卖掉妻子的陪嫁这么简单。”苏三长长地叹口气,“也许是偏见吧,这样痴情的男人我倒是从未见过。” 这时有佣人看到他们,惊道:“啊,罗先生回来了。” 肖琴闻言匆忙跑出来,直接扑向罗隐,钻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就不放。 苏三在一边干咳一声,罗隐为难挣扎几下,最后认命地双手张开尽量避免碰到肖琴的身体。 “出了什么事?”罗隐被肖琴搂的都要上不来气了,声音发闷。 “刚刚有人送来一封信,上面写着还是追命两个红字!吓死我了,不知道这次追谁的命!”肖琴声音惶恐,看来是怎的被吓到了。 苏三在旁边幸灾乐祸道:“一口气上不来何处安身立命啊,罗探长。” 罗隐叹气:“肖琴,你真是要把我勒死了,我死了不打紧,谁来帮你呢。” 肖琴急忙松开罗隐,嘴里还呸呸呸地说道:“胡说八道,人家现在,现在的心,简直了……” 苏三无力地晃晃脑袋,她非常希望此刻自己能瞬间消失实在不想看到肖琴撒娇,偏偏还对她无可奈何!这就是所谓弱者理论:因为你可怜你柔弱所以你就能无所顾忌地挥霍别人的同情和不忍。 肖琴说着将一张纸递到罗隐手里,那上面是两个张牙舞爪的大字:追命。 “这个人为什么不打电话了呢?”苏三问。 罗隐盯着那两个血红大字,想了想说:“不打电话该送信一定有原因在,我们要静下心想一想是为了什么。” 三个人走进大厅,里面灯火通明,肖毅和妻子正在说什么,谢雨欣面色很不好看,见三个人进来,急忙站起身来说:“你们总算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又有什么血书,你们不是上海来的大侦探吗?怎么一点办法都没有。” 罗隐往沙发上一坐,敲着二郎腿,手指一下下的叩打着茶几:“肖毅,既然事情节外生枝,你还是说个明白话,你们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人家摆出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 “我们能得罪什么人。哦,除了那个什么接收大员。你们应该先找那些人谈谈。” “谈过了,还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们对你们家什么都没有做,你可以不必纠缠这点,还是想想别的方面。”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肖琴吓得一把握住罗隐的手,指着电话喊道:“天啊,又来了,又来了,他又来了。” 肖毅大怒道:“我就不信,还真有什么追命不成!我命由我不由天!”说着怒气冲冲拿起电话,“喂,找谁。” “肖先生,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那边传来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 “大楼,那栋大楼的秘密有没有让你做噩梦!” 电话挂断了,罗隐在旁边听的分明问道:“大楼?大楼有什么秘密?指的可是肖老夫人当年陪嫁的那栋?” “啊?”谢雨欣听到这话面色大变,踉跄着站起来,抚着胸口说:“我心里憋闷的很,我先上楼了。” “肖太太,还是将事情说明白了再上楼也不迟。” 罗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继续讲道:“你不是在那栋大楼做过护士吗?后来又嫁入肖家,我想除了肖老爷,肖毅,这个家就只有你清楚那栋大楼的秘密吧?” 谢雨欣惊恐地摆手:“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 肖毅将电话摔到一边指着肖琴问:“你带人过来就是为了羞辱你嫂子的吗?” (未完待续。) 第九章 肖家的秘密 下 “没人想掺合你的家务事,肖毅,我现在是以警察的身份询问案情,而不是你们家的世交。请你认清现实。” 肖毅几近癫狂:“哼,什么都没有,我就不懂了,肖琴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从小肖琴就喜欢你,大家都看的清楚,这些年她为了追上你的脚步,辱没家门去做什么法医,这样为了一个男人家族声誉都不要的人,现在义正言辞开始为肖家打算了。醒醒吧,肖琴,你不过是想跑来分点钱罢了。” “哥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回来是因为我接到追命电话,担心家里有危险,你也看到,爸爸被人害了,你接的是什么电话?是不是追命电话?你都说出来,这次追谁的命?” 肖琴见肖毅脸色极为难看,掩口惊道:“莫非是你的命?” “哎呀呀,我撕烂你的嘴!红口白牙的你咒谁呢?” 谢雨欣疯了一样扑上去。 苏三站在她们中间,伸手拦住道:“我都被你们闹糊涂了,你们不是不信什么追命吗,怎么又口口声声说肖琴在诅咒谁,既然不相信就完全不存在什么诅咒嘛,做什么这么大火气。” 谢雨欣用力推了苏三一把,苏三站立不稳跌向茶几方向,她伸手扶住了茶几,却不小心将那盒梅花糕推到了地上,盒子散开,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 “我的梅花糕!” 苏三懊恼地瞪了谢雨欣一眼:“有毛病啊。” 说着她蹲下身去看梅花糕的情况。 罗隐大喊:“好了,上海和苏州两地警方都已经立案,肖毅,这已经不是你们一家的私事,你最好看清楚这点。下午卢局长已经安排人对你家的电话做了监控,我们看看这个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罗隐说着拿起电话,挂到警察局总机那里,接着转了一个号码问了几句。 屋子里的人都盯着他,看到他放下电话,肖琴急忙问:“怎么样?哪里打来的?” “从你家原来的那栋大楼。” “啊?不可能?那楼很久没人住了,电话什么都撤了!” 谢雨欣听到丈夫这么说,惊叫道:“是他们报仇来了,有鬼这里有鬼。” 她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噔噔噔转身就往楼上跑。 “应该是打电话的人侵入了那附近的线路。这是个高手,肖毅,你妻子说他们报仇来了,指的是谁?” “她神经有毛病。”肖毅发火,也转身上楼。 罗隐看出,他是故意用发火掩饰内心的惶恐,肖家大楼一定有问题。 肖琴无力地靠着沙发,像一棵脱水的干菜。 “咦。你怎么还不起身?”罗隐这才发现苏三去捡拾梅花糕,现在还蹲在那里。 “气味,这个梅花糕有种奇异的香味。 苏三举起一块站起身递到罗隐面前。 “我只闻到梅花糕的香味,你说的香味是什么香?” “和那池子里的香味,和那些小鱼的香味很类似,不过因为是综合了糕团的味道,我无法判断是不是同一种香味。” “你的意思王妈要害你?” 罗隐皱着眉头,盯着香喷喷的梅花糕。 “不,不是这意思,我想王妈可能知道那种香味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可惜现在太晚了明天早起就去问她。” “我将那些小鱼捣碎了,发现它们体内有一种天然的麻醉剂,但我实在不能分辨出到底是什么麻醉剂,只能确定是天然植物成分的。” 肖琴听到苏三提起那些小鱼,从失神状态转换过来继续讲道:“爸爸心脏不是很好,如果当时体内有很多麻醉剂成分,被泡入温泉后麻醉剂发散的更快,极有可能出现猝死。” “那麻醉剂是在体内还是体外呢?”苏三盯着梅花糕,心里感叹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不能吃了。好可惜。 “马老板说肖老先生是被一个高个子女子扶着来的,脚步漂浮,我倾向于他当时可能已经处于麻醉后的半昏迷状态,随后温泉池水中也被添加了一些东西,这种水排出后被下游池子最前面的小鱼吞食,毒死了小鱼。肖琴,明天你最好提取一下肖老先生胃容物检查一下。” 苏三听到这里,忍不住打个冷战,亲手解剖自己的父亲,这可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 肖琴点点头:“我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 半夜时候,苏三陷入噩梦中。电话铃不住地响接起来就是个古怪的声音:追命。自己被浓稠的黑夜包围,夜色像是黑色的沼泽,她陷进后便无法挣扎,粘嗒嗒的东西粘住了手脚,恍惚中是影影绰绰的白色身影忙忙碌碌,仔细看,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一个医生拿着针管说:“可以注射了,记好实验数据。” 接着那个人抬起头来,红润肥胖的脸,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是死去的肖老爷。 “苏小姐,今天感觉怎样啊?”他和蔼地问。 可是苏三却好像能看穿这和蔼面容下的危险,她浑身发冷,汗毛都立了起来,似乎面对的不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而是魔鬼。 就在这时,电话铃又开始叮铃铃响个不停,在夜间格外刺耳。 叮铃铃。 耳膜震动。 啊,楼下的电话真的在响。 苏三起身,打开灯,走下楼去,发现大家都已经站在电话旁面面相觑。但是肖毅却没有出现。 罗隐一把拿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追走了一个,肖小姐,想救你哥哥就去大楼。” 肖琴喊道:“我哥呢?” “我刚才醒来就不见他!天啊,他不会真的被……这是造孽啊造孽!” 谢雨欣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赶紧去大楼。”罗隐将电话打到警察局,让人通知卢局长赶去肖家大楼。 肖毅出去的时候悄无声息,没有动卢家的车子。 罗隐发动车子,一行人直奔肖家大楼。 这栋大楼一共四层已经荒废很久了,月光下周围的栏杆有些斑驳,里面的窗户黑漆漆的,夜色中很是阴森。 “钥匙,有钥匙开门吗?” 肖琴问谢雨欣。 罗隐不管那个,抬脚踹向铁门,吱嘎一声,铁门开了,原来那锁头竟只是虚虚地挂着。 肖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情况肖毅应该在里面。 果然,大楼里面的门也是开着的,四个人进去,罗隐用手电照来照去。 顺着手电光能看到走廊两边长着霉斑的墙面,苏三感到很冷,紧紧抱着肩膀嘟囔一句:“怎么那么冷啊。什么怪味?消毒水?药物?怎么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气味,这楼不是荒废一段时间了吗?” 谢雨欣被苏三的话吓得一声不敢吭,紧紧握住肖琴的手,本来是互相嫌弃的人,乍一看到有些姑嫂情深的样子。 “肖毅,你在哪?”罗隐大声喊着。 “哪儿、哪儿。”空荡荡的大楼传出阵阵回声。谢雨欣忽然指着前面说:“走到尽头,穿过那个门后院还有栋房子,是过去的隔离区,我们去那里找。” 顺着肖琴的指引,走到走廊尽头,推开门,果然外面是院子,院子边上是一栋平房。平房的门也是开着的,走进去后,也不只肖琴碰了什么机关,忽然地上卡地出现一道暗门,打开暗门是一条黑洞洞的地道。 “可能,就在这里。” 谢雨欣指着下面。 “你怎么知道?”罗隐皱眉看着她。 谢雨欣的声音带着哭腔:“因为这里就是大楼的秘密。”(未完待续。) 第十章 医院曾经是中转站 罗隐打着手电跳了下去,在地道站定后看向上面喊道:“喂,你不许下来。” 这话是冲苏三说的,苏三点点头,却在肖琴也跳下去后,装作脚一滑,哎呀一声也跳了下来。 “不是叫你……” “啊,我是滑下来的啊。”苏三一脸无辜。 罗隐无奈地叮嘱:“里面情况不明,跟紧我,小心点。” 苏三急忙点头。 肖琴说:“罗隐我有点怕。” “怕就上去等着。” 罗隐打着手电往前走,肖琴上前一步,将苏三挤到后面。苏三撇撇嘴,想着她家连遭打击,我不和她计较。 往前走了一段,前方豁然开朗,手电所及处目测能有二十余米宽,墙壁是坚固平整的条石垒成,苏三问:“你家修建这种地下工事是为了什么?做防空洞吗?” 罗隐则皱着眉头暗地思忖:这大楼周围都是树林,附近没有人家,也正是因此,肖家图清静在这里办了医院。这地下的建筑修建起来也容易神不知鬼不觉,只是一所医院修这样大的防空洞有用吗? “不,这不是防空洞。”肖琴环视四周,指着石壁说,“这里有铁钩子,是挂输液瓶子用的,这里曾经安放病床,这么大的大厅,能放下很多床。” 这里曾经有很多病人吗? 苏三吸吸鼻子说:“好丑,一股腥臭味,像是……” 像是什么?像是菜市场猪下水那里的气味。 苏三还没有说出来,罗隐已经看到这臭味来自哪里了。 就在大厅的尽头,放着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个人。不用走近,罗隐就断定这已经是死人了。 肖毅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两眼睁的大大的,臭气四溢是因为腹腔被打开,下腹部的肠子也被掏出来缠在他的脖颈上,乍一看他像是被自己的肠子勒死的一样。这样痛苦的死法,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相反嘴边还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和泡在温泉中的肖老爷的笑容很像。 肖琴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她是法医,已经一眼发现肖毅的确是被自己的肠子勒死的。肖毅的手还紧紧拽着一段肠子,像是想举起来继续往脖子上缠。 肖琴扑在罗隐怀里,哭嚎起来。苏三只能俯下身,仔细查看病床周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隐约间苏三闻到一点点淡淡的香味。这地下已经弥漫开腥臭味,哪里还有香味呢? 她站起身,手里举着一个刀片说:“这个就是凶器了。” 肖琴擦干眼泪,接过那刀说:“这是手术刀。” 凶手很专业,在病床一边的柜子上还放着一小瓶酒精,看来在打开腹腔之前还用酒精消毒过。 这一切程序有模有样的。 “有淡淡的香味,和温泉池子里的气味很相似,如果那是麻醉剂的气味,那么肖毅死前也被麻醉过,所以被人打开腹部,脸上也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 罗隐指着尸体问肖琴:“你还能给他做尸检吗?” 肖琴用力地擦了一把眼睛说:“我还能撑住。” 这时就听着外面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卢局长的声音传来:“罗老弟,怎么这么臭,发生了什么事。”很快,他带人转了过来,手电光一晃,白光正照在缠着肠子的脖颈上,再加上肖毅大睁的眼睛,微张的嘴巴,吓得卢局长啊的一声,手电掉到地上。 “啊,怎么会这样!” 谢雨欣也跟着警察进来了,一眼看到那惨境,大叫一声晕倒在地。苏三急忙上前探探她鼻息说:“她晕过去了。” “先别管她。卢兄,你来看一下,死者是肖毅,看情景是被自己的肠子缠绕脖颈勒死的。” “什么?这种死法?他……不疼吗?”早有警察将掉在地上的手电捡起,双手奉送到卢局长面前。 “也许是用了麻醉剂吧。” 卢局长看着仰天躺在床上的肖毅说:“这个姿势,好奇怪啊。” 苏三看了一眼试探着问:“我们中学时候做过生物试验,这样样子很像试验用的青蛙。” 罗隐点点头,他也觉得这姿势是有些奇怪。 这时谢雨欣已经缓过气来,正好听到大家讨论的这句话,叹口气幽幽地说:“报应啊,报应,这都是报应。当年那些患者就是这样死去的,有的人被注射了伤寒菌等着死亡,有的被活体解剖,腹腔就是这样被打开的,一模一样!” “哪些患者,你说的清楚点。”罗隐和卢局长对视一眼。 “当年这个医院的贫困患者,有很多是无家可归的,死了也没家人跑来找事,这些人是最好的试验材料,可以做细菌培养,还能用来做新药的研制开发工作。有时候为了清楚地看清病患部位的异常,就要进行活体解剖,那场景和现在是一样的。只是并没有用肠子勒死。”谢雨欣醒来后异常冷静。 她在墙壁上摸索一会儿,前方哗的一声,两边的墙壁打开了,原来这是个机关,里面是被玻璃墙分割的一个个小单间。 “那个凶手能找到这里却没找到最主要的机关。其实这外面都是安置观察的病人的,真正要做药物试验的都是在里面单间。”谢雨欣叹口气,“也就是像我先生这样的,都是在里面。” “你们到底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这么隐蔽?你们像老鼠一样躲在地下做什么?” 肖琴疯了一样冲上来抓住谢雨欣的胸前的衣服用力摇晃着。 谢雨欣冷笑道:“肖大小姐,你失去了父亲,我失去了丈夫,我现在心里不难受吗?” “可是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有什么伤寒菌,那不是……那不是……”肖琴想到可怕处不寒而栗,说不下去了。 “不止伤寒菌还有鼠疫、霍乱、炭疽、疟疾…还有鼻疽,731实验生产的东西这里都有,这是一个大型的中转站,大量的病菌从这里分装散发到江浙各地,44年的时候就往衢州投放了一批。这一切都是你父亲的决定。” 谢雨欣冷静地讲完,脸色木然,眼神呆滞,往事噩梦一般如影随形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和盘讲出了。 “为什么,爸为什么这么做。” “他没有选择。要么做要么全家死,你那时被送到国外读书,可是整个肖家都在苏州,那些人是他的老同学老朋友,都来找他,开始还能好好说话后来下了最后通牒,老爷子招架不住就同意了。”谢雨欣推开肖琴的手。 “怎么可能这样?肖老爷那些年扶危济困,免费收治贫苦病人,这难道都是假的?” 卢局长环视四周冰冷的石壁,心里发毛,可又忍不住为肖老爷子辩解。 “所以说,人性复杂,当然……”谢雨欣恶毒地一笑,“那些病人好了的就好了,不好的呢?你知道是真的病死了还是试用新型的药物去了?” 她接着指着床上如同试验青蛙一般的肖毅:“这就是报应啊哈哈哈,我们肖家得到报应了。” “不可能,我爸爸不是这种人。”肖琴双手捂住耳朵,格外痛苦。 “凭什么?我们都被迫做过泯灭良心的事,凭什么你就能在国外逍遥度日?不公平,这不公平啊!” 谢雨欣像是疯了,哈哈大笑后又开始嚎啕大哭。 罗隐伸手在她脖颈后面一掌,谢雨欣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罗隐架住谢雨欣,苏三也上前帮忙。 “卢兄,将尸体运走吧,最好……” 罗隐看看黑压压的石壁,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最好将这大楼周围的土地都检查一番,我担心可能有发现。” 卢局长点点头,面色沉重。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百日醉 第二天上午,木渎镇的石家饭店打开门板,王妈拎着扫帚走出来扫地,看到两个人迎着清晨的霞光走过来,金色的阳光给他们两个身边都镀上一层金边,远瞅着跟金童玉女似的。 “王妈,我有事情要问你。” 王妈直起腰:“苏小姐,梅花糕可合口?” 苏三闻言,表情有瞬间的凝滞。 “王妈,我们是想问一下,那梅花糕里你可加了特殊的香料。” 罗隐索性开门见山。 “苏小姐的味觉果然好,我加了云南的一种香料叫做百日醉。这种香料不能多用,用多了人就真的沉醉不醒了,少了倒是很提味。” 王妈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回答完看到苏三脸色不是很好,便小心翼翼地问:“苏小姐,可是那梅花糕吃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的,王妈,梅花糕没有问题,只是这个香味有问题。” 苏三将发现尸体等情况大致讲了一下说:“王妈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你要是想害我也不必等到现在。”听到这话,王妈微笑一下点点头。 “百日醉是云南大山里的一种野草,当地人喜欢用来给肉类提味,我听说用多了会让人沉醉不醒,听说华佗的麻沸散里也有这个东西。哦,当地人打猎有时候会受伤,山里人穷命贱都是用草药的,这个百日醉也是常用的,可以给伤口止疼。” “看来知道这个东西的人可能是从云南来的。”苏三想了想说,“王妈你在云南这么多年,也算是半个云南人了,石家饭店又这么有名,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这附近有云南人。” “也可能是云南附近的,四川贵州都有可能。”罗隐加上一句。 “云南来的我没发现,四川的倒是真有,前几天有个四川的帮派还在这里给他们的头目摆生日宴来着,叫做什么来着?哦,叫黄三!他们好像就住在木渎镇。” “舵把子!外面有个小胡子和一个小白脸,带着个水灵的女娃娃找你。” “哈哈哈,莫不是舵把子在外面留下的女人找上门来了?”一边的副手三爷笑道。 几个喽啰也跟着笑起来。 “带上来,老子要看看那个水灵的女娃娃。” 苏三跟着卢局长和罗隐走进茶楼,看到正前方的太师椅上坐着个中年男子,他身着长衫头上带着个瓜皮小帽一脸络腮胡子,相貌有些凶狠,眼角很大一道伤疤一直划到嘴角。 卢局长和罗隐对视一眼,心道这个黄三不简单,他俩一眼就看出那伤疤是子弹划伤的。 “卢局长,哪阵风把你吹来咯,到我这小地方爪子(做啥)呢?” 黄三在苏州混,对当地的土皇帝还是晓得的。 “黄先生,久仰久仰。今天上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呵呵,我们袍哥人家都没读过什么书,不要拽这些文把式,我黄三自问来到苏州什么污糟事都没做过,啥子窜窜儿(流窜方式进行非法勾当的人群)都没得弄,不晓得你到底是爪子的。” 黄三挥挥手:“给几位看坐咯。” “不知黄先生可知道百日醉?” 黄三闻言眉毛一扬:“你老小子怎地知道老子扛过枪的?” 罗隐一愣:“你当过兵?” “哈哈,不是老子吹,老子的资历也是了不得咯。当年差一点跟着新一团打到缅甸去咯,还是受了伤,实在动弹不得掉了队,没那百日醉,老子这条命就得交代了。” “佩服佩服,原来黄先生是抗战英雄。”卢局长和罗隐都肃然起敬。 “哈哈,老皇历咯,你们到底是做啥子来,开门见山点莫。” “我们最近遇到了奇怪的案子,其中涉及到百日醉,这种草药来自云南,因此想来了解下云南及其周围地方的朋友是否知道这个东西。” 罗隐斟酌着说。 “哦,这个我们在云南当过兵的都晓得吧,没这个东西我们都球朝天咯,那阵子没得医也没得吃,等死嗦,多亏用这个止疼,还能做点小手术。”黄三看看自己周围的伙计说,“不过我们这里就我一个当兵回来的,大家都不晓得这个东西,卢局长你怕是找错人咯。” “你确定你手下都不知道百日醉?” “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带,没的就是没的,我黄三不说假话。” “那黄先生,最近可有你的昔日同袍来找过你?”罗隐看黄三说的这么笃定,总觉得他反应太过像是在隐瞒什么。 黄三一个劲摇头。站在他身后的三爷(袍哥组织中的副手)却对罗隐眨眨眼睛。 “好水灵的女娃儿,可惜,不能陪陪老子摆嗦。” 黄三命那个三爷送他们出去。 走到门口,那三爷先是抱拳说:“恕不远送。”接着伸手和卢局长、罗隐都握了一下手。 罗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你们看那黄三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走出茶楼,苏三问。 “我听说这些袍哥平素散漫惯了的从不将政府放在眼里,可是刚才他态度倒是恭敬的很啊。有点可疑。”卢局长也若有所思。 “说没说假话,等会就知道了。”罗隐微微一笑,“一个人当头领久了,难免手下会有些不满情绪,就在刚才,黄三身后站着的副手就对我传达了信息,走吧,我们先去附近找家饭店坐坐。” 三个人寻了一家店坐下喝茶吃点心,过了一会,那三爷果然找来了。 “到底是三爷,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啊。” 罗隐笑着站起抱拳:“请坐。” 那三爷坐下直接就说:“黄三骗你们,上个月他有个老朋友来到这里,听说是当年在云南一起当兵的,那个人托黄三打探肖家的事情,神神秘秘的,我当时就觉得这事情怕是有些古怪,方才你一说那一定就是了。” “你可知道他们具体要要做什么吗?” 苏三觉得一定就是这个人了! “不晓得,黄三一直防着我,这事也是他直接派人去的,对,他调了三个兄弟帮那人做事,官爷,如果这真是捅了大篓子,能不能给弟兄伙们一条生路?我们什么都不晓得,都是黄三一意孤行。” “你放心,如果你们的确不知情,这事情和你们袍哥众人无关,只是黄三和那个人的交易,那个人叫什么?住在哪里?” “住哪里不清楚,只听着黄三喊他文老大。个子很高,比我高一头吧,黄三喝酒时摆龙门,说这人硬是了不得,在云南救过他的命,百日醉那东西就是那人给他用的。哦,那个人还是读过洋学堂的,啥子学校电机专业的。好好地大学生去当丘八,也是奇怪嗦。” 电机专业! 卢局长看着罗隐咧嘴笑了。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文老大其人 隆冬时间,东吴大学校园内的银杏树一片金黄,衬着冬日难得的瓦蓝天空,天高云淡。红楼前方挂着一个条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东吴复校的字样。 苏三抬头寻找指着门楣上镌刻的英文:““THELAURAHAYGOODMEMORIAL!这是什么意思?” “哦,海淑德女士是美国基督教监理会派往中国的第一位女传教士,一直致力于女子教育。” 罗隐指着红楼继续讲道:“这栋楼原来叫做景海女塾,就是景仰海女士的意思。” 苏三想了想问:“那么这位海女士是真的大公无私的为中国教育奉献,还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主呢?” 罗隐耸耸肩:“每个人都有复杂的一面,到底是为什么怕是她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吧。走吧,我们去见见那位文老师。” 事情是这样的,在得知有个曾经参加远征军的文老大来到苏州后,苏三想到一个寻找此人的最佳办法,那就是一个电话打到莫明那里。 “找一个人?放心,你苏小姐求我,别说找一个人,就是在这苏州城找一只母耗子我都能做到。” 电话那头的莫明一口答应。 咦,苏三浑身发毛,什么母耗子!恶心死了。 果然,到了下午,莫明的消息到了:“两个多月前,东吴大学新来一个电机教师,叫做文韶光,曾参加过孙立人的新一军,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于是放下电话的苏三便和罗隐、卢局长来到这里。 “哪位是文韶光先生?” 走进办公室,卢局长首先问道。 “文先生还在上课,你们找他有事吗?” 一个老教授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有事的话在那等等,不要发出大的声音。” 苏三看看罗隐,微微一笑:这老教授倒是蛮可爱的。 问清楚文韶光在哪里上课,三个人直奔教学楼。 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的情景。讲台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他穿着长衫,相貌十分儒雅,举手投足间很有男性魅力。 罗隐见苏三听的津津有味,低声问:“你一个文科生,能听懂电机学?” 苏三啊了一声,笑眯眯地说:“这文先生声音倒是蛮好听的哦。” 罗隐无语,看向讲台上的黑板,文韶光讲的正是最基本的通讯线路问题。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范围还是很对的,此人虽然没有军统受训的背景,却曾经参军,本人还是电机专业毕业,完全符合凶手特征。 卢局长小声在罗隐耳边说:“这位小姐,呵呵,有点意思。” 罗隐噗嗤一声笑了。正在讲课的文韶光显然听到了笑声,转身往门口看了一眼,继续讲课。 “此人很沉着啊。”卢局长小声嘀咕。 “何止,他刚才看我们那一眼是标准的军人眼光,不可小觑。” “他板书写的不错。” 苏三看着黑板摇摇头说:“和追命的笔迹不像。” “别忘了,他还有三个小喽啰呢。” 罗隐拉着苏三走到一边低声道:“你看他现在风度翩翩君子模样,可记得那个袍哥三爷讲过,他和袍哥牵扯不清,还有三个袍哥喽啰,这种双面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苏三用力点头:“对呀对呀,这个人是挺传奇的,当然也不会是表面上那么风度翩翩。” “嗯,你明白这点就好。” 罗隐松口气,苏三则继续讲道:“可是他就是声音很好听板书也写的不错嘛。” 罗隐扶额。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走出教师,随后,文韶光也夹着书本走出来。 “文先生,我们是警察局的。” 卢局长上前表明身份。 “哦?苏州警察局也有漂亮的女探员了?果然是时代发展,社会进步,很好很好。” 罗隐见他笑眯眯地看向苏三,心里很不舒服,也懒得和他啰嗦,直接问道:“文先生,你来到苏州就找黄三联系是出于什么目的。” “如今光复了,我见一下昔日袍泽自然是叙叙交情。” “听说黄三还派了三个袍哥给你?” “呵呵,老黄怕我在苏州受人欺负,派他的兄弟保护我,盛情难却,我也没有办法。” 说着文韶光拍拍手中的讲义:“我这穷教书的,能有什么事,老黄是人太好,总想拉着兄弟一起享福,各位找我,莫非老黄……出了什么事?” “这样说你的确曾经是新一军的人,去过云南了?” 苏三插嘴道。 “矢志救国亡,猛士力能守四方,不怕刀和枪,誓把敌人降。”文韶光忽然低声哼唱几句,语气激昂,眼中隐隐有泪花闪动。他接着深深地吸口气,“我去过云南,也去过缅甸,是从密支那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请原谅,一想到这些往事我就激动。” 苏三看过新一军的一些战斗新闻,心里对文韶光肃然起敬,也格外希望这样的人不会是杀人凶手。 “文老师。” 有几个学生从对面走来,和文韶光打着招呼,看得出来,他在学校还是很受学生欢迎的。 “你知道百日醉吗?” 卢局长问。 “嗯,那可是个好东西,当年若不是靠这个,我可能早就死了,那个东西啊,是麻沸散的重要成分,那时缺医少药,我们动手术没有麻药,只能靠这个东西煮水来麻醉。警察先生找我到底所为何事?是不是老黄……” “和黄三无关,文先生你承认自己曾经是新一军的人,又懂得电机,去过云南缅甸,知道百日醉,那么你和肖家是什么关系,怎么一来苏州就找黄三打听肖家的消息?” 罗隐见文韶光简直是知无不言的样子,深知自己遇到了强劲对手。 此人回答的风轻云淡,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智商和情商都极高。 “家母当年患有重病,还是肖老先生主刀手术的。家母去世前我人在战场未能尽孝,回来后听说家母遗言,对肖家多有感谢,因此我来到苏州便想问候一下,打听一下肖家情况,莫非这个也违法?” 文韶光一脸淡然。 “肖家父子死了。” 罗隐说完这话就紧紧盯着文韶光的眼睛,果然,那双眼睛依然平静无波。 “哦?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语气惊讶,面部表情也显出吃惊,但是那双平静如同潭水的眼睛出卖了他。 罗隐判定此人对肖家父子的死无动于衷。 肖老先生根本不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 “文先生,我们还是去个方便的地方谈谈吧,我想了解下你这一周来的具体行程。” 罗隐做出请的手势。 “这样,看来我似乎陷入某些麻烦之中,那么好吧,这边请,我办公室很安静,我们电机系正在复校筹备阶段,目前没有几名教师,很适合谈话。” 文韶光毫不在乎地在前面带路。 苏三轻轻拽拽罗隐大衣带子:“你怎么看?” “狡猾狡猾的老狐狸一只。” 罗隐撇撇嘴,“所以你千万不要被他外面展现的那些花花东西迷惑,懂吗?”(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还与韶光共憔悴 三个人最终从东吴大学无功而返。 “真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苏三忍不住气呼呼地抱怨。 的确,文韶光此人高智商高情商,回答问题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到一点破绽。问他这一周的行程,他拿出一张课表,表示这一周白天每天都有课,电机系的全体学生可以证明。晚上?在教师宿舍睡觉啊还能去哪里?谁能证明?这个真没办法,我住的单身宿舍,只我一个人,我才来东吴不到两个月,和同事们都不是很熟悉,也没有晚饭后散布和人聊天的习惯。若是不相信就将我带走,刑讯逼供一番好了。日本人的枪炮炸弹没弄死我,想不到光复了还能尝尝自己人监狱的滋味。他摆出一副随便你们怎么办的清高知识分子样子。 “方才你不是夸他声音好听,板书很好看吗?” 罗隐笑了。 “你还笑,这个人油盐不进简直是滚刀肉,切不动煮不烂的,只能喂狗。” 卢局长叹息道:“看来我是万万不能得罪苏小姐的,这才多大会的功夫,就从声音好听板书好看变成茅坑石头和滚刀肉了。” “你们说如果真是他做的,他的目的是什么?”苏三开始转移话题。 “复仇,所有行为都表明他在复仇。肖老爷马上风的死亡假象是为了打击肖家的名誉,而肖毅的死法就是非常明显的复仇行为,他在为那些冤死在医院的人报仇。” 卢局长回答道。 “可是死在医院的人那么多,我们怎么知道他是为哪一个报仇呢?还有,白天都在上课的话,文韶光就没有作案时间了,下午是没有到上海的火车的。”苏三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夜空里的星星。 “那张课表表明他这一周所有的课都是在上午。假设他是复仇,这种心理一般都会自己付诸行动,享受报复的快感。这点从肖老爷的死可以得到证明,那天他也是上午的课,完全可以下午作案。下午是没有火车去上海,但是别忘记他曾经是军人,还是一个在极为艰难的环境中走出来的军人,如果他有一辆车呢?他的驾驶技术也很高,完全能在几个小时内开车从苏州赶到上海呢?上午上完课,一个下午就能赶到上海,晚上作案后开车回苏州,略作收拾后再去上课,别忘了他曾经是新一军的远征军,这点奔波难不倒他。” 罗隐一边开车一边思考着。 不错,做为曾经的远征军一员,能从那么艰难凶险的环境走出来,这个人的耐力和意志力都是非常强悍的,这种一天两次奔波和成宿不睡觉对他而言是小菜一碟,特别是复仇后的快感会刺激人体分泌更多的肾上腺素,身体能获得更大的能量,反应也会更加敏捷。所以现在,文韶光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任何作用。 “那么就只能从文韶光的周边开始调查了,我们要搞清楚,他到底是为谁复仇还有那辆车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罗隐拍一拍方向盘接着说,“卢兄,你说你那队人在肖家医院能不能找到些东西。” 卢局长叹口气看着两边一闪而过的行人和摊贩忧心忡忡地说:“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很可能挖出一个惊天大案。罗老弟,你简直是带着死神来的,我越想越怕啊。” “不,不是我带着死神,是死神早就笼罩在你苏州上空,我是为你驱散死神而来。” 肖家医院旧址被浓密的树林包围,周围并没有民居,这样也让挖掘的消息没有泄漏出去。刚下车,苏三就跑向路边一阵干呕。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气息,卢局长一闻到这味脸色瞬间就白了,额头直冒冷汗。 “卢兄,此事乃多年积弊,和你无关,不要紧张。” 罗隐拍拍他的肩膀,做为本地警察局长,他的内心定然已经要崩溃。 走进现场肖琴先过来给他们递上一打口罩。苏三接过急忙将两个口罩戴上,这才能小口地喘着气,她觉得自己的鼻子已经要废掉了,完全不敢用鼻子呼吸。 现场已经挖出三个大坑,每个大坑都有十来具白骨,在谢雨欣的指点下还找到一间废弃的地下室,那里面蜷缩着一个套着一件大褂子的骨架。那大褂子因为血水浸染分辨不出颜色,尚能认出那应该曾经是件医生的白大褂。 “是个年轻女子的骨头。”肖琴带着他们站在地下室边缘指着那具骨架说,“谢雨欣说她叫东方燕。协和毕业的,曾经是我爸爸的学生,因为发现了地下大厅的秘密,被……我爸……他推进这里活活饿死的。” 肖琴说到这里哽咽了,她用力擦了一把眼睛,白皙的脸上沾上了泥土。 这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高傲的女法医,现在她脸色木然,眼神呆滞,如同行尸走肉。 “你辛苦了,这些事就交给苏州的法医来做吧。”罗隐有些担心地说。 “不,这是我爸爸我哥哥造的孽,我要尽力为他们赎罪。” 肖琴带着他们浏览了三个还在清理中的大坑,苏州的全部法医已经被调来了,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小心地清理着遗骨,寻找一切有用的线索。 “现在估计能有四十多尸骨,照谢雨欣的说法,这些有被731秘密送来的实验材料,也有一些无家可归流浪汉和外地难民,他们在这里做为新药研制的实验材料,死后就地掩埋。” “这些人身上,应该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身份证明材料了。”苏三看着坑内的雪白人骨,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是,这些病人进了医院就会被搜身清洗,身上只能穿着医院发的病号服,不太可能保留有个人物品。”肖琴又恢复了冷静的法医状态。 三个人看完尸坑,都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我她——妈的那时候在哪!”卢局长一拳砸到银杏树上,几片金黄的叶子落到白色的尸骨上,那尸骨两眼望天,头骨上空洞的三个窟窿,似乎在质问苍天,为什么我们要经受这样的苦难。 “一切和你无关,那时你人不在苏州,即使在又能如何?半个国家都沦陷了,南京的冤魂要向谁讨公道?重庆隧道闷死的那些人呢?庆幸的是,我们毕竟胜利了,以后历史不会重演。” 罗隐知道卢局长是地道的苏州人,看到这样悲惨情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你说,肖老先生怎么能做这种事?他在本地德高望重,一直扶危济困啊。” 卢局长声音颤抖,眼泪掉了下来。 “他想活命,想保全自己和家人的姓名财富,结果是越陷越深,也许开始他以为日本人只是打算在这里暂存细菌,后来一切发展就不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了。” 这时已经跳下地下室清理女医生尸骨的肖琴喊道:“这里有只钢笔!” 肖琴在女医生制服前面的口袋里找到一只派克钢笔。 在地下和尸体共存这么久,钢笔外壳还很光亮。 罗隐接过钢笔,苏三急忙掏出手绢递给他。将钢笔擦干净后,笔帽上一行镌刻的小字显露出来:还与韶光共憔悴! “天啊!一定是他送的!” 苏三惊叫。(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爆炸、爆炸 第三天下午,一辆绿色军用吉普车开进了肖家大院。 车门打开,先是伸出一只锃亮的皮靴,随后一身戎装的莫明拉开车门神气活现地走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苏三的熟人——萧道一,昔日的萧教授。 “呶,你要的资料,绝对齐全。” 莫明进门就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子扔给苏三,肖琴则盯着他的军装,冷冷地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谢雨欣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萧道一大惊失色:“我们如今家破人亡,你们还想怎么样?查抄逆产?” 苏三站在一边恍然大悟:之前的那位接收大员就是萧道一吧?此人算是文化界人士,跑来接收肖家的产业还很能说得过去。 莫明得意洋洋地扫视一圈肖家的摆设,连连点头说:“房子不错,我刚才你家那间医院过来,设备都是进口货,到底是做过汉奸,底子够丰厚的。” “莫名其妙,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苏三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谢雨欣盯着楼下的人是又气又怒,肖琴也没好脸色,而萧道一则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跟在莫明身后摇头摆尾。 “意思就是,现在已经有充分证据证明肖家的全部产业都是逆产,你们几个,看在苏小姐住在这里的份上,可以延迟搬走。不过财产必须查封。” 莫明笑眯眯地给自己鼓掌:“厉害啊,肖家,闹到夫人那里,现在我看谁还能帮你们,这么大的案子,肖家父子若是不死,足够让国防部将你们全家解押到南京枪毙了。” 肖琴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但事关父兄,她还是忍不住喊道:“我们愿意积极赔偿。” “赔偿,能赔几条人命?”萧道一冷笑。 他之前搞接收文化产业,结果让肖家的事情闹得灰头土脸,此刻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谢雨欣一听要查收全部家产,眼前一黑晕倒过去,肖琴急忙跑上楼去扶她,嘴里喊着:“嫂子,你要挺住,我们家在乡下有祖产的,那个和谁都没关系够你们母子度日了。” 苏三听到母子二子,环视大厅问:“肖宇呢?去了哪里?” 肖宇是肖毅和谢雨欣的儿子,今年7岁了,活泼可爱,苏三在这住的这几天和他相处愉快。 这时一个守在门外的士兵进来一个立正敬礼:“长官,刚才有人送来一封信。” 信?苏三看到莫明手上的白色信封,心跳快了几分,两步冲上去问:“快看看,是什么?” 撕开信封里面是张牙舞爪的红字:“追命!” “天,又是追命!”苏三看向肖琴,此刻她已经扶着瘫倒在楼梯上的谢雨欣一步步走下来,坐到了沙发上。 “追命,还有谁的命能追!都死了!”肖琴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都疯狂地挥舞着双手。 苏三忐忑地问:“肖宇,肖宇在哪里?” 谢雨欣刚醒来闻言大哭道:“肖宇吃完午饭说去同学家玩。” “赶紧打电话去问啊。” 苏三急了。 莫明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肖家人忙碌。萧道一则是满脸幸灾乐祸。 “哈哈,一笔写不出两个肖,我说老萧,此萧非彼肖,这是老天注定要你来接收肖家。”莫明得意洋洋。 “是的长官,这是天意。” “没有,肖宇没在!”另一边,谢雨欣往肖宇的同学家里打过电话,大声尖叫起来,“怎么办?肖宇不在!” 电话刚放下就炸豆子一样响起。 肖琴双手颤抖,想去接电话,却抖的跟本伸不出去! 先是三个陌生人在她眼前死去,接着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同胞兄长,而现在又要威胁到唯一的侄子,肖琴已经心力交瘁。 苏三一咬牙接起电话。 “现在是下午3点20分,30分钟赶到肖家医院旧址。否则就等着给你侄子收尸吧。” 又是那个雌雄不分的声音,苏三确定此人一定用了某种可以变声的设备。 “什么?怎么说?”肖琴紧紧地抓住苏三的手连声问道。 “30分钟后赶到医院旧址,否则就杀了肖宇。”苏三声音木然,她刚才已经大致翻看过莫明交给她的资料,文韶光是清华毕业的,的确是有个叫做东方燕的女友,而这个东方燕大学毕业后选择到了肖氏医院工作,现在她已经能初步认定,文韶光是为了给东方燕复仇。 他是要杀尽肖家所有人,肖琴要是去一定凶多吉少。 肖琴想都不想就冲出去,苏三手疾眼快,从后面将她拦腰抱住:“你要去哪里?” “救人了啊,晚了肖宇就……”没有人比肖琴更懂得追命的意思,她可是经历过接到电话马不停蹄赶到,可是人却依然在自己眼前死去的惶恐,而现在,要救的人是刚去世的哥哥留下的唯一孩子。 “我也去。”谢雨欣也往外跑。 苏三眼前晃动着肖宇可爱的笑脸,不错,肖老爷和肖毅都做了天大的错事,死有余辜,可肖宇是无辜的啊,他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苏三拉着肖琴的手说:“走,我们一去去。”说着看向莫明,“事情紧急,你来开车。” “我开车?救汉奸崽子?得了,别逗了你。”莫明耸耸肩,像是听到了笑话,二郎腿还晃了晃。 “做坏事的是肖家父子已经死了,这孩子是无辜的,莫明算我求你帮帮他们。” 苏三上前用力去拉莫明的手,莫明斜睨着:“求我?” “是,我求你,恳求你。” 莫明这才站起身,看向萧道一说:“权当老子发发善心,你打电话去警察局让罗隐这混蛋赶紧赶过去。老子又不是警察。” 萧道一连声称是。 吉普车风驰电掣般驶出大院后不久,萧家院子里忽然一道火光腾空而起,巨大的爆炸声浪将门窗上的玻璃震的哗哗响。 爆炸!是爆炸!萧道一看着院子里燃烧的车辆残骸,暗自道:真狠,这肖家的女人若是开这个车出去定然没命了。 他急忙拿起电话拨向警察局。 苏三等人也听到后面传来的爆炸声。 “天啊,好像是家里出事了。”谢雨欣喊着,“停车,停车。” “嫂子我们现在只有肖宇了,没有什么比肖宇更重要。” 肖琴紧紧地抱住乱动的谢雨欣,盯着莫明道:“快点开。” 莫明撇嘴:“汉奸家属老实点。” 苏三拍他胳膊一巴掌:“你就快点开吧,什么事将来再说好不好。” 医院旧址已经被挖的千疮百孔。 车子没等挺稳,肖琴就开门冲了出去。 莫明嘀咕:“找死啊。” “肖宇,肖宇,你在哪里,姑姑来救你了。” 肖琴大声喊着,谢雨欣随后喊道:“肖宇,肖宇。” 苏三也跑下车,站在挖出的土堆上举目四望。 “苏姐姐……”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苏三急忙往声音的方向跑。 肖宇被绳子捆绑着坐在东方燕遗骨所在的地下室里,小脸哭的黑一道白一道的。 肖琴看到侄子,嘴里说着:“肖宇不要怕,姑姑来了。” 这时赶来的莫明一把抓住她胳膊:“你疯了,他身上绑着炸弹!”(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自私的母亲 肖宇坐在坑里,身上绑着绳子,一排****模样的东西系在他身后,苏三彷佛听到哒哒哒的指针声,火药味直冲鼻子,她忍不住打个喷嚏。谢雨欣怒气冲冲地质问苏三:“这么大动静你是想让炸弹爆炸吗?” 苏三无语,这女人已经神经了,她不打算和她计较。 “是谁?是谁做的?” 肖琴疯了一样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先是三个陌生人在我面前让我无法救助,接着是爸爸哥哥,现在又要……为什么会这样,谁做的?” “先别问那么多怎么救孩子?” 苏三不想浪费时间浪费口水。 莫明耸耸肩:“没办法,凭我的经验那是真正的炸弹。” “可是,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三很着急,看向外面,没有车的声音,罗隐和卢局长还没有赶来。 “妈妈,我再也不乱跑了妈妈。”肖宇哭的一脸鼻涕。他大概被凶手警告过,虽然一直在哭却不敢乱动。 “肖宇!”谢雨欣激动的就要往里冲,苏三拦住她到:“你冲进去也没办法,万一碰一下在炸了怎么办?” “很好,你们都到了。” 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传来。 “谁?是谁?” 大家都向四周张望,莫明拔出枪问:“给一孩子绑炸弹,这种缺德倒灶的事你也能干出来?” “肖琴,你应该认得我的声音。你们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们肖家作孽的报应。” “出来,你给我出来。” “还记得你在上海没有办法救活的那三个人吗?那两个男人都曾经是这所被废弃医院的工作人员,也是肖老头的心腹,光复后拿到一大笔钱跑到上海,那个女人她原来可不是什么舞女,她曾是这所医院的护士,叫杜雪梅。” “杜雪梅!”谢雨欣惊叫一声。 “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因为他们都是知情者,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良心,拿到钱后就到了上海醉生梦死,这种人该死!让你做为一个医生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你面前死去却无所作为,这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哈哈哈。”狂妄的笑声响起。 肖琴气的浑身发抖声嘶力竭地喊着:“出来,你给我出来。” “出来个屁,这是无线电!” 莫明很熟悉这些技术。 “我以为你在三起杀人案现场警察一定会将你抓起来,让肖老贼看着寄予厚望的女儿成为杀人犯,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警察帮忙,不过这样也好,你们肖家一个个都会被我干掉。” 声音戛然而止。 莫明打算搜寻一下,苏三喊道:“什么时候了,不要理他,先救人。” 说救人,可是怎么救呢? 这时那个声音又响起。 “现在你们一定很想救人吧?你们可以商量下,这地下室土层中下面还有炸弹,我已经计算好了,只能承受一个体重100斤左右的人,超过这个重量就会爆炸。你们中符合这个体重的可以下去一个人,解开这孩子身上的炸弹,晚了就让这孩子去找他祖父和父亲吧。” 100斤左右的,只能是现场的三个女子。 谢雨欣和肖琴互相看看,然后都焦急地看着地下室中的肖宇,却都不敢动一下。 莫明看看苏三,在她耳边说:“和你无关啊,不要想着去意气用事。” 苏三很想救人,但现在情况这么复杂,谁知道这人说的真的假的,万一人下去炸弹炸了怎么办? 就算不炸,难道要一命换一命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嫂子,下决心吧。” 肖琴看着谢雨欣。 而谢雨欣则往后退了几步,闭上眼睛,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嘴里哽咽着:“肖宇,妈妈也是没有办法啊。” “肖琴,怎么办?” 苏三催促着。 肖琴看着地下室土坑里的侄子,也犹豫了。她曾经三次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她害怕,害怕自己无能为力,也害怕自己下去会马上爆炸。 亲情、人性和良心在这瞬间苦苦争斗着。 肖琴又看了谢雨欣一眼,发现后者已经吓得哆嗦一团,低着头,眼睛也不敢看向地下室,双腿不自主地往后面退。肖琴叹口气,她清楚,谢雨欣已经决定放弃肖宇了。 这无线电里的话,肖宇自然也听到了,他哭着问:“妈妈,姑姑,谁来救我?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这哭声像是春蚕一样一点点啃啮着肖琴的心,她终于向前走了一步。苏三说:“肖琴,你要考虑好!” 肖琴狠狠心,几步就走到地下室边,沿着台阶一点点走了下去。 肖宇看到姑姑走过来,瞪大眼睛,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 这是残忍的一幕,7岁的肖宇已经明白自己被亲生母亲放弃了,现在向他走来的是姑姑。 一步、两步、三步……肖琴小心翼翼地走着。苏三的心提到嗓子眼,紧握的双手满是汗水。 莫明也认真看着肖琴的一举一动,轻轻叹息一声。 这时外面传来汽车声,是罗隐到了。想到罗隐也来了,肖琴鼓起勇气,一点点接近肖宇。 “肖琴!小心!” 罗隐和卢局长带着人冲过来就看到这一幕,罗隐看到肖宇身上的炸弹,瞬间明白肖琴是去做什么,他一边喊着让肖琴稳住一边就往地下室走。苏三一把拉住他:“你要做什么?” 罗隐挣扎着:“苏三,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肖琴很危险。” “那个人说地下室的土下面也埋了炸弹,只能在承受一百来斤左右,你若下去必然超重马上就会爆炸的” “让他下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莫明在一边讽刺,罗隐只能站在地下室边上,焦急地看着肖琴。此刻她已经缓缓蹲下身子,小心地去解肖宇身上的绳子。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肖琴紧张的满头大汗,她终于费力地将炸弹从肖宇身上解下来。然后一动不动,用极小的声音说:“肖宇,快跑。” 肖宇看看姑姑又转头看看站在上面的人,含着眼泪就跑,可是他被捆绑太久,手脚已经麻木,刚跑出一步就摔倒在地。 这时肖琴手里的炸弹发出卡的一声轻响。肖琴想都没想就将炸弹努力向远处抛去,接着就提起肖宇往台阶处冲去。 被抛到一边的炸弹掉在地上,轰的一声炸了,与此同时,地下室旁边的土堆也腾起一片土雾,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原来地下室边上也埋了炸弹。 苏三和莫明正站在一起,爆炸声一响,莫明一把将苏三扑倒,压在身下。 罗隐离那土堆远一点,也顾不得隐蔽,拉住从地下室冲出的肖琴,他用力太过,连带着拉着肖琴一起倒向一边,就地一个打滚。 卢局长站在边缘,看到地下室边上也炸了,吓得脸色苍白,大喊道:“卧倒,都卧倒。” 苏三满脸都是土,她被莫明压在身下,毫发无伤只是耳鸣的厉害。 “莫明,你怎么样?”苏三用力想将莫明翻过去。 可是身上的人沉的要死,苏三哭道:“莫明,你说话啊。” 噗嗤一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是莫明! 莫明翻身起来,然后伸手去拉苏三。 苏三生气地将他的手打下去。 “苏三,苏三!”罗隐也站起来了。 “肖琴和肖宇呢?有没有事?”苏三站起身,看到肖琴和肖宇趴在地上一身的土,看着身上没有血迹,像是被震晕过去了 而刚才爆炸的土堆现在已经是大坑了,就在那大坑里,赫然躺着一只血淋漓的手臂,手臂不远处是半截小腿。 那是谢雨欣的残肢!她方才害怕一直向后退,就站在土堆旁边结果被炸的粉碎! 苏三捂着胸口,强压下胃部的翻滚,接着长长出一口气:怕死的那个人却死了。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一无所获 东吴大学文韶光的宿舍已经被警察彻底翻查一遍。 愤怒的学生堵在门口质问:“凭什么搜查文老师!”“对,必须给出解释,你们这是侵犯人权。” 罗隐抿着嘴,不想和他们废话,而卢局长只能耐心解释情况。 “杀人案爆炸案?那和文老师有什么关系?你没不会怀疑是他吧?莫名其妙。” 事件主角文韶光则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罗隐在一边冷静地观察着他镇定又有些欣喜的表情。文韶光发现了罗隐的目光,主动说道:“罗探长这是在用审视犯人的眼光看我。” “东方燕,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是我的前女友,民国三十一年我跟着队伍开赴云南之前分手的,她说不想等我。哦,那时我们部队还叫新编38师,孙长官是我清华校友,我很崇拜他便跟着投笔从戎了。”文韶光微微一笑,“怎么问起东方燕的事,莫非是她和你们讲了我的坏话?我自问在感情上还是光明磊落,从未对不起她。” “嗯,你自然对她很好,甚至说可以帮她复仇。” “复仇?呵呵,罗探长,你高估我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好不容易从印度缅甸那鬼地方死里逃生,享受生活还来不及,帮人报什么仇。哦,她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这一别已经有五年没见了。” “她死在肖氏医院旧址,我们找到了她的遗体,只剩下一堆白骨,蜷缩在地下室角落,是活活饿死的。”罗隐非常残忍地冷静描述着东方燕的死因,而文韶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嘴里叹息着:“太可怜了,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凶手已经死了。” “那还真是一报还一报,算是老天有眼吧,咦,罗探长,你不是怀疑我和那凶手的死有什么关系吧?” 因为警察办案,苏三一直安静地站在走廊观察,文韶光冷静的态度有些激怒了她。 她挤进门来,手里举着一支派克钢笔递到文韶光眼前问:“文先生,你认得这个吗?” 文韶光接过钢笔,看了一下说:“记得,这是我当年送给东方燕的。怎么?她还没有丢弃?” “一直到她死,这支笔都在她的口袋里。她一定每天都在使用这支笔,因为笔帽上刻着的这行字还与韶光共憔悴,她对你念念不忘,在你去云南后,每一天都在为你提心吊胆,为你憔悴。” 苏三极力想从情感上感动文韶光,但是她失败了,后者只是点点头说:“苏小姐,你的职业是作家还是记者?真是太善于编故事了,这个故事简直是听者动心闻者落泪,如果我不是当事人的话一定会被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感动。” “我讲的都是事实,我就在挖掘现场,当看到那具蜷缩的白骨衣服口袋还有这支笔,看到笔帽上这句诗,我非常震撼,我好像看到了活生生的东方燕,她用殷切的眼神每天都在注视这支笔,为你祈祷。” 文韶光根本不为所动。 “首先我承认这支笔是我送给东方燕的,你们可以去调查,我们是曾经谈过恋爱,那时我在清华,她在协和,也算是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但是我们理想不同,她反对我参军,因此只能分手。至于这支笔为什么在她口袋,我觉得没有必要那么文艺地发挥,不好意思我一直认为这是文科生太过感性的缘故,她其实只是随手拿起一支笔用而已。” 文韶光的回答真话假话搀合在一起,不知情的人根本无法分辨。 哪怕苏三坚信他就是为了东方燕复仇,可看到眼前这个镇定自若的男人,她还是心里打起了鼓,自己首先就信心不足。 文韶光的宿舍没有搜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个人的生活实在太简单了,只有行李和书本,几件衣服,罗隐断定他一定还有个秘密场所,在那里他可以制造炸弹,研究无线电。 “你是电机系的教师,怎么这里一点和专业有关的工具都没有呢?” 苏三环视四周问。 “苏小姐知道电机系是做什么的?” “大概了解一些。” “我们东吴正在复校阶段,很多实验器材还没有落实到位,同时,我每天上课已经够累,不想在宿舍里继续劳心劳力。”文韶光说完还对苏三眨眨眼睛,“我发现苏小姐很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好吧,我可以肯定你的职业是记者。” 苏三承认,这个人很有点魅力。大概是曾经投笔从戎的缘故,他身上有一种成熟内敛的气质,很有风度,也很会说话,怪不得外面的学生为他抱不平,他在学生中一定有些威信,特别是女学生,涉世未深天真无邪的女生很容易迷上这样成熟儒雅的教师。 罗隐见苏三盯着文韶光,心里老大不愿意,这时卢局长走过来对他耳语几句。 “没办法,这家伙一定另有住处。” 卢局长很是懊恼。做出搜查东吴大学宿舍的决定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卢局长现在已经坚信此人就是凶手,可是又找不到任何证据,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警察一无所获。一行人离去时被很多学生围观,有人喊着:“黑狗子夹着尾巴逃跑了。”接着是哄笑。 苏三回头,看到文韶光嘴角含着笑,满脸风轻云淡,很是气人。 在这些起哄的学生中有两个女生一直很安静,一个女生戴着厚厚的眼镜,穿着阴丹士林旗袍,米色的毛线衣,衣着寒酸相貌普通,她一直用焦虑的目光盯着文韶光,她对面的女生则是穿着红色的羊毛大衣,围着白围巾,头发烫了几个卷,很有些妩媚风情,她的目光从文韶光滑到眼镜女生的脸上,有些嘲讽的意味。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女子一定都对文韶光有着或多或少的情愫,尤其是眼镜女生,她因为相貌普通,暗恋的情感会更为炽热。 “昨天,对不起。”回到警察局罗隐看看左右没人,忽然对苏三道歉。 “啊?你是说爆炸时候?”苏三笑了,“我是希望危险时候你会第一个出现。不过你没来得及我也不会很沮丧,因为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突发事件,每个人的反应不能强求。昨天你站在那个位置,根本也来不及转身找我。” “你,就不能骂我几句吗?”罗隐见苏三转身就要走,一把拽住她的手。 “你想让我怎么表现呢?你为救我曾经烧伤了后背,我还要你在为我出生入死那不是太过自私?再说,我又凭什么要你为我付出?” “我不想像东方燕一样,只能与韶光共憔悴。” 苏三噗嗤一声笑了:“你想和文韶光共憔悴,人家还不要你呢。对了,我刚才发现点奇怪的东西,有些暗恋的女生是很执着的,我们能不能从这点入手。也许一个执着的女生能告诉我们文韶光的秘密住所和那台车都在哪里。” 两个人并肩离去。 走廊拐角处,肖琴靠着墙壁叹口气,抬手蒙上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各有肚肠 燕子啊,听我唱个我心爱的燕子歌,亲爱的听我对你说一说 燕子啊,燕子啊,你的性情愉快亲切又活泼,你的微笑好像星星在闪烁 不要忘了你的诺言变了心,我是你的你是我的,燕子啊…… …… 文韶光轻轻吟唱着一首略带幽怨的歌,唱完一段,又用口琴孤独的为自己伴奏。淡淡的安静的忧伤在小小的宿舍中荡漾,歌声中有着呼之欲出的无奈和怀念,站在门口的林玉英听到最后,用手绢轻轻擦着眼角。 口琴声停住了,忧伤的余韵却还在房间缭绕。 “林玉英同学。”文韶光转过身来问,“你来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文老师,我只是关心你。”林玉英推推厚厚的近视镜,低下头说。 文韶光看着有点忸怩的林玉英,微微一笑:“没事的,是警察发现了我前女友的遗体,过来问问情况罢了。” 林玉英闻言,微微一愣:“老师的前……女友……她去世了么?” “是,她已经不在了,她叫燕子。” 文韶光看向窗外,那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叶子几乎落光了只剩下零星的金黄,在冬日的暖阳中保存着一缕温暖颜色。 “老师还是很想念她的吧?刚才的歌声很伤感。”林玉英试探着问。 文韶光摇摇头:“经历那么多,我已经忘记了想念是什么。战争让我们天各一方阴阳两隔,就算想念又能怎样?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想想我那些埋骨他乡的战友,我现在都不知道活着回来是幸运还是不幸。” 文韶光见对面的女孩子面色忧郁,便微笑着转移话题说:“这首歌曲叫做《燕子》是一首新疆民歌,当年我有个新疆同学,经常哼唱,我很喜欢。” “真好听,老师唱的也好,感情充沛。” 文韶光见对面这个相貌普通的女学生面露迷惘,隔着厚厚的镜片能看到眼中萌动的情愫。真是个傻妞。文韶光微微一笑,这个女孩子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昨天警察走了后,他已经通过黄三了解到自己制造的爆炸只炸死了一个谢雨欣,肖宇已经被警方保护起来,黄三答应会派人打探消息,但是自己已经被警察盯上,铲草除根的计划怕是自己无法实行,黄三也不能随便有动作,这个傻妞嘛……文韶光目光中有些说不清看不透的东西,林玉英看在眼中痛在心里。 “眉毛弯弯眼睛亮,脖子匀匀头发长,是我的姑娘,燕子啊,燕子啊……” 看着眼前的姑娘,文韶光又哼唱起那首歌的后半部分。 他的目光如同清澈的潭水,倒映着林玉英的影子,看着他俊朗儒雅的脸庞,听着深情的民歌,林玉英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自己就是他歌中的燕子。但是随即,便又被自惭形秽所代替,自己貌不惊人,成绩也不是最好的,怎么可能对文老师动了心思。 只是暗恋像是人间三月天的小草,几场春雨润物无声,草根却在泥土下蠢蠢欲动,伸展着,高昂着头,哪怕身上压着的顽石也能顶开。 现在伴着这充满磁性的歌声,细细密密的春雨已经在洒入她的心田,暧昧情愫在这个冬日的下午滋生,如春蚕沙沙沙,将她的心蚕食。 坠入情网的傻姑娘啊。 教师宿舍的走廊里,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一个有着长卷发,身着红裙的女子恨恨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嫉妒和怨恨,远远地听着屋内传来的歌声,她跺跺脚,气呼呼地走出宿舍。 樊敏仪在校园的梧桐树小路上走了好一会,只见迎面过来一个身穿蓝色羊毛呢大衣的女子,笑着冲自己点点头。樊敏仪认出这女子昨天跟着警察来过,立马保持戒备神色。 苏三见她忽然间神情凝重,笑道:“樊小姐怎么看到我就忽然变成刺猬了呢?” 樊敏仪冷冷地说:“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只是不喜欢昨天来的那些警察。” “是因为文先生吗?嗯,我承认,文先生的确是个很有男性魅力的人。” “是吗,你也这样认为?”樊敏仪听到苏三夸赞文韶光,眼睛一亮,她此刻心情非常低落,就像前些天淅淅沥沥又阴冷的冬雨,腻腻歪歪,很需要别人的赞同。只是自己专业内女生本来就少,这种暗恋也不能和熟悉的人谈起,她现在是满腹心事又苦于无处倾诉,眼前这个女子似乎有点意思。 “是啊,文先生给我感觉很好,和他谈话如春风拂面,非常舒服,真是个有气度的男子。” “对呀对呀,文老师在我们同学间非常受欢迎的,大家都喜欢上他的课。” “樊小姐是从教师宿舍那边出来的?” 听到这话,樊敏仪满脸不高兴:“是啊,哼。”苏三察言观色知她心情不好,故意问道:“其实昨天我就发现,有个女生有点奇怪,看文先生的眼神都不太对。” “对吧,对吧,你也发现了?哼,就是她,在文老师宿舍赖着不走,又穷又丑,不知道怎么那么大一张脸还往文老师眼前凑。” 樊敏仪说着长叹一声,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苏三也跟着坐下道:“我从警察局偷看过文先生的档案。”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樊小姐别怪我多嘴啊,其实我是一个记者。” 樊敏仪点点头:“嗯,做你们这行的的确是眼观六路。” “是呀,所以我来之前偷偷看了文先生的一点资料,是很有才华,也很有血性,不过呢,就是出身太贫寒了,没什么钱,若是有背景,也不会一个抗日英雄跑到这里做个教师,哦,不是我说你们东吴大学不好,我是觉得以文先生的资历,若是有人帮忙有家庭背景,就是去国防部都有可能。” 樊敏仪听到苏三说文韶光穷,最一撇道:“你看的那些根本就不对,据我所知,文先生其实蛮有钱的,他有一辆吉普车呢。” “不是吧,樊小姐我知道你对文先生很有好感,可是我看到他可是挺穷的啊,住教师宿舍,日常生活也很简朴,自己的住房都没有,哪里还能有车。别开玩笑了,好吧我不该嘲笑文先生穷。” “真的,文先生其实有住所的,就在山塘街,不过那辆车不在那里,在码头一处仓库停着呢。我想文先生家境定然是极好的,只是为人低调不想在学校炫耀而已。所以林玉英那种,扑上去不能有什么好,女孩子要矜持啊。” “是呀,像樊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又时髦又有学问,真是很厉害,女孩子学电机还是很少的呢。” “嗯哼。”樊敏仪下巴一扬格外得意。(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计中计 山塘街是一处繁华所在,古色古香。中间是山塘河,山塘街则紧傍河的北侧,通过一座座石桥与另一侧的街道连接。山塘街上店铺、住家鳞次栉比,站在街上,能看到船在河中行走,卖花姑娘拎着篮子踩着轻快的步子走街串巷。怪不得樊敏仪一口咬定文韶光是个有才又有财的人,能在这里有栋大宅子自然是非富即贵。 “文韶光的房子就在这里。”卢局长派人在这里盯了几天,终于发现了文韶光的蛛丝马迹。 “文韶光一连两天晚上都是在这过的,我猜可能又是在鼓捣什么东西。” “这个人心狠手辣,不会放过肖琴和肖宇的,不过从他之前的表现,对肖琴似乎还有点慈悲之心,他下一个目标应该还是肖宇,卢兄,不妨放点风声出去,我有准确的消息,黄三的人四处在打听肖宇的下落。” 苏三听着两人说话,目光投向河道上,往来船只有运送温室培育的茉莉花栀子花北上的,虽然船上捂的严严实实,她还是闻到馥郁的花香,苏三深深地吸口气,任花香在心中荡漾,渐渐冲淡些许不快——用一个小孩子做诱饵是有点过分的。 很快,文韶光从黄三那里得到消息,肖宇因为目睹母亲被炸飞,心理严重受伤,目前正在教会医院接受治疗,由警察保护。 “哼,一个汉奸崽子竟然能出动警察。” 文韶光气愤地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桌上酒杯里的酒被震的摇晃出来,黄三急忙劝说:“老大息怒息怒。兄弟就是拼去这条老命也一定为你报仇。” “不用,老黄,咱们能从枪林弹雨出来不容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愧对兄弟,你只帮我打探消息,有天我真出事了也不会连累你太多。” 黄三叹口气:“真是想不到,这肖家在城里名声那么好,背后却是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是中国人,你我兄弟在前线奋勇杀敌,这些汉奸作恶不说还能买个好名声,真气人。” “所以我们抗战才用了那么多年,汉奸太多了。”文韶光叹口气,斟上一杯酒道,“这杯酒敬我们那些牺牲在野人山密支那的兄弟们。” 说着将酒泼在地上。 黄三也如他一样将酒泼在地上。接着两人继续对饮起来。 文韶光的酒量并不大,喝几杯就醉了,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燕子!燕子!我对不起你啊!” 黄三这个糙汉子听他哭的伤心也忍不住恨恨地擦了一把眼睛,拍拍他的肩膀,向着月亮举起酒杯:“燕子妹子,我没见过你,可我早就听过你,知道你和我们文老大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文老大为了国家上战场,你却被人谋害了。我黄三作证,文老大一直在想着你念着你,你若有在天之灵,就保佑文老大能够顺利报仇!” 两个人酒到酣处,平时敏锐的感觉也渐渐麻木,都没看到回廊处人影一闪,正是那个袍哥的三爷。 林玉英为了演的更像探视病人,手里特意捧上一簇花走进教会医院。 文韶光告诉她说那个孩子应该在后面的单人病房。因此当一个护士走过来问她找谁的时候,她灵机一动编造一个最常见的姓氏。 “哦,我是来看张家小少爷的。” “可是一品斋的那个张家?” 这家医院成立于清末,在本地非常有名,能住单人病房的自然都是有钱人。 林玉英急忙点点头:“对就是那个张家小少爷。” 护士脸色立马缓和了,指着前方的走廊说:“呶,往那边走就是儿科单人病房。” 林玉英抬腿就要走,护士急忙拉住她小声道:“不过要小心哦,那边有好几个警察守着呢。” “啊?怎么还有警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林玉英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瞪大眼睛。 护士看看左右无人,在她耳边说道:“是肖家,肖氏医院的肖家小少爷在那住呢,好像肖家缠上了什么官司,哎,反正和咱们都没关系,你绕着走便是了。” 林玉英到过谢,走向那道走廊。她在走廊走了一圈,发现一间病房门口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身着黑色中山装,百无聊赖的样子,林玉英断定这应该就是肖家小少爷的病房。 她趁人不注意,悄悄进入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进去后将手里的捧花扔进垃圾桶,迅速从包里掏出一件外套披上,又戴上一顶帽子,照照镜子,确定和刚才打扮不同,这才拉开门大摇大摆从那俩中山装男子身边走过去。 这天晚间,林玉英换上一身护士装戴着口罩来到教会医院,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定无人注意自己后,走进了医院。 晚上医院大厅的人并不多,她很快就在护士台旁边找到一个输液架子,上面还挂着一瓶药。林玉英急忙上前推着架子往前走。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头发花白的清洁工戴着口罩和她擦肩而过。 清洁工推着垃圾车,里面很多垃圾。林玉英戴着厚厚的棉纱口罩也能闻到那里面飘出的怪味,忍不住往外让开一些。 那间病房门口只坐着一个人,似乎有些困倦,头向后仰着,抵着墙壁。 林玉英深深吸口气,将内心中的惶恐不安都压了下去,推着输液架子走近。 “干什么的?” 那人猛然惊醒,蹭地站起来,掏出口袋里的手枪。 林玉英吓了一跳,声音有些发抖:“护士输液打针。” “怎么晚上输液?” 那人将信将疑地看着林玉英。 林玉英推了推厚厚的眼镜:“我只是个护士,哪知道为什么开药输液,有问题你去问医生啊。” 那人打开门:“你进去吧。” 林玉英走进病房,小孩子脸冲里面躺着,看不清长相。 林玉英从兜里掏出一支药和一个注射器,她将药抽出后,对那小孩子说:“打针了,乖,不疼的。” 说着那就去拉小孩子的被子。 她的手被人按住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林玉英对吧?我们在东吴大学见过面的。”原来躺在床上的是苏三。 林玉英刚要挣扎,身后的警察已经一把抢下她手中的针管,同时将她的手牢牢抓住。 “让我猜猜这是什么药?” 苏三从警察手里接过针管,一股苦杏仁味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文韶光好恶毒啊。” 林玉英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警察喊道:“枪声!” 接着又是砰砰砰几声枪响。 林玉英这才如梦方醒,大声喊着:“我们上当了!” 那个警察一把捂住林玉英的嘴巴,她用力挣扎着,伸出手抓向苏三。 苏三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林玉英疯了一般向苏三身上扑去,双手紧紧地握住苏三手里的注射器。 苏三急了,喊道:“松开松开,这是剧毒物!” 林玉英双手一用力,那玻璃针管竟然断裂了,她的手上也渗出血液。 苏三吓坏了,慌乱中松开手。 罗隐几步冲进来,苏三脸色苍白,靠墙站着,林玉英则躺在地上,不住抽搐,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苦杏仁味。 “苏三,苏三。”罗隐从没见过苏三这么惊恐过,急忙伸出胳膊搂住她肩头。 “她就那么扑过来了,我没法躲开,针管断了,她受了伤,就……就……” 苏三摊开手,只见她手心之间也有两道轻微的玻璃划痕,差一点高浓度的******就会渗人她的血液中,生死只在一线。 罗隐用力搂住苏三,拍拍她的背低声安慰。 这时听着走廊里传来卢局长的声音:“那家伙跑了,大家去码头!” 走廊尽头,一辆垃圾车孤零零地停在那,刚才推车的清洁工已经不见踪影。(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片云天共远 永夜月同孤 京杭大运河边的码头上一辆吉普车从黑暗中驶出。 “不许动!” 忽然黑漆漆的岸边灯火通明,出现无数持枪的警察。 车子拐个弯,向另一边驶去,却见从对面开来一辆大卡车,眼看两辆车就要撞上,那吉普车子噶一声又转了方向。 “文韶光,你投降吧,你已经被包围了!” 匆忙赶来的卢局长手里拿着话筒大声喊话。 “砰!”子弹在他面前的地上打出一道火花。 卢局长吓了一跳,腾地跳到后面,嘴里叫着:“文韶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文韶光也不说话,砰砰砰又是几枪。警察们往后退了两步,纷纷开枪还击。 就见那吉普车在冒着枪弹继续往前开。 “文韶光!你投降吧!” 苏三大声喊着。 那吉普车直直地冲上前去,砰的一声有子弹打中吉普车的玻璃,吉普车速不减。 罗隐喊道:“不好!拦住他!” 晚了,吉普车已经冲向大运河,噗通一声坠入河中。 “他宁可自杀!”苏三闭上眼睛,眼前晃动着那地下室里蜷缩成一团的白骨,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卢局长带人冲到河边,冲着河水不住放枪。 罗隐紧紧地握住苏三的手,低声问:“你是希望他死还是不死。” 苏三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样,只觉得,他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 苏三心里难受,低下头,强忍着眼泪。 第二天早上,忙碌了一夜的卢局长面色疲惫,满眼血丝,对罗隐摇头叹息道:“车子打捞上来了,人没找到。” “文韶光逃了?” 卢局长点点头:“唉,不知道是逃了还是死了后被冲走了。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呢,罗老弟,你说这件事……唉,我想不明白。” “卢兄,我们是警察,要以法律为准绳。文韶光是有情可原,但他完全可以将掌握的情况上报,让法律来制裁肖家父子,而不是用私刑,我们并没有做错。”罗隐回答的铿锵有力。 而苏三听着总觉得他其实也是在自我暗示,自我安慰。 中午的时候,警察彻底搜查完文韶光在河塘街的那栋房子,在里面找到了没来的及组装的雷——管和炸药,还有很多电子元件。 同时也逮捕了黄三,可是黄三老实地承认自己帮文韶光打探消息,却让警察也奈何不了。 “老子袍哥咯,就是给钱办事打听个消息犯哪门子法嘛,包打听哦。” 不错,他并没有搀和进文韶光的杀人行动。他给文韶光的那三个袍哥也对文韶光要做的事情毫不知情,他只是利用他们做一些外围的事情,比如运送雷--管炸药到宅子,守着码头上仓库里的吉普车,至于文韶光用这些做什么,他们不想也不问。 即使这样,卢局长也打算以知情不报和危害安全将这几个人告上法庭,只是这样的罪名就算宣判下来也不过是两三年而已卢局长内心非常矛盾,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他对文韶光是即同情又痛恨,复杂极了。 肖琴带着肖宇站在大运河边,旁边还有一堆纸灰。一阵风吹过,纸灰飘飘荡荡飞向运河里。 “姑姑,我们给谁烧纸?是爷爷还是爸爸?” 这个七岁的孩子,一周前还是备受宠爱的小少爷,而现在,经历过一次生死考验,他变得格外敏感。肖琴注意到他并没有提起谢雨欣,叹口气说:“这纸钱是烧给跳进这条河的一个叔叔的。” “哪个叔叔?” 肖琴不知道该怎么向肖宇解释。这个叔叔害死了包括肖家在内六个人,最后还有一个甘愿为他牺牲的学生,可是肖琴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心情去恨他。 他是个英雄,这一切都是肖家父子作恶在先,他本可以在抗战胜利后回到苏州和东方燕结婚,这一切都被肖家父子毁掉了。 肖琴打开怀里的坛子,那里面是满满的骨灰。 她抓起一把骨灰扔进运河,嘴里念念有词:“都是我爸爸和哥哥害得你们生前无法在一起,希望你们死后能永远在一起,相亲相爱,我是个医生本不信鬼神之说,可我现在真希望这世间有鬼,让鬼来惩罚那些恶人,让那些生前无法实现的愿望,在做鬼后能够得到圆满.。” 苏三和罗隐站在远处看着肖琴,苏三小声问:“你没有告诉她实情?” “我说文韶光死了。” “那万一文韶光没有死,又找上门来怎么办?”苏三有些担心。文韶光可是枪林弹雨冲杀出来的,从被子弹打碎的玻璃逃走也是极有可能的。 “没有办法,不能让肖琴永远活在心惊胆战中,只能我们以后多照顾她了。” “我们?”苏三的话中透着淡淡酸味。 罗隐拍拍她手臂:“好了,就是我们,她不是我们的朋友吗?” 晚上,木渎镇的石家饭店门口王妈忙着上门板。 一个人走到她身后,轻轻拍拍她肩膀。王妈回过头,吃惊地张大嘴巴:“文……”那人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王妈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的竹林。 过了一会,王妈拎着个包袱走到竹林。 “文长官,莫非苏小姐和罗先生要找的人就是你?“ 文韶光点点头:“实不相瞒,我杀人了。” 王妈沉默一会,将包袱交给他:“快点逃吧。” “你不问我杀了什么人为什么杀人?” “文长官,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你做事一定有你的道理。”王妈忽然想到那天苏三提到的百日醉瞬间明白过来,“那百日醉?” “不错,看来罗探长他们找过你了。好,我这就走。” 文韶光接过包袱,掂了掂道:“多谢你王妈。” 王妈哎了一声,文韶光回过头问:“什么事?” “文长官你还会再杀人吗?” 王妈小心地问。 “不会了,我今天看到他们给我烧纸,还将我最爱的人还给了我。我总共杀了六个人,一点都不后悔,只有最后害的那个人让我内疚,也许,我的余生就为了这份内疚活着赎罪吧。” 文韶光大步走向黑暗中。 王妈擦擦眼睛怀疑自己做了一个梦。 她是在云南流浪时候遇到文韶光的。 那时她得了严重疟疾,是这位文长官偷偷给她一点宝贵的药物救了她的命。 在苏州见过这位文长官几次,王妈并不知道文韶光要做的事情,当苏三和罗隐问她百日醉的秘密时,她将他们的视线引向了四川袍哥,却不知道袍哥黄三竟然是文韶光的故人。阴差阳错,铸成种种,王妈独立夜风中不觉得冷,她张开嘴,看着文韶光消失的方向唱起了《林冲夜奔》。 “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 满怀激奋问苍天: 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 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 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 诛尽奸贼庙堂宽!壮怀得舒展,贼头祭龙泉。 却为何天颜遍堆愁和怨......”(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一处相思 两地愁 文韶光番外 燕子: 还在生我的气么?部队开拔是军事机密,我没有办法通知你,请你能体谅我身为军人的职责。 之前你来信反对我参军,认为我读清华出来是要做国家栋梁的。不知你可想过,如今的中国是大厦将倾,屋都要塌了,怎样的栋梁都会成烧火棍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南京惨景犹在眼前,我如何能安心做实验?再者,我的长官我们的师长亦是我清华的校友,他甚至还曾经留学过的,比我成绩如何?他都能为国为民投笔从戎,我又有何惧? 当然,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你上次说打算去你老师开办的医院去工作,我真是不能放心,毕竟那里是敌占区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危险,就算有老师关照,我也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最好是去重庆,也能为后方尽到自己的一份力量。 每时每刻都在想你的韶光 民国三十一年3月于滇 燕子: 我真高兴!收到你的来信,欣喜若狂!谢谢你理解我,我爱你,爱的紧!只是如今山河破碎,容不下我们这一对petite——bourgeoisie的恋爱,我会保护好自己,为了和你团聚的那一刻,那一天必然是侵略者已经被我们赶出去!大好山河,我们拥有一辈子的好时光,你说好么?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我经历了一场恶战!想来你在报纸上已经看到了,我们救了友军!就在仁安羌,战争真是残忍,我在血与火中成长迅速,已经会用小刀子和草药做手术了,请放心不是给我,是帮战友。对,我的专业也得到了发挥,现在我负责我们师的话务工作,师长说信任我这个学弟!我们的师长,我真崇拜他!他已经受到国防部的奖励了,这是我们38师的集体荣誉。 放心吧我会奋勇杀敌的同时保护好自己,你忘记我是篮球队的主力了,一定没问题的。 爱你,爱你,爱你,真想你啊。那个新疆来的同袍又唱起那首忧伤的歌,歌名叫《燕子》,等我安全回去一定唱给你听,我的燕子呀。 爱你的韶光于民国三十一年4月缅甸行军路上 文韶光将信写完,交给通讯兵,大家的家书都要由他收集起来送到军部那边想办法发回去。 “苏州,我说文老大,你女朋友在沦陷区啊。” 原来的通讯兵阵亡了,这个是新来的。 “是,她在苏州。” “有点麻烦啊。现在管理严格了,沦陷区来的回信也许会被截下来。你的信也未必发的过去。 “为什么?” 这时黄三过来,扔给他一个野果子说:“还能为啥子,怕咱们走漏消息呗,文老大你个聪明人,遇到自己的事就睁眼瞎咯。” 文韶光想想的确是自己当局者迷。 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是我没想明白,那就麻烦你了要是发不出去就退给我。” “好叻,你就放心吧。” 黄三笑道:“放心,啷个放得下心呦,心爱的妹子远在天边,做梦都要啃兔儿脑壳呦(接吻),我说文老大,你看到那缅甸妹子,就是面皮黑了点,没我们那那得女娃娃水灵哦。” 文韶光踢他一脚:“滚蛋,还笑话我呢,昨晚谁半夜喊妹子亲亲的?” 黄三哈哈大笑,这时看着前面的士兵有人喊道:“哎呦,前面有条河!可以洗澡了!” 黄三乐的一跳三尺高:“文老大,搓夹夹(洗澡)去咯。” 说着就往前跑,边跑边脱衣服。 文韶光大笑:“黄三儿,你丫的耍流氓啊!”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文韶光脸色大变:“卧倒,卧倒!敌机,有敌机!” 话音未落,敌人的飞机已经到了,轰隆隆一阵狂轰滥炸,到处浓烟滚滚,文韶光将电话机压在身地下,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 爆炸声太大,周围到处都是尘土,硝烟和焦糊气息迅速弥漫开来。 过了一会,敌机轰鸣着远去了,文韶光爬起来,先检查电话有没有问题,接着拍打着浑身的红土粉末。 到处都是呻吟声,残肢断臂让人不忍心看。 “黄三儿,你怎样。”文韶光看到前方黄三的腿上都是血,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哎呦哎呦,老子的腿怕是断了。” 文韶光解开他裤子检查一下说:“还好是被弹片划伤了没伤到骨头。” “蛋还在不在咯。” “在。你丫的真流氓。” 文韶光被黄三逗笑了。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起来,就听着前面有人喊:“完咯,完咯,通讯员被炸死了,我们的信也都炸没了。” “哎,又报废一个通讯兵,老子那封信还是用半包烟换来的呢。现在哪有东西找人帮写啊!” 埋怨声传来,黄三咧嘴一笑:“嘿,文老大,咱们的生意到咯,你帮人写信我收东西,咱们三七开。” “你也太黑了吧,劳心费力的是我,凭什么你还得拿三成呀。” 文韶光给黄三一拳。 “韶光: 好久没收到你的信,不知道你那里是什么情况。我好想你,非常想。想的心都是疼的,如果你在我身边该多好,我就不会这么怕这么担心。 韶光我好后悔当时没有听你的话去重庆,我发现自己被肖老师骗了,我们医院里面有问题,我观察了好久,发现肖老师竟然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他们利用我们医院的病人试验日本人的新药。原来这个医院竟然有个地下大厅,进门后走到走廊尽头,有一个机关,打开后就是通向地下大厅的通道,那个大厅简直是人间地狱,我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我偶然看到的那一幕!那些贫苦病人,以为被收容到这里是进了天堂,哪里想到正是我们这些医生在不知情中将他们送入鬼门关。怎么办?韶光,我打算离开这里,我真后悔,我当初应该和你一起参军的,去做军医,挽救抗日将士们的生命。 是我当初害怕了,退缩了,我配不上你的爱,韶光,你一定要小心要保重,我等着你,等到胜利的那一天,让胜利的鞭炮声为我们的婚礼做序曲。 永远爱你的燕子 民国三十二年8月于苏州 文韶光收到东方燕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民国三十三年的10月,38师已经整编成新一军了,反攻缅北的第2期战斗开始,文韶光现在是新一军的一名上尉。这封信足足用了14个月才被送到驻守密支那的文韶光手里,读完信,他忐忑不安,担心东方燕不能脱离那个危险的地方,更担心因为窥破了医院的秘密,东方燕会有危险。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收到东方燕的信。反攻战争开始,文韶光随部队沿密支那至八莫的公路向南进攻,连续攻取八莫、南坎,一直到民国三十四年的3月底攻克猛岩,胜利结束第2次缅甸战役。紧接着又撤回国接受日军投降,期间文韶光一直托人打听东方燕的下落,却始终没有任何结果。文韶光知道,自己心爱的燕子一定是被害了,他要复仇。要让肖家血债血偿。肖家的人,除了那个一直在国外读书的小女儿还算有些无辜,其他统统该死! 文韶光淡然儒雅的外表下,是一颗燃烧着愤怒火焰的复仇之心。(未完待续。) 第二章 还愿的妇人 虽说这地儿叫鬼市,可在这练摊的千真万确都是活人。 当然也有偷坟掘墓的主儿,往日见惯了骨头架子,那是带仨窟窿的,这可是血淋淋的人头。 当下都嗷地一声都要撒丫子快跑。罗隐手疾眼快,先是一个扫堂腿放倒了皮皮虾麻四儿,接着又将打算跑路的摊主按住。 那摊主大叫:“打劫了打劫了。” “臭小子敢在鬼市打劫?”有人以为真的打劫了,摩拳擦掌往这边冲。 苏三喊道:“都别动,警察办案!袭警枪毙!” 鬼市的人一部分是卖旧货,还有一部分做的都是无本生意,闻言顿作鸟兽散。 等到巡警知道出大事吹着警笛过来的时候,罗隐已经一脚踩一个,一手拎着一个。那巡警大惊抱拳道:“兄弟是何方神圣?” 罗隐笑道:“我是北平警备司令部的,跟朋友在这闲逛,正好赶上这摊子上冒出个人头。” 苏三笑了,他又成北平警备司令部的了,简直是招摇撞骗,走哪骗哪。 皮皮虾和摊主都被带到警察局,当然,以苏三好管闲事的性格和罗隐的职业习惯,两个人都对这个鬼市上忽然出现的人头产生了浓厚兴趣,便自告奋勇作为证人也跟着去了。 “好嘛,怎么好好地在鬼市巡逻,愣是能捡个人头回来。” 鬼市这一代的警察署长是个四十多岁的老警察,一口大黄牙,一身烟袋油子味,这一张口说话,离挺老远的苏三就捂住了口鼻,这烟酒臭味真是够呛。 没等那巡警回答,黄牙署长一眼看到皮皮虾了:“我说麻四儿你看你办的介叫麻儿四吗。怎么着,不找人开瓢诈欺,改杀人了?还把人大婶子脑袋给砍啦?真是活腻歪了。” 这人一口倍儿正的天津话,听得苏三眉开眼笑,捂着嘴才没乐出声。 “金头儿,就是借我仨胆,我也不敢杀人啊,这四儿吧它是介么回事儿。”麻四儿苦着一张麻子脸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原来今天黎明那会,麻四儿来鬼市捡漏。人家捡漏是想淘登几样别人看走眼的值钱东西,他是为了坑蒙拐骗偷,反正五毒俱全,逮啥干啥,天老爷饿不死瞎家雀。 “我见有个人进来后就挨个摊看,那人一看就是小偷,我还琢磨要不要抓着那小子来个黑吃黑,哪想到他一见我撒腿就跑,当时他就站在这人摊子上看东西呢,走时候那包袱就扔在那,我以为好东西,就找他分一半,哪想到,竟然是个人头,晦气死。” “李守仁,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署长问。 原来这个摊主叫做李守仁,是个打鼓儿的。 这行当还是从北平那边传过来的,就是走街串巷收破烂的,干这一行的,都以左手夹着一个象银元大小的皮鼓,右手拿一根比筷子长些上端包着皮头儿的细藤条或竹棍来敲打,声音不算大,可特脆生,离老远都听得到。这李守仁平时收来东西,在家挑挑拣拣,赶天要亮了的时候跑鬼市练摊。这次本以为捡到个好东西,哪想到祸从天降竟然是丢下一个人头。 李守仁和麻四儿说的都差不多,署长点点头:“你们俩是证人?” “对,我们看到这俩人在那吵架,说有人落下个东西,这皮皮虾……这麻四儿要和人家分,然后这东西一打开就是人头。”苏三声音清脆亮堂,署长听着很舒坦,点点头:“嗯,介俩人想天上掉馅饼捡个漏,摊上这晦气事也算活该。” “对,署长您真英明神武!” 苏三一竖大拇指,署长乐了。 “小丫头你还挺逗。” 这署长官不大,在天津卫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一眼认出这俩证人不简单,尤其那男的,气宇轩昂衣着不凡,刚才巡警咬耳朵说这俩人北平警备司令部的,估摸差不离,这气度一看就像。 “这位先生,您是……” “哦,我北平警备司令部的,和朋友在这附近办点事,好奇逛逛鬼市。”罗隐掏出一个证件递给署长。 那署长看完恭敬地将证件还给罗隐,苏三想不到罗隐这是走到哪都能弄到合适的证件,真是非常专业。 “说吧,落下人头那人啥模样?”署长见这俩人听的津津有味,也想在贵人面前显摆下能耐,继续审问。 “长官,这黑灯瞎火的我哪能看得清。”李守仁苦着脸说。 “这包袱皮儿檀香味浓厚,没几年的浸染不能熏出这么重的味。” 苏三指着放在桌上的人头说道。 “你闻到檀香味了?” 那署长凑上前,低头闻闻说:“介呛人的血腥味,我怎么就闻不到檀香味呢。” “我这位朋友,嗅觉异于常人,过去凭借这份异能破过不少案子呢。” 罗隐在一边吹嘘道。 “呦,丫头你还有这能耐,那你说说,这人头有嘛味?” “木头味,很大的木头味,每个头发丝儿都是。我猜这被害的人家里可能从事和木材有关的生意?” 署长半信半疑的又低头仔细闻闻,还是一股子血腥味。 刘守仁和麻四儿见那署长的鼻子几乎贴到人头上了,恶心的一阵干呕。 这时天早已经大大亮了,人头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看相貌有三十余岁,嘴唇有点厚,还涂着点口红,脸上有脂粉,头发盘着髻,首饰一点都没有,耳垂上有道细细的裂痕,是被人粗暴地将耳坠子给撸去造成的伤痕。 这情景有点像抢劫杀人。 这时外面有警察进来报告:“金头,城南的棺材铺老板陈老颠儿来报案,说他媳妇昨天上午去上香一晚上没回来。” 棺材铺老板!去上香! 金署长闻言立马看向苏三,而后者则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金署长急忙喊道:“把人带上来。” 棺材铺老板姓陈,面色苍老,一张哭丧脸都是褶子,肿眼泡,满脸的浓云愁永昼,因为一条腿不方便,人送外号老颠儿,进门看到那人头就嚎啕大哭,果然是他失踪了一整天的妻子。 苏三看看陈老板的模样,再瞅着桌子上那颗新鲜人头,心里犯起嘀咕:这夫妻俩看着年纪至少差20岁,女的相貌还是挺端正活着时候应该不差,这陈老颠儿长的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你妻子去何处上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署长问。 “是城外的玲珑寺,我们夫妻成婚几年没孩子,我媳妇听说玲珑寺的送子观音最神,在那许愿竟然真的怀有身孕,如今已经怀孕四个来月了,昨天是一个人去还愿的。” “她一个有孕四个月的妇人,怎么独自去寺院还愿?” 金署长觉得这事挺奇怪。 “说是那寺院的规矩,必须单独一个人去求子,在寺院吃斋念佛住上十天,还愿的时候也得一个人单独去,让菩萨看到诚心。” 罗隐听到这,看了苏三一眼,低低地说了一声:“有点意思。”(未完待续。) 第三章 智源和尚 玲珑寺,这名字就透着花俏。等到苏三和罗隐来到城郊找到这寺院才知道原来人家其实是叫灵龙寺。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也是一座和传说中的毒龙有关的寺院。 “在佛教传说中说西方的一个水潭中,曾有一条毒龙害人,被佛教高僧以无边佛法制服,这里比喻佛法可以克制人心中的一切世俗杂念和妄想。”两个人站在山门口,罗隐看着寺院牌匾徐徐讲道。 苏三则叹口气:”唉,可惜,上午听那陈老板的话,总觉得这寺院里透着古怪。”| “类似故事,古人笔记小说中多有记述,想不到现在还有那么多人会上当。”罗隐也感叹道。 两个人进门的时候,苏三被门槛绊了一下,向前跌去,罗隐急忙一把将她扶住,苏三笑道:“哎呦,看来这事情没调查清楚,在佛门重地是不能乱讲话的,报应来了。” 她不过也是说说。罗隐看着她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你这小脑袋都装的什么啊。” 许是两个人动作亲昵了一些,一个中年妇人在旁边斜眼看着他们。 苏三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那妇人笑笑,那妇人也笑了:“小两口也是来求子的?” 苏三被闹个大红脸。罗隐脸皮老厚笑嘻嘻地问:“大嫂,听说这里求子很灵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呢。” 那女人笑着,看到苏三脸红红的,贴着她耳边说:“求子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夫妻这么年轻其实也不着急。”苏三也不说话,还是一副羞涩的样子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罗隐从没见过她这种小媳妇的乖巧模样,心里暗笑:你就装吧,我看能装到什么时候。 那女子见苏三一派羞涩更来劲了,捅了捅苏三的腰:“这小腰柔的,放心吧,只要心诚送子观音一定会保佑你的。” 苏三点点头问:“只要进去拜佛就可以了吗?再给点香火钱?” 那女人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我听说是要选一位师父,将香火钱都给一个师父,听从师父的教导,一切都按照师父教导的来。” “啊?还有选师父呀,那要选哪位师父最好呢。” 那女人看看罗隐,为难地说:“其实你们还这么年轻,你家先生年轻有为,过几年实在不能生再来吧。” 苏三小声说:“实不相瞒,我要再不生的话,我家老太太就要接新人进门了。” 那女人嘴里啧啧有声:“怪不得你这般心焦,我就告诉你,我听说智源法师好像很灵的,你就拜他好了。” “智源法师?法力很高吗?” “法力嘛……” 那女人暧昧地笑笑:“是很厉害,不是一般的厉害,好多小媳妇拜他做师父呢。” 苏三向那女人道郭谢和罗隐继续往里走。 “那女人神神秘秘的和你说什么?” “我怀疑这女人有点问题,她刚才好像有点良心发现打算放我一马的,是我自己非要来……” 苏三忽然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将求子俩字咽了下去。 罗隐笑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担心,其实我是一定没问题的。” 苏三已经走出去两步,回头看他自言自语问道:“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走到大雄宝殿门口,苏三掏钱买了香火,这时一个十多岁的小沙弥行个礼问:“施主可是来……”说话时沙弥的目光投向罗隐。 “我是来拜送子观音的。” “真不巧,今天怕是不行了。” “为什么呀?” “刚刚来了一群差人,将后院封起来了,送子观音供奉在后院,今天是不行了。” 苏三掏出点钱悄悄地递给小沙弥说:“谢谢小师父。” 小沙弥年纪小,往日只是做杂活,没人正眼看他,香火都是孝敬年长和尚们的,拿到钱急忙揣进袖子笑道:“多谢施主。” 苏三小声问:“小师父打听个事,有个棺材铺家的娘子在这里求得子,小师父可知道这个人。” “知道知道,那娘子可不是个和气人,总斜眼看人,她拜的是智源师父,这位师父拜的人特别多,好有钱的。“ 苏三心想,金署长赶来这里估计就是来找这个智源师父,便接着问:“那师父可在后院住?” “是在后院,每日侍奉送子观音娘娘,不过今天就不清楚他人在哪里了,我上早课时并未见到智源,他是维那,不来上早课也真是奇怪。” 苏三又谢过小沙弥,和罗隐走到一边说:“看来这女人的死和这个智源和尚有关,恐怕这个和尚杀人后逃之夭夭了。” “这寺院古古怪怪,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污糟事。”罗隐叹气道,“现在就怕这个盖子一揭开,很多人家就要妻离子散了。” 苏三想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说道:“都怪你们男人,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迫的女人们不得不来求子,最后上了当,又有口难言,被那些妖僧钻了空子。” 罗隐没想到她这思维发散的这般快,苦笑着点头:“对,怪我们怪我们。” “咦,你们怎地在此?” 金署长带着人从后院过来,路过大雄宝殿看到苏三和罗隐。 “呵呵,我们是闲逛,闲逛。”苏三现在觉得大黄牙金署长还是挺好的一个人。 “你们老两位介是看出了森么四儿吧?” “智源是不是跑了?”罗隐直接问。 “对!”金署长一拍大腿,“这小子脚底抹油跑了。不过我们刚搜查了他的房间,我能确定就是在那里砍头的,只是那没头尸体不知被他仍到哪了。” “金署长,其实呢,这位先生是警备司令部的,我只是个记者,总写一些案件纪实啊,大侦探英勇无敌啊,我很想写写这个案子。因为我觉得金署长您还真是了不起,这天亮时候发现的人头,现在就能查到灵龙寺来,您啊是这个。” 苏三伸出大拇指晃了晃。 金署长哈哈一笑:“丫头,你就明说吧,想干嘛?” “我想看看现场,拍几张照片,这个案子一定很传奇,写出来绝对精彩,金署长的英雄形象那定然是高大无比。” 金署长早看出这俩人不是一般人,心道这俩人能这么快打听到智源和尚,也是了不起的,若是能帮上忙那自然最好,反正他们外地人,又是警备司令部的长官,不会和我这个小喽啰抢功劳。于是笑眯眯地说:“小姑娘好会夸人,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 刚进后院,血腥味合着浓重的檀香味,呛得苏三差点背过气去。 她用力挥着手,想要赶走这污浊的空气。 “不行了,呛死了,血腥味浓的我都不能呼吸了。” 血腥味?所有人都惊讶地四处张望。 金署长想到苏三那超乎常人的嗅觉,急忙问:“丫头,你闻到血腥味了?” “是,超级浓啊,那尸体,应该就在这院子!没远咯!” 苏三指着前面法堂说道:“气味是从那里传来的。” 众人急忙进入法堂,一个年轻的和尚正在那打坐,见警察去而复返,只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应该是在这里。” 苏三指着供奉的菩萨。 “施主,那是观音菩萨,不可亵渎。” 那和尚站起身,对金署长施礼道:“佛门重地,还请施主不得妄言妄动。” 罗隐大笑:“佛门重地,不能妄言妄动就可妄杀了吗?你们不是慈悲为怀蝼蚁都不伤害吗,如今查的是杀人大案,我们怀疑这法堂里藏有尸体。老金,愣着干嘛,搜吧。” “好嘞。”金署长大手一挥,“给我仔细的搜,别光顾着眼目前,每个角落,哪怕耗子洞都得搜明白咯。” 说完他愣住:哎呦,他怎么命令起我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老母鸡变鸭 几个警察将法堂里里外外都翻找一遍,那和尚见阻拦不住,索性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打坐,嘴里还念念有词。 从苏三站着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头顶上的青色发茬,只那九个戒疤处没有长头发。苏三心道,听说都是香灰烫的那得多疼啊。那和尚垂着眼睛,两道浓眉下长长的睫毛将眼睛挡在阴影下,根本看不出他想什么。 罗隐见他一直盯着人家年轻和尚瞧个不停,心里别扭就故意清清嗓子开口道:“不知师父法名,和那智源和尚可熟识?” “小僧法名智慧,智源师父是我师兄。方才那位警察先生不是带人来后院搜人,怎地翻到法堂来了?” “来这自然是有缘由。” 金署长拉着苏三袖子到一边说话。 “丫头,没找到啊。这里里外外都翻到了。” “因为是在那里!” 苏三指着正前方供奉的观音菩萨。 “在菩萨下面?” 金署长有点犹豫,他媳妇是信佛的,每天对着观音菩萨上香。 “气味是从那像附近散发出的,我猜是在这观音像下定有个暗道。” “丫头你能确定?” 金署长瞄着那观音像,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确定,那一定有暗道。” 金署长慢慢走向观音像。苏三偷偷瞄着那智慧和尚,却看他依然闭着眼,嘴里喃喃有词不知道念着什么经。 罗隐见苏三又偷看人家和尚,老大不愿意,索性大步上前直接去挪那观音像。 金署长见有人第一个动手,便指着那几个警察道:“你们都傻啊,赶紧去帮忙啊。” 那和尚还是一动不动,一串菩提珠子在指尖拈来捻去。 “智慧师父,那观音像的机关在哪呢?坦白从宽啊,你知道吗?” “小僧不知道什么机关。” “和他废话什么,直接推倒便是。”罗隐见苏三发问,袖子撸就要推那像。 “使不得使不得。”老方丈由侍者扶着进来道,“我们这寺院当年为了避祸,在法堂底下修了藏经的密道,这机关只有历代主持知道,就由老衲为各位开启便是,切不可对菩萨不敬啊。” “主持,你早来不就没这事了。”金署长指着观音像,“好,请吧。” 那年轻和尚见方丈进来了,这才从蒲团上起来,上前几步扶着方丈道:“这些俗事何劳师父过问。” “智源今日没上早课,方才听人说警察来抓他,我们寺院清清白白的,随便他们搜。” 说着老和尚在观音像下的莲花宝座上动了动什么,那观音像咔地一声的向后面退去,浓烈的血腥味迅速弥漫,这下大家都闻到了。 金署长吸吸鼻子嘿嘿一笑:“果然在这!你们这寺院脱不开干系!” 众人围上前去,只见那观音像下面的密道入口处赫然趴着一具尸体。 “不对,这是个和尚!” 苏三指着那尸体的光头叫道! 尸体被警察们七手八脚的抬上来,老方丈一看老泪纵横:“智源!这是智源!我说他平日从不缺席早课,原来是被人害了!” 智慧看了尸体一眼闭上眼睛继续念经。 有杀人嫌疑的智源也死了! 苏三和罗隐面面相觑,苏三心道莫非这唐代传奇中的套路都不中用了?这个智源就是嫌疑很大啊,怎么他也死了呢? 罗隐看了看尸体说:“死者死去不超过八个小时。” “是咯,是咯,早课是早上5点开始的,那时候智源师叔已经死了呀?” 苏三听这声音耳熟,回头一看,原来门口已经围了一圈僧人,说话的正是大雄宝殿前面的小沙弥。 早上4点多的时候,一个人在鬼市上落下了人头,5点钟左右,智源就已经失踪了。 “金署长你们在智源的房间内搜到了什么?” 金署长叹口气说:“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图册,别的什么都没搜到。” “图册?那和尚喜欢看书啊?”苏三插嘴。 金署长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几个小警察则努力憋着笑。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心道这些人干嘛啊,都这么古怪。 “那些图册,唉,都是春宫。” 金署长声音不大,可法堂内外交头接耳的僧人都安静下来。 老方丈问:“你说什么?什么春宫?” “我说,你们这寺院的智源和尚的僧房内,搜到了大量的春宫图。大和尚,你真的不清楚这事?”金署长语带鄙夷。 老方丈摇摇头:“我老了,这几年寺院内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弟子,智源是维那,负责寺内纪律,他怎么能……怎么能破戒呢。”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如果智源师兄窥破空相,心中有佛祖,无论看什么都是空的。师父不必自责。” 智慧在一边安慰老方丈。 “你今早吃饭了吗?” 苏三忽然问。 智慧看都不看苏三回答:“自然是吃了。” “一切都是空的,吃不吃饭又有什么打紧。” “既然没什么打紧,吃了也没什么不可以。”智慧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好了,别空了满了,被你们说的我都饿了。” 金署长一直在查看尸体,这时站起来说道,“死者是被一把尖刀刺入心脏而死,手法很老练,一刀毙命,而且流血很少!这凶手莫非是个武林高手?” “尖刀刺入流血很少?这是为什么?” 苏三好奇地问。 “因为手法,刺入的部位极为巧妙,这点怕是只有很善于解剖的人才能做到。”罗隐在一边解释道。 “对,凶手可以是屠户、医生、或者一个习惯于杀人的人。”金署长看来真是见过大世面的,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法堂内外的和尚们都有了兔死狐悲之感,纷纷低头口中念念有词。 “金署长,我也想看看智源的房间,不知可方便吗?”罗隐客气地问。 “方便方便很方便!”金署长也看出这俩人还真是挺善于破案的,很高兴地带着他们去智源的僧房,同时下令道:“将智源的尸体先放在一边看守,关上灵龙寺大门,禁止任何人进出!” 方丈喊道:“你们这样可有警察局的命令?” “呵呵,老和尚,你们不是以慈悲为怀吗?自己寺院的和尚死了,你们该都慈悲的念经啊,我叫人关上门介不是怕打扰你们念经超度嘛。还都不领情?” 金署长真是老油条,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智慧扶住老和尚道:“师父,警察也是按照规矩办案,我们寺院出了这等事,关上门禁止闲杂人进出也是对的。” 老方丈拍拍他胳膊叹口气道:“我明白,唉,怎么会这样,智源怎么可能……唉。”(未完待续。) 第五章 离家出走的人 僧房在一个单独的小院,月亮门上镌刻着俩古色古香的大字:僧寮。 智源是僧职人员,享有单间待遇。他房间不大,进去就闻到浓浓的檀香味。 智源是高级僧人,用的香自然是极好的。 苏三进门就只闻到这屋里香味浓郁,于是疑惑地看向罗隐。 “你闻到了血腥味?”罗隐问。 苏三摇摇头说:“这一屋子都是腻歪的香味,哪有血腥味啊。” 苏三径直往前走,一直走到床旁边的衣柜处,打开门里面只有几件僧袍。 “不是在这屋子杀的人。” 这屋子里一丁点的血腥气都没有。 也没有女人的脂粉气。那个人头可是浓妆艳抹的,脂粉味很浓。 是这寺内还有别的约会场所,还是那妇人并不是被智源所杀? 金署长顿脚道:“这杀人现场还没找到。妇人的尸身又在哪里呢?” “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只能找到那个落下人头的人。按照麻四儿的说法,那个人像是个小偷,正常人不会拎着个人头四处闲逛,那人也许只是去偷东西,包袱随手拎了,他自己都未必发现那里面是什么。” 罗隐在一边出主意。 “嗯,你这个想法甚好,也只能找到那个小偷,才知道是在哪里偷来的东西。” 一行人从僧房出来,刚绕道大雄宝殿就见门口守着的警察匆匆跑来说:“金头儿,外面有人闹事拦都拦不住。” “笨蛋,看个门都看不好。” 金署长今天找不到尸体和杀人现场,脾气异常的不好。 说话的功夫,一个男人发疯般地跑了进来边跑边喊:“莲香,你在哪,你给我出来。” “喊嘛你喊嘛!大呼小叫,你可知这是嘛地方?” 金署长不高兴了。 “什么地方?哼,藏污纳垢之所!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男子看着30多岁,中等微胖的身材,穿着一件旧式的皮袍子。 “你这话到挺和我老金胃口,你怎么知道这地不好呢?这可是灵龙寺!” “我媳妇就是来这破地太多,出了事!” 那人气恼异常,脸涨得通红,无比激愤的样子,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你媳妇出事了?可是那……咳咳,那个啥?” 金署长瞄了一眼苏三,将那俩字咽了回去。 “我媳妇昨天上午来这里上香,到现在都没回家!”那人又扬着手里的信说道,“刚刚我收到了这个!定是这寺院的妖僧将她藏起,欺骗我。” “这是个嘛?”金署长一把抢过那封信,那男人叹气道:“既然你们是警察我也没必要隐瞒了,我要报案,我媳妇失踪了,可能就被这里的人害了。好好的跑来上香就出了事,不是他们还能有谁!嗯,秃驴,你们那点子污糟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送子观音,当我是哑巴聋子呢?” 听到那人这么说,站在一边的老方丈忍不住了,他颤巍巍地双手合十道:“施主,切不可生诽谤心。” 金署长拿起那封信看,苏三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几眼。 这信的笔迹很娟秀,看来这男人的妻子倒是写的一笔好字。 信上说自己觉得婚姻无趣,寻找新的生活去了,希望丈夫能想开一点,不要以她为念云云。 “这是留书出走了?” “我媳妇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跑到这鬼地方一天就留书出走,怎么可能?一定是被人拐了被人害了。” 那人指着院内的和尚们,怒气冲冲。 原来这男子叫关正,是个开当铺的,他妻子叫齐莲香,是个读过私塾的旧式女子,因此他才断定以他妻子的性格不可能自己出走,只能是被人拐了或者害了。而这拐走他妻子的人一定就在这寺院内。 “这寺内我们已经仔细搜过,没找到妇女,你还是回去填份报案证明吧。哦,还有你,老和尚,你是嫌犯,必须带走。” 金署长指着方丈说道。 “我师父有什么罪?”几个僧人不满地质问。 “法堂密道发现了尸体,老和尚说那密道的开关只有历代方丈知道,你们说他犯了嘛罪?啊?”金署长叉着腰气势汹汹。 “方丈年事已高,怎么可能杀人?” 那智慧抬头说道。 “呦年事已高就不能杀人了?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还是孔夫子的话呢。圣人的话,圣人知道吗?”看着金署长这般能言善辩,苏三对他伸出大拇指:厉害,您是这份儿的。 “若是你们执意要将师父带走,小僧愿以身代。” 智慧主动要求要代替老和尚被抓走。 “有杀人嫌疑的是老的,又不是你,你替他坐牢,他跑了我哪儿找去?别和我扯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这行的规矩我可是门儿清,和尚能四处跑挂单,说跑就跑了,我找庙有个屁用!带走。” 金署长不容人再说话大手一挥就让人将老和尚带走。 老和尚面色平静:“寺内出现这些事,我身为方丈难辞其咎,我这就随你们一同去,只求不要为难其他僧人。” “师父!” 众僧七嘴八舌,纷纷围上来不许带人。 罗隐见这老和尚颤颤巍巍,走路都需要人扶,便拉着金署长到一边说道:“这老的的确不像个杀人犯,走路都成问题,真带走在你那嘎嘣一下死了那就不好了。” “嗯,你有什么办法?” “可以派人在这里监视他们。” “可是我们警署警员有限,没法让人在这监视他们啊。”金署长说完这话,瞟了苏三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呵呵,这寺院其实有些年头了,还是元末的呢,这永乐皇帝当年渡河,也到这上过香,别看出了血案,可这地是吉地。” “你想说什么?” “我看那丫头挺喜欢查案子的又是文化人,想来一定会挺得意这种古色古香的地方,那个嘛,住一住,修身养性,这不也……呵呵。” “你的意思让我们俩在这帮你盯着人?” 金署长急忙抱拳:“这可是您自己个说出来的,不能怨我。” “什么?在这住?好呀,我看这寺院蛮大的,后面还有好多地呢。” 苏三正好走过来听了一耳朵,笑呵呵地答应着。 罗隐想想,这寺院并不是偏僻所在,附近就有茶楼酒馆的,可以吃饭,既然苏三兴致勃勃,那就在这待几天吧,不过得告诉肖琴一声。 于是商量妥当,金署长让老方丈准备好客房,就带着人走了,丢了老婆的齐正也跟着回城。 一行人刚进城,就看到一个50来岁的老头带着几个人直接冲上来,一把拎着齐正的衣领就要打。 “姓齐的,你老婆把我们家大少爷拐跑了!你治家不严,该当何罪!” 苏三扑哧一声笑道:“这是怎么说话呢?你们家治家挺严的,那怎么你们家大少爷还诱拐良家妇女啊!”(未完待续。) 第六章 华家大少奶奶 “松手,松手,小心把你抓警署去。”金署长一把拉过那老头。 跟着老头的几个男子一看是警察,都站在一边不敢动,那老头倒是硬气,脖子一梗:“我们是华家的!” “哎呦,华家的?老夫人平时就是这么管教你们的吗?” 金署长提到华老夫人,面带尊敬之色。 “我是华府的管家,就是我们家老夫人派来的,姓关的,交出我们家大少爷,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要不然,你就甭想在这天津卫立足!” 那老头一身长衫,外面穿着滩羊皮马甲头上戴着白毛毛的护耳,看样子是个大户人家的下人。 关正听到这话气的眼睛都红了,瞪大眼睛质问:“你说你家大少爷和我媳妇私奔了?有何证据?不许污蔑我媳妇!” “哼,你不就是个开当铺的,枉费我家大少奶奶竟然拿你家那****做朋友!” 苏三挺得很明白了,原来是这华家的大少爷也不见了,华家一口咬定是跟关家的媳妇私奔了,这就打上门来要人。 金署长黑着脸道:“都给我老实点,有事去警署说话,警署管不来天津警察局总能管,大街上嚷嚷什么?你们华家有钱有名,也不能大街上当着警察打人,这是打人吗?这是打我的脸那!” 一行人直奔警署,路上金署长小声向苏三和罗隐讲了这华家的来历。 原来这华家在天津世代经商,家底丰厚,抗战时期捐出大半个家财给国家,华家的二少爷是上校团长上了前线后来战死,获得过政府嘉奖“忠孝传家”。日占时期,因为华家为国家出过力,被日本人封查了全部铺子,华家老大还被抓到宪兵队,最后还是花大钱赎出来的。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华老夫人,那在天津也是铁骨铮铮响当当的一位。是以这华家管家才能跋扈至此,当着金署长的面就敢对关正挥拳头,一个小小的警察署长,华管家平时是眼角都不带夹的。刚才被一个年轻女子一揶揄,华管家气的想骂人,可是一眼看到那女子旁边的男子剑眉星目,嘴角微微抿着,浑身上下都写着别惹我。华管家打理华家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知道此人定然有些身份,便将不满压了下去。 一行人来到警署,华管家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这个就是证据。” 金署长看完信递给了罗隐,苏三一看原来是华家大少爷写的,说自己和齐莲香情投意合,但深知这份感情不为世俗所容,只能远走他乡,自认对不起老母,不能在老母面前尽孝,也对不起妻子,自己走后妻子可以自行改嫁等等。 “唉,这叫个嘛事啊嘛事!” 金署长唏嘘道。 关正一把将信抢过,看完后大叫道:“这不可能!莲香是大家闺秀,素来贤良淑德,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疯了一般用力摇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喊道:“一定是华国栋对我媳妇起了坏心,将她谋害了!” “哼,我们华家可是得到过国家奖励的忠孝之家,怎么可能对你那媳妇起坏心!恐怕是你媳妇借着和我们家大奶奶交往,背地里勾引诱骗我家少爷,最后捐款潜逃!对,也有可能就是你派老婆勾引我家少爷,可怜我家大少爷忒忠厚,没准被你们夫妻合伙害了去!” 管家义正言辞,灰白的羊毛胡子一翘一翘的。关正妻子被人拐走,现在又被人这般侮辱,气的得两眼翻白,一口气没上来晕倒过去。 罗隐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看向那管家道:“你这人无凭无据就诬陷关老板,真是刁奴。” 管家冷笑:“我家大少爷的信在此,这就是证据!而且他媳妇处心积虑和我家大少奶奶交好,我们华家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还能做假?” “人家关老板也有证据,认定是你们家大少爷害了人家老婆呢。”苏三在一边也不满地嚷道。 她看这个关老板真是可怜,被人戴了绿帽子不说,还被一群刁奴血口喷人侮辱的气血攻心晕倒过去,怜悯心顿起。 “那****的信如何能作数?”管家冷冷哼了一声。 苏三嗤笑道:“那奸夫的信如何能作数?” 管家大怒。金署长挥手道:“好了好了,别吵了,事情到底怎么样调查一番就知晓了嘛。得了,管家啊,前面带路我这就去你们华家查看一下。哦,那个关老板,把他扶到一边去,他媳妇和华大少爷的事,还不知道是风月还是阴谋呢,没怎么着呢晕什么晕,挺大个老爷们拿不起放不下去,好意思站着撒尿吗?” 话是这么说,但金署长看着已经过了中午,非要拉着苏三和罗隐先去吃饭,被二者婉言拒绝了,他们还得去和肖琴说一声住进灵龙寺的事。 “住进寺里去?” 肖琴闻言大惊。 她这段时间有点惊弓之鸟,每天惶惶然的,看到了罗隐才如同有了主心骨,罗隐和苏三出门这大半天,她在家里心里空落落的,一听他们还要住进庙里去,就眼泪汪汪地拉着罗隐的胳膊不放。 “这是为了查案,你和肖宇过去太危险了。” 罗隐看了苏三一眼,不动声色地轻轻挣脱开肖琴的手。 吃过午饭后,苏三和罗隐来到了警察署,正好金署长从华家回来。 “那边怎样?” 苏三急忙问。 “确定了,有华家下人看到大少爷是一早出门的,也有人在路上看到他跟在齐莲香后面,因为华少爷在本地还是很有知名度的,街面上很多人都认得他。” “那这样看,他们俩私奔是真的了?”苏三忍不住叹息:关老板真是太可怜了啊。 “那也未必,如何证明他们真是私奔?并没有目击证人看到两人一起走,金署长的证人只能证明姓华的是跟在齐莲香身后,很有可能是跟踪,在无人处再做坏事。” 罗隐分析道。 “可是那齐莲香也有留书的,那不就是证据吗?” “过犹不及啊,两个人你也留书他也留书,这都私奔了,华少爷还能说是担心老母,齐莲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哦,金署长,这齐莲香有无生育?” “没生,所以齐莲香才整日吃斋念佛,去灵龙寺求子。” 金署长很能干,调查的比较清楚。 “那就是了,她又没孩子,留书做什么呢?气她男人?” 苏三眼睛一转,觉得罗隐说的在理。 “那华家少奶奶和齐莲香关系如何?”罗隐问。 “关系挺好的,齐莲香是旧式人家出身,针线活做的好,华家少奶奶和她学绣花两人还是结拜姐妹。这大少爷一走,大少奶奶那真是可怜的。哎呦,你是不知道,华家大少奶奶真是个贤良人,长的漂亮,性格也好,说话做事那个有派头哦,不知道大少爷怎么想的,放着家里的珍珠不要,非要鱼眼睛。啧啧。” 金署长格外感慨。(未完待续。) 第七章 寺院后的土地 天擦黑的时候,苏三和罗隐来到灵龙寺外。 这灵龙寺虽说在城郊,但因香火旺,来往人多,附近的小贩聚集而来,特别是初一十五时尤其热闹,隐隐有形成庙会的样子 两人本来一路上讲着案情,苏三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是香菜、虾米、香油、猪油忽然浇上热汤头的味。她举目四望,看到不远处靠着一片树林有个馄饨摊子。 红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朦胧的水汽荡漾开来,像是电影院的幕布。 “我饿了。” 苏三吸取教训没有直接走向馄饨摊,而是将目光投向罗隐。 “你是想吃馄饨了吧?”罗隐笑了。 苏三格外惊喜:“你……你也看到了?” “那么大一摊子,我又不近视。” 罗隐笑着来苏三在馄饨摊长凳上坐下。 “两碗小馄饨。”苏三高兴地喊。 她回过头去看,摊主是个年轻的姑娘,只是隐在树影中,看不清相貌。北方高大的泡桐树,虽然落光了叶子,那支棱的枝桠像是一把巨伞的伞骨,撑着冬日里的最后尊严。 这是寺院后面的一片林子,透过周围树干枝桠的缝隙能看到里面是一大片的土地。 “这是灵龙寺的地吧?”那姑娘送上馄饨的时候,苏三问。 “是啊,这地还不小呢,都是和尚们自己种,地里还有栋房子,是夏天看地的和尚住的。”那姑娘笑眯眯地回答。苏三这才看清了她的脸,白白的一张圆脸,五官像是画上去的,细眉细眼的,嘴角总喊着笑,像是……像是今天在街上看到的杨柳青画里的人物。 苏三心里纳闷,可是馄饨的香味让她食指大动,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这家的馄饨汤里还加了一汤匙虾子,汤鲜的简直要让人吞掉舌头,苏三哪里还顾得上去看摊主长什么样子。 “那块地里有个房子?” 罗隐先吃完馄饨,站起身背着手透过树林枝桠往地里看。 “嗯,姑娘说是夏天看地的和尚住的。” 苏三抽空答应一声,又大口地喝了一口汤,温暖的汤顺着喉咙下去,浑身的毛孔都舒服地歌唱。 寒冷的冬日晚间,能就着炉火喝一碗热汤,简直是人世间最舒服的事情。 “那地里还有几个土堆模样的东西。” 罗隐指着那地说。 看着苏三也吃完了,馄饨摊的姑娘笑了。 “两位一看就是城里人不知道乡下地里的事情。” 姑娘说道:“看你们吃完了,我才敢说,那几堆是农家肥,攒一冬的肥料发了以后到了春天用。这田里都是如此。” 听了这话,罗隐仔细回想一下路上所见,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于是他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这种地的规矩还真多啊。” “姑娘,这庙里的和尚也会关顾你的生意吧?” 苏三想从姑娘这打听点消息。 “嗯,几个执事有钱是会来的,不过这寺里的执事僧人也不都是有钱的,有个智慧和尚就穷的很,他是负责这一大片地的,苦没少吃力气没少出,可是没钱呀,从来不见他来外面吃。真是同样米养百样人,一个寺院的和尚,还如此这般呢。” 苏三看向罗隐小声问:“这是不是因为智慧没有和智源他们同流合污?” “也许是装出来的呢?人家不屑来个小摊子吃东西,没准在天津城里高档馆子大吃大喝呢。”罗隐拍她肩膀一下,“你呀,看到的听到的就是亲眼见到的,也未必是真实的嘛。这么久还不明白这个理。” 两人付过钱走进寺院,一个小沙弥飞奔而来:“施主,师父叫我带你们去客房。” 按照寺院的规矩,是不能留宿女客的,但这次是以老方丈相要挟,灵龙寺不得不破坏了规矩。 苏三一看那小沙弥笑眯眯的,正是上午大雄宝殿的那个,便问道:“看来我们和你有缘啊,小师父。” “施主叫我道光便好。” 小沙弥带着他们从僧房附近穿过,过了一片竹林来到一个院子。 这院子对面也是个小院。因为天黑,上面的牌匾也看不慎仔细,隐约是个静字。 而苏三他们进来的小院挂着的牌子写着斋院。 “我们住进斋院,不影响你们吧?” 苏三知道这是人家吃饭的地方。 “不影响的,这个斋院其实好几年都没用了。我们平时吃饭在另一个斋堂,这是当年专门修了给那些贵客用的,后来智慧师叔说众生平等,这么做不好,就一直封着里。下午师叔让人在这安了两张床,委屈施主了。” 小沙弥合十。 “那对面是什么地方?” “那是静心苑,原来是个有钱人家修来供奉他们家祖先的,哦,就是城里的华家。平常也没人去,华家人每到初一十五会来这里上香祭拜。” “之前我听说来这里求子的女客要住寺院十天,是住在哪里?” “阿弥陀佛,女客如何能住在我们寺院,她们其实是住在寺院外面的一个旅店而已,这以讹传讹的,阿弥陀佛。” 小沙弥连声念佛号。 苏三松口气,她就想,这寺院要是明目张胆的留宿女眷,就不信没人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若是住在寺外就对了,总能做到掩人耳目。 床是安在斋院一楼的,将桌椅挪开,摆放了两张木床,和今天看到的僧院的床是一样的。屋子里还放了一个火盆,木炭红红的,屋里很暖和,看来这寺院虽然不情不愿准备的还算精心。只见小沙弥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栗子,随手埋在了火堆里道:“多谢施主的赏钱,晚上没什么事,女施主可以剥栗子吃。” “谢谢你,想的好周到。” 送走小沙弥,苏三看看床又看看罗隐,面有难色。 罗隐则将大衣脱了放在一边的饭桌上,往床上一躺说道:“这一天跑的,累死我了。” 苏三坐在床边看着对面的罗隐舒舒服服躺着,长腿伸出,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和一个男子同在一房过夜,虽然是两张床,可这也还是叫人难为情。 罗隐躺下伸了伸懒腰,见苏三还裹着大衣坐在那,抬头问:“你不累啊?” 苏三没有吭声。 罗隐站起来,走到火盆边用火钳子去扒拉里面的栗子。 “是要等栗子熟?我看算了,这东西不好消化,这火盆的炭还有很多,能慢慢烧到明天,不如明早起来再吃啊,馋猫。” “你才馋猫。”苏三不满地嘟囔一句,“这些和尚真讨厌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罗隐这才明白是为了什么。忍不住笑了:“那怪谁,是咱们和人家说来求子的,人家自然以为咱们是夫妻了。” 他见苏三脸红红的,便安慰说:“好啦,反正和衣而卧,再说有我这样的躺在你旁边的床上,你一睁眼就能看到,秀色可餐,明天早起都不用吃饭了。” “是被你恶心的吃不下吧,真是王婆。” 也只能这样了。两个人和衣而卧,躺在各自的床上,能看到门边火盆里的隐隐红色。 “开了窗子吧?小心中了煤气。” 苏三说。 “开着呢,放心。” 这一天的确是奔波劳顿,早上4点就起来去的鬼市,躺下后倦意浓浓,两个人很快都睡着了。 罗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 他只觉得心慌气短,浑身无力,想喊却喊不出声音来。 糟了?这是中毒了?天黑,看不清对面的人,只能看到门边的火盆红光闪烁,它在燃烧。(未完待续。) 第八章 就是要冻冻你们 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不上来,脑子里清醒我这是中煤气了,可浑身都是软的,手脚都使不上劲。 罗隐着急啊。他努力想晃动脖子,费了好大的劲,只稍微抬起了头,再一用力,直接瘫倒在床上。 罗隐微微侧着脸能看到对面苏三模糊的轮廓,他想张嘴喊她,却发不出声音。 我不能死,我死了谁来救她!这点点残念让罗隐坚定了信心,他用尽全部力气滚下了床,噗通一声,苏三还是没有反应。 罗隐一点点地往门口爬,手和脚仿佛不是自己的,爬行的每一步都要靠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最后终于爬到门口,罗隐扶着门缓缓站起,用力一推门没有推开,门被人从外面插上了。 罗隐看看周围,他确定自己已经无法爬到窗户旁,况且窗户也很可能被人从外面动了手脚。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想,他咬了自己的舌尖,疼痛让他浑身一震,就在这一刻,罗隐沉下心,深深吸口气,接着全力撞向门。 这寺院的门都是木头的,罗隐毕竟是有些功夫的人,缓过劲来这么一撞,门开了,清冷的空气涌了进来,罗隐吸口气,鼻子里都是深夜的冰凉,整个人终于清醒过来,身上也有了力气。他顾不得查看自己被撞的酸疼的半边身子,迅速跑向苏三。 腿脚酸麻,这一转身噗通就摔在地上。这地面都是青砖铺的,罗隐顾不得疼站起来踉跄着扑到苏三床边,一把抱起苏三,连拖带拽,将她弄到门边。这时罗隐已经是满头大汗,屋外的风刮进来,这屋子里的炭气也终于消散了,罗隐除了还有些气喘外基本恢复了正常,他跪在地上,看着苏三闭着眼一动也不动。 “苏三,你醒醒,醒醒啊。” 罗隐用力按着苏三的人中,接着俯下身听着她还有一点鼻息,便轻轻捏开她的嘴,做人工呼吸。过了一会儿,听着苏三嗯了一声,接着嘟囔着:“什么味啊,血腥味。我睡觉咬舌头了?” 罗隐松口气,浑身瘫软坐在地上,摸摸自己的嘴唇,那上面还有柔软的触觉残留。 “这是怎么了?” 苏三坐起来,看看对面的罗隐,忽然明白了。 “咱们这是中煤气了?” “对,咱俩差点都交代这,天亮了得找老金算账。” “你不说打开窗子的吗?” 苏三揉揉自己的嘴唇:“一股血腥味,我咬到嘴唇了?” “呃,做噩梦了吧。” 罗隐趁着月光看被自己撞坏的门,果然外面一个木头门栓。接着他又去推窗户,外面都是插着的,关的得严严实实。 罗隐恨自己怎么睡着了这么不警醒,差点中了人家的道。他到忘记了,那会是谁一眼眼瞄睡着的苏三来着。 “你穿上大衣,裹上被子,床上坐着去吧。”罗隐扶起苏三。 “那你做什么去?” 苏三看着罗隐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有点发毛。 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也是,一直顺风顺水的罗公子,何时吃过这样大的亏,差一点将自己的命交代到这,想到这,苏三有些愧疚,毕竟是自己贪好玩,爱管闲事才找来这祸事的。 她低着头道歉说:“对不起。” “啊?”罗隐吓一跳,低头看看,苏三是诚心对自己道歉,急忙安慰道,“也是我大意了。我们在明处,凶手在暗处,我身为警察竟然连凶手什么时候锁上窗户和们的都没发现。”罗隐说着这话,心里却是有点喜悦又有些忐忑:她的唇很软,可是只记得软,方才光顾得救人,早知道她没什么大事,就该真的亲几下。 这般复杂的心情苏三是不知道的,她问:“你要干嘛?” 罗隐冷笑:“哼,让咱们受了这么大罪,这寺里谁也别想好过,都给我出来冻着。” 说着拔出腰间手枪,对着天空砰砰砰连发三枪。 刚才罗隐看了表,现在是凌晨的三点多,正是睡的最香的时候。这三声枪响,吓的周围的乌鸦嘎嘎嘎嘎地扑棱着翅膀飞起,整个寺院都被这枪声惊醒。和尚们忙着穿衣,面面相觑:“发生了何事?” 普通僧人的僧房不是单间,而是一个大通铺,大家都起来纷纷往外跑,有人甚至担心是土匪杀来了。 方丈岁数大了,觉睡的少,正在打坐,听到声音是从斋院那边传来的,当即大惊失色,捻佛珠的手一用力,线绳断了,珠子哗啦啦撒一地。 侍者睡在方丈室外面的床上,听到声音急忙问:“方丈何事?” “快,快扶我过去,是斋院出事了!” 侍者匆忙披上棉猴,又给方丈系上棉斗篷,这才扶着他往后面的斋院赶。 其他几位执事听说方丈赶过去了,也都急忙跟上。 很快,斋院门口呼啦啦跑来一圈光着脑袋的和尚。 这大冬天的,大家出来的匆忙,都没戴帽子,走了一会才觉得头顶冰冷,耳朵都要被凌冽的北风吹掉了。 众人走到斋院门口,只见里面的灯亮着,照着院子明晃晃的,上午来过的那个年轻人披着呢子大衣,手里拎着一把枪,站在院子里冷冷地看着他们。 “施主,方才是何处打枪?” 知客僧问道。 “废话,不知道哪儿打枪你们过来做什么?”罗隐差点丢命,气不打一处来。 知客从没被人这么呛过,可毕竟是知客,见多识广,看罗隐手中的枪很小巧,想来是高级货,琢磨不透他的身份,呵呵一笑,也不分辩。 “施主,你放枪将我们引来这里,所为何事啊?”方丈颤巍巍地问。 “冻你们啊。” 罗隐故意拖长调,格外气人。 “欺人太甚!全寺僧众都被你折腾过来。” 智慧怒不可遏。 “折腾折腾你们而已,老子差点被人害死了!” 罗隐的话引起和尚们议论纷纷。 “施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罗隐一把将被自己撞坏的门扔在地上说道:“我说你们假惺惺的给这屋子放个火盆,原来是想谋害我!昨晚在我们睡着之后,有人从外面插上了门和窗户!想让我们中煤气而死!这就是证据!” 那门上面的确是木头门栓。 “这……怎么会这样……” 方丈大惊失色:“那位女施主可有事?” “哼,老子吉人自有天相,我们目前没什么事,不过到底谁干的必须查出来。想害我的就是杀死陈老板媳妇和智源的凶手!” 老方丈低头不停地念着佛祖保佑。罗隐听了心烦,喊道:“别佛了,今晚你们这些和尚都做了什么,有谁证明,一个个的讲,重点是那些住单间的,老和尚,你也脱不开干系。” 智慧怒道:“方丈年事已高,大半夜担心你匆忙赶来,你没有一点感激之意,反倒出言不逊,未免太过分。” “老子差点命都丢了,你们受点冷耽误睡觉就要我感激?应该是你们感激我没出什么事,否则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罗隐从不仗势欺人,今天是非要痛快地欺负欺负,才能消他心头之恨。(未完待续。) 第九章 第一现场 金署长带人过来的时候是上午的十点多了,走到后院就看到和尚们在法堂前排着队,在寒风中耸着肩膀,冻得哆哆嗦嗦。智慧和尚坐在法堂门口铁青着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风吹的。 “介为嘛啊,一大早的。”金署长走进法堂,“呦,老方丈你也在啊。” 方丈苦着脸道:“昨晚有人要谋害这位先生,这寺内僧众都要在此如实交代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互为人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哎老和尚,你说是你们寺内的谋害我是罪过,还是我为了查明此事让大家排队询问是罪过?” 罗隐现在跟刺猬一样,看这寺内谁都不顺眼。 “姓罗的,我忍你很久了,不要太过分!” 智慧气的腾地站起来。老方丈急忙说:“智慧,戒怒戒嗔。” 智慧气恼地坐下狠狠地瞪了罗隐一眼。 苏三安静地坐在那,只注意听每个和尚的证言。 正如罗隐认为的,那些住大通铺的普通僧人晚上出去都能被人发现,一般做不了假,没人能证明的只有几个执事僧,分别是:知客智文、僧值智法、管理法堂的智慧以及方丈和他的侍者道济。 方丈80来岁了,没人扶着走路都气喘吁吁,他的侍者睡在方丈室外,如果半夜离开不会有人知道。这名侍者道济只有17岁,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据说是老方丈在寺外捡来的弃婴。 知客智文和死去的智源住隔壁,而僧值智法住在智文的另一边隔壁,两个人互相作证说晚上没有任何动静,但是他们俩的话都有待商榷,若是他们两个人合起伙来做的呢? 智慧就住在法堂隔壁的屋子,他每天苦修,据他说昨晚12点在寺院走了一圈后才回房睡觉。 “你一直喜欢大半夜的满寺院跑吗?”罗隐言语挑衅。 “我是每夜都要巡夜,看看有没有进盗贼,僧众是否都安歇。”智慧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怒火。 “哦,你是个巡逻的。”罗隐冷笑,“那巡逻时可路过斋院?” 智慧摇头:“斋院有您坐镇,想必不会有事,小僧因此未曾到。” 这话也够气人的。 过了一会,排队的僧众也都问完了,僧人们纷纷散去,老方丈折腾到现在,精神不济,也道声抱歉告退。一时间法堂内只剩下苏三和罗隐、智慧、以及金署长带来的那几个人。 “怎么,那个贼找到了?” 罗隐看向金署长。 “厉害啊,罗先生,你怎地知道他就是那个贼?” 金署长惊讶万分。 “哼,看他长的那贼眉鼠眼的劲。” 原来今天早上在鬼市一带摸查的警察回来报告说,打听清楚了,昨天有人看到魏三鬼鬼祟祟夹着个包袱去了鬼市。 所谓人有人道鼠有鼠道,这天津地界的小毛贼也有自己的一套谋生方式,这个魏三就是在鬼市一带活动的,也是个小角色,只能在苦哈哈的难民间下手,落点小钱儿,因此很容易被查到。 很快魏三就被金署长抓到了,直接给拎到了灵龙寺。 苏三仔细一看,扑哧一声笑了,魏三那长相,还真就像个大号的老鼠:尖嘴猴腮,两颗大门牙支棱着,苏三总担心他会忽然捧着别人的脑袋啃一口。 “我真不知道那是人头啊,贼不走空,我盯那花和尚好久了,那家伙坑蒙拐骗准有钱。可是他僧房里什么都翻不到,钱都不知道藏在哪里,后来我发现原来在这寺院后面有个独立的小院,就在饭堂子对面。常年上锁,其实是那花和尚和那些娘们那个的地方,我偷摸进去,正好那花和尚不在,桌上有一包女人的首饰,我又打开箱柜,看到柜子里有个包袱,料子看着不错就顺手拎了来,哪知道,那是个人头啊,我魏三是空手顺点东西,就是借我俩胆子也不敢杀人啊。” “那你为嘛把那包袱给扔了?” 金署长瞪眼睛问。 “我没辙啊,一进去就被麻四儿那家伙盯上了,那小子可是有名的赖皮,油锅里的钱都能捞出来花的主儿,我这小身子板,又打不过他,不扔就等着挨揍吧。” 金署长想想,很有道理,就看向罗隐问:“罗先生怎么看?” “既然人头就在后院,那咱们就一起去看看,没准能发现点什么好玩的东西。哦,那个智慧啊,他说的那后院是什么地方?” “就是你们住的斋院对面的静心苑。” 智慧面色淡然。 “哎呦,你们灵龙寺了不得,那种地方还叫静心苑?介要是不静心该是个什么样儿呢?”金署长有些生气。 智慧也不回答,垂下头继续念经。 “既然如此,咱们就过去看看,智慧法师,一起去吗?” 金署长吩咐警察将记录本递给魏三签字画押。 “呵呵,我睁眼瞎,它们认得我我可认不得它们。”魏三猥琐地笑笑,按了手印。然后对金署长一抱拳说,“署长大人,带你们过去后就能放了小的吧?” “哼,你还讨价还价了?” “不能放,他是小偷。”苏三指着魏三道。 金署长呵呵一笑:“丫头,你这就不懂了吧,这种小毛贼抓是抓不完的,况且也没有苦主来告状,关他进去还得管饭,这种人看到吃的没命地塞,我才不上当呢。” 罗隐也是一直高高在上,处理的案件都是大案要案,从不知道这底层警察接触的情况竟然是这样的,叹口气说:“我才知道原来底层是这般难,金署长你真是很能干。” “不敢当不敢当。”金署长抱拳笑的见牙不见眼。 智慧站在门口一甩袖子说:“你们到底去不去吧?” 众人出了法堂,向后院走的路上罗隐向金署长讲了半夜的经过,金署长大惊失色,连连说抱歉。 “哎呦都是我害的二位,那个今儿个晚上就去我家,我给两位敬酒赔罪,我媳妇做的饭老好吃,咱们贴饼子,闹小鱼儿。” “呶,那包袱就是在这个院拿的。” 魏三指着静心苑。 罗隐问:“喂,和尚,钥匙呢?” 智慧不说话,上前用力一拧,那锁竟然开了。 “好功夫啊。”金署长特意看了智慧一眼。 静心苑是个不大的四合院,因为是华家修来供奉祖宗灵位的,修建的特别结实,外墙又高又厚,进门后院子里一股阴冷直往人心里钻,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 “就是这间屋子。” 众人进了魏三指认的房间,苏三站在门口就闻到浓浓的檀香味和血腥味,苏三叹口气,心道这一定是第一现场了。 屋子里一张大床,帘子半开着,床上盖着被子。金署长心惊胆战一把掀开被子,只见里面都是血,被单上凝了一层,已经都硬了。因为天冷,到没有臭味透出来。 床里面的墙壁上都是飞溅的血点子,看来那妇人是在这里被割下了头颅。 “妈呀……” 魏三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结结巴巴的说:“我当时没看到这床上是这样,天啊,若是看到这样,打死我也不敢进来顺东西啊。”(未完待续。) 第十章 尸体在哪? 这里就是杀害陈老颠儿娘子的第一现场。 罗隐又在房间内查看一圈,这房间不大,柜橱里还有几件女人的衣服。金署长命警察将这些女人衣物都拿出来准备带回去给陈老颠儿辨认一下。 带他们过来的智慧一直站在门口,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智慧法师,你对此事怎么看?” 罗隐岂能轻易放过他。 “自作孽不可活。” 智慧回答的斩钉截铁。 “哦,真难得,智慧法师竟然还能有这份大义。”罗隐的话里有话,叫人听着不舒服,智慧眉毛一挑,却没说什么。 “既然人是在这里杀的,那无头尸体在哪里呢?”苏三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转,可是这屋子里除了名贵的檀香味和血腥味,就再没别的气味。 智源杀了人,怕被人发现死者是谁,便将头切下,藏在柜子里,把无头尸体运了出去。估计就是在这个空挡,魏三进来盗窃,将柜子里的包袱拎走了,那么无头尸体在哪里呢? 罗隐和金署长都将目光投向门口。可是门口干干净净,根本没一点血点,是被人清理过了? 苏三看他们俩都蹲下来检查门口,便问道:“这里干干净净,可是床上为什么还有血迹呢?要是清理打扫,那床上不该也得清理干净吗?怎么还剩下这些?” “自然是因为智源被人杀了,杀他的人并不知道这屋子里是凶杀现场。” 罗隐回答。 “对!就是介么个四儿!智源杀了那妇人,处理尸体的时候魏三拿走了人头,他回来清理现场,只完成了门口就被另一个人给杀了。” 金署长一拍大腿。 苏三看向智慧,这个和尚从带他们过来后就在门口站着,手里捻着佛珠,嘴里念着佛号。 苏三问:“智慧法师,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智慧抬起头,看了看屋子里面,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自作孽不可活。智源若真是杀人,那就是佛门败类,死有余辜。”最后那四个字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有点恶狠狠的味道。 苏三心想,看来这智慧还真是个正直的人,看不惯这些乱七八糟的,便继续小声问:“那智源过去做的事,法师你知道吗?就是那个……求子的事?” “此事小僧并不知道。方丈年老寺内事务都交给几位执事,小僧其实并非执事,平日只看管法堂,对寺内的事情了解不多。” 这个理由……苏三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智慧见苏三面露疑惑,苦笑道:“寺院和外面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不同,有人的地方总有纷争,小僧虽然法号也是智字辈,但只是前年才来挂单的,不是方丈的正式弟子。” 原来这和尚是流动的。铁打的寺庙流水的和尚,行脚僧到寺院投宿叫做挂单,住下来觉得这寺院不错,想长期居住留下的就叫做常住。这个智慧和尚就是从九华山那边过来挂单最后留在灵龙寺常住的。也因此,他和寺院的那几个执事僧交情不深,平时只是面子上的往来。 “原来如此,见你维护方丈义愤填膺的,我以为你是方丈的心爱弟子呢。”罗隐对这寺院的所有僧人都抱有最大的敌意。尤其是这个智慧,一脸假清高不说似乎还吸引了苏三的目光,这点绝对不能忍。 苏三见从智慧这问不出什么,就走到院子,看周围环境,这时她发现,原来这个院子是紧贴着灵龙寺那块地的。 从这院子后面的角门出去,就能到那块地! 苏三看看这房间又看看那角门,心里忽然有了想法,指着那门问:“这角门的钥匙在哪里?” 智慧看了苏三一眼说:“应该是智源收着吧。” 罗隐笑道:“要什么钥匙,一枪就解决。” 说着走到角门那,砰的一枪,那门锁就开了。 智慧不太高兴地说:“阿弥陀佛,佛祖莫要怪罪。” “你的佛祖看到灵龙寺藏污纳垢,正生你们气呢,目前还顾不得我。” 罗隐说着推开门,刚走出去就喊:“看我发现了什么!” 众人闻言,除了智慧外都走了过去,原来在外面围墙上靠着一辆小独轮车。 “这是什么?”罗隐将车子放倒,看到里面有点乌黑的痕迹,像是被什么擦拭过了。 “是血,有血腥味,” 苏三判断道。 “那妇人的尸体应该就是用这个运走的。你们说,这尸体会运到哪里呢?” 罗隐冷笑一下,盯着智慧问:“智慧法师,听说你不但管着法堂,这寺院的地也是由你来种的,能者多劳啊。” “阿弥陀佛,因此院是华家为祭拜祖先所修,小僧一直认为寺院之内不该有私人院落,故从未利用此角门进出过,小僧往来田地都是从正门出去的,寺内僧众皆可证明。” “我又没说这车子是你用的尸体是你运出的,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罗隐大步往前走说:“看,这里有车辙,看来尸体就在这附近啊。” 苏三举目远眺,这土地很大,看来这智慧和尚还是很能干的,地中间有个小瓦房,这就是那馄饨姑娘说的夏天看地人住的地方。 想到馄饨姑娘,苏三心里有点发毛,这姑娘每次出现一定有事情发生,她忽然在林子外摆摊,还指着这块地给自己看,这绝不是无缘无故。 想到这里,苏三扫了这块地一遍,寻找可以藏尸体的地方。 这空间太大,这几天北风凛冽,血腥味早都吹得消散了,尸体会埋在哪里呢? 苏三忽然看到地另一边那几个土堆,馄饨姑娘说过那是囤积农家肥的地方。 所谓农家肥,就是人的屎尿,想想都恶心啊。 可是,那形状怎么那么像一个坟墓呢。 苏三指着那土堆问:“尸体有没有可能藏在哪里?” 罗隐皱着眉头:“那都是肥料,恶心。” 金署长看看苏三,小声问:“丫头你能确定吗?” 苏三摇摇头:“我是猜的,因为我想那个姑娘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一定和这块地有关系。而这寒冬腊月,凌晨时候挖一个大坑埋尸体可能有些困难,如果藏在那里面是最方便了。” 金署长现在很相信苏三的感觉了,也没详细问苏三口中的姑娘是谁,想了想,冲手下警察一挥手:“去去去,找家伙事儿去,挖!” 说着又指着魏三道:“你介倒霉孩子,每天净干坑蒙拐骗干缺德带冒烟的破事,给你个赎罪机会,挖去!” 魏三苦着脸喊道:“还是把我关大牢吧,还能管三餐饭。” 当然,这一切都是不已他的意志为转移的,几个警察很快就找到了铁锹,扔给魏三一把,金署长黑着脸说:“开挖。”(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她是我相好 尸体!尸体! 第一个肥料堆一挖开那味直冲过来。苏三急忙捂住口鼻,罗隐也被冲的往后退了两步,接着用拽了苏三一下,让她向后退。 金署长却眉开眼笑:“哎呀,这气味够臭,里面绝对有料啊。” 魏三干呕一声:“有料,都是料,金署长你还是把我送大牢吧。” 金署长从后面踹他一脚:“啰嗦个嘛,赶紧挖。” 魏三猝不及防,往前跌去。 苏三捂住眼睛不想看那悲惨一幕。 只听魏三一声哀嚎,在马上要扑向肥料堆前终于还是用铁锹支住了。 “金署长你这是心狠手辣啊。” 一个警察笑着跳到一边。 魏三叫了声好险好险,忽然愣住说:“唉,锹拔不出来了啊。” “废物,赶紧拔出来,再介么捣乱,真一脚把你踢粪堆儿去。” 魏三害怕啊,拼劲力气往外一拔,用力太大,一个踉跄自己差点坐地上。 这时他听着所有人都惊叫起来。 魏三还挺得意,他这样的小毛贼最喜欢被人吹捧了,他美滋滋地扫视众人,这时他才发现大家都盯着他手里的那把锹。 魏三也低头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他啊的一声惨叫,一把将那锹掼在地上,原来那锹尖上插着一个骷髅头。 这骷髅头被扔到地上,咕噜噜转了几下,大家仔细一看,只见那黑洞洞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 金署长喊道:“我的妈呀,介是要闹鬼呀!” 那几个警察吓的纷纷向后面退去。 这时就听到呱呱呱几声蛤蟆叫,从那眼洞里蹦出一只白色的青蛙。 一个警察喊道:“天老爷,这蛤蟆咋是白的呢?” “应该是这小青蛙长期在这肥料堆安家,一直没被阳光照射的缘故。”罗隐想了想解释道。 那青蛙呱呱呱叫着跳到草丛中。 苏三忽然说:“对呀,青蛙是要冬眠的呀,这下打扰了它冬眠,好可怜啊,” 金署长叫道:“哎呦我的老天,这还说什么青蛙啊,这是人头人头!这一准就不是那陈娘子的尸体!这可是陈年旧案。” 罗隐则非常笃定地说:“未必,这尸体埋在肥料堆,一个夏天也能基本白骨化了,未必是久远的案子,接着挖吧,这肥料堆,这块地,指不定给咱们什么惊喜呢。” 魏三哭丧着脸:“我的爷,这哪是惊喜啊,是惊吓,我的小命差点吓没了。” 罗隐没理他,看着远远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智慧。 “我说智慧法师,这地儿不是你负责的吗?你的地界挖出人骨头,你有什么话说?” 智慧摇头苦笑:“罗先生,你对我有偏见,方才小僧已经说过了,小僧来灵龙寺挂单满打满算还不足两年,负责这块地也是今年的事情,这地里的情况我还真不是清楚,这几个肥料堆嘛,夏天就在此处,一直没有挪过地方。再说,这里毕竟是荒郊,若是在别处杀人将尸体埋在此处也是可能的。罗先生先入为主,非要攀扯我们灵龙寺,小僧万万不能苟同。” 苏三难得见罗隐吃瘪。 这智慧回答问题还真是滴水不漏。 现在尚不能确定这人是不是在别处被害挪到此处的,罗隐的确有些对智慧乃至对灵龙寺都吹毛求疵了。 “得了,挖吧。”金署长大手一挥。 一个警察道:“这么大的地,就咱们这几个人,怎么挖啊。” 罗隐闻言笑了:“我记得过去僧人都是要自己种地的,对吧智慧法师。” 智慧点点头。 “你们寺院差点害死我,给你们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很快,灵龙寺的和尚们被折腾到了现场,只是寺院内并没有那么多铁锹,只能一部分人用布捂住口鼻先干起来。 因是寺院的田地里发现了尸骨,和尚们敢怒不敢言,只能老老实实在地里挖着。 智文悄悄将智慧拉到一边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这地里出现了人骨?” 智慧斜眼看着他,嘴角挂着冷笑:“你竟不知道?” 智文急的满头大汗:“我哪里能知道?这地可是你管理的,出了这些事你还要往我身上赖?” “那不妨提醒你一下,去年四月,甄家大娘子。” 智文一听这话,脸色大变,拉着智慧还想再问,对方却一甩袖子走了。 罗隐此刻正盯着那渐渐露出原形的白骨沉思,金署长蹲在地上,嘴里啧啧啧地感叹着。苏三在一边观察到智文和智慧两个在悄悄嘀咕什么,只见瞬间智文面色灰败,苏三心道:这个智文看着有40来岁的年纪,怎么能被年轻的智慧三言两语就说成这样,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肥料堆中的第一具白骨已经基本拼凑出来。因为长期浸染在肥料堆中,骨头颜色发暗,骨骼纤细,盆骨宽大,盆腔璧光滑。罗隐和金署长都认为这应该是具女性的尸骨。在那个钻出蛤蟆的头骨上,发现死者有一颗亮晃晃的银色假牙,从牙齿磨损程度看应该是个中年人。 “所以我们要找的是一个中等身材有一颗银色假牙的中年妇人!“罗隐判断道。 “找到了找到了!” 一个警察大声喊着,声音里透着惊喜。 另外一堆最高的肥料堆被挖了一部分,露出一具无头女尸。 金署长惊喜道:“看来这白骨也是智源所为了,习惯成自然,他过去往这里埋过一个人,现在又故伎重演。” 罗隐摇摇头说:“也难说,将尸体埋入肥料堆,腐烂的会快一些,一般人都会有这个心思。智慧,如果我们今天不能发现白骨,以后你们种地动了这两堆肥料发现骨头,你会报警吗?” 智慧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报警。 “为什么啊,你竟然不会报警?” 苏三以为智慧这人很正直的,想不到这般是非不分。 “出家人不想和俗世多打交道,且是在我们寺院土地发现尸体,多少会有损寺院的名声,小僧若是发现自然是不会报警的。” 智慧双手合十。 罗隐耸耸肩道:“看看,这些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变态,所以往这里塞尸体的人估计也会有这样想法,这无头女尸是智源做的,另一具呢?我猜也是你们灵龙寺的人做的。” 智慧闻言只轻轻念着罪过罪过。 这时罗隐一把抓过低头站在一边的智文道:“和尚,你怕什么?” 智文被罗隐忽然抓住胳膊,吓的叫了一声,接着抿着嘴唇,看了智慧一眼。 “从我说要找的人是个带一颗银色假牙的中年妇人这句开始,你就不停的抖,眼睛偷偷瞄向这骨头,莫非,这人是你害的?” 智文听到这话,吓的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和我无关我不知道。” “我说知客啊,你就说实话吧,免得我还得带你回去,我那关着的啥人都有,他们可是很少看到你这白白胖胖浓眉大眼的和尚。” 金署长眯着眼睛出演威胁。 智文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指着那尸骨,闭上眼睛说道:“这可能是甄大奶奶,我看着假牙眼熟。” 怎么又来了甄大奶奶? 苏三看着罗隐,她觉得这潭水是越来越混了。 “她是你什么人?你怎地对她如此熟悉?”罗隐不放过他。 “相……相好……”智文浑身哆嗦着,终于说出了实情。(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不是私奔是奔死 智文的声音不大,可全场震惊。 挖土的和尚们都停下手中的锹,愣愣地看着他。 贼眉鼠眼的魏三满脸惊喜,笑眯眯地盯着智文,等着他继续往下讲:桃色事件什么最好玩了,尤其还是和尚的风流韵事,精彩刺激呀。 罗隐和金署长都目光炯炯地盯着智文,而智慧则是嘴角含着冷笑,苏三发现他此刻却又不念佛号了,只默默地捻着珠子。 智文知道,这话说了就不能往回缩,只能咬牙说道:“是,我们是相好,可那是多年前的往事了。那时她还叫小秀,我们小时候是邻居,青梅竹马,可是当年那些大帅这个来那个走,路过我们县,我爹被拉走当兵一去不回,我娘带着我孤儿寡母,靠给人洗衣服活命。她爹嫌弃我太穷就把她嫁给了天津的甄家。我后来心灰意冷,但又有点放不下她,便来到灵龙寺出家。她婚后并不幸福,来寺里烧香我们才又重逢,后来就……那个了,不过我们已经好些年没有往来了。” 金署长啧啧裹着牙花子道:“你哄谁呢,男女那些事,皮挨皮,肉粘肉,知道了滋味就能马上忘了?嘿嘿,这寺院里的都是和尚,可不是太监,就那太监不还有娶媳妇的吗?” 智慧的脸色很难看,重重哼了一声。 金署长笑道:“你还别不服气,智源怎么惹来杀身之祸的,不还是为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吗?” “好了,你们赶紧挖!” 智慧索性走到一边从一个小沙弥手里夺过铁锹,跑一边挖起了土。 那小沙弥冲着苏三笑笑,眨眨眼,正是大雄宝殿前面的道光。 “智文,你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讲出来。你是怎么杀的人。” 罗隐看了一眼智慧,冷冷地说。 他声音很大,就是故意要让智慧听到,落他的脸面。 智文被金署长说的脸涨得通红,讷讷地道:“真的断了,她后来看上了智源。” 看上了智源! 这下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只有智慧看都没看,继续挖土。 “看中智源是怎么回事?快说。”罗隐面色严肃,金署长也喝道:“对,别跟挤屎橛子一样,赶紧竹筒倒豆子,麻溜地往外倒。” “是在五年前,她忽然不再和我往来了,每次来寺院都躲着我走,我当时觉得奇怪,暗中观察发现她竟然和智源在一起厮会,我当时气坏了,还和智源打了一架。” 一些和尚挖着土,却都竖着耳朵在听,听到这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你们那次打架是为这事啊。 金署长更是高兴的胡子都翘起来:“哈哈,这就对了,所以你因此生恨就杀了智源!” “不!不!我没有杀他!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我怎会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杀他!” 这时听着一个人咦了一声,苏三看过去,原来是小沙弥道光。他的铁锹被智慧拿走了,他本来在树林边上看蚂蚁搬家,忽然蹲下捡起一个东西,喊道:“这是荷包呀!” 道光拿着荷包向苏三晃了晃,金署长喊道:“小和尚,拿过来。” 道光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却将荷包递给了苏三。 这是个鸳鸯戏水的荷包,绣活精致,荷包下面的穗子上还吊着小珍珠。 苏三接过荷包闻了闻说:“这应该不是陈家娘子的。” “咦?苏施主你怎么知道呢这不是那个……的?”道光觉得奇怪,远远地指着那具无头尸体问。 “因为陈家开的是棺材店,陈娘子的头发上都有木头味,这个荷包却没有,只是单纯的香味,这个香味非常特别,我不懂香料,但觉得这香料应该很高档的,不像陈娘子能用得起的。” 陈娘子的脸上搽着厚厚的脂粉,粉质很粗,还有些浮粉,气味也熏人,一看就不是高级货。这妆容是女人的脸面,她若用得起高档香料,自然也会用高级脂粉,因此苏三判定这荷包不是陈娘子的。 “不是陈娘子的?” 金署长接过仔细看看:“这荷包干干净净,是这几天才掉的,难道有女人到这地里来过?” 罗隐举目四望,这块地面积很大,但是这大冬天的,里面什么都没有,这女人跑这附近做什么? 想到这,罗隐指着那树林说:“咱们进里去看看呢?” 捡到荷包的树林和地的边缘接在一起,林子里主要是松树和杨树,杨树叶子落光了,枝桠支棱着向天伸展。松树黑绿色,偶尔能看到松鼠跳来跳去。 金署长指着俩警察说:“你们俩走,跟我进去看看。你们几个守在这看着这帮人干活。”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智慧还是像什么都听不到似的,低着头挖地, 有好事的僧人也紧紧跟在罗隐他们后面,想看看树林里会有什么。 道光跟在苏三身后,魏三是能不干活就不干活,也装模做样地跟上来,于是众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林子里走。 地上的草和苔藓都枯了,加上还有些残枝败叶,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 走了一小会儿,金署长忽然从一片带刺的灌木上拽下一小块锦缎条说:“看,这是什么!” 这锦缎是宝蓝色的,上面织着着莲花的暗纹。 “关正说他老婆离家的时候穿着就是宝蓝色的皮袍子!” 金署长得意洋洋向罗隐展示自己的发现。 罗隐点点头,拍拍他肩膀道:“不错,不错,老金你做的很好。” 金署长面有喜色,洋洋得意。过后看着罗隐指挥警察好好搜查这一块,金署长这才回过味来:我才是署长啊,怎么他又反客为主了。 大家围着这一片灌木丛搜索着。忽然看着那道光叫道:“啊,乌鸦呀!” 大家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原来一大堆树枝堆在不远处的大松树下,上面落着几只乌鸦。 “乌鸦而已,看你一惊一乍的。”一个和尚笑道。 罗隐指着那堆树枝说:“翻!” 就这一个字,那俩警察直接冲过去就翻动树枝,刚抱起一堆树枝,就听着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树枝下面露出两只脚!脚上穿着锦缎的棉鞋,这明显是个女人! 金署长大叫:“这是谁!莫非是……” 苏三将那荷包拎起晃了晃说:“应该就是关老板的妻子——齐莲香,我闻到香味了,与这个荷包是一样的。” 警察七手八脚将上面一层树枝推开,一具女尸露了出来,外面是宝蓝色的皮袍子,领子和袖子口都是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因为天冷,尸体几乎像是睡过去一样,看得出是个美人,一个警察将尸体翻过来,这么一看不要紧,那警察叫道:“我的老天爷,这下面还有尸体!” 苏三叹口气:“原来他们不是私奔,是一起死在这里了。” 金署长皱着眉头说:“赶紧都抬出来。” 跟着来的和尚们面面相觑,道光则默默地回头看了树林另一边的田地一样,嘴角隐隐有一丝笑容。(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华家上下 苏三和罗隐跟着金署长走进华家。 进门是个很宽敞的四合院,早有管家迎上来,正是那天要打关正的老管家。 “金署长,可是有我家大少爷的消息了?”管家脸色冷然。 “正是。” 金署长故意摆出一副官架子:“带我去见老夫人。” “这华家上下的俗事都是我负责的,有什么事对我讲便是。” 苏三在一边撇撇嘴,她对这个老管家的印象并不是很好,第一次见他就是飞扬跋扈当着警察面打人,因此在她心里,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华老夫人也无多少好感,能容得下这般恶奴的主人,指不定多蛮横霸道呢。 “此事你可是做不了主的。”金署长显然也是不得意管家,语气有点戏虐。 “你们家大少爷找到了。” 金署长的话让管家瞬间眉开眼笑,整个人都似乎柔软了下来,原本的跋扈劲一扫而光。 苏三在旁边明确感受到管家的不同,贴着罗隐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俩听到的声音说:“看来,这个管家倒是忠心耿耿。” 罗隐点点头,他也有同感。 “我家大少爷,现在何处?” 管家的目光投向大门外,金署长面色黯然:“他并没有和齐莲香私奔,而是一起被人谋杀了。现在已经发现了尸体。” 管家听到这话,脸色大变,挥舞着手问:“你说什么?被谋杀?尸体?” 金署长沉重地点点头。 那管家神情悲愤,用力摇头:“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有这种事,我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出事。” 他神色狰狞,一把抓住金署长的衣服领子:“你说,是谁,谁杀了我……家大少爷。” 他的手劲极大,金署长被勒的直翻白眼,罗隐一把将管家推开:“你想袭警吗?” 管家蹲在院子里嚎啕大哭起来。 金署长松松领子,气恼地低声骂道:“不过是你主子,倒是比自己儿子死了还伤心呢。” 这时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吵什么?这院子里闹哄哄的,成何体统。”声音威严中隐隐含着怒气。 金署长冲罗隐和苏三眨眨眼:“华家老夫人来了。” 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太太由两个年轻女子搀扶着从后院走出来。 老太太五十多岁的样子,面无表情,嘴角抿着,鼻子高挺,略有点鹰勾,法令纹很重,目光中满是坚毅,一看就是个威严又有点倔强的那种老太太。 有其奴必有其主,苏三心想,这俩人的气质倒是如出一辙。扶着老太太的两个女子,一个只是一身简单的蓝布棉袍,一点首饰都没戴,也没有化妆,素着一张脸,白白的团子脸像泥人大阿福,苏三猜这可能是华家守寡的二少奶奶。而旁边另一个女子,相貌极美,粉白的鸭蛋脸,黑亮的杏核眼,嘴角含笑,梳着时髦的爱司头,一副时髦女郎的派头,这位就是金署长夸赞过的华家那位又漂亮又端庄的大少奶奶了。 “老夫人,我们找到了大少爷的尸体。” 金署长面色黯然低声说道。 “什么?我儿他……死了?” 老夫人大惊失色,旁边的二少奶也面露惊愕,大少奶奶松开老夫人,掏出帕子轻轻按着眼角。 “莫非是被那女人害了?国栋走的时候可带着不少钱呢?” 老夫人激动的有点站立不稳,在二少奶搀扶下走到石凳前,后面的小丫鬟急忙将一个厚厚的棉垫子放到凳子上,老夫人这才徐徐坐下说:“金署长,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害了我的儿?又是在哪里找到……人的。” 她语气艰涩,很明显不想说尸体两字。 苏三想到华家两个少爷,一个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一个不明不白死在寺院后面的小树林,接连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实在令人惋惜。 “尸体是在灵龙寺外的小树林找到了,和齐莲香死在一起,都是被杀,齐莲香是被扼住喉咙窒息而死,大少爷是……重物击打后脑。” 金署长的声音越来越低,老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当听到重物击打后脑时,她的手抓住石桌的边,青筋暴起,明显恨到极点。 “定是那个关正,痛恨我儿和他媳妇私奔,下了杀手!” 老太太用力一拍桌子。 “齐莲香失踪那天关正一直守着当铺,并没有外出,当铺几个伙计都能证明。”金署长回答道。 老夫人像是一个充气的胶皮老虎,忽然间漏了气,面色颓然在,只是眼睛中还有精光一闪。 “老夫人,华大少爷走时候带了多少钱?”罗隐问。 老夫人指着旁边的大少奶奶说:“大媳妇,你知道的。” “有200块银元不见了。”大少奶奶有些哽咽。 “可是金署长询问过目击证人,几个人都能证明大少爷的确是跟着齐莲香前后脚往灵龙寺走,但却没有人看到他当时带着东西。200银元,很大一包了,那东西放在哪呢?” 罗隐紧紧盯着大少奶奶问。 老夫人听到这话,擦了下眼泪,狐疑地看了大少奶奶一眼。 华家大少奶奶用帕子捂着脸,低声啜泣,听到罗隐这么问,抬起头说:“我怎么知道,他拿了钱,又留下那样的一封信,我只当他真的和人私奔了,心里虽恼火但人活着就有希望,总能找回来,哪知道……竟会是死了呢?” 这是顾左右而言他了吧。 苏三捅捅罗隐小声问:“你的意思她讲了假话?” “假不假,问了才知道。” 罗隐根本不被大少奶奶的眼泪所打动,继续追问:“那200块银元放在何处?大少奶奶你又是怎么认定那钱就是大少爷拿走了?还有我听说你和齐莲香关系很好,你过去没发现她和大少爷有暧昧吗?” 大少奶奶一直在哭,不回话,二少奶奶看不下去了说:“这位先生也是警察?我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警察不去抓凶手,在这盘问一个弱女子,是何道理?” 罗隐朗声道:“盘问正是为了查明真相。” 老夫人在旁边说:“大媳妇,你就说说吧,现在国栋没了,老身我就是散尽全部家财也要抓到杀害我儿的凶手。” 大少奶奶抽抽噎噎:“我不知道啊,那银元是之前就在书房柜子锁起来的,国栋走了,信就留在书房,我担心他出去没钱花,就打开那柜子发现果然空了。” “那柜子的钥匙你也有一把了?”罗隐追问。 “当时钥匙就挂在那。”大少奶奶说到这里,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警察先生,你不去抓凶手,一个劲问我是什么意思?” “一般情况下,夫妻双方中一方出了事,另一方就是第一嫌疑人,金署长,你觉得我说的对吗?”罗隐说的轻描淡写。 老夫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二少奶奶听到这话,也偷偷瞄了大少奶奶一眼。 金署长看到大少奶奶泪眼朦胧,梨花带雨的样子,一颗心都要化了,连声道:“是这么个理,但大少爷是在灵龙寺那发现的,和大少奶奶能有什么关系呢。”(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遗传病 “哼,就不能买凶杀人了?”老太太在一边冷冷地说。 大少奶奶花容变色:“老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看着她,脸色格外严肃:“你和国栋这几年关系不睦,华家上下都看在眼里。现在国栋忽然被人害了,你说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少奶奶听到这话,用手帕不停地擦眼泪。 二少奶本来和她站在一起,这时则微微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很显然,她的内心也泛起了波澜。 “这是例行调查,配偶任何一方死去,另一方都将成为重点调查对象。” 罗隐又重复一遍。 他现在是很有目的地将华家的水搅乱,只要华家自己闹起来,那就有问题暴漏出来了,现在很明显有了一些效果。 华家大少奶奶抿着嘴唇,只是不停地擦眼泪,过了一会才哑着嗓子说:“忽闻噩耗,我心里乱的很,实在没有办法能想起太多的东西。老老夫人说和我国栋关系不睦,是,我们成婚七年,只有一女,至今无子,这可是我已经答应国栋要给他娶妾以延续华家香火了,婆婆,这点你也是清楚的。齐莲香算是我闺中密友,这半年来我们走得很近,当然,我也发现外子对她格外不同,但并没有往那些地方想,也是我一味的纵容姑息,酿成今天之祸,我现在只恨当初为何引狼入室。” 金署长怜香惜玉之心越来越盛,便说道:“既然今天大少奶奶身体不适,我们改日再来询问吧,哦,对了,老夫人,大少爷的尸体已经运回警察局,这着实是个大案了,需要解剖大少爷的尸体。不知……” “不行!绝对不行!”老太太立马反对。 “你们不说我儿是被重物击打头部而死的吗?为何还不能给他个全尸?” “这毕竟是大案了,这个……” 金署长有些为难。 罗隐索性讲出实情:“令郎外衣上有一些呕吐物,因此怀疑贵府少爷死亡之前有过癫痫持续发作的情况,这种情况出手伤人也有可能。” “胡说,我儿从未有过癫痫。” 老夫人大怒。 苏三发现,她说完这话,管家的神色有些紧张,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而二少奶奶则飞速地瞥了管家一眼,接着虽然是目视前方,可是那眼中却有着一丝说不出的喜气。 苏三便问:“大少爷真的没有癫痫吗?” 老夫人指着二少奶奶说:“我家儿媳就是学医的出身,若是有病,如何能瞒得住她?分明就是被人谋害。” 原来中午寻到的两个人尸体颇有点蹊跷。齐莲香是被人扼死的,脖颈处还有紫黑色的手印,可是这手印却很奇怪,缺少了右手的一节小指尖,而这正是华国栋的特点。也就是说,齐莲香很有可能是被华国栋扼死的。 奇怪的是,齐莲香并没有受到任何侵犯,有目击证人证明华国栋一直尾随齐莲香,他若对齐莲香有非分之想,为何没有侵犯齐莲香呢?苏三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他扼杀齐莲香的时候被人发现,在后面用重物击打他。 到底是击打而死,还是癫痫持续发作导致大脑缺氧死亡,还没有一个准确的判断,因此需要解剖尸体。 “大少奶奶,你是未亡人,就不想找出大少爷真正的死因吗?”苏三打算用感情来打动她。 大少奶奶则低眉顺眼:“我只听老夫人的。外子真的没有癫痫,从未发病过。” 管家插嘴道:“我家少爷的遗体……” “哦,目前还在警察局,明天你们家可以去领……人了。”金署长知道华家人不想听人说尸体,便停顿了一下。 老夫人闭上眼睛嘴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三个人走出华家,金署长急忙追问:“罗先生你觉得谁可疑?” “自然是那位让你心生怜惜的大少奶奶。” 罗隐话中不无揶揄。 金署长老脸一红:“其实,我是想……” 没等他说想什么,一个小丫鬟拎着篮子像是要出门买东西,可是走的匆忙,不小心撞了金署长一下,金署长眉头一皱说:“介倒霉孩子毛毛愣愣的。” 小丫鬟头一低就跑了,金署长一愣,他手里被塞进一个纸条。 金署长急忙拉着罗隐和苏三拐到一处角落,亮出掌心的纸条。 只见那上面写着:“欢畅居。” 欢畅居是这附近的一个茶馆,苏三抢过纸条看了看说:“二少奶奶写的。” “咦,你怎么能猜到?”金署长问。 “一点香气都没有。方才大少奶奶可是喷着香水,身上也有脂粉气,二少奶奶打扮普通不施粉黛。” “唉,那是因为二少奶奶现在是守寡的缘故。” 听到金署长这么说,苏三叹口气:现在华家又多了一个未亡人了。 三个人在欢畅居找个角落坐定,要了一壶花茶和点心,慢慢吃了起来。 这家茶馆喝的用的是正兴德的茉莉花茶,吃的则是桂顺斋的萨其马和槽子糕,搭配瓜子花生大枣等几样干果碟子。 过了一会,一个女子走进来,正是那位二少奶奶。 金署长冲苏三竖起大拇指,罗隐则用赞赏的眼光望着苏三,好像自己又猜对了一般。 “癫痫是遗传的。”二少奶奶坐下就说道。 苏三一愣,不知道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我家去世的老太爷和外子都没有这种病,反倒是管家华光有癫痫,我见过他发病。” 二少奶奶笃定地说,眼神坚定,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你的意思……” 罗隐没有讲话说完,二少奶奶微微一笑:“大少爷真的有癫痫发作的痕迹吗?” “手指跟鸡爪子似的。” 金署长的意思是大少爷死的时候曾经发生过全身的痉挛。 “那就是了。”二少奶奶点点头,“我亲眼见过华光发作,不会认错,大少爷过去有些异常,但是老太太讳莫如深,我没有实证。” “二少奶奶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罗隐觉得这位二少奶奶看着低调守寡,其实非常有心机,很可能知道华家更大的秘密。 “大少爷调戏过关太太,我看到过,但是关太太避开了,因此大少爷和关太太私奔这事不可能。” 二少奶奶的话有两条重要信息。 大少爷可能是管家华光之子,他和齐莲香没有任何暧昧,私奔不成立的话,私奔的信件自然更不成立。矛头指向大少奶奶。 “二少奶奶为什么说这些呢?” 苏三问。 二少奶奶笑了:“你说呢?华家的遗产怎么可能给一个野种和杀人凶手继承?我是个俗人,外子为已经为国捐躯,我只知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我才是这偌大家业的继承人。今日我帮你们,他日还请金署长帮我。”(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道光出事 金署长回警察署安排两家苦主前来认尸。那位甄大奶奶的尸骨有些麻烦,按照智文提供的地址找过去,甄家却一口咬定他们家大奶奶几年前得急病死了,那肥料堆发现的的尸骨和甄家全无关系。金署长磨了不少嘴皮子,可人家就是不松口。他只能悻悻离去。还是送他出门的一个老妈子,悄悄地告诉他说,原来这甄大奶奶嫁过来本来是冲喜的,大少爷当时都病得站不起来了,大奶奶嫁过来不到一个月大少爷就死了,老太太只要她守节就成。没想到她趁着甄家老太太回桂林乡下那几个月做出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老妈子眨着眼睛卖关子道:“署长可知道做了什么大事?” 金署长心道:好嘛,这是管我要钱嘛。 他薪水不多,平日只是靠着和地面上三教九流打交道划拉几个闲钱养家,如何舍得给这个老妈子出钱买消息。 黑着脸气呼呼地说:“不是养下了私孩子?” 老妈子目瞪口呆:“署长英明神武。” 还真被金署长说着了,这甄大奶奶真的趁着老太太不在家生了孩子,还是她去年夏天失踪后不久,伺候她的一个老妈子无意中说漏了嘴,老太太心生疑惑,把人抓来一顿板子问个明明白白。 “生孩子又不是下个蛋,肚子大了那么久,就没人发现?” 金署长将信将疑。 老妈子笑眯眯地看着他,索性不说话了。 金署长心里老大不乐意,狠狠心掏出几张钞票,熟了好几遍,最后又舍不得抽出一张回去,这才递给了那老妈子。 “署长大人,那可是十多年前,甄家又是循旧理的人家,她穿着袄裙,加上人又肥胖些,肚子本来就不小,老太太没在家也没人注意,听说悄悄生了个孩子扔给那野爹了。你说可多神,足足瞒了这些年,要不是她不见了,她那屋的老妈子背后说她说是不是寻野男人和亲生孩儿去了,这事还没人知道呢。” 老妈子一把抓过钞票,嘴里还嘟囔着:“都是署长了,还介小气。” “那到底是哪年的事?” 老妈子想了想说:“民国十八年,对,就是民国十八年的事,老太太带人回桂林老家,结果那边打起来了,后来冯大帅也跟着打,闹的老太太被困在老家一直回不来,家里也人心惶惶的,谁也没发现大奶奶的事儿。” 金署长花了几张小钞票,心疼的像是被人咬了一口,琢磨着怎么能把这损失补回来。 他快到警察署了,这才想起那位爷和那个伶俐的丫头现在住在不远处的一个院子,便背着手哼着小曲找到那小院。 这院子是肖家的产业,肖琴听苏三讲和罗隐差点中了煤气,担心极了,眼睛微微发红,捏着罗隐的胳膊问来问去。 饶是苏三好脾气,念着她才失去亲人,需要人安慰才没说出难听话。倒是肖宇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小孩子聪明了许多,察言观色,发现苏三老大不自在,便嚷着饿了开饭,肖琴这才松开罗隐,张罗着做饭。 因此金署长来的时候饭菜刚摆好,人还没落座。 “介怎么好意思?嘿嘿。”金署长被迎进屋,看到一桌子美味双眼立马放光,嘴上却还在假惺惺地客气。 苏三这会看着肖琴非常之不顺眼,一把就拉着金署长坐下一起吃。 肖琴本想在罗隐和苏三面前好好露一手,所谓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这会费心准备的饭菜,却要被一个不认识粗鄙男人先吃。心里特别生气,气呼呼地瞪了苏三一眼。、 苏三不管那个,坐下后就开始吃。 她这几天奔波,也没好好吃顿家常菜,此刻醋溜白菜都吃得有滋有味。 金署长吃个半饱后,就将甄大奶奶的情况细细讲了一遍。 苏三说:“咦,那个老方丈的侍者,叫做道济的,听说是在寺门口捡来的,岁数也对的上,莫不是甄大奶奶的亲生儿子?” 肖琴撇嘴:“你真是乱七八糟的公案小说看多了,哪里就那么巧?” “这可难说。这庙里的小和尚也古古怪怪,就说那个道光,我能肯定,那荷包是他故意扔出来引我们去林子的。” 苏三这话一说完,罗隐都愣住了,看着苏三:“你怎不早说?” “我也是才想起来啊。” “什么?你说内荷包是道光的?”金署长两眼放光。 “荷包是齐莲香的,但却是道光扔下的!我后来和道光离得近,闻到他身上的香烛味,这才想起那荷包上也有香烛味。回来以后我仔细回忆发现荷包的那一幕,觉得道光很可疑。” 道光一直在大雄宝殿那打杂,正对着大雄宝殿门口是一个很大的烛台,旁边是个巨大的青铜香炉。那烛台上面插满了蜡烛,叫做点长明灯,而道光的任务就是将要燃完的蜡烛拔下来,插新的上去。总做这种事,他身上就多了点蜡烛的油脂味。 “你的意思是说道光事先知道尸体在哪里,他抛出齐莲香的荷包是为了引我们去寻尸体,到了林子在假借指着乌鸦提醒我们?” 罗隐问。 “对,就是这样!” 金署长大惊失色:“那赶紧走,道光怕是性命不保。” 苏三一惊,当局者迷。她从寺院回来想了好久,发现道光可能是骗了大家,一直困在看着很单纯的道光怎么能有这么多心机的叹息中,此刻被金署长一提醒这才想到,若真是道光引导大家找到尸体的,那他一定目击了全部过程,倘是凶手也想明白这件事,他就危险了。 肖琴见这几个人拔腿就走,也跟着站起来说:“吃完再走啊。罗隐,你这几天都瘦了。” 罗隐正色道:“人命关天,你自己吃吧。” 三个人匆匆离开小院,金署长嘴里还嘀咕着最难消受美人恩。罗隐黑着脸问:“你那破警署也真够穷的,连辆吉普车都没有,就凭咱们三个走过去,怕是黄瓜菜都凉了。” “小瞧我!”金署长地呼呼地说,“等着,看我给你弄辆车来。” 说着就跑没影了,过了一会,竟然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吉普车过来,神气活现地对罗隐和苏三一招手:“丫头,看金爷我恣儿不恣儿?” 苏三点头:“是厉害,哪淘登这么一破车,不会半道抛锚吧?” “嘿,我老金办事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这辆破车果然没出任何问题,跑起来虽然响得像是要散架子,速度却还挺快,天黑前就赶到了灵龙寺。 苏三下车冲进院子,抓住一个小和尚就问可看到道光。 小和尚指着前面说:“不还在大雄宝殿吗?” 苏三这才松口气,三个人赶到大雄宝殿,就看到道光站在烛台边在插蜡烛。看着苏三他们过来,还兴奋地招招手。 他拔完的蜡烛顺手丢到了烛台旁边的巨大香炉里,忽然砰的一声,道光只觉得眼前一黑,香炉中的烟灰都飞了起来,他张嘴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可身体软绵绵的,嘴巴也不听使唤,道光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香灰,发现自己满脸是血。 他惊恐地看向跑过来的那个年轻男子,道光知道那人姓罗,金署长都要给他面子。那男子飞奔而来,张大嘴在喊着什么。可是道光现在耳朵嗡嗡响,什么都不听不到。他仔细盯着那人的嘴巴,辨认出他喊的是趴下! 道光不知是为什么要趴下,却还是很听话的趴下去,这时就听着更大的一声砰!青铜香炉被爆炸的气浪冲的往前挪了一下,烟灰四处飞散,火药味弥漫。 有人在香炉的香灰里埋了爆炸物!(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查看笔迹 等到众僧赶来时就看到大雄宝殿前一片狼藉,满地都是香灰,圆形的大烛台也倒了,半截蜡烛和点点滴滴的蜡油满地都是。而道光则躺在地上,那个姓罗的年轻人一下下按着他的胸口。法堂就在大雄宝殿后面,因此智慧听到动静来的最快。他指着罗隐喊道:“喂,你在做什么!要把他压死吗?” 苏三本来对他还客气有加的,这时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导致道光出事,早已经心烦意乱内疚不已,抬头一见智慧跑过来要阻拦罗隐救人,上前伸出胳膊将他一拦道:“这是在救人,你懂什么?” 罗隐正专心救人,闻言嘴角微微翘起,手上按压却不停。 金署长也急忙赶上来,将众僧往后面赶去,嘴里嘟囔着:“你们这些和尚,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了,竟然还敢多次害人,真是……蝎子粑粑独(毒)一份。” 智慧身子往后退,眼睛却紧紧盯着大雄宝殿门口的罗隐,只见他站起身,对那位姓苏的小姐摇摇头,那位小姐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就要扑上去看,被那罗隐一把拦住,嘴里还在劝说着什么。 正看着就见罗隐将道光抱了起来,对金署长喊道:“怕是活不成了,内脏受伤,赶紧送医院吧。” 智文在一边说:“我房中有草药……” “这是爆炸你那草药有什么用?”金署长也火大的很。 智文吓得缩缩脖子不说话。他亲口说出和甄大奶奶的暧昧事后,庙里的和尚都绕着他走,中午在斋堂吃饭时打饭的小沙弥都敢给他脸色,哪敢再多说话。这时老方丈也由侍者扶着颤巍巍走过来,正和抱着道光要去医院的罗隐走个对面。 “方丈,道光他……”道济看到道光双手垂下,浑身僵直,吓得目瞪口呆。 罗隐没工夫和他们废话,抱着人冲出寺院,金署长在后面喊道:“罗先生,你先送人去医院,我得留在这调查现场。” 苏三本想跟着罗隐一起送道光去医院,挪动一步还是站住了,她握紧拳头,转过身看向金署长:“我和你一起调查。一定要抓到在香炉里埋东西的人。” “到底是发生何事?”方丈见大雄宝殿门口一片狼藉,吓得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苏三气呼呼地说:“老方丈,你们这寺院是怎么回事?不都说佛门清净地吗?怎么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事。” 方丈听到这话,垂下头去长长地叹口气:“是老衲无能啊。” “有能无能,先调查再说吧,老方丈你们寺内现在是谁说的算啊?你走路都颤颤巍巍,不能这么跑来跑去吧?” 金署长看着众僧人。 寺内本来有三大执事僧。 维那智源死了,知客智文现在灰头土脸没脸面出来管事,僧值智法的本职工作是维持寺内的秩序,但此人是个胆小怕事之人,看到灵龙寺出了这么多事,哪敢站出来,他站在僧人中,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指着智慧说:“智慧师兄是前年才来挂单的,和我们寺院渊源不算深,不如暂由他……我的意思是智慧师弟和寺内众僧都没有太多牵扯,定能秉公执法。” 他这后面的解释有点越描越黑,其实大家已经听明白什么意思,纷纷赞同。 苏三心想,现在多事之秋,他将智慧推出来收拾烂摊子,真是没安好心。 不过智慧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站在众僧面前很是显眼,到真像个主事的人。 “好,智慧,你天生慧根,挂单时间虽不算长久,但也是我寺内常住了,且为人公正,现在是多事之秋,你就能者多劳吧。” 智慧双手合十道:“谨遵方丈教诲。”接着转身面对众僧道,“大家都不要走,等金署长问话。” 金署长还是有点本事的,在香炉里面找到了一点爆炸物的碎片,是一些牛皮纸。 他心想这可能包裹炸药的,将上面分浮灰吹去,又叫人拿纸过来,打算将这些东西包起来。 苏三问:“大家想想下午谁从大雄宝殿走过。” 灵龙寺自出事以来就不许香客进入了,但是大雄宝殿前面的香炉白天是要焚香不断,烛台上的长明灯也是要一直点着的。 智慧对众僧说:“大家排队来,一个个讲。” 苏三则摆手道:“不用了,众位有多少不会写字的?请举起手来。” 有五六个和尚举手晃了晃。 “好。你们几位先过来。剩下的诸位,既然会写字,那就请先回房去,在纸上写上看到谁从大雄宝殿过去。然后过来交给我。我保证会保密。” 金署长刚把炸弹皮包好,闻言忍不住心里赞叹:最毒莫过妇人心啊。这丫头的主意真好。 举手的几个人走上前去,纷纷表示他们自从从那块地挖完回来后,想到尸体惨状很是难受,一下午都在僧房内了,没有出门,更没有来到大雄宝殿。 苏三点点头说:“好,我记下来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众僧也随之一哄而散,纷纷回去准备写匿名纸条。 智慧说道:“这点小事小僧可为代劳。” 苏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必了,我想智慧法师去法堂的时候是一定要过大雄宝殿的吧?” 智慧闻言一愣,点点头叹息道:“不错,这是我去法堂的必经之地,莫非苏小姐是怀疑小僧?” “这寺里每个路过大雄宝殿的人都有嫌疑,并不是我针对谁,法师不要多想。” 这时金署长冲苏三招招手:“丫头,你来一下。” 金署长一直蹲在地上搜集证据,智慧为了避嫌,不方便走上前去,只能站在原地,眼神却忍不住往那边溜。 “你看。” 金署长指着自己从香灰中搜集来的牛皮纸残片。 “嗯,包火药的,味道很重。” “丫头,你看看这个。” 苏三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原来是一张残片上有一点墨迹,依稀能辨出是几个毛笔字。 “有笔迹?” “对!” 金署长冲着苏三呵呵笑起来:“丫头,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这正琢磨怎么把人的笔迹都收集上来一个个认,你就让他们写字条了。这叫嘛?想睡觉就给我送个枕头哇。哈哈。” 苏三也想不到自己歪打正着。 不错,如果让每个人都写字交上来,那人一定会知道这是在比对笔迹,很有可能会改变自己的本来笔迹。 苏三抬起头,看到智慧远远地站在一边,脸侧向一边,好像并没有看向这里。 过了一会,僧人们陆续都来交匿名信。 苏三一个个收起来。金署长在一边登记名字,送来一个登记一个。 因为这一番闹腾,晚上的晚课就不能上了。智慧叫人敲钟,表示晚课作废。 苏三将所有的匿名信都收集起来,这时有小沙弥在门口喊道:“哇,好看的汽车!” 天已经黑了,但是大雄宝殿周围灯火透明,寺院重要的是显现出宏大庄严的气氛,因此大雄宝殿点着手臂粗细的大蜡烛,照的周围都是亮晃晃的。 罗隐走进来脸色明显很难看。苏三的心咯噔一下,看着罗隐不敢开口问。 “那小和尚……” 金署长问。 “死了。”罗隐的声音很冷,“内脏出血到了医院已经不行了。”他气恼着一拳砸到大柱子上。 苏三喃喃自语:“是我害死了他,都怪我。” 站在门口的智慧,则双手合十眉眼低垂:“阿弥陀佛。”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里面能不能装俩人? 苏三抬起头,揉揉眼睛。已经十点多了,她还坐在床前对笔迹。这一晚,他们三个人在寺院吃的饭,还是在斋院住的。 其实佛教本是讲究过午不食的。但这些年真能讲究这些的出家人也不多了。灵龙寺晚间有一些稀粥搭配芥菜疙瘩吃,金署长吃不饱,那芥菜疙瘩又咸,索性灌了好几大碗,结果刚躺下就跑了无数次厕所。住在隔壁的苏三一直坐在床头查对笔迹,被他出来进去的声音折磨得有些心烦。 罗隐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苏三还在烛光下费力地查对笔迹,便走过来将她面前的一对匿名信都推到一边说:“不要看这些了。我知道是谁做的?” 苏三一愣:“你知道?为何方才不说?” 罗隐随手将那些信件扔到一边道:“我只是怀疑吧,还没有确凿证据。你对照这么久觉得谁比较可疑?” 苏三则拿出一张纸,用钢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先从头开始看吧,关上我们窗户想让我们煤气中毒而死的人一定是凶手对吧?” “对,你继续。” 苏三在纸上写上智文、智法、智慧、道济四个人的名字道:“这四个人都可能晚上偷偷来关上窗户。我看过的这些匿名信,智慧和智文下午都来过大雄宝殿。智法当时在向方丈汇报工作,道济可以作证,当然,他们俩是互相作证的。最可疑的是智慧和智文,我现在怀疑智文。他和甄大奶奶有关系,极有可能杀害了甄大奶奶后再杀了智源,然后在华国栋狂性大发时从后面用重物将他打死。” “问题是,智文和华家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治华国栋于死地。” 是啊,如果是智文作案,他杀甄大奶奶,杀智源都有原因,可是为什么会害齐莲香和华国栋呢? “莫非是他和华家大少奶奶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苏三想到华国栋出走留的信,和有疑点的200多块银元、。 “你觉得以华家大少奶奶的相貌和钱财,她能看得上智文吗?” 苏三摇摇头。 的确,智文相貌一般,年纪也大了,大少奶奶千娇百媚又有钱有气质,应该是不会多看这样的人一眼的。 这寺内,能让大少奶奶看上一眼的怕是只有智慧了吧? 苏三迟疑着说:“难道是智慧?” 罗隐高深莫测地一笑:“走着瞧了,我是一定要将这个人挖出来。反正要过年了,我们可以留在这边过年,听说北平那边过年热闹,会下大雪呢。” 苏三对过年下大雪有很多期待,毕竟上海没有大雪,只有那种小薄雪,落下来积攒不了多久,又是泥又是水混在一起,脏乎乎的,让人不能尽兴地玩。苏三听罗隐说打算去北平过年,正有点兴奋,忽然想起道光死了,叹息一声说:“我本以为能好好过个年,没想到还有这些伤心的事,都怪我耽误了救人。要早点赶来,道光也不至于……” “怎么防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炸药埋在香炉里,一旦温度超过了就会爆炸,这个咱们真是没人能防的住,算了吧,人都死了,别想了。” “他就没有说什么?” “没有,没等到医院就咽气了。” “那人呢?怎么没带回来?” “先停在医院卫生间了,等这案子水落石出了,咱们再给他好好安葬吧。” 许是烛光晃动,苏三觉得罗隐眼神有些闪动,便伸手揉揉眼睛。罗隐道:“看看,这看字太久了,眼睛疼了吧,早点睡吧,这案子还得慢慢来,别着急。” 苏三和衣躺下,忽然想到火盆,却见罗隐已经端着火盆出去了,果然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这一晚上倒是平安无事,只是半夜听着隔壁的金署长又跑出去几次,苏三嘟囔道:“真讨厌一趟趟的。不知道的以为那屋住着多少人呢。” 罗隐也翻来覆去想着案情,听苏三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一下。忽然,他看着桌上摇晃的烛火想到这几起案子为什么不可以是几个人做的?只是抛尸在一个地方而已啊。 第二天早上天刚微微亮,寺院就敲钟了,接着有奚奚落落的细碎声音传来,苏三皱眉道:“他们早课还真是够早的。” 和尚们的诵经声越来越大,中间夹杂着铛铛铛的木鱼声。 苏三实在睡不着,一掀被子起来,推开门,清冷的空气马上冲了进来,苏三忍不住阿嚏一声。 罗隐喊道“看看你,受凉了吧,等会管智慧要点姜汤。” 苏三走出来,看到斋房门口大木桶里盛满了水,旁边还有三套牙刷一盒牙粉。心道这智慧到还是很会做事的,就拿出帕子就着冷水擦把脸,洗漱一番后整个人精神百倍,于是冲着屋里的罗隐喊道:“懒猫,我随便走走啊。” 苏三走出斋院,迎面就是静心苑,想到那里是陈娘子遇害的地方,苏三忍不住多看那院子一眼,心里有点发毛。 和尚们都集中在法堂里念经,苏三远远地看着,铛铛铛木鱼声敲的很有节奏。 苏三看着那木鱼一下下敲着,忽然眼前闪过华国栋后脑的伤痕,对啊,就是那种木槌敲的。 盯着那木槌一起一落,苏三脑子里出现这么一幅画面:华国栋对齐莲香有非分之想,一路尾随来到灵龙寺。在齐莲香落单时冲上去,打算行不轨之事。齐莲香死命挣扎时,华国栋狂性大发引发了癫痫,发疯地掐着齐莲香的脖颈,齐莲香一个弱女子,被他掐得直翻白眼,很快就气息渺然。就在这时,一个人走过来,一木槌砸到他头上,华国栋倒下去,那人狞笑着,然后……对,等一下,齐莲香到底能在哪里落单?大雄宝殿、。法堂都不可能。还有尸体又是怎么运出去的? 那可是两个人,怎么能运出寺院呢? 苏三想着这个问题,顺着法堂走到大雄宝殿,这时她听到几声梆子响,接着是车轱辘的声音,一个中年汉子推着一辆车走进来。 “你是做什么的?” 苏三问。 那汉子见寺院内忽然出现个女子,也吓了一跳,随即可能想左了,笑眯眯地文:“小娘子是哪位师父的弟子呀。” “问你呢?干嘛的?” 罗隐不知何时也走过来了,看那汉子嬉皮笑脸,心里老大不乐意,不耐烦地问。 那汉子见这女子是有男人的,而且这男人穿的气派,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便收了笑容老老实实地回答:“小的是给方丈院送水的。” “送水?这寺内不是有井吗?”苏三觉得奇怪。 “呵呵,小娘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咱们天津卫这地儿,嘛都好,就是这水不好喝,又苦又涩,方丈喜欢喝茶,一直是买我们铺子的甜水泡茶喝的,每天早上都要送上一车。” “哦,你这是一直送到方丈院?”苏三看到这送水车里面是个很大的罐子,像是和车连在一起的。 “是啊,这车水送过去,把昨天的那车推回去。” “等等,你说什么?方丈院还有一辆水车?”苏三惊喜地喊道。 “对呀,这车罐子不好卸,送过去就停在方丈院,那里还有头天的车,我再推回去呀。” 那人又说了一遍。 “每天都是这样?” “当然了。” 苏三拉着罗隐走向那水车,指着上面那大罐子问:“你说这里面能不能装进去俩人?”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少年的另一面 苏三、罗隐同送水的那人一起往方丈院方向走。 这时就看一个人从法堂那边飞跑过来,走近了看,正是方丈侍者道济。 “今天怎么提前了,我这还上着早课呢。”他埋怨道。 苏三问:“道济师父,可否让我们看看方丈院?” 道济眉心一皱:“我说不行,你们便不会进么?” 苏三见这道济几次,基本都是他恭敬地站在方丈身边,看着眉清目秀乖巧的少年,没想到说话竟是这般不客气。 罗隐听道济这么说话,他先怒了:“那就前面带路,费什么话。” “那是方丈院,你们要生恭敬心。” 道济听罗隐火药味十足,不服气地想挽回面子。 罗隐哈哈一笑:“你们这些人在灵龙寺多年,早有这份恭敬心多好,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乱子了。” 那运水的汉子这几天早就听说这灵龙寺出了大事,闻言嘿嘿笑着小声问:“可真如外面说的那样,这庙里有女人来求子被杀了,这寺里求来的子,其实都是那智源和尚的吗?” 苏三皱眉,心道现在传言满天飞了吗?那将有很多家庭要出裂痕的。 道济恼怒地叱道:“闭嘴。” 那汉子欺他年纪小,兀自嘀咕道:“这智源和尚真有艳福啊,这得睡多少良家女子。嘿嘿,真是修来的福气,这才叫牡丹……” “我叫你闭嘴!闭嘴!闭嘴!” 道济忽然转过身,咚的一脚踢在水车上。只见他眼睛圆瞪,脸上充满了戾气,狰狞的吓人,那眼神凶狠的像个小兽。 谁也没想到这个清秀的少年发怒是这么可怕! 罗隐却轻描淡写地说:“小和尚年纪不大,火气不小,人家又没有说错,这灵龙寺三大执事两个都出了事,智文他也……” “他们都是垃圾!都要下地狱的!不许在我耳边提他们的名字!” 道济暴怒起来。他挥舞着双手,面目狰狞,苏三想,如果智文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掐死! 她忽然又想到方才看到道济敲木鱼,一下一下,铛铛铛,这幅庄严从容和现在的愤怒少年形成鲜明对比。罗隐则饶有兴趣地看着道济,道济自我控制还算快的,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乖巧地走在一边,彷佛什么都就没发生过,灰色长衫的衣角在晨风中飘扬。 进了方丈院,车夫将水车放下,推起另一辆水车就走。 罗隐则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忽然他看到方丈院的角落葡萄架后面有一扇小小的角门。便指着那门问:“这门通向哪里的?” 道济瞟了一眼冷冷地回答:“外面。”这话等于没说。 “可有钥匙?” “没有。” 罗隐则走近那门,看到那锁头并没有锈蚀的痕迹,也就是说道济在说谎。 “没钥匙无所谓,有锤子也行?” 罗隐看向道济,后者翻翻眼睛:“这是方丈院,你怎么不找伙房要个烧火棍呢?” 罗隐不搭理他出言讽刺,扫视一圈看到葡萄架下的大石块,捡起一块就砸向那锁头,道济大叫:“你敢……” “我当然敢。没把门都砸了已经是克制了,小和尚,你最好不要轻易挑战我的底线。” 说话间罗隐已经砸开锁头,哐当一脚将那门踹开。 罗隐拉着苏三的手,从那小门走出去,发现外面是一条小巷子,两边都是墙,想不到这寺院还有这样一条小路。 罗隐想了想指着斋院的方向说:“顺着走,看能走到哪里?” 屋内打坐的方丈听到动静,隔着窗子问:“道济发生了何事?” 道济恭敬地回答:“无事的。方丈,我去给您端早饭。” 两个人沿着小巷一直走,终于在一处竹林处停住,前面是红墙,苏三睁大眼睛看看罗隐,手微微颤抖。 是的,前面就是斋院,对面是静心苑!那条小巷竟然是通到这里的! “那少年喜怒不定,脾气暴躁,我怀疑……”罗隐看着静心苑,缓缓说道:“他是当年被人扔到寺院门口的,正好今年是十七岁。” “他是甄大奶奶的儿子?” “甄大奶奶将孩子给了那个男人。如果那个男人是智文呢?他将孩子放在寺院门口,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道济脾气暴躁,而且他方才表现以足够说明一切,他痛恨那些玷污寺院声誉的人,对这些人是恨不能除之后快。如果方才智源和智文在他面前,我毫不怀疑他会杀了他们。”罗隐叹息。 “是啊,刚才他愤怒的样子真的好狰狞,我想不到平日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竟然会有这样暴虐的一面。” “所以嘛……”罗隐轻轻伸手摘去她头上的一片落叶,“早和你说过不要以貌取人。当然,我是除外的。” 苏三瞪他一眼,眼波流转有几分娇嗔的味道。罗隐拍拍自己脑门道:“哎呦,在这里起了点旖旎心思不该实在不该。” 苏三装作没听懂,指着那静心苑问:“这条路真是僻静,又直接通到这安静地方,我在想,如果齐莲香来到寺院烧香,以她和华家少奶奶的关系,她有没有可能来这里拜祭华家先人呢?” 罗隐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只知道她来此地烧香,假如是华家大少奶奶提前布局,要她来这里帮自己拜祭下先人,她如言来到,华国栋也跟了进来欲行不轨,最后被人从后面袭击。这样一想果然就联系起来了。” “对吧,对吧,我的推测没错吧?”苏三很有点成就感。 “运送齐莲香和华国栋尸体的人我已经猜到是谁了。不过目前尚不能确认从后面袭击华国栋的是不是他。这些都不重要,我们其实先可以做一件好玩的事情,以此来试探下,道济到底和甄大奶奶以及智文有没有关系?” “好玩的事?是嘛啊?” 金署长打着哈欠从斋院走出。 “年轻就是好啊,这一大早都逛一圈了吧?” “金署长是你昨天自己折腾的,睡的那么晚。” 苏三笑道。 “老金,麻烦你帮个忙,将那甄大奶奶的骨头取来一块。” 金署长眼睛瞪老大:“取那玩意干嘛?煮汤啊?” “滴血认亲啊,你不想找到那个私生子吗?咱们可以诈他们一诈。”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滴血认亲 金署长取骨头回来,脸色有点不好看。 “又出事了,华家二少奶奶上吊了。” “什么?”苏三不敢相信,二少奶奶可是烈士遗孀,怎么可能上吊? “被发现就没气了,哦,手里还拽着一块玉坠子!有丫鬟认出那是大少奶奶的。” 金署长叹口气:“这不是摆明栽赃陷害吗?手里抓着大少奶奶的坠子,这凶手真是够处心积虑的了。” “华家的事等会再说,现在叫你们看场好戏。”罗隐拿起那块肩胛骨掂了掂,心道金署长做事还是很靠谱的,滴血认亲这种戏,当然要找一块宽大平坦些的骨头。 “你们俩吃饭了吗?” 金署长这才想起自己还给他们买了包子。 “吃了,我们在外面摊子吃了豆浆油条。” 罗隐拎着骨头说道:“将和尚们都召集起来吧,一起看戏。” 很快,大雄宝殿前的空地上站满了人。 因为要求所有人来,除了老方丈,大家都到了,道济抱着胳膊站在一边。 “灵龙寺僧人,除了方丈外都在这里,不知金署长有什么事情?” 智慧上前问。 金署长叉着腰道:“那个甄家的大奶奶……” 听到他这话,众人眼光唰地都看向人群中的智文。 “曾经生过一个儿子。嗯,不过呢,那时有战乱,孩子丢失了,现在甄家大房只有这一个继承人,所以嘛就在全城滴血认亲。” 听完金署长面不改色的说着瞎话,苏三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竖大拇指:胡编乱造,你是这个。 “哇,甄家是真很有钱的。” “哎呦,智文,你没和大奶奶生一个半个的?” “呵呵,他就是生那也是私孩子,甄家的边儿都沾不上。” “安静安静,谁今年十七岁的,站出来。” 金署长挥手叫大家安静。 有两个小沙弥闻言立马眉开眼笑地走出去。 人群中一个和尚骂道:“道清,你个混蛋,你爷老子在这呢?你出去做什么?” 原来这是对父子和尚,小和尚一听有大笔财产,不管不顾就往外冲。 众僧人都哄笑起来。 罗隐皱着眉头,心想这上梁不正下梁歪,灵龙寺作恶的似乎只有死去的智源一人,其实从根子上就已经烂了。智慧瞪了小和尚一眼说:“添什么乱,回去。” 小和尚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回去,可又不甘心只剩下那一个十七岁的小和尚,本着我没戏你也别想好受的心情,指着道济说:“侍者也是十七岁啊!” 站在那的小和尚回头瞪他一眼说:“道济是方丈在门口捡的,甄家把孩子扔到门口吗?” 金署长看着道济说:“既然也是十七岁那就试试看吧。” 道济转身道:“和我有什么关系。”说着就要走。 罗隐则一把抓住他胳膊:“小和尚,别着急走,来试试看嘛。莫非你怕疼?” 他手劲极大,抓住道济的胳膊,捏着一根针就扎向道济的手指。 动作行云流水,和尚们都看的目瞪口呆。 就听着智文喊道:“你干什么?道济明明说不愿意!”说着就往前冲,和尚群中一阵喧闹。 智慧也抢上一步,打算推开罗隐。 金署长手按在腰间喊道:“都给我老实点,别跐鼻子上脸啊,今天这滴血认亲是命令,不是跟你们商量着来的。再闹,老子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那个站出来的小和尚此刻也看出来不对劲了。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悄悄回到人群中。 这时候罗隐已经将道济带血的手指按到那肩胛骨上了。按完后松开道济,举起肩胛骨说:“哈哈,看到了吧,渗进去了,小和尚,你就是甄大奶奶的儿子!” 道济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这个是骗人的,滴血认亲根本就不准。” “谁说不准啊,老祖宗的法子能有错吗?小和尚,你命好啊,甄家的财产都是你的了。哈哈,我老金羡慕死你了。” 道济闻言,疯狂地笑起来,他像是听到最可笑的笑话,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个私生子!一个偷情的私生子,继承甄家产业?痴人说梦!” 这句话简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格外的凶狠。 人群中的智文闭上眼睛嘴里念叨着:“你知道,完了,原来你都知道。” “对,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那个贱女人竟然跑来认我!” 道济转向人群,和尚们都吓了一跳。 这平日白白净净的少年,此刻眼睛都是红的,面目狰狞,十分可怕。 站在人群前面的小和尚吓得喊了声:“哎呦我的妈呀。”急忙往后退。 道济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人群中的智文:“你也该死!玷污寺院清誉的统统该死!” 智文满脸泪水:“道济,你是何时……” “闭嘴!那女人****无形,竟然跑来告诉我说我是她和你的儿子,笑话,天大的笑话,你和智源平时搞的那些小把戏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污浊的人,玷污寺院清静,统统该下地狱。” 他双手向上挥舞,显然是激动之极。 智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是做了错事,但是当年你母亲是无罪的啊,甄家娶她只为了冲喜,她过门不到一个月就守了寡。是我将你放在寺院门口,也是想给你个好前程。方丈大师为人慈悲,你若能由他抚养比跟着我们东躲西藏要好得多。你母亲后来水性杨花,我真的从未怪罪过她,因为她给我生了这世界上最好的儿子,你可知道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心里多欢喜,我……” “闭嘴!闭嘴!我叫闭嘴!” 道济狂暴的挥舞双臂,见无法阻止智文说话,气恼地用力敲打着自己的光头,哐哐哐。 智文见他砸自己的头,吓了一跳,智慧上前一把抓住道济的胳膊,将他的手往下按,嘴里说着:“道济,冷静,你冷静点。” 道济大口喘着气:“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苏三叹息一声轻轻拉拉罗隐的袖子:“他精神上好像有点问题。” 罗隐点点头:“这似乎像是狂躁症,看来需要将道济送到医院看看了。” 于是罗隐对智慧说道:“智慧法师,既然你现在负责寺内大小事务,这送道济去医院的事情,也得请你帮忙了。” 智慧点点头:“这是自然,若是道济有病,他是不是能……” “能什么?” 罗隐眉毛一挑,智慧急忙回答:“能不能住院。” 罗隐笑道:“那是自然,当然要住院。” 苏三觉得他笑的很奇怪,眼神戏虐,还有点跃跃欲试,似乎更好看的戏还没有开场。(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装神弄鬼 道济是被捆着送上车的,智慧做为目前寺内的主事人自然要跟着。 罗隐开车,苏三坐副驾驶,智慧带着道济坐后面,等金署长跟出来打开门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双手一摊:“塞的满满登登,我咋办?” “凉拌。”罗隐说着就要开车。 “别价,介是做嘛呀。”金署长拉着车门不放。 这时从寺门冲出来一个人,也拉住车门道:“我也去。” “智文,你跟着裹什么乱啊。”金署长不高兴地瞪着跑出来的智文。 “到底是当爹的。”智慧在后座上叹口气,“挤挤。” 金署长拉开后面车门,使劲往里挤。智慧将道济举起,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往里让了让,智文也挤了上来。金署长被挤得哇哇叫,道济也跟着尖叫几声,智慧身上压着道济,被挤得苦不堪言。 一路颠簸,终于在中央医院门口停下。 金署长用力推了智文一把,喊道:“赶紧下去,我成贴饼子了。” 几个人都下了车,智慧一直抓住道济,此时道济的精神状态稳定很多,抿着嘴,一脸不高兴。 “走,这里我有熟人。” 罗隐做个请的动作。 苏三奇道:“厉害啊你,走哪都能遇到熟人。” 罗隐笑道:“其实是肖琴的同学在这里。” “是吗?”苏三语调明显拉长。 金署长在后面道:“哎呦我的妈呀,丫头你要唱戏啊。” 苏三哼了一声大家往里走。 罗隐走在前面,一个护士迎上来问找谁。罗隐说:“我找烧伤科的孟医生。” “孟医生在后院呢。” 苏三有点奇怪:“咦,不该找神经科吗?” 智慧听到烧伤科后,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拉着道济落后了几步。智文担心儿子,发现 智慧脚步有些停滞,便说道:“智慧,由我来扶着道济?” 罗隐闻言,向后看了一眼道:“跟上,别啰嗦。” “罗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智慧问。 没等罗隐回答,金署长就不耐烦地说:“跟上就是,啰里嗦的。” 后院挺大,有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在晒太阳。 “孟医生。” 罗隐冲一个男医生走过去。 那男医生正对着长椅上坐着的病人说着什么,听有人喊他抬起头来:“罗先生,你来了。” 只见罗隐上前不知和那医生说了几句什么,医生点点头说:“放心,都安排好了。” 智文站在一边忐忑地问:“罗先生是什么意思?不是看医生吗?来这里做什么?” 没人回答他。苏三也觉得有点奇怪,罗隐带着大家绕一大圈这是要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罗隐走过来说:“好了,可以去看病了。” 智文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智慧则将信将疑地问了一句:“道光不会……” “就是在这,尸体在停尸房,你想看看吗?” 罗隐问。 智慧犹豫一下:“先把活人事情办完,到时候再接他回寺安葬。” 罗隐点点头:“嗯,你考虑 的很好,反正人都死了,先把活人的事办好。走,孟医生都给联系好了,我们去见神经科的医生。” 只见孟医生招手叫来一个护士说了几句,护士小姐走过来说:“我带几位去见医生。” 罗隐看了一下手表说:“哎,我有点事情,金署长,苏三你们先过去。” 说着没等苏三问是什么事扭头就走。 苏三哼了一声:“不会是肖医生那边有事?” 罗隐没回头,手向后摆了摆。 苏三不高兴地跟着护士小姐七拐八拐来到一间奇怪的屋子。 护士小姐指着一把上面有很多仪器的椅子说:“病人坐这里。” 智慧和智文扶着道济坐下,解开绳子,道济说:“我已经好了。” 也不知道 护士小姐按了什么按钮,椅子上卡地一声出来一道横梁将道济困在椅子上。 “请等一下。” 护士小姐离开后不久,一个高大的医生走进来。 只见他穿着白的医生大褂,戴着口罩,上面却架着着一副墨镜。 “呃,红眼病,不好意思。” 他指指自己的墨镜,声音嘶哑。 “呵呵,医生这是带病坚持工作嘛。”金署长呵呵笑道。 “医生,你看看,他有些狂躁。” 智慧指着道济。 “嗯,我要问他几个问题,病人,你必须如实的回答我。” 道济茫然地点点头:“我没病,刚才是有些激动,现在好了。” “这把椅子连着测谎设备你若是回答的不对,它会发出声音,会有电流通过你的身体。” 医生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小盒子模样的东西说:“现在我们开始。” 从那医生进来苏三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医生看了苏三一眼说:“那位小姐,我脸上有花吗?” 苏三哼了一声,将目光投向窗外。 只听医生问:“你刚才情绪不好。” 道济点点头。 “你长期以来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明知道 亲生父亲和你咫尺天涯,却只能狠心地不去相认。” 道济冷笑:“他们算什么?一对玷污佛门清誉的贱人。” 金署长在一边一拍大腿:“医生好神啊,这都知道 。” 智慧则狐疑地盯着医生,智文紧张地看着道济,双手握紧拳头。 “你恨他们,所以你杀了你的母亲。” “她是贱人!贱人!” “尸体是怎么运出去的?水车?你利用水车往外运尸体?” “哼。”道济冷冷地哼了一声拒绝回答。 这时医生手里的盒子上红光闪烁,医生走上前按了椅子上的一个装置,道济哇的一声大叫起来。 “对不起,电到你了,请回答我的问题。” “电?为什么电他?”智文站起来。 “医生看病呢,你吵嚷什么?” 金署长拉着智文坐下。 “是,用水车!大家都以为我主动去送水车!” 道济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横梁,梗着脖子,又显现出一脸戾气。 “你杀了不止一个人。” “胡说,他没有!” 智文大叫。 金署长喝道:“喊嘛,你喊嘛?” “你怎么知道 ?”道济看向医生眼神冰冷。 “你的病告诉 我的,你对破坏佛门清誉的人充满了痛恨,比方说智源,还有华家大少爷。” 智文听到这里,浑身一震。 智慧则闭上眼睛手上捻着佛珠,念念有词。 道济冷笑一声,拒绝回答问题。 医生也则又按了一下椅子上的机关,道济被电的又是地的一声,智文大怒:“你这是虐待!” 医生冷笑,一把摘掉墨镜和口罩:“爷就喜欢虐待他,怎么着?” 金署长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罗隐哈哈大笑起来。 苏三哼了一声说:“装神弄鬼。” “我一直觉得奇怪,因为智源的尸体是在法堂的密道里发现 的,可是方丈当时说,那密道只有历届方丈才知道 ,智慧是挂单僧人,才来不到两年,他不是方丈心中的继承人选,剩下的人中,智文、智法都不太可能,只有你每天侍候方丈,知道 密道很正常,帮你运尸体的人是谁?智慧?“ 道济看罗隐提到智慧,急忙喊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血口喷人牵扯智慧师叔做什么?” 智文喊道:“道济你不要说话。” 这时不需要 电了,道济瞪了智文一眼:“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为佛门扫清冤孽,我这是功德无限。” 未完待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十一章 狗屁歪理! 智文满脸都是眼泪,哽咽着道:“别说了,求你别说了,他们没证据才在这装神弄鬼。” 智慧站起来道:“罗先生,金署长,你们这是欺骗。” 金署长呵呵一笑:“这是审讯技巧?不懂不要瞎说,好好念你的经就是。” “方丈院里的角门是一条独立的小巷一直通向斋院和静心苑。而智源经常在静心苑和女人厮会,你偶尔发现就记恨在心,这份恨越来越重折磨的你寝食难安。于是有一天早上,早课前你溜出来,因为你知道头一天晚上智源是在静心苑住的。你来到静心苑,这时智源刚杀了陈娘子将尸体搬运出去后回来清理现场,你的到来打断了他清理。你在门口叫他,他匆忙出来,你是方丈的侍者你说方丈有事他一定不会怀疑,于是你带着他走进那条小巷,这时你拔出刀刺向他,你刺的又准又狠,想必是在内心里演绎多次了吧?” 罗隐走上前,在道济面前站定,目光平静看向他。 道济满脸戾色,眼中像是要喷出火,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不住起伏。 “杀了人怎办呢?你还未成年,身体柔弱,智源不是甄大奶奶,身材高大魁梧,你没有办法将他也搬运回去放水车扔出去。这时你想到一个人,这个人一直洁身自爱,从不参与寺内执事的不轨行为,你相信他一定能帮你。趁着天还没亮,早课没有开始,你匆忙来到法堂将一切告诉给智慧。” 罗隐说到这里看向智慧:“你还真是够讲义气,竟然能帮助他搬运尸体。” 智慧冷笑:“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这个故事讲的未免太匪夷所思了,我为什么会帮他搬运尸体,你可以去寺内打听,我和道济从没什么深的交往,杀人这种大事我会帮他?” “你会,因为恐怕你自己在内心里也恨透了智源的胡作非为。道济杀了他正中你下怀。你和道济是同类人,你们同仇敌忾,只是你年纪大一些,也没有道济那么暴躁,你忍了两年,现在道济把智源杀了,你心里恐怕更多的是高兴吧?痛恨的人死了,却不用自己下手,帮他藏一下尸体算什么呢?可是时间紧迫,马上就要到早课时间,这时寺内已经有僧人在前面活动了,你们也担心送水的人来,来不及将尸体藏入水车,这时道济想到了法堂内的密道。于是你们将智源的尸体拖入密道。” 道济冷笑不吭声。智慧反驳道:“一派胡言。” “金署长,那密道既然只有方丈知道,那密道的机关上想必也只有方丈和凶手的指纹,你等会回去带人将那的指纹扫出来上报法医检查一下,我想一定会有发现。” “指纹?”道济看向罗隐,“是什么?” “每个人手指上的纹路都是独一无二的,道济你不要以为可以不留任何痕迹,佛像那常年没人去,自然会有灰尘,机关被人动过很容易扫出指纹来。” 这时苏三也恍然大悟:“我一直以为静心苑那种高级檀香的味道是因为智源,现在想来,道济在方丈院住,方丈院里也点着那种檀香。那么关上我们窗子想让我们中煤气而死的也是你了?” 苏三看着道济,目光格外复杂,她不希望这少年会这么恶毒。 “这点我相信不是他做的。”罗隐轻轻一笑,“道济这么偏激的人,恨别人败坏了寺院的名声,他自认为是清理门户,是不会害我们这些和寺院无关的人,我想是有人想帮他吧。” 罗隐看着智慧和智文:“是你们俩谁做的?智慧还是智文?” 智慧一声不吭,怒视着罗隐。 智文则低下头去,避开罗隐的眼神。 “果然是你,智文,你也猜到是谁杀人了,担心我们会对道济不利,就趁着半夜来到斋院,想置我们于死地。” 智文刚要反驳,就听着道济喊道:“混蛋,你怎么能滥杀无辜!你起了杀心破了戒!” 智文被儿子这一声斥骂弄的脸色大变,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火药也是你埋在香灰里的对不对?”罗隐追问。 金署长闻言,瞪着智文:“你干的?” “我想了很久,下午就有人将火药埋在香灰中,只等道光点蜡烛烧香,温度升高。上午才发现树林中的尸体,那人行动还真是快,那么这火药最大的可能就是寺院内的。寺院内怎么会有火药又是谁能接触到火药呢?” 罗隐指着智文:“这个人只能是你,你是知客,负责寺院的迎来送往,马上要过年了,寺院买了一些鞭炮爆竹很正常,同时一些焰口也会用到火药,这些自然也都是由你这个知客来负责,我说的对不对?只要检查一下灵龙寺的库房便知道。” “是,我杀了华家大少爷,被道光看到了,所以我就想杀人灭口。” 智文艰难地回答。 “道光和你有交情吗?” 罗隐问。 智文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茫然地摇摇头。 “既然和你没交情,他为什么看到你杀人搬运尸体却不说穿呢?而是用捡到荷包这种办法引到我们找到尸体?” 罗隐叹口气继续说:“道光他只能是心里矛盾,既想维护那个凶手,又不想让无辜的人受害而不被人知。你和华大少爷,和齐莲香都没有什么交集,你杀了人还去通知华家大少奶奶让她布置私奔迷局?” “我?”智文恨恨地道,“我和华家大少奶奶有私情,我们俩一起害的人。” “那你说说华家大少奶奶姓什么叫什么今年多大岁数?” 罗隐冷笑。 智文张大嘴巴,却什么都讲不出。 “道济,你恨一切打扰这寺院清静的人,而华家大少爷却打算在静心苑非礼齐莲香。齐莲香努力挣扎时,华国栋癫痫发作,掐住齐莲香的脖子将她扼死。这时你就从后面击打华国栋的后脑,将他打倒在地。人死了怎办?你自然又想到了上次帮你的智慧。” 智慧喊道:“你有什么证据?” “道光看到你们将尸体搬运到小树林。他还捡到了齐莲香的荷包。” 智慧哼道:“道光都死了,随便你怎么说?” “道光,进来吧,告诉大家你都看到了什么。” 罗隐拍拍手,门开了,小和尚道光走了进来。 “天啊,道光你还活着,太好了!” 苏三冲上去,拉着小和尚的手,仔细打量。 道光第一次被女性攥住手,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呵呵笑着。 “道光没死?”智文睁大眼睛看着道光。 “我没死,只是晕了过去。”道光挣脱开苏三的手,走到道济面前说,“道济,对不起。” 道济看着道光,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你都看到了?” 道济点点头:“我很馋,在那树林下了绳套抓兔子,那天早上我趁着没人发现,偷偷溜出去看绳套,看到你和智慧将那俩人运过来。我心里一直很矛盾,不知该不该说出来,后来就想用荷包引着警察找到尸体,能不能破案就看天意了。” “不错,道光内心矛盾重重就用了一个办法,可是这一幕被智文看在眼里,知子莫如父,智文其实是最了解你的,可能甄大奶奶失踪后他就心知肚明了。智文担心道光说出真相,回到寺院在库房找到火药,乘人不注意埋在大雄宝殿的香灰中,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炸死道光。” “你竟然想害道光!你这个佛门败类!” 道济脸色非常不好,指着智文大叫,神情暴躁,若是他能动弹,苏三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打智文。 苏三觉得奇怪:“你都杀人了,怎么还有脸指责别人呀?这是什么鬼逻辑?” 道济瞟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杀的是可杀之人,那些人披着人皮,根本不是人,而是苍蝇蚊子老鼠,我学地藏王菩萨,宁可自己下地狱也要度他们,让他们重新轮回,好好做人,我是在帮他们,我佛慈悲。而智文害的都是人,他有违佛法,已经破戒。” 苏三目瞪口呆:这叫什么歪理邪说!放你个罗圈屁!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华老太大闹警署 智慧始终沉默不语。 智文满脸都是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道光不住磕头,嘴里念着:“是我对不起你。” 道光吓得往旁边一闪:“智文师叔你这是做什么,我……我可经受不起。苏三冷笑:“道光和你儿子年纪相仿。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手?万幸老天有眼,他侥幸逃过。” 智文哭道:“我只是担心他说出真相。” “你之前和甄大奶奶***已经铸成大错,生下儿子又将他抛弃,不养育他也不教育他,导致他现在成为这种偏激暴怒的性格。你察觉到他杀害了甄大奶奶帮他隐瞒,又为帮他遮掩不惜加害道光,你这样的出家人六根没有一根是净的!” 罗隐痛斥道。 道济看向罗隐,目光凶狠:“我性格如何和他全无关系!什么儿子,什么父亲,他们这种玷污佛门清净的人统统该死!必须死!智文,我只恨没有早点对你下手!” 亲生儿子说出这种话,智文五内俱焚,浑身冰冷,嘴唇哆嗦:“你……当真……这么想的。” “哼。”道济冷冷地哼了一声,“警察是吧,把我抓走吧,都是我做的,智慧师叔是被我拉下水的,和他无关。灵龙寺,只有他和方丈大师是干净的罢了。” 罗隐闻言哈哈大笑,指着道济说道:“果然是小孩子,你信方丈是干净的?他现在是老了,当年呢?智文这样的人和甄奶奶偷情近二十年了,不是还一直做知客?还有智源,根本就是个淫僧加大骗子,也是一直做执事。半个天津城都知道的事他能不知道?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所图无非是利益而已。” 罗隐的话很冷,智慧闻言闭上眼睛,捻着佛珠低声念了声佛号。 智文则傻呆呆地跪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道济狂暴地大喊大叫着:“不可能,你在胡说八道!你敢诽谤方丈大师,你要下地狱!下地狱!” “你这样不知悔改的杀人犯才会下地狱,我怕什么!我查明真凶,给受害者以公道,我这是功德无量。” 罗隐一脸幸灾乐祸,说完飞起一脚踢向跪在地上的智文,那和尚猝不及防,被踢的向后倒去。 道济喊道:“你做什么?” “他为了维护自己的杀人犯儿子,竟然还想叫我们中煤气,我不打死他已经很够意思了。智文,这一脚我希望你下半辈子都给我记住。” 说着就大步走出去,苏三也急忙跟上,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智文一眼,小声喊道:“活该!给你点教训。” “金署长,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你处理吧。凶手和帮凶都在此了。” 罗隐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 “喂,罗先生,那你……做什么去?” “饿了,我们要去起士林吃西餐!” 起士林是德国人开的西餐厅。只是自从日军侵占天津后生意大不如前,但风味也是极为独特,他家的红菜汤,牛扒,德国酸面包、啤酒都很不错。罗隐忙乎好几天,今天终于踢了害人的智文一脚,心情大好,决定去大吃一顿。 “唉,那华家大少爷死后的信件什么……” 罗隐已经走出去了,闻言回头说:“好了,看好智慧,饿他半天,待我们酒足饭饱在来解决此事。” 金署长转过身看着智慧,嘿嘿嘿一阵坏笑:“你们害的老金我忙乎好些天,这下都跟着挨饿吧,人吧,饿的前胸贴后背,看你们还有没有劲头作妖。” 道济愤怒地喊道:“混蛋,先放开我!” 金署长掏出腰间的手枪,摆弄一下扳机说:“都给我老实点,我老金的枪可不是吃素的。喂,门口那漂亮小姑娘,你帮我给警察署打个电话。” “那个猪排也很好吃,还有红菜汤,我原来很讨厌吃熟洋葱的,想不到放在这道菜里竟然味道不错。”苏三吃的意犹未尽。 “那是当然,洋葱西红柿牛肉,懒人绝配。”罗隐细心地为苏三开门。 这时苏三指着街对面道:“看,金署长那张苦瓜脸?不是这么小气吧,我们吃一顿大餐他就不高兴了。”苏三笑眯眯地走过去举着手里的盒子道:“好啦,好啦,金署长看你脸拉的老长,是丝瓜还是苦瓜?” 原来苏三还义气地专门为他带了一份蛋糕出来。 “唉,吃什么都没用了。”金署长叹口气,“警署我是回不去了,华家的人跑来闹事。” “人死了就查啊,闹事有什么用?” 苏三撇撇嘴,她讨厌华家飞扬跋扈的劲。 “是老夫人,非说是大少奶奶杀了二少奶奶,还说是大少奶奶和寺院的和尚偷情杀了华大少爷,逼着我们把大少奶奶抓起来,我说这事还得调查,华大少爷是被道济杀害的,和大少奶奶无关,结果她拎着拐杖就要打我,真是,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倒霉催的。” 罗隐眉头一皱:“这华家还真是自恃有英雄护体,太过分了。老金,放心,这口气我替你出。” 金署长闻言大喜:“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罗隐瞟他一眼:“你这种老油条竟然也有害怕的人?” “他们华家人不讲道理啊。” 三个人没等走到警署,在大门口就听着里面稀里哗啦什么东西碎了。 接着一个茶杯被扔出来,老夫人的骂声传来:“我儿子战死沙场,就是为保护你们这些废物?连个杀人犯都抓不住!我儿媳妇被人杀了,我要求你们必须把她抓起来!” “看看,就这样。”金署长缩缩脖子,指着里面。 罗隐大步走进去。那华老夫人看到金署长,举着拐杖就要打,屋子里乱七八糟的,花盆都被打到地上,满地的泥土瓷片,大少奶奶跪在地上,满面泪痕,脸颊红肿,看来是挨了打。管家则气势汹汹地站在一边,看到罗隐他们进来眼皮都不抬。 “这是藐视法律,抓起来。” 罗隐指着老夫人。 老夫人拐棍往地上一顿:“我看谁敢?” 罗隐冷笑:“我劝你不要倚老卖老,给脸不要脸。” 华管家叱道:“你敢对老夫人无礼?” “不错,你的儿子是为国家牺牲,但试问我们国家四万万同胞,为抗日而死的有名无名的烈士何止成千上万。每个人都能仗着英雄家属身份,这个国家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老夫人自知理亏,嘴巴却不肯让份:“是你们警察包庇凶手在先!” “那我们就好好来说道说道。老金,把智慧带上来。” 金署长闻言眉开眼笑,颠儿颠儿地就去后院提智慧,刚走出去明白过来,猛地一拍脑门:“哎呦,我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这么听话啊。”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华家内鬼(上) 很快,智慧被带过来。华管家看到这和尚大怒,冲上去就要打,被身后的警察一把拉住。金署长讽刺道:“老爷子,你介爆脾气,怎么活到这么大岁数的?实话告诉你,我爷爷都98了,还硬棒着呢,为嘛?可不像你这样挥拳就打。”华管家哼了一声指着智慧:“这两个贱人谋害我家大少爷二少奶奶!” “害没害人自有警察给个说法,你急嘛啊?我说华老夫人你怎么受得了他介脾气的?还能和他生个儿子?”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震惊了。 跪在地上的华家大少奶奶猛地看向老夫人,嘴唇哆嗦着:“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贱人,听他胡嘞嘞。” 金署长方才被欺负的太惨,这会有罗隐坐镇,又隐隐觉得按照罗隐的意思,这华家怕是要倒大霉,一时高兴便不由将这个天大的秘密讲了出来。苏三走上前去,看着华大奶奶一个美人,这会跪在地上,身上是一层土粉,非常狼狈,于心不忍就走上前去伸手扶她,华大奶奶感激地低声道:“谢谢您。” 以华老夫人那种飞扬跋扈的性格,若金署长真的胡说八道,她能冲上去将他撕了。但她此刻只轻描淡写的一句他胡说,站在她身边的华家老妈子也偷偷瞄着华管家,门口的警察都瞪大眼睛,盯着金署长,他们刚才被砸得抱头鼠窜,现在觉得金署长形象是格外的高大。 “前几日忙着灵龙寺的案子,听说华家二少奶奶出事了?” 罗隐坐在太师椅上打着官腔。 “哼,先说我家大少爷的案子!大少爷就是被这对奸——夫-***所害。” “这件事已经查明了,华国栋觊觎齐莲香,跟踪她到灵龙寺,齐莲香并不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中,想到和大少奶奶的情谊便去你们华家的那个静心苑去拜祭。” 听罗隐说到这里,大少奶奶抬头看着他,目光中隐隐有泪花闪动,显然内心很受触动。 “华国栋随后赶到,看到静心苑偏僻无人欲行不轨。” 罗隐说到这里,苏三哼了一声道:“老夫人你这么硬气,女中豪杰,怎么教儿子的?竟然想在自己家的祖宗牌位下做不轨的事,真是活的年岁久了,什么稀奇的事都能看到啊。” 金署长噗呲一声笑了,得意地捻着小胡子道:“因为毕竟不是华家子孙啊,当然对华家祖宗牌位没恭敬了。” 华老夫人忍着怒火追问罗隐:“后来呢?” “齐莲香激烈反抗,就在这时大少爷的癫痫犯了,他双手扼住齐莲香的喉咙将她掐死,哦,这个有齐莲香脖颈处的手指印为证,大少爷少了一截小拇指尖。” 罗隐继续讲着。 “是他今年3月在赌场欠债太多,被人砍去的。”大少奶奶在一边解释。 “贱人,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老夫人气恼地顿了顿拐杖。 “华国栋掐死齐莲香时,正好道济从静心苑路过,就用木槌敲击华国栋的后脑,华国栋受伤倒地,因为癫痫和脑后的伤,就这样死了。道济担心事情败露就去找智慧想办法,智慧,你和华大奶奶是什么关系?” 罗隐的目光投向智慧。此刻的智慧,已经不复昔日的正气凛然,而是满脸的疲惫,他看了华大奶奶一眼说:“华大奶奶过去总来寺内烧香,因为华国栋总打她,华大奶奶多次祈求佛祖给她安宁平静的生活,我在一边听到过,很同情她的处境。我看到华国栋的尸体就想到可以利用这件事帮华大奶奶脱离苦海。” 华管家鄙夷地说:“我就不信了,你只是同情?没有奸情你为什么帮她?” “我和华大奶奶清清白白,真的只是可怜她的处境。” 华大奶奶眼泪汪汪地看着智慧,摇头道:“我来讲,智慧大师,都是我害的你身陷囹圄,我有罪。” 她说着一把撸起自己的袖子,老夫人怒道:“成何体统!” 大家望向华大奶奶的胳膊都忍不住啊了一声,只见那雪白的胳膊上竟然都是青紫色的淤痕。 “这都是华国栋掐的!他恨我,一直打我。” “他是你丈夫打你几下又有什么关系?值得你害他?” 老太太恨道。 “老太太,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华国栋为什么打我?因为他知道我的身子脏了!当初他被日本人抓去,为了救他。你们竟然将我送到日本馅饼队长那里,我豁出身子救出了他,你们全家又是怎么对我的?这只是露面的一点伤,看不到的地方伤痕更多,他用牙咬,用手掐,这还不够,还用针专门往见不得人的地方扎!我在华家外表光鲜,内心已如死灰,只能祈求菩萨救我早日脱离苦海。我同齐莲香去过灵龙寺多次,每次都是在法堂祈祷,由这位智慧师父接待。那天师父忽然叫一个丫鬟找到我,对我说华国栋死了,可以利用他的死救我出华家,我就想到齐莲香和华国栋的笔迹我都能模仿,不如谎称他们私奔了,这样就能脱离苦海了。” “华国栋死了你不也一样脱离苦海吗?为什么非要伪造私奔?” 苏三不能理解。 “那是因为,若是华国栋死了,老夫人只会逼着我为他守节,像对二少奶奶那样,可怜二少奶奶青春年少,被她逼的鲜亮点的衣服都不敢穿,形容枯槁。” “混账,老二为国捐躯,为老二守着是她的福分?” 老夫人用拐杖顿顿地,一字一句地说。 “你口口声声让别人守着,怎么自己还做那伤风败俗的事?你家大少爷根本就不是华家的骨肉。” 金署长出言讽刺。 “姓金的,你方才就一味中伤我们家老夫人,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华管家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上来打。两个警察拦住他,一个抓着他胳膊说:“老家伙,火气这么大,小心嘎巴一下过去了。” “他倒是不会死过去,而是会癫痫发作!”罗隐走到华管家面前,鄙夷地看着他,“你和你主子飞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就从不担心你们的丑事败露将来百年后如何面对华家的祖宗?癫痫是一种神经系统的疾病,遗传的几率非常大,二少奶奶告诉我们,当年华家的老太爷,和二少爷都没有这种病,为什么偏偏你和大少爷有?” 华管家张口结舌:“这都是偶然……” “什么偶然?若是偶然,二少奶奶怎么会在讲出实情后遇害?” 罗隐步步逼近。 “她是被那贱人害的!”华管家指着大少奶奶。 “上吊自尽的人,死后括约肌都松弛不受控制,经常出现屎尿失常的事情,这种情况下这手怎么还能被自己控制,紧紧握住一个玉坠子?可能吗?恐怕是你们将人害了后往她手里塞的吧?这死后手指僵硬了东西自然就能塞进不掉。” 苏三在一边也说道:“不错,以大少奶奶的心机,怎么可能杀了人还能留下自己的重要物件?她伪造的书信,若不是遇到我们恐怕所有人都会真的以为齐莲香和华国栋私奔了。” 金署长听到这,不好意思地嘿嘿干咳几声:“丫头,嗯,给我留点面子嘛,面子。”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华家内鬼 〔下) 既然要将华家的鬼揪出来,就要彻底了解案情勘察现场。 金署长命人将华家现场勘察报告送过来。因为当时金署长是在忙着灵龙寺的事情,那一次现场是副署长去的。二少奶奶的尸体则暂时存放在医院的太平间,据勘察报告上显示脖颈处的确是只有一道伤痕,初步认定是缢死。 罗隐看了下勘察报告说道:“华老太太,就让你心服口服,走,我们去华家,重新勘察一下现场。 罗隐在华家二少奶奶院子的石登上坐定,华老夫人一身皮袍子,脖子缩在风毛里,管家怕她冻着,还命人送上手炉上来。事情发生在今天早上,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丫鬟小环。苏三认出正是那天在华家大门口撞了金署长一下的那个丫头,看来她是二少奶奶的心腹。 “讲讲吧,早上是怎么回事。” 金署长也认出小姑娘是哪个,和颜悦色地说道。 “我家二少奶奶每天晚上都要捡佛豆,每天都睡得不好,早上是很早就要起来的。” “捡佛豆是什么?”苏三觉得很惊奇。 “就是晚上捡一个蚕豆念一句佛。”金署长在一边解释。 “这样?二少奶奶还那么年轻就要做这些?” 苏三很为二少奶奶不值。 “哼,小丫头你知道什么?这捡佛豆是做功德,菩萨看得清清楚楚的,这守寡的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总比长夜漫漫,她年轻寡妇胡思乱想的好。” 老夫人是倒驴不倒架,刚才被金署长那么奚落,这会依然神情严肃,像个贴了金面的菩萨。 苏三心道,这么年轻的二少奶奶,还曾经是个护士,毕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可能像你想的那样每天去念佛捡佛豆,这才叫精神折磨呢,怪不得大少奶奶说她早已经心如死灰。 “二少奶奶睡得很少的,我早上就从厨房拎了热水送到二少奶奶房里,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二少奶奶挂在房梁上,当时把我吓得,一大壶热水就掉在了地上。” “二少奶奶是踩着凳子的?” “是的,凳子就在她身下,我当时吓的六神无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喊人。” “不错,小环喊叫起来,我听到就跑过来,看到二少奶奶挂着,急忙将她放下来,结果发现二少奶奶手里握着一个玉坠子,大家认出那正是大少奶奶的物件。” 华管家说道。 “好,那么咱们看看这案发现场是怎么回事。” 罗隐坚信二少奶奶不会自杀,因为之前她偷着透漏消息,对华家财产志在必得。也许,揭开了华家大少爷的身世真相就是她必须死的原因。 推门进入二少奶奶的屋子,苏三深深吸口气。金署长急忙问:“丫头,闻到了什么?” “酒味。” “有酒味吗?”金署长也急忙吸吸鼻子。 “这屋子在二少奶奶的尸体被抬走后我命人用酒清理过,去去晦气。”华管家回答。 “管家还真是心思缜密啊,竟然想着用酒来去晦气。”苏三嘲讽道。 “酒去秽气有什么奇怪,毕竟这屋子才死了人,总有点不好的气味存在。” 管家反驳道。 “不错,我说过,自缢而死的人括约肌会松弛,排泄物不受控制的排出,所以管家你才想着用酒来清洗吧?” 管家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那就是了,既然身体都不听使唤,那玉坠子怎么还在二少奶奶手里紧紧攥着呢?是不是紧紧攥着,小环,你来回答。” 小环迅速地抬头看了一眼管家说:“是,二少奶奶的尸体放下来以后,我看管家用力地掰开二少奶奶的手,才取出的坠子。” “那坠子在哪?” 罗隐问。 金署长早已经将这个案子的全部记录都带来了,急忙从牛皮纸文件袋中拿出个小玉坠子:“就是这个。” “来,苏三,你握着它。” 罗隐将玉坠子放到苏三手中。 这坠子是一块羊脂白玉雕成的小葫芦,玉质很是润泽,苏三握在手里,罗隐指着她的拳头说:“大家看看,从她手上能看到什么吗?” 小环摇摇头说:“二少奶奶上午也是这样,我什么都没看到,是管家说手里握着坠子的。” 听到这话,管家脸色很不好看,瞪了小环一眼:“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管家,这坠子从外面谁都看不出,你怎么就能将二少奶奶放下来就知道她手里握着东西呢?还费很大劲掰开?” 管家讷讷地说:“我看到了。” “哦,那你眼睛真好使,大家都看不到你就能一眼发现?” 苏三讽刺地看着他。 管家急了:“我真的看到了,我放她下来时候从拳头侧面看到里面握着东西的。真的是看见了。” “奇怪的事情是,二少奶奶在之前让小环给我们送了个纸条。准确的说是给金署长的。” 罗隐看向小环,那小丫鬟急忙摆手:“那纸条写着什么我都不知道啊,是二少奶奶让我送去的。” “二少奶奶只是约我们见面,讲了华家天大的秘密,那就是华大少爷其实是管家的儿子,老夫人,其中的关系我也对你讲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华老夫人不知如何反驳,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管家分辩道:“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后来并没有任何苟且之事。” “那华大少爷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金署长呵呵一笑,老夫人脸色非常难看。 管家急忙解释:“老夫人本是华家表小姐,从小和老太爷定亲,可是我们家老太爷一直醉心权势,跟着革命党跑这里闹,跑哪里闹,华家规矩多,老夫人不得丈夫喜欢,又被婆婆百般挑剔,非常可怜。后来那些大帅这个打来那个打去,华家遭了难,全家逃亡的路上,又遇到土匪,华家人被杀死大半,我和老夫人一路患难互相扶持才活了下来,开始我们发乎情止乎礼,直到后来回到天津华家,老太爷怪罪老夫人没照顾好家人,老夫人借酒浇愁,我们才有了……” 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孽缘。 华大奶奶道:“老太太,你也是多年媳妇熬成婆,为何对我们却百般刁难。” 老夫人叹口气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二少奶奶曾经是个护士,她知道癫痫是可以遗传的,看出华家的秘密,她以这件事威胁你们,要求得到华家的财产,于是你们就下手杀了她!”苏三指着老夫人怒道,“你也曾经苦过,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老夫人腾地站起来道:“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 “二少奶**一天还在计划怎么夺走华家的全部财产,怎么可能转头就跑去自杀,当然是被杀的。这家里和她有仇的只能是你们俩!”金署长呵呵笑道,“真是贼喊捉贼,还有脸跑到我们警署去闹,真是,哼,厚脸皮。” 此时华家很多下人都围了过来,对着老夫人和华管家指指点点,华老夫人看在眼里急火攻心,忽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华管家站在一边看得清楚,急忙上前扶着她的腰,苏三看着老夫人整张脸都是红的,急忙喊道:“天啊,她这是高血压吗?” 整个华家又乱成一团,管家正要抱起老夫人,大少奶奶喊着:“赶紧帮忙抬啊,没看管家一个人搬不动。” 说着已经冲上去,去搬老夫人的脚。 罗隐摇头道:“如果是血压忽然升高,不宜搬动。” “哪有那么多……” 大少奶奶的话被堵在喉咙中,因为大家都看到大少奶奶那么一搬动,老太太的脸红的简直要滴出血来。大少奶奶吓的哇地一声哭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好心。” 金署长冲着吓得目瞪口呆的华家下人们喊道:“都愣着干嘛,赶紧打电话叫医生来啊。”(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挼尽梅花无好意 列车开动,金署长这才想起自己拎着的盒子没有交给苏三。 他急忙跑了几步,将那盒子从窗户递进去。 “是什么?”苏三其实已经闻到隔着牛皮纸盒子透出的香甜味道。 “大麻花,十八街的大麻花!还热乎着呢。刚才光顾的和你们说话,这都给忘咯。” 华老夫人脑溢血导致半身不遂,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管家暂且被收押,等待最后的审判。灵龙寺的几个和尚也要择日宣判,这次天津之行还算圆满,罗隐便不顾肖琴的苦苦挽留,决定和苏三一起去北平玩一圈。 “多谢你们!下次来天津再请你们去我家,贴饼子,闹小鱼儿!” 金署长远远地挥着手。 苏三抱着大麻花盒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金署长信誓旦旦,请他们去他家吃饭,结果到了他们家才知道,这位金署长在家里是极没有地位的,哪里是太太做饭,是他做!他那位胖太太,喝着茶,还和客人讲:“他原来懒的,什么都不会,这男人你就不能给他好脸色,必须捶打,就和这贴饼子一样,面团且得揉呢,揉完了就成了?哪成呀,贴在锅沿上,热气这么熏着,对,就得每天教训着,架在火上烤,要不他才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呢。” 苏三看着忙里忙外的金署长,憋着笑,忍得非常辛苦。 金署长拍拍胸脯:“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听老婆话不犯错!” 罗隐也笑了:“昨晚就看你忍得辛苦,这会总算能痛快地笑出来了。” 窗外,火车已经渐渐驶出了月台,苏三隔窗看着,忽然想到:“咦,你的肖琴怎么没来送你?” “没告诉她我什么时候走。”罗隐回答完才明白过来,“谁的肖琴,和我有什么关系。” 金署长送完站回到警署,刚进门,副署长神秘兮兮地过来,拉着他到一边说话。 “什么?她要救智慧?” 金署长听完副手嘀嘀咕咕的话,大吃一惊:“那智慧可是从犯,参与过搬运尸体的,怎么能轻易放出来?” 副手抓住他的手。在袖子里摆出个手势:“她愿意出这个数。” “大头?” “错,黄鱼。” 金署长眉开眼笑:“成啊,你还有大奶奶这条路子。” 副手也笑了:“这不是帮弟兄们捞点年货好过年嘛。” “那管家,她就不打算捞了?” 副手看看周围无人,低声说:“我的哥,这没外人,你就甭给我装傻成吗?现在整个华家都是那位的,她是巴不得管家死在里面呢。” 金署长点点头,背着手走到自己办公室,看着墙上挂着的公正廉明四个字的条幅,叹息一声:“公个屁正,廉个屁明,这从上到下都在吃都在捞,我不跟着吃一口,那小子能直接把我咬下去,我不过是个署长,也做不成青天,这事啊,哎呦……” 华老妇人半身不遂后就被搬到后院,据说是便于休养,由大少奶奶亲自照顾。 这天大少奶奶得到警察署副署长那边的回信,说事情办妥了,她笑眯眯地将信件扔进火盆,看着那纸张瞬间燃烧起来,接着缩成一团纸灰这才拍拍手站起来问:“小环,那老家伙今天吃药了吗?” 小环抿嘴一笑:“她倒是不想吃,也得拗得过才是呀,这掰开嘴倒进去,干干净净。这吃上一个月,准保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绝对站不起来了。” “嗯,我看看那老家伙去。” 小环急忙将挂着的裘皮大衣给大少奶奶披上,嘴里说着:“外面起风了,仔细着凉。” 老夫人住的房间冰冷,窗户上结着冰花。 大少奶奶说这血压高的人不宜受热,一上火会更严重。 门打开了,屋子里一股子怪味。 大少奶奶挥着手帕走进去,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躺在炕上,她冻得哆哆嗦嗦,瞪眼看着大少奶奶,嘴半张着啊啊啊地,却说不出话来,只流下一串口水。 “你也有今天?”大少奶奶笑盈盈地看着她。 老夫人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怒火。 “你的老相好没救了,我都办妥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你高兴不高兴呢?” 小环格外有眼色,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上面还特意放上个厚厚的垫子。大少奶奶身上穿着裘皮大衣,手里抱着暖炉。舒服地坐下。 “很奇怪吧,小环怎么是我的人?” 大少奶奶风轻云淡继续讲道,“老二家的、小环,我们这些苦命人才是要一条心的呢。老东西,当年你们给我下了药,送到日本人床上去,可曾想过有过今天?明明是你们为了图好名声拿出钱来****,你家的宝贝老二做了****才引起日本人发火,为什么非要把我送给日本人糟蹋?华国栋这个混蛋,我的身子救了他,他却嫌弃我脏,每天打我虐待我,你这老东西装看不到,还打算娶二房进门把我扫地出门,你的心是怎么长的?怎么会这么毒?” 老夫人努力抬起头,梗着脖子,狠狠地吐出两个字:“贱——人!” “啪啪。”大少奶奶反手就是俩耳光狠狠地抽在老太太脸上。 “你知道二奶奶是怎么死的?她得了癌!活不了多久了,她要我给她报仇,她的癌是被你们折磨的。好好的花朵一样的年纪,每天被你逼着守寡守节,晚上捡佛豆,天不亮就得起来去你房里请安立规矩,美其名曰让她不要存了多余心思,她病了你也不许给她看病给她吃药,你恨不能二少奶奶一口气上不来死了,给你们家在捞个殉夫的节烈名声,呸,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大少奶奶越说越生气,小环想到苦命的二少奶奶,呜呜呜哭了起来。 “于是我们一起设个局,就是要让人以为她是被你们害了,你们还要将她的死嫁祸给我!” 大少奶奶讲到这里哈哈大笑:“现在一切都解决了。你这老不死的身败名裂了,知道我为什么还要留你一口气吗?我们妯娌俩这些年受的苦遭的罪要原原本本从你身上讨回来,老东西,你一定要好好的,长命百岁的活着!我还要做个孝顺儿媳妇,好好伺候你呢。” 大少奶奶带着小环走出去,她站在走廊,看着阴暗的天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嗯,梅花开了,真香啊。” “大奶奶,二奶奶的后事……” “先给二奶奶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她是个苦命的人,生前我们帮不上忙,就给她一个风光大葬吧。”(未完待续。) 第一章 火车遇故人 车子开出天津后不久,有列车员推着卖货的小车过来,罗隐问:“吃点什么?” 苏三拍拍麻花盒子:“这有吃的。再说这多大会功夫,哪里会饿。”两人说话间听着前面传来哒哒哒的声音,接着一个男子清脆的声音传来:“琐窗人静转清幽,翻阅残篇小案头。笔端清遣闲时闲,墨痕点染古人愁。谢朓山前花似锦,子陵台上月如钩。到而今谢朓子陵何处也,山自青青水自流……” 旁边有闲人喊着:“你介唱的四个嘛。青蛙跳井不懂不懂还是不懂!” 那青年男子赔笑着抱拳:“这唱的是红楼梦里面的段子,叫做《遣晴雯》。不才是一路唱曲回家,这马上要到北京城了,求求各位帮衬一把叫不才能吃一口,哎呦,我这饿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那人还是不依不饶:“听不懂,来来,你唱个******,唱的好,爷立马赏你。” 那青年面有难色拍着那小鼓又唱起来:“不言烈女悲明月,且表豪杰辞越公。连辞数次无应允,杨素怀嗔欲害英雄。红拂闻知私有意,偷观李靖有英风。暗想道妾身的佳偶原来在此,据才情凭相貌果是英雄!怕他不掌兵权封侯挂印,定自能扶王业灭寇成功。少不得请诰命封妻荫子,必然要改门庭耀祖光宗。” 听唱的那位勃然大怒,起身抓住那青年衣领子喊道:“好你个穷要饭的,你这是欺负爷没学问,叫你唱******你不唱,现在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青年还是一脸的笑:“我这是夸您呢,我唱的是红拂夜奔,您就是李靖那样的大英雄啊。” 苏三仔细看那青年发现他不到30岁的样子,一身黑色中山装,小平头,身材挺拔,衣着不算好,但整洁干净,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要饭的。再一瞅发怒那位,脑袋大脖子粗,一张大黑脸,哪是英雄啊,狗熊还差不多。 罗隐站起来冲着那边喊道:“山鬼,真是你啊。” 那青年听到这话,急忙朝这边瞄,一眼看到罗隐,喊道:“快来救我,小爷我被这混不吝的缠住了。” “嘿,你还敢骂我?”那人一听被他叫做混不吝,顿时恼了挥拳就要打。罗隐已经冲上去一把将那人的胳膊按住,稍微一用力,那人哎呦叫出声来:“小子,咱单挑,你这样的我一个抽你八个!” 罗隐冷笑,撩起衣襟,那人还在叫唤:“怎么着?脱光膀子跟我干?那你也不是……”话没说话,咕噜一声合着口水咽了下去。因为他看到对方腰间的手枪,嘴巴马上裂开:“爷,大爷,您是这个,别和我这种人一般见识。” 那人松开了青年,缓缓往后退,眼睛还偷偷瞅着罗隐,很怕他真生气了一梭子子弹就打过来。 罗隐懒得理他,一把拉过那青年:“我说山鬼,你怎么这幅打扮?大前年还收到过你的照片,大学教授吗不是?” 两个人走过来,苏三急忙站起来。 “介绍下,我朋友苏三,这个山鬼,我大学同窗。” 山鬼?还有人叫这名?莫非父母酷爱楚辞? 那青年看出苏三眼中的迷茫,笑了一下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毓嵬,上山下鬼,马嵬坡的嵬,过去同学们爱开玩笑就叫我山鬼,对,罗隐这头就是打你开始的。” 罗隐笑道:“那能怨我吗?看你这名儿取的,怪里怪气。” 毓嵬也苦笑:“那能怨我吗?我们这辈儿必须是山字头,我们家这人口多,那么多亲戚,好听的字儿都被人占去了,轮到我去哪凑这名去,再说了,我这嵬字有啥不好,高大啊。” 苏三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一个八角手鼓,那鼓面子上蒙着的皮灰花的。苏三吓一跳:“呀,这是蛇皮吧?” “苏小姐好眼力,这是蟒蛇皮的。” 毓嵬一竖大拇指。 三个人坐下,毓嵬看着罗隐问:“有吃的没?甭管什么,能嚼裹就成,我呀,两天没吃饭了,还能有气唱子弟书,我怎么这么佩服我自己呢。” 苏三想不到这毓嵬看着挺精神的人,竟然两天没吃饭,可又不像开玩笑,毕竟他刚才是真的在卖艺。苏三将大麻花盒子打开,毓嵬乐了:“哎呦,十八街的大麻花,嗯,有点硬,有茉莉花没?你们从天津来就没买点正兴德的茶叶?他家茶叶我得意,都素油炒的,茉莉不走味。?” 罗隐拍他肩膀一下:“赶紧吃吧,也没带杯子,哪给你泡茉莉花去。你都混成这样了,还改不了这京旗大爷脾气。” 毓嵬嘿嘿一笑,掏出手帕擦擦手,掰着麻花开始慢条斯理地吃。 “看看,就这德行,这家伙就是欠饿,看这酸文假醋的。” 毓嵬也不答话,苏三看那麻花挺干的,怕他噎着,正好卖货推车过来,苏三喊着:“有水没有?” 那卖货员笑道:“小姐,有水,可你们没杯子呀。” 毓嵬眼睛尖,指着那小车说:“得,就内个吧,老白干!” 吃麻花,喝白干,没听过还有这样的。 苏三瞪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罗隐已经递钱过去了。 那毓嵬接过酒瓶子,拧开就是咕嘟一大口,接着哈了一声,说道:“舒服。” 原来这毓嵬是靠唱子弟书从现在的长春,过去的新京一路逃回来的。 “我不就想着过去我也不跟日本人做事,去大学教书总成吧。哪成想,去了不到四年,日本人投降了,树倒猢狲散,建国大学关门大吉,我们这些人遣散费都没拿到,对,别提钱了,这命能保下来我都谢天谢地了。” 原来这毓嵬是旧皇族,北京城某一个王府的后人,大学毕业后本来在一个报社工作,后来跟着别的同宗兄弟去了现在的长春,当时的新京,在建国大学做了教师。日本人投降后,短命的建国大学也彻底关门了,他因为皇族身份还被抓进监狱关了几个月,等被放出来后身无分文,只有从小就玩的一个八角鼓,他到挺乐观,就给进城的大兵唱子弟书,挣了点活命的钱,就靠着两只脚从长春一路走到大连,混张船票到了天津,结果买完火车票,吃饭的钱都没了,就有了方才那么一出,打算唱唱子弟书混口吃的。 “唉,我这两年,竟然能活着回来,还能看到你,知足咯。”酒足饭饱,毓嵬又抱拳向苏三道谢。 “你回去有什么打算?” 罗隐问。 “哦,我在新京,不,在长春的时候认识个朋友,叫做曹人杰,听说他现在一个报社,我打算去看看他们那招不招人,回到自家总能混口饭吃,再不济,你舍得饿着我?” 罗隐笑道:“就你这张嘴,饿死活该。” 三个人聊会天,毓嵬听说苏三是专门写奇闻异事的记者,便神秘兮兮地小声说:“哎,吃了苏小姐带的麻花,我给你提供个好玩的事,苏小姐可知道前清那会儿,朝冠上那颗大东珠的故事?” 苏三摇摇头。 罗隐道:“你就会故弄玄虚,你们家破帽子上有什么,谁知道那个,讲。” “那珠子可有来历,据说还是乾隆爷时候得到的,一直镶在帽子上,后来日本人完蛋了,那帮皇亲国戚不得跑嘛,那珠子丢在大栗子沟了。不过,我逃回来路上遇到过二额驸,他和我说那珠子是假的,真的早被人给替换了。你说这事够不够传奇。” 苏三点点头:“皇帝朝冠上的珠子都被人换了,是挺稀奇的。” 罗隐则拍了毓嵬脑门一下:“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就喜欢胡说八道,那种东西怎么可能被换了,你当那人都是傻的,顶着一一颗假珠子?你那大爷,什么宝贝没见过,能认不出那珠子?” 毓嵬则摇摇头:“你别不信,反正我觉得空穴不会来风,我听说宫里的东西后来还被偷出不少呢,日本人还想追查,后来也不了了之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表哥家的姨太太 火车到站后,三个人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站口。 毓嵬只拎着那蒙着蟒蛇皮的八角鼓,看来真是一路要饭回来,一点行李都没有。 毓嵬见苏三看自己,笑了笑,将手里的鼓递给苏三道:“初次见面,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个希望苏小姐不要嫌弃。” 苏三一愣,这东西看着是挺古朴的可是自己拿这个干嘛呢? 罗隐则一把接过来,哒哒哒拍了几下说:“哎,不错啊,我说山鬼,到底是王子,这要饭卖唱的家伙都与众不同。” 苏三打他胳膊一下:“你这是做什么,快还给人家。” 罗隐笑道:“我和你讲,你知道这家伙为何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他从小就手松,拿什么都不当好东西,别管多金贵的,只要别人看一眼他立马能摘下来给人家,拿着吧,这鼓叫什么来着……”“八角鼓,这八个角代表过去的八旗。” 毓嵬解释道。 罗隐点点头:“你行,这一路上就把八旗祖宗敲个遍。” “别讽刺我,我这叫自食其力,骄傲着呢。” “走吧,上车吧,我表哥会派车来。” 罗隐指着站口,毓嵬乐了:“那感情好,跟着蹭车。” 这时不远处一个黑衣青年走过来道:“请问您是上海来的罗先生?我是秦先生家的司机。” 三个人上了车,先按照毓嵬报的地方将他送到家。 车子缓缓驶离,苏三回头看看那高门大户,吐吐舌头道:“竟然住王府,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哈哈,这小子,一路唱曲讨饭回家,这事也就他干得出来,而且你没发现吗,他就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丢人的,还很乐在其中。” 是啊,苏三也感慨,这个毓嵬还真是个奇人。 一掷千金,对东西全不当回事,落魄时候还能放下身架子唱子弟书混口饭吃,是个人才。 车子在一栋白色的三层小洋楼前停下。罗隐先下车,一个年轻女子裹着皮裘摇曳生姿地从门口走出来。 “罗公子,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把你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哎呦,这位漂亮小姐是谁?” “苏三,我的好朋友,苏三这是我家小二嫂。” 小二嫂? 路上苏三已经了解了,秦公子是罗隐母亲的亲侄子,不过目前来的这地方是这位秦公子的小公馆,这位出来的是他的外室,据说早年是个交际花,有个花名叫做玉牡丹的,今日一见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牡丹本来就够美了,雍容华贵,花中之王,这加个玉字,估计是因为此人皮肤白皙几乎透明,远远地阳光下看着就像个晶莹剔透的玉人一般。 苏三工作有三年了,接触的各色人等也不少,但是这种富贵人家的金丝雀还是第一次见,见这位小二嫂粉面含春,眉梢嘴角都是盈盈笑意,不过是初次见面却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不由暗自赞叹这名交际花就是厉害。 将客人迎至客厅坐下,玉牡丹又吩咐用人上茶点,苏三还傻乎乎地拎着半盒麻花,随手放在了茶几上。玉牡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苏小姐也住在这里?” 苏三一愣,罗隐面有不悦,用玩笑的语气说:“不是吧,表哥这里这么多房间,不会没给我们准备吧?” 玉牡丹抿嘴一笑:“昨天你电话打过来不久,你表哥接到了姑父的电话,似乎对你不务正业有些不满。” “哦,我会打电话回去解释,老头子也是,怎么能说我不务正业,我们在天津刚破了一个答案,咦,想必北平的报纸已经登载出来了吧,灵龙寺的事情,小二嫂知道吗?” 玉牡丹闻言,眼光唰的一下像是被点亮了:“上帝,原来今天报纸上说的那个灵龙寺杀人案,是你破的?太厉害了,真是神探。” 说话间茶点送了上来。玉牡丹又瞟了那个盒子一眼。佣人很有眼色,见主人看茶几上的盒子,便在退下时随手拎了下去。 苏三也没觉得如何,只是罗隐眉毛明显扬了一下,看着玉牡丹,嘴角一翘。 晚上的时候,秦公子回来了。这位秦公子看着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白西装很有派头,看到罗隐就拍着他肩膀说:“听说你在天津又做了不少事,你说你做个小警察还上瘾了,不如一起出来做生意,趁着姑父现在风头正健,哪有你这样的,这么好的资源抛在一边简直是暴殄天物。” “你这话怎么就像薛宝钗劝宝玉要识时务啊。你在这么说话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大不了去六国饭店住几天,我来北平是过年的,可不是过年关。” 秦公子扑哧一声笑了:“听听,过年关,说的好像你知道穷人家那档子事似的。” 玉牡丹在一边拉着苏三问东问西,在听说苏三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情况后,轻轻掩着嘴,叹息着:“哎呦好可怜。” 其实苏三从小到大最讨厌那些小姐太太们这种表情,好像多慈悲善良,其实那善意都没透在眼波里,不过是表达善良的一种表演而已,因此苏三觉得和这位玉牡丹聊天着实无趣,比和罗家三小姐说话还叫人心烦。 “苏小姐这次……可有什么打算?” 玉牡丹看着那边表兄弟二人不知在谈着什么,轻声问苏三道。 “什么打算?我们算是度假再来这边过年啊。” 苏三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牡丹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苏小姐,其实我是知道你的苦的,我们本是一样的人。” 苏三愣住,心道谁和你是一样的人,这个人怎么莫名其妙的。 “秦家不过是从商的,还不似罗家权势那么大,就这样我也才栖身在这小破地方,进不得秦家大屋。” 苏三看看这富丽堂皇的客厅,觉得这女人的话实在不能苟同。 “我们这样的人既然好不容易钓到了金龟婿,那就要牢牢抓在手里。你们这次出来,没有罗家的人捣乱,真是个好机会。” 苏三听明白了,原来这位做姨太太上了瘾,以为世间年轻小姐跟富贵公子做朋友都是为了钓金龟的。当即脸色落了下来说:“我才来,不知道这北平哪里有既便宜又干净的旅馆,想麻烦玉女士帮忙问问。我和罗隐真的没什么,只是很好的朋友,大家一起破几个案子罢了。” 玉牡丹见苏三生气了,急忙笑道:“哎呀你看看我,我这才叫小人之心呢,苏小姐是君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别拿我那几句混账话当回事,是我一时想左了,呵呵。” 方才苏三还认为这位玉牡丹长袖善舞,现在看她只觉得可恶至极,瞬间没有了交谈的欲望。 第二天吃过早饭,罗隐要跟着秦公子一起去拜会在北平的亲戚,苏三只能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 正好收垃圾的下人走过来,苏三一眼看到那垃圾桶上面放着个眼熟的盒子,正是昨天那半盒麻花。 原来我的东西也是不配在你家? 真是气人。苏三越想越生气,索性拎包走了出去,在大街上一个人闲逛起来。 她坐了黄包车,一路来到大栅栏,听着京韵的叫卖声跟唱歌一样,悠扬婉转又有趣,整个人这才稍微安定了下来,心道我和一个庸俗的交际花叫什么劲呢? “咦,苏小姐,怎么一个人逛街呀。” 苏三回过头去,正好对上一个哗啦啦转的风车,毓嵬举着风车笑眯眯看着她。 苏三也笑了:“你还玩这个东西?这不是小孩子玩的吗?” 毓嵬将风车递给苏三道:“我小时候一直很想买这些小东西,但是家里不许我出来。有次照顾我的老伴当挨不住我磨他,偷偷带我来到这大栅栏,还给我买了风车买了糖人,这算是我童年中最开心的一天了。所以我每次路过大栅栏都要买个风车。” 毓嵬说到这里,眼神有些黯然,苏三问:“这样啊,你家管的还真严。” “都是臭架子罢了。哎,罗隐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他忙着跟他表哥去拜会亲戚。” “若是苏小姐不嫌弃,不如在下陪同苏小姐游览一番如何?我可是老北京,哪儿都门清。就当还苏小姐昨天的人情了,昨天没那盒麻花,我就得晕在车上。” 苏三想到那盒麻花,忍不住叹口气,心想,这个人还真是个坦荡大气。(未完待续。) 第三章 卤煮火烧 两个人逛累了,毓嵬请苏三吃卤煮。 这卤煮火烧过去是穷人的吃食,因为这一碗里面有菜也有饼子,再加上汤汤水水吃得香又能吃得饱,穷人吃不起肉,能吃顿下水就跟过年一样,卤煮火烧非常受欢迎。 火烧就是一种死面圆饼子,先切井字刀,豆腐切三角,小肠、肺头子剁小块,从锅里舀一勺老汤往碗里一浇,再来点蒜泥、辣椒油、豆腐乳、韭菜花,热腾腾的一碗端上来,这一大碗是滋味肥厚又不腻,苏三吃了半碗,一大口热汤喝下去,只觉得从心里开始热乎起来。 “也不知道苏小姐能不能吃得惯这粗糙东西,很多小姐嫌弃这个不雅的。” “我很喜欢啊很好吃。”苏三的确很喜欢卤煮和火烧,毓嵬还点了小窝窝头,芥末墩,臭豆腐,杏仁茶等小吃。一桌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很对苏三的胃口。 尤其是那个芥末墩儿,辣中带着甜,还透着微微的酸,搭配栗子面和玉米面捏成的小窝窝头吃不能更棒。 “苏小姐人真好,我过去从未敢请年轻小姐吃这些,那些小姐啊,其实自己在家怕也是嘴馋的,我就不信这些平民百姓的东西她们没吃过,在外面偏偏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简直了,看的我什么都吃不下。” “让她们装去吧,这样的人不配享受美食。”苏三想到被扔掉的麻花也是一肚子气。 “对!” 毓嵬一拍桌子:“我真羡慕罗隐这小子,怎么遇到苏小姐这样的妙人!” 苏三吃的开心,被他夸的也开心,两个人相处的很融洽。吃过饭,又要了一壶茉莉花茶慢慢喝着。 毓嵬指着花茶说道:“我们这京城的人就喜欢喝这茉莉花,苏小姐知道是为了什么?” “喜欢这口味?” 毓嵬笑道:“非也非也,实在是京津两地水苦不好喝,为了压制这水里的涩味,这两地的人都喜欢喝茉莉花,有钱人家喝好的,穷人家喝高末也有滋有味,所以这富贵泼天也好,引车卖浆也好,不都一样,就算有闲钱买玉泉山的水,我就不信真渴的嗓子冒烟死去活来还能非甜水不喝。” 苏三觉得这毓嵬简直太有趣了,不愧是罗隐的好朋友。 “毓先生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呀……”毓嵬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上午那会已经找了个好玩的差事。” 这做差事还能有好玩的?果然是个玩心重的。 毓嵬见苏三目光中有些不解,美滋滋地说:“能抓鬼,你说这差事好玩吧。” “你是去做……法师?” “哪儿啊,我那个朋友,昨天和你们讲过叫做曹人杰的那个,在京华荟萃报社做记者的,他其实是不想介绍我去他们报社的,因为他们报社闹鬼,我一听,闹鬼啊,好家伙,我就喜欢这些与众不同的事,当即拍板,一定要介绍我过去做事,我要抓那个鬼,否则我们交情就到此为止,哈哈,他只能无可奈何答应我明天就能去那闹鬼的报社上班啦。” “毓先生,原来你也是这么喜欢管闲事的人啊。” 苏三大喜,终于遇到和同好啊。 “苏小姐不会因为这样性格讨厌我吧?” “不知毓先生可看过上海的报纸?上海现在有个专门报道奇闻异事的报纸,哦之前的沪江晚报也有很多奇闻异事啊,古怪的案子之类的专栏,那都是我写的。”大概是吃得开心,苏三脸红扑扑的,格外可爱。 “看过,当然看过,昨天只听苏小姐是写奇闻异事的,想不到我读过的专栏天原来是苏小姐的手笔!” 原来这毓嵬从小就与众不同,最爱调皮捣蛋从不按常理出牌。 人家旧皇族子弟去新京都想求个一官半职,好一些的还能混进皇宫做学生,他却去了建立没几年的大学教书。当时在日本人统治下很多报纸都是日本人办的,光复后他被关在监狱,监狱方面给他们这些政治嫌疑犯发了一些各地的报纸洗脑,他看上了瘾,被放出来后也四处寻找那些报纸看,今年沪江晚报的案件专栏更是看的如痴如醉,没想到原来主笔就是苏三,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苏小姐,既然你遇到过很多奇怪的事情,那我就不用担心被你当成神经病了,你是不知道的,我家人知道我去那报社工作是为了好玩,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我,搞得我好不自在。” “那个报社闹鬼是怎么回事?” “据说那个报社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晚上十点后所有人都必须离开,因为十点后就是死神巡查,下诅咒的时间。如果那个时间有人在就一定会死。” “十点钟后巡视的死神,那这个死神一直遵守时间还真是模范啊。” 苏三觉得这件事有点好笑。 “对呀,苏小姐,这件事是不是好玩又好笑,都是什么时代了,科学日渐昌明,这些所谓知识分子竟然还信这样的市井流言,简直是丢读书人的脸,所以我就决心探上一探抓到那个鬼。” “我也好想去看看,那报社的人到底有多笨,会相信这种流言。” 毓嵬顿时有找到知音之感,笑道:“别急,我先去探探路,” 两个人吃完饭,毓嵬挥手叫来黄包车送苏三回去。 苏三上了车,想了想道:“毓先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便宜点又干净的旅馆。” “你不是住在罗隐表哥的小公馆吗?” “那里,总觉得有点不方便。” 毓嵬这人极为豁达,也不问她为什么不方便,想了想说:“我帮你问问看,这样吧,苏小姐,我写个电话号码给你,想来那小公馆的号码你是不晓得的,你明天可以打电话问我找到没有。” 哪有求人办事还要主动打电话去催的。苏三有点不好意思,那毓嵬已经从呢子大衣里面的口袋掏出一支笔,然后看看苏三:“不过没有带纸,写在苏小姐手上可好。” 苏三点点头,毓嵬在苏三手上写下了电话号码,俩人在大栅栏分手。 苏三回到小公馆已经是下午,罗隐坐在客厅里看着报纸,见她进门,玉牡丹迎上去道:“苏小姐这一上午去哪里了?表弟回来就找不到你,正生闷气呢。” “哪有生气。”罗隐将报纸放下,拍了一下身边沙发,“来,你过来坐下,我来审审你。” 苏三笑了:“坦白从宽我自首便是,去了大栅栏,还遇到了毓嵬,他带我去吃了卤煮火烧还有好些小吃呢。” “卤煮火烧?那种东西,怎么吃得下。” 玉牡丹啧啧称奇。 苏三讽刺道:“人家怎也是前朝王子,我看他吃的倒是很香的。” 苏三自从认识罗隐以来,许是水涨船高,自己的脾气也大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什么都忍耐。她是真心不喜欢这个玉牡丹。 “毓嵬这家伙是老北平,他带你去的地方一定错不了。” “哦,对了,他还真是神通广大,才回来就找到份工作,在一个叫做京华荟萃的报社做记者。” “京华荟萃?”秦表哥正好从二楼下来,闻言道,“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未完待续。) 第四章 吃醋有利健康 罗隐问:“不过是个报社,怎么就不是好地方了?” 苏三发现,罗隐这个人是非常护短的,在他心中有个衡量的标准。 他可以调侃毓嵬,叫他山鬼,可是别人不能说一句。 “你不知道吧,那报社过去有过血案发生。” “这北平城是古都,哪个城门楼子没几个冤死的鬼,照你这说法那都不太吉利。” 秦表哥笑道:“你这张嘴啊,打小就能把太外公气的拎拐棍满花园抓你。” 表哥坐下,玉牡丹急忙上前给他点上烟。表哥深深吸口烟道:“那个报社三年前,出过大事。晚上三个值班的排版工人全都死了,最后警察和日本人查了很久,什么都没查出来。” “三个工人?”苏三睁大眼睛,看秦表哥不像是逗人玩的样子,莫非那报社真有问题? 玉牡丹大概是听出苏三语气中的跃跃欲试,轻轻哼了一声眼光投向别处。 “是啊,听说是加班到十点多出的事。” “十点!”苏三又是惊叹。 罗隐发现苏三的异样:“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毓嵬说那报社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晚上十点后必须离开报社,据说就是因为会出事。” “还真有这事?那赶紧给毓嵬打电话,那地不能去。” 罗隐拿起电话,眉头皱了一下:“这些年早把这小子家里电话忘记了。” “找总线查一下,你说的毓嵬,这名字很熟,是不是你那个皇亲同学?” 秦表哥记忆倒是很好。 罗隐点点头:“就是他,这小子才从长春回来。”“长春?”秦表哥皱皱眉头问,“是去做什么?” “过去那有个建国大学,在那教书的。” 秦表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苏三走过去摊开手:“呶,这有个号码,应该是他家的。” 罗隐一把抓住她的手:“嗯?那家伙写的?为什么给你写他家电话号码?” “我找他帮忙啊,他不是老北平吗?” “表哥也是老北平,你有什么事,可以找表哥啊。” 苏三心道,我就是讨厌你表哥和小表嫂嘛,可是这话不能讲,只能笑一笑不再说话。 罗隐对苏三出去逛一上午,又留了毓嵬的电话这件事非常不开心。索性放下电话说:“他这人就是喜欢胡闹,随他去吧。” 苏三看看旁边的秦表哥和玉牡丹,什么都没说。 她认为这两个人是不会理解自己和毓嵬好奇的天性,既然这样多说无益。 苏三不想面对玉牡丹审视的目光,便说道:“有点累,我先上楼了。” 玉牡丹给她准备的客房在二楼。 苏三刚上了楼就听着外面有汽车喇叭的声音,大中午的是谁呢? 这时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好呀,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看到那个山鬼,我都不知道你来北平了。” 苏三从楼梯栏杆看下去,一位穿着浅驼色大衣的女子走了进来,看样子和秦表哥很熟悉,进来就先打了招呼,却没搭理玉牡丹。 “毓嵬这个大嘴巴,我这不是昨天才到,咱们有四年没见了吧?还是那年你二哥在香港结婚见过一次。” 玉牡丹笑道:“五妹总念叨你,其实我刚才就想给五妹打电话呢。” 那女子笑了:“我何时多了个姐姐。” 秦表哥呵呵一笑:“五妹吃过饭没有?厨房已经准备好了,不如在这吃点。” 那女子笑道:“好呀,姐夫这小公馆的厨子据说做西式点心很有名的。我还想连吃带拿呢。” 一个丫鬟从对面走过来,苏三急忙拉着她进了自己住的客房问:“楼下来的那位小姐是谁呀。” 那丫鬟笑道:“是凌家的五小姐。”这丫鬟很会看人脸色,见苏三面带疑惑继续解释道,“我家大奶奶是凌家的三小姐。“ 这下苏三听懂了,原来这女子是秦公子的正牌小姨子,怪不得对玉牡丹没好声气呢。 苏三心想罗隐这件事做的挺不地道的,哪有来北平表哥家却住到小公馆的道理,现在人家正牌太太的妹妹找上门,真够尴尬的。 那丫鬟下去了,过了一会又过来说:“苏小姐,请你下去吃饭。”苏三一个人在床上躺着,有点生闷气:来的是你家亲戚,我是你家客人,总要先请我下楼互相介绍一番的,这忽然吃饭了才想到我没下楼,这是什么道理。再说自己和毓嵬已经在大栅栏吃过了,便说:“我在外面吃过了,不饿,就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楼下餐厅传来说话声,看来人家已经开席了。 苏三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腾地一把将身上的被子拨到一边,看着床头柜上的电话,想了想,按照手心中写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给你写号码到底是为什么事?” 电话那边竟然传来罗隐的声音。 苏三一愣,接着是愤怒:“你在做什么?监听吗?” “只是好奇,你们俩怎么会忽然这么熟悉了。” “无聊。”苏三啪地一声挂掉电话,接着用被子盖着头,心里却在数:一、二、三、四…… 她在数罗隐什么时候会敲门进来。 从一数到一百,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三心想他们在吃饭?吃的是什么?在说话?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裹着被子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过了一会,苏三下了床,悄悄打开门,听到楼下有人说话。 是凌五小姐的声音;“我们都没想到你做警察还做得这么出色,真是不敢想象。” “爱好了。查案是我的梦想,我很享受破案的过程。” “是啊,从小你就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当时还想也许你将来会做个发明家,发明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真是做梦都想到去做大侦探,太了不起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融洽的样子。 可能是苏三开门声音大了点,罗隐向楼上看过来:“苏三,下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过去这么久,才想起来介绍吗?还用这种召之即来的语气要我下去! 但既然被人家看到,苏三也只能走下去。 “你好,凌小姐。” “咦,你知道我的?” 凌五小姐微笑着伸出手去:“你好。” “小五,这是苏三,我的好朋友,我这一年来破的很多案子都有她的功劳。” 罗隐在一边介绍。 “天啊,原来是女福尔摩斯!”凌五小姐惊喜地紧紧握住苏三的手,“苏小姐,我最喜欢看福尔摩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给我讲讲你们都查过什么案子,罗隐最讨厌了,从来不讲那些。” “唉,人家的工作,懒得被你当传奇听。”罗隐看着她,眼光柔和。 苏三看这两个人说话很有默契,和罗隐每次面对肖琴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这位凌五小姐,只是方才对玉牡丹表现的有些不礼貌,但是能看出和罗隐和秦表哥关系都很融洽。 她长的也很美,白净的小团子脸,杏核眼,高而挺的鼻子,披肩发,侧面插着一个镶嵌白珍珠的发梳,打扮的很大方,看人的眼神也很真挚坦诚,和高傲的肖琴是截然不同的类型,这应该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吧? 苏三站在一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的玉牡丹接起电话,说了几句喊道:“苏小姐你的电话。哦,是位先生呢。” 罗隐眉毛一挑:“先生?山鬼速度还真快。”(未完待续。) 第五章 女人心海底针 苏三在玉牡丹暧昧不明的目光中接过了电话。 “嗯,是我,找到了?多谢多谢,太感谢了。” “哈哈,这点小事,我是谁啊,我京城通啊。”电话那边的 “喂,山鬼,你们搞什么鬼?”罗隐一把抢过电话,苏三气的偷偷掐他胳膊内侧一把,罗隐忍住疼,嘴角微微一裂,凌五小姐站在一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又移过眼光盯着楼梯发呆。 “我还奇怪你们呢,不是住在你表哥家呢。怎么苏小姐还叫我帮她找旅馆呢?” “什么?别听她的,还是老样子我说了算,好了,挂了,没事别给她打电话。” 电话另一边的毓嵬笑道:“可我是有事呀。” 可是罗隐已经挂掉了电话,毓嵬对着听筒轻轻笑一声道:“哎呀,有点意思啊。” 罗隐挂了电话,转身看向苏三。 这时凌五小姐道:“哎,我那边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玉牡丹急忙跟上:“我送你。” 两个本来不对付的人一起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凌五小姐眉头微皱问:“这位苏小姐什么来头?怎么也住进来了?” 玉牡丹压低声音道:“这个嘛,五小姐还看不出他们俩什么关系?怕是明年咱们就都能喝喜酒咯。” “是吗?要真能这样我是要恭喜罗隐,不过……”她眉毛一挑,语气鄙夷,“这世界上没有定数的事多着呢,婚姻这种事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比方说你,怎么跟了我姐夫好几年,秦家的门还没摸到呢,我还真为你委屈呢。” “五小姐不要为我委屈了,为自己委屈是正经,青梅竹马中间忽然横插这一杠子,别等真的到人家婚宴时在后悔啊。” 玉牡丹笑眯眯地挥手:“再见啊,五小姐,常来呀。” 玉牡丹扭着腰肢回到房间,看到大厅里已经空了,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一边收拾桌子的老妈子。那老妈子指指楼上说:“那两位好像吵架了呢。” 玉牡丹听到这话,开心地亮出一个探戈的动作,接着转身,心里想着吵架好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才叫好呢。 这世界上就有这种人,自己若是做了****就痛恨天下所有的良家妇女,自己若是做了姨太太就恨不能所有的女性都去做姨太太,这位玉牡丹偏偏就是这种人,她讨厌凌五小姐,希望她好梦难圆,这辈子都嫁不到罗家去,可是看着一个相貌都不如自己的苏小姐做罗家少奶奶,她也是万般不愿意的:你哪里都不如我,怎么你就能做正牌少奶奶我却要做姨太太? “你不讲道理。”楼上,苏三气呼呼地质问罗隐。 “对啊,我从来都不讲道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罗隐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反正我是不会在这里住的,我就不懂了,你要是住亲戚家,为什么非要来这个小公馆,你明明知道她是外室。” “哦,你原来是为这件事。”罗隐恍然大悟,他的确是忽视了苏三的心思,这样一想正经人家的小姐对交际花、姨太太这种人总是退避三舍,也怪不得她要去找旅馆。 “你当我自己愿意呀,是我表哥之前就求过我几次,我是碍不过他的面子,这个小二嫂,一直得不到我外公的许可,他是想让她照顾我,好去外公面前买好的。” “那你就把自己放在夹缝里?”苏三不理解。 “有什么夹缝的,我反正两边都不在乎。外公子女众多,对我母亲能有多少关爱,大家族总有些是是非非,大家面子过得去就行吧。” 罗隐想了想:“既然你心里别扭,算了,我们出去住,我平时在表哥这里点个卯意思一下也就是了。” 一场纷争就这样平息下来,第二天罗隐就找好了旅馆,秦表哥每天都忙,罗隐并没有对他讲明,只是玉牡丹发现好像有点问题,第二天晚上见罗隐并没有回来吃饭便在秦表哥面前抱怨。 “好了,我是想让他在爷爷面前多美言几句好接你过门。” 秦表哥忙了一天,回来是要寻温香暖玉讨好自己的,并不打算听人发牢骚。 在玉牡丹心中是拿着自己和苏三暗自比较的,自然也会用秦表哥和罗隐比较,秦表哥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都不及罗隐,想让自己能进亲家门,还要走表弟的路子,玉牡丹心里是百味杂陈,最后终于归结成一点就是:绝对不能让那苏小姐做了罗家少奶奶,她哪里比得上我?若是凌五小姐自己还能稍微服气一点。至少人家家世就比自己强一百倍。女人的嫉妒小心思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当然,这些事苏三是并不知道的,只是第三天一大早,罗隐就告诉她不能陪她去紫禁城了,因为秦家那边外公有事找他。 苏三只能一个人闲逛,漫无目的走,走了很久,忽然抬起头来,发现前面是个古色古香的楼,大门口还挂着牌子:京华荟萃报社。 百无聊赖的苏三想起毓嵬说的十点钟的事情,一时好奇心起就走了进去。 “小姐找哪位?” 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正从楼梯上走下来,很有礼貌地问。 “我找毓嵬先生。” “老毓啊,他就在楼上,小姐请等一下我去叫他。” 那青年转身又往楼上跑去,咚咚咚的。 这楼梯是木头的有些陡,从后面看那人跨的步子很大,身影有些奇怪。 苏三看看这楼梯,心里琢磨:晚上十点后不加班不是因为这楼梯吧?这么陡,要是没灯的话跌下来可不是玩的。 “苏小姐,你怎么来了。” 毓嵬兴冲冲地从楼上跑下来。到了最后一级台阶,一脚没站稳,向前跌去,苏三惊呼:“小心!” 毓嵬急忙伸手死死地抓住楼梯扶手,让自己稳稳站住。 苏三和他都长长地出了口气。 “乐极生悲,看到苏小姐就高兴,差点摔倒。” 苏三笑笑说:“这楼梯是很陡的,平时一定要小心。” “对呀,对呀。”毓嵬拉了一下苏三袖子,示意她到门外说话。 俩人走出报社大门,毓嵬这才小声说:“我已经打听过了,这楼梯摔死过人。一个记者,还有个清洁工,都是从这楼梯摔下来跌断脖子死的。时间只相差两天。” “天啊,那这报社不是死了五个人?”苏三惊呼。 “对,五个人,那三个是晚上加班过了十点,死在一起的。苏小姐就是厉害,这件事都知道了。” “我只是偶然听人说道嘛,你快讲讲,这两天有什么发现没有?” 毓嵬伸手看看腕上的手表说:“呀,中午了,咱们边吃边谈吧。”(未完待续。) 第六章 犯膈应的宅子 苏三随着毓嵬来到前门外,看到一条街路边写着煤市街。 苏三回头看看,这地原来紧挨着大栅栏。 “这里过去卖煤呀?” 苏三指着牌子问。 “对头,从明代这地方就叫煤市口,咱北京城的煤过去都是用骆驼从西边门头沟运来的,全堆在这卖。乾隆爷那时候往后这地界就开始饭馆子扎堆儿,但名字却一直没变。” 苏三注意到,他从来都是说北京而不是北平。看来这毓嵬看着随和,可是性子里还有执拗的一面。 “就这儿了,这地的汤锅子特别有名,今天刮风,喝汤正好,热乎。” 毓嵬指着前面一家馆子,只见上面挂着的匾额上写着:泰丰楼。苏三站住不动:“进去可以,不过今天必须我请你,否则,我直接去大栅栏吃卤煮去。” “这样?苏小姐是豪爽人,随你。” 两个人走进去,伙计先生迎了上来:“两位里面请。” 里面站着的一位中年男子,一见他立马过来抱拳:“嵬三爷,您可老日子不见了。” “嗯,你还在这啊,怎么着高升了?” “瞧您说的,我这再高升也不过是个臭跑堂的。” 那人笑道。 “这跑堂和跑堂可以不一样,你大奎子在这多年,从大栅栏到前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说肚子里的京城典故,谁能比上你啊。” “承蒙三爷夸奖,我这高兴的都要乐成一朵花了。” 因为是老客,两个人被大堂掌柜大奎子迎进一个雅间,上了茶点。 毓嵬点了几样这店的招牌菜,大奎子急忙吩咐去做:“这可是克郡王家的三爷,你们精心着点。” 小二下去了,大奎子也要走,毓嵬喊道:“等会,咱们聊聊。” 苏三觉得有点奇怪,这和一个跑堂有什么可聊的? 毓嵬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大奎子坐下,大奎子笑道:“小的哪敢在三爷面前坐呢,站着就行。” 毓嵬也就不再让,慢条斯理地用盖碗划了划茉莉花茶:“你可知道三年前京华荟萃出的那档子事?” “三爷怎么想起问这个。” 原来这泰丰楼在北平城是非常有名气的,号称京城八大楼之一。 这是个山东人办的鲁菜馆子,这家的汤菜很出名,知名的有烩乌鱼蛋汤,以及芙蓉银耳汤、酸辣鸡丝汤等。孙大总统和夫人对这家的汤菜大为赞赏,当年京城的政客、文人墨客也都喜欢来这。这大奎子是泰丰楼老掌柜的内侄,在这做大堂近二十年了,每天迎来送往,消息灵通,可以说是京城包打听。 “实不相瞒,我现在就在这报社做事。” “哎呦我的三爷,您怎么能去那地呢,那是个凶地,凶的不能再凶。” 大奎子看来是真心为毓嵬着想,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直接坐到毓嵬身边讲起了京华荟萃的历史。 “那地方,首先那楼就犯膈应。” “膈应?”苏三是南方人,不太懂这词儿的意思。 “哦,就是那地犯忌讳了?” 毓嵬问。 “是,那地就不吉利。那地过去是个小京官的宅子,那京官还是个翰林,对,据说还是当年郑太夷的学生。” 毓嵬见苏三一脸茫然,在一边轻声解释道:“郑太夷就是郑孝胥,他字太夷。我上次讲的那颗珠子的故事里面,那个额驸是他的孙子。” “哦。”苏三点点头示意大奎子继续讲下去。 “这后来不是那个啥了嘛。” 大奎子看看毓嵬,将革命那俩字咽了下去。 “这个小翰林还在******做事,算是给皇帝写写算算吧。大概是在民国十三年吧,对,就是民国十三年,皇帝出宫那年,小翰林一家在一个晚上被人杀了,全家十多口都被杀的干干净净。” “民国十三年?那时候我才几岁,好像是听大人讲过有京官全家被杀的事。然后呢?” “那宅子就空下来了,哪有人敢租啊,后来是过了好几年,民国二十年的时候一个姓钱的大老板将那楼买下,开了个报社,就是这京华荟萃,一直传说这翰林家冤死的人阴魂不散,那是个凶宅,这报社开张头几年还平安无事,就在三年前,忽然有三个技工晚上加班死了,据说浑身找不到伤痕,大家都说是给翰林家的人给缠上了。从那以后,那报社就不许晚上加班了。” “那跌下楼梯的事,你知道吗?”苏三问。 “这个听来这的客人说过,当年翰林家的大小姐二小姐就是在楼梯那被杀的,被拧断了脖子,后来那报社的人也摔下楼梯断了脖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啊,一准儿就是冤魂作祟!” 大奎子说到这苦口婆心:“三爷您是贵体,王府那么大,养得起您,犯不上为这事去趟那浑水,那地实在太邪性,您还是远离的好。” “这事还真是奇怪,你说这翰林家的鬼怎么过了十多年了才开始作祟?他们之前干嘛去了?再说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找这报社麻烦做什么呢?又不是报社的人害了他们。” 毓嵬摇头叹息着,“这事怎么都想不明白,古怪,太古怪了。” 苏三眼前一亮:“你说,若真是报社的某个人害了他们呢?” “报社的人?那可是民国十三年出的事,这报社是民国二十年开办的,然后这三个技工是在三年前也就是民国三十二年死的。这报社的人当年做的案,会隔了这么多年鬼才开始复仇?不能够哇。大奎子,那俩摔断脖子的呢?” “那俩人我记得是那三个技工死之前半年多的事,那也是三十二年的夏天,对,没错,夏天,是清洁工先死的,第三天一个记者也从楼梯摔下来死了。那段时间每天雷雨交加,大家的都说是龙王爷发怒呢。” 大奎子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对啊,这是过了十八年才出事,这鬼的神经也太有问题了吧?” 毓嵬笑了。 这时菜已经端上来。大奎子急忙站起来摆盘,然后鞠个躬说:“三爷,小姐,慢用,我先下去了。三爷,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可真是看着您长大的,求你,千万别以身犯险,您多金贵啊。” “谢谢大奎子,你忙吧。” 等大奎子走了,毓嵬指着一道汤菜说:“这就是鲁菜里出名的乌鱼蛋汤。” “乌鱼蛋?是黑鱼的鱼卵吗?怎么像百合呀?” 苏三看这汤碗中片片白色的花瓣一样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鱼卵。 “乌鱼蛋不是乌鳢(黑鱼)这种淡水鱼所产的卵,而是指乌贼的卵巢干制品。前清的时候被人列为海八珍之一,冬食祛寒、夏食解热,这道汤色的特点是蛋色乳白、薄如纸片、味道鲜美、滑润爽口、酸咸皆备。” 毓嵬说起菜来头头是道,而且面色平静,对一个女子讲到卵巢俩字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坦坦荡荡。 苏三伸出大拇指:“厉害,厉害!” 这时听着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这生意还不错哈,还是前些年在你这吃过饭,小五,这地你熟吧?” 苏三微微有些变色,低下头用汤匙去划汤,装作听不见。 毓嵬也若无其事地说:“糟熘鱼片不错,你尝尝,这糟卤都是他们自家吊出来的,还有这个萝卜丝饼。”(未完待续。) 第七章 鬼来了 两个人走出泰丰楼。苏三问:“不对,刚才我去结账怎么看着你对那大堂掌柜的挤眉弄眼呢?不会是有什么吧。” “没呀,我这眼睛吧有时候它爱抽筋。” 其实是他暗自向大奎子递眼色,让他别如实报价,将剩下的帐挂自己名下。堂堂的克郡王府三爷,怎么能叫小姑娘请客呢,不过这个请客的面子还得给人家,没想到这位苏小姐眼光毒辣,被她察觉了。 苏三也不说怕破,忍不住摇头微笑:这个山鬼还真是个妙人呀。 两个人约好明天晚上十点一起等待奇迹发生,苏三谢绝毓嵬叫的黄包车,说可以散步回去,顺便逛逛北平城。 毓嵬目送苏三渐渐走远,从街道拐角处又悄悄返回,转身进了泰丰楼。 伙计刚要吆喝,他比划一个噤声的手势,那大奎子急忙迎过来小声说:“三爷,多大点事,挂帐上就成,哪用劳动您再返回来啊。” 毓嵬苦笑:“现在我还真是一个大字儿没有,兜比脸干净,我问你,凌家那丫头在哪个包间?” “哪个凌家?” “当年的凌总长啊,女儿多的那家。” “哦,那位,和一个先生来的,怎么了?” 毓嵬在他耳边嘀咕几句,大奎子应声点头:“擎好吧您就。” 过了一会,大奎子拎着茶壶过来在他耳边说:“就是闲谈没什么重要的,这个,哎呦……” 有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耳朵,罗隐阴森森地声音传来:“山鬼,你现在道行高了啊,敢找人跑我那打探消息。” 毓嵬乐了:“你牛啊,等着,晚上回去有你好看,苏小姐可是什么都听的真真的,你贿赂我啊贿赂啊,我这个人心特软。” “我还是杀你灭口好了。” “晚咯,事情都暴漏了把我碎尸万段都没用了。” 俩人你给我一拳我推你一把闲聊。大奎子看出这俩人是好友,不会有事便悄悄退去。 “你到底怎么个意思?” 毓嵬问。 “别提了,早上外公那边通知我过去说有急事,去了才知道是要我相亲。相亲对象竟然就是凌五,你说我和她打小拖着鼻涕一起长大,用相亲吗?” “相亲啊。”毓嵬嘿嘿一笑 这时二楼出现一个穿洋装的女子身影。凌五小姐对下面的人招招手问:“山鬼,你也在啊,一起来坐坐。” 罗隐冲毓嵬挤挤眼睛:“啊,山鬼,你说什么?新的案子?” “呃,对就是我去那报社,有点麻烦,你可是我好兄弟,一定要帮我。” 罗隐转过身来非常抱歉地说:“小五,你看,这事情巧不巧,山鬼那边有点急事。” “那就赶紧去吧,别在这墨迹了。” 凌五小姐到是很大方。 罗隐拉着毓嵬走出泰丰楼,毓嵬道:“你小子拿我做幌子,该怎么谢我。” “你脸皮够厚的,帮了这么点小忙就要人谢你?多大的脸啊你。” 两个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代。 他们俩一起去找了在北平的几个老同学,大家好几年没见面,吃吃喝喝一直闹到晚上。 罗隐没有开车,是坐着凌五的车出来的,有老同学说开车送他们回去,毓嵬喝的摇摇晃晃摆摆手道:“不……用,我们走走,逛逛。” 两人喝的都有点高,一路边说边笑,也不知怎么就转到京华荟萃门口来。 毓嵬指着那栋楼说:“看着没,我现在就在这上班。你知道我为啥非要来这吗。” “我还不知道你,图好玩吧。估计要抓里面那鬼呢。” “对咯,知我者……罗……”毓嵬一搂罗隐肩膀,话没说完,忽然指着楼上说,“不对,我怎么看着那窗口有人呢。” 罗隐拍了他脑袋一下:“喝糊涂了吧你。” 糊涂了?毓嵬将信将疑揉揉眼睛,又抬头看去,一个人赫然站在二楼看着他们,那是个女人的脸!梳着过去的老发髻,看不清相貌,可能认出那一定是个女人! 毓嵬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指着楼上喊:“有人,就是有人。” 罗隐听他声音都发颤,便就顺着他手指看上去,可那二楼窗户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看花眼了吧,哪有人?”罗隐伸手扶住他的腰,“走吧,都几点了还闹。” 我看花眼了?毓嵬摇摇头,嗯,果然有点眩晕感,看来是真的喝多了。 俩人便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就在这时,一段京戏声响起。 “倘若是我死后灵应不显,怎见得此时我怨气冲天!我不要半星热血红尘溅,将鲜血俱洒在白练之间;四下里望旗杆人人得见,还要你六月里雪满阶前。” “六月雪,是六月雪,法场那段!这楚州要叫它三年大旱,那时节才知我身负奇冤!“ 毓嵬是什么都好,他们家叔叔哥哥们好几个都是京城名票,他接着顺嘴跟上两句,唱完了才觉得事情不对,吓的一把拉住罗隐的手:“不对劲!” 寂静的街道飘着零碎的雪花,这深更半夜,唱戏的声音有点慎得慌。 罗隐和毓嵬转过身去,只见不远处二楼的窗子打开着,能看到一个穿着过去服饰的女子在手舞足蹈。 那人转完一圈,忽然转过身来对着窗口喊道:“冤啊我们冤啊!我们死的冤啊。” 这一声冤喊得是格外凄惨,像是要随着北风一点点钻进人的心里去,叫人透心凉! 毓嵬听着,只觉心里难受异常,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想要喊叫不成,憋闷的慌。 他拉着罗隐的手说:“我说罗公子,她唱的还真不赖啊。” 罗隐甩开他的手:“不赖什么啊,这就是你要抓的鬼!” 毓嵬这才反应过来,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天啊,这不是在做梦,走啊,抓去啊。” 两个人匆匆往回跑。 已经是晚上十点后,马上要过年了,天寒地冻,路上行人稀少。这几句窦娥冤端的是响四方,将巡警也招来了。 两人跑到报社门口,发现门是从里面插着的。 这时街上的巡警也跑到了,气喘吁吁地问:“什么情况,大晚上装神弄鬼。” 毓嵬一指那门道:“不是装神弄鬼,真出鬼了,就在里面,踹门吧老兄。” 那巡警瞪他:“小子,毛长齐了吗?你谁啊,红口白牙支使我。” “我?我就这报社的,明天就发一新闻,说你这巡街的不务正业,出事了躲着,我看你还能干几天。” 那巡警被他这么一威胁,恶从胆边生,恨恨地一脚踹过去,门晃了晃。 罗隐摇摇晃晃也跟着踹了一脚,里面的木栓咔嚓一声被踹断了,门吱呀一声开了。 外面正冷,飘着零碎的雪花北风呼呼,屋子里的空气还带着一股暖意和淡淡的脂粉香,很是怪异。 罗隐后悔怎么没带苏三一起出来,她能仔细分辨出这用的是什么脂粉,也能分出气味的来源。 那巡警看着里面黑洞洞的,有点胆颤:“咱们……进去?” “当然要进去,抓鬼啊。” 毓嵬笑道:“难不成你怕啊。” “怕的是孙子。” 三个人抹黑进去,扶着楼梯往上走。 毓嵬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小声叮嘱:“这楼梯陡,有俩人摔断过脖子,你们小心着点。” 那巡警走到一半,听到这话,心里慌乱,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忽然从后面伸出一双冰冷的手托住了他。 巡警刚要道谢,忽然想起那俩青年走在自己前面,那身后的这人是谁? 他浑身冰冷,不敢回头去看。 “你们大晚上,进来做什么?” 后面那人忽然问。 毓嵬闻声转过身来:“咦?人杰,你什么时候来的?” 曹人杰笑道:“落下稿子在办公室了,正巧路过看到门开着,怎么了?警察都进来了?” 屋子里很黑,看不清曹人杰的长相,罗隐仔细分辨,能认出他是个清瘦的青年,戴着眼镜。 那巡警这时知道刚才扶自己的是人不是鬼,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暗道我的妈呀,吓死个人啊。(未完待续。) 第八章 真是个大无赖 曹人杰走下楼梯在门口墙上摸索几下,灯亮了。 罗隐这才看清曹人杰30来岁的样子,很清瘦,相貌斯文。他在火车听毓嵬说过和他是过命的交情,心里想这样一个斯文人,会为什么事情去拼命呢? 毓嵬胆子还真是大,蹬蹬蹬几步就窜上了二楼。罗隐紧随其后,那个巡警看看后面的曹人杰,转身也跟了上去。 二楼是个大厅,里面摆着几张办公桌。毓嵬在墙边拉开灯绳,二楼也亮了,一个人影都没有。毓嵬看着罗隐:“刚才我看到真的有人,是个女人,穿着过去的衣服,怎么可能不见了呢。” 那巡警缩着脖子,吸吸鼻涕道:“先生,刚才唱戏的声音我听的真真儿的,就是从这屋子传出来的,这人去了哪儿呢?” 他说着蹲下身子,看着桌子下面:“没地方藏人啊。” 曹人杰这时也走了上来问:“你们到底在找什么呢?” “人杰,方才这二楼有人唱戏?” “不会吧?大晚上这个点唱戏?咱们这十点后是不会留人的,听错了吧?”曹人杰睁大眼睛满脸不相信。 “三个人,怎么可能都听错。”罗隐在这房间里转了一圈,指着楼上问:“去上面看看。” “这楼只有两层,上面是个阁楼,堆放杂物的。”曹人杰解释道。 “上去看看。” 罗隐顺着楼梯往上走,毓嵬紧紧跟随。巡警看着曹人杰,大概是被这个人刚才从后面扶一把吓得够呛,对他好感度不高,示意他跟上去。 阁楼里没有灯,但也能看清大概。因为墙边立着个梯子,上面的风窗是开着的,露出四角天空,淡淡的光线下有零星的碎雪花落下。 “人就是从这跑的。” 那巡警指着天窗。 这栋楼是独立的,那个装神弄鬼的人从天窗上了房顶吗? 罗隐凝视着窗口,那么说这个人武功一定很高,上了房顶不发出一点声音。 那巡警还是很有点经验,忽然喊道:“哎呦不好。” 说着转身往下跑。 曹人杰正当在门口,急忙往旁边侧过身:“你干嘛啊这是。” 罗隐则顺着那梯子一点点爬上去,接着用力一按,上了房顶。 这楼房顶都是瓦片的,罗隐这样身手好的人踩上去都咔咔咔的响,他站在楼顶,就看那巡警站在楼下喊道:“有发现吗?” “没有,你那呢?” “连个耗子都看不到。” 罗隐举目四望,如果那人是从天窗出去的,这周围瓦片踩上去那么响,自己不会听不到。他是爬上去就跳下去了?从三层楼跳下去还能无声无息的,难道是个武林高手? 罗隐又顺着天窗从屋顶下来,毓嵬一直站在屋子里翻找,见他下来问:“怎么样?” 罗隐摇摇头:“太不可思议了,他是怎么跳下去的呢。” 闹腾这么久周围的住户也都起来了,有胆大的走出来问:“刚才是不是有人唱戏?” 巡警问:“过去也发生过这事?” 那胆大的喊道:“天啊,那鬼又来了。” “怎么,这里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罗隐这时和毓嵬也下来了,闻言马上问。 “是呀是呀,好几次了,从今年夏天开始的,都是这个时间点,过了十点吧,那几次没唱戏,只是喊死的冤啊,我们好冤啊,是女人的声音,大晚上的简直要吓死人。都说这报社有鬼,看看,这就是。” “你们警察都干什么吃的,好几次了,再这样下去都不敢在这住了。” 报社斜对面的珠宝店老板财大气粗,发起脾气也是厉害。 “你找我们局长去呀,我一个臭巡街的,哪管得了那么多。” 巡警见没出什么事,生怕被这些住户围攻,哼哈两声拎着警棍就跑了。 罗隐看着毓嵬,摇摇头说:“反正是人不是鬼,不用担心,只要是有人装神弄鬼就一定有原因。走吧,不早了。” 曹人杰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叹息道:“看看,我就说这报社有些麻烦,你不听,这会怕了吧。趁着才来,赶紧走吧。” 毓嵬笑着拍拍他肩膀:“你还不知道我?我这个人就是最爱管闲事,对什么都好奇,呵呵,今天这事还真勾起我的好奇心了,非要掰扯出个子午寅卯来不可。” 曹人杰摇头:“你啊你啊,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哈哈,今天不是见到了棺材了吗?正是因为见到了棺材,就一定要揭开那棺材,看看里面躺的到底是人是鬼。” 他这番话说完,那些出来看情况的住户纷纷抱怨。 “呸呸呸。乌鸦嘴,这都进腊月了,说这种话。” “真败兴,说这种丧气话。” “就是啊,什么人嘛。” 这附近商家多,年跟前的都喜欢讨彩头,闻言纷纷摇头回家了。 毓嵬这才长出一口气:“哪来这么多啰里八索的老头子,烦死了,一股子臭气,好了,罗隐,小爷这就回家,你也赶紧回去吧,苏小姐等得急了小心找你算账。” “找我算什么帐,谁还没个和朋友聚会的时候?”罗隐完全不当回事。 毓嵬哈哈大笑:“对!谁还没个和朋友吃个饭聚个会的时候。走好啊,再见!” 他摇摇晃晃,曹人杰有些不放心,扶着他说:“又喝多了吧?你说听到什么唱戏,看到什么人,是不是喝多了看花眼啊。” 罗隐看着俩人远去,耸耸肩,心道这个山鬼,这话怎有点怪怪的? 罗隐回到酒店,掏出钥匙刚要开门,想了想走到隔壁房间门口,耳朵贴着门仔细听着。 门开了,苏三站在门口问:“做什么?” “咦,你没有睡觉啊。不会是……等我吧。” 罗隐有点喝高了,嬉皮笑脸,手撑着门。 “你喝酒了?” 苏三冷冷地问。 “嗯,喝了,开心,喝的好开心,多少年没这么高兴了。” “是吧,青梅竹马在一起就是高兴。” 苏三讽刺。 “对呀!就是,多少年没见了,在一起吃个饭喝点酒,这个高兴啊,要不是怕你为我担心,我都不想回来了。” “不想回来了?魅力还真是大呢。” 苏三一把推开罗隐:“好了,我要睡觉了。” 说着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 罗隐喝的有点多,刚才又上房又找人的,折腾的酒劲上来,被苏三一推,晃悠一下,扶着墙站稳。 “干嘛推我?谁还没几个朋友?你和莫名其妙还一起吃饭呢,我说什么了吗?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罗隐摇摇头:“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苏三其实一直也贴着门听着呢,听到这话,忍不住开门冷笑道:“没文化,这句话什么意思你懂吗?懂吗?” “不懂,求大才女给我解释解释。” 罗隐喝多了有点赖皮,涎着脸笑嘻嘻地看着苏三。 “找你的五小姐给你解释吧,我才不奉陪呢。” 砰,门又关上了。罗隐摸着鼻子挥挥拳头:“过分啊差点撞到我鼻子,这么英挺的鼻子,你见过吗?啊?” 苏三在屋里听到,恨恨地拍了一下墙壁:“无聊无赖!”(未完待续。) 第九章 新同事你好 头疼,嗓子干,天怎么这么亮啊?大中午了? 罗隐醒来,抬头去看墙上挂着的钟,哦,只是早上十点多,他再一看,怪不得房间这么亮,昨晚没有拉窗帘。 昨晚?我都做了什么? 罗隐有片刻的眩晕,仔细回忆一下:好像昨晚喝多了有点断篇。然后呢?喝多了,和谁喝的?有山鬼,还有别的老同学,后来,后来好像被苏三给推出来了。 想到被苏三推出来,罗隐心里一惊:天啊,我不会是借酒如何,对她有什么不好的行为吧? 罗隐想到这里浑身发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来,迅速洗漱换衣服,将自己修理的干净清爽,这才打开门,去敲苏三的门。 敲了很久,里面没有动静。 罗隐急忙去前台询问,服务员说早上看着这个房间的小姐出去了。 “这位小姐说等会邮差来了让我帮她把这个寄了,然后就出门了。” 罗隐一看,是个厚厚的牛皮纸信件,上面收信人写着马万年的名字,这应该是苏三的稿件。那么她一大早能去哪里呢? 按照她的性格,应该是京华荟萃吧?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可以有好多好处,比方说现在,苏三就得到了京华荟萃的一个职位。她当即就答应可以立即投入工作。所以当戴着眼镜的曹人杰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坐下时愣了一下。他认出这个女子是昨天来找过毓嵬的那个。 “你不是……”他迟疑着问。 “是我。”苏三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我是新来的同事叫苏三,你好。” “我叫曹人杰……是毓嵬的好友。”曹人杰迟疑一下,这样介绍自己。 曹人杰以为这女子一定是毓嵬的女朋友,否则怎么可能追到报社来呢。这位小姐看着大方利落,倒是很相配毓嵬的性格,不错不错。 中午的时候,毓嵬也回来了,看到苏三坐在一边奋笔疾书,一点都不吃惊,走上前去轻轻拍拍苏三的桌子:“嗨,早。” 苏三抬头看到是他,露出笑容:“一点都不早,中午十一点多了呀。” “因为我才起来。”毓嵬看看周围没别人,懒得去挪椅子,索性坐到桌子一角,伸长腿说道:“昨天喝的晕死,早上起来还难受呢,哎,头晕,你家罗隐回去没闹吧?我看他也喝糊涂了。” “我家罗隐?他可不是我家的。” 苏三摇摇头,心里有几分嗔怪又有几分安慰,听毓嵬这意思,罗隐昨天是和他在一起喝酒,不是和凌五小姐吗? 毓嵬是聪明人,看出苏三眼中的疑惑。也不待她问,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这老同学好几年没见了,交情还和大学时一样好,昨晚大家都喝高了,我和罗隐一起回来就遇到了奇事。” 旁边的曹人杰听得清楚,忍不住反驳道:“看看你也知道自己昨晚喝多了,我看就是喝多了酒看花了眼,看错了听错了,哪有那么多鬼。” “鬼?什么鬼?”苏三问。 于是毓嵬就将昨晚和罗隐的经历讲了一遍,最后说,“你说,那个人能从三楼跳下去毫无声息,该多吓人。” 苏三点点头,想了一下说:“也许那个人当时就没离开过报社呢?” 这句话说得声音很轻,却把二人都吓了一跳。毓嵬问:“没离开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什么打开天窗,立上梯子可能都是那个人设下的局,目的是将你们的目光吸引到那里,以为他从爬上了阁楼跳下去了,其实他并没有走,只是躲在这个报社的某个角落看着你们呢。” 曹人杰急忙道:“不可能,我们里里外外都找遍了。” 苏三压低声音:“这个楼既然是当年翰林家的,你们怎么知道这个翰林没修个密道地道什么的?翰林不算很有钱但也不会特别穷,没准家里就有点浮财,很可能也是因为这点钱招来的杀身之祸呢。” 毓嵬听完,觉得苏三说的很有道理。看向曹人杰问:“昨晚你是最后进来,没发现什么异常?” “你指的什么异常?” “比方说有没有人从这附近匆忙走过,有没有什么声响?” 曹人杰茫然地摇摇头:“没有,没什么奇怪的东西。你们一定看花眼了,三楼跳下去怎能一点声音没有,你真当遍地都是还珠楼主小说中的那种奇人?” “遍地都是那显然不可能,不过这辈子遇到零星的几个总是有的,据我所知,当初宫里就有这么一个奇人,还是被皇上从民间搜罗去的。” 罗隐进来时就看到报社一楼的大厅里,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在说着什么。 毓嵬讲得兴高采烈,苏三则手托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罗隐心里不是滋味,干咳一声道:“山鬼,有了新工作就这样磨洋工,小心你老板看到开除你。” “我不担心,刚才稿子已经交上去,正在排版中,我这现在是和同事们讨论新的报道方向,这么认真工作的好员工哪里去找。” “同事?” 罗隐看着苏三,一想到苏三的个性忽然明白过来:“你不会是……” “就是,我现在是京华荟萃的记者了。” 苏三笑了一下,看着罗隐,目光意味深长。 “搞什么鬼?我们好好的来北平看雪过年,怎么这都过完腊八了,你却跑来做记者?而且还是这个地方,不行,绝对不行。” “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苏三很坚定地说:“我想利用假期在这工作一段时间,做记者也能看雪啊。我还是第一次来北方过年,好好感受一下这边的过年气氛,回去后一定能写出好文章。” “对,这叫体验别样生活。”毓嵬在一边击节赞赏。 “别凑热闹,昨天那幕你又不是没看到,多吓人,你让她跟着你胡来?不成。” 罗隐横了毓嵬一眼:“我们俩说话你在这添什么乱啊。” “我哪裹乱,我才刚还讲咱们喝酒的事呢。你还说去你外公家……” “去我外公家继续喝?我那是喝多了说的胡话,不能信。” 罗隐收到毓嵬威胁的信号,立马将他的话拦了下来。 “好了,反正我是一定要在这工作,会会那个鬼。你应该和我一起,不,和我们一起。”苏三指指毓嵬和自己,继续说:“挖出这里的秘密!” 毓嵬则看向曹人杰:“老曹,你也参加吧。” 曹人杰摇摇头:“我可没那么多好奇心,我只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昨晚要不是重要的东西落在这,打死我也是不会来的。” 说着曹人杰拎起自己的包往外走:“我还有个采访,先走了。” “曹先生,你脚步好轻啊,昨晚像是忽然从楼梯下面冒出来的,那个巡警差点被你吓死。” 罗隐看着他走出的脚步若有所思。 “我这叫火焰不旺。所以你们那捉鬼小分队,打死我都不会参加的。我可担心自己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曹人杰走远了,苏三问:“这个曹先生当年在长春和你是怎么认识的呢?” 毓嵬长长出一口气:“哎,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罗隐,你中午必须请我吃顿好的,否则,我是什么都不讲的。”(未完待续。) 第十章 果然是人杰 “当初我在新京……哦,不,在长春的建国大学教书,我当时在教师宿舍有间单间宿舍,我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单独的一个小院……” 听到这里,罗隐嘲弄道:“哎呦,特殊待遇啊,到底是皇亲国戚。” 毓嵬瞪他:“滚蛋,别打岔,我记得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我才去不久,那天哗哗大雨,我吃过饭坐在窗户边喝茶,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我不单独住一小院嘛,担心是进来贼了。那几天学生放假,一些家在本地的老师也都回家了,后院宿舍住的人本来就少。我就站起身开门想看看怎么回事。结果刚打开门进来一个人,浑身湿透,站在那我一看,好家伙,一地的水还混着血,原来这人还受伤了。血顺着裤脚和雨水一起往下滴。我吓坏了,赶紧问你怎么个意思。” 毓嵬的话把苏三和罗隐带回五年前夏天的那个暴雨之夜。 曹人杰发现一个单独的小院,隔着门看着有光亮,便一头冲了进来。 他浑身湿透了,受伤的腿有些麻木,开门的那个年轻男子瞪大眼睛看着他,曹人杰勉强露出一抹微笑:“日本人在抓我,求你帮我。” 毓嵬这才急了,回身打开柜子掏出一套干净衣服说:“赶紧先把衣服换了,走哪都是水,藏不住,还有你那伤怎么回事?” 曹人杰也不客气,随手脱了衣服,毓嵬看清他腿上是很长一道伤疤,毓嵬虽然是个书生,但亲属中不少从军的,从小摆弄枪,一眼认出这是子弹擦伤。 他平时爱干净,随身备着酒精时刻消毒,急忙找出来,蘸点棉球往曹人杰伤口上一按,曹人杰皱着眉头,心道看着你小白脸一个,够狠的,这玩意杀的真疼。 这时听着外面有动静,毓嵬急忙将柜子里的衣服都摘了下来,收拾出个地方看着曹人杰说:“赶紧进来躲躲,你可得小心,别弄得哪都血呼啦的,我那衣服可都贵着呢。你赔不起。” 曹人杰点点头,回头看到毓嵬茶几上铺着的麻布,一把扯下缠在腿上,然后一瘸一拐钻进了柜子。 毓嵬心道你还真是自来熟不见外啊,可事到如今既然决定救人家那就好人做到底吧。他急忙用拖把将水迹擦干净,接着在香炉里点上沉香,坐在一边咚咚咚拨弄起古筝来。 砰,月亮门被人踹开的声音。毓嵬头也不抬,继续拨琴。 “人呢,谁住在这?” 有人在外面喊叫,毓嵬装听不到。 哐当门开了,日本宪兵凶神恶煞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个点头哈腰穿黑警服的伪警察。 “有事吗?”毓嵬会日语,气定神闲地问道,说话时手却不停,琴声清雅。 带头的日本宪兵也算是个向往文化之人,一开门就闻到这屋子里烧的是很名贵的香料,气味特别雅致,而眼前这个人,一身灰色真丝睡衣,坐在那拨弄琴弦,气质不凡,心里就有几分恭敬之意,在一听此人还会日语,立马和气多了。 “先生可看到一个人进来?” “这院子一直我一个人住,没有看到别人,怎么了出事了吗?” 毓嵬指着桌前的椅子说:“这么大的雨,诸位为国家可谓尽心竭力,不如坐下喝杯茶,红茶喝的惯吗?正山小种,最适合这种天气了,暖和舒服。” 带头的宪兵见这人风轻云淡的,还请大家喝茶,不像是能窝藏人的样子。旁边的警察是这一代的片警,知道这位爷,就低声在宪兵耳边说了几句。 “搜噶,原来是位王子殿下。” 宪兵一个立正:“既然这里没有什么,我们就告辞了。” “哎,别走啊,这茶都泡上了。” 毓嵬追出来,手里拎着一盒茶叶:“既然忙的顾不上喝茶,这包茶叶还请笑纳,感谢你们为维护新京秩序做出的努力,谢谢了。” 宪兵们高兴地离去,毓嵬关上门,这才长出一口气,往门上一靠:“我的妈妈呀,吓死我了。” 曹人杰从柜子里爬出来,脸色苍白,靠着柜子门,指着毓嵬:“你是汉奸!” “你丫才汉奸,你全家都汉奸!”毓嵬火了,“老子冒多大险救了你,还浪费一盒好茶叶,你丫的还敢骂老子,姥姥!” 曹人杰忍不住笑了:“活该,人家不喝茶你非送人家茶叶,真是活该,自找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把他们哄开心这过后再找来怎么办?哎呦,你看看,那血都透了,我的衣服呦。” 毓嵬扑向自己的衣柜,将衣服一件件都抖落出来往床上放,边放边检查有没有被弄脏了。 曹人杰要气懵了,指着自己腿上的伤口问:“你有没有人性,我都这样了,你还管你那些破烂衣服。” “哦,对了,你受伤了,我有云南白药。” 毓嵬又在写字台前翻了半天,翻出一个小瓶儿,正是云南白药。 他笨拙地给曹人杰包扎上,曹人杰咬着嘴唇忍着疼,就听毓嵬在一边嘀咕:“怎么伤到了?你不会是个刺客吧?” “猜对了,我们这次是打算刺杀日本的伏见宫,没能成功,我和同伴们失散了。” 不错,这些日子日本那边的确有个王子来访问,毓嵬对这些政治上的东西压根不感兴趣,只是从新闻中听了几句。 “刺杀日本的王子!就凭你们!” 毓嵬看看脸色苍白的曹人杰:“都是书生,还刺杀呢,啧啧。”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难道都要像你们这样在这里混吃等死做汉奸?呸。” 曹人杰被他不屑的态度激怒了。 “再说一遍,我不是汉奸,真汉奸刚才就把你交出去混点成绩了,何苦大晚上还的给你找药包扎,好吧,看你哆嗦的,是不是冷了饿了?喂,要不要吃点东西。” 苏三听到这里感慨道:“想不到曹人杰一介书生,长的又瘦弱的,竟然能做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 毓嵬嘴一撇:“这叫不自量力,我后来打听了,他们那些人,人家王子的毛都没伤到一根,倒是自己差点被人一锅端了。” “至少他们努力过了,让日本人,主要是那些高层看到中国人的反抗精神,这样也很好啊。” 苏三觉得毓嵬说的不对。 毓嵬想想道:“好吧,我其实是挺佩服他们的,否则也不会一看宪兵抓他就把人救了,这要是当时被搜到,我几个脑袋也不够用啊,我这头衔在那地嘛用不顶,杰二叔,皇上亲弟弟,娶个老婆还是天皇家亲戚,那照样还得受日本人气呢,我算什么呀。” “你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是啊,我收留了他,后来还送佛到西天,费好大劲,用我收藏的上好沉香换个良民证把他送走的。光复前收到过他的信,说来到北京这边了。” “既然敢于去刺杀日本人,这个曹人杰不是看着这么简单。”罗隐指着盘子里的小包子说,“就说这汤包,看着平淡无奇,其实是鲍鱼馅的,好吃的能叫人吞掉舌头。” “鲍鱼馅的!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苏三眼睛又直了。 “这就叫包子有馅不在褶上,这曹人杰啊,有点意思。” 毓嵬眉头微皱:“你怀疑他?”(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密室内的死亡? 下午下班时候,毓嵬和苏三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今天钱社长竟然也来了,从他独立的办公室和魏总编一起走出来,看到大家都走了,一对青年男女记者坐在那有点奇怪。 魏总编急忙介绍:“这两位是新来的同事。” “是的,我们俩新来的,想多学习一会。” 钱社长点点头很是赞赏:“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现在这么用心学习的年轻人不多见啊。” 魏总编将社长送走后转身又回来了。 “总编,你要加班?” 毓嵬问。 魏主编点点头:“我得整理一些东西。” “一个人加班,不如我们俩也……” “哦,不用不用,都是陈年旧档了,你们新来的年轻人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整理。” 既然魏主编要加班,毓嵬和苏三就不好再这里继续坐下去,对视一眼,只能走出楼门。 一声喇叭响,只见对面一辆车开过来。 “嗨,行啊,你从哪搞辆车?”毓嵬拍拍车前盖问。 “我是谁啊,神通广大。上车吧,你们俩不是要等鬼来吗?” “魏总编加班,等他走了我们再来吧。” 苏三刚走到车前,毓嵬已经抢先一步打开车门。 苏三说声谢谢,上了车,毓嵬去开另一边车门。罗隐说:“你就非得跟着我们吗?” 毓嵬笑了:“这不能怪我,你得问问苏小姐的意思。” “咱们还的晚上一起去抓鬼呢,当然要大家一起行动咯。” 毓嵬得意地一扬下巴,砰,忽然又撞向前面,原来罗隐趁他没坐稳发动了车子。 毓嵬捂着脑门龇牙咧嘴:“够黑的你。” 晚上十点左右,一辆车子悄无声息地在报社所在那条街上停下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北平冬天春天的风是很有名的,号称一年刮两次风一次刮俩月的那种。 苏三捂着一头乱发,这风太大了,她觉得往前走路都要窒息了。 这风是什么时候刮起来的?七点多在东来顺涮锅子那会还没这么大动静呢,这才多大会,刮成这样。 罗隐从后面赶上来,扶住苏三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 走到报社门口抬头看上去,二楼和阁楼都是黑洞洞的,看来魏总编回家了。 罗隐正要一脚踹门,毓嵬拉住他说:“活土匪啊你,没看着这锁着么?” 说着从长衫口袋掏出一把钥匙,在罗隐眼前晃了晃。 “德性,赶紧开门。” 打开门,毓嵬在墙上摸索半天,开了灯。 很安静啊这屋子里。三个人松口气,今晚也许这鬼不会来了。 苏三吸吸鼻子,惊叫道:“血腥味,有人死了!” 死人了? 罗隐大步往楼上跑,毓嵬紧随其后,跑两步问:“咦,苏小姐,你怎么闻到血腥味,我什么都没闻到啊。” 罗隐已经走到了二楼,打开灯大厅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上阁楼!” 毓嵬想到魏总编说整理一些旧档案的,阁楼里的确堆着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阁楼的门是从面插着的,推了几下推不开,罗隐用力一脚踹开,血腥味扑面而来,只见一个书架倒在地上,下面还有一双人腿伸出来,纸张散落一地。书架边缘有血迹透出,手电光下,赫然映出鲜红的大片。 “天那!是魏总编!”毓嵬对人观察很仔细,他记得今天魏主编穿了这么一双三接头的皮鞋,自己还和曹人杰开玩笑说那叫踢死狗。 毓嵬说着就要冲上去扶书架,罗隐一把拦住他说:“人已经死了,先不要破坏现场。” 说完他蹲下身注视这露在外面的那双腿。 “人是撞倒了书架被砸死的?”苏三问。 “难说,这事情有点诡异,不知道是死了后书架压上去还是意外。” “诡异?不能是被杀吧,咱们可是费很大劲进来,这屋子门是在里面锁死的,而且报社的大门也是锁着的……”毓嵬环视四周,“这地方也没梯子啊。” 他指的是天窗下面没有梯子。 天窗关着,如果是有人进来杀人那必须要用梯子进出,而梯子却在门口的地方靠墙放着,那人上了屋顶将梯子扔开可以,却无法够到这么远靠墙好好放着。 所以这是密室内的死亡。 “现在几点了?” 苏三问。 罗隐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了。先打电话报警吧。” 电话在二楼和一楼的大厅,罗隐让苏三和毓嵬去打电话,自己却用力搬开书架,检查一下死者。 他上半身被书架压在下面,掀开书架才发现,这书架上原来还有点点瓶瓶罐罐,都掉在地上粉碎,其中一个很大的花瓶正好在魏主编脑部位置,那脑袋看着软塌塌的,眼镜也粉碎,玻璃片和瓷片混在一起,上面都是血迹。 照这样看,还真像是被倒下的书架砸在下面死去的。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一声尖叫,是苏三的声音。 罗隐急忙将书架原样放回,匆忙跑出去。 只见苏三站在电话边,手里拿着电话,脸色有些难看。毓嵬僵立在一边,见罗隐下来,苦笑一下,做出个噤声的手势指着苏三手里的电话。 原来是听筒里传来古怪的声音。 那是一个女子的凄惨叫声,她一遍遍地说着我们死的好冤啊,死的好冤啊。 屋子里安静,电话传来的声音不大,因为电流不够稳定丝丝拉拉,断断续续,气若游戏,听起来格外渗人。 “冤枉啊,还命来。” 声音戛然而止,只有电流丝丝丝的声音。 “你拨了什么号码?” 罗隐问。 “没有,没来及拨呢,刚拿起电话里面就是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和肖琴当初接到的电话差不多,恐怕也是被人在线路上动了手脚。”罗隐想,这个人明知道那天有人看到了,怎么还急着这么做呢?他是不得不做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苏三听着话筒里再没有别的声音,便拨了报警电话。 三个人坐下等着警察的到来。 “如果说魏总编是被杀的,那个人怎么进去的?”毓嵬忽然问。 “不知道,看情况天窗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可以不用梯子杀完人后能跳进天窗上,然后再跳下去从外面锁上大门。” 那阁楼说是阁楼,其实算半间大厅了,围着墙三面都是书架,和普通房间一样3米左右高了,什么人能轻松地一跃而上呢? “如果那个人昨天能从天窗上悄无声息的逃走,跳上天窗也有可能,他是个武林高手。” 毓嵬仔细思考过说。 “武林高手的话那一定很厉害,杀人不是轻而易举吗,为什么还搞这些花头?”苏三觉得这条不对。 “有时候仪式比结果更让人着迷。”毓嵬说到这里脸上显出一种谜样的神采,“比如说我,我喜欢去做一件事未必是为了结果,其实只是享受过程。也许那个人看我们被捉弄被吓唬的感觉很好玩,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这句话说得幽幽的,正好这时罗隐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便推开窗户,一股冷风吹来,苏三忍不住颤抖一下,急忙握上自己的双手,说道:“这个想法,还真是变态啊。”(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京城神探富三儿 过了一会儿,警笛的声音由远及近。 毓嵬急忙跑下楼去,值班警察已经下了车,走到门口问:“是你报案?” “是,这里有人死了。” “死人了?”领头的警察30来岁的样子,打着手电特意照了毓嵬一眼,“大晚上的你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不会是想偷东西吧。” “我是这个报社的人,和朋友路过想起有东西忘记了,哦,对了之前这里就出过古怪的事,我还和这附近一个巡警一起来查看的。不信您可以去问问那巡警啊。” 那警察哼了一声:“前面带路,人在哪。” 这警察带了俩下属过来,上了二楼看到苏三和罗隐,皱下眉头:“怎么着,你们还团伙作案。” “作案?开什么玩笑。” 毓嵬心道这警察真够轴的,怎么就瞅谁都不像好人呐? 罗隐也皱眉看了警察一眼,直接走过来挡在那警察前面。 苏三担心他脾气上来和人吵架,急忙也跟上来,拉着他胳膊说:“你这是做什么。” 已经晚了,罗隐一拳锤在那警察胸口。 毓嵬也吓一跳:“怎么回事,你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 却见罗隐哈哈一笑,那警察也笑了:“罗探长!什么时候来北平的?不够意思,来了都不通知我!” “这也是才到,哪想到就遇到这么个事,死者在阁楼,我带你们过去。” 原来俩人是老相识,这警察人称富三儿,刚光复那会被派到过上海带人犯,当时和罗隐很谈得来。 “原来你们认识啊。吓我一跳,以为你小子又玩彪的呢。” 毓嵬咧嘴一笑。 富三儿跟着罗隐上了阁楼。 “我们进来时这门是里面锁着的。” 罗隐指着房门说。 “不是,你们怎么知道这屋子里出事了?一般情况下,回办公室来取东西,不会跑这阁楼来的吧?” 虽然是老相识,富三儿还是照惯例问话。 他蹲下身子,看看魏总编躺着的位置,然后挥手命令身后的警察拍现场照。 “我这个朋友,有个特异功能,对气味比较敏感,我们一进门她就闻到这里有血腥味。” 罗隐解释道。 “还有这能耐?”富三儿打量一下苏三,又看看罗隐点点头说,“你说的事我信,这本事了不得,关键时刻能救命。” 说着指挥另一个警察:“拍完了吧,得,把这个掀起来,看看咱们这位小宝贝儿砸成什么德性了。” 书架子被抬起来,富三扒拉一下魏总编的头部,摇头叹息:“这都砸成血豆腐了,够惨的。罗探长,估摸你都看完了吧。” 罗隐嘿嘿一笑:“没有,这不是你势力范围嘛,我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呢。” “这话说的真假不过还真是给我面子,你看看,这人是不是砸死的。” 毓嵬在一边说:“当然砸死的啊,我们来的时候这屋子是从里面锁着的。” “可是这大门却是从外面锁着的啊。”苏三说,“这就不能是自己砸死的了,可是这阁楼当时是从里面锁着的,这就奇怪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密室杀人啊。”富三有点兴奋,摩拳擦掌。 罗隐指着天窗说:“有没有可能凶手从那逃走的。” “不能够,你看那梯子不在门口放着呢吗?这人从窗口逃了,这也不对啊,谁那么长的手能爬上了天窗将梯子放在那。” 罗隐点点头:“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真是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就死在这里了。难道真是巧合?” 他蹲下身子又仔细看死者的头部,可是死者头部血肉模糊,用富三儿的形容砸得跟血豆腐似的,根本分辨不出具体的致命伤口。” “这事够邪性的,大过年闹这出。”富三喊着警察先把尸体装尸袋,等会来人一起抬走。 两个警察去抬尸体,却听着啪的一声,一颗小珠子从死者的手里掉下来。 “这是什么?” 苏三捡起那颗珠子,发现是一颗很小的珍珠,在手电光下显出五彩的光。 “手里抓颗这么点的珠子干嘛?我六姐打粉儿的都比这个大。” 毓嵬瞟了一眼苏三手心里的珍珠,撇撇嘴一副看不起的样子。 “珠子大小无所谓,问题是这个珠子在死者手里是什么意思。”苏三看着掌心中的珠子,心里犯起了嘀咕。 富三伸手就要去拿苏三手里的珠子,被罗隐抢先一步,他拿过珠子转递给富三,后者毕竟是做了多年警察,马上发现这动作不一般,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三一眼,又对罗隐笑笑。 “很普通的小珍珠,看不出什么意思,难道是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这样看,这个房间曾经有个女人出现?这应该是女人身上的饰品吧?” 富三捏着小珠子说。 “这珠子没有孔,不像是饰品吧,不能缝在衣服上,难道是镶上的?”苏三觉得不像是女人身上的。 “镶上?这么点的小米粒子镶上能做什么呀?京剧头面都比这个……” 毓嵬本来还想笑,说到最后他愣住了:若真是京剧头面呢? 果然,罗隐也看看向他,俩人都想起了昨晚那个唱戏的喊冤的女子。 “怎么了你俩?都跟见鬼了似的?” 富三儿看这俩人大眼瞪小眼觉得有点怪。 “可不是见鬼了吗?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们遇到这么一档子怪事。” 毓嵬讲了一遍昨晚遇到的怪事,苏三本来听过一遍,上午那会还不觉得怎样,可是刚才接到那么个电话,现在再听一遍就觉得渗得慌,忍不住裹紧了大衣。 “闹鬼?还接到个喊冤的电话?这事怎么越来越邪性了?这人他能不能是中邪了?”富三儿抱着肩膀,看着俩警察将尸体装进袋子。 这时罗隐喊:“什么人!” 富三急忙拎着手枪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去。 只见一个人从二楼楼梯露出头:“这怎么亮着灯呢?咦,警察?出什么事了吗?” 来人花白头发,戴着玳瑁镜架的眼镜,身穿长衫,正是报社的老编辑苏浩然。 “苏老师,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苏浩然是京城有名的文人,爱好广泛,唱戏金石都有涉猎,在京城文化圈里很有点名气,因此毓嵬称此人为老师,这人不是这杂志社坐班的编辑,平时很少来,毓嵬打定主意来这个报社,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也是想和苏浩然学习一番,没想到来了几天都没看到他人影。 “您是哪位啊?”苏浩然伸手往上抬抬眼镜,认出来了,“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克王府的。” “对,我叔叔和你一起票过戏。” 富三儿见俩人越说越近乎,清清嗓子问:“别扯闲篇啊,说吧,你是谁来这干嘛?” “我是这里的编辑,不在这坐班偶尔看看,方才是看完戏回家,路过看到这亮灯,有点不放心,过来看看。” “这地亮灯有什么稀奇的,斜对面那店还亮着呢。” 富三儿觉得花白头发老头一定有问题。 “不是,警官先生,您是不知道哇,这地十点后它就不该亮灯,犯忌讳!” 苏浩然叹口气继续说:“真不是吓唬人,这楼阴气重,这些年就没人敢留到晚上十点的。当年出的那些事都是晚上十点以后的,唉,这可真是天道轮回啊。”(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报社的各色人等 第二天早上九点来钟,京华荟萃的人陆续都到了,曹人杰拎着包低头走进大门,差点撞上一个人,一抬头看到是个黑制服警察,吓一跳,扶着眼镜问:“出了什么事?” “昨晚这里死人了,你是报社的人?”警察问。 “是啊。” “好,这边来做笔录。” 曹人杰跟着警察走到一楼大厅,看到已经有几个人在那被人盘问了。 第一个是报社的另一个主编,袁丽洁女士,这位袁女士四十多岁的样子,一张老修女的面孔,平时总是不苟言笑,此刻也是一样,脸板得比写字台桌面都平。站在她身后的是另一个记者叫做张亚民的,去年才大学毕业的年轻人,看到他进来,挥挥手,脸上稍微有点惶恐。 “这是怎么了?谁死了?”曹人杰站在张亚民身后问。 “魏总编。新来的那个毓先生昨晚发现的呢。” 张亚民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听说死的很惨,被书架子砸死的。” “我和你讲,其实都是有征兆的你知道吗?前天晚上十点,那个鬼出现了!”曹人杰小声嘀咕着。 “什么鬼?讲啊。”两个人正低头嘀咕,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说什么呢?报社死了人,你们俩却漠不关心还在这交头接耳,一定是你们做的!” 曹人杰吓的急忙停住,张亚民陪笑道:“警察先生,怎么可能呢?我们俩这不是在私下讨论下案情,想帮你们查明真相嘛。” “昨晚你们都在做什么谁能证明,挨个讲。” 富三儿让他们挨个讲昨晚的情况。 苏三和罗隐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 “发现谁有嫌疑了吗?”毓嵬从楼上下来问。 罗隐摇摇头:“还是觉得你那好友有问题。” “不会,曹人杰怎么能有问题,虽然他当年做的那档子事我不赞同,但也是个有血性的年轻人,怎么能平白无故杀人呢。”毓嵬连连摇头。 “有血性的人杀人之事我可见过不少,而且一切事情都有缘由的,我会挖出这个缘由。” 罗隐眉毛一挑:“要不要和我打赌?” 毓嵬看看他,看看苏三:“你想怎么打赌?” 罗隐很不喜欢他看向苏三的目光,冲毓嵬招招手,在他耳边嘀咕几句,毓嵬随即给了罗隐一拳:“你大爷的。” “我没大爷。” 这时就见富三儿掏出那颗小珍珠,给报社的几个人展示:“见过这个吗?” “出什么事了?外面有警察?” 钱社长拎着公文包走进来,看到屋子里也有警察很明显愣了愣。 “唉,您还不知道吧,昨晚上魏总编,死了。” 袁女士叹口气说道。 “死了……”钱总编显然很惊愕,袁女士有点神秘地压低声音:“十点后出的事。” “那个我需要澄清一点,是十点左右被人发现的,死亡时间未必在十点后。问你们话呢,见过这个东西没?” 富三儿指着手里的小珍珠。 大家摇摇头,张亚民说:“这不就是颗珠子吗?” “这是死者攥在手里的,你们能想到什么?” 张亚民连连摇头:“这能想到什么啊,没准是魏主编就随手那么一抓。不过,这再小的珠子它也是颗珍珠,这是从哪掉出来的呢?” 听到再小的珠子也是颗珍珠的时候,袁女士和钱主编互相看了一眼,袁女士迅速低下了头。 围观的罗隐和苏三发现了这点,很显然富三儿也发现了。 “你想到了什么?”富三儿盯着袁女士问。 “没有,我什么都没想到,只是这女人对这些东西总是比较敏感点。”袁女士解释。 “那你过去见过谁身上有这个吗?” “这么小的,也许是衣服上也许是手袋上皮鞋上镶嵌的,可能性太多了。”袁女士说的也很有道理,富三儿想了想说:“好,你要是想起什么马上告诉警察你知道吗?” 警察录完笔录后离去,报社内的记者互相看看,眼中都有些恐惧的神情。 “你们说,是意外还是……张亚民问。 几个记者都看向三楼的阁楼,曹人杰说:“意外吧,那个警察不说了吗,死的时候房间门是在里面锁着的。” “可是外面的门也是锁上的啊,若真是意外,外面的门是谁锁的呢。” 张亚民反驳。 这时有人悄悄拉了他一下说:“小点声,我看钱社长去袁总编办公室了,小心被他们听到。” “听到有什么要紧,我们这也是担心咱们大家的安危啊。” 张亚民说。 “咦,你这话就奇怪了,这和我们大家有什么关系呢?” 别的记者不服气了。 “你们没听说吗,咱们这报社有死亡诅咒,一旦犯了十点钟必死的忌讳就会接二连三的死人,当年就是这样的。” “亚民别乱说,你才来一年知道什么。”曹人杰低声阻止。 “曹兄,你来的时间长,你讲讲啊。”张亚民完全不领情。 毓嵬也说道:“是呀,曹兄,你一定知道不少这个报社的事情,讲讲,反正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这会也是无心工作的。 “你们都不工作了?让我们报社开天窗吗?” 袁女士正好送钱社长走出来,看到记者们聚在一堆非常生气,大声质问着。 大家这才分头去做自己的事,袁女士一眼看到个陌上面孔:“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她指着罗隐问。 “他是……警察……”毓嵬在一边解释。 “我是警察,正在做一些后期的整理工作。” 苏三见罗隐面不改色,心想也对,他这不叫说谎,他本来就是警察,只不过不是这北平的警察而已。 袁女士将信将疑地看了罗隐一眼,嘴里还嘟囔着:“警察吗……”之类的话。 她刚转身上楼回到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内,就听着大厅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可能是因为刚死了人,每个人心里都有点不太舒服,电话铃声听着格外刺耳。 张亚民拿起话筒,袁女士忽然拉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冲楼下大叫:“放下放下!是我的电话!” 原来这报社的电话都是相通的。 张亚民悻悻然将电话放下。 见袁女士办公室的门又关上了,才压低声音说:“莫不是袁女士更年期提前到了,这么大火气。” “毕竟是老同事忽然死了,总要不太舒服吧。” 曹人杰说。 “可是我看袁女士和魏总编平日并不对付的呀,虽然他们共事多年,可是这两个人一直是互相拆台,现在死了个仇敌,不该是很开心的事情吗?”张亚民一脸想不明白的纠结样子。 有记者低声笑道:“张亚民,你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现在看来在我们报社,只要信奉晚上十点不出现在这里就能平安无事,反正我是不会用生命开玩笑的。” “喂,你们都是读过大学的,有点科学态度好不好,什么晚上十点的死亡诅咒,听着就不靠谱,你们当这是报纸的故事连载啊。我想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们身为记者,有查清事实真相的责任。” 张亚民显然并不相信这个,他见罗隐一直盯着这边说话,便笑道:“警察先生,我说的对吧,科学精神,我们需要的是科学精神。” “我只知道,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我要被你折磨成神经了才是。”一个记者背起自己的包说,“我去采访那个红歌星小李香兰了,你们继续探讨科学,不要停。” “小李香兰,这名字有趣,她难道不晓得李香兰不是好人呀。” 苏三觉得这歌星的外号有点问题。 “当然知道呀,这也是出名方式嘛。李香兰还在被审问,顶着小李香兰名头出道吸引眼球,就算军统那边不开心也鞭长莫及,人家又没做坏事对不对。” 罗隐听到这话眼前一亮,看着毓嵬用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鞭长莫及这四个字提醒了我,我们可以做个实验。也许就能解开魏主编死亡之谜。”(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没讲完的陈年旧事 护国寺附近的苏宅迎来不速之客。 “苏老,我们是来问点事的。” 昨晚事发突然,苏浩然年纪也大了,讲了几句就回家去了,于是这天上午毓嵬带着罗隐和苏三来到了苏家。 “什么事啊,你和你叔叔长的还挺像。你叔叔有日子没见了,一天到晚还在画画?”“是,改天带着他一起来给您老请安来。” “不敢当不敢当。” 在花厅坐下,罗隐看看毓嵬。后者便问道:“昨晚您说天道有轮回,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小伙子,我就不懂了,你好好的去京华荟萃做什么?” “好奇呗。”毓嵬笑了。 “真有你的,这脾气是像你们府里的人。”苏浩然也笑了,这时苏家下人已经端着茶上来了,苏浩然招呼大家喝茶。 毓嵬端起茶碗:“老爷子,您喜欢白毫银针了?” “是啊,岁数大了,越来越喜欢白茶,不甚浓烈,清淡一些就好。” 苏浩然看着杯中碧环也似的茶水,叹息道:“这人生也是如此,老夫年轻时还向往轻裘快马,现在只求安度晚年,就像这白茶一样平平淡淡了结也就是了,可惜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怕是不能如我所愿了。” “莫非老爷子说的山雨欲来是昨天报社的事情?”罗隐问。 “老夫我当年其实和那宋翰林指是同朝为官的。” “宋翰林就是京华荟萃那栋楼原来的主人?” 毓嵬看着苏浩然,发现他脸色有点潮红。 “正是,我们同朝为官,后来他因为郑太夷的关系继续在紫禁城做事,看着皇上读书,我是无官一身轻,开始致力于金石镌刻。忽然有一天,他来找我,给我看了一些东西,当时把我吓一跳。” 毓嵬和罗隐都觉得这其中看来很有玄机。 这苏浩然是著名的收藏人,他能吓一跳的东西那一定是非同小可。 “你们可知道是什么?是宫里的东西!”苏浩然谈话的兴趣来了,在眼前这位王府后人面前显摆点老资历,对他而言是件挺惬意的事情。 苏三一愣:“那就是那个小皇帝赐给他的了。” “赐给他?不是,赏赐是有的,但不会那么大手笔。那是在皇上出宫的前半年,我当时也纳闷,他怎么敢夹带宫里的东西呢,后来才知道,那是皇上叫他偷偷运出来的,听说当年北府的二爷,还有崇贝子都没少往外带,宋翰林人微官小,可是皇上喜欢啊,就叫他往外带,可那会子政府管的也很严,他每次夹带出来都要偷偷送去北府,越想越害怕,就来找我想商量个法子。” “他不想带东西了?”苏三听着睁大眼睛。 毓嵬大概是在家族中听过类似的事情,并不是多感兴趣。 “这种偷运国宝,要是被抓到是要吃枪子的。”罗隐在一边说道。 “谁说不是呢,北府的那位和崇贝子人家是皇上的至亲,人家那是赏出来的东西,他这种叫做偷,真被抓到那就是杀头的大罪,我和他也这么说的,他也答应了再也不带了,谁知道就在他回家后没几天就出事了!全家被杀,老少十多口人,无一幸免,年轻人,你们说,这事怎么会这么寸!” 罗隐道:“老先生您这是话里有话啊。” “对啊,苏老,您的意思,当年宋翰林全家被杀那是和那批夹带出来的东西有关系?”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哈哈。” 苏浩然高深莫测地停下,端起茶碗。 “苏老,您就挑明吧,您的人生可以如这白茶,淡然清澈,可宋翰林一家却含冤这么多年,堪比苦丁,实不相瞒,昨天出事后我接到一个电话,有女子的声音喊冤,说死的冤枉。” 苏三决定给这个老家伙加把火。 苏浩然听到这,手抖了一下,看向苏三。 “我说的都是真的,既然是天道轮回,这就说明那栋宅子的宿命已经开始了,您说出来全部真相才能制止啊。” 苏浩然的手一直的抖啊抖,忽然浑身也抖了起来。 罗隐当即冲上去说:“不好!” 他上前扶住苏浩然问:“是病还是中毒?” 苏浩然不住摇头,手不住的抖,嘴角也开始抽搐起来, “来人,快来人!”毓嵬也急了,怎到关键时刻苏浩然就忽然出事了呢。 苏家人也从后厅赶来过来,苏浩然的儿子扶着他说:“我父亲去年中风过,一激动就会这样。”说着就招呼家人赶紧往苏老爷子嘴里塞药丸。 “激动?” 苏三看着苏浩然嘴角不住抽搐有些担心,他们只是问问早年的事,他怎么会激动成这样。 “今天还有人来过吗?” 罗隐问。 “没人来过,不过我父亲每天早上都要出去遛弯,昨晚虽然报社出了事,他一大早还是出去了,回来就有点激动,说可能真是报应。” 老人的儿子讲道。 “不单是激动,是挺生气的,我听老爷还说什么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我还问老爷,那个他是谁,老爷很生气的瞪了我一眼就进书房写了会大字,这不,你们就来了。” 老管家在一边恭敬地回答。 看来苏老爷子昨晚就发现了事情不对,是因旧怨而起,今早他很有可能又发现了什么。 可是现在,苏浩然抖成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苏家人喂了药给他全不见起色,那药已经咽不下去了,化开了倒进喉咙竟然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一个丫鬟惊叫:“老爷这是牙关咬的太紧啊。” 何止是牙关咬的紧,已经咯咯咯发出了声音。 毓嵬也急了,喊道:“赶紧送医院啊。” 苏家人手忙脚乱地要送老人去医院,苏三说:“你们不能随便抬动病人,还是请医生过来吧。” 就在这说话间,老管家忽然大叫道:“老爷,老爷!” 大家看过去,只见苏浩然满脸死灰颜色,牙关紧要双目紧闭,老管家伸手去探的鼻息,吓的叫起来。 罗隐走上前,伸手请按苏老爷子的颈动脉,然后转过身对着毓嵬摇摇头。 方才还在说话的人忽然就这么死了。 苏三不信他这是旧病复发。 苏家人嚎啕大哭起来,苏三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刚才说话的苏家儿子不哭了,低声问:“老先生早餐是在外面吃的。都吃了什么呢?和谁一起吃的?” 苏家公子愣了一下:“姑娘的意思是……” “事情怎么就这么巧,我们来问苏老先生一些往事,他就忽然这样了,苏世兄,你也是知道我的,按常理老先生看到我来拜访不可能这么激动吧?” 毓嵬问道。 苏公子点点头:“不错,我父亲自从中风后茶叶就换了白茶,不敢再喝浓烈滋味的东西,他这半年心性平和,昨晚回家有些担心,但这些情绪应该不会如此激动。南叔,早上父亲可有说吃过什么,在哪里吃的?” 管家擦着眼泪说:“炒疙瘩,老爷还说这炒疙瘩滋味极好,大冬天吃一碗热乎乎浑身舒坦,老爷说是遛弯遇到个老朋友,一起吃的。” “那一定是在穆家寨吃的,苏老先生的老朋友一定也是同好中人,他们最可能去的地方只有穆家寨。” 原来这炒疙瘩是民国初年才兴起的一种小吃,由一对姓穆的母女发明的。穆家母女的店叫做广福馆,因在臧家桥的南端,是堂子街、韩家谭、五道庙、杨梅竹、斜街的五道路的路口,就像是一座寨子。且家里没有男丁,于是就有些好事的读书人戏称其为“穆家寨”. 按理说炒疙瘩卖的好很多店模仿着做,可以毓嵬对这些文化名流的了解,这苏老先生若是吃的这个那就一定是去了广福馆,他们这些人就喜欢摆这个谱。(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人又少了一个 北京的炒疙瘩和西安的麻什其实是对双生子儿。 民国初年,穆家母女俩开了个饭铺,取名“广福馆。“由于本小利微,饭菜平常,生意很不景气。有一天,只和了十斤饴烙面,卖了一天,临到关门时还剩下了五、六斤,老太太急中生智,她放平案板,把剩余的饴烙面拿过来重新揉过,然后揪成比疙瘩骰子略大一点的小疙瘩,下到开水锅中煮熟,捞出后摊在阴凉处。当晚,母女俩就用这些熟面疙瘩加了些青菜炒着吃,没想到竟然还很好吃,于是就发明了炒疙瘩。陕西的麻什也是这个做法,大同小异。 当年的穆家姑娘现在已经是中年妇女了,听毓嵬问到苏老先生,点点头说:“老先生早上是来这吃的。” “还有什么人和他一起吗?” 罗隐问。 “哎呦,这个还真没注意,我在后厨忙乎着,因为是老客就打声招呼,探头瞄了一眼,还有谁和他进来我没注意到。” 穆姑娘有些歉意。 “他身后恍惚跟着个人,开始我以为俩人是不认识的后来发现他们俩坐对面说话了。” 一个伙计想到一点。 “什么样的人?” “这戴着礼帽,大冬天的看不清长相,和这位先生这么高吧。” 伙计指指毓嵬。 毓嵬是个细条的身材,苏三想了想,报社好几个人是这样的身材。 这时炒疙瘩端上来了。穆姑娘说:“请几位尝尝我的手艺。” 苏三低头看着盘子里的炒疙瘩,白的是面疙瘩,嫩绿的小油菜在这大冬天的北平还真难得,细长的绿豆芽,上面浇着一点辣油,她随手往自己的盘子里加了一点醋,接着深深吸口气:“很香。” 罗隐刚要笑她馋嘴,却见苏三脸色一变,指着炒疙瘩说:“这味道有些熟悉,早上我好像闻到过。” 毓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罗隐已经问道:“是谁?” “就是大家站在那等着警察问话的时候。我当时还想,这是早上出来吃早饭,不小心粘上气味了。只是当时忙着听众人讲案情,没来注意具体是哪个人。”苏三说到这里有点懊悔,自己怎么就没在意。 “苏小姐鼻子很灵?” 毓嵬有点将信将疑。 罗隐站起来:“走,不吃了,赶紧回去。” 三个人匆匆赶回报社。 张亚民在伏案写着什么,听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 苏三进屋就有点失望,因为屋子里现在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 三楼阁楼死了人,袁女士嫌弃晦气,叫清洁工好好清扫一下,用了大量消毒水,把报社的其他人都给熏走了。 毓嵬问:“张先生,你你不怕熏得慌啊。” 张亚民笑道:“我有鼻炎,一到这时候鼻子跟没用的似的,它不管事儿啊什么都闻不到。” 屋子里都是消毒水味,人也都熏走了,那点炒疙瘩的烟火气根本无处寻找。 苏三有点郁闷,看向罗隐,满脸懊悔说:“现在都是消毒水味,别的什么都闻不到了。” 罗隐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沮丧,毓嵬则问:“曹人杰去哪里了?” “曹兄刚才有个采访任务,哦,是市政厅那边有个发布会。” 这时大厅里的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 张亚民坐在那一动不动,好像没听到。 毓嵬问:“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张亚民笑道:“你不知道,你们那会不在,咱们这电话响了好几遍,袁总编跟那什么似的,每次都炸毛了一样喊着别动,我的电话,我吓的哪还敢接电话啊。多奇怪,现在我信女人有更年期了。” 张亚民说完才想起苏三也是女性,歉意地对苏三笑笑:“苏小姐,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电话继续响着,袁总编并没有再开门喊叫。 苏三看看张亚民,后者对她耸耸肩。 苏三离那电话最近,只能一把抓起,就听那听筒里传来一个幽怨的女声:“好冤啊,好冤啊,我们死的好冤啊。” 苏三猝不及防,况地一声扔掉话筒,愣愣地看向罗隐。 罗隐发现事情有异,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拿起电话,那头已经卡地一声挂掉了。 “怎么了?” “又是那个电话,我们死的好冤啊。” 苏三重复着,浑身冰冷。 毓嵬皱着眉头:“大白天都敢装神弄鬼了。” 张亚民也觉得事情不对劲,急忙问:“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装神弄鬼的电话?” 毓嵬觉得这一时也解释不清,罗隐则问:“报社现在还有谁在?” 张亚民指指楼上:“只有袁总编一个人,大家都出去了。” 罗隐大步上楼,张亚民意识到他要去做什么,急忙小声喊:“嗨,别去啊,袁总编今天有点不对头,别惹她。” 罗隐走到袁丽洁办公室前,敲门说:“袁女士在吗?” 里面没有声音。 罗隐试图推门发现门锁着,便又大声喊道:“袁女士吗?开门,我是警察。” 这时楼下的三个人已经也跟着上来了,毓嵬问:“你认为……” 话音未落,罗隐已经向后退一步,用力去踹那门。 张亚民叹息着蒙住眼睛:“她可能睡着了,你这样会激怒她,你没关系,我可是要吃挂落。” 哐哐几下,门被踹开。 只见袁女士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头垂着,门一开,从苏三这个角度只看到她的头发,随着门开了,外面的风进来,一晃一晃的。 苏三迟疑地看着罗隐,毓嵬喊一声:“总编。” 罗隐走上前去,推了袁丽洁的身子一把,她哐当仰向后面,靠着椅子背,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嘴唇也泛出青白颜色,眼睛瞪老大,显然,她已经死了。 张亚民呀的叫了一声,指着袁丽洁问:“她……她……她,怎么死了。” “这报社不是只剩下你和她吗?” 罗隐皱着眉头看着他。 张亚民明白过来:“你什么意思?怀疑我?” 苏三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下,走上前去仔细观察着袁丽洁周围。 她办公桌上还放着凌乱的稿子,苏三看了一下,一共有三份,摊在最上面的是一个关于孤儿院的报道,字迹潇洒,苏三指着稿子问:“张先生,孤儿院的稿件是谁的?” 张亚民挠挠头说:“好像是曹兄的,他在跟进一个孤儿院的项目。” 那就是袁丽洁死的时候再看曹人杰的稿子。 罗隐上前翻了翻那几份稿件看不到异样,就原样放回。苏三则深深地吸口气,这些稿纸上只有新鲜墨水的气味,没有别的味道。仔细看,信纸上都有浅浅的一点痕迹,苏三闻到一点口水味,心道袁女士看着挺高雅的一个人,看稿子的习惯可不好,蘸着口水翻的吗? “她是怎么死的呢?” 苏三叹口气,这位袁女士,早上那会还是一副强势派头,想不到这么快就死了。 罗隐抬起袁丽洁的胳膊,又看了看她的眼睛说:“死了不超过一个小时,多么新鲜的尸体。”张亚民和毓嵬听到这话对视一眼,胃部都有点不舒服。 就在罗隐放下袁丽洁的胳膊后,她的手啪地一下打在自己身上,接着一声细碎的声音,一个白色的小珍珠从手里掉了出来。 苏三蹲下身捡起:“又是一颗小珍珠。”(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武林高手和田径高手 毓嵬伸手去苏三手里拿小珠子,半路又被罗隐截胡。罗隐从苏三手心捏起珠子,看了看问张亚民:“方才都有谁进来过?” 张亚民摇摇头:“哦,你们三个出去不久,曹兄把孤儿院的稿件送上来也走了,后来打扫的人用了太多消毒水,大家都被熏走了。” “也就是说,最后一个看到袁总编的是曹人杰?” “不,不是,大家都走了一会,电话铃又响,我刚要接,袁总编开门又喊我不要接。” “我们走之前那个电话她也是格外紧张,为什么这么紧张呢?”苏三看向罗隐。 “等警察来了去电话局查一下就晓得了。” 说话的功夫,毓嵬就要去拿桌上的电话报警,罗隐按住他的手:“警察没赶到之前,这房间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动,去打大厅的电话吧。” 报警电话打完后,大家坐在一楼大厅,焦急等待。 过了一会儿,门口有车子停下的声音。张亚民急匆匆跑出去,果然是富三儿带人到了。 “又死人了?”富三儿大步进来直接问罗隐。 “是,袁总编死了。” 罗隐指指二楼。 “死了,早上那个女的?” 富三啧啧几声:“这都是什么事啊,马上要过年了,这每天净出妖蛾子还让不让好好过年了。” 罗隐也是同样的想法,好不容易和苏三一起来北平过年,想感受一下下雪的气氛,因为京华荟萃的事情,这个完美的计划都要被搁置了。 “唉,勘察现场吧。”富三儿叹口气上楼,苏三想了想,现场自己已经看过了,就直接走到三楼阁楼,罗隐也跟着进来,苏三站在阁楼门口,指着里面问:“你不是说你发现凶手的杀人方式了吗?” “嗯,那个凶手应该是从天窗杀的人。” 罗隐指着屋顶。 毓嵬摇头:“梯子在门口墙角放着,那人怎么杀完人上去的。” “也许那个人就没下来过。” 罗隐指着昨晚魏总编躺着的地方说:“魏总编在阁楼工作,一楼的门是从里面插着的,阁楼也是一样,说明他内心其实也是很害怕的,这栋楼里当时只有他一个人,他为什么害怕呢?是因为那个十点的死神之约吗?忽然,有人在天窗这边喊他,这个人一定是他非常熟悉非常信任的人,以至他在那一刻都没在乎十点后的那个传闻,想都不想直接走到了天窗下面,就在这时,那个人用一个长的东西击打他的头部,他受了重击,倒向书架,先是撞倒了花架上的陶瓷罐子,被砸到了头,伤势更重了,他站立不稳,连带着书架也一起倒了下来,重重的书架压到他身上,这次他彻底不能起来,颅骨粉碎,很快就死了。而那个人直接从楼顶下来,也许我们进来时,他正在街角的某个角落注视着我们。” “这阁楼有3米高,魏总编的身高有1米75左右,那个人需要用一个1米5左右的东西击打他,那么长的东西怎能使上劲?何况还是从天窗探过来的。我觉得非常不利于发力,你这个推理不够严密。” 苏三分析道。 “如果不是一个长杆子的东西,而是一个由长链子连接的东西呢?” 罗隐一把拽下毓嵬的围巾,用力向前抽了一下:“一个长链子的东西,边缘是个重物,这样从上面直接击打下去,力度应该很大吧。” 不错,所谓柔能克刚,一个长杆子,因为力臂太长,集中到某一点不能用上力气,可是一个软的东西就未必了,抛出去的力度是非常大的。 “而且那个东西,很有可能一头是个重物,类似流星锤,另一头是个尖爪,有利于攀爬的东西,他凭借这个可以很轻松地爬上楼顶,在几个楼顶间移动。” “你说的很玄乎,这凶手听起来像个武林高手。我们报社可不像是有武功这么高的人。” 毓嵬还是认为罗隐的判断有误。 “你忘记了,武侠小说中的武林高手从来都是深藏不漏的。”苏三笑了,“我支持罗隐的观点。这个人可能是个武林高手,也可能是个田径高手,不要忘记田径比赛有链球的。” “呦,都开始夫唱妇随咯。”毓嵬也笑了。 这时富三儿已经勘察完二楼的现场了,看到他们三个人聚在阁楼门口也上来问有什么发现。罗隐将自己的想法讲了一遍。富三儿看着天窗说:“那上去看看有没有近期人踩过的痕迹便知道了。” 他是个行动派,立马去搬墙角的三角梯,立在天窗下面蹭蹭蹭上了梯子。 罗隐随后爬上去,站在天窗下,双手一撑上了屋顶。 毓嵬也不甘示弱,蹬蹬蹬也上了梯子,走上几步,低头看着下面,又慢慢地下来,嘿嘿一笑:“苏小姐,我怕你有危险我就在这保护你好了。”苏三努力憋着笑点点头,毓嵬为了挽回面子,故意指着天窗大声说:“喂,上面的,有什么发现没有。” 一切果然如同罗隐推测的,天窗旁的瓦片有几片是碎的,罗隐和富三儿慢慢地沿着碎的瓦片走,一直走到屋檐附近,发现屋檐上面也有几片破碎的瓦片,还有一道很深的擦痕,顺着擦痕往下看,屋檐下的柱子上有个抓痕,像是一只铁笊篱曾经在上面抓过。 富三儿叹息道:“姥姥的,这还真是练家子干的事!” “你的地盘,最近有没有会功夫的人出没?” 富三儿摇头说:“你也是知道的,吃咱们这碗饭的每到年跟前就是最小心的,我这地盘不大,小毛贼不少,但能有这功夫的人是没有的,最近真没发现有这样的能人出现过。” “那就只能是报社里的某个人,可是这几个人我实在没发现哪个有深藏不露的功夫。” 罗隐想了想,贴着富三儿的耳朵嘀咕几句:“你就着重查查这个人的背景,我总觉得他最有嫌疑。” 两个人顺着梯子下来,苏三急忙拉着罗隐的胳膊问:“怎样,上面有什么发现?” “如我想的那样。凶手就是用一个链球状的东西躲在这屋顶杀人的。” “袁总编出事了?怎么回事?”楼下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钱社长。” 毓嵬顺着楼梯往下看,张亚民正在对匆匆赶来的钱社长说着什么。 “我想起来了。” 苏三一拍脑门:“早上那会,钱社长从我身边走过,他围巾垂下来,就在那一刻,我闻到了炒疙瘩的气味!是钱社长!” 那是热油加上面食和青菜爆炒后的气息,还带着点辣椒油和花椒油的香气。爆炒的香味同掌握的火候和调料加入的早晚都有关系,一个人的炒菜手法导致他炒出菜肴的气味是与众不同的,分辨这种细微差别的人,必须有个好舌头和一个好鼻子,恰好,苏三二者兼备。 “什么炒疙瘩?什么气味?” 富三儿并不知道苏老先生忽然去世的情况,被苏三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罗隐指着楼下说道:“老富,咱们下去会会这个社长,他们报社接二连三的出事,他怎么可能纯洁无辜呢?”(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大雪将至 钱社长看着五十岁上下,头发有些灰白,戴着金边眼镜,看着很有点学者风度。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呢大衣,带着驼色羊毛围巾,苏三想这样的打扮,起早时候去“巧遇”苏浩然,戴着礼帽也是有可能的。 毓嵬事先已经调查过,这位钱社长是在民国20年买下这栋小楼的产权开办京华荟萃的,当时这栋楼因为曾经是凶宅,被政府挂牌出售后一直无人问津,价格一压再压,钱社长等于捡个大便宜。买下小楼时距翰林家的血案已经过去了七年之久。 走到二楼大厅,钱社长看到警察,急忙问:“张亚民打电话通知我说出事了,袁总编怎么了?” “你一直在家了?” 富三儿抱着胳膊问。 “是,早上从这回去后就一直在家。” 苏三忽然问:“社长,你早餐吃的什么?” 钱社长微微一愣,脸色有些不悦,勉强回答道:“早上在家随便吃点,牛奶面包。” “不是广福馆的炒疙瘩吗?”苏三问的直截了当。 听到广福馆三个字钱社长明显眼光闪烁,恼怒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说我去了广福馆?” “不但是去了,还是和苏浩然在一起的吧?”罗隐笑了,“你这么恼怒不过是借此掩饰内心的惶恐而已。” “不是,我早上在家吃的牛奶面包,没吃炒疙瘩,早上也没有见到过苏兄。再说就是见到苏兄又如何?这也是罪证?难道说袁总编是苏兄和我害的?荒谬。” 钱社长勃然大怒。 钱社长的围巾上明明有广福馆炒疙瘩的气味,他为什么不承认呢?而且看着还回避这个话题? 富三儿在一边冷眼旁观,也认定这个钱社长很有点问题,便清清嗓子说:“刚得到消息,苏浩然死了,现在袁丽洁也死了,加上昨晚死的魏总编,你们这个报社,死了三个人,你这个社长必须跟我回去协助调查。” 钱社长听到苏浩然死了,急忙问道:“苏兄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目前还不清楚,但可以确定他早上见到一个人,回家后情绪就出现很大波动。那个人和他一起吃了炒疙瘩,而就在早上你进来的时候,我们的人从你的围巾上闻到了炒疙瘩的气味,还是穆家寨的炒疙瘩,钱社长,你不想为你的早餐再辩解一下吗?”罗隐冷冷地问。 钱社长挥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都是什么意思,早餐吃的什么还用撒谎吗?再说,我和苏老这么多年的同事朋友,就是早上见到他又有什么稀奇?这也是你们盘问我的理由?” 富三儿呵呵冷笑一声,拿出那颗小珍珠在钱社长面前晃晃问:“这个眼熟吗?袁丽洁死的时候手里也攥着一个,我就奇了怪了,怎么你们报社的人都对小珍珠情有独钟,死了还抓在手里?” “发生了什么事?门口还有警察。” 正在僵持间曹人杰走进一楼大厅,抬头看到二楼有人,大声问道。 “你……上来。” 富三儿向他招招手。 曹人杰几步上了楼,张亚民指指前方袁丽洁的办公室说:“袁总编死了。” “啊?现在死了,不该是晚上十点后吗?” 曹人杰面露惊奇。 “什么叫该什么时候死,不该什么时候死?” 富三儿冷笑着围着曹人杰和钱社长转了一圈,接着对一楼的警察一挥手喊道:“将这两个人都带走。” “凭什么抓我?”这是曹人杰的声音。 “你们凭什么抓人!和曹兄又有什么关系?他出门才回来!我可以证明。” 张亚民也有些愤怒。 “凭什么?上次半夜活闹鬼就很可能是你姓曹的在装神弄鬼,而这次,袁丽洁死的时候,可是在看你的稿子!废话少说,带走。” 警察们冲上来,两个人架起一个就走。 毓嵬急忙拽罗隐胳膊:“哎,你倒是说话啊,他们要把曹兄带走啊。” “只是例行问话,他又少不了一块肉。”罗隐将毓嵬的手拍开,“再说,他的确有嫌疑,至少那次半夜闹鬼应该就是他做的。他搞这么多,你觉得会清白无辜吗?” 这天下午,罗隐在旅馆接到了表哥的电话。 “你这偷偷搬走也算了,我不和你计较,怎么又跑去查什么案子。” 表哥明显有些不太高兴。 罗隐笑了:“我是警察,换个地方也难免手痒。你怎么知道的?” “京华荟萃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谁不知道,小四,这都年跟前了,你就别搀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外公年纪大了,又有那么多忌讳,讲究老礼,你得让他好好过个年。” “达令,五小姐已经等很久了,你到底联系好没有啊。” 话筒里传来个娇滴滴的声音。 罗隐问:“好,你们夫唱妇随去吧,我不打扰了。”说着就要挂掉电话。 “喂,喂,别挂,小五正在我这等你呢。你换了地方,她又不知道,只能找到我这,我说你过分了啊,不能欺负我们小五。” 罗隐冷笑,你欺负人家姐姐时候怎么就理直气壮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毕竟那边是表哥,他也不能太过分,嘴里胡乱应承着,表哥在另一边笑道:“那好,我们马上就到,咱们去吃法国菜。” 说完不由罗隐再说话就挂了电话。 罗隐拿着话筒有点发呆,他觉得自己好心被人利用了,明明是答应带着苏三去紫禁城参观的。 “我准备好了,可以出门吗?” 苏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罗隐急忙打开门面有难色:“刚表哥打电话过来说外公那边有点事,你看能不能哪天再去。” “你外公那边当然重要了,我们哪天去都可以嘛。”苏三很善解人意,“你是要在这里等你表哥吗?” “是的,你能一起吗?” “我?我算你什么人呢?”苏三摇摇头,“我去警察局问问袁丽洁的解剖报告出来没有,顺便看看曹人杰那边的情况好了,我在马老板那的专栏可要马上交稿了呢。” 苏三回到自己房间,收拾停当拎着小皮包走了出去,走了一会就见迎面过来一辆黑色的福特车,苏三觉得车子有点眼熟,便躲在一边,只见秦表哥从车上下来绕道后面打开车门,这次下来的一个明**人,一个气质优雅,正是玉牡丹和凌五小姐。 苏三心里此刻是暗流涌动,说不清什么滋味,鼻子有点发酸,心里很是憋闷,她愤然转过身,解开大衣上面的扣子,气呼呼地往前走,走了几步路,冷风吹来这才有些清醒,她长长地出一口气,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的虎口穴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家过人家的日子,我有我的生活,嗯,我现在就去警察局看看曹人杰的情况。工作,只有工作才是真正属于我的!”苏三默默地对自己说。 北风刮了起来,北平的风注定要天昏地暗。 有行人缩着脖子抱着肩膀用微微发抖的声音说着:“这又要变天咯。” “怕是有场大雪,看看,这云彩都堆上来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稿纸有毒 苏三沿着街走,风呼呼地刮得紧,过了一会,彤云密布的天空就纷纷扬扬落下了雪片。 苏三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停住脚步抬起头来,看着天空,雪花落到她的脸上,带来片片清凉,睫毛下也有些清凉,是雪化了对不对? 她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没等看清楚雪花已经在手心融化了。苏三叹口气,继续往前走。风越来越大,北风刮着大片雪花往人脸上拍,原来鹅毛大雪是打在脸上也是生疼的,让人眼睛发酸。 苏三不知道自己在雪里走了多久,看着往来的人好些都开始后退着走,他们头上戴着帽子,脖子上裹着围巾,就这样还寸步难行。 这阵子她想哭,她没想到这大雪下起来是这样,寸步难行,站在那不知该怎办。 “苏小姐你这是冻糊涂了啊。”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一个很大的围巾就被盖到苏三的头上,捂住了她的耳朵。 苏三抬头,眼睫毛上已经都是雪花,落下来很快就化掉,像是满脸泪痕。 “冻坏了吧?北京城这风刮得邪乎,大风天下雪最冷了。” 毓嵬说着要解自己的大衣,苏三急忙按住他的手:“别,这么冷的天,小心冻感冒了。没事,我就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天气,一时吓的不敢往前走了。” 毓嵬笑道:“得,我在前面开路,你在后面跟着。” 说着就站在苏三面前,挡着风。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前继续走。 “你打算去哪啊?”毓嵬的声音被风刮的支离破碎。 “你说什么?”苏三听不清大声喊着。 “我说啊……这是去哪啊。” 毓嵬回头说。 “不知道。” “那前面,有个茶楼,咱们喝点热乎的暖和暖和,等雪小点了再说?” 毓嵬指着前面。 苏三点点头,毓嵬转过身去,摆出京剧的架子,走起了台步,一步步走的极稳当,边走边唱道:“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彤云低锁山河暗,树林冷落尽凋……嗷……残……咳咳……”得,这嘴巴张得大,风灌了进去,他被呛的开始不住弯腰咳嗽。 苏三憋着笑,上前拍着他后背,毓嵬还毫不示弱地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很快来到那个茶楼,进了门忙着拍打身上的雪花,没等坐定,一个老年男子走过来,低头就要往下跪,毓嵬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您这什么意思?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想让小爷我被人当天桥定桥猴儿咯。” 那人呵呵笑道:“奴才是伺候过老王爷的,见了小主子一时高兴,什么都忘了。” 苏三见那人看着有六十多岁,穿着棉袍子,佝偻着背,下巴光溜溜,看着很是恭谨的样子。 毓嵬说:“我记得你,你是海大叔。” “不敢当不敢当,奴才哪里敢当。” “海大叔,你这是也来喝茶?”毓嵬说着带着苏三往里走坐下,小二急忙拎着大茶壶倒茶。 那海大叔依然在一边弯腰站着,毓嵬皱皱眉头说:“海叔,你就别这样了,看着我心里憋屈的慌,来来,坐下,吃点什么?” 苏三也是不忍心见个老人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的,也就急忙说道:“老人家,你就坐下吧。” 海叔还在犹豫已经被毓嵬一拉,按在椅子上。 这时小二上了茶点,毓嵬说:“海叔当年是宫里的,后来跟着我爷爷一段日子,现在是在侄子家养老呢,对吧海叔。” 海叔嘿嘿笑着,嘴里嘀咕着:“小主子气色很好,老王爷应该放心了。” 苏三喝了点热茶吃了点东西,驱散了寒意,便和毓嵬说起了案情。 说到两个死者手里都有珍珠的时候,就见那海叔端着茶碗的手一抖,热茶洒了。 老人家急忙说:“看看我,老了不中用了,在小主子面前失仪。” 毓嵬从兜里掏出帕子,轻轻按着老人的手帮他擦着水迹,嘴里还问:“没烫到吧。”海叔激动的眼泪汪汪,过了一会抹了一把眼睛说:“小主子,刚才这位小姐说道那个京华荟萃的珍珠,老奴倒是想起个事。” “什么事?海叔请讲。” 毓嵬看着老人欲言又止,心知他一定是有点宫廷秘辛要说。 苏三也满脸期待,她看到老人刚才失手,显然是内心波澜起伏,也许这老人真的知道点什么。 “还是当年,皇上出宫前,我那会儿已经在咱们府了,可我有个干儿子还在宫里当值,他后来和我说过一次,说皇上真是下狠心了,顶子上的珠子都给宋翰林带出去了。” 顶子上的珠子! 苏三和毓嵬的眼睛都直了,毓嵬激动的拉住海叔的手:“海叔,你仔细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那干儿子在上书房当值,那会不是遣散很多人嘛,他就被遣散了,和我讲,皇上别看年纪小,真是心狠,这么多老人都给遣散了无儿无女的将来怎么活啊。我说咱们当差的可不敢说这话,他就说,哼,你看看吧,他对咱们这些没根儿的人狠着呢,对宋翰林那种人却好的不行,顶子上的大东珠都能送给他,这叫什么人呀,咱打小进宫陪着皇帝,到了这把岁数被人家一竿子给打出来,这算个什么事儿。” 海叔是太监,压着嗓子学起别人的语气倒是惟妙惟肖,这干儿子的话明显透着两层意思:宋翰林当时帮小皇帝转移的财宝中有那颗大东珠,他对这事也很不满,既然有这样的不满情绪,难免会将此事泄露给别人。 海叔是老油条了,看看苏三和毓嵬的脸色,嘿嘿一笑说:“后来没过多久,宋翰林一家就出事了,我那干儿子也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也打听过几年,愣是没一点消息。” 这老太监鬼精,什么话点到为止,又开始哧溜哧溜地喝起茶来。 “这样看,宋翰林一家是死于那笔财宝。可是这事后来不了了之了,海叔,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还能为什么,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呗,这财宝的真正主人和谋了这笔财宝的过路财神都不想这事暴漏出去,小主子,这可是杀头的大事,今儿个也是看您为这事烦心,搁别人,打死我都不会多说一个字的。”海叔叹口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哦。” 在茶馆坐了一会儿,暖和过来后毓嵬和苏三同海叔告别。 “小主子走好。”海叔颤巍巍站起来。 “赶紧坐着吧,知道您老人家住哪我就放心了,等闲下来我一定去看您。” 走出门,风小了一些,雪纷纷扬扬下的很美。 “看看,这才是正经的北京城雪景,不错吧。” 毓嵬指着树梢和别人家屋顶的雪。 苏三点点头:“真美,这雪可真厚,踩上去棉花一样的。” “雪是个好东西啊,这么一下,路上的脏东西都遮盖了,看着多好看,一片白茫茫干干净净的。” 毓嵬指着前面说:“是坐车还是走路?咱们该去警察局看看了,老曹还被关着呢。” 俩人一路走到警察局,那富三儿一听他问曹人杰,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这家伙隐藏的真深,他那稿纸上有毒!袁丽洁就是被那稿子毒死的!” “那小珍珠是怎么来的呢?”苏三追问。 “夹在那稿纸中的啊,他还死不承认,别看人文文弱弱,嘴巴硬得很,对,他承认穿着戏服在晚上出来吓唬人了,只承认吓唬人不承认杀人,爷不怕,爷做警察这么多年,不信撬不开他这张嘴!” “搞错了吧,老曹怎么会杀人,为什么呢?” “为什么?问他去!” 富三儿一指后面:“号子里蹲着呢,你们可以先去问问,看看这小子嘴巴还硬不硬。”(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找你的六七八小姐去 曹人杰坐在审讯桌前,慢条斯理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心。 富三儿哐当一声打开门,曹人杰看到他们,微微一笑:“你们来了。” “曹人杰,当着你朋友的面,你最好说实话。” 曹人杰叹口气:“警察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做过的我自然都承认,可我真没杀人啊。” “你装神弄鬼是出于什么目的?别和我说闹着玩,曹人杰,富爷我这一下午也不是白跑的,你的底细我都摸清了。” “摸清了还来审问我?”曹人杰冷笑,“别逗了,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对,正因为不知道你才可疑,你的背景材料是一片空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毓嵬听到这话彻底惊呆! “警官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背景资料都是空白的?” “意思就是这个人不知道是哪块石头蹦出来的,事有反常必为妖,他若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用假身份?” 富三儿坐在曹人杰对面,抱着肩膀,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你啊,就是个棒槌。”曹人杰指着富三儿,“可笑,可笑之级。我的上峰已经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现在就等着看好戏。” “曹人杰,那天晚上唱戏吓唬人的是你?” 苏三问。 “对啊。” “你为什么那么做?” 曹人杰耸耸肩:“好玩啊,都说那楼闹鬼,我琢磨着能不能把鬼招来。” 苏三觉得现在的曹人杰和平时截然不同。 报社的那个曹人杰是清瘦斯文的,而眼前这个好像瞬间恢复了神采,精神奕奕还有点玩世不恭。这个曹人杰更符合毓嵬故事中的那个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去参加刺杀日本王子的行动。 “老曹,到底是为什么?”毓嵬想到海叔的话,又想到宋翰林一家的遇害时间,失声问,“莫非你本该是姓宋的?” 曹人杰摇头道:“非也非也你猜错了,我不是姓宋的,我讲的都是真话,晚上出来闹的是我不假,但我只是投石问路,想查明一件陈年旧案,从这点说你我的目的是一致的。那晚我闹完你们出现了,于是我就藏在一楼楼梯下,等你们上楼了我才从躲藏处走出来。电话喊冤也是我叫人做的,我只是在试探,想看看到底谁做了亏心事,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和他们无冤无仇,干嘛杀人呢。”、 “你查案?”苏三听着曹人杰的语气,忽然想到似乎有点熟悉,再想到他曾经去长春参加刺杀行动,试探着问,“你,不会是军统的人吧?” 曹人杰哈哈大笑:“聪明,苏小姐真聪明,姓富的,识相的赶紧把我放了,别等我们的人过来找你麻烦。” “今天不管你是什么统的,就是总统也得给我在这老实呆着。” 富三儿气的一拍桌子。 曹人杰也学他一拍桌子:“好,有种,等会我的人来了你小子可别吓尿裤子。” 毓嵬看看富三儿又看看曹人杰,郁闷地捂着脸道:“怎么成这样了,老曹,你说的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啊。” “当然都是真的,你以为自己能侥幸从长春监狱出来?还不是我写信作证你当年帮过我们组织!否则就凭你,牢底坐穿吧。” 曹人杰冷笑。 富三儿气的站起来:“今天甭管你是谁,那稿纸你能解释清楚吗?为什么你写字的纸上有剧毒药?” “我们军统要杀人,怎么会用这么笨的法子,还用沾有剧毒药的纸吗?直接塞一颗药丸就送她上路了。”曹人杰依然是嘲讽的语气。 “老曹,那稿纸真和你无关?”毓嵬试探着问。 “当然,我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我的目的只是求财。” “你求什么财?” 苏三抓住他话中的漏洞。 “可求之财。”曹人杰就是不说为什么。 “财宝,那批宫里的宝贝,对不对?” 毓嵬往前探着身,直盯着他的眼睛。曹人杰却伸出手,摆出个兰花指的形状,轻轻晃了晃,用女子的声音说着京剧念白:“就是……不告诉你。” 毓嵬气结。 “看看,就是这德性!”富三儿带着他们走出去,身后传来曹人杰欢快的笑声。 “尊厅长休要怒气发,容我三娥把话答,说什么中国民国七八载,年年战乱把人杀,这本是国家的大事我不懂,我却知杀人偿命千古一理是枉法……” 他竟然又唱起了评剧。 毓嵬站在走廊侧耳听听,称赞道:“呦,杨三姐告状,不错,有点小白玉霜的意思。” 两个人走到大门口,就看着钱社长也从里面走出来。 看来他的嫌疑被排除了。 苏三相信自己鼻子不会犯错,走上前问富三儿:“我不会闻错,他那围巾上有广福馆的气味。” 富三儿瞟了钱社长一眼低声说:“那个老不修的,他和穆家寨的一个女的不清不楚,那围巾是那女的送她的,我派人核实过了。” 是这样吗?苏三看向钱社长,后者则微微对她点头,似乎对上午的事全不在意。 “苏小姐,你想,同样去那吃饭的食客为何别人身上未染上那气味?只因为我这围巾……是一位红颜知己所赠,故此沾染了一点那里的香火气息。我早上真的没有看到苏老先生,老先生这一年来身体不好我是知道的,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去了,唉。” 钱社长解释道。 雪还在下,此时已经华灯初上,路灯将雪花映的一片昏黄。毓嵬送苏三回到旅馆后就告辞了。 苏三路过罗隐的房间,贴着门听了一会,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想必他没有回来。苏三心里有点不舒服,掏出钥匙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进门后脱下大衣挂在一边,然后踢掉鞋子,蜷缩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有脚步声,罗隐在苏三门口站定,敲了敲门问:“苏三你在房间吗?” “不在。”苏三马上回答。 “苏三不在,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苏三没好气地随手捡起抱枕扔过去,仿佛罗隐就在对面。 “怎么了?” “有点心烦,在写稿,别打扰我。” 苏三灌了一肚子子冷风加半肚子醋,说是别打扰我,可她真的很想罗隐能进来讲清楚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门外的罗隐哦了一声,就听着钥匙的声音哗啦哗啦。 苏三怅然地叹口气,又抓起沙发上抱枕恨恨地锤了几下。 然后光着脚下来,悄悄拉开门。 忽然,一只手探进来,手上还拎着一包透着热气的糖炒栗子。 罗隐笑嘻嘻地说:“正好遇到卖栗子的,热乎着呢。” 苏三不客气地一把将栗子抢过,然后又用力将罗隐推出去,砰地一声关上门。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写稿了,别打扰我。”苏三气不过又恨恨地加上一句,“要是实在想找人聊天,找什么六七八小姐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立等可取的人头 这一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的不是很安稳,能听到外面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苏三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样大雪,燕山雪大如席还真不是牵强的艺术夸张,原来下得紧了,还能有很大的声音的。 她做个梦,在梦中不住奔跑,空气中有小馄饨的香味,举目四望却什么都看不到。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毓嵬的声音传来: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苏三点头想说话忽然后面猛地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苏三啊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先去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大口喘着气。 屋子里的暖气烧的很足,苏三裹在床上的鸭绒被里,一动也不想动。 这时她发现自己已经醒来了,可是梦中咚咚咚的脚步声却还在继续。 不对,不是脚步声,是敲门声。 苏三猛地坐起来,问:“谁?” “醒了吗?又出事了。” 罗隐的声音响起。 “是啊,是啊,钱社长出事了!” 这是毓嵬的声音。 “你们,怎么这么早?”苏三打个哈欠下了床,回头看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天啊,竟然已经十一点了,这一觉睡的好漫长不说,还腰酸腿疼。 苏三拍拍满脑门,还是汗津津的,按道理这房子暖气烧的那么足,怎么自己起来就觉得浑身发冷。 “起来了,等会。” 苏三喊了一声,开始洗漱。 “好慢。”罗隐无奈地靠着墙。 “年轻小姐,出门总要这样的。” “说的你好像很知道似的。” 罗隐斜了他一眼。 “我家姐妹多啊,哪个不得刷几层外墙。当然,像咱们苏小姐这样天生丽质的,是不需要这么繁琐的画皮工序的。” 毓嵬抱着肩膀笑眯眯地说。 “咱们苏小姐,和你这个鬼有什么关系?” 罗隐很不高兴。 “我是你好哥们,当然是咱们。昨天那么冷,苏小姐走在路上脸色很不好,唉你也是,苏小姐第一次来北方,什么都不适应,你也不多陪陪。” 想到昨天。罗隐的脸色也很不好。 吃饭时秦表哥忽然问起京华荟萃的事情。 “你本来就是官宦公子,做警察只是玩玩票罢了,怎么现在又管闲事到北平来,知道的是你性格使然,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姑父手伸的太长吧?” “笑话,我顺路帮帮朋友,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毕竟南北情况不同,这里的水深着呢。” 秦表哥说的高深莫测。 罗隐冷笑:“愿闻其详。” “只是不想你牵扯太多。” “这就奇怪了,表哥你是开银行的,和京华荟萃能有什么牵扯呢?” 罗隐似笑非笑。 表哥愣了一下:“我和他们能有什么。一个小报社而已。” “那是和谁牵扯?”罗隐紧抓着不放。 表哥呵呵一笑,凌五小姐说:“四哥,看看你,怎么和秦哥说话跟审犯人似的,也就是秦哥,打小就疼你,拿你做亲弟弟,这换个人是一定会生气的。”秦表哥急忙摆手:“呵呵,小四从小就是性子直。” 罗隐没有继续说话,他觉得奇怪,表哥一个开银行的为什么会对京华荟萃的事情这么关心。 吃饭时为了调节气氛,玉牡丹叽叽喳喳不停地说话,罗隐被她吵的没有胃口,看着牛排忽然说道:“这是几分熟啊,有点意思。” 玉牡丹笑道:“四弟可真逗,牛排能什么意思啊。” “呵呵,和我平时出现场看到的情况倒是蛮像的。” 罗隐说着慢条斯理切下一块牛排放到嘴里,然后很满意地盯着玉牡丹忽然变色的面孔。 “四哥就是爱开玩笑。” 凌五小姐笑着问:“四哥的那个朋友苏小姐怎么没一起来,那位小姐看着人不错的。” “哎呀,孤儿院长大的呢。” 玉牡丹不满地嘀咕道。 罗隐哐当一声放下刀叉,旁边桌子的人往这边看过来,凌五急忙说:“四哥……” “我以为在哪长大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么。” 这话明摆着在讽刺玉牡丹当年的交际花生涯,玉牡丹嘴巴一撇,眼泪汪汪地看向秦表哥。后者淡淡地说:“你不会说话就别说,那位苏小姐孤儿院长大还能自立自强,很不错。” 罗隐一时气愤,并没有意味到什么时候玉牡丹和凌五小姐之间有了这样的默契。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两个女人将这条理论发挥到了极致。 这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特别是秦表哥的表现让他心里暗自生疑。过后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外公一家经营银行的,怎么可能和京华荟萃的案子扯上关系,果然是做警察久了看谁都像坏人。 罗隐郁闷地回来,想和苏三谈谈今天的案情以及自己内心的疑惑,没想到吃个闭门羹。一大早等着苏三起来再谈,结果吃过早餐也不见苏三出来,他又不敢去打扰苏三休息只能等着,到了快十一点了,就看到毓嵬急冲冲跑来,见他坐在大厅抽烟,上前一把拔掉他嘴里的烟,嚷道:“出事了,又出事了!” “谁?” “社长,是钱社长,死了!死的还很惨!” 死亡现场是在钱社长家的后院的门口。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只剩下地上一滩红雪和周围凌乱的足迹,那是警察勘察现场时候留下的。 到底是北平城,现场照片很快就冲洗出来了,的确是很惨。 钱社长身首异处,地上都是鲜血,因为下了一晚上雪,他的脚印被雪盖上,但依稀能分辨出浅浅的痕迹。 颈部切割的非常光滑,富三儿向他们展示着照片,有点兴奋地说:“看切口多光滑!” 罗隐指着死者脖颈部位说:“这里有点问题,像是被绞杀的。” 的确,在那个部位有一个淤痕,像是被两根很细的线绞合形成的叉点。 “难道是被很细的钢丝切割的头颅?”苏三说到这里忍不住裹紧了大衣,往上拽拽领子,怎么觉得凉飕飕的呢。 “问题是,现场只有钱社长和广福馆那个打杂女子的脚印,看这里。” 富三儿指着尸体旁边的脚印说:“那个女子是他的相好,忙完店里的活来给钱为民送早饭,进门发现家里没人,就在院子里找,看到后院门口的尸体,当即吓傻了。” 照片上果然只有那一串往返的脚印,明显是新踩上去的,而钱社长的足迹被雪盖上了,只能隐约显出雪窝子。 也就是说一个人大半夜跑出屋子,来到后院,接着就被钢丝一类的东西切断头颅而死,现场并没有第二个人。 这怎么可能? 苏三和罗隐看着脚印照片异口同声的说。 “可能啊,雍正爷那会听说手下有个粘杆处,那些人就会用血滴子,用时趁人不备,囊罩其头,拨动机关,首级立取。根本不用走到人跟前去。” 毓嵬侃侃而谈。 罗隐则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你没发烧吧。” 毓嵬摸了自己额头一把:“还真有点烧。哎,苏小姐,你脸很红,你是不是也在发烧?” “屋子里有被翻动的痕迹,凶手显然再找什么东西,同时我们赶到时院子里除了那女子和钱为民的脚印,也在没有别的脚印,这是怎么办到的呢?”富三儿叹息着,“这次,死者的手里没有珠子。” “我不知道这证明什么。我只知道曹人杰是无辜的。” 毓嵬急于就出曹人杰, “他无辜?他昨天半夜就被军统的人要走了,你说他是否无辜。”富三儿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踩呀踩高跷 果然是军统的人。苏三这样一想。 “既然是那边的人,那他就不能是杀人凶手吧。” 毓嵬说。 富三儿在这件事上被曹人杰卷了面子,冷笑道:“他们杀人才叫狠呢。” “他们不需要搞那么多名头,我只想知道,他吓唬人到底是为什么。”毓嵬又将珍珠的事情对罗隐和富三儿讲了一遍,接着说道,“这珍珠的事情如果属实,你们说死者手里被塞的那个小珠子是不是一个提示?在向某个人提示珍珠的存在,而钱社长死后手里没有珍珠,家里却有被翻动的痕迹,这是不是说明之前塞的珠子都是做给钱社长看的,钱社长家被翻找也是为了那颗珠子?” 这话讲完,富三儿眼睛瞪的老大:“行啊,有点意思。” “何止是有点意思是有很多意思。”罗隐拍拍毓嵬的肩膀,“行啊,山鬼,看来你昨天收获很多。” “是啊,昨天我和苏小姐还说,还真是老天有眼,怎么就叫我们遇到海叔,知道了珍珠的故事。” 罗隐本来还拍着毓嵬的肩,在听到苏小姐三个字后,暗中加大了力量,毓嵬哎呦一声捂着肩膀说:“你做什么,要杀人?” “对不住,不小心用劲大了点,不过你这小身板也是够单薄,我这么两下你都禁不住,呵呵,到底是少爷身子。” 罗隐坏笑。 毓嵬瞪他一眼:“好歹小爷也是唱着子弟书讨过饭,咱俩谁少爷身子啊?你何止少爷身子,还是少爷脾气!” 苏三在一边竖起大拇指道:“毓先生,你说的真对。” 罗隐已经大步往前走了:“我去看看现场。” 钱社长叫做钱为民,住在一个小四合院内,房子不错,后面还有个院子,他就死在通向后院的月亮门口。 “他一直一个人住?” 罗隐看看四合院的布局,皱皱眉头。 “是啊,一个人住,那个相好有时会来,他在外面的馆子搭伙。这种酸文假醋的文化人臭毛病特多。” 屋子里很是凌乱,罗隐手上拿着第一时间拍摄的现场照片逐一对照。卧室里面柜橱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被子也被刀子挑开,看来要找的真有可能是一颗珍珠,毕竟不管那珠子多大,它只是颗珠子,有可能藏在被褥的夹层中。 院子里的雪地已经被践踏的面目全非,对照最初的勘察照片看,钱为民跑出房间,在院子里乱跑,然后冲向后院,在月亮门口出事。 院子里一圈都只有他一个人纵足狂奔的脚印,两个脚印之间距离很大,很明显是在奔跑。 一个人大晚上从房间逃出,在院子里狂奔,是为了什么?很显然应该是后面有人在追他,可是所有的照片都显示雪地上一圈的雪窝,都是钱为民的脚印被大雪覆盖后的结果,并没有第二个人的足迹! “到底是什么人在追他?怎么看不到脚印?” 苏三看看照片又看看院子里凌乱的脚印,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钱为民不像是忽然发神经,而且他真的死了,还被切断了脖子,一个人就是半夜忽然发神经也不会切断自己的脖子,凶手到底是怎做到的? 这时一个警察站在门口说:“富爷,找到个目击的。” 说着对后面一招手:“来,你和我们警长说说。” 目击者是斜对面那个院子的邻居,他是个拉洋车的,昨晚大雪天是寸步难行,可那是针对普通人,对车夫而言再难走也得跑起来,一趟能比平时多好几毛钱呢。这个车夫一直忙乎到晚上10点来钟,跑了大半天,加上今天挣的多一些,就顺路喝了几杯回家,走进胡同就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钱家门口摆弄着着什么。 “吓死我了,那人太高了,比我得高一个脑袋!” 车夫比划着。 这个车夫昨天能没命的跑,身体素质是极好的,身高至少有一米八,比他还高一个脑袋,那人得两米左右了。 怎么又冒出个这么高大的人? “一身黑大衣,这巷子也没路灯,借着雪地那点亮根本看不清长啥样,我当时喝几杯,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仔细揉揉眼睛,看着那人还在门口拨弄着啥,应该是在拨门栓呢,我当时吓一跳,又怕撞破了人家的生意歹人报复我,转身就跑,又跑回馆子坐了老半天才回家的。这一觉睡到现在,起来才知道钱家出事了。” 那车夫垂头丧气,“也怪我,长老大个子看到有事屁都不敢放,实在是那人太吓人,大晚上,冷不丁出来个那么高大的人,这搁谁都得吓一跳不是?” 车夫叹口气,往院子探着头瞄了一眼问:“钱先生是被人给?”他比划一下自己的脖子。 富三儿板着脸说:“不该问的就别问,有那个心,昨晚上你喊一声嗓子不啥事都没有了吗?” 那车夫懊恼地走了。毓嵬啧啧几声:“两米来高的人,怎么忽然出现个这个高的人,这个头,上房方便吗?” 是啊,按照罗隐之前的推测,凶手应该是在天窗口杀死了魏总编,这种个头的人上房的确是不太方便,目标明显,动静也大。 “先别说魏总编的事,就说袁丽洁,如果不是曹人杰做的,那会是谁?怎么曹人杰用的稿纸上被浸了毒药。”富三儿眉头紧皱,他是一提起曹人杰就满肚子气。 “我们桌上都有稿纸,平时也不会有人注意稿纸的问题,随手拿起就写,如果那药是别人下的也很有可能,记者们经常出去跑,趁人不在时候用浸过药的稿纸换下正常的稿纸,曹人杰不知道稿纸有毒,写完就交了上去,袁总编看稿子的习惯害死了她。至于那颗珍珠,真的很有可能是被人塞在某个稿件中,或者放在袁总编办公桌上的。”毓嵬分析的头头是道。 罗隐叹息道:“我们这来北平过年,感受下气氛,没想到却被牵扯到这么复杂的一个案子中去。” “嗯,来北平过年多热闹,过几天就热闹了,踩高跷、跑旱船、各种游街的队伍都能出来了。”毓嵬在一边说道。 苏三一直盯着现场的脚印照片,听到毓嵬的话心里一动,她指着一处痕迹问:“这是什么? 众人仔细看她手指的地方,毓嵬皱着眉头:“好像是个圆的痕迹。” 是的,雪地上隐约有圆点的痕迹。 “一个身高两米多的人是很引人注目的,整天在这附近出现一定会被人注意,假如这个人不是真的身高两米呢?平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个子,只是在昨天吓唬钱社长的时候忽然变成了两米多高的巨人!一个这么高的人,一身黑衣,忽然在深夜闯入,如果再说点什么威胁的话,手持武器,钱社长当然要吓的满院子跑!“ “你是说那人是……踩着高跷的!”罗隐和富三儿恍然大悟。 几个人睁大眼睛在照片上仔细寻找,果然,有几处都能隐约看到圆点。 毓嵬按照照片上的痕迹,在后门处也寻到几处圆点痕迹。上面盖了一层雪,不仔细根本就看不出。 “我去找个高跷对照下看看。” 富三儿瞬间兴奋起来,一扫方才的愁容满面。(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诱敌深入 京华荟萃报社里大家都无心工作。 昨天抓走了钱社长和曹人杰,今天早上就听说钱社长死于非命,据说还死的很惨,身首异处。 报社里人心惶惶,几个记者聚在一块讨论着。看到毓嵬进来都自动闭了嘴,因为毓嵬是曹人杰介绍来的,现在曹人杰可是最大的嫌疑犯。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入冰点。 毓嵬笑了:“怎么?你们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讨论的挺热闹的吗?也是啊,我要是你们哭都来不及。” 一个记者冷笑道:“可笑,我们哭什么?倒是你的好朋友曹人杰才要哭呢。” “我和苏小姐才来几天而已,牵扯不到薪水问题,你们几个可不是,呦,这马上过年了,现在俩总编外加一个社长都死了,你们的薪水从哪领呢?” 那几个记者这才如梦方醒,面面相觑后都朝楼上跑去。 张亚民喊道:“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抢东西呗。”毓嵬指指二楼:“估计一会时间办公室的东西都能被搬空,哎,张亚民,你不去抢吗?” 毓嵬问话的时候,苏三从旁观察看到张亚民坐在那一动不动,压根就没有上去抢东西的意思。 “我?算了吧,僧多粥少,我就不和他们搀和了,反正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至于过不去。” 张亚民继续稳坐钓鱼台。 “你信是曹人杰杀人吗?”苏三问。 “我信不信没关系,重要的是警察信不信啊。” 张亚民随手拿起一本书看。 “警察当然会信了。因为……” 毓嵬看看周围,压低声音说道:“昨天半夜,钱社长被杀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啊?目击者?” “是啊,是个目击者,就是钱先生斜对门住的那个车夫,不过那个人当时被吓到了,早上警察问了半天,他有点精神不太对头,等人清醒过来不就都知道了吗?” 毓嵬说的神秘兮兮。 “怎么可能?那么晚,怎么能看清?” 张亚民表示不信。 “别忘了,那会雪停了,月光和雪把胡同照的透亮,你知道那人是为啥被吓到?因为那凶手身高两米多,谁见过这么高的人啊,当即就吓一跳,直到看清了那人的脸,害怕被灭口,扭头就跑,这才捡条命,多不容易。富警官怀疑是报社内部人作案,倒是将他带过来挨个看一遍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别逗了,咱们报社哪有那么高的人。”张亚民笑了。 “那说不准,人还没清醒呢,也许当时他被吓糊涂了。” 苏三在一边拉了毓嵬一下:“别说了,富警官说有些事不能随便讲。” “都是一个报社的同事怕什么呢。” 毓嵬笑眯眯地看着张亚民:“对吧。” 张亚民眉头微皱:“既然这样,那曹人杰怎么还没被放出来啊。” “他啊,昨天下午就被放出来了,只是为了迷惑凶手,这事不能公开。” “好了,毓先生不要再说了,这些都是案情机密,你怎么能随便说呢。” “看看你,总那么小心,张先生又不是外人,老曹不过是……” “毓嵬!”苏三气恼地喊道,将他的话拦住,毓嵬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张亚民眼睛盯着手里的书,过了一会说道:“我也上楼看看,这帮人在楼上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看着张亚民蹬蹬蹬上楼,毓嵬回头冲苏三挤挤眼睛。 钱家上午出的事,周围的人都知道了。从门口过的人都远远地贴着对面的院墙,生怕沾染了钱宅的晦气。大街小巷的积雪被人来回的踩得结实,到了夜间人都不敢轻易出去,怕大晚上一眼看不清滑上一跤,钱宅门口更是一个人影都不见。 车夫杨二一天没出门,据说是受了惊吓,在家收惊。 “西屋那个杨二,那么高大个爷们还能被吓到,简直了。” “嗨,你也知道对面那家出的事,多吓人,换你也得尿裤子。” “多大个事,不就死个人吗?” “哪啊,听说杀人的是个鬼,两米多高的鬼!杨二没吓昏了算厉害了。” 大杂院门口几个人嘀嘀咕咕。 有人从胡同匆匆走过,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向里面瞄了一眼。 “好了,快别说了,一想到对面那事,慎得慌。” 北风将大杂院的话吹的老远,扯散吹碎,夜色渐浓,整个胡同,各个院子都归于沉寂。 一个黑影,站在大杂院门口,蹭地一下双手按着院墙就跳了上去,非常灵活。 这人悄无声息地跳进院子,轻手轻脚向西边那间屋子走去,他站在窗前听了听里面的呼噜声,然后弯腰,银光一闪,掏出一把匕首来。 月光映照在屋角的积雪上,泛着冷冷的光,西屋门口,冷光晃动,那人已经用刀子拨开了门栓,他却不忙着进屋,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菜油点在门轴上,然后才悄无声息拉开门,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 那人一步步向前走去,月光透过窗户纸朦朦胧胧的,炕上躺着的人,正在酣睡,呼噜声惊天动地。 他站在炕边,举着匕首狠狠地扎下去,噗通一声。这人反应极快,发现这不是扎入人体的声音,急忙转身就往外走,院子里瞬间灯火通明,富三儿站在门口举着手枪笑道:“身手不错啊,吴桥真是个好地方。” 院子里站满了警察,那人看到毓嵬和那个苏小姐也站在一边,知道自己上了当,冷笑一声,摘下脸上的黑布:“姓毓的,你行。” “我当然行了。” 毓嵬喊了一声。 “张亚民,你在吴桥学的不错啊,这又能上房又能跳墙,还能踩高跷,去天桥练摊一准能红。” “少罗嗦。”张亚民抿着嘴,这时他看到站在毓嵬身后的罗隐,指着他道:“这个人,不是上海神探嘛?联华银行的大少爷,想不到竟然栽在你们手里。” 罗隐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张亚民原来早就清楚自己的底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回家问你姥爷就明白了,一个个装的道貌岸然,其实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恶魔。”张亚民愤怒地用力将手里的匕首掷向罗隐。 罗隐身手敏捷,带着皮手套一把将那匕首接住,富三儿一挥手,几个警察一拥而上将张亚民的胳膊按住,咔嚓一声戴上了手铐。 张亚民笑道:“姓罗的,还有你,皇亲国戚嘛,你们跟警察混一起害得我被抓,可你们谁都逃不掉,要完蛋大家一起完蛋,都是掉脑袋挨枪子的罪名,我死了,你们……家的那些人也都逃不掉。哈哈。“ 他笑的很放肆。 罗隐和毓嵬对视一眼,不清楚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调查曹人杰背景资料的同时,富三儿顺便也将报社其他人都捋了一遍,结果发现张亚民是吴桥人,吴桥是什么地方,杂技之乡啊,因此大家怀疑那个踩高跷的人就是张亚民,这才有了毓嵬在报社大嘴巴的那一幕。张亚民身手灵活,但毕竟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昨晚他也看到一个人落荒而逃,心里七上八下,这才有了今晚的这一幕。(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大罪 “我调查了报社所有人的资料,你出身吴桥,为什么要帮宋家报仇?” 警察局的审讯室内,富三儿看着对面的张亚民问。 这个年轻人,说了那么古怪的一番话后就一言不发,富三儿很想知道他的杀人动机。 “我和什么宋家没关系。”张亚民淡然说道,“我是和杨二有仇,刚要对他下手你们赶到了,不过我感谢你们,是你们挽救了我,否则我就真成杀人犯了。” “混账,你不打算说真话对不对?” “我说的都是真话。” 很显然,张亚民在撒谎。 富三儿命人将从张亚民住处搜来的东西都拎了上来。 极长的黑色大衣,高跷、流星锤一样的东西,另一端还有个钢爪,富三儿在张亚民面前展示这一切:“怎么,这些不是你的?我已经派人去吴桥,你的具体情况明天就能清楚。” “好,那就等你调查明白在再我说话吧?这些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也许是被人栽赃陷害。”张亚民瞥了坐在一边的罗隐一眼道,“事情也都是从这个人来北平后就发生的,我有理由怀疑杀人的是他,栽赃给我的也是他。” 罗隐大怒:“我和死者素不相识,为什么杀他们?” “为灭口啊,他们当年谋财害命,杀死宋翰林一家,这些年得到的财宝已经花销殆尽,这些人表面上都装文化人,其实早年都是江洋大盗,敲诈勒索自然不在话下,罗先生,也许他们去勒索你姥爷呢?” 他看向毓嵬:“还有你,你从长春回来,当年定然是汉奸。” “放你娘的罗圈屁。”毓嵬也大怒道。 “也许那汉奸皇帝就和你说了什么,为了维护你们的人,人都是你杀的。这些人可都是在你来到报社后才死的。”张亚民洋洋得意,“警官先生,你若仔细调查定会发现,这两个人的嫌疑可比我大多了,没准就是他们联手作案,栽赃给我呢。” 富三儿一拍桌子:“你现在嘴硬,哼,我就不信找不出你和死者的恩怨关系。” “那好,你去找,我等着。” 目前一切都是警方的推测,并没有找到张亚民的作案动机。 他为什么杀人呢? 从警察局走出已经是深夜了,苏三低着头想了想说:“现在想来,那天炒疙瘩的气味很有可能其实是张亚民身上也有,当时气味很浓,只是我过去从没见过炒疙瘩,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苏老先生说见到了一个人,知道了天道轮回,也许见到的就是张亚民。” “一切都是推测,当时只怀疑钱社长,漏掉了张亚民,想不到这个人年纪不大,嘴巴到硬,要我说老虎凳辣椒水一灌,保证他什么都能说出来。” 毓嵬摩拳擦掌,讲完这番话,他发现苏三睁大眼睛盯着自己。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漂亮姑娘这么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呀!毓嵬得意地说:“苏小姐,你再这么看我,我可是要……” “要你个头,苏三是第一次发现你还能这么凶残,吓了一跳而已。” 罗隐语气轻松,内心却是沉重无比。 张亚民一再提起自己的外祖秦家,这件事和秦家能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表哥问题京华荟萃时奇怪的表情,罗隐认为事情一定不会这样简单。 回到旅馆,苏三这才觉得浑身没劲,一身汗,却又阵阵发冷。我一定是感冒了,她想到,可是这么晚了,又不能买到药,苏三索性放上一大盆热水,泡了一会,这一夜睡的辛苦,经历过的案情像是电影画片儿一样从脑子里一个个闪过。 这次的案子不是最复杂的,但是找不到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件麻烦事。吴桥出身的张亚民不可能是宋翰林的亲人,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杀人呢? 天刚蒙蒙亮,电话铃将睡梦中的罗隐吵醒。 他痛苦地伸出胳膊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 “张亚民死了。” 富三儿的声音很气愤。罗隐的睡意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惊道:“怎么死的?” “刚死,看情况像是中毒。” “自杀?” “你觉得呢?他昨天那个表现,能自杀吗?” 不知为何,罗隐心里有一些慌乱,张亚民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自杀,他能巧妙设局杀了三个人,此人的心机和心理素质就不是一般的好,这样的人怎可能在看守所里自杀?毒药又是从哪来的呢?昨晚可是被仔细搜身过的。 “他早上吃了什么?” “他用过的碗都被洗了,我将值班人员都扣了起来,你快点来吧,这事太蹊跷。” 罗隐急忙起身穿衣洗漱,然后去敲苏三的房门。 过了很久,才传出苏三的声音:“怎么了。” “你声音发闷,感冒了吗?” “嗯,我浑身没劲起不来了。” “开门,我进去看看。”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苏三穿着整齐站在门口。 罗隐见她脸色发红,急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果然是热的。 “怎么起来了,赶紧躺下。” “这么早,又出什么事了?” 苏三没有躺下,而是在沙发上坐下,头枕着沙发背,她有点头晕。 “张亚民死了。” “啊?怎么死的?”“可能是中毒。” “天啊。” 苏三喃喃自语:“他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还有报社死的那三个人,我是不敢相信钱社长他们是当年杀害宋家的凶手,难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 “难说啊,现在看着他们文质彬彬的,可别忘记了,他们做了二十来年的报纸,浸染这个行业这么久,沾染点这些气质也很正常。” 苏三点点头:“可怜那宋翰林,不过是帮人带出财宝就遭受了灭门之祸,那小皇帝也是,偷运那么多财宝出来做什么呢?” “做什么?当然是给他复——辟提供资金了。” 罗隐轻轻点了一下苏三额头:“你啊,一点政治都不懂,这么浅显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 苏三问:“你想到了什么?” 没有感冒,可是罗隐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想他明白张亚民昨天提到自己外祖家的意思了。 秦家是开银行的,小皇帝当年将财宝运出来,自然是要换成资金携带才方便,那一箱箱的财宝最大的可能是被他抵押给了某个银行!而这个银行就是外祖父家族的联华银行! 想到这里,罗隐忍不住握紧拳头,身子微微发抖。 紫禁城运出来的东西,那可都是国宝啊!如果秦家涉案,那就会彻底身败名裂。何止身败名裂,这必将是轰动全国的大案!伙同当年的逊帝偷运藏匿或者说贩卖国宝是什么罪名?苏三发现罗隐的异常,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罗隐这么失态,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晃了晃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白,是不是被我传染感冒了啊?” 罗隐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没有,我只是刚才起来的急有点头晕,你先等会,我叫服务员送热水来,他们那里应该有感冒药。”(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苏三遇险 罗隐从前台那要来了感冒药,又倒了热水给苏三喝下去,苏三挣扎着要起身,罗隐急忙按住她的手:“别动,吃了药好好睡一觉。” “可是,那案子……” “苏记者,你只是记者不是警察,剩下的事情就由我们来做吧,你只要好好休息,等我们把案子解决在接受你的采访。”罗隐按着她躺下,又加了一句,“独家的。” 苏三是实在难受,头疼,迷迷糊糊的,浑身无力,只能按照他说的躺下。 “好,我先去看看富三儿那边是什么情况。” 罗隐关上门,走出旅馆。 就在他走后不久,迷迷糊糊的苏三隐约听到了开门声。 她想问是谁呀,却发不出声音,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有千钧重量。一只冰冷的手抚上她的额头,那人身上的香水味很是熟悉,苏三心里明白,可是浑身根本使不上一点劲。 不对,是刚才吃的药有问题,那不是感冒药! 苏三用力动了一下,那人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凭直觉苏三知道她正看着自己。 为什么她还不行动?是要杀了我吗? 苏三试探着活动眼球,眼睛在眼皮下转动。嗯,很好,舌头也能动,她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疼的眼泪几乎要掉了下来,就因为这一点痛楚,神智清明了许多,眼睛瞬间就睁开了。 “你!” 药劲还在控制着她的心神,她只能发出简短的字句。 “是我,奇怪吗?”玉牡丹伸出手,从苏三的额头开始一直抚摸到嘴角,“多嫩的小脸,要是刻上几个字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效果。那位罗公子会心疼吧?” “你……为什么?” 苏三勉强吐出几个字,眼睛瞪的大大的,怒视着她。 “求我我,好好求求我,也许我心软就不在你脸上划几道了呢。” “为什么。”苏三艰难地问。嘴里满是血腥味,舌尖火辣辣的。 “有人想要你死。但其实那人不是我,不过,若是你惹得我不开心,也许我就先要了你的命呢。”玉牡丹的手已经按住了苏三的脖颈,“看看,这么细长柔美的脖子,像一只鹅,你知道怎么杀鹅吗?一斧子砍下它们的脑袋,那没有了脑袋的鹅,长长的脖子耷拉着,在地上不住抽搐。” 苏三也是怕死的。玉牡丹的手细细长长,按在她的动脉上,苏三的眼神从满是怒火到充满了恐惧,玉牡丹很高兴看到这样的效果,微微一笑:“你不是很硬气吗?怕了吗?嗯?有骨气的小姐?” 苏三点点头,眼泪流了下来。 “怕了?”玉牡丹得意地大笑。 就在这时,苏三忽然猛地起身,头顶重重地撞在玉牡丹的下巴上,咔嚓,玉牡丹疼的眼泪汪汪,急忙伸手捂住嘴巴,苏三已经坐起来,用身上的被子将玉牡丹全部都蒙住,然后用尽力气压在她身上,同时眼睛望向四周,寻找能自卫的东西。 “你……外面都是我的人,你逃不掉。”玉牡丹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果然,门砰的一下被撞开,有人冲进来一把将苏三拉到地上,玉牡丹将身上的被子掀开,气喘吁吁地指着苏三道:“给我狠狠地打,这贱人太可恶了。”进来的人踢了苏三一脚,接着劝说道:“好了,真打坏了少爷那没法交差。” 苏三这才看到进来俩人,一个守着门口,踢自己的人看着有点眼熟,苏三想了想,认出是那天在火车站接他们的人,是秦公子的人。 这时听着隔壁房间的电话叮铃铃响起来,响了几下之后安静下来,紧接着这个房间的电话也响了起来。玉牡丹问:“谁的电话?” 苏三趴在地上说:“当然是罗隐,如果我不接电话他一定会怀疑。” 玉牡丹将信将疑,忽然醒悟道:“贱人,这时候还想骗我,若是姓罗的打来的,怎他房间的电话也响?” 说完她上前一把将苏三拎起来,那司机已经将大衣扔到了苏三身上,嘴里喝道:“穿上大衣,和我们走。”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只怪你那小情人手伸的太长。”司机举起手里的枪,“不要耍花招,跟我们走。” 毓嵬离旅馆还有段距离就看到苏三跟着一个女人走出来,他挥手喊道:“苏小姐,你要去哪?”没想到苏三他们听到他的喊声后竟然加快了脚步,苏三被人推搡着上了一辆车,毓嵬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紧跑了几步,那车已经开动了,毓嵬大喊着:“警察,警察,有人绑架!” 他跟着车子跑了几步,那车子拐过街角很快就远去了。 毓嵬知道自己追不上,急忙跑向旅馆,找到前台喊道:“那位小姐……刚才带走那位小姐的人,是谁?谁?” 旅馆前台小姐吓的满脸煞白,哆哆嗦嗦地说:“他们有枪,我不知道是什么人。” 毓嵬一把抓起电话,一着急手开始抖起来。这还是在长春监狱里落下的病根,毓嵬急忙用左手按住右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前台小姐知道出了事,急忙喊道:“先生,我帮你拨电话。” “警察局,赶紧要警察局,找富警官。” 前台小姐急忙拨总台要警察局,很快电话接通了,毓嵬喊道:“苏小姐被人绑架了,被一个女人带走了,上了一辆黑色的大众车,我没追上,车牌号是……” 富三儿急忙将电话交给罗隐,后者听完毓嵬的话,默不作声。 “到底怎么回事?苏小姐怎么会被绑架?” 罗隐看着富三儿说:“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冷静十分钟?” 富三儿知道他可能是六神无主,心里极乱,便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并关上了门。 他刚一走,罗隐就急忙抓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你想做什么?” “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快。” 电话另一头传来秦公子的声音。 “想要她威胁我对不对?” “按道理,咱们一家人,本来我是不想这样做的。可是小四,你的手伸的太长了,在上海胡来,到北平还胡来,应该是我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亚民是你灭口的。” 罗隐拿着电话,声音有些发抖。 “是爷爷的意思。” “当年运出来的东西都在联华?” “对,我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你明白该怎么做。” “不许伤害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只要你做的明白,我自然不会伤害她。” 这时富三儿在外面问:“罗隐,我能进来吗?” 罗隐放下电话,深深地吸口气,让自己保持表情平静,然后一步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我们现在去看看张亚民的尸体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人为财死 下午两点左右,罗隐出现在秦家大宅。 他的外祖父秦老先生正在书房写着大字。 裁好的宣纸上,每个字都写的张牙舞爪,像是要冲破纸的束缚,张扬到了极点。 听到罗隐走进来,他没有抬头,只是手腕一抖,一滴墨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暴漏了他内心的惶恐。 秦老先生索性将笔放在一边,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自己的外孙。 这个外孙,高大英俊,充满了年轻人的锐气和干劲,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利益纠葛,自己是真喜欢这样的孩子,但是现在,他的锐气像是一根针,刺伤了秦老先生的眼睛。 “为什么?” 罗隐一步步走进,盯着外祖父。 “为什么?你说能为了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就是世间永远颠倒不破的真理。” 老先生呵呵一笑:“看来这一上午你做的工作不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我拿到了张亚民的全部资料,他是宋家佣人的儿子,他的母亲当年和宋家人死在一起,他的哥哥为了查明真相在京华荟萃做技工,最后被灭了口。死去的钱为民他们几个曾经是江洋大盗,苏浩然老先生无意中泄露了宋家偷运财宝的秘密,为宋家招来了灭门之祸,钱为民这三个人得到了大批财宝,同时他们坚信宋家一定还有更多的财宝藏在那栋楼里,他们用了20多年守着这个小楼,直到前段时间在小楼的地下室内发现了你们的秘密,于是他们开始敲诈你。准确的说,是找到了表哥,开始敲诈他。于是你们寻来了张亚民,告诉他宋家出事的真相。” 秦老先生正襟而坐,听着外孙的叙述缓缓点点头说:“不错,这三个人当初做下血案,想不到这20多年竟然还未放弃寻找的心思。当初他们得到宋家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可惜,他们不懂适可而止的道理,他们一再追查宋家的财宝来源,竟然最后能寻到勉儿那里,小四,你知道,咱们秦家是开银行的,客户用东西做抵押,咱们岂有不放款的道理?” “国宝可以拿来做抵押吗?那可是国宝,你们明知道那些是什么!”罗隐冷笑,“您知道那是多少东西?” “20箱。”秦外公好整以暇地望着外孙,“你是要抓我归案吗?” “偷运藏匿国宝,教唆杀人,现在又杀人灭口,你们……你们……” 罗隐气愤的说不下去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手腕上的青筋非常明显,他内心已然是惊涛拍岸。 “那些东西……” 秦外公看了外孙子一眼,低声说:“字画还在,金银器皿融成金银锭子了,你说我们秦家该怎么办?这一旦暴露把秦家人都抓去枪毙一遍都是不够的。” “什么?你们还毁掉了金银器皿?” 罗隐震惊之极,腾地站起来:“那些都是国宝,你们毁掉了国宝!” “什么国宝,不过是历朝历代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他们的******甘愿送给我抵押,那就是我们秦家的财产,到了我们手里想怎样就怎样。现在一句轻飘飘的国宝,就要全部追讨,哪有这个道理?” 秦外公指着罗隐说:“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当年的东西,你妈妈也得到过两箱,回家去你妈妈留下的东西里找找,她最受宠,要的都是最好的珠宝。秦家每个人都有份,包括你!” 罗隐从没有这么激动过,他扑通一声跪下:“外公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你还是不放过我们?” “警察局那边我会交代好,只要你和表哥自首,交出东西,一切都可以商量。” “怎么商量?我今年74了,要我去坐牢?秦家被没收财产,还是你表哥去坐牢?枪毙?你说!” 秦外公想不到外孙子竟然跪下恳求自己去自首,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当年您就错了,就该承担应得的惩罚和责任。只要您把东西交出去,我相信国家会给您一个公正的审判,还有表哥,他是利用张亚民,并没有亲自动手,至于他绑架苏三,我会劝说苏三,让她……” “混账!” 秦外公抓起桌上的砚台扔过去,墨撒了一地,罗隐身上也溅上墨水,他动也不动,依然跪在地上:“外公,求您,纸是包不住火的,我和那边商量好了,只要您自首,警察局会为您保密,不会牵扯到秦家的,一切都低调处理,外公,求您了。” 罗隐说着恭敬地冲秦外公磕了三个头。 秦外公怒吼道:“孽障,你这孽障!当初为什么没把你掐死!” 这时门砰的被人推开,秦表哥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罗隐,你这个混蛋你和军统的人搞在一起!这是要让秦家家破人亡吗?” 罗隐一愣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秦表哥看到罗隐跪在地上,一脚踹向他,罗隐动也不动,安然承受了这一脚,低声说:“我这脚是为外公承担的,这是我该得的,但你们需要承担的也不能推诿!你们已经犯罪,不能一错再错。” “怎么扯到了军统的人?” 秦外公皱着眉头看着孙子。 秦表哥气愤地指着罗隐道:“这小子吃里扒外,我本来叫人抓了他的小情人。结果半路上被军统的人救走了,为首的就是那个姓曹的!” 罗隐听到苏三被人救走,心里稍微松快一些,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 “你竟然勾结军统的人来害我们!” 秦外公暴怒。他这些年,自从和前清皇室背后达成那项协议来本来一直提心吊胆,只是每天在库房看看那些财宝后才能稍微安心。 那可是皇宫里的好东西,20箱,当年以银行的名义收的,辗转几次后终于成了秦家的囊中物,都是帝王们的财宝,拥有了它们,得到的不仅是财富,更是那种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快乐:昔日帝王家的东西,将来会成为我秦家的传家宝。 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政治格局动荡,一切都会渐渐沉寂下去,没想到那几个江洋大盗,杀了宋家人夺宝后,竟然在京城潜伏这么多年,最终查到了联华银行和皇室的秘密交易,并以此作为要挟,敲诈勒索。 秦外公已经风烛残年,两个儿子都是废物,只能找孙子商量。孙子秦勉是个聪明的,竟然让他挖出京华荟萃那几个技工之死的秘密,用宋家藏匿的那颗大珍珠做诱饵,教唆那个宋家佣人的后代、吴桥长大的张亚民去京华荟萃报仇。没想到,这一切着最钟爱的外孙到来被彻底揭开。秦外公的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外孙子丰神俊朗,也有能力有手腕,以他的骄傲本性能跪在这里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仁至义尽,可是自己不能坐牢,不能让秦家百年的声誉毁于一旦。 “小四,东西我可以交出,但是我和你表哥都不能坐牢。秦家的家声不能毁。” 秦外公最后下定了决心。 “外公,还是勇敢的认错吧,相信认错态度良好,国家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审判。” 罗隐用殷切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外公。 这个老人,犯下惊天大罪,可他和自己又血脉相连,此刻没有人比罗隐更痛苦,心情更矛盾。 “你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们秦家哪里对不起你!为了扶持姑父那边,我们从不曾吝惜钱财,到头来你说这种话!” 秦表哥又气又怒,挥拳冲向罗隐。 “勉儿,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你把他打死也没用。你们俩先出去,我考虑几分钟,你们在这吵闹,我这心里乱糟糟的,闹腾死了。” 罗隐闻言站起身来,秦表哥狠狠地瞪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两个人刚走出书房的门,就听着里面传来砰的一声,罗隐大惊:“外公!” 秦表哥也急忙转身又冲向书房,秦外公坐在椅子上,头垂了下来,屋子里弥漫着火药味和烧灼的气味,秦外公趁他们两人出去,掏出手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自杀身亡了。 罗隐扶着书桌,晃了晃才站住,秦表哥冲上去,抢过外公手里的枪指着罗隐:“我杀了你。” “不许动!” 曹人杰带着人冲了进来,几只枪指向秦表哥。 “别冲动,都把枪放下放下。” 毓嵬随后进来,挥舞着双手说道:“曹兄,咱们都是自己人,坐下来好好谈谈,不要随便动刀动枪。”(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人老珠黄 “苏三,苏三。” 罗隐伸手摸了一下苏三的额头,很热,她还在发烧。 “怎么还不醒啊。”毓嵬问。 罗隐没吭声,只是拿起手帕轻轻擦了擦苏三额头的汗水,苏三的眼珠在眼皮下活动着,微微皱着眉头,她也许是在做噩梦? 曹人杰进来问道:“怎么样,苏小姐醒了没有?” 毓嵬叹口气:“这还昏迷着呢,你给吃的那是感冒药还是安眠药啊。” “什么叫我给吃安眠药,是秦勉,啊,不,是那个玉牡丹给的安眠药好不,要不是我,苏小姐这会指不定在哪呢。” 罗隐站起身看着曹人杰:“我表哥怎么样?” “全都说了,那批东西还在银行金库里,怎么找到张亚民的,派谁下毒,全都说的清清楚楚,真是识时务的人,我喜欢。” “结果呢,你们会怎么对付他?” “我们呢不是法官也不是警察,我们的原则,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一切好商量,拿钱赎命。” “就这样简单?”罗隐有些不信。 “当然,否则你以为会怎样?我潜伏在京华荟萃这段时间就是为了摸清那批财宝的下落,宋家的是找不回来了,能找到当初抵押给银行的我也完成了任务,当然,要是你们秦家再拿出一笔钱来赎命,我就是超额完成任务。哈哈,上峰那边是有奖赏的。”曹人杰呵呵笑道,拍了毓嵬肩膀一下,“老毓,你就是我的福星,还多亏你将罗先生苏小姐带到报社,否则我怎么能这么轻松就揭开这盖子呢。” 罗隐皱着眉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毓嵬想到秦外公刚自杀,曹人杰说这番话未免有点太无情,便说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熟人,老曹不是我总拿着当年救你说事,可咱们算是生死之交吧,罗隐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一定要帮他。” 曹人杰点点头:“我当然是会帮你们,可是我只是个做事的,还要我上峰那边能认可,当然,在我们那,只要不牵扯政治没有什么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 “好,我要见你们上峰。” 这时苏三低低地嗯了一声,毓嵬高兴地扑上床边:“哈哈,醒了吗?” 罗隐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将毓嵬挤到一边,低声问:“苏三,你怎么样了?” 苏三睁开眼:“我这是在哪?玉牡丹……她……” “玉牡丹,就带人绑架你的那女的对吧?哈哈哈,早被曹兄的人给打成猪头了。”毓嵬兴高采烈。 曹人杰也笑道:“这不怨我,那女人趾高气扬的,我的人虽然好色,但可不喜欢飞扬跋扈的女人。” 苏三摸摸自己的额头:“我……感冒了,好难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玉牡丹说你手伸的太长了,你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他也牵扯到……” 罗隐低声说:“你病了,这里气候不适应,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以后我再给你讲。” 这时门外有女子的声音响起:“什么?苏姐姐病了,我要看苏姐姐,苏姐姐你怎么样了?听曹哥说有人要绑架你,谁啊,看我不打死他。” 这声音很熟悉,苏三头有点晕,看向罗隐,后者皱着眉头说:“怎么这么耳熟,像是……” 他话没说完门开了袁晨走进来,只见袁晨一身军装,头发也剪短了,像个俊俏的小男孩。 “苏姐姐,你好些了吗?” 苏三愣住了:“袁晨,你怎么在这,这衣服,这又是……莫名其妙!你在搞什么!” 她已经看在随后进来的莫明,而后者则打个响指:“乖乖,我的苏小姐,你是一路走一路出事,怎么自己也卧床不起了?听听这声音,多响亮,看来你是完全都好了,上山打老虎都没问题。” 苏三咬牙切齿:“打老虎我不敢当,但打你是绝对没问题,这是怎么回事?袁晨为什么这身打扮?你对她做了什么!她才多大,你有没有心!” 袁晨撅着嘴道:“苏姐姐,和莫长官没关系的,是我喜欢做这个,都是我喜欢学习的东西,我都会做炸弹了我……” 袁晨上前蹲在床头搂住苏三不放。 “这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发现袁晨这样的人才,她在化学和机电上都极有天赋,稍加调教将来成就绝对超过我。” 罗隐冷笑:“你有什么成就?” “嗨,你也别阴阳怪气,你表哥生死一线都在我手里,赶紧求我,我这个人心很软的。”莫明一本正经。 “对,莫长官就是我上峰。” 曹人杰在一边说道。 “莫明,我们到一边去谈。” 罗隐不想现在在苏三面前谈,他还没有做好对苏三坦诚的准备。 “为什么不能当着苏小姐面说呢,对吧,苏三,事无不可对人言嘛,我以为你和苏小姐一直是坦诚相待的,原来不是吗?”莫明非常可恶地对罗隐眨眨眼睛,然后张开双臂,“说来我是真感谢你对我那么照顾,在云南的你为了我的安全着想,逼着我用双拐,真是感激不尽。” 苏三让袁晨扶着自己起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隐,你表哥是不是也参与了京华荟萃的事情?那个什么珍珠,莫非就是你表哥叫人做的?” 罗隐痛恨莫明在这挑拨离间,但是目前秦家的命运掌握在莫明手上,他只能忍耐下来,先向苏三讲明了大致经过,最后说:“事情就是这样,外祖父已经自杀身亡了,我身上有着一半的秦家血液,我希望能最大限度的保护秦家人。” 苏三惊呆了,她根本没想到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罗隐表面上保持平静,内心想必已经难受到极点了吧。于是她恳求地望着莫明说:“莫明,我们三个人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求你能……” “苏三……” 罗隐喝止住苏三的话,他不想让苏三帮自己求人。 莫明点点头:“我的宗旨就是不牵扯政治的事都好用钱来解决,如果钱解决不来,那就一定是给的钱还不够多。我们可以和你表哥谈个好价格,至于张亚民的死,和我们无关,那是警察局的事情,我们只负责追回那批国宝。” 说完他从口袋掏出一个非常大的白色椭圆形的东西递给苏三:‘呶,这个送你吧,压压惊。” 苏三接过来问:“这是什么?石头?” “这就是那颗珍珠。皇帝朝冠上的那一颗,真正的珠子。” 毓嵬闻言大惊,急忙挤到苏三面前看。“这怎么能是珍珠,简直是块石头,一点都不好看。” 袁晨指着珠子说:“苏姐姐你看看,这么难看的珍珠,他们还将这个东西当成宝,抢来抢去。” 原来四年前三个技工加班时在地下室发现了暗道里的一些东西,包括这颗珍珠。那是当年宋翰林藏在里面的宝贝,他虽然算是个忠君之人,但面对大批财物后还是动了心思,将一些东西藏在了自家的地下室,最后全家被杀。 张亚民的哥哥本来是混入京华荟萃想调查宋家被杀真相的,在发现藏匿的财宝后偷偷写信给弟弟讲明情况,三名技工不知道自己当晚的行动都被打扫卫生的一个工人看在眼里,那工人为了得到财宝去向钱为民告密,结果三名技工被杀,这个清洁工在第二天也被杀害了。 张亚民杀人后在死者手里塞上小珍珠,也是为了提醒钱为民记住自己做过的事情,只是苏三怎么也想不到,那颗传说中的大珍珠竟然是这般模样,这简直都不能称之为珍珠啊,哪里还有珠宝的光彩。 “人来珠黄啊,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这颗珠子也渐渐老化了,失去了昔日神采,可惜,竟然还有人当他是宝贝,张亚民被秦勉挑唆动了心思,一方面是为了个母亲和兄长报仇,一方面也是对他哥哥说信中的大珍珠着迷,谁能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东西。” 莫明感慨万千:“这颗珠子送你了。” 苏三惊道:“我要这珠子做什么?” 毓嵬急忙说:“留着留着,我帮你磨成粉,可以擦脸的,保证你粉粉白白,气色越来越好。”(未完待续。) 第一章 金女士的新电影 苏三和罗隐是在鞭炮声中回到上海的。 天有点阴,出站口的时候她裹紧了围巾,罗隐则扫了她的羊毛围巾一眼,眼神很是不屑。 苏三知道他这幅表情和自己无关,他只是看不上这条围巾,因为这是离开北平时毓嵬送的。 何止是送,是买来一条围巾直接帮苏三围上,嘴里还说着:“这边风大,脖颈处最容易灌风,这里暖和你就不会感冒了。” 苏三微笑着说谢谢。罗隐在一边侧着头,不想看这一幕。 他知道毓嵬这人就是对看上眼的人很细心,苏三对毓嵬也没有别的心思,可他就是看着别扭索性不看。 这条羊毛围巾,在罗隐眼前晃了一路,现在到了上海,罗隐忍不住说道:“没那么冷,其实也不用戴围巾了。” 苏三笑道:“这不同的,是毓三哥送的心意,我很喜欢。” 听听,这都毓三哥了,罗隐哼了一声:“莫明是你几哥啊?” 莫明!这提醒了苏三,她咬牙切齿道:“我和他没完,好好的将袁晨拐走,真是太过分了。” 莫明和袁晨同他们一起在北平过的春节,没到初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让苏三决心带袁晨回上海的打算统统作废,苏三是恨死了莫明。 “苏苏啊,你们这是从哪来啊?”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苏三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一张明艳的脸。 “金姐姐,你来接人啊。” 苏三迎着金心怡走过去。 金女士笑道:“前段时间你去哪里了,你姐姐我投资电影公司这么大的事都找不到你帮忙。对,我来接人,接我们公司的人。哦,罗探长你好,原来你们俩……哈哈。” 金女士看到罗隐,眼神变了一下,充满了意味深长。 苏三明白过来,轻轻拍了她手臂一下:“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都想哪里去了。” “咦,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什么?还是……嗯,心里有鬼的呀。” 罗隐最怕女士们嘀嘀咕咕,那让他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不安全感。于是他站在一边问:“走啊,磨蹭什么呢” 罗隐对这位金女士没什么好感,觉得这女人像是聊斋故事中的狐狸精,一不小心苏三的魂魄都要被她带走,实在太危险。 金女士挽着苏三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笑道:“看看,人家罗先生又要担心我把你教坏了。赶紧跟他走吧,我明天再去找你,带你去我的公司看看,这次的片子编剧是曾作家,你一定会喜欢的。” 苏三点点头:“好啊好啊,我还没去过片场看过电影是怎么拍的呢。” 三小姐派来的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了,看罗隐过来急忙恭敬地走过来。 罗隐拉开车门,苏三刚要进去却看到三小姐正坐在里面,冷若冰霜。 苏三迟疑了一下,三小姐问:“怎么不上来啊,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们?” 罗隐走上前,上了车后招呼苏三坐到前面去。 苏三知道他是想隔开自己和三小姐,便上了前面的副驾驶。 三小姐冷笑:“看看,还真是怕我咬苏小姐一口呢。” 罗隐问:“你中午吃的火药?” “何止,还吃了一斤枪子儿。” 罗隐半转过身子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你这是来兴师问罪?” “你在北平逼死了外公,我就不能问一句?” “不能。”罗隐的声音冷的像是冰雪,噎的三小姐几乎一个倒仰:“小四,你这次太过分。” 苏三低着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几天罗隐的表现她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一路上总是没话找话逗他多说一句,排解内心的抑郁情绪。罗隐对亲情表现的很淡,但这不代表他可以目睹秦外公死在自己面前,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充满了自责,而他自己表面上却不承认这种情绪,还用责任感来压制住这种内疚,表现的非常矛盾。而现在,刚到家,三小姐就找上门来,苏三担心罗隐会不能控制自己。 罗隐只深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当着苏三你非要对我兴师问罪吗?” 三小姐瞟了前面坐着的苏三一眼,哼了一声,抱着胳膊不再说话。 车内的空气很是沉闷,好在苏三的公寓很快就到了,苏三下了车,回头看了罗隐一眼。罗隐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她挥挥手:“这几天我可能事情多一些,再见。” 苏三点点头,俯身在车窗前低声嘱咐道:“你自己保重,不要生气。” 这是什么话?三小姐认为苏三这是故意在暗示自己为难弟弟,也不同苏三告别,直接命令司机:“开车。” 车子载着一对各怀心思的姐弟而去,苏三叹口气,心里希望罗家人不要为难罗隐,这次为了将秦家从灭顶之灾拯救出来,他这个一直很强硬的人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苏三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打开门看到房间中熟悉的一切,才觉得倦意已经在浑身每个骨节中消散,到处都是软绵绵的,大床在向她招手。 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第二天早上被敲门声惊醒,同楼层的住户喊道:“苏小姐在家吗?一位金女士说等会就过来接你。” “哦,在家在家,晓得了,谢谢哦。” 苏三揉揉眼睛坐起来,一看墙上的挂钟,才知道自己竟然从昨天下午四点多睡到早上,急忙起身洗漱收拾,过了一会,有敲门声响起,是金女士的声音:“吃早餐咯。” 苏三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却是熟悉的小馄饨的香气,她愣了一下,却见金女士举手里捧着个小盆子,笑眯眯地说:“看到巷子口小馄饨很好,便买来了,卖馄饨的姑娘认得你,说这盆子借给你的,哪天见到还了便是。” 苏三心里有些发毛,下意识地看向金女士身后。金女士被她的眼光吓了一跳,也转身看过去,身后是空荡荡的走廊,什么都没有。 金女士疑惑地转过头问:“看什么呢?” “呃,没什么,快进来,金姐姐,你吃过没有。” “我在摊子上吃过了的,你趁热赶紧吃吧。今天的脸色蛮好,粉粉白白,看来这一次旅行是蛮滋润的来。” 金女士将馄饨放到桌子上,看看房间说:“你胆子好大,我听说这原来是那位冯先生的房间。” 苏三从厨房拿了汤匙和筷子过来道:“是的呀,其实也没什么,我们这次去北平,在紫=禁=城还转了好大一圈,若是说恐怖,哪里比得上那里恐怖,哪口井哪个房间没几个冤死的鬼。” “阿弥陀佛大吉大利,看我这一大早的怎么提起那个姓冯的,呸呸呸。”金女士急忙岔开话题,“我和你讲哦,这次电影一定会卖座的。” “是什么故事啊。” “荒山古寺,侠客和女鬼凄美的爱情故事,真是比白蛇传还要好看呢。” 苏三坐在桌前,隔着小馄饨的热气看对面金女士笑颜如花,心情并不如金女士那般明媚。 小馄饨熟悉的香味提醒她,金女士这次一定不会顺利,她有些担心。(未完待续。) 第二章 现场风波(上) 吃过早餐,苏三略微收拾一下就同金女士到了片场。 原来金女士财大气粗,公司地址就在上次出事的那个河滨大楼,还打通几个房间做个很大的影棚,斜对面就是米高扬,有金发碧眼的洋人进进出出。 “阿姐,你是厉害,租到这里,和高鼻子唱对台戏。” 金女士拊掌大笑:“知我者苏三也,我就是看着这里繁华,反正有钱,多买几间房下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挽着苏三的胳膊悄悄告诉她,原来这里的房产还是张先生留下的。 “反正那对父女是十年八年出不来的,我不早点挥霍留着他们出来讨回啊,哪有那么美的事。” 苏三想不到这还不到正月十五,影片已经开拍了。影棚里众人忙忙碌碌,出出进进。房梁上架着几个大灯,照的亮如白昼,像是小太阳还暖洋洋的。有穿着古代服装的年轻小姐走来走去,金女士说她们演的是山间的小妖精,跟荒山古寺的女鬼是邻居,今天要拍的就是女鬼和书生被老妖追杀,小妖精们帮忙搭救的故事。 曾作家的本子怎么会有什么鬼鬼怪怪的呢?苏三心中的曾作家是都市中的冷清女子,永远斜眼看世人,她怎么会写什么妖魔鬼怪的剧出来? 金女士看出苏三眼中的困惑,指着前面的山林布景道:“你也知道玉清那个人冷心冷面的,这本子写的也是最后女主角,哦,对,就是那女鬼,在和侠客爱恨纠葛缠绵悱恻后,竟然拔出剑来将侠客一剑穿心。” “啊?就这样结尾吗?男主角被女主角杀掉了?” “对啊,我说哪有这样的结局,观众会闹翻的,她就是不听,为这事她还和导演吵了起来,对,导演是苍柏先生。” “竟然是他,我该带个本子请他给我签名的。”苏三有些惋惜。 原来这苍柏先生是很有名气的导演,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再加上才华横溢,在上海滩很多小姐太太为他疯狂的,苏三听到金女士说起苍柏时候,满脸的柔情蜜意,心道,莫不是他们俩有点什么? “你那化的什么?小姐你现在是女鬼,女鬼!敬业点还不好,女鬼怎么这么好气色?每天在地下喝桂花米酒,吃红枣啊?用你的脑袋想想好伐?当然以你们花生仁大的脑子可能想不通,看我做什么?想不通也得把脸涂白,把红给我擦掉!” 苍柏指着几个女妖精大喊道。 年轻小姐当然都爱漂亮,不肯将一张小脸涂的惨白一片,被导演怒斥一顿,一个个低着头回去重新补妆。 “这个?这位小姐五官还算能看,可她不妖娆也不美丽,身材……你是棍子还是竹子?和曾玉清一样没一点看头,金女士,你让我安排什么?做移动背景可以吗?小姑娘你是要做一棵大树还是做假山?” 苍柏以为苏三又是被金女士带来试戏的,一眼看到就不停地摇头。 苏三知道这是对自己的点评,睁大眼睛盯着苍柏,心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哪只鬼告诉你我是演员,是来演戏的? “瞪我也没用,小姐,你不适合吃这碗饭的,放弃吧。” 苍柏又恶声恶气加上一句。 这人说话是怎么打击人怎么来。 苏三冷笑:“阿姐,这就是大导演苍柏啊。果然是柏树,又臭又硬。” “柏树怎么会臭,明明是有芳香气味的。” 苍柏看来是很喜欢和人抬杠。 金女士扑哧一声笑出来。苍柏也笑了:“这位小姐牙尖嘴利,我是惹不起的。” “这是苏小姐,上次我那个剧院的事情就是她帮我的。”金女士介绍道。 “你好,苍柏导演。”苏三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方才竟然回呛大导演苍柏。 “苍柏,你看看你,好像我每天往剧组塞人一样。苏三是我的朋友,是个记者,我带她来这边看看的。” 金女士嗔怪道。 苍柏哈哈大笑:“你金女士的女朋友果然厉害,哈哈,苏小姐,请不要见怪,我这个人一忙起来就蛮牛一样的,什么都顾不得。” 苏三发现,他说到蛮牛的时候悄悄看了金女士一眼,而金女士则脸一红低下头去,看来这两个人之间故事不能少了。 “导演,可以开始了吗?”有人在不远处喊道。 “各部门各就各位!”苍柏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脸绷得紧紧的,嘴角抿着,表情非常严肃。 一个一身白衣古装打扮的女子从后面走了过来,苏三认出这女子是现在很红的明星,叫做白玉瑶。这位白小姐今年就演了三部电影,其中有一部就是曾作家担任编剧的的都市现代戏,叫做《女人万岁》,她在里面扮演一个神经质的都市女性,靠谎言维持家庭的和平,最后在得知丈夫有婚外情后毅然离家出走,重新找回自我,并收获第二春的故事。 这部电影上映后反应空前,这样的故事在上海这种大都市特别受女性欢迎,白玉瑶成为今年最有影响力的女演员。苏三没想到金女士还真是财大气粗,竟然能请来白玉瑶演女主角。 看到白玉瑶朝这边走过来,苏三说:“白小姐,我很喜欢你的《女人万岁》。” 白玉瑶大概以为苏三是普通的工作人员,微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金女士有点面子过不去,便说道:“白小姐,这是我的好朋友苏小姐,她是一位记者。” 听到记者俩字,白玉瑶的脸色明显缓和多了,这个时代女明星是很需要人捧的,记者是非常重要的宣传力量,她微笑道:“苏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这时听着后台有人喊道:“不就是一个簪子吗?谁稀罕,只是看看而已又没有弄坏,呲牙咧嘴干什么啊。” 话音刚落,又一个古装女子气呼呼地冲出来。苏三仔细一看,认出也是个有点名气的女演员,叫做尹玉珍的。这位尹小姐没有白玉瑶出名,一般是演女二号三号的,她满脸都是不高兴,走路带风,从苏三身边走过时还碰了苏三一下,苏三吓一跳,急忙往旁边一让,后台又冲出一个女子喊道:“尹玉珍,你站住,弄坏别人的东西就完了?” 这个女子也是一身古装,手里还挥舞着一个东西,苏三仔细一看,发现是个簪子。 “喊什么啊。谁知道那真是你家祖传的还是哪个地摊买的,没准就是个道具呢?想讹诈啊你?”尹玉珍蹭地转过身。 “你问问管道具的不就清楚了,这是我奶奶给我的簪子,我想着拍戏能用上才带来的,你直接将宝石掰掉了,不该陪我吗?” 金女士听的有点发蒙,便在一旁问:“陈潇潇,你们在闹什么?” 苍柏更是生气:“马上就开拍了,不是叫你们各就各位吗?现在是什么样子?这叫准备好了?”他气的一脚将面前的椅子踹翻,椅子哐当一下到底,差点砸到尹玉珍的脚,尹玉珍啊地一声跳起来喊:“不拍了,我是来拍戏的,不是受你们欺负的!老娘不拍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现场风波(下) “好了,尹小姐,这就开拍了,看在我面子,大家都息事宁人,有什么事等会私下解决不行吗?” 金女士在一边觉得这几个女演员丢了自己的面子,脸色很不好看。 “金女士,我也想给你面子,可你看,这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后辈演员都不尊重前辈了,我刚才不过是好奇,随手拿起那东西看了一眼,这就讹上我。行了,我不拍了我的角色给你好不好?” 尹玉珍这句话是对追上来的陈潇潇说的。 这个陈潇潇是个小配角,和尹玉珍的地位没法比,今天也不知怎么这么大火气,能追出来理论。 苍柏大怒,指着陈潇潇喊道:“都给脸不要脸是吧?不拍了啊,好啊,不拍就滚啊,老子还看不上呢。” 这就是指桑骂槐了。 果然,尹玉珍扭头就走。 金女士急忙上前拦住:“尹小姐,这是做什么?我们合同都签了,你说不拍了?” 她用下巴一指苏三:“记者小姐都来了,结果呢,你们给我闹这种事,等着记者都报道出来有什么好?” “你威胁我?” 尹玉珍柳叶眉一挑。 “不敢,我这是善意的提醒,尹小姐你可以去问问圈子里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让我眼睛里揉沙子,不如杀了我。” 说完她看向陈潇潇说:“什么簪子?有多宝贵?现在马上要拍戏了,等会解决行吗?坏了我给你修,古董我家有的是,修不好我赔你。” “不是赔的事,她把人东西弄坏了也不道歉,非说没有碰,哪有这样的人。” 陈潇潇嘟囔着。 金女士忍到极点,直接指着前面说:“场记,给她结账,走人。” 陈潇潇大惊失色:“金女士,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这片场犯不上为你们耽误。尹小姐你要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你们俩出去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也和我无关,若是不想违约赔偿就好好的给我演戏,你听懂了吗?” 这已经是非常不给人面子了,苏三第一次看到金女士这么强硬的一面,心里也是很感慨想不到金女士平时做事这么雷厉风行的。 陈潇潇只是个小角色,并没有签订什么合同的,金女士的话在她耳朵里不啻晴天霹雳,她其实入行时间并不比白玉瑶和尹玉珍短,只是从没有红过,只能演点三号四号的角色,听到金女士这么说话,眼圈一红低着头就往后台走。 尹玉珍觉得自己胜利了,冲金女士一笑:“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那现在开始开拍吧。” 苏三看着陈潇潇低头的背影觉得有点心酸,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怎么能和大明星对抗呢? 接下来要拍的戏是女一号和女二号因为抢一个男人打架。 女一号是个女鬼,女二号则是个天仙。因此扮演女鬼的白玉瑶穿着一身白衣,身上也没有什么饰品,只有红唇格外的鲜艳。 此时还是黑白片,其实像刚才那些小妖精们抹的粉粉白白上镜是根本看不出的,只是苍柏是个典型的强迫症,看着不顺眼就不行。现在这个女一号的化妆也是,其实根本没必要化成这样。 尹玉珍扮演的是个仙女,美丽的仙女也爱上了侠客,和女鬼在森林里争斗起来、 首先要拍仙女下凡的场景,尹玉珍由钢丝吊着滑下来。 尹玉珍本来是打算自己做这个动作,可是在被挂上钢丝后就后悔了。吓的浑身瘫软一动也不敢动。 苍柏气的跳脚叫骂,可是无论他怎么骂。尹玉珍就是不起来。 这时一个怯生生的的声音说:“我来做替身。”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刚才被赶跑的陈潇潇,只见她眼睛红肿,显然是刚才哭过。 金女士眉毛一挑,看着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挑剔。 “我来做替身,只求别删除我的戏份,我会好好演戏的。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三感慨万分: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为了演戏,已经将自己低到尘埃里。 金女士看向暴躁的苍柏,后者对她微微点一下头,于是金女士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吧,你来试试。” 需要两个人换一下衣服。 尹玉珍获救后却理都不理陈潇潇,径直走回后台去换衣服。 过了一会,两个人的衣服换完了,陈潇潇穿上了尹玉珍的衣服,发型也梳的和尹玉珍一样。苏三发现,陈潇潇用的是自己的头发,而尹玉珍则是戴的假发套。两个人高矮胖瘦差不多,不看脸的话基本可以糊弄过去了。于是陈潇潇被挂了起来。 苍柏喊道:“各就各位,开始!” 陈潇潇衣衫飘飘从台子上顺着钢丝缓缓滑落。 这场景拍的很美,只是苏三知道,真用到电影中,陈潇潇是不能露脸的,所有的美丽都是属于尹玉珍的,小角色就是这么悲哀。 陈潇潇当然清楚这一点,但为了保住自己的小角色,她只能强颜欢笑。 “好,停!” 这个镜头做完,苍柏很满意。 尹玉珍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听到导演喊停,这才懒洋洋地走过来说:“谢谢咯,拍的还不错,有点我的意思。” 她说话时候可能假发套有点痒,拍了一下头顶,接着又拍一下。 金女士笑道:“这样多好,这才叫相逢一笑泯恩仇呢,好了,现在都好了,陈潇潇,你继续你的角色,刚才我说话有些重,向你道歉。” 尹玉珍本来想装大度,可是听到这里忍不住哼了一声,接着啊地一声惨叫。 金女士背对着她站着,被她吓了一跳,回头恼怒地问:“尹小姐,你做什么?” 尹玉珍又啊地叫了一声,苏三正好站在她对面,清楚地看到她的脸像是被什么拉扯揉捏,忽然就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接着她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是怎么了?羊癫疯吗?” 苍柏正命令人准备灯光,听到声音回头看过去,他以为尹玉珍是病了而已。 金女士和陈潇潇急忙去扶尹玉珍,苏三喊道:“别碰!” 金女士的手在空中停住,她抬头看向苏三:“为什么?” “她死了!” 苏三知道,正常人的脸不能扭曲到那个程度,她俯下身,轻轻探了下尹玉珍的鼻息,缓缓摇摇头。 女演员尹玉珍真的死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妖精打架 </script>“死了!”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金女士运气不好,上次经历过死人的事件,也学着苏三的样子,俯身去探鼻息,忽然一只手抓住她的手,金女士吓得尖叫起来。苍柏在人群外喊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潇潇也跟着金女士一起大叫,接着嚷道:“天啊,诈尸了!” 尹玉珍抓着金女士的胳膊,一用力站了起来,金女士这才发现自己是被她耍了,气的一把甩开尹玉珍的手。后者则开始弯腰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陈潇潇气愤地指着尹玉珍道:“好笑吗?你这人怎么这样?这种事能拿来开玩笑吗?” 尹玉珍笑着喘不上气来:“演技啊,我是在锻炼演技呢。咦,你们怎么不笑?看我刚才演的好不好?” “好了,别闹了。尹玉珍,你能不能安静一下。” 苍柏在旁边气的不行,尹玉珍知道苍柏很不好说话,便收住了笑,直起腰来,到底是做演员的,脸上瞬间就风平浪静。 苏三心道这什么人啊,不过她刚才是厉害,能控制脸上的肌肉,的确是有些演技的。 金女士气的一言不发,扭头走到一边。 苏三走到她身边说:“阿姐,你没有事吧?” 金女士咬牙切齿:“她很过分,哼,等着拍完戏,我会叫她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 苏三劝说道:“阿姐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她这样的人,我看以后也没有什么可发展的前途了,做事做人都太过。” 两个人在一边说这话,就听苍柏喊道:“收声,收声,开拍啦。” 现在要拍的是女一和女二打架,女妖精和仙女打架也是非常优雅的,白玉瑶一身白衣飘飘,手里拿着一把宝剑,尹玉珍伸手一挥,白玉瑶手里的宝剑就飞到一边。 就这样的镜头,只是两个女人都憋足了劲想把对方比下去,白玉瑶走位的时候就很有问题,明显一直挡在尹玉珍前面,尹玉珍左晃右晃想对着镜头,白玉瑶也摆出武打的架子跟着她一起摇晃,尹玉珍气的一把将手里的剑扔到地上,嘴里嚷道:“你欺人太甚。” “咦,这句不是台词啊。” 白玉瑶笑道。 苏三在一边看的头疼,怎么这几个女演员这么多问题? 金女士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女演员都是这样。一山不容二虎,而且还都是母老虎。” “噗嗤。”苏三忍不住被金女士逗笑了。 苍柏喊道:“谁在笑?” 苏三急忙板着脸一动也不动。 现场安静了下来。尹玉珍指着白玉瑶跺脚:“你太过分了。” “我哪里过分?云郎和我是真心相爱的,倒是你依仗自己的仙子身份处处阻扰,贱人!”这句台词想必也是剧本里没有的,白玉瑶说着就一个打耳光打过去。 啪的一声,尹玉珍被打的发愣,苍柏也愣住:剧本没有这条啊。 旁边的工作人员不清楚剧本内容,还都认为两个女演员演技好,白玉瑶的气愤和尹玉珍被打之后的茫然无助表现的都真好。 尹玉珍先是捂着脸呆呆地看着白玉瑶,过了一会明白过来,发疯了一般冲向白玉瑶,两个女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天啊,这剧情太火爆了吧!仙女和妖精厮打在一起,满地打滚! 金女士笑道:“苍柏真厉害,什么时候这么导戏了,这电影一上演上海滩都要震惊的。” 苏三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头,她仔细看着,发现这时白玉瑶已经占了上风,将尹玉珍压在身子底下,双手甚至去掐向尹玉珍的脖颈。苏三慌忙喊道:“天啊,她要杀人!” 这一声喊叫打破了在场所有人心里的疑惑:这不是演戏,也不是两个女演员演技超水平发挥,这是真的打架。 苍柏怒道:“赶紧把她们分开。” 大家手忙脚乱去拉扯白玉瑶,忽然就听着白玉瑶啊地叫了一声,接着软绵绵地爬在了尹玉珍身上。 尹玉珍大声喊:“快把她拉开,死女人,你也装死对不对?” 她用力地将白玉瑶推开,站起来顾不得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就狠狠地一脚踢向白玉瑶,所有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心想这才拉开你们,你又踢人,不得闹的更大啊?哪想到这一脚提上去,白玉瑶动都没动,哼都没哼。 苍柏松口气说:“快将白小姐扶起来。” 场记小姐答应着去扶白玉瑶,刚扶起来就见白玉瑶软绵绵地倒下去,场记小姐惊讶地说:“白小姐,你怎么了,身子这么重。” 苍柏不想事情再闹下去,也上前来扶人,手一搭上发现情景不对头,伸手到白玉瑶脖颈处,手像是被电了一下,接着惊呼:“天啊,她死了!” 尹玉珍大笑:“别来这套,白玉瑶,你在和我学装死吗?” 她说着又要往前冲,被站在旁边的陈潇潇一把拦下:“尹小姐,别闹了,赶进度是正经。” “你也敢说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尹玉珍大怒。 “好了!都老实点,别太过分了。见好就收得了。” 金女士实在看不过眼,走过来问:“怎么回事?白小姐,你不要闹了,咱们能不能好好拍戏。” 女场记听说白玉瑶是死了,早吓得躲在一边,因此白玉瑶的全部重量几乎都压在苍柏身上,他实在有些吃不消,索性将白玉瑶放在地上说:“死了。白小姐死了。” 说着他的目光投向尹玉珍:“尹小姐,你解释一下吧。” “我?”尹玉珍向后退了一步,看着白玉瑶喊道:“白小姐,咱们闹闹就算了,你要和我比演技咱们电影里见真章,好好的你装什么死啊。” 金女士俯身看了一眼白玉瑶,急忙又看向苏三,满脸都是惊慌。 白玉瑶真是个美人,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非常平静,嘴角微微翘起隐隐还有些得意之色。就在她死之前,掌掴了女演员尹玉珍,并在厮打中占了上风,将对手压在身下。这样看,她的确应该很得意,可是她又是怎么死了呢? 现场一片慌乱,尹玉珍连连后退,嘴里嚷着:“不是我,不是我,和我没关系。” 苏三叹口气说:“阿姐,报警吧。” 苍柏连连顿脚:“这叫个什么事啊。”金女士则轻松地说了一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别灰心,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未完待续。) 第五章 妖精必须死 出现场的警察由苗一带队,这个圆脸大眼睛的年轻人,远远地看到苏三就不住挥手,苏三看看周围一片愁云黯淡,也只能微微点点头。 “苏小姐,回来都不去看兄弟们,我们都很想你呢。” 苗一走过来说道。 苏三勉强笑笑,却听苗一继续说:“不过刚才一听电影公司这边死人了,再一听是金女士的公司,我就和小那打赌,我赌苏小姐你一定在这边。” 苏三一愣这是什么意思?转瞬明白过来,指着地上的尸体恶狠狠地说:“警察先生。不要那么多废话。” 苗一吐吐舌头,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白玉瑶的尸体。过了一会站起身来说:“死者体表没有伤痕,真是奇怪了,她是怎么死的呢?” “白小姐平时性格还是可以的,刚才忽然和尹小姐打成一团,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啊。” 女场记嘀咕道。 “呸,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金女士在一边怒道。 女场记吓得不敢再开口,尹玉珍则小声嘀咕道:“这可这不赖我,谁知道她忽然就死了呢。” 苗一招呼人将尸体运回去,两个警察拎着尸袋过来装尸体,搬运的时候,手重了一点,碰掉了白玉瑶头上的假发套,一个中年女子走上前去捡起假发套,心疼地拍打这灰尘,嘴里说着:“就不能小心点吗?” “霞姨,你还捡这个东西做什么啊?反正将来我是不会带的,哎呦脏死了啊。” 尹玉珍不满地喊道。 原来这女人是化妆师,大家都叫她霞姨的。 霞姨没回答,嘴里自顾嘟囔着:“可惜了的,年轻人就是不晓得轻重。”说着拎着假发套走向后台。 金女士看着苏三说:“看来我又要去见罗探长了。” 苏三心想,这次还未必见得到他呢,他家发生那样的事,应该要忙上几天的,唉,也不知道回到家里,他有没有被家人在责难。 现场人太多,不能都带进警察局去,只能在现场借用电影公司的办公室做笔录。 “白小姐和谁有矛盾?刚才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啊,好好的和尹小姐打在一起,尹小姐啊,这个人和谁都有矛盾,她是嫉妒比自己强的,又欺负比自己差的,这个人人品太差了,为什么死的不是尹小姐?” “白小姐人很好的啊,是,当然是有点高傲,出名的女明星哪个不高傲?总体来说算是不错了,倒是那个尹小姐,名气不大脾气不小,她竟然活着,啧啧。对,白小姐只和尹小姐起了冲突,尹小姐之前和陈小姐也有冲突的。怎么形容她?尹小姐?那就是个是非精,一定是她杀了白小姐?怎么杀的?开什么玩笑,我要是知道怎么杀的要你们警察做什么?”电影公司众人看来对尹小姐的印象都非常不好。 “我怎么看?能怎么看啊?人就在大家眼皮底下死了。你们怀疑谁?尹小姐?不可能,她哪有那个胆子。”陈潇潇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已经知道了之前尹小姐和我有点冲突吧,其实她那人就是死鸭子嘴硬的,我们俩打嘴仗不是一次了,她这人是有点欺软怕硬,可应该不会杀人吧?她哪能有这个本事。哎呀呀,我可不是说杀人是本事啊,警官,你不好歪曲我的意思的呀。” 苗一将所有人都问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白小姐忽然死亡的原因。 “只能等解剖结果了,也许是忽然病发?”苗一合上笔录对苏三说。 “如果是突发疾病的话,那尹小姐要不要承担责任?毕竟她们俩刚才吵闹过了。”苏三有些担心尹小姐。 “那就不归我们管了,看人家死者家属做不做要求。我也觉得奇怪,两个女演员都是大美人,能厮打在一起,那场景究竟是怎样?太稀奇了,哈哈一定很好看。” 送走了警察已经到了开饭时间。早有饭馆将午饭送过来,金女士留苏三在公司吃饭:“尝尝我们公司的伙食。” 午饭时,苍柏导演宣布虽然白小姐忽然死了,但是电影进度不能停,这件事太轰动,也许明天记者就蜂拥而至了,所以要抓紧今天下午时间,多拍几条。 “可是我们没有女主角了啊。”女场记举手提问。 “那你上可不可以?”苍柏显然对她多嘴很不满。 女场记吓得低下头不敢说话。金女士想了想说:“那就由尹小姐做女主角吧,尹小姐的演技还是过硬的。” “我?” 尹玉珍高兴地站起来,苍柏看看尹小姐,又瞟了低着头在一边吃饭的陈潇潇一眼说:“好,那就尹小姐做第一女主角好了,尹小姐,我们给你机会,你也得自己把握才行。” “好的,好的,我一定会努力的。”尹小姐满脸都是激动,眼睛也亮晶晶的。 吃过饭,女演员们又重新化妆准备拍摄。 尹小姐做了第一女主角,她原来的角色就给了陈潇潇。 因此这场戏是拍尹小姐和陈潇潇因为男主角争吵,然后仙女和妖精动起了手。 尹小姐的妆容和刚才死去的白玉瑶是一样的,她从后台走出来时,现场灯光很强,让苏三看着有点瞬间眩晕,还以为是死去的白小姐忽然又出现了。 苏三急忙揉揉眼睛,心道大概是睡太多了,怎么眼睛花了呢。 尹小姐用剑指着扮演仙女的陈潇潇不要欺人太甚,云郎是我的。 两个女人噼里啪啦打在一起。 陈潇潇的演技明显比不上白小姐,她在走位上就输给了尹小姐,被挡住好几个正脸镜头。 尹小姐终于做了第一女主角,这一段演的非常好,身手流畅敏捷,同时又非常有镜头感,一番表演的很流畅。 苍柏对金女士低声说道:“过去还真不晓得尹小姐这么厉害。” 金女士冷冷地说:“这死了一个,出头一个,我就不信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时就听着场内有人喊道:“呀,怎么摔倒了。” 原来尹小姐打的正开心,忽然摔倒在地,浑身抽搐。 陈潇潇站在一边喊:“你又装死,很好玩吗?” 大家也以为尹小姐拍戏拍的开心,又开始装死玩,苍柏大怒:“尹小姐,我和你讲,我能用你做女主角也能随时换了你,不要再给我搞事。” 这么训了几句,地上的尹小姐却一动不动了。 陈潇潇蹲下身去推她:“尹小姐,别闹了,你都是第一女主角了,还想怎样啊。” 这么一推,就发现问题不对了。 陈潇潇抱着头啊地惨叫起来。 “尹小姐!死了!” 不错,这次尹小姐是真的死了! (未完待续。) 第六章 招聘女演员 第二天,记者们包围了河滨大楼。 金女士躲在办公室内不敢出门。苍柏偷偷掀开窗帘一角,看着楼下的记者,苦笑道:“这可怎么办?一天死了两个演员!这戏还怎么拍下去。” “戏嘛,总要拍的。也许这次事情运用得当会成为一个机遇。” “机遇?现在我们都要被记者包围了,这才开拍就死了两个女主角,以后怎么办?” 苍柏脸色很不好,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哎,你停下来好不好,走的我眼花缭乱的。”金女士心烦意乱,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扔向苍柏。 电话铃声响了,金女士急忙抓起电话:“喂,苏苏啊,现在警察局那边有什么消息?” “阿姐,现在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奇怪的是两个人身上都没有任何伤,也没有中毒迹象,身体还健康没有什么疾病,她们到底是怎么死现在还没有定论。” 原来苏三一直在警察局盯着这件事,肖琴前几天回来的,刚上班就遇到这次的案子,看到和苗一一起进来的苏三,她冷笑道:“你可真够忙的,人才一回来就出案子,我都怀疑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苏三故意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其实你一直不知道吧,我是阎王座前的小鬼,专门管着生死簿的那种,叫什么来着?” “判官!管生死簿的是判官。” 苗一在一边插话道。 “对,我是判官,现在你满意了吗?” “很满意,只是这两具尸体,我还是查不出死因。判官小姐,你说她们是怎么死的呢?” 苏三回忆一下说:“第一个死者当时是和第二个死者厮打在一起,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第二个死者当时是在舞剑,忽然就一头栽倒,面色非常平静,事先没有任何的不同。” “奇怪,没有中毒反应,这两个人的身体状况也都很好。苏判官,我觉得你给我出个很大的难题。” “拜托,是死者给你出的题,不是我。” 于是苏三从肖琴那出来就给金女士打了电话,通报一下案件情况。 “我的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苏,我现在脑子很乱,怎么这么倒霉,木兰剧场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总这么闹下去,我怕是要破产了。”其实金女士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她是想从苏三那寻求一点精神上的支持,毕竟这个想法有点用死者炒作的嫌疑。 “福祸总是相依的嘛,上次木兰剧院的事情就解决的很好,这次不妨在试验一次呢。” “是的呀,是的呀,苏苏你也这样想的?我们真是太有默契了。” 金女士开心地笑出声来。 苍柏皱着眉头看向金女士,他不知道金女士怎么能这么心大,现在还笑的出来。 金女士放下电话胸有成竹道:“苏苏很有福气的,她和我运气差不多,都不怎好,总是遇到稀奇古怪的事,可她每次都能逢凶化吉,现在她和我想的一样,这件事就一定能成。” 苍柏被她说的莫名其妙,却见金女士一笑,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裘皮斗篷披上,又拿出小镜子审视一下自己的妆容,仪态万方地走下楼去。 苍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急忙也跟着下去。 楼下的众多记者一看金女士款款下楼,哗啦啦围上来,有人急忙喊道:“金女士,你对昨天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不重要,警察的看法才重要。我是很吃惊,想不到这部戏竟然出现这样的事,不过我这个人是非常有韧性的。我对两名女演员的死感到很悲伤,她们都是优秀的女演员,但我绝不会向命运低头,我也相信大家都不会轻易向命运低头。”金女士说到兴奋处,挥舞着手臂。 所有的记者都愣住,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反客为主了? “所以我要向全上海,不,是面向全国招聘女演员,能够演女主角女一号的的最佳女演员!” 天啊,这一天之内死了两个,竟然还要再招女演员!记者们瞬间炸了锅,都觉得这是一件匪夷所思,不能理解的事情。 “金女士,你就不怕再出事吗?”“对呀,你又如何保证女演员的人身安全?”有记者问道。 “所以我要的是最佳女演员,这样的女演员一定是全国最棒的,戏演的好,人也足够坚强,是女演员中的王者。”金女士说到这里微笑着看着记者们,“你们愿意帮我吗?” ”号外号外《妖女惊情》面向全国招聘女演员!” “女一号接连神秘死亡,电影继续招聘女一号,最佳女演员花落谁家?” 第二天,报童的声音从马路上传来,苏三下楼时就听到有房客议论:“天啊,都接连死了两个人,竟然还要招聘女一号,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我和你讲,这个金女士之前的木兰剧院就出过事,这个人八字一定有问题的,我要是认识她一定建议她去到找轩风大师好好算算,改命啊,玄风大师的法力那才叫高强呢。” “玄风大师啊,上次我娘家的二姑妈找过他,听说……” 两位太太正在嘀嘀咕咕讨论,看到苏三过来都急忙闭嘴,笑呵呵打招呼:“苏小姐,出门呀。” “是不是去那个电影公司啊?” 一位太太说漏了嘴,尴尬抵挥挥手。 昨天苏三的老板马万年就激动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 “苏小姐,这可是案发现场的第一手资料,我们杂志社都靠你了,你每次都能提供最新鲜的东西,哈哈这次出事的又是你的老朋友,这一切都靠你了!” 马万年本来是个玩票的小开,但在挖掘奇闻异事上却特别有毅力,苏三出门后发回的报道让他有了灵感,他甚至都想到给苏三提供费用公她四处游玩,只要将各地发生的奇怪事情和重大案子的报道发回来就好。 于是苏三这一大早就赶往河滨大楼。 楼下的黄包车夫一听说逝去河滨大楼,上下打量了苏三一下笑道:“小姐也是去应聘女一号?” “啊?”苏三愣了一下。 车夫笑着说:“我这一早上拉过三位小姐都是去应聘女一号的,加上小姐你是第四个,这电影公司门口现在可是人山人海,过几天估计全上海滩的漂亮姑娘都去应聘了。” 苏三想不到这事情会扩散的这么快。 ”她们就……不害怕吗?” 苏三问。 “这就和选最美小姐一样,谁不想做最佳女演员呢。现在这个电影都死了两个人,将来拍出来一定好多人想看,这就能红了吧。” 车夫回头说道:“小姐坐好啊。” 苏三来到河滨大楼,电影公司门外果然排了两排好长的队伍,都是年轻姑娘,看来这时代真是不同了,不信邪的人大把的、 见苏三不排队匆匆往前走,有人不满地喊道:“喂,你怎么不排队啊。” “我找人的。” 苏三没理她,继续往前走,出声的那个倒也泼辣,一把抓住苏三的胳膊:“找谁都不行,你想走后门吗?必须排队。” 苏三回头看这个女子,只见她瓜子脸杏核眼,是个美人,不过一看就是个辣美人,很厉害的样子。 (未完待续。) 第七章 被忽视的配角 “我是记者,真的是来找人的。” 苏三解释完,就听着苍柏在门口喊道:“苏小姐,这边,金女士正等你呢。” 那辣美人这才松开手不好意思地道歉:“哎呀,真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苏三对这辣美人还是挺有好感,因为她看着够泼辣厉害,刚才自己匆匆走过来,也发现有几位排队的小姐面带不满,私下还撇嘴低声嘀咕着什么,可只有这位辣美人敢于发声,甚至还敢拉住自己的胳膊,这位小姐胆子够大。 苏三走进办公室,金女士桌前已经堆满了报名表。 看到苏三进来,她急忙招手:“苏苏,来,帮我看看谁合适。” 苏三扶额:“我哪懂演戏呀。” 这时女场记从后门匆匆进来说:“导演,陈潇潇拒绝配戏。” 苍柏本来心情就不好,闻言大怒道:“她什么意思?没看我们在招聘女演员,她做得了就做,做不来就滚蛋,现在年轻小姑娘大把的,她这样的老帮菜还敢挑剔?” 听到这话,苏三快速地瞟了他一眼,同时金女士也微微皱皱眉头,站起身说:“你先收着报名表,先面试吧,我去看看这老帮菜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帮菜三个字,她故意说的语气重了一些。 苍柏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可能引起了两位女士不满,却什么都不解释,从金女士办公桌上抓起一把简历喊道:“一号,钱美丽,二号顾维那准备。” 苏三跟着金女士来到化妆间,看到陈潇潇抱着肩膀坐在一边,昨天那个中年女子在不住劝说着。 “陈小姐,只是帮新人配戏,你不要让我们难做呀。” “我不管,白玉瑶、尹玉珍,比我名头响我给她们配戏,凭什么这些小姑娘都要我来配戏?这也太欺负人了。” 原来这次招聘要现场考察演技的,金女士让陈潇潇过来和报名的新人搭配一段深山古寺的戏,陈潇潇觉得自己被轻视了,非常不满。 “咱们这行就是这样啊,我都做了要20年了,看的最清楚,陈小姐,你是个好演员,只是没好机会,唉,运气真的老重要的哦。” “她们俩都死了,论资排辈,轮也该轮到我了,可是现在,方姨你看,又是这样的情况,不是我熬不住,我做这行也有五年了,一直在演小配角,你猜昨天我问苍柏,他和我说什么?” “苍柏和你说什么呢?我也想知道?”金女士站在门口忽然发声。 化妆师方姨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说:“金女士您来了啊。” 陈潇潇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金女士压抑住怒气问:“导演答应你什么了?我是真想知道。” 她声音非常冷,还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陈潇潇察觉到金女士很生气,便讪笑着站起身说:“导演说我不合适,还嘲笑我年纪大了,金女士,我才25岁,哪里算年纪大了,他这也太欺负人了啊。” 苏三想到苍柏那声老帮菜,心里也为陈潇潇鸣不平。 这个苍柏,对女性真是太不尊重了,大导演就能这样侮辱人吗? 果然,金女士也想到这点,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对年龄尤其忌讳,听到陈潇潇这么说,也就原谅了她之前的不礼貌,低声说:“苍柏这个人就是这点不好,总瞧不起女人,不过咱们都是女人,还是要互相理解,这次说是招聘女主演,其实到底是不是主演还要看这人能不能担当起来,那些新招来的小姑娘不可能比你演得好,比你有经验的,只要你演技摆在那,我就能升你做女一号,你和那些小姑娘计较什么?自己先要自信的嘛。” “真的能让我做女一号?”陈潇潇的眼光瞬间明亮起来。 “是的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用你的演技征服她们,最好把她们都吓跑,那这个女一号当然非你莫属。” 金女士一番劝说,陈潇潇开始化起妆来。 她随手拿起一个假发套要戴上,方姨喊:“别动那个!” 苏三正和金女士走到门口,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又都回头去看。 “那个不吉利。” 方姨看到金女士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是昨天白玉瑶戴过的那个?” 苏三指着那个假发套问。 “是的,这些可都是人的真发做的,头发是最容易沾染怨恨的东西,我怕有不妥,这个需要再放几天才能戴的。” “哼,要不要送到庙里请和尚念念经,再做七七四十九天道场?” 金女士冷冷地哼了一声。 “如果能那样,自然是最好的。”方姨似乎没听出金女士的嘲讽语气。 苏三和金女士回到办公室,看到苍柏已经筛选出几个女孩子,都坐在一边等着金女士审查。 苏三发现,刚才那个辣美人也在其中,看到苏三还微笑着点点头,眨眨眼睛。 “这几个你觉得不错?” 金女士接过这几个女孩的报名表,翻看一下:“吴美云,售货员?” 原来这几张报名表,上面写的都是学生之类的,只有这个叫吴美云的,职业一栏填的售货员。 “对,我是在百货公司做售货员的。” 辣美人回答道。 “倒是有些阅历的。” 金女士点点头,她其实是想找个性格泼辣一些,有点社会阅历的女孩子做女一号,毕竟这次事情发生的太诡异,女一号厉害一些是有好处的。 金女士又随便问了几个问题,让这几个女孩子展示一下才艺。吴美云的才艺竟然是穿着棉袍子打了一通拳,将屋内几个人看的目瞪口呆。’ 苏三这才明白为啥刚才胳膊像是被钳子掐住一般,这位辣美人是有功夫的啊。 过了会,陈潇潇穿着戏装来了。几位小姐一看到古装打扮的陈潇潇眼睛都直了,她们这是第一次接触演戏,原来这么有魅力,穿不一样的衣服就能在电影中演绎各种人生,简直是太棒了。 但是几次演技比拼下来,这几个女孩子心里的幻想被陈潇潇慢慢打回了现实。 演技都不怎样。吴美云更是没一点演技,动作都是僵硬的,要做出笑的动作,那张漂亮的脸竟然板得平平的,只能勉强牵动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苍柏被这些人的所谓演技折磨的满头大汗,求助地看向金女士。而后者却轻描淡写地一指吴美云:“我看这位小姐不错。演技不好不打紧,重要是胆子大。” “你们这是选女演员还是选傻大胆啊。” 一个女孩子不服气地顶嘴。 “哦,你叫宫铃,名字倒是很特别,演技能比别人好上那么一点点,你也入选了。” 金女士还真是心胸宽广。 陈潇潇看着入选的两个女孩子,嘴角微微上翘,眼光却冷的吓人。(未完待续。) 第八章 没有省油的灯 沸沸扬扬的招聘女演员一共进行了三天,选了三个女演员。 分别是辣美人吴美云,小家碧玉宫铃,和第三天选出的一个叫做董佩的女孩子。 三个女孩子各有千秋,吴美云瓜子脸杏核眼妖媚的不可方物,同时性情泼辣大方,还有点火爆,特别是竟然是习武出身,女一号妖精的武打戏对她而言是小菜一碟。 宫铃是小家碧玉型,白净的团子脸,红润的嘴唇,两个小梨涡,眼睛圆而明亮,苏三总觉得她长得有点像波斯猫,当然是可爱比女人味更多一点,扮演女一号妖精她是不行的,可以演男主角的妹妹,剧中设定正好是个小家碧玉姑娘,哥哥和女妖精爱的死去活来,她和一个男天神也爱来爱去,最后也是悲剧收场,曾作家就是见不得花好月圆。 董佩长身玉立,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冷艳的女子。她的美是不容人玷污的那一种,冰清玉洁。试镜的时候一身蓝阴丹士林的普通旗袍,站在镜头前就特别有气质,苍柏当场就拍板:“女二号仙女的人选非你莫属!” 陈潇潇站在一边,紧紧咬着嘴唇。 她以为白玉瑶和尹玉珍都死了,自己至少能演个女二号,那个仙女的角色也是很好的,角色情感很丰满,服装也好看,得不到女一号的角色,得到这个也一定能红,她已经做了五年的演员,其中酸甜苦辣实在太多,至今还没有机会出演重要角色,陈潇潇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熬上几年,毕竟现在导演都嫌她年纪大了呢。 于是在导演苍柏和大老板金女士商量过后,吴美云饰演女一号妖精,当然她的演技是很差的,但是金女士自认自己演技不错,一定能慢慢教会她,而且这次的戏,主要玩的也是噱头,她相信到时候那些曾经来报名参加招聘的女孩子都会走进影院,主要是看看自己到底和最佳女主角差在哪里,那时一定又会引起另一番轰动。 这天是案发后的第一次拍摄,三个新入选的女演员被女场记带到化妆间。 霞姨正在整理道具服装。女场记说:“霞姨,人给你送来啊。” 说完刚要走,就见陈潇潇从外面进来道:“真是什么人都往这边带,一个个僵硬的像是石膏像,这戏还怎么拍啊。” 说着将手里的剧本重重地摔在化妆台上。 “有意见找导演找金老板去,我只负责把人送来。”女场记也是个爆脾气,小腰一扭转身就走。 剩下这三个新演员互相看了看,辣美人吴美云问:“我是演女一号的,说在这你这换衣服、化妆。” 陈潇潇冷笑:“到底是新人,你妈没教你讲礼貌吗?这是霞姨,资历最深的化妆师了,也是你们随便说话的?” 霞姨急忙解释道:“都是新来的,还不是很懂规矩,潇潇啊,你带她们去换衣服吧。” 说着指指自己身后的道具间。 陈潇潇靠着墙抱着肩膀问:“都演什么的啊,报上来听听。” “我是女一号,她是二号,她是男主角的妹妹。” 吴美云心想,你在这摆什么老资格,不就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入行久有什么用?还是个小配角。 因此回答时有一股子傲气。陈潇潇瞪了她一眼:“你这话怎么味道不对呢。” “侬切包啦,哪里不对?怕是醋味大一点吧。”辣美人果然够辣。 “好啊,真是要翻天,新人都敢这样了。” 陈潇潇指着辣美人喊道:“霞姨啊,你看看来。这位小姐牙尖嘴利的,哪有一点新人的样子。” 霞姨急忙拉着陈潇潇劝说道:“好啦,好啦,我带她们去换衣服,你自己先打个底妆好不好。” 宫铃噗嗤一笑:“一个小角色未必需要化妆的呀,反正都是黑白胶片,人长得一般般,化上也看不出什么,不够浪费东西的呀。” 冷美人董佩刚才不掺合,现在却点点头说:“你说的很对。” 这摆明是几个人一起讽刺陈潇潇了。 这三位小姐既然能在众多佳丽中当选,当然是有点头脑的,三个人一唱一和合起伙挤兑起陈潇潇来。 她们三个想的可明白呢,管你是什么前辈,现在我们仨是主角,你不过是个小配角,谁在乎你? 陈潇潇气恼地喊道:“霞姨,听听,她们都能挤兑我来了!” 霞姨被这四位小姐吵的脑袋疼,急忙挥手劝说道:“好啦好啦,都各让一步好不好,咱们这次出了那种事,还是以和为贵吧。” 三位新人一直是满心喜悦,这一刻才被霞姨点醒:是啊,这剧组才死了两个女演员,就是女一号和女二号。大家还是不要太嚣张,低调点最好。 于是三个人互相看看,就跟着霞姨去换衣服。 陈潇潇越想越生气,一把抓起剧本,想扯烂了它,可是刚要撕扯就停住了。她不敢撕,自己虽然只是个小配角,可是非常珍惜这次机会,真把剧本撕了,到时候被导演知道了,一定会被赶走,这个苍柏导演的脾气可是够火爆的。 可是不出这口气,心里还是难受啊。 陈潇潇趁着化妆间只有她自己,急忙往四处看,寻找能报复的机会。 这时她一眼看到了第一女主角,也就是扮演妖精要戴的假发套,接着她看到了化妆桌上的胶水,那是霞姨用来给男演员粘胡子用的,于是她拿起胶水,拧开盖子,小心地往假发套里倒了一点,心道,你不是女一号不是很牛吗?让你弄一头胶水,看你明天哭不哭。 陈潇潇忙完这些,就开心地哼着歌,拎着剧本走出化妆间,刚出门就看到几个工作人员聚在一起嘀咕什么。 她走近了去听,原来是灯光小马说这次的事件是有鬼魂作祟。 “那就奇怪了,什么鬼魂,非要两个女演员的命?” 有人提出异议。 “是个女鬼吧,女人才会嫉妒女人啊,哦,我记得咱们对面的楼上吊死过一个女人,据说是个挺丑的女人,没准就是她嫉妒别人年轻貌美呢。”小马说的神秘兮兮的。 女鬼吗? 陈潇潇眼睛一转,想到:如果把她们三个都吓跑了,那女一号就一定是我的了,对,就这么做。”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陈潇潇哼着欢快的歌走下楼,和正上楼的苏三走个对面。 “陈小姐,怎么这么开心呀。” 苏三随口问道。 “哪有,只是随便这么一哼。”因为打定了主意要做点什么事出来,陈潇潇就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她可是知道这位苏小姐的,眼光毒辣的来,万不能叫她猜到自己的心思。(未完待续。) 第九章 头套里有针 拍摄进行的不是很顺利。 女二号还好点,角色是个冷冰冰的仙女,只要板着脸装冷酷就可以了。女一号是妖精,那种媚态是要由内向外散发出来的,而女一号吴美云虽然长的美,站在那说台词却像个木头美人,全无灵性,更别说什么媚态。 苍柏一个劲的喊停,喊完就亲自上阵给女一号说戏。 以他的脾气已经是非常压制了,因为金女士和他说不管演技如何,女一号一定要用招聘来的新人,只有这样才能将更多的人吸引到影院去。 苍柏是个有脾气的人,可是所有的脾气在面对金女士的时候都无影无踪。他亲自上场教吴美云演戏,出发点是好的,可他是男人,还是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艺术家,妖精的媚态和勾人的眼神他演绎出来总是怪怪的,全场开始都绷着,不敢表现出来,直到他又教吴美云抛媚眼,吴美云见他挤眉弄眼,像是眼睛抽筋一样,实在忍不住弯腰捂着肚子开始大笑起来,周围的人已经忍耐很久了,见吴美云破功,想着反正法不责众,也都跟着狂笑,苍柏皱着眉头黑着脸,环视周围道:“笑什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熟悉他的人知道此人脾气不好,都急忙憋住了笑,有的人忍得实在辛苦,索性低下头去看着脚底,只有吴美云,本身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辣椒性格,边笑边指着苍柏说:“导演,太好玩了,你眼睛抽筋了一样。” 苍柏在人前丢了面子,气的一把将手里的剧本摔在地上,还恶狠狠地踩上一脚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每天要面对你们这样的人,简直是狗屁不通!不通!” 说着转身就走。 众人都被他骂的大气不敢出,吴美云却不怵他,喊道:“喂,导演,你怎么骂人啊?我是没经验,你好好教我不就完了,你们搞个招聘把人选上来,现在又这样骂人?过分了吧。” 苍柏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一时间场上的人都愣住了,导演气跑了,这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女一号,能把导演气走,佩服佩服。”陈潇潇阴阳怪气地说。 “是吧,所以我是女一号,而你什么都不是。哦,对不起吗,我说错了,不是什么都是,而是女二三四五六号,应该叫女五号?还是女六号?”吴美云笑眯眯地问。 “你……不要太过分!”陈潇潇从没有被人这么奚落过,几乎要气疯了。 “过分又怎样?叫导演赶我走啊,这样你就能当上女四号还是女三号?” 吴美云看着陈潇潇,轻描淡写地说。‘ 苏三站在一边看到马上这俩人就要打起来,急忙走上前拉着吴美云说:“好了,陈小姐是前辈演员,吴小姐,你不要这样。” 吴美云哼了一声,不过还算是给苏三面子没有继续吵。 陈潇潇气不过,忽然冲过去抓住了吴美云的头发,同时另一只手推开了苏三。 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姐就这样厮打在一起。 苏三气的喊道:“去找金女士,我就不信没人管得了你们。” 一听说找金女士出面,两个人急忙松开了手。 吴美云的假发套被陈潇潇抓的乱七八糟。不过陈潇潇也没占到多少便宜,被吴美云抓伤了脖颈,她一只手捂着脖颈,另一只手上明显有几点血迹。 吴美云已经由宫铃扶着离开了,苏三问陈潇潇:“你要不要紧。” 陈潇潇恨恨地说:“小贱人,属猫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叫道:“咦,怎么是手指破了?那贱人身上还长刺不成?” “发生了什么事?”霞姨在后面听到摄影棚里吵嚷,急忙跑过来看情况、 陈潇潇嘴一撇哭道:“霞姨,这地方没法待了,新人都欺负我!还打我!” 霞姨有点不相信:“不是吧,那三位小姐看着人不错。” “你看看啊,这里都出血了,就是那个女一号叫什么来着?对,叫吴美云就是她挠的。什么美云,美云,我看是霉运,遇到她的人都要走霉运!呸呸呸!”陈潇潇指着自己的脖子。霞姨看了看说:“走,我给你涂点药,小姑娘不好这样子的呀,搞不好要留伤疤的。” 一听会留伤疤,陈潇潇像是被扎了一针的皮球,瞬间所有的气焰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瘪着嘴问:“手上也疼,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霞姨拖着陈潇潇去化妆间上药,金女士这时已经问询赶了过来,指着新人说:“你们既然签订了合同,就要好好演戏,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们吃住都要在公司,我每天叫人给你们上课,提高演技。” 董佩知道自己演技不行,低着头答应着。宫铃走过来,闻言说道:“我要回家告诉我姆妈一声,哦,金女士,要不你和我一起和我姆妈说一声,她根本不信我当了演员,更不会相信我不回家是要住在公司学习了。” “好,等会我跟你去你家说明情况,董佩,你有什么问题吗?” 董佩摇摇头,这时辣美人已经换下戏服,气呼呼地走出来。 “金女士,你看,不知谁捣鬼,往发套里加了胶水,我的头发都被黏住了,还有这个,手还被扎了一下,缝发套的针怎么能随便放在里面?简直要出人命的。” 金女士看看她的手:“只是被针扎一下嘛,做演员要学会吃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看看你,被针扎一下就掉眼泪。” 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这吴美云其实是金女士早年的影迷,还是有几分怵金女士的,听她这么说,也只能撅着嘴。 “发套里有针?什么样的针?” 苏三在一边忽然问。 “我不晓得啊,八成是缝衣服的吧?我没做过这些,不认识这针是做什么的?反正就是细细长长的针咯。” “那针在哪里?” “随手扔一边了,这个很重要吗?咦,苏小姐,你是不是要帮我查出谁用针扎我?” “带我去找那根针。”苏三一把抓住吴美云的手,“这很重要,你知道吗?”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金女士是非常相信苏三的判断能力,也说道:“那就去找找。” 吴美云带着苏三和金女士来到道具间,指着桌子说:“呶,发套和针我就扔在那里了。” 可是现在桌子上只有发套,并不见她说的那根针。 “奇怪,针去了哪里呢?”吴美云蹲下身子在地上仔细寻找。 “应该是被放针的人拿走了。” 苏三看向金女士说道:“阿姐,我现在有个大胆的想法。” (未完待续。) 第十章 布景中的女鬼 苏三站在门外听着法医工作室里传来呲呲呲的电锯声音, 铁铲和铁锅摩擦的声音被很多人认为是刺耳的噪音。 这种刺耳影响的不单单是耳膜,它会唤醒人类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其实这种恐怖来源自远古人类的记忆:那时古人类部落相残,食人是一种生存需要,一个被俘虏的人从头到脚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就连头颅内的脑浆,骨头中的骨髓都会被吃掉,而锯断或者砍凿这些坚硬骨头的声音就足以令人产生恐惧情绪。这种惧怕经过一代代的基因固化最终遗传下来。 而现在,苏三心里毛毛的,因为肖琴就在里面在锯死者的头盖骨! 那种声音像是一直要钻进她的心里去,抓住她的心脏,用力一捏,让她窒息。 苏三紧紧捂住耳朵,过了一会,门开了,苗一面色苍白站在门口。 “怎么样?”苏三问。 苗一点点头:“找到了,脑袋里有一根针。” 苏三壮着胆子走进法医工作室,肖琴摘下帽子,轻轻拍了几下,正好苏三从旁边走过,急忙站住,瞪着肖琴。后者微微一笑:“上面有点骨粉,没事的,和肥料差不多。” 肖琴指着桌上盘子:“看吧,两个都有针,很长的针,不像是缝衣服的。” 苏三捂住一只眼睛,小心地走到桌子旁。 捂住一只眼睛的原因她很怕看到不远处的那两个被锯开的头颅。 因为要锯开头盖骨,头发都已经被剃掉。昔日的两个大美人明星都成了秃头,上面被锯开,形成黑乎乎一个洞,透出带着甜腥味的脑浆气味,苏三不敢去看那两个头颅,更不敢看头顶那个碗口大的的洞。她匆忙瞄了桌上白色的铁盘子一眼,那里面是两根细长的针。 “这是针灸用的。” 苏三做出了判断。 “这种细针,被扎进了脑部的穴位,阻断了死者的神经。” 肖琴哐当一声将锯子丢到一边,那声音很大,吓了苏三一跳,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那锯子边缘上是一层灰白色的粉末,被肖琴这么一摔,有些粉末飞起来,落得哪里都是。 苏三马上意识到那些灰白色的粉末是什么,呀地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肖琴哈哈大笑:“这屋子里到处都是骨粉,对,你手里按着的那地方也有,你进屋就呼吸进去了,还能躲在哪里去?” 话音刚落就听着嗷的一声干呕,苗一急忙捂住嘴巴。 苏三翻翻眼睛:“你讨厌透了绝对是故意的。” “杀人手法很巧妙,似乎在宋慈的书中记载过往这里插钉子的事例,我没想到一根细细的针就能有这样的效果,人体真是奇妙呀。”肖琴捏着一根针啧啧称赞。 “方霞,讲讲吧,头套里的针是怎么来的。” 苗一坐在化妆师霞姨对面,小那坐在他身边,负责记录。而苏三则站在窗前,静静观察着方霞。 化妆师方霞看着有40多岁,身体微微发胖,一张圆白的脸,嘴唇红红的,看得出气色非常好。 她坐在那里,双手放在桌子上,那双手很是白嫩,指头有点粗短,像是胡萝卜。 化妆师不该有一双巧手吗?苏三心想,这种粗短的手也能化妆呀。 “头套里有针?怎么可能呢?”霞姨连连摇头,“我早说过,那些头套都是真人头发做的,头发最容易吸取人体的精气神,很容易积蓄怨气的,如果真有针,那可能就是冤魂作祟吧。” “你是化妆师,这些头套是你给她们戴上的。”苗一冷冷地扔出两根细长的针,“看看,眼熟吗?” 方霞看了看说:“这是针灸用的,我有段时间膀子被风吹的疼,找人针灸过,用的就是这种。” “这是在死者头骨内发现的,你真够狠的,直直地插下去,破坏了神经,两名死者开始还没有感觉,随着对神经影响越来越严重就忽然暴亡,若不是今天在头套里发现了针,还不能发现你动的手脚呢。” 方霞目光平静,脸色淡然:“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她想了想又接着说:“我和她们两个人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害她们呢?” 是啊,方霞只是个化妆师,和死去的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恩怨,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警察搜查了化妆室和道具室,一无所获。所有的头套都翻了一遍,里面并没有针。 为什么吴美云戴的发套里有胶水还有针?搜查时吴美云正在布置房间,看到警察挨个查看头套,就冲上去说:“我怀疑是陈潇潇做的,她就是看我们三个人不顺眼。” 搜查的警察嘴一撇:“你怀疑,咱俩谁是警察?” 吴美云根本不怕他的奚落坚持说道:“你们抓走了霞姨,为什么不抓陈潇潇,她和白玉瑶、尹玉珍基本是同时出道的,却一直被她们俩甩在后面,她可是有杀人动机的。” 这时女场记正好也走过来,插嘴道:“吴小姐,你才来几天啊,就在这搞事,不好这样做的。” 吴美云嘴一撇:“我是提醒警察先生啊,她要是清白的,就理直气壮地被警察调查一番呗。” 这边搜查完毕,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警察刚要收队,就看到苏三自己回来了。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方霞做案,但是还可以将她羁押24小时的。 吴美云一见苏三,高兴地扑上去:“苏小姐,快来看看我们的宿舍!” 原来金女士腾出一间房给三个新人住,方便利用晚上的时间给她们讲演技,加强训练。 苏三走进去,看到董佩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宫铃却不知去向。 “宫小姐呢?” 苏三问。 “哦,金女士陪她回家说服她姆妈去了。“ “董小姐不用去和家里打招呼吗?” “我?不用了,我是孤儿。”董小姐冷冷地说。 “不好意思啊,其实我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苏三急忙解释。 一般情况,同病总是要相怜的,可是董佩眼眉都没抬一下,坐在床边叠自己的衣服。 苏三觉得挺没意思的,和吴美云随便说了几句就走了。 今天三个新人表现都不好,导演也被气跑了,因此晚上并没有拍戏,戏棚和道具间化妆间都空着。 吴美云看看走廊里没人,就对董佩说:“咱们去影棚看看啊。今天我发现咱们根本不懂什么机位、什么走位,这种很吃亏的。会被陈潇潇那老女人看不起。” 董佩想了想:“好吧。” 两个人偷偷打开影棚的门,走了进去。 影棚很大,布景是荒山古寺,还有一口古井。 这种场景平时人多无所谓,这会大晚上的,现场只有她俩,周围非常安静,就有点让人心里发毛。 董佩紧紧拉着吴美云的手,小声说:“算了,明天白天我们再看好了。” “嘘,你听是什么声音?” 吴美云指着前面古代房子的布景,声音就是从那传来的。 董佩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 吴美云抓着董佩的手往前走,忽然一个白影从她们前面晃悠过去。 董佩啊的一声尖叫,吴美云指着那白影说:“你站在这别动,我去看看。”说着大步往前走。 那白影就在她前面晃晃悠悠,忽然转过身来,只见那白影看衣服发型是个古代女子打扮,可是转过脸来,那脸上竟然是一片惨白,并没有五官! 这白衣女子发出磔磔的笑声,格外瘆人。 吴美云本来是会武功的,可从没实战过,此刻被吓得收住脚步,想喊叫却张不开嘴,想往前走,又迈不开步子。 那女子转过身,继续晃悠悠地往前飘。 吴美云眼前一黑,晃了晃,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倒霉的女一号 辣美人吴美云性格泼辣牙尖嘴利还会一些武功,可就是这样的一位小姐,竟然被那看不到五官的白影吓得晕倒过去。 “吴小姐,吴小姐,你醒醒。”平淡的声音中一点起伏和激动都没有,这是冷美人董佩。 “呵呵,这女一号就这点胆子,别忘了,这剧组的两个女一号可是都死了。想做女一号,也得看运气够不够。”这个声音则充满了幸灾乐祸,这是吴美云讨厌的人——陈潇潇。 吴美云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大脸,她吓得一声尖叫挥手就要打,陈潇潇往旁边侧开身子,接着站起来指着吴美云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你还得在地上躺躺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美云忽然觉得自己人中部位凉飕飕的,甚至还有点疼,她用手一摸是老虎油的味道。 天那!吴美云瞪着陈潇潇:“册那,你往这里抹了老虎油!” “废话,不抹你能醒吗?”陈潇潇抱着胳膊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嘲弄,“我说你闲的没事的大晚上跑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是前几天接连死了俩人!阴魂还没散呢,小心找你谈谈心。” “陈小姐,求你别说了,刚才我们真的……看到了。” 董佩想到方才的情景,吓得浑身发抖,急忙一把抓住吴美云的手,而后者的手也是冰凉潮湿的,显然也是受惊不轻。 “真的看到了?”陈潇潇不相信地盯着她们俩。 “当然,否则我怎么会……怎么会……” 吴美云说不下去了,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被吓晕了,非常羞愧。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传来,三个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板着脸的女场记。 这位女场记看不出岁数,因为长得实在有点抱歉。皮肤黑,黑的掉在地上需要张开嘴巴露出牙齿才能被人发现,嘴唇又大又厚像是鲶鱼,牙齿还有些突出,陈潇潇过去问过霞姨,听说女场记郭小姐今年其实才20多岁,可是她那下垂的眼角看,陈潇潇以为她都要40岁了呢。 影棚里的灯并没有全打开,灯光有些昏暗,场记的脸藏在阴影里一团乌黑什么都看不到、 吴美云赶紧揉揉眼睛,确定那只是一团乌黑而不是一片惨白这才松口气。 “这就走,这就走。” 陈潇潇有点怕女场记,因为此人嘴巴很不好,经常背后讲究别人,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在电影公司一直混下去。据霞姨讲是因为这位女场记其实还是在影棚出生的,她的母亲当年是位红影星,有名的敬业,马上要生了还大着肚子在演孕妇,谁也没想到美貌女演员生下来的女儿却丑的要命。后来这位红星妈妈错信了男人,倾家荡产后跳楼自杀,十多岁的女场记就被她母亲的影视公司收留做点杂七杂八的事情,渐渐就一直做了下来。 这些影视公司其实是很迷信的,新戏开拍都要算好黄道吉日,还要拜祭一下,这位郭小姐是在影棚出生的,命硬的很,因此虽然她相貌丑陋性格也不好,但公司的人都很能容忍她,同时因为可怜她母亲悲惨遭遇,大家对她都有几分偏宠。后来金女士买下了这间公司的股权,也就连带着全部工作人员都继承了下来,她早年和郭小姐的母亲有一点交情,因此依然叫她做场记。 “走吧走吧。”陈潇潇嘴巴虽然坏,但人品看来还不错,俯身去扶吴美云。董佩也没想到她能去扶,愣了一下也急忙去伸手,忽然就听着哎呦一声,吴美云又重重坐到地上,嘎巴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断了,她哎呦哎呦地呻吟起来。 陈潇潇双手一摊:“看看,我好意扶你,你躲什么?” 吴美云怒道:“明明是你故意的!天那,我的尾骨是不是断了!疼,好疼!疼死我了!” 董佩看着吴美云满脸汗水,疼的五官都扭曲错位,这才发现出了大事情,急忙往外跑说:“我去打电话,要医院派救护车过来。” “你知道去哪里打电话吗?”陈潇潇问。 董佩站住脚看着陈潇潇,后者耸耸肩:“好吧,我好人做到底,和你一起去打电话。” 女场记始终站在门口,看着她俩走出去,然后一步步走到吴美云身边,低头看着她。 吴美云疼的死去活来,开始根本没察觉她过来,直到抬起头,看到一张黑脸和硕大的鼻孔,呀了一声:“你吓到我了。” “疼吗?”女场记的声音很古怪,隐隐带着兴奋。 “疼啊,疼死了!” 吴美云实在太疼,龇牙咧嘴,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疼,就对了,疼了才会长记性。” 女场记冷冷地说。 “你什么意思?嘲笑我?”吴美云柳叶眉立了起来,咬紧牙关,怒气冲冲盯着女场记。 “对,看你疼我高兴。” “为什么?我不曾得罪过你。” “你们,都得罪了我,有一个算一个。” 女场记说完转身就走,吴美云想到刚才的白影,急忙喊道:“那个场记小姐,能不能别走,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害怕?”女场记停住脚步,转过身,“你真的害怕?” 吴美云点点头,眼泪在眼眶打着转。 女场记走到指着她躺着的位置说:“是呀,是该害怕,那两个人都就死在你躺的位置。就那么死了,死了哈哈,死的好,你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 吴美云捂住耳朵,不停摇头:“我不想知道。” “你也会死。” 女场记说完就走。 吴美云被她气的骂道:“丑八怪!人丑心更丑!” 女场记彷佛没听到似的理都不理。 那么大的影棚,只剩下吴美云一个人。 她尾椎疼的不行,又提心吊胆,满脸泪水,只求陈潇潇和董佩快点回来。 这时她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嘁哩喀嚓,嘁哩喀嚓,虽然心里极度害怕,可她还是忍不住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就在那布景房子里,那是用纸板和碎砖搭起来的古代房屋,中看不中用,现在那房子的门口正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脸上惨白一片没有五官,她站在那里,手指挠着门框,吱吱噶噶。 原来方才的白影一直没有离去,她就在那布景房子里等着自己。 吴美云吓得浑身发抖,那女子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非常僵硬地一步步,缓缓地走过来。 吴美云觉得只要窒息了,为什么没有人!陈潇潇,董小姐,你们在哪快点出现! 她本来就疼的几乎失去知觉,眼看着那白影已经站在自己身边,还俯下身来,那一团大白面正对着自己的脸,这次真看清了,这张脸就像个光滑的鸡蛋,上面什么都没有。吴美云怕的很,啊地一声惨叫又晕了过去。 陈潇潇和董佩此刻在大楼管理员那里打完电话,刚走出电梯就听着一声女子的尖叫声,陈潇潇嘴一撇说:“不是吧,疼的忍不住了?” 董佩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走进摄影棚,看到吴美云倒在地上,宫铃蹲在那不住摇晃着她:“美云,你怎么了啊?美云,你醒醒。” “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董佩问。 “我也是才回来,看你们都不在,就跑来这边看看,没想到进门就看到美云躺在地上,她这是怎么了?” “呵呵,疼的呗,别怕,我有老虎油。” 陈潇潇还是一脸幸灾乐祸。(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女一号易主 吴美云欲哭无泪。她没想到伤的这么严重,尾骨骨折! 董佩想到当时那声咔嚓,觉得牙齿都跟着酸起来,有点担心地看着吴美云,后者已经从开始的惊愕转换成愤恨,她当然恨,因为只有她自己清楚,陈潇潇扶她起身时是故意松开手的,她当时吓得浑身发酸,腿更是软绵绵的站不起来,因此当陈潇潇松手时她根本站立不稳直接坐到地上! “她是故意的,她为了当上女一号故意害我!”吴美云狠狠地捶着病床。 “不是吧?陈小姐会这样?”宫铃站在一边,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很天真无辜。 “哼,你以为呢,是她害得我,董小姐,你也看到的对不对?我要告诉金女士陈潇潇的所作所为。” 正讨论着,金女士知道出事了,已经匆匆赶来,她大步走进病房,身后跟着苏三,原来这晚苏三是在金女士家住的。 吴美云委委屈屈向金女士讲明一切,金女士皱着眉头:“不是吧,陈潇潇平时还算是很规矩的,能这样做吗?” “金女士若不信,问问董佩啊,当时她就在旁边的。” 吴美云指着董佩说。 董佩看看金女士又看看吴美云,为难地说:“其实我站的远点,当时低着头,并没有看到吴小姐是怎么摔倒的。这个不好说假话的呀。” 吴美云急了:“怎么能没看到呢,当时你就站在旁边的,董小姐,你不能这样的。” 董佩摇摇头:“我真的没看到,不能冤枉人家。” 金女士只能叹息道:“我们已经签约了,放心吧,虽然你是不能再演戏了,不过我是不会就这样不管你的,住院费用公司会付的,你好好休息,哦,对了,应该和你家人联系的。” 吴美云听到要自己好好休息,大惊失色:“啊?那我不能继续拍戏了?我的角色……” “没有办法,你的角色太重要了,我问过医生,你要恢复至少需要两个月,剧组不能干等着你的。” 吴美云闻言,眼泪流了出来,苏三在一边看着,心想看来是伤心到极点,这样的辣美人也会哭的呀。 金女士无言地看着吴美云哭泣,她是看惯了这些,美女的眼泪对她不起任何作用。 哭了一会,吴美云掏出帕子狠狠地擦擦眼角,哽咽着说:“如果我个人承担这两个月的损失,这个角色还能给我吗?” “你个人承担?”金女士眉毛一挑,她没想到吴美云这么执着,语带讽刺地说,“那可是一大笔钱。” “我出的起。”吴美云看着金女士一字一顿地说,“全部损失我来负责,给我两个月时间,我要这个角色。” 金女士冷笑:“我金心怡可没那么小家子气,随便什么人拿点钱就能收买的。” “为了梦想,金女士,你也是有梦想的人,我曾经是你的影迷,喜欢你演戏,也知道你一路奋斗成为现在上海滩响当当的金女士,再说这次……”她莞尔,同时冲金女士勾勾手,眼光妖媚,“你用我们这些新人不也是为了电影卖得好吗。两个月的时间,记者可以等,观众也可以等,等待过程一定会有很多人望眼欲穿,到时候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得多!” 金女士闻言,上下打量着吴美云,嫣然一笑:“原来口才这么好,只是我怎么相信你能有那么多钱陪我呢?” 苏三也没想到吴美云竟然讲出这么一番话,看来这位吴小姐还真有点想法。 吴美云看看站在不远处的董佩和宫铃,压低声音说:“金小姐可知道大华洋行?” 金女士点点头:“略有耳闻,听说是一直做进出口贸易的,还有轮船公司的股份,生意做的很大。” “我先生就是大华的老板上官其。” 金女士看看她,有点半信半疑。 “你若不信,现在打电话给他,正好我受伤了,他也应该来陪我。”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金女士。 这名片黑色描金很是奢华,金女士捏在手里点点头:“你受了伤,你家先生自然要过来的,我也得对他有个交代。” “董小姐,这么晚了我们俩也该回去了吧。” 宫铃在一边对董佩说。 金女士想了想说:“正好我也得回去打个电话,这样吧,吴小姐,我这就回去打电话叫你先生来医院,顺便送她们回去。” “好的呀好的呀。” 吴小姐见金女士被自己说动,眉开眼笑。 金女士等人离开,病房里只剩下吴美云一个人,她笑了笑自语道:“以为害了我就能抢了我的女一号?开什么玩笑,绝对不会叫你得逞。” 金女士发动车子,坐在后面的宫铃忽然说道:“金女士,今晚发生了这种事,我有点怕,能让我先回家吗?” “好啊,回家让你母亲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宫铃听话地点点头。 宫铃的家就在圣玛丽不远,拐过一条街就到了,宫铃下了车和大家挥挥手站在大门口按了门铃。 “来了来了,咦,大小姐,你回来了啊,” 院门开了,一个老妈子站在门口。 苏三抬头看了一眼,这栋房子很大,三层小洋楼,窗户里透出灯光,看来宫铃家还是很有点钱的。 回到家,金女士就急忙照着名片的地址打电话。 “上官先生吗?是这样的。”金女士讲完吴美云受伤的事,就听电话那头的男子声音有些犹豫不决,“金女士,你的意思是……” “吴小姐现在圣玛丽医院,实在不好意思,出了一点小意外,吴小姐坚持要演女一号,说上官先生可以承担剧的损失。” “这个问题……实在有点……” 这时就听着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又是那个狐狸精?真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两个月的损失为什么要我们出钱?伊脑子瓦特了!” 金女士听着心头火起:“好好说话,你怎么骂人呢?” 那边大概也听到了,大声嚷道:“钢笔样子……”话没说完,是被人拉扯走的声音。 上官其的生意传来:“对不起对不起,金女士,明天我们约个时间谈好不好?” “谈?没什么谈?简直是莫名其妙,没得谈了,吴美云的角色我不会给了。” 金女士哐当一声挂了电话,苏三看到她气得嘴角都在抽抽,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太过分了,好好说事情,那边过来个女人就骂,什么素质嘛,这个吴美云也是个阿木林,找的这叫什么男人?什么家庭?气死我了,她的角色别指望了,明天就让宫铃上。” “宫铃,她太甜美了点,能演妖精吗?”苏三有点担心。 “能不能演妖精无所谓,只要是这次选上的小姐,长得还算漂亮,这样就会绝对没问题。”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如何激发演技 第二天,因为找不到证据,方霞被放了回来。金女士给整个剧组开会,宣布由宫铃做女一号。 “为什么?她的长相可演不成妖精的呀。”陈潇潇吃惊极了,她本以为吴美云出了事,女一号理所当然是自己的。才被放回的方霞看清了金女士的心思,怕陈潇潇吃亏,轻轻拉了她一把。 “谁说女妖精就要妖里妖气的?有的妖精看着比女学生都老实呢,做起坏事了还不是一套套的。” 女场记郭小姐在旁边哼了一声。 “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潇潇的火气不敢冲着金女士,正好女场记接话,她索性就直奔女场记去了。 “巧巧说的对,女妖精也要分好多种,比方说白娘子,若是妖娆的怎么可能跟许仙这个老实头,这次我们就换个与众不同的女妖精。” 陈潇潇还要说话,方霞在下面抓着她的手,用力在手背捏了一下。陈潇潇气呼呼地坐下,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方霞:“霞姨,这也太过分了,简直是将我们这些正经的演员当猴子耍。” “嘘……”方姨示意她噤声。 “好,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就这样决定了,大家准备一下,下午正式开拍。” “恐怕那些记者又要抓着吴小姐受伤的事不放了。” 有人担心地说了一句。 “是吗,我到要见识见识。” 金女士说到这话是眼睛都在放光,她现在是非常希望记者追着这件事不放呢,电影才开始开拍每天都有话题,免费上各报纸的头条,还能加印号外,这是多好的事,求之不来呢。 陈潇潇在化妆间里怒气冲冲。 方霞拉着她的手说:“这做这行好几年了,应该很容易看淡这种事,很多时候不能出头不是因为长相和演技,实在是运气没人家好,没看出来吗,现在金女士是摆明了要用新人,你再闹能怎样,把她惹急了可能现在的角色都不会给你了。” “可是……我实在气不过啊。” “没有用的,忍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可是导演都嫌弃我老了,我再忍下去就真的老了啊,霞姨。” 霞姨听到导演俩字,冷笑一声:“苍柏那种伪君子,他说什么你都信,这个人当年害了不少年轻小姐,你一定要远离他。” 陈潇潇听到霞姨说到苍柏害了许多年轻小姐的时候,眼睛一亮,瞬间有了主意。 这时董佩走进来问:“什么时候可以过来化妆。” “不着急,吃过饭后来找我吧。”霞姨和颜悦色。 董佩扭头就走。 “喂,站住,霞姨是圈子里的老前辈,你不会说话吗?” “你……”董佩回头看着陈潇潇气呼呼的样子,冷美人竟然扑哧一声笑了。 “我就喜欢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气成这样能怎样,女一号永远轮不到你!”董佩也是够狠的,专戳人肺管子。 说完她就故意扭着腰肢离去。 “霞姨,你看看,这些新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算了算了,不要在乎了,她是故意气你的,不搭理不就完了。” 陈潇潇如何能做到不搭理,她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中午时分她敲开了导演办公室的门。 苍柏刚吃过饭,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报纸,见她进来,淡淡地说:“有事?” 陈潇潇想到霞姨的话,鼓足勇气走到苍柏身边,忽然从后面一把搂住他的脖颈,故意用胸在他肩膀部位蹭了蹭,下巴抵着苍柏的头发。 苍柏问:“你想做什么?” “导演,为什么我就演不成女一号呢,想请导演指教一下。” “怎么指教呢?” “看看我的相貌,身材,再看我的演技,怎么指教都可以。” 苍柏放下报纸,叹口气说:“你们那,一个个的都不叫我省心。” “这一个个是说的谁,莫非这剧组里还有人像我这样……来找过导演?” 陈潇潇在苍柏耳朵边轻轻吹口气。苍柏身子僵了一下,陈潇潇看在眼里,更变本加厉了。 苍柏回身捏住她乱摸的手道:“演技这种事,是需要刺激才能发挥的。” “怎么刺激呢?导演你刺激刺激我,不成吗?” 这一刻的陈潇潇,柔情似水,浑身软绵绵的简直要在苍柏身上扭上几股。 苍柏笑了:“我不能刺激你,不过我有个激发演技的法子,不知道你要不要试试。” “这个也能激发?” 陈潇潇将信将疑。 不错,苍柏是著名导演,可这个著名其实是要打折扣有水分的,至少这三年来他没拍出什么好作品。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加入金女士这个新成立的电影公司,拍一个妖精和书生恋爱的片子,用他自己和曾作家吵架的话来讲那就是俗透了,俗不可耐。 因此一个有些过气的前著名导演说能帮人激发演技,陈潇潇当然会怀疑。 “当然,只要你能够拿出更多的东西,我就会帮你。如果你演戏风头盖过了女一号,就算做不成主角,可还是能抢走女一号的风头,演技好坏,观众自有定论。” 苍柏的话透着一股自信和笃定。 “那怎么激发?” 陈潇潇问完这句,咚咚咚,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没等苍柏说开门,女场记已经推开门,冷脸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导演,准备好了吗?” 陈潇潇猝不及防,急忙松开搂着苍柏的胳膊,女场记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说道:“导演,时间到了。” 苍柏站起身来,呵呵一笑就走。 陈潇潇迟疑一下,打算跟上,走到门口,却被女场记郭巧巧一把拉住,她冷冷地盯着陈潇潇用很小但是很阴森的声音说:“滚,离他远点吗,否则……” 她伸手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了一下。 陈潇潇冷笑:“你算老几啊。” “想活命就老实点。”郭巧巧甩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陈潇潇握紧拳头:“我是不会放弃的,等我演技提高了就一定是女一号,对,即使不是,我也要盖过女一号,让所有人看看谁才是最佳女演员。” 这时影棚里基本上各就各位了。 苏三站在一边,看着穿着古装的演员们走来走去。有一群年轻小姐格外显眼,正是那天的那些妖精们。 美丽的小妖精们嘻嘻哈哈,边走边打闹,彷佛这个地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人啊,总是最善于遗忘的。(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妖精又死了 这时苏三听到有人吸气的声音,她循声而去,原来是一个大美人出现了。她穿着女一号妖精的衣服,从后台款款而行,整个身姿如同弱柳扶风,柔弱的叫人怜惜,本来是圆脸圆眼睛清纯小女孩一样的相貌,也不知是因为化妆还是因为眼神和肢体语言,竟然多了几分妩媚,现场所有人都愣住:这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宫铃吗? 苍柏大张的嘴巴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陈潇潇恨恨地揪着衣角,如果眼光能杀人,宫铃早已经千疮百孔。成筛子了。 “不错,不错,我是真没想到宫铃这样的邻家小妹妹也有这样千娇百媚的时候,很符合妖精这个角色的定位。” 金女士拍手道。 宫铃走到众人面前,微笑一下,眼波流转,很有点媚态。 苏三心里暗自赞叹,这个宫铃还真是可造之材,将来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女演员的。 这样想着,戏已经开拍了。 这场又是妖精和仙女的打斗戏。 导演说开始的时候,现场的每个人都内心沉重,因为已经有两个人是在拍这场戏的时候出事的,刚拍完的吴美云也出事了,虽然无生命之忧但尾骨骨折也需要静养两个月,和女一号的角色失之交臂。 仙女董佩还是平时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念着台词,接着拎起宝剑,就和美貌妖精打在一起。 噼里啪啦。这段拍摄的很顺利,女场记在一边计算着时间。一场戏拍过,苍柏满意地喊了一声:“卡!” 宫铃停了下来,伸手擦擦额头的汗水。 穿着古装戏服,在好几个大灯的炙烤下拍打斗戏也是个力气活,很累人的。 金女士非常满意,招呼着众人喝茶休息一下继续。 陈潇潇不错眼珠地盯着宫铃,这时她发现,宫铃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眼神却飘向了苍柏,而后者明显对她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暧昧看得陈潇潇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俩人一定有问题,想到自己方才还曾经企图****苍柏,陈潇潇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光,太贱了! 女场记不动声色地走到宫铃身边,宫铃看到她过来刚要问有事吗,就见女场记忽然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宫铃一愣,接着笑靥如花:“侬还真是百有份(管闲事)。”虽然是笑着,这声音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离他远点。”女场记冷冷地说道,宫铃问:“为什么?你是他什么人?” “他过去是人,现在已经是魔鬼,要想活命离他远点。” 这时苍柏在对面喊:“好了,开拍啦。” 金女士听到这话如释重负,这几天一直在循环拍妖精和仙女打架,拍的她神经脆弱的要命,今天这条终于过了。这可是个好兆头。 下一场是侠客上场,和妖精互诉衷肠。 扮演侠客的男演员身材高大,穿着白色绣着金线的古装,和娇小妩媚的宫铃很相配。 可是在拍戏的时候,宫铃却屡屡不能投入状态。 准确的说,虽然她现在媚态横生,可是和男演员搭戏总是放不开,当男演员握住她的手表明心迹时,她的表情非常惶恐,脸部表情僵硬。 这样停了好几次,苍柏又开始坐不住了。他走到宫铃面前开始说戏,握住宫铃的手,做出和男演员一样的动作,宫铃认真地听着,女场记在一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微微上扬。 等苍柏离开,金女士也走过去问:“宫铃你怎么总不在状态?” 宫铃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声说:“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从没有被男人拉着手说那些话,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害怕。” 金女士被她逗笑了,看看周围的人压低声音问:“那我看你刚才已经很有女人的柔媚感觉。” “这还的感谢导演啊,是……” 这时苍柏喊道:“开拍啦。” 宫铃吐吐舌头,跑了过去。 金女士摇摇头:才觉得她有点成熟女人的气质,这一吐舌头马上就暴露了。 继续开拍,男演员握着宫铃的手倾诉着肉麻情话。 宫铃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自在,忽然间像是被人扯住了脸皮,往两边用力拉扯。 金女士看的愕然:这是什么表情? 苏三则大惊:不对!正常人不能做出这样的表情。 这时就听着宫铃啊地一声惨叫,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往后倒去。 男演员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捞起,可是一低头,却看到刚才千娇百媚的小美人此刻竟然有鲜血从紧闭的眼睛里蜿蜒流下,男演员吓坏了,下意识的松了手,宫铃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金女士惊呼:“天啊,又怎么了!” “宫铃不对劲。” 苏三大步往前冲去, 离男女演员最近的是女场记,她已经走过去,蹲下身子看了看说:“她死了。七窍流血,莫不是有冤情?呀,这里怨气真大。”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金女士怒气冲冲。 女场记站起来,木然地环视了众人一眼,接着眼睛盯着一处,缓缓说道:“三位小姐,死的真冤枉,这里有怨气,死去人的鬼魂在现场飘来飘去。 啪!响亮的耳光声音。苍柏打了女场记一个耳光,所有人都呆住了。 大家都知道苍柏脾气大,可是谁都想不到他竟然敢当众打人,打的还是个女士。 虽然女场记郭巧巧长得极丑,可她也是个女人!而苍柏抡起了胳膊,还想再打下去,对面的女场记捂着脸呆呆地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灯光师急忙上前,拉着苍柏的胳膊说:“导演,她到底是女孩子,年纪小,受到惊吓语无伦次也情有可原。” 女场记看着苍柏,忽然微笑了一下。 这笑容转瞬即逝,可正好起身抬头的苏三看得真切,女场记的笑容竟然很美!一个相貌丑陋的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微微上扬,很是俏皮,眼角眉梢有一种别样的神采。 苍柏叹口气,说道:“滚,不许你再胡说八道。” 报警后,众人都在远地站着,一片茫然。 宫铃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那,头顶是几盏大灯,很有舞台效果,更加重了她死亡的戏剧性。 众人都将眼睛投向别处,故意避开这戏剧化的场景。 陈潇潇则看看宫铃的尸体又看看苍柏,微微一笑,有点幸灾乐祸。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化妆室里的银针 “怎么回事?”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苏三看着走进摄影棚的人,忍不住迎上前去。 “又出事了?”罗隐习惯性地皱着眉头。 “这是第三次,哦,不对,是第四次,还有个女一号出事,还在医院接受治疗。” 苏三带着罗隐走到宫铃尸体前。 罗隐抬头看看上方,冷笑道:“多讽刺,这么多大灯照着,这是在给尸体拍特写吗?” 苍柏闻言急忙命人将灯关了,罗隐又冷笑:“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开始勘察现场你要关灯?是怕我检查的太仔细查出死因?” 得,苏三一听,知道这位这几天在罗家一定是备受煎熬,现在是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愤怒和恶意。 深知这位探长先生是头顺毛驴,于是苏三瞪大眼睛,用略带气愤的语气说:“对呀,探长要开灯检查现场,怎么能关灯呢。” “是,是,开灯,将所有灯都打开!”金女士也喊道。 现场亮如白昼,罗隐蹲下看着死者。宫铃的眼睛、鼻孔和嘴角、耳朵都有血迹。 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姐,忽然间七窍流血,因为才死去不久,像是熟睡了一般,妆化的很好,白净的小脸上蜿蜒的血迹触目惊心。 “是中毒吗?” 金女士在旁边问。 罗隐不答话,一把摘下宫铃的假发套,接着伸手在她头顶上一点点摸索着。 苏三屏住呼吸,她猜到了罗隐要找什么。 现场所有人都盯着罗隐的动作,陈潇潇则不屑地撇撇嘴,心道,在头发摸索什么啊,抓虱子呀? 苗一则紧张地看着罗隐的一举一动,他也知道罗隐正在找那根针,如果也是因为针刺死亡,这就是接连死于同一人之手的第三个女一号,这事真是太诡异了。 过了一会,罗隐忽然抬手,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的针。 “天那!” 所有人都惊呼一声。 陈潇潇也吓了一跳,捂住嘴巴。 “针!”金女士惊呼,“为什么会有针。” “是啊,为什么呢?”罗隐站起身,手里把玩着这根针。 “这是一根针灸用的银针,插入死者的穴位后慢慢发挥作用,死者不会马上死亡,长则一天两天,短的话需要一小时几小时,你们剧组算上这个,已经接连死了三个女演员,死因都是一样的。” 罗隐捏着针,递到金女士面前:“你,解释一下。” 金女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寒光闪闪的银针不住摇头:“我真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会这样?是谁非要害死她们?” “我也想知道是谁?你的公司,你选的演员,怎么一股脑都死了呢?别说她们是活腻歪了,自己往脑袋里插针玩。” “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嫌钱多吗?女演员出事,损失最大的是我,我的钱啊。”金女士哀叹一声,捂住脸,显得疲惫之极。 “你们……”罗隐环视众人,用充满威严的声音问,“谁在你们剧组内部的人当中,见过这种针?” 所有人都沉默着。 苏三仔细挨个打量着众人,发现陈潇潇看到罗隐手里的针,迅速低下了头。 苏三问:“陈小姐,你想到了什么?” 陈潇潇抬起头,犹豫着一声不吭。 “这里人多,你不想说话那就跟我去警察局走一趟吧。”罗隐看向苗一说,“带手铐了吧,铐走。” 苗一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掏出一副手铐,在手里摇晃几下,笑眯眯地说:“陈小姐是吧,这款808(俚语称手铐)一定很适合你。” 陈潇潇恐惧地看着手铐,急忙喊道:“不要抓我,是霞姨,我看到霞姨的化妆间有这种针!” “胡说八道,你不要攀扯别人!” 女场记愤怒喊道。 “老实点。”苗一回头瞪了女场记一眼,大概是被她丑陋的相貌吓到,瞪完他自己先愣了一下,急忙转过头拍拍自己的胸脯。心里惊呼:吃勿消哦,竟然还有这么丑的人,鬼一样的。 “又是方霞?”苏三看向罗隐,而后者也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疑点再一次指向化妆师霞姨。 警察冲到化妆间,看到方霞正在整理化妆台,看到这么多人进来惊问:“又出什么事了吗?” “你觉得该出什么事呢?” 罗隐反问。 方霞苦笑,指着苗一说:“这位先生是警察,我认得。难道又是有人出事了?” “宫铃死了。”苏三说完这句话,紧紧盯着方霞的脸。 “宫铃?天啊,那位小姐乖巧又可爱,怎么也会……”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罗隐哼了一声:“你不该做幕后,该去演戏。” 警察在化妆间仔细搜查,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一包针灸银针。 “这是什么?” 罗隐将针扔到方霞面前冷冷地问。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方霞平静地回答。 “在你的化妆间找到,你不解释一下就急着否认?” “警察先生,这个化妆间不能说是我的,它是电影公司的,每天进来的人太多,我怎么知道是谁放在这的。”方霞的解释倒也很有道理。 陈潇潇一直低着头,很惭愧的样子。 女场记故意问:“陈小姐,不是你说霞姨这里有这种针的吗?” 陈潇潇依然低着头,不敢抬头,用很小的声音说:“是,我有天随便翻找发现的。” “奇怪,我都不知道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方霞问,“这针是你放的吧?潇潇,我可从没有对不起你。” 陈潇潇抬头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是那天无意中发现的,然后……然后……” 她说不下去了。 电光火石间,苏三忽然想到陈潇潇和吴美云的矛盾,她惊呼:“莫非,吴美云戴的头套里的针是你放的!” “我只是想吓唬她一下啊,我在头套里抹了胶水,还不解气,就想再放点什么,翻找半天,发现这里有一包针,就从头套里扎进去。我就放那一次,没想杀人,再说了,吴美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不错,扎在头套里的针不会无缘无故扎进人的脑袋里,可是既然她知道针在哪里,还有作案嫌疑,那就必须要被带到警察局接受调查。 陈潇潇非常后悔,觉得自己蠢到家了,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好的为什么说出针的下落。这倒好,将自己也装进去了。 看着警察要把方霞和陈潇潇都带走,女场记说:“警察先生,是不是有误会啊,陈潇潇这人挺讨厌的,但我看她不是个有骨气的,又那么蠢,不可能杀人吧。” 陈潇潇听到女场记对自己的评价翻翻眼睛。 “郭小姐,你敢为她们打保票?”苍柏忽然开口。 女场记看了看苍柏,又看看罗隐叹口气。(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父女(上) 陈潇潇和方霞都被带到警察局,同去的还有影视公司的老板金女士。 罗隐命苗一将人分开送去审讯室,这时就听着外面一阵吵嚷,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嚎声传来:“玲玲啊,我的玲玲啊。” 金女士拉着苏三的手说:“完了完了,一定是宫铃的母亲找来了,我满口答应那位太太一定会保证宫铃安全的,现在如何是好,人家要找我要女儿的呀。” 苏三拍拍金女士胳膊,示意她稍安勿躁。其实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一个花样年华的小姐在自己面前死去,谁心里都不好过的。 很快,宫铃的父母冲了进来。走在前面的肥胖妇人,满脸泪水,穿着黑色的裘皮大衣,远看像一只大黑熊。 “太太,太太,你不能硬闯啊。”小那在后面紧紧跟随。 “我女儿怎样,我女儿!我的玲玲,金女士,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的!”那胖太太一眼看到金女士,以极快的速度扑上来,抓住金女士的胳膊用力摇晃着,她比金女士高半头,抓着金女士这么一摇,金女士觉得自己从五脏六腑到骨头架子都要散花了。 苏三急忙喊道:“宫太太,你不要这样啊,谁也不想宫铃出事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积极配合警方查出真凶。” “公太太?我呸,还母太太呢!”那位胖太太怒吼道。 苏三一愣:你不是宫太太吗? 这时跟在后面的中年男子也过来了,上前急忙连说带劝拉开胖太太道:“对不住对不住,内人急火攻心。” 那男人说着掏出名片道:“鄙姓上官,是上官铃的父亲。” “上官铃!”苏三和金女士异口同声惊呼道。 那上官夫妇奇怪地看着两人,上官先生问:“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她……不是叫宫铃?”金女士迟疑一下问。 “我女儿叫上官铃,因为上官这个姓比较少,她在外面不想被人知道和上官家的关系一直自称叫宫铃。”中年男子颇有点温文尔雅的气质。 金女士听着这男子的声音很耳熟:“莫非你就是上官其?” 那男子点点头。 原来如此! 金女士和苏三对视一眼,都觉得眼前一亮,似乎被打开一扇门。 宫铃清楚地知道吴美云正是上官其的外室,怪不得昨天她忽然提出要回家。一定是回去大闹,搅乱了吴美云要上官其承担损失的计划,昨晚在电话里暴怒大骂的就是这位上官太太。金女士昨天曾经和她见过一面,但是这些阔太太往往是多张面孔,人前雍容华贵,人后刁钻泼辣。 “一定是吴美云!是吴美云害了我女儿!”上官太太忽然喊道。 罗隐皱着眉头看着苏三问:“她说的是那个受伤的女演员?” 苏三点点头:“上官太太,不好乱讲的,吴美云昨天尾骨骨折一直在医院躺着呢。” “对的呀,她根本下不来床的,怎么去害玲玲。” 上官其也插嘴道。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上官太太斜着眼睛打量着丈夫,“哦,我知道了,今天你在医院陪那个狐狸精对不对?女儿出事的时候你竟然在陪狐狸精!” 上官太太当着这么多人指出吴美云是上官其的情人,让自己丈夫很下不来台,上官其铁青着脸一声不吭。 不过上官太太的胡搅蛮缠提醒了苏三,她想吴美云真的伤到不能起身了吗?她可是还会点武术的,能摔得那么惨? “探长先生,我女儿是怎么……死的?”上官其艰难地吐出死这个字。 “她被人用一根银针插入头颅上的穴位。” 罗隐说完,又跟了一句:“她死的时候应该是渐渐深度昏迷,没有什么痛苦。” 苏三惊讶地看了罗隐一眼,她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学会体谅别人的心情了?这可真是一个大进步。 “银针!天啊!”上官太太双手捂住脸,痛苦不堪。 金女士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位母亲,毕竟是自己食言在先,只能叹口气,轻轻握了一下上官太太肥厚的肩膀。 上官太太放下手,脸上虽然还有泪痕,但目光坚毅,像是瞬间换了一个人似的,她非常冷静地说:“警官先生,那更要怀疑吴美云了,因为她家是中医世家,她和我先生也是因为针灸推拿才相识的。” 上官其气道:“我说了不可能是她,她现在还在圣玛丽医院躺着呢,根本就站不起来,怎么可能害我们的女儿,” 上官太太在听说女儿是被银针所害后,一下子冷静下来,一口咬定是吴美云杀害的宫铃。 罗隐只能叫人过来给上官夫妇做了笔录,然后叫小那带着他们去看尸体。 金女士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跟上去。 待两个人走远了,她才松口气道:“太复杂了,宫铃的爸爸竟然是吴美云的情人,那么,吴美云在摄影棚中看到的女鬼很有可能就是宫铃。” 她给苏三分析道:“我们俩前天下午五点多从上官家出来,宫铃说一个人回去就行。也就是在晚上的七点多,吴美云和董佩进入摄影棚,吴美云声称在影棚看到了白衣女鬼,其间两次晕倒,第二次醒来时,宫铃蹲在身边。假如宫铃就是那个女鬼,她一直知道吴美云和她父亲的关系,但吴美云却不知道她是上官其的女儿。宫铃躲在暗处故意吓唬吴美云,第一次吓到人后藏在布景中,本想等吴美云和董佩离开后脱身,没想到吴美云受伤给了她第二次吓人的机会。” 罗隐在一边点点头:“不错,有点意思。不过从你们讲述的吴美云的反应看,她可能至今都不知道宫铃的真实身份,那么杀害宫铃是无从谈起。” 这天傍晚警察局被八卦小报记者们包围。 这也太邪性了,电影才开拍就死了三个女一号!记者们摆出要冲击警察局的架势,要求采访放罪嫌疑人。 罗隐大怒,命令警察将冲击警察局的记者都抓起来,一时间吓得记者们急忙散开,躲在警察局附近等待时机。 第二天,各大报纸都刊载了金女士和上官其夫妇走出警察局的照片。 其中金女士的种种过往更是被添油加醋报道一番。 圣玛丽医院里,吴美云看到护士新送来的报纸后大发雷霆,一个电话打到上官其的洋行。 “总经理不在。”秘书说道。 “是不在还是不敢接电话?你告诉他,要是不马上回我电话就马上分手。” 吴美云气呼呼放下电话,旁边有病人走过,看她状若发疯,都好奇地盯上几眼。 这时挂在墙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吴美云高兴地一把抓起电话。 “吴小姐吗。我就知道你一定守着电话。” 吴美云一愣,这个声音冰冷冷的,有点奇怪。 “你是谁?” “我?是能帮你的人。帮你成为真正的女一号,最佳女演员。” 那人嘎嘎笑了几声,继续讲道:“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 “女一号?哼,已经死了三个女一号了,我可不想做第四个。” “因为你是第四个女一号,所以那三个必须死。”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父女(下) 苍柏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盯着桌上的电话。 这个办公室不大,一边是一张床,看来他若工作的太晚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没人注意床下放着一只香炉,里面的灰还没有冷,只是这屋子刚开过窗子,将香烛气息吹得干干净净。 门开了,苍柏看了一眼进来的人一动也没动。 女场记郭巧巧悄无声息的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 “不要再继续了。” “一箭双雕的事情,为什么不继续?” 苍柏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丑陋面孔,叹口气道:“你的脸……你觉得好点了吗?” 郭巧巧抚摸着自己的脸,她虽然相貌丑陋,皮肤暗沉,却非常光滑细腻,摸上去像是婴儿的肌肤。 “是,我承认我曾经希望能有一张好看的脸,但如果是用这种手段换来的,我无法接受,我怕自己做噩梦。” “噩梦?”苍柏一笑,“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噩梦就如影随形。我每次看到你,心里都跟刀子剜一样的疼。你母亲,不,她不配做母亲,我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女人。” “她信了邪术,害得我成这样,你也要相信邪术吗?” 此刻的郭巧巧,和往常冰冷生硬的形象完全不同,虽然同样是一张难看至极的脸,可那双眼睛却透露出别样神采,坐在那里的姿势也隐隐能看出一些气质,脖颈挺得很直,身姿绰约。 苍柏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上下打量一下郭巧巧,笑道:“我觉的你今天好看多了。果然有效果。” 郭巧巧皱着眉头:“我每天对着镜子看到是同样的脸,不觉得有什么变化,收手吧,不要让我承受那么多的罪孽。” “不光是为了你,还有我的事业,只要再来两个就好,我们父女……” 郭巧巧怒道:“谁和你是父女?” “我当年的确对不起你,但都是你母亲那时伤我太深,她为了美貌和名气不择手段,甚至害了你,我才……” 这时门响了三声,金女士的声音传来:“苍柏,你在里面吗?” 苍柏看了郭巧巧一眼,后者对他丢出一个威胁的眼神,接着站起身,瞬间又变成一个畏畏缩缩的人,站在一边低着头,像是刚被教训过。 “在呢,你回来了。” 苍柏走上前打开门,金女士进来看到郭巧巧小心谨慎地站在一边,便问道:“巧巧怎么了?你不是又欺负人家了吧?” 苍柏咧嘴一笑:“怎么可能,好端端的我做什么欺负她。” “巧巧做事还是很认真的,有时候说话很冲,你也得体谅她从小没有父母没人多管教的缘故,好了巧巧,你先回去吧。” 金女士拉过郭巧巧的手,又伸手在她背上拍拍:“你住的那间房挨着影棚,你有没有害怕?” 郭巧巧连连摇头说:“不怕,霞姨很照顾我的。” 原来她住在影棚隔壁的房间,类似于员工宿舍,那里放了几张高低床,目前住着她和方霞。 “霞姨啊……” 金女士叹口气。 “警察不放人?” 苍柏见她脸色不好,急忙问道。 “化妆间搜到的银针,证据确凿,没有办法了。” 金女士摇摇头说:“我还是不信霞姨会杀人,好端端的她为什么杀人,还用那么古怪的手段,她和三个女一号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苍柏苦笑:“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们外人又如何知道呢。” 郭巧巧默默听着一声不吭,下垂的双手却攥得紧紧的。 “阿姐,你去庙里烧香了?” 苏三走进金女士家,吸吸鼻子,眉头微皱。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金女士拉着苏三坐下来,“刚才女佣人还和我说,有个玄风大师很厉害,能改运什么的,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去找他帮帮忙,这段时间这运气简直,上海滩没有比我更倒霉的人了。” 玄风大师?苏三想了想,从邻居那里也听过这个名头,看来还真是个比较出名的人物。 “你身上的香烛气味很重,我以为你去烧香拜佛了呢。” “是吗?”金女士拉着自己的袖子仔细闻闻,“我怎么没闻到?” “我比较敏感一些,可以闻到很多别人不能发现的气味。” “对,对,我记得你很神的,我是和苍柏谈了一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女一号还得换人。” 已经死了三个女一号,还有一个在医院躺着,这样的局面还要再来个女一号? 金女士看苏三瞪大眼睛望着自己,叹息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事情有古怪,只是如今我前期投入很大,这是我新公司成立来的第一部戏,如果就这样胎死腹中,我怕是真的要破产了。” 苏三从金女士家里出来,想了想决定去警察局再问问方霞和陈潇潇的事情。 今天下雨,有些阴冷,苏三索性用羊毛围巾将自己的脸完全包裹起来,只露一双眼睛,她站在街头打算找一辆黄包车。等了好久不见黄包车过来,倒是甩着长辫子的电车叮叮当当地过来。外面实在太冷,苏三急忙上了电车,买了票后就往里面走。 刚找个空位坐下,她正要解开包着严严实实的围巾,忽然愣住,因为她看到斜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电车上人不多,到处都是空位,吴美云穿着皮草大衣站在一边,大概是嫌弃车上气味不好,一只手捏着鼻子,顺着她嫌弃的眼光,苏三看到在她不远处坐着个胖子,正捧着菠菜包子在吃。 这趟车是从圣玛丽医院开来的,看来上官其说她伤的重,不能下床的话都是假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吴美云故意表现给上官其看的一面,还有比装病的很重更好的撒娇方式吗?不过看情景,吴美云行走是没问题的,只是不能轻易坐下,因此她选择了电车出行。 可是她从医院出来是为了什么呢? 苏三决定先不解开头上的羊毛围巾,同时还装出一副被冻的哆哆嗦嗦的样子,抱紧肩膀,在座位上蜷缩着。过了一会吴美云下车,她也跟着下了车。先是站在人行道上,看着吴美云走进一家咖啡馆,便尾随进去,径直去前台点了一份栗子蛋糕打包,然后用眼角一扫,看到吴美云走向墙角的一张桌子。 咖啡厅里弥漫着咖啡豆和奶油的香气,往来时髦小姐太太的淡淡脂粉香,还有一种熟悉的香烛气味。 苏三吸吸鼻子,付完钱后拎着蛋糕走出咖啡厅,在走出的那一刹,他看清了坐在吴美云对面的那个人,是导演苍柏。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破解魔咒的方法 苏三一直坐在咖啡馆不远的长椅上,裹紧身上的大衣,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苍柏和吴美云走了出来。 苍柏的步子迈的很大,吴美云刚受了伤,几乎是一路小跑跟着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斜对面的街上走去。 苏三手里拎着蛋糕盒子,装作随便逛街的样子,东看看西看看,羊毛围巾将一张脸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灵活清澈的眼睛。 只见苍柏带着吴美云左拐右拐,在一个院子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苏三心道,看来这里应该是苍柏的家。 她看着两人进去,便轻手轻脚走到门外,从门缝看过去,里面是个二层的小楼,挂着窗帘,看不清房间里面的情景。 这时几个小孩哈哈笑着跑过来,刚下过雨,到处都是湿漉漉阴渗渗的,有着透骨的冷。小孩子们却像是完全不怕冷的样子,打闹着嬉笑着,苏三看着手里的栗子蛋糕,有了主意,她走到对面,冲小孩子们招招手:“来,有好吃的。” 好吃的三个字如同魔咒,孩子们将信将疑,可还是都围了过来。 一个小女孩犹豫下说道:“姆妈说了,用好吃的骗人的多半是拐子。” “对,是要把我们骗去卖掉的。”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也说道。 苏三哑然,打开蛋糕盒子,栗子蛋糕的香味一下子透了出来,四个孩子紧盯着她手里的蛋糕,不由自主咽了口吐沫。 “这个给你们吃,不过是要求你们吃完了去找警察过来。” 听到警察两个字,警惕的小女孩问:“为什么找警察?” “阿姨就是个警察,在抓坏人,你们懂吗?” 四个孩子互相看看点点头。 “坏人可能就在这里,你们吃了蛋糕,去贝当路警察局,找一个姓罗的探长,说苏小姐找他。”苏三指着那个院子继续说道:“你们知道这个地方吧?” “知道。” 女孩子点点头。 “好,你们让他到这个院子来,我会再给你们一个蛋糕!” 再给一个蛋糕! 四个孩子的眼睛像灯泡一下,唰地亮了。 “能做到吗?” 女孩子像是四个孩子中的头,她看看三个小伙伴,挺着胸脯说:“能。” 于是苏三将蛋糕递给她说道:“边吃边去找警察,记住是贝当路的警察局。” 四个孩子欢喜着边吃边边闹往前跑着,苏三心想但愿他们不会食言。 过了好一会,也不见吴美云出来,苏三有点担心,轻轻推开院门,那门竟然没有锁,她一推就开了。苏三正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要进去,忽然从里面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她胳膊,用力将她往里面一拉,苏三猝不及防,直接向院子里跌进去,没等落地就被那只手抓住,拉扯中,苏三包着脸的围巾脱落,接着一个带着奇怪气味的手帕捂住她的口鼻,苏三心道这是想迷晕我,她用力屏住呼吸,微闭双眼,那人冷笑:“你当老子是傻瓜,你跟在后面有一会儿了。” 苏三被苍柏捂着嘴巴,推搡进小楼,接着门被重重地关上。 只见大厅里坐着吴美云,她脸色铁青,皱着眉头,显然是痛苦至极。 苏三想到她尾骨骨折,却要这样坐在沙发上,一定疼的厉害。 吴美云见一个苏三被推搡进来,眼中露出惊恐。 苏三仔细看,原来她的双手都被牢牢的绑在一起,看来是进来后就被控制了。 “就差两个人我就能成功了,苏小姐,你还真是大好人啊,主动送上门来。”苍柏一把扯下苏三脖颈处的围巾,将她的双手紧紧地捆在身后,他力气很大,苏三被他用力拗着手臂,疼的哎呦一声。 “小美人,忍忍吧,等会就不疼了,会很……快乐。” 他说话的语气暧昧不清,苏三浑身汗毛都立起来问:“你想做什么?苍柏,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为了实现一个最美好的愿望,也为了给自己转运。”苍柏的手抚上苏三的脸,嘴里啧啧称赞:“看看,多嫩多滑,凭什么你们都可以这么美,我的女儿却要承担丑陋的代价。” 丑陋,你的女儿!电光火石间苏三忽然明白了:“女场记是你的女儿?” 吴美云闻言惊讶地大睁眼睛:“什么?那个丑八怪!” “啪!”苍柏反手就抽了吴美云一个耳光,这一下子打的太狠,吴美云被抽的直接靠向沙发,她尾椎骨本来就疼,此刻疼的差点晕过去。 “女场记是你的女儿,她虽然外表丑,但是心地不坏。从她帮霞姨和陈潇潇说话就能看出来了。” 苏三冷静地和苍柏周旋。 “有用吗?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她本来不该这样,都是她母亲,那个该死的女人信什么养小鬼,将未出世孩子将来的相貌也送给小鬼,只求小鬼能保证她星运灿烂永远年轻貌美,结果,这孩子出生后越来越丑,她为了自己的事业,一直对外界隐瞒和我的关系,真是鬼迷心窍,可怜我的巧巧,变成这幅鬼样子,亲生父女还不能相认。” 吴美云大概听明白了是什么事情,冷笑道:“笑话,据我所知,郭小姐的母亲去世十来年了,这些年又是谁阻止你们父女相认了?明明是你自己看着郭小姐太丑不肯认吧?现在都推到死去人的身上,真是无耻之极。” 苍柏大怒,回手又是一耳光,吴美云蹭地从沙发上窜起,嘴里嚷着:“老娘和你拼了。” 辣美人果然泼辣,她有伤在身,双手又被捆住,苍柏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被吴美云脑瓜顶垱的一下撞到下颌,嘎嘣一声,疼得他鼻子眼睛都酸,下颌更疼。 苏三看吴美云发难,转身就往外跑, 苍柏眼角瞟到她要跑,顾不得下颌疼,转身就去抓,嘴里喊着:“你不能走,就差两个人,只要再施法两次就能破除小鬼的魔咒,我女儿就可以恢复容貌。” “放开她们。” 从楼梯上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只见郭巧巧手里端着一只枪,一步步走下来。 苍柏一愣:“傻孩子,从哪翻出来的,你不会用那东西,小心走火伤到自己,可不是玩的。” “道具室也有枪,我自然会用,我还会打兔子呢,放开她们,我就把枪放下。” 郭巧巧走到楼梯口,枪口一直指着苍柏。 苏三和吴美云感动的眼泪汪汪,齐齐叫道:“郭小姐。” 郭巧巧神色黯然:“对不起,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我。”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抓拐子呀! “大师不会骗我,就差两个人,只要做完你就能改变相貌,我也能转运!”苍柏有些疯狂地哈哈大笑,”好孩子,把枪放下,你看这事做得多完美,现在方霞和陈潇潇都被抓了,有人替我们承担罪责,只要最后完成所有的仪式,一切都会改变,到时候我自然会好好的找个女一号把戏拍完,你只要躲起来,等待彻底变美再露面,从那以后,你的世界将一片光明,这些都是你该得的。” 苍柏循循善诱,轻轻地一步步走向郭巧巧。 苏三和吴美云则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她,很怕她一时心软放下手里的枪。 一张美丽的脸,对一个丑陋的女人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如果从没有见识过美丽,对丑也不会有多么纠结。但郭巧巧不同,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和现在的工作性质都决定着总有年轻貌美的女演员在眼前晃来晃去,她丑的令人窒息,很多女演员都不会直接看她的脸,而是错开眼神,那对她们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善意。 这份善意让郭巧巧总有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独感。 美丽就在眼前了,唾手可得。这个诱惑是多么的大。 郭巧巧看看苏三和吴美云又看看苍柏,开始犹豫起来。 苍柏已经走到她对面,看她眼神有些茫然,伸手一把按住她手里的枪。 郭巧巧这才反应过来,苍柏已经夺过她的枪,笑道:“小心,伤了人就不好了。” 苏三和吴美云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恐怖和失望。 现在苍柏手里有了一把枪,而她们俩都被反绑着双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该怎么办? 郭巧巧见枪被夺走,整个人的气焰也迅速消失,她踉跄着坐到椅子上,盯着苍柏问:“我真的会变美。” 苍柏点点头:“放心吧大师是这么说的,我会转运,你也会变美。” 吴美云冷冷地说:“哈刚八刚(胡说),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变美,又不是遇到了神仙,郭小姐,你不要被他骗了。” “他……是我的亲身父亲。” 郭巧巧说。 “哎呦,真是爱女儿的好爸爸能十来年悄无声息的不认女儿?”吴美云故意笑的很暧昧,“其实我能做女一号也是他的功劳,你也晓得了,这个男人哪有不偷腥的,没准你妈妈还在的时候他就搞三搞四的,咦,我可听剧组的人刚啊,你妈妈是跳楼死的,你说好端端的这人怎么会跳楼的来,她当年可是个大美人,红星,什么胡蝶啊上官云珠啊都比不上的呀。没准就是被苍柏给推下去的。” 吴美云果然泼辣,霹雳啪拉不管不顾地讲完。苍柏怒道:“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打呀打呀,反正你总是要杀人的,直接打死我算了。”吴美云挺起胸脯,盯着苍柏。 “去把针拿来。” 苍柏示意女儿去取针。 郭巧巧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站起身。 苏三的一颗心渐渐沉下去,她看了吴美云一眼,而后者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神坚定。 苏三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心急如焚,不知那几个孩子会不会去警察局?现在都没有动静,很大的可能是他们吃完了蛋糕就做鸟兽散了。 过了一会,郭巧巧踢踢踏踏下了楼,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苏三问:“原来那些针是你放在化妆间陷害方霞和陈潇潇的?” 苍柏嘿嘿一笑:“也不能说是陷害,愿者上钩的事,针我是放在那里,可没叫陈潇潇拿去藏在发套里。” “也正是因为陈潇潇这么做了,才提醒了我们死者的头部可能有针。” “哼,那个贱人。”苍柏从郭巧巧手里接过盒子,打开后捏起一根长长的银针,笑眯眯地看向吴美云,“放心,不会疼的,嗖的一下就过去了,一点都不疼。” “停,你到底要做什么?插入这个针要我们的命你能得到什么!”吴美云为了拖延时间尖叫道。 “哪那么多废话。” “苍柏,你就让我们俩死也做个明白鬼吗?说实话,警方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往头部插针,若是单纯的想要杀人,对你们能有什么好处呢?”苏三问。 郭巧巧看看苍柏,回答道:“这是一种锁魂术,他信了一个大师的话,在这段时间用锁魂术锁住五个年轻女子的魂就能改变我的相貌,也能帮他转运。他这几年很不好,虽然还有点名气,可是……” “玄风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真可笑?” 苏三忽然想到金女士身上的香烛气味,想到她和自己的邻居们都提到过玄风大师,当即决定赌上一赌,果然,苍柏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玄风大师?” “我自然知道是那个大骗子。” 苏三故意显出非常气愤的样子,格外激动起来。 吴美云也无师自通一般,急忙问:“他骗过你们?” “是啊,我姨妈一家就是被玄风骗了。” 苏三抽噎着,断断续续将姨妈一家的故事添油加醋讲了一遍,意思是玄风做法害人,说是帮姨父转运结果却害死了姨妈一家人。 郭巧巧道:“天啊,好可怕,我就说那个人不可信。”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啪的一声。 苍柏警觉地透过窗子向外看,原来是一个石子打在窗户上,玻璃中间被打裂了。 苍柏骂了一声,捏起银针走到吴美云身边,抬手就要扎上去。 又是啪的一声,这次是个更大的石子,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一块,阴冷的风往屋子里灌。 到底是怎么回事? “警察来了,你赶紧投降吧。”吴美云心想,现在只能想法设法拖延时间了。 苍柏有些担心,但手却不停,针插向吴美云的头顶的百会穴。 他拿着针,要掌握好力道,不能一针下去就把人扎死,因此手枪装进了西装口袋里。 苏三见那银针在吴美云的头上银光一闪,想都不想,一头撞向苍柏,苍柏猝不及防,被她撞得差点倒在地上,手一滑银针落在地上。 这时就听着外面哐啷啷三声,有人敲锣,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抓拐子,抓拐子!这院子住着拐子!要把我阿妹拐走!” 随即又是几声童声大合唱:“拐子,拐子,这里有拐子!抓拐子!” 接着门被重重擂响,巷子里的人好多家都有小孩子,一听这里有拐子纷纷着了慌,都拎着擀面杖饭勺子火钳子冲过来,用力砸门。 吴美云虽然被捆住手,可到底是会点武功的人,脚下的功夫也不含糊,瞅着苍柏愣神功夫,一脚用力踹向他的膝盖,这一脚格外的狠,只听着咔嚓一声苍柏嗷地嚎叫一声,郭巧巧急忙冲上前扶住他问:“你怎么样?” 苍柏恼羞成怒,掏出手枪就冲吴美云去,砰,枪声有些发闷,因为就在枪响的那一刻,郭巧巧双手抓住枪,抵在自己胸口。 外面砸门的人听着里面有动静,砸的更起劲了,期间还掺杂着小孩子敲锣的喊叫声:“拐子,拐子,抓拐子,这院子里住着拐子,专吃小孩子心肝!” 意外猝不及防,苍柏踉跄着后退一步,郭巧巧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蓝布棉袍上已经有血迹湮开,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只见郭巧巧的脸在瞬间变白,莹白如玉,五官也像是被人用力捏过了似的,眼睛大了眼皮深了,鼻梁挺了,嘴巴小了,就连龅牙也收了回去! 苍柏被眼前的异象吓了一跳,同时这张酷似死去人的脸让他有些惊慌失措:那女人当初被推下去时,也是这样的眼光,这样的表情! 郭巧巧妩媚地一笑:“好久不见。” 哐当大门被撞开,半条街的人都涌了进来。 “呃嗲拉娘(我的天啊),是拐子,拐子,拐了俩漂亮囡囡。” “报警啊,找警察呀,三个囡囡,是三个囡囡被拐!”、 纷乱中有几个身高马大的车夫模样的男子将惊愕的苍柏按倒在地,有好心的娘娘爷叔们七手八脚解开了苏三手上的绳索。 这时苏三感觉有人拽着自己的衣角,她低下头,看到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说:“你答应过了,栗子蛋糕,还差我们一个栗子蛋糕!” “没问题,一人一个,谢谢你们救了我!” 苏三看向同样被释放的吴美云,惊喜万分。 郭巧巧则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眼神冰冷,像是从地下爬出来一般。(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她不是巧巧 罗隐带人赶到时,看到苍柏蹲在院子一角,鼻青脸肿,显然被爷叔们修理的很惨。几个高大汉子坐在一边盯着他,四个拖着鼻涕的小毛头围着苏三转。 “你怎么又擅自行动?” 苏三有点委屈:“事发突然,若是返回去找你们,估计吴美云就要遇害了。” 吴美云在一边听到,连连点头:“是苏小姐帮我拖延了时间,否则……唉,我是鬼迷心窍还以为导演找我会有好事吗,能够得到好角色,哪想到人家是要我的命啊。” 郭巧巧低着头一直坐在院子的台阶上,一动也不动,像是个塑像,直到她抬起头来,罗隐愣了一下问:“她是谁?” “她是女场记,郭小姐啊。”吴美云在一边忍不住用雀跃的语气说道,“罗探长你一定很奇怪吧,郭小姐怎么忽然变样了?” 罗隐耸耸肩道:“不感兴趣,你可以不说。” 吴美云方才见证了奇迹,如何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咽下去,急忙喊道:“老天爷,要不说好人有好报呢,郭小姐救了我一命,替我挡了一枪,然后她就忽然那么一下子变了个人,就像是……”她想了想,语气中充满了惊喜,“就像是被人拉扯住脸,重新捏了一遍一般。” 苏三在一边不住点头,吴美云的形容有点奇怪,但的确是这样的。 苍柏听到吴美云的话,下意识的往这边看来,苏三注意到他看向郭巧巧的眼神非常古怪,有些惊恐又有些厌恶,他是因为郭巧巧不帮助自己而心生愤恨吗? 人犯和证人都被带回警察局。四个拖着鼻涕的小孩都是证人,因为据他们说是看到这位大姐姐进了院子又被拐子捆起来。 他们四个在做完证后就得到了四份栗子蛋糕,全都笑的见牙不见眼,直接坐在警察局走廊长椅子开心地吃蛋糕。天已经晴了,冬日暖阳从走廊尽头的玻璃透过来,澄明中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的小粒尘土,苏三恍惚间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就在这样安静的走廊尽头的审讯室内,罗隐正在审问苍柏。 金女士接到苏三的电话后就匆忙赶了过来,听苏三讲完大概经过,又听完吴美云的大呼小叫后,她简直要崩溃了,因为苍柏和她已经交往大半年了,他虽然这些年有些江郎才尽,但还算是个文艺老青年,和金女士有一些共同话题,交往期间又互相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也算是相处和谐,金女士完全没想到杀害了三名女一号的竟然是苍柏这个电影导演。要知道,开这个电影公司,她简直是投入了全部的财产和精力。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这样做是要把我毁掉,让我彻底破产啊!”她冲进审讯室,一把揪住苍柏的衣服领子。 苍柏握住她的手,努力挣脱后整理一下衣角,接着斜眼看她一眼道:“你不说这是个机会吗?现在整个上海滩都知道你要拍的戏在随便找个女一号而已嘛。” “那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女主角不出事,谁会想这种旁门左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苍柏看到金女士花容失色,嘴角上翘,微笑着说:“我怎么舍得害你,难道你忘记了,还是认识我之后才容光焕发越来越年轻的,你就从没想到这是什么原因?” 金女士心里一沉,追问道:“为什么?” “自己去找答案吧,总之,看在你我的往日情份上,我祝你好运。” 金女士如被冰雪,她从苍柏的眼睛中看到了狡猾恶毒,往日的温情是丝毫都无。 她踉跄一下,扶着桌角才站住,苏三已经跟了进来,从后面扶住她的腰:“阿姐,小心。” 金女士看了面目严肃的罗隐一眼,低声说道:“对不起,打扰了你们工作。”然后转过身,带着点毅然决然的味道,苏三察觉到有些不对头,急忙看向苍柏,后者则是抱着肩膀好整以暇。 苏三读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知道一个人抱着肩膀其实是带有防卫意识,他并没有像自己表现出来的这般轻松。 于是苏三冷冷地说道:“你不过是纸扎摆出样子罢了,苍柏,就算你什么都不说,郭小姐也会将一切真相都讲出来的。” 听到郭小姐三个字,苍柏抖了一下,抱着肩膀的手放下交叉在一起,紧紧相握。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她不是巧巧,她是展眉。” “展眉是谁?”罗隐眉心泛起涟漪。 “陆展眉,是十多年前的著名影星,也是郭小姐的母亲。” 苏三是记者,对沪上一些名人掌故颇有掌握。 “开什么玩笑,她虽然变了样子,可却是光天化日下变化的,怎么变成一个死去的人?又不是借尸还魂。”负责记录的苗一讽刺道。 “借尸还魂!对,一定是借尸还魂!”苍柏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叫道,“我要见玄风大师,只有他才能救我。” “救你?杀了三个人还指望人救你?算盘打的精刮,帮帮忙哦,勿要当别人是戆大。”苗一呲地一声笑了。 苍柏好像压根听不到苗一说什么,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双臂也向上挥舞,不住重复着:“我要见玄风大师。” “装疯卖傻。”罗隐冷冷地说道,忽然站起身,以极快的速度给了苍柏一个耳光。 耳光响亮,苗一惊讶地松开手中的笔,嘴里讷讷道:“头儿……” 苍柏本来又喊又叫,挨了一个耳光后愣了愣,接着木然地看着四周问:“咦,这里是……警察局?” “装什么装,你杀了人当然要在警察局。”苗一冷笑。 “杀了人?我?”苍柏用力摇头:“没有这种事,你们一定搞错了,我……啊,头好疼。”说着就抱着头开始喊疼。 “又开始装疯卖傻?你不说,好,现在就请郭巧巧进来和他对质。”罗隐最恨这种胡搅蛮缠的嫌犯。 苗一出去带郭巧巧过来,苏三随他一起走出,看到金女士靠墙坐在长椅上,低着头,苏三上前问:“阿姐,你到底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金女士缓缓抬起头,冲苏三笑笑:“没事。” 苏三只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要立了起来,因为金女士脸上笼罩着一层死灰,两个眼底都是大片的黑,那个样子简直不像活人。 这时苗一带着郭巧巧走过来,金女士指着郭巧巧大叫道:“展眉!” “展眉是我的母亲,我是巧巧。”郭巧巧淡淡说道。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能是巧巧,明明是展眉啊!展眉,你简直和过去一模一样,竟然一点都没有老!” 金女士说到老字,忽然抹着自己的脸,然后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郭巧巧微微摇一下头,看了金女士一眼才随着苗一进去了。 苏三道:“阿姐,你脸色很不好,我送你回家吧。” 说着就去扶金女士的胳膊,金女士却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苏三面露惊恐,接着又盯向自己的手腕,用力将大衣袖子往下扯了扯说:“不用,我自己能回去,你不还得多了解案情吗?不好送我的。”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妖精 金女士说着匆匆离去。苏三看着她的背影,吸吸鼻子,她怎么觉得这附近有一种腐臭气息,就像是……肉类腐烂的味道? 当然,这里是警察局,有这种气味也算是正常,只是刚才并没有尸体运到啊。 苏三看看走廊周围有点困惑。 四个小孩子已经吃完了栗子蛋糕,跟着家人兴高采烈的回去了。 长长的走廊此刻没有其他人,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走廊上方的灯光,苏三发现那反光似乎有点问题,仔细看看,怎么看都像一张大张着嘴的人脸,脸部扭曲,像是爱德华·蒙克的那副《尖叫》。 苏三心生疑虑,蹲下去仔细查看,这时一只手忽然按住她的肩膀,苏三啊地叫了一声,像是被电到一样跳起来,吴美云却被她的表现吓到了,急忙松开手,满脸惊恐地看着她。 苏三拍着胸口道:“吴小姐,人吓人,要吓死人的呀。” 吴美云扑哧一声笑了:“可不是吗,我也被你吓得不得了。咦,你蹲下去再看什么呢?” 苏三闻言急忙又看向方才奇怪的那块大理石方砖,上面什么都没有,刚才可能是自己一时心里紧张看花眼了吧。 “我要进去了,你呢?”苏三指指审讯室的门。 “我等郭小姐出来,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吴美云踮起脚,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郭巧巧正在讲着什么,而苍柏则一脸惊恐地盯着他。 “活该!不得好死的东西!”吴美云忍不住啐上一口。 苏三开门进了审讯室,听到郭美云正在讲述苍柏的杀人经过。 “他听信了那个道士的话,说什么这个月用锁魂大法锁住五个年轻美貌女子的魂,就能改变他的运道。还能改变我的容貌,让我变得漂亮起来。” 当听到她说到这里时罗隐和苗一都不由自主去看她那张脸,不错,五官依然还有点郭巧巧过去的影子,可就如吴美云所说,像是被重新拉扯又捏了一遍,实在是太神奇了。 苗一吐吐舌头:“哎呦,真的很神奇,郭小姐,那位玄风大师到底什么来头。” “我也不清楚,他从不带我去那边。” “孽障,早知道当初就该除了你,我一时心软,换来今天这个结果。” 苍柏看着郭巧巧,惊恐渐渐转换成恨意。 “你虽然是我生身父亲,但做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已经为国法和天理不容,我将事情如实讲出是为了帮你。”郭巧巧说的大义凛然。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苍柏冷笑。 苏三听到这句,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急忙看向郭巧巧,后者发现了她惊讶的目光,报以微笑,那笑容温暖又灿烂,让人心生好感,苏三忙将眼光投向别处,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用余光瞄着她。这个形象大变的郭巧巧,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让每个和她接触的人轻易接受她,不会因为她变化这么彻底而惊恐。 “我是什么东西?”郭巧巧笑了几声,笑声凄凉包含着无限酸楚,眼角也隐隐有泪痕闪动。 苗一心生怜惜,忍不住柔声问:“过去,你心里想必一定很苦吧。” “警官先生,我现在变了样子,那也是因为这就应该是我本来长成的样子呀。我的母亲,哦,她艺名叫做展眉的,是个非常爱美的女人,她和苍柏秘密同居后有了我,可她担心像别的女演员那样,生了孩子青春渐渐消磨,失去了美貌和前途,于是她在一个邪灵面前许愿,用我将来的容貌做供奉只求换取她永远年轻貌美。” 苏三听到这里,忍不住摇头叹息:天下还有这种母亲,为了自己年轻貌美就要毁掉女儿一生?既然如此,你生下孩子做什么?” 罗隐也觉得奇怪问道:“既然她爱漂亮胜过爱你,为何还选择生下你?” “她自己也不想的,只是体质并不适合流产,加上她当时在一个很偏僻地方拍戏,临去医院时月份也大了,实在太过危险,唉,我倒是宁愿她当初没有生下我,也许不会有今天的罪孽,这些都因我而起,我父亲……他大部分原因也是想让我恢复容貌。” 当郭巧巧说到我父亲的时候,苍柏明显有些愕然,郭巧巧还在叹息着:“也算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我现在心里很难过,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苗一忙不迭点着头,眼睛里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郭巧巧苍凉地一笑,美丽的脸上笼着悲哀的神色,苏三都觉得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了,闷闷地疼,她奇怪极了:这郭巧巧怎么就有这个本事,能然她身边的人都对她产生怜惜,都被她的情绪所波及。 苏三深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她站在门口,能看到郭巧巧的侧面,她发现,郭巧巧的眼角微微有抖动,很显然,她发现了自己的吐气动作,用眼角余光瞟了一下。 “因为她将我的容貌供奉给小鬼,所以我出生后丑陋不堪,备受歧视。后来她……也因为养小鬼出了岔子,被小鬼反攻自尽了,从此我成为孤儿,直到两年前,这个人对我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郭巧巧苦笑,“我丑陋了二十年,做了十年孤儿,忽然有个人过来说他是我父亲,多可笑。” 郭巧巧说完,直直地盯着苍柏,后者像是被电了一下,微微晃晃脑袋,接着点点头:“是,我按照玄风大师指点的办法,想用锁魂大法摄取妙龄女子的魂灵,帮我自己转运。” 方才还冷笑连连的苍柏开始如实交代自己的罪行。 郭巧巧站起身来道:“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郭小姐,你真的没有任何不适吗?” 苏三问。 “你以为我会有什么不适?” 郭巧巧眉毛一挑,有点凛然的味道。 “我是说,你毕竟挡了一枪。” 也是够奇怪的,那一枪无影无踪,最后也没找到那颗子弹,苏三眼看着子弹射入郭巧巧的胸口,可她依然是没事人一般。 “那个啊,大概是我父亲使用的幻术吧,别忘了,他背后可有个玄风大师呢。” 郭巧巧微微一笑,千娇百媚。 苏三愣了一下,真的是幻觉吗? 苍柏神情木然,打个哈欠后问:“人都是我杀的,判我死刑吧。” 说完就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了。 苗一走上前推了一下,笑道:“这是什么毛病,这么一会儿就睡着了。” 罗隐则皱着眉头盯着苍柏,一声不吭。 苏三从审讯室的窗户看下去,郭巧巧和吴美云一起走出警察局大门,走出门口的那一刻,郭巧巧站住脚步,回过头来冲苏三嫣然一笑。 苏三浑身打个冷颤,她忽然想起这部电影对女一号形象的描写:千娇百媚颠倒众生的妖精。(未完待续。) 第一章 青冈弄14号 阴雨几天终于放了晴,晚上也比前几天暖和许多,老胡在街上巡逻时步子迈的很轻快,心想这还真有点小阳春的意思了。 时间应该是半夜,老胡没有戴表,抬头看看天上的毛月亮,心里思忖着可能是过了12点了。老胡这人胆子大,平时半夜巡逻是两个人的,今天当班的另一个人小黄闹肚子,老胡左手拎着马灯,左手抓着警棍,独自一个人晃晃悠悠走在悠长的石板路上。 这一带都是小弄堂,铺着石板路,两边是高高低低鸽子笼样的房子,黑漆漆的,只模糊看到一个个正方形长方形的框子,那是门和窗。 老胡走了一会儿,看着前面一户人家的二楼竟然亮着灯,远远地看到窗口影影绰绰站着人。 “这是谁家啊,大晚上不睡觉的。” 老胡嘴里嘟囔着,走到楼下拎起马灯看这家的门牌号,一眼瞥过去:青岗弄14号。老胡点点头,哦,青岗弄14号啊。 这地址有点耳熟,至少老胡是在哪里听过。 老胡打算继续往前走,回头又看了那家一眼,忽然间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钉子给钉住了。 天老爷,青岗弄14号不是前年被烧死的那家人! 老胡转过身,用力揉揉眼睛,确定那二层楼就立在眼前,二楼亮着灯,窗口影影绰绰站着人。老胡这时想起,那几个人影一直到现在都是一动不动的。 老胡做了二十多年警察,奇怪的事也见过不少,只是这次时间是在半夜有点瘆得慌,就在他拎着马灯仔细看的时候,忽然一阵大风吹来,马灯也跟着摇晃起来,老胡浑身发冷,急忙将警棍挂在腰带上,裹紧了身上的棉衣。老胡这才觉得暖和了一点,伸手去摸棉衣腰带上的警棍,怎么?没有?他急忙低头去看,奇怪了,刚才明明将警棍挂在皮带上,怎么不见了呢? 老胡纳闷地又去摸左边的腰带,忽然他摸到一双冰冷的手,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怯生生地问:“你要找这个东西吗?” 老胡浑身冰冷,整个人都像是冻住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那孩子已经从他身后转了过来,手里举着警棍,马灯的昏暗光线下,能看到他有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尖尖的下颌。老胡强自镇定,伸出手去,一把抢过警棍,这才稍微松口气,至少手里还有个武器。他只是个巡街的,没有用枪的权利,关键时刻只能靠警棍了。 那孩子忽然咧开嘴笑了:“你怕我吗?” “怕你?怎么会?” 老胡故作轻松地问:“你家住在哪里?怎么大半夜跑出来?” 孩子伸手指指上面:“我家在那,你送我回家好吗?” 老胡头皮嗖的一下直发麻,头发都要根根立起来,他虚弱地看看上面:“你家在那?” “对啊,警察伯伯,送我上去好不好。” 小孩忽然抓住老胡的手,老胡吓得差点将手里的警棍扔到地上。 这孩子的手冰冷刺骨,像是握着一块冰。 老胡说:“你自己上去吧,我在这看着你。” 孩子看看老胡一步步走到门口啪啪啪敲门,嘴里喊着:“姆妈,我回来了。” 这喊声在静夜里格外的响, 老胡心道,越响越好,最好把周围的人家都喊出来。 他又抬头去看二楼窗口,那几个人影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可是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女人你的声音传来:“你还晓得回来啊,怎么不死在外面。” 孩子一指门口:“警察伯伯在那边,你再骂我叫伯伯抓你。” “呸,死拖油瓶,大半夜回家还有理了。” 紧接着是小孩子的哭叫声:“不要打我,再打我就一把火大家都烧死干净。” 听到烧字,老胡吓得抖了一下,猫着腰就想往前走。 这个14号,和其他的楼离的有点远,这么大动静竟然没人发现。 老胡悄悄地往前一点点挪动,然后撒腿就跑。 跑了一阵,绕过这条弄堂后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嗓子眼发咸。 “警察伯伯,你不说看着我进去吗?” 忽然一双冰冷的小手抓住了老胡的手,老胡吓得都要尿出来了,惊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两个字最终没有吐出口。 “着火了。”孩子指着老胡身后。 老胡转过来,看到前面红彤彤的,有人家失火了。 老胡虽然很怕,可毕竟是老巡警了,一把甩开这个孩子的手,又往回跑。跑到弄堂口,老胡忽然惊醒,着火的不就是青岗弄14号吗?从前年出事来,那楼被烧掉一半,一直没有人敢租下,房主也懒得修葺就那么黑漆漆的丢在那,周围的人家都绕着那栋楼走。可是此刻前面火光冲天,二楼窗前有黑影在火光中扭动发出阵阵惨叫。 老胡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右手紧紧抓住警棍,他终于克制出内心强大的恐惧,吹响了胸口的警哨。 警哨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刺耳,周围的住户有人听到推开窗,嘴里骂道:“大半夜的,要命啊。” 老胡心想可不是要命吗?于是他大声喊道:“你们就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吗?” 被吵醒的人嘴里骂道:“十三点啊,大半夜嚎丧!” 老胡听到别人的骂声,心里却松口气,原来都是幻觉,只有自己看到了,别人都没有看到。 他不敢停留,一路小跑从这条弄堂跑出去,路过14号小楼的时候,清楚地看到窗口在大火中扭曲惨叫的人,甚至还闻到了皮肉烧焦的气味。 老胡低下头,什么都顾不得,撒腿就跑将火光和惨叫甩在身后。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远离这里,不管是遇到什么都不要回头也不能停留。 第二天早上,老胡向那个闹肚子的同事讲起昨晚的事情,那同事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从不信邪,听完后连连摇头:“老胡,我知道你昨天帮我当班是受苦了,可也不能编出这种故事来吓唬我嘛。” 老胡指着天发誓说自己绝无虚言。 “我可不信,你一定是眼睛花了,那栋楼我又不是没看到过,上面那层几乎烧的干净了,黑乎乎的一片乱七八糟,估计你是看到住在那里的流浪汉了吧?” “你若不信,咱们一起去看看。”同事提议道,“看清楚了你也就放心了。” 因为是大白天,老胡胆子很大,一点不觉得害怕,于是便和同事小黄来到青岗弄。 同事跟着老胡一起来到那栋楼,老胡指着二楼说:“昨晚,我就看到那些人站在窗口一动不动的。后来又出现个小孩子。” 小黄看看门口锈迹斑斑的大锁,忽然喊道:“不对啊,这锁有被打开的痕迹。” 说着用力一拧,那锁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老胡被锁落在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喊道:“算了,算了,咱们别看了。这地怎么这么邪性,忽然起风了,好冷。” 现在是上午十点多,可是整条青岗弄都安静的吓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人都去了哪里? 门吱嘎一声被小黄推开了,老胡刚要阻拦,小黄已经走了进去,老胡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木头楼梯,踩上去至嘎吱噶的响,小黄一步步走上二楼,忽然一声大叫。老胡急忙问:“怎么了?” “死人!烧死人了!” 小黄连滚带爬往下跑,老胡毕竟比小黄多吃了十多年的巡警饭,此刻反倒震惊了,一把拉住小黄问:“什么死人?” “二楼,二楼是死人,被烧死的死人。” (未完待续。) 第二章 弄堂有鬼 老胡心想是死人就好,人死了不可怕。巡街这么多年,死人可是见过不少的。 于是他走上楼,看到窗口有四个焦炭一样的人,烧的剩下大半,墙角还有黑乎乎的一团。老胡走近了一看,也是一具焦炭尸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估计是个小孩子。 “警察伯伯,你不是要看着我进去吗?”小孩子怯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胡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老胡啊地一声跳起来,小黄刚走过来被老胡吓得差点坐到地上,拍着胸脯说:“老胡,你要吓死我啊。” 老胡松口气,叹道:“走吧,这可是大案子。” 俩人走下楼,就见一楼门口背光站着个女子,小黄心里咯噔一下,指着前面说:“老胡,我眼睛没看错吧,前面是个人?” 这时那个女子听到有人说话,转过身来,原来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姐。老胡长长出了一口气:“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怎么在这?我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灭门惨案,后来这屋子一直没人住,怎么你们会上去?” 小黄上下打量这位小姐,嘿嘿一笑:“小姐你也知道这里出过事?” “我姓苏,是记者,这起案子我当年还报道过呢,我记得是一家五口人都遇害了,至今都没有找到凶手。” 老胡闻言点点头,心里想着不错,当年的确是这样,只是那个凶手啊…… 他眼前浮起那大眼睛尖下颌小男孩的样子,凶手可能是他吗?可是他也死在那角落里了啊。 苏三看到老警察脸色有变,追问道:“你们进来做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黄指指楼上:“又死人了。” “啊?”苏三看向楼上,没有任何奇怪的气味。 “怎么死的?” 她问道。 “怎么死的?和前年那事一样,一家五口都被烧死的。” 老胡叹气道。 “不可能,这里没有一点火烧过的气味,更没有被焚烧过的尸体气味,怎么可能有死人呢?”苏三连连摇头。 小黄年轻气盛,指着楼上说:“不信?不信就自己上去看看。” 苏三闻言,果然噔噔噔往楼上跑。老胡喊道:“哎,不能上去,那是现场,不能破坏现场。” 小黄拉住他说:“算了算了,不过是看一眼,也不能破坏什么。” “过分了吧,警察也爱骗人啊。” 苏三站在二楼口说:“上面什么都没有呀。” “小姐,吓坏了就直说嘛,何必……”小黄也走到二楼楼梯口,生生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因为二楼满地灰尘,什么都没有。 “尸体呢,烧坏的尸体呢?” 小黄睁大眼睛,喊道:“不可能,尸体去哪了?” 老胡闻言也跑了上来,看到被烧毁大半的楼板上积满灰尘,而窗口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细脚伶仃的大喜蛛匆匆爬过。 怎么可能!老胡也瞪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你俩看花了眼吧?” 苏三问。 “苏小姐,我可是老巡警了,巡街20多年,怎么可能看花眼,再说就算我老眼昏花,小黄是年轻人,总不能我们俩都看花了眼吧?” 老胡着急地解释道。 苏三想想也是,自己刚才路过,发现青岗弄里异常安静,苏三是个最爱四处搜集奇闻异事的人,当即就停下来一家家观察,这时她看到那栋二楼烧的漆黑的小楼大门竟然打开了,锈蚀的锁头挂在一边,于是她便好奇地走到门口,想看看这栋楼是不是有人要搬来住,毕竟当年这里曾经出过灭门惨案,可是有名的凶屋。两个巡警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过来,也没必要逗自己玩撒谎骗人,那么,他们俩方才是真的看到了满地的焦尸?可是现在,苏三用呼吸感受着空气的流动、灰尘的气味以及一点点潮湿的霉菌气味,唯独没有焦尸味。这里真的不存在藏匿的尸体,一点焦糊的味道都没有。 小黄见苏三疑惑的目光望过来,忙不迭地点头:“没错没错,刚才吓死我了,怎么这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 三个人满怀疑虑做出来,老胡叹口气,用那把锈蚀斑斑的大锁将大门重新锁上。 “你们进去做什么?” 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苏三和小黄正看着老胡锁门,根本不知道那人是何时站在身后的,都吓了一眺。转过身看到一个瘦巴巴的老太太站在身后,她拄着拐,脸像风干的黑枣,眼睛深深地洼下去,看得出年纪已经相当大了。 “阿婆,你在这里住?” 苏三看看周围,这条弄堂真是安静啊,窗户都关得严严的,听不到其他人家的声音,弄堂里各家的门口也看不到煤炉子,听不到小囡的喊叫声,有的只是死寂。 “这里其他的人呢?”苏三想这样安静,一定是都搬走了。 果然老人叹口气:“都走了,搬走了,剩下我这孤老婆子,我是什么都不怕的,我这个岁数,阎王见我都要客客气气的哦。” “为什么都搬走了?” 小黄问。 “为什么,嘎嘎嘎。”老太太干笑着,“还能为什么,闹鬼呗。” 她伸出枯瘦的手,向四周指了一圈,然后定定地指着二楼道:“我是看不懂,又不是我们这弄堂的人害死的他们,怎么死了都不安生,隔三差五的总回来,小毛头一到半夜就满街跑,时间久了,大家都吓得搬走了。” 老胡听到这里,不住擦着冷汗:这条弄堂只剩下这个老妇人,那么昨晚斜对面开门骂他的又是谁? “可是我从没有听到这里闹鬼的传说啊,按照常理,这种事情应该周围人都能知道了呀。” 苏三可是四处搜集发生在这座城市大街小巷故事的,越稀奇越好,她从没听到过青岗弄闹鬼的故事。 “呵呵,大家都不傻,真的闹出去,这里的房子那还有人肯租肯卖,牙齿落里肚里吞咯。” 老妇人说完拄着拐,缓缓地一步步往前挪动着。 苏三看着她佝偻的背影那么孤单无助,有些心酸,便喊道:“阿婆,你住哪里啊,我送你回去。” 老妇人没回头,只伸手在背后慢慢地摆了摆,意思是不用。 小黄哭丧着脸道:“老胡,我早上不该嘲笑你,看来这地真的有鬼啊。” 老胡脸色苍白,额头都是冷汗:“真是邪性,怪不得说夜路走多了总能遇到鬼,我过去巡街没往这边走过,昨晚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 “呸呸呸,什么鬼不鬼的,大吉大利。” 小黄现在是一听到鬼这个字就心里发毛。 “真的有鬼的话,我倒想会上一会。” 老胡和小黄,见这位苏小姐眼睛亮晶晶地,满脸兴奋的样子,对视一眼,心道:这位小姐真是与众不同,听到闹鬼开心成这般样子。 这么一想,两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对视一眼撒腿就跑,剩下苏三站在门口一头雾水,着实不知道这一老一小两个巡警,忽然用恐惧的目光盯着自己,接着又迅速跑掉是为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章 香烛西施 “青岗弄啊。” 苗一拿出两个厚厚的档案卷宗,啪地往桌子上一放,灰尘四散开来,苏三急忙捂住口鼻退到一边,罗隐进来皱着眉头问:“这么大的灰,你们要找什么资料?” 苗一用抹布七手八脚地擦着档案封皮的灰尘,一边说道:“是苏小姐对青岗弄14号的事情感兴趣。” “青岗弄14号?杨家五口人被烧死的那件事?” “对,对,就是那件事,你还有没有些别的,嗯,我指的是特殊的印象。” 罗隐低头看到苏三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只望着大骨头充满期待的小狗的眼睛,于是笑道:“那么惨的案子,当然印象深刻,你怎么有点跃跃欲试,可是又撞见了什么?” “知我者罗探长也,我上午遇到两个巡警,他们说在14号遇到了奇怪的东西。” 苏三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苗一连连摇头说:“一个弄堂都搬空了,这事也太稀奇了点吧。” 罗隐打开档案卷宗,翻找一会说道:“在这里,家主叫做杨大宝,30岁。” 苏三看着他指着的那一页,原来这杨家一共五口人,杨大宝的妻子叫做刘如玉,21岁,杨母47岁,杨小宝25岁,心智不全,没有结婚,杨家小毛头,8岁,还没有上学校读书没有起学名,全家和邻居门都叫他小毛。 “杨小毛8岁,刘如玉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苏三问。 “对,刘如玉嫁给杨大宝还不到半年,她家原来在青山路上开香烛铺子,专供青山观的,刘如玉当年还有个外号叫做香烛西施,想必是个美人。” 苏三撇嘴:“能有多美?你们这些男人,就是喜欢这些名头,卖豆腐的叫人家豆腐西施,做生煎的叫人家生煎西施,现在香烛都出来西施了,真是莫名其妙。” 罗隐摇头暗笑:“这可不是我给她起的,是当时弄堂的人都那么叫的嘛。你看看你,和金女士学的刁钻许多。” 提到金女士苏三忍不住皱皱眉,她好久没看到金女士了。上次电影才开拍就死了三个女一号,导演苍柏竟然是杀人凶手,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金女士都洗脱不了干系了,电影胎死腹中,电影公司也彻底关门大吉,金女士几乎破产,从此一蹶不振,苏三去看望过她几次,都被她没精打采的劝走了。大概是这次失败打击的,苏三发现金女士这段时间苍老了许多,昔日粉白光洁的脸色添了不少细纹,嘴角更是刻上深深的几道皱纹痕迹,平添了几分刻薄,说话时她眼睛四处飘,像是对不准焦点,和昔日那个神采奕奕的金女士形成鲜明对比。想到这里苏三叹气道:“金女士最近很不好,我哪天有时间还真要去看看她。” “她是实在太倒霉了,木兰剧院出事,拍电影也出事,这运气啊,也不知能不能转转运。” 苗一说完急忙捂住嘴巴:“呸呸,什么转运,看我胡说八道什么。” 不错,苍柏杀人就是为了用邪术转运,如今在警察局里,大家都对转运这个词没什么好感。 “青山观,是什么样的地方?一座道观?” 苏三继续看卷宗。 “对,道观。” 罗隐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一把抢过卷宗翻了几下,苏三惊道:“咦,你想到了什么?” “青山观的观主是玄风!” 罗隐翻到当时青岗弄邻居们的证词那里:“看这个,邻居们以及刘如玉的家人都说当时刘如玉是负责去青山观送香烛的,结婚后也是如此,每周两次从不间断。” 他又翻前面的受害人照片:“这就是杨大宝,这是刘如玉。” 虽然是两张不大的黑白小照片,但也能看出来刘如玉是个很漂亮的女子,瓜子脸,杏核眼,小巧的鼻子,圆润的小嘴,这是一张挑不出什么毛病的脸,反观杨大宝就显得寒碜许多,一张大圆脸,蒜头鼻子,一看就是个忠厚老实人。 “这么漂亮的女子,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杨大宝,还是进门就要做后娘的。” 罗隐看着苏三继续问道:“换了你,你会同意吗?” “我又不认识杨大宝,怎么会忽然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脑子瓦特了?可刘如玉不同,也许有感情基础呢。” 苏三横他一眼。 “哈哈,所以这家还真是有点奇怪。”罗隐将卷宗合上,继续说道,“刘如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嫁给了其貌不扬,和老母弱智弟弟住在一起,还带着个拖油瓶的杨大宝。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基础让她这么做呢?” “你的推论有点奇怪,就不能是因为……爱情吗?”苏三觉得罗隐有点从男子的立场看问题,为什么刘如玉就不能是因为真爱才嫁给杨大宝呢。 “看这里。”罗隐指着下面的邻居证言,“邻居说刘如玉嫁过来不到半年时间,杨家总是不停的争吵,邻居们听到有时候是因为杨母和杨小宝,有时候是因为小毛,这说明什么?刘如玉好像很不甘心,戾气很大,嫁到杨家就因为杨家的这些人总吵架,既然这样,她又为什么嫁到杨家呢?真的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善待他的家人吗?” 是这样吗? 苏三看着罗隐探询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 苗一笑道:“咦,苏小姐,你的表情好奇怪啊,是心虚吗?” “讨厌,我有什么心虚的,我又不是刘如玉。”苏三抬头瞪他一样。 其实她在那一瞬忽然想到了罗三小姐,三小姐几次面对自己总是客客气气,笑眯眯的,可是苏三看到她的眼光是冷的,笑容从未深入到眼底,很明显三小姐不喜欢自己,而自己也对三小姐全无好感。看到罗隐望向自己的目光饶有兴味,苏三才清醒过来,摇摇头让自己思维清醒一点,现在是说杨家的事情,你不要往自己身上套的呀。 “青山观,玄风大师,香烛西施,老实人杨大宝,我想这其中似乎还真有点联系在。”罗隐合上卷宗,“我对这件事情也产生了兴趣,咱们晚上去看看,能不能抓到满弄堂乱跑的杨小毛。” 苗一闻言举手:“我也去我也去,小鬼啊,我长这么大都没见到过呢,想想都激动。” 苏三笑道:“这才叫志同道合呢,我就知道你们都会帮我。” 说完这句她才意识到志同道合这个词似乎有点暧昧,偷偷看罗隐一眼,发现他面无表情这才松口气,她却不知,罗隐其实唇角早已经上翘,在心里面偷偷甜着呢。(未完待续。) 第四章 半夜抓小鬼 今晚月光很淡,青岗弄这样的小弄堂是没有路灯的,深夜时分,周围一片沉寂,一点亮光都没有。 苗一打着手电走在前面,忍不住回头去看。 苏三算准了他这是五步一回头,在他回头的瞬间用手电对准自己的脸,苗一吓得哇的一声大叫,撒腿就要跑。 苏三格格笑着直起腰来:“是谁说着要抓杨家的鬼来着,就这么点胆子。” 苗一收住脚,讪笑着往回走:“苏小姐,人吓人吓死人的哇,刚才真是要把我吓晕过去。头儿,你也不管管,苏小姐吓唬我。”虽然是黑漆漆的看不仔细脸上表情,苗一还是撇撇嘴,一副委屈样子。 “嗯,吓唬你,活该。”罗隐扶着苏三的胳膊道,“小心点,这石板路有点滑。”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苗一前面去了,苗一跟在后面不住地摇头,心里哀叹重色轻友呀重色轻友。 又走了一段,整条青岗弄就在前面。 不长的弄堂,漆黑一片,没亮光也没声音,至少走在别家弄堂,苏三还能闻到日常的味道:晚饭的泡饭和萝卜条的气息还没有消散,人家窗子伸出的烟囱还有煤气出来,一只大黄狗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暖烘烘的臭味……这些城市角落的日气味在深夜里依然笼罩在人家的弄堂里,房子周围,可是这条弄堂里,干干净净,什么味道都没有。 果然,就如那位老阿婆所言,这里的人都搬走了,是一条“死”弄堂。 现在三个人已经站在了14号的楼下,苗一用手电向上照照,很安静,没有亮光,窗口也没站着黑色的人影。 “什么都没有,那俩巡警一定是看错了。” 苗一又用手电晃晃周围,苏三也举着手电东照照西照照,忽然她味道一股焦糊的味道,这味道就在自己附近。 苏三猛然顿住,接着缓缓地转过身来,因为她闻到那焦糊的味道就来自自己身后。 罗隐发现她的异样,急忙伸手去抓她的胳膊,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苏三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动也不要说话,手电朝着地上照下去,赫然在手电光照亮的地方出现一双黑色的小脚丫! 三个人都看到了,苗一迅速捂住嘴巴,他担心自己会吓得喊叫出来。 “杨小毛,是你吗?”苏三低声问。 “你认识我?”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 苗一打着手电看过去,可是上面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隐约看到地上是一双光着的小脚丫,还连着一截小腿,可是看不到上半边身子,全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怎么看不到你?” 苏三问:“我只能看到你的脚。” “那两个人带着枪来的,凶,我怕。” 细细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让他们往旁边走走,你出来好不好?” 苏三此刻是兴奋大于害怕,因为身边还有罗隐和苗一,他们俩还带着手枪,她根本一点都不害怕。 “好,你送我回家。回家太晚了姆妈打。” 苏三挥手示意罗隐和苗一往旁边走走,罗隐将手按在腰间的枪上,往后退了几步,苗一学着他的样子也退了几步。 手电光下一个大眼睛尖下颌的孩子脸露了出来。 “姐姐,看着我进去,我怕姆妈打。” 小孩指着杨家的门说道。 “姆妈总打你吗?” “嗯,总打,有一次我偷偷跟着她去了青山观,被她发现了还有竹条子打我,奶奶和她吵,她连奶奶都打。” “叔叔呢?她打不打叔叔?” 苏三蹲下身子,盯着小男孩,杨小毛的身体在黑夜中若隐若现,许是经历了太多的奇怪事情,此刻苏三丝毫不觉得害怕,只是心里有些酸楚,为杨小毛感道心酸:眼前这个大眼睛尖下颌的小男孩在前年就已经死了。 ”打呀,她打奶奶,叔叔护着,就连叔叔也一起打。” 苏三回头看了罗隐一眼,心道他分析的果然是对的,刘如玉对杨家人是充满了戾气,奇怪的是,这么讨厌杨家人,当初为什么要嫁过来做后妈? 小男孩往门口走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么老晚才回来,侬怎么不死在外面。” 门吱呀一声开了,苗一握着枪的手已经是满手心的汗,他努力想看清开门的是谁,可那人的脸隐藏在黑暗中,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 门开后就是噼里啪啦的声音,竹条子条条到肉,杨小毛倒也倔强,挨了打也不哭,只发出闷哼声。 “别打了呀吗,别打了,我就这一个孙子,你要打就打我,每天打个小孩子做什么。” 这是个老妇人的声音。 “我打你做什么?再说什么一个孙子,我肚子里的不是你孙子?” “是玄风的孙子!”这是一个憨声憨气的声音,罗隐心道这应该就是心智不全的杨小宝。 “侧拉娘则烂瘟比弄则小总桑!”刘如玉骂起人来简直泼妇。 苏三明知道这不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还是忍不住为她脸红,她是怎么都想不到,照片中看着那么清纯漂亮的女子怎么能吐出这种污言碎语。 “刚度啊你别太过分!”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这个声音很憨厚,像是边走边说话。 “怎么能骂姆妈和弟弟,你看看你,哪有一点良家妇女的样子,这种脏话,过去只有长三才说的。” 还是那个男子的声音,苏三猜测这就是家主杨大宝。 “哼,不是长三胜似长三,做姑娘就不清不白了,现在又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揣进肚子就想赖在我们家吗?” 听说话的语气,这杨母还不似一市井妇人,说话还是很文明的,倒是刘如玉,年纪轻轻,骂人就那么恶毒,人品堪忧。 就在这时,小毛头喊道:“姐姐,他们又要打架了,快来帮我,我不想死,我不想被烧死,好疼的!” 这声喊叫格外凄厉,苏三忍不住答应到:“小毛,姐姐……” 话音未落,杨家一楼的所有声音都嘎然而止了,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罗隐道:“不对,都不见了!” 说着一脚踹开门,手电扫过去,屋里一个人影都没有,罗隐大步就要上二楼,苏三说:“没有焦糊味传来,想来他们还没有到被烧的环节。” 罗隐点点头:“好像每天都在重复着遇难那天的事情,哎呀,不对!”他拍了自己后脑勺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哪里不对?”苏三和苗一异口同声。 “今天看的卷宗里没有提到刘如玉有孕的事情,尸检是很严肃认真的事情,如果刘如玉有身孕,为什么报告没提?” “也许是当时法医疏忽了。”苏三解释道。 “这种大案怎可能疏忽,那个胎儿去了哪里?” 苗一想了想说:“那我们明晚再来,问问刘如玉不就清楚了吗?” (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天火杀人(上) 青山观位于青山弄的尽头,和青岗弄隔了三道街,不是很远,走路去的话,只需要半个多小时。 青山弄,其实该叫青山大街,很长很宽阔,两边店铺林立,刘如玉的父母本来在这里经营一家香烛店,刘如玉出事后老两口悲伤过度转掉铺子回乡下了。 当然,这都是盘下刘家铺子的孟老板说的。 这位来自山东的孟老板看着香烛店一直供应青山观香烛,生意红火,便花大钱盘下来,没想到刘家老两口一走,青山观提出不再用这个店的香烛了,过去这个店一直仰仗青山观照顾,现在忽然人家不用了,孟老板苦苦哀求无果,只能自认倒霉,将铺子改成做布匹生意,只是生意一落千丈不能和当年的香烛店比。 从原来的刘家香烛店走出来,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尽头就是青山观。走进青山观发现里面别有一番古意,树木参天,房屋隐藏在树林中,很是清幽。有小道童上来行礼问候,苏三说想请玄风大师算算家宅。 “真不巧,师父去黛眉山了。” “啊?何时走的?”苏三没想到会扑个空。 “就在昨日方才动身。” 苏三失望地在院子里闲逛,发现这里香火非常好,总有人跑到香炉前去烧香求签。 “他们的签好贵啊,一块大洋一个签,简直是抢钱!” 苏三观察一阵后悄悄地对罗隐说。 罗隐笑道:“是不是嫉妒了?就凭借你那赛贝贝的鼻子也能帮人算命了。” 见苏三睁大眼睛瞪着他,罗隐憋着笑继续讲:“闻上一闻就能知道人家吃了什么,在哪吃的,家里人都用什么脂粉香水,也能唬住很多人吧。” “你怎么知道那个玄风是在唬人。”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是不信这些的,什么改运道的摄魂大法,依我看就是邪术。” 如果是邪术的话,青岗弄14号杨家的惨案是不是也和邪术有关呢? 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每天出入道观送香烛,后来嫁给一个老实忠厚的小商人做继室,一家子莫名其妙的在一个晚上都被烧死了,警方甚至查不出起火原因是什么,有邻居作证说深夜见到过一个火球落入14号杨家。火将五个人都烧死,甚至烧的尸体都成为焦炭,可是二楼只是地板有烧毁,外层有一点熏黑,这也太奇怪了吧?正因此,这个案子被称作天火杀人,让警方一直讳莫如深,吓得周围邻居也都纷纷搬离。 “火球杀人?可能吗?”罗隐想起卷宗中邻居的证言,连连摇头。 “火球杀人不可能,那火球是玄风派去的就更不可能了。” 苏三反驳道。 “非也,道家可是炼丹的,别忘了火药就是道人炼丹时无意中发明的。他们对火的理解和掌握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我可不信什么天火杀人,若是真有火,这火一定是因为某个人。” 三天后,一对年轻人行走在黛眉山的山路上。现在已经出了正月,周围正显出春天的盎然生机,到处都是嫩嫩的新绿。苏三看到了乞食的猴子,刚想将布袋子里拎着的食物扔给它们,却被罗隐一把拦住了。 “不要命了,这些猴子很凶的,看到你有吃的会一路尾随抢劫,还可能把咱们推入山谷。” “我的天呀,它们怎么不讲道理呢。” 苏三睁大眼睛看着那顽皮可爱的猴子,做梦都想不到猴子也会做出这么吓人的事情。 “哈哈,人都会负恩忘义恩将仇报,更何况猴子呢?” 罗隐大笑。山中空旷,会声阵阵,那几只猴子也跟着怪叫几声,见得不到什么好处便跑向别处,在那个方向,有阵阵的鼓乐声响起吗,还有浓郁的烤肉味传来,苏三深深吸口气道:“哎呀是烤猪肉啊,好香,不知那边是在做什么。” “这么大的一座山要去哪里寻找玄风呢?” 苏三举目远眺,发现自己不过是才走到半山腰而已,向下看,烟雾缭绕如坠云中,向上看,苍翠的竹林绵延不绝,林间缠绕着浓浓的雾气,如在仙境。 “玄风无缘无故不会来到这里,只要找动静最大的地方看热闹便是。”罗隐冷静分析。 他们手头只有玄风的一张形象模糊的照片,那是在一场法事中被记者偶然抢拍到的,据说这位大师从不照相,信徒们都得不到他的照片膜拜。这张不甚清晰的照片中,能分辨出玄风脸瘦削,鼻子略带鹰钩,眼光深沉,苏三评价说,怎么看都是个心思阴沉之人,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顶礼膜拜,将他奉为神灵。 罗隐莞尔,心道你这以貌取人的老毛病又犯了,现在是开始认为坏人就该长个坏相貌了。 鼓乐之声越来越大,苏三拉着罗隐的胳膊说:“你说的啊,哪里热闹去哪里,我看那个地方就蛮热闹的啊。” 说着就拉着罗隐往鼓乐传来的方向走。 罗隐表面苦笑,内心却有着小雀跃。北平之行遇到的事情太过震撼,涉及到自己的亲人,再加上有山鬼搅局,罗隐非常担心苏三会有什么别的想法。这次以查旧案为名将她约出就是想制造两人独自相处,联络感情的机会,所谓患难见真情嘛。 两个人顺着声音找到了地方,原来这半山腰东面有个洞,叫做三清洞,山下的村民对三清圣母很是虔诚,今天是抬着为圣母塑好的金身过来替换,他们抬着圣母金身像在洞口游行,同时鼓乐喧天,又唱又跳,还有人在洞口前面的大石头上支起了烤肉架子,上面吊着两个大猪头,和几个猪肘子,烤的吱吱冒油,猴子们闻香而来,看到烤肉急的抓耳挠腮,奈何庆典的人太多,有那么吓人的鼓乐做为武器,鼓乐声中猴子们紧紧地盯着架子上的猪头,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它们在这山中生活多少代,深谙此中规矩,这种祭品猪头,在庆典结束拜祭神灵后会割下一些肉敬奉土地,也就是切下肉来扔到山林中,自然要被猴子们偏得了。所以猴群们都极有耐心的在等待着。 “好热闹啊,老伯这是在做什么?” 苏三问在一边围观的一个白发老人。 老人上下打量一下苏三捏着胡子笑道:“是来游玩的吧?” 苏三点点头。 “那你们真是好运气,今天是我们村子给三清圣母重塑金身,这晚上洞里还要唱板凳席,做烤肉大会呢,你们若是不着急,可以跟着我们一起看戏,吃肉喝酒。” 苏三笑了:“老伯,你们村子的人好大方啊。” “哈哈,咱们这村子就在山下,年年都靠三清圣母保佑,风调雨顺,回报一下大家一起乐呵也是做功德,哦,看到那位大师没有,玄青道长就是我们村子的人呢。”他指着人群中一个挥动着拂尘嘴里念念有词的那位道长,语气颇为骄傲。 罗隐一听玄青,急忙问:“这位道长可有同门叫做玄风的?” “有啊,那是道长的师弟,前些年我还见过呢。据说法力无边,那也是个能人。”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得意地一扬眉,心道还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我们找对方向了。 罗隐的内心则是:呵呵,明明是你被烤肉味吸引过来的好吧? (未完待续。) 第六章 天火杀人(下) “封相,封相!” “摔铁锹咯。” “还是唱大挂剑啵。” 酒到酣时,众村民为唱什么戏吵吵嚷嚷。 那个盛情邀请苏三他们的老伯指着苏三问:“女娃娃,你说,要听哪个?” 苏三吃的红光满面,闻言笑道:“老伯,你要听哪个?” “大挂剑咯,苏秦拜相,多威风的来。”老伯豪情万丈地挥舞手臂。 “我听老伯的。” “看到没,看到没,城里的女娃娃都要听大挂剑咯!” 老伯哈哈大笑,举着酒碗一饮而尽后将碗扔到一边,大声喊道:“我们就唱苏秦咯!” 板凳戏是四川省的汉族小戏种,地方不同演绎也不一样,但大都是由人们自编自演,人们汇集在一间宽敞的室内,中间放几条板凳,一套锣鼓,由锣鼓手们略加化妆充任的演员围着一张四方的桌子一坐,随着鼓手的一个微妙的手势、鼓声一起,戏就开始了。 原来刚才村民们安奉好三清圣母像后开始聚餐,大家在洞口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吃的酣畅淋漓。这村的村民都很热情,在老伯邀请苏三和罗隐加入后,他们对城里来的女娃娃男娃娃也很感兴趣,纷纷围上来问大城市的情况,听说是在上海滩来的,有老汉喊道:“听说黄浦江的水里流的都是金子呢,你娃没得去捞几个?” 这话引起众人大笑,有人上前给客人敬酒,苏三和罗隐哪里见识过这么热情场面,被灌了几碗米酒,很快脸热心也热,跟着村民们一起融入到这欢乐的海洋中。 此刻,三清洞里已经摆上了桌子和板凳,在况且况且的锣鼓声中,戏开场了。 苏三听不懂四川方言,只能远远地看个热闹,拉着罗隐在洞口坐下。 这时已经是晚上,洞口点着篝火,有村民洗剥干净一只羊在火上烤,看来打算半夜再来一顿烤肉,苏三忍不住内心有点暗喜。 罗隐低声在她耳边说:“小心呀,吃人嘴短。”“ “没事的,等离开时多给三清圣母一些供奉香火就是了。” 其实苏三和罗隐本来是想找这位玄青师父问一问玄风的事情,但这位玄青今天是忙的很,要主持法事,现在又带着村民去洞里守夜,一时间没有办攀谈上,两个人想反正天也黑了,毕竟这里有吃有喝还有这么多人,还可以烤火,还是在这里等等吧。 俩人并肩坐着,抬头就是漫天星斗。 山上的星星比城市里看到的更大更清晰,像是被水洗过一样,让人心旷神怡。板凳戏远远地传来,罗隐说他们在唱苏秦拜相,现在唱到苏秦发达后记恨嫂嫂当年的刻薄。 苏三笑道:“睚眦必报,我喜欢。” “难道人不该是讲大度的嘛。”罗隐笑了。 苏三问:“咦,这话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怎地不说,反倒是对我这个脑子进水的小记者多加为难。” 罗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听着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唱腔,说他熟悉是因为能听得懂,声音更是熟悉。 只听得那里面唱道:“ 玉液琼浆,人间所尝。杜康造酒留下方,李白当年用斗量。” 洞里面有人喊道:“李白,辣个就是我们这里的人咯。” 里面又唱:“数唱洞宾好酒,醉倒在岳阳。刘伶好酒,在黄鹤楼上。论酒的好处,听我诉说端详。 早三杯,精神强。晚三杯,体安康。三伏饮酒多凉爽。数九天,饮酒浆。喝下去,似姜汤。年老人饮酒多健壮。少年饮酒生光彩,反添温雅与端庄,满面生光明又亮。” 这唱词大家都听得懂纷纷鼓掌叫好,有人直接拎着酒瓮进去倒酒,嘴里嚷着:“正好三清娘娘塑金身,咱们也醉倒在这三清洞吧。” 这唱戏的声音格外的熟悉,苏三看了罗隐一眼,苏三眼睛里透着惊喜,罗隐目光中是患得患失。苏三站在洞口脆生生地喊道:“毓三哥!” 罗隐则怒道:“山鬼,你个臭小子,何时来的竟然不跟我们打声招呼!” 唱声停住,大家喝酒吃肉的喊声闹哄哄的。 一个人笑嘻嘻地从洞里出来,指着罗隐道:“我和唱板凳戏的人一起来的,只是你们俩坐在洞口卿卿我我的,眼睛里不容沙子,我何必自讨没趣呢。” 苏三被毓嵬说的脸一红,低下头去嗔怪:“你看你一见面就是怪话连连。” “你不在北平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罗隐问。 “白云观的玄青师父和我一向交好,过完年他要回家,我想反正这边我没有来过,便跟着过来凑凑热闹,你们俩又是为何在这里?” “等会再和你仔细说,你说和玄青师父熟悉,那能不能请他过来问上一句话?” 毓嵬听罗隐这么说,点着他道:“哦,原来如此,我就说你小子何时开窍了,懂得带着苏小姐游山玩水,感情还是有目的对吧?苏小姐,好妹子,你可要擦亮眼睛,这种从不懂的知情知趣的人,早点远离吧,看看你三哥我,文能写字作画,武能唱曲票戏,这才叫做……”话没说完,罗隐已经一脚踹上去:“赶紧的吧,墨迹起来没完。是不是男人啊?” 毓嵬一个踉跄站住,转过身来,摆出一个京剧的亮相姿势,捏着兰花指,眼泪汪汪地盯着罗隐,最后吐出俩字:“冤家。” 苏三差点被他笑晕过去,罗隐则道:“这家伙最没正形,你一定要理他远点啊。” “玄风?” 玄青在听到玄风的名号后神情大变。 “玄青道长,这人真是你师弟?你们熟悉吗?” 苏三追问。 毓嵬不知他们是为什么要请玄青过来,听到问起了玄风,在看到玄青的表情,也隐隐发现不对。 玄青叹口气:“今天是给三清圣母换金身的日子,本不该说这些事,可是这个玄风着实是个狠毒的角色,他回到黛眉山一定是有目的,施主既然是毓先生的朋友,那就是贫道的朋友,不妨坦诚相告,到底是为了什么打听玄风。” “一起灭门惨案。”罗隐索性不加隐瞒,直截了当地问,“道长可听说过天火杀人?” “天火?”玄青刚要说话有个村民匆匆地从里面跑来说:“道长,里面有黄烟喷出,大家都说是三清圣母显灵了。” “是吗?”玄青匆匆道声等会再叙,就跟着那村民往洞里走。 毓嵬摊手道:“说吧,你们这葫芦到底卖的什么药。” 话音刚落,忽然洞里穿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罗隐一把搂住苏三的肩膀,将她护在身旁。 二次爆炸发生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迅速逃离了洞口,毓嵬惊魂未定看着浓烟滚滚的洞口道:“老天爷,这是怎么了!” 洞口一片哀嚎,有声音高叫:“天火杀人啦!”(未完待续。) 第七章 洞内团灭 苏三被罗隐紧紧护在怀里,毓嵬吓得蹲在地上抱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爆炸声过后,洞口的村民们匆忙就要往里面跑,苏三急忙去推罗隐道:“洞内情况不明,不能贸然进去啊。” 罗隐这才松开苏三,冲着村民喊道:“我是警察,大家不要惊慌,先不要进去。” 村民们哪里顾得上什么警察,那可是供奉三清圣母的山洞,有圣母金身还有自己的亲朋好友,如何还能保持理智?早已经有人冲了进去,这时就看着从里面又冒出浓重的黄烟,刚进去的人被迫跑了出来,还不住捂着嘴咳嗽着。 “有硫磺味,难道是火药爆炸?”苏三经历过爆炸,对硝石的气味格外敏感。 毓嵬也站起身来,看着洞口问:“爆炸和大火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刚才在洞里没看到有火药啊。” 不错,威力这样强大的爆炸,再加上苏三闻到的硫磺硝石气味,洞内一定有大量火药。 “你确定里面没有火药?” “是啊,刚才板凳戏开场前我内急,于是我就进去,嗯,往里面走了走,然后嘛,嘿嘿。”毓嵬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说,“所以我没看到有火药。” 黄烟散尽,有人喊道:“天啊,又有人被熏过去了。” 罗隐已经大步走到洞口,挥舞着双臂高呼:“现在洞内情况不明,大家稍安勿躁。” 苏三站在一边数了一下,100多村民现在总共剩下32人,她问道:“谁知道你们村子一共来了多少人?” “是108人,图个吉祥数,谁想到出了这种怪事。” 烟雾渐渐散去,苏三仔细闻了闻,火药味也淡去了,焦煳的肉香味却格外的浓。于是她低声在罗隐耳边说:“情况不容乐观,里面的人可能都死了。”罗隐按着腰间的枪说:“现在来几个身体强壮的和我一起进去,剩下的人在这里等着。”他特别看了苏三一眼,“你在这守着不许进去。”接着一指毓嵬,“你看着她。” “为什么啊,我也身强力壮。”毓嵬为了显示自己强壮还挥了挥胳膊。 形势紧迫,罗隐压根不想和他多啰嗦,看到有三个年轻小伙子站出来,便大手一挥道:“走,进去。” 苏三哎地喊了一声,毓嵬则伸出双臂拦住苏三的路:“罗隐说不要你进去,我必须看着你。” 苏三跺脚道:“里面情况不明,他要是有点什么事,我……我……” 且不说外面苏三和毓嵬一个要进去一个拦着,只说罗隐带着这三个勇敢的年轻人举着火把走进山洞,开始还不敢往里走,担心这火再引起什么来,进去后慢慢地往前走,走了几步这才快步向前。不过是短短的数步,每个人都揪着心,他们根本听不到任何声响,连呻吟声都没有,焦糊味却开始传来,一直向里走,洞壁下立着几个黑乎乎的柱子一样的东西。一个小伙子问:“那是什么?” “死人。” 罗隐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心中已然是惊涛拍岸。 这死法和青岗弄14号的杨家人太像了。忽然间出现大火,瞬间将众人烧成焦炭,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幸存者。 又走一段路,看到正前方一个黑影,走近了看见一个黑色的人盘腿坐在正中间,一只手放在胸口,一只手指着前方,身上的衣服和头上发髻都已经烧光了,一个年轻人举着火把看了一眼:“是玄青道长。” 说完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呜呜哭起来:“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供奉圣母娘娘,给娘娘换金身,怎么就遭到天火,我们做错了什么事!” 另两个青年想到自己平时那么熟悉的邻里乡亲,此刻都变成黑乎乎的焦炭,就连德高望重的道长也死了,悲从心来,也嚎啕大哭起来。 这哭泣声在山洞里回声阵阵,格外的响,外面的人知道里面大哭,也都走了进来,毓嵬还是担心苏三,挡在她前面,摆出一副我做前锋你掩护的架势。 一直走到洞中,一路上都是焦炭,村民中胆子小的吓得哆哆嗦嗦,可大部分人一想到到每个黑炭都是自己的亲朋好友,心里都沉甸甸的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流,步步悲伤。 村民们将死者都一个个抬了出去,摆在洞口,等待天亮后运下山去。说来也奇怪,除了玄青道长,剩下的所有人都被烧坏的辨不出人形,像是过火后的干树桩子,玄青只有头发和外面的道袍烧光了,身体被熏黑,但并没有被烧毁。 这还真是奇怪,因为大家回忆事发时的经过,都说爆炸是从洞里面开始的,先是有黄烟喷出,有村民匆匆来叫玄青过去,玄青刚走进去,洞里面所有的火把忽然都熄灭了,紧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 从玄青进去到爆炸发生,不到一分钟的事情,彼时他应该还没走到山洞中间,发现的尸体怎么会盘腿坐在洞中间呢,看他的手势很有可能是在做法,他当时可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才会在爆炸发生之时继续往前走吗,一直走到山洞中间拍腿坐下,口中念念有词,手也指向前方。问题是,这样的高温环境内,人会迅速脱水燃烧,他是怎么往前走的? 苏三将自己的疑惑低声讲个罗隐听,罗隐点点头说:“不错,玄青道长刚进去爆炸就发生了,按常理他应该在洞口不远处就被波及,根本走不了那么远,可是现在还摆出盘腿坐着的姿势,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你们当他是神仙就完了。”毓嵬在一边插嘴道。 “你不是和玄青道长关系很好吗?为何不见你伤心?”苏三这才发现毓嵬的脸上好奇多过悲伤。 “得道升天解脱臭皮囊,对玄青道长来说也许是最大的幸运,我为何要悲伤呢。” 毓嵬一脸淡然。 “可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呢?就算是得道升天,这样升天的结果,先生你确定是幸运吗?” 有不服气的小伙子顶嘴。 毓嵬这样脾气的人,没理还要搅三分,可现在被这小伙子一说,马上不吭声了,转过头去,苏三站着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在火把下,有晶莹的几点在他眼角闪烁,苏三忍不住叹口气:这个人啊,总是装作玩世不恭,其实内心可不是这样。 “得道升天!”罗隐喃喃自语,“这个道,到底是什么?又是以怎样的形式升天?” 火把的亮光照在被抬出来的玄青脸上,他抿着嘴角,眼睛瞪的很大,表情坚毅,像是要一个人抵挡前方的千军万马。 罗隐百思不得其解:眼球是含水量最高的人体组织,含水量高达99%,按理说爆炸和大火中,即使玄青侥幸没烧毁,但在那样高温环境中眼球也会迅速失去水分,可是现在,玄青的尸体只是像被熏黑了一样,眼睛瞪的老大,眼球眼白都清晰可见,这到底是一场什么火? “天火,这是上天示警降下来天火啊。” 一位老者忽然跪倒在地,双手举向头顶:“苍天啊,各位神君,难道我们山底村人的心还不够虔诚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们,对待玄青师父!” “你们一直在说天火,这是什么意思?” 苏三问那位请他们一起吃饭看戏的老伯,事发时,这位老伯在洞口帮忙烤羊肉,躲过一劫。 “唉,说来话长,这个三清洞,三清圣母娘娘,就和一个天火的传说有关。” 老人叹口气,缓缓讲出三清洞的故事。 (未完待续。) 第八章 轿中婴孩 “这三清洞,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地形也不甚复杂,当年山民们上山打猎时遇到下雨还能在洞里歇下脚,因为洞前大石头平坦,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这个地方,就有人请戏班子来这里唱戏。” 苏三看着这大石头平台一样的洞口,点点头,心想在洞口的大石头平台上唱戏到还真是不错,够平坦也够大,还像是个大舞台。 “据说有一年,大家在这里唱戏,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忽然就天降大火,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烧得干干净净。” “烧得干干净净是什么意思?”毓嵬插嘴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全都没了,就连这样焦糊的都没剩下,无影无踪,只有,只有岩石上留下很多黑印子。 毓嵬正站在那块平坦大石头上,闻言忍不住回头去看洞口的石壁,因为他白天时就发现那里有几个黑色的细长的印迹,远看像是人形。 果然,那老汉捻着胡须道:“对,就是那个地方,那几个影子,大家都说就是传说里消失不见了的人留下来的。” 毓嵬吓得慌忙跳了下来,天黑,心急,不小心崴了一下,忍不住哎呦一声,苏三问:“毓三哥,你怎么样。”说着要上前扶他。 毓嵬连连摆手,他看着苏三和罗隐旁边放着好几具焦尸,他可不想离那些东西近,急忙往外退了几步,嘴里念叨着:“无事,无事,我没事的啊。” “老伯,请继续讲下去。” 罗隐无暇看毓嵬,火光中,洞口的黑色人形印迹不住跳跃扭曲,平添了几分狰狞。 “那次天火杀人后,这三清洞周围就再没人敢来了,从那以后,还有人看到过在这洞口又有几次降了天火,野猪啊狸猫啊遇到了也马上就尸骨无存,这样过了多少年,忽然出现个三清圣母,她说这天火是邪魔外道所为,也不知圣母娘娘用了什么法术,打败了降下天火的邪魔,从此这黛眉山上又恢复了平静,圣母娘娘飞升之时,脚下是熊熊的火焰,周围都是五彩祥云,周边十里八乡人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大家感念圣母的功德,就修建了这三清洞的圣母娘娘像做为供奉,圣母娘娘也真是慈悲,一直保佑我们山底村风调雨顺。” 老伯讲到这里连连摇头:“看昨天那样子,想必是那邪魔外道。圣母娘娘在天上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这一切,再次下凡来啊。” 一个年轻人在一边说:“娘娘自然会看到,我记得老人们都讲,娘娘有千里眼和万里行的。” 苏三奇道:“这千里眼和万里行是什么东西?” “千里眼是一个像眼镜一样的东西,据说圣母娘娘用那个东西就能坐在天上看到地上发生的任何事,万里行就更神了,像个房子一样,房子下面一点火就能飞了,想去哪去哪。” 苏三想了想说:“那比孙悟空还厉害,都不用筋斗云,还能坐在房子里飞,这三清圣母还真是会享受。” “可不能这么说,圣母娘娘知道了会降罪的。” 老伯急忙摆手。 “哼,方才天火下来害人的时候,圣母娘娘在哪里?” 又一个年轻人不服气地说道:“四叔公,我们村死了这么多人,圣母娘娘眼睛都不眨一下,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我们这可是给娘娘重塑金身,娘娘不是有千里眼和万里行吗?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你个瓜娃子不懂事,我们这些人现在能站在这说话那就是圣母娘娘的功德。” 小伙子撇撇嘴,显然并不赞同老伯的话,只是礼貌性的不与争辩罢了。 毓嵬想到大家敲锣打鼓抬着的三清圣母的金身,那座神像有点奇怪,衣服圆滚滚的像是古代的盔甲,头上还带着头盔一样的东西,毓嵬当时还开玩笑问玄青,三清圣母一身金灿灿,莫不是整黄旗的巴图鲁。玄青正色地训斥他说这种玩笑可是不能乱开的,三清圣母当年就是穿着这么一身披挂上阵,打跑了邪魔外道,救了黛眉山,特别是山地村的村民的。这个传说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神像是根据过去老人们得记忆做的。 这时天已经渐渐亮了,老伯是幸免的人中年纪最大的,便派两个小伙子下山会村子找些东西过来,这些烧焦的尸体需要运回去安葬。 玄青是山顶通天观的僧人,有人请求主动去通天观禀告。苏三和罗隐想到要追查玄风的下落,也就跟了上去,毓嵬自然也急忙跟上,嘴里唠叨着:“你们去哪我去那,这么危险的地方,可不能丢下我。” 通天观位于山顶,带他们上去的小伙子介绍说,这通天观正是当年三清圣母下凡时落脚所在,三清圣母的万里行当时就停在这里。那观旁边不远处是一处悬崖峭壁,这处峭壁云雾环绕,如同仙境,特别是有时候云雾中会透出五彩霞光,有一些虔诚的信徒认为从此跳下就能登天,因此这处悬崖也被叫做舍身崖,每年都要跳下去几个人。 “前面就是了!”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年轻人指着前方说。 这时苏三发现,后面有四个道士打扮的人抬着一顶小轿子健步如飞,从山下一路飞奔而来。 这四个人显然身怀武艺,走的飞快,毓嵬看的目瞪口呆,嘴里嘀咕着:我的妈妈啊,这脚力该多好啊。 眼看轿子越来越近,三个人便站到一边,给那轿子让开路。那四个抬轿子的道士神情冷漠,看都不看给他们让路的三个人一眼,继续往前走,看来这轿子是也是往通天观去的。 苏三惊呼:“不好,刚才好重的焦糊味!” 罗隐喊道:“几位请停下,警察例行检查。” 那四个道人好像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 罗隐怒道:“站住,再走我就开枪了!” 还是开枪的威力大,四个道人这才一起收住脚,然后四个人一齐缓缓地转过身来,动作非常一致。 “警察为什么要检查我们?” 一个道士问。 “半山腰出现了死伤多人的大事,几位道长可了解?”罗隐缓缓走过去。 四个人又是齐齐地摇摇头。 ”这件事可真是蹊跷,现在想来都……”罗隐忽然一把将轿子的帘子看拉开,因为用力太大,竟然将那帘子拽了下来。 苏三盯着那轿子,此刻也目瞪口呆了,因为轿子里赫然躺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婴儿,粉粉白白煞是可爱。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四个将他抬到这里?”罗隐觉得这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婴孩。(未完待续。) 第九章 通天观主持 那四名道士被罗隐拦住质问,一个道士冷笑:“我们抬着谁和你有什么干系。警察就能为所欲为吗?”“我怀疑你们贩卖人口。” 罗隐何曾被人这么奚落过,马上变了脸色,随口说出一个借口。 苏三在一边也狐假虎威道:“对,你们涉嫌拐卖人口,去警察局说个清楚吧。” 道士压根不理睬,继续往前走。 罗隐拔出枪,指着那道士说:“我让你停下来。” 四个道士用一个轿子抬着个看着很小的婴孩走在路上,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苏三当然支持罗隐将他们截下来。苏三和罗隐对小孩没什么概念,看着轿子里的孩子很小,但看不出具体有多大。 轿子停了下来,忽然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我是道观里的人,没人拐卖我。” 奶声奶气,但这话未免太老成了些。苏三微微一愣看向罗隐:“那么点的孩子,可以开口说话?天啊,我以为他是才出生不久的呢。” 罗隐也一头雾水,他最讨厌小孩子,尤其是这种小小的软软的,豆腐花一样,碰也不敢碰,拎也不敢拎,于是他看向那毓嵬:“喂,你看这小毛头有多大?” 毓嵬掀开轿帘子,里面躺着的孩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珠又黑又大看不到一点眼白,毓嵬吓了一跳,慌忙放下帘子道:“这个小家伙吧,我看可能有两岁?能说话是没问题的,就是说出这么多话还真少见。” 罗隐哼了一声:“你又都知道了?” 毓嵬气恼道:“什么人啊你,不是你叫我看的吗?” 说完想了想又解释道:“我们家啥都不多,就孩子多,看到过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是两岁左右吧。” 罗隐想,两岁的孩子,应该能说话了,这孩子忽然说出这么多,也许是因为早慧? 既然他自己这么说,罗隐和苏三也不能再说什么,罗隐挥挥手示意道士们可以走了,四个道士立马大步往前走,想将好管闲事的人甩了。罗隐想到苏三说这轿子里有焦糊气味,认定这轿子的人一定有问题,索性拉着苏三也大步流星跟着走,那山底村的小伙子每天总爬山走这样的山路如履平地,很是轻松,倒是苦了毓嵬,跑得气喘吁吁,不住在后面招手:“你们等等我,哎呦,跑死小爷了。” 罗隐也不理他,低声问苏三:“你确定那轿子里有焦糊味道。” “是,别的我也许会猜错,气味是绝对不可能分辨不出的。那焦糊气息和三清洞里的如出一辙,有火药硝烟和肉的气味,那个小孩……有问题。” 苏三声音压的非常低,说到那个小孩的时候,还忍不住悄悄看向前方的轿子,她总觉得那孩子的眼睛不对劲,看人的时候只见黑眼珠不见眼白,幽深幽深的,像是要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实在太邪性。 轿子在通天观门口停下,接着大门洞开,直接抬了进去。 山底村的青年惊讶道:“咦,那娃娃啥子来头,这正门可不是给一般人走的。” 毓嵬也听说一些寺院道观打开正门是有讲究的,便也凑趣道:“不错,是有些说道,据说很多大寺院的正门只为皇帝打开,这个……” 话未说完,罗隐已经拉着苏三走到了山门口,此时正门已经关上,偏门旁的道童问:“几位……” “小师父,我是山底村的大牛啊,出大事了!”山底村的青年认识那道童,嚎啕大哭起来。 小道童愣住了:“大牛哥,你哭什么?对了,我师父呢?” “玄青师父他,他死了。” 大牛哭着抽抽搭搭。原来这看门的道童正是玄青的弟子,叫做小竹。玄青为人耿直,在通天观并不得志,大部分时间都在外云游,回来就在三清洞修行。 小竹拉着大牛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好的我师父怎地……飞升了?” 大牛擦着眼泪将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小竹大惊:“天啊,这是妖邪作祟,我带你去找当家师父。” 说着带着众人就急匆匆过去见通天观的主持。罗隐问:“小竹师父,刚才的轿子里是何人?派头倒是蛮大。” “哦,那是玄风师叔的弟子。” “玄风!” 苏三和罗隐忍不住一起惊呼,小竹问:“你们认识玄风师叔?” “算是老相识了。”罗隐随口说道。苏三在一边心想可不正是老相识嘛,从苍柏杀人的时候就听过此人大名了。 “原来玄风道长也在通天观,还真是巧,我想去拜访一下。” “玄风师叔并不在观内。” 罗隐和苏三想不到玄风竟然不在通天观,那么他在哪里?苏三问:“小师父,不知玄风道长此次回来所为何事啊?” “这个,就不知道了,师叔来了我也没见到,也是听别的师兄弟说的。”小竹看看周围没有别人,小声说道,“我师父不让我同玄风师叔多接触,也不许我和他的弟子们说话,师父说他们那些人很邪性,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那你师父有没有说过玄风到底是怎么个邪性法呢?”苏三好奇地问。 小道童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师父从来没有说过,其实我师父从不在背后说别人的,只有玄风师叔是例外。” 小道童急忙解释道。 不错,玄青道长在出事前听到玄风,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还说玄风是个狠毒角色。在山底村村民的叙述中,玄青是个很宽厚的人,他竟然用恶毒形容玄风,平时还教育自己的弟子远离玄风等人,这个玄风到底做过什么让他讳莫如深? 通天观主持听完事情经过,捏着长须叹口气:“这是师弟的劫难,师弟是脱下了臭皮囊,飞升去了,实乃我通天观的福气。” “福气?七十六个村民葬身烈火中,这也是福气?”苏三闻言很是气愤。 那主持微笑:“天火降临度人升天,是百年难遇的运气。” 这次毓嵬也忍不住了:“运气?这种好运主持怎地不试试去?” “可遇不可求。” “主持师父,这一定是邪魔作祟,恳求主持师父为我师父做主啊。” 小竹听到这里,跪在地上开始哭起来。 “你放心,你师父逢天火飞升,这也算是通天观的一大盛事,我一定会给你师父塑上金身,供后人瞻仰。” 说着一甩拂尘,一派仙风道骨。 “道长怎么知道玄青道长的尸身并没有被烧毁?” 罗隐抓住主持话中的漏洞。 主持脸色不变,神秘莫测地说:“贫道潜心修道四十余年,自然会有一些心得,算出来的。” “好啊,那道长不妨算算,我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罗隐步步紧逼。 “上海贝当路警察局的罗探长,和一个专门写奇闻异事的苏记者上门,通天观蓬荜生辉。” 主持竟然什么都知道,苏三看了罗隐一眼,而毓嵬则指着自己鼻子问:“那我又是谁?” 原来毓嵬跟着玄青回来一直住在山底村了,并没有来过通天观,是以观内无人认得他。 主持却上前一步将小竹子扶起,并没有回答毓嵬的问题。(未完待续。) 第十章 调戏小道童 主持对小竹好言安慰,承诺道:“你师父这些年一直四处云游,在观里时间有限,这次回来将你留在观内,就是把你托付给了我,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师父了。” 通天观内是很讲究师承辈分的,小竹的师父玄青在观内是个异类,很少管这边的事,大部分时间都是四处云游,对这个弟子照顾的也不甚精心。小竹本是个孤儿,感激师父的收养之恩,一个人留在通天观做事也还勤勉,没想到忽然从玄青的弟子变成了主持的弟子,受宠若惊,师父猝然离去的痛苦和天上掉馅饼的惊喜交织在一起,脸上表情十分微妙。 罗隐不想再看主持墨迹,直接了当地问道:“观主,玄风可曾来过?方才进来的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玄风师弟?哦,前天来了,只是将弟子交给我就走了。” “我在上海并未曾听说玄风道长有这么幼小的弟子。” “呵呵,是在路上捡到的孩子而已,也就两岁小孩,刚会说话,不知被谁给丢弃了,能在观内抚养,也是功德一件。”住持道长说话时捻着长须,仙风道骨模样。 “这就奇怪了,玄风道长比我们早一天出门而已,怎么路上多了这么多奇遇,一下火车就能捡到小孩子。” 苏三认为观主在说谎。 “苏小姐不是专门搜集奇闻异事的记者吗?怎地不知道道术的精妙之处?御剑飞行是最简单的道术,玄风师弟这般法术精妙之人,御风而行都是家常便饭,一日之内游遍全国又有什么稀奇。” 苏三点点头:“果然了不起,请教观主,为何您也说天火呢?这天火到底是什么东西?” “天火,顾名思义,自然是天上降下来的大火,或为惩戒或为飞升,总是可遇不可求别的神迹,贫道潜心修行多年,可惜未曾亲眼见过,玄青师弟真是因缘殊胜。” 苏三听这人道貌岸然讲这番话格外生气。 玄青因为这个所谓天火死了,你说人家是飞升入道是因缘好,这是什么话? 罗隐见她面色不对,便插嘴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想在观内走走,四处看看,不知可否。” “欢迎欢迎,贵客上门荣幸之至,哦,明月,你陪同两位客人逛一逛去吧。”这话是对从外面匆匆走进来的少年道士说的。那个小道士看着十多岁模样,正从庭院外面走过来,闻言回答:“是的,师父。” “我看小竹师父带我们走走就行。” 苏三想这个明月一定是这观主的心腹,玄镜闻言摇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玄青师弟的事情还要小竹去准备,小竹,你带两个人去料理吧,需要什么去找你管库的师叔便是。” 小竹感激地跪下给观主磕头。在他心里,自己师父飞升后能得到塑金身的待遇是非常了不起的,观主真是仁慈。那个叫明月的小道士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跪倒就拜接着问道:“师父,那徒儿这就带贵客出去了。” 玄镜点点头,弯腰伸手拉了明月一把,明月直起腰,转身道:“三位贵客请随我来。” 罗隐拉着苏三往外走,毓嵬回头问:“老道,你还没说我是谁呢。” “你是龙孙凤子,富贵不可言。” 观主看着毓嵬似笑非笑。 毓嵬一愣,他想这观主玄镜知道罗隐和苏三不足为奇,毕竟他们两个一个是司令公子,一个是专门搜集奇闻异事的记者,名声能够远播也是可能的,可他能一言道破自己的来历,这就真的很厉害了。 苏三跟着小道人明月往外走,忽然问道:“小师父方才可是从厨房来的。” 明月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相貌清秀,正在变声期间,嗓子有些古怪:“贵客为何这般问?”他语气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桀骜,“我是主持的弟子,自然不会去厨房那种地方做事。” “哦,只是对观内的饭食很感兴趣,问上一问。” 罗隐看向苏三,只见苏三冲他微微底点一下头,罗隐明白了,这个小道人身上也有焦糊气味,他匆匆从外面进来恐怕就是因为和那轿子里的孩子在一起的缘故。苏三则又想到,既然此人是观主玄镜的弟子,怎么进来后忽然就拜倒呢,玄镜还伸手去扶他,弟子侍奉师父左右,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按照常理不会这么外道,见面便拜。 苏三认定这两个人一定是在一拜一扶之间传递了什么消息。 因此她微笑着问:“明月师父,其实我对法术非常感兴趣,很想向你请教一些问题。” 明月可不想和这些“贵客”多说什么法术问题,急忙推脱道:“苏小姐见过那么多奇闻异事,我这种久居深山的小道如何敢在苏小姐面前妄言。” “咦,果然是好法术,都知道我姓苏,还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你是怎么算出来的呢?” 明月嘿嘿一笑:“这个,小道自有办法。” “恐怕也是小师父你算出来我是哪个吧?”毓嵬也明白过来,追问道。 明月毕竟只有十多岁,打小就在道观内,见识少一些,是以方才一着急就说漏了嘴,此刻索性闭口不言,只默默在前面带路。 苏三可不放过他,继续问:“小师父你要带我们去哪啊。” 明月不吭声。 “小师父你为什么不说话啦?” 明月不回头,继续往前走。 “生我的气啦?” “哎呀,你年纪这么点点,气性怎么这么大啊,难道你们修行之人不该性情平和吗?” 苏三看明月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索性就拽着明月的袖子不放。 明月每天见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往来的香客,很少遇到年轻貌美的小姐,这位大城市来的记者小姐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就连抓着自己的手都是香喷喷的,哎呀呀,不是我修行之心不够虔诚,也不是我非要回答她的问题,是她追问不停抓着我不放啊,祖师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小道士急的满脸通红,额角冒汗。 毓嵬扑哧一声笑了:“你啊你,看把人家小师父急的,你想吓死他啊。” 苏三嘴一撇故作委屈道:“这可不怪我,谁叫他不说话。” 明月想挣开苏三的手,又不敢伸手去拽,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脸红红的,看着眼前漂亮的大姐姐,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一会才说道:“我没生气。” 苏三也笑了,松开了明月的袖子:“你这孩子,早说话不就完了吗。好吧,我想见识一下玄风捡到的那个孩子。” 明月面带为难之色:“那个小师弟单独居住,外面有四大弟子守着,一般人是见不到的。” “可是你方才就见到了呀。” 苏三指着他问。 明月大惊:“女……施主你如何知道?” “自然也是算出来的,我的法术很灵的。”苏三高深莫测地笑笑,“我还算出,是他对你讲出我们三个人的身份的。对不对。” 明月天性纯良,想撒谎可是眼中的惊愕表情是无法掩饰的住。 苏三看着他一脸惊讶,回头罗隐一笑,略带得意:看见我,我猜对了。那个小家伙有问题!(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看不到的神秘力量 明月虽然嘴上说不会带他们去见那孩童,但走着走着,就来到一个院子门口。这院子在道观后面,和其他的院落离得挺远,很是清静。 明月看了看那院子说:“走吧,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嗯,我师父吩咐过了,这院子闲杂人等不可靠近的。”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心道这小道士还挺有意思的,好像什么都没说,其实却别有深意。 毓嵬还在傻乎乎地东张西望:“那这里住的什么人啊,神神秘秘的,不会是……妖魔鬼怪吧。” 罗隐对他一再犯傻深表同情,拍了他脑袋一下:“住的是山鬼,你要不要进去和他们叙叙旧,没准是亲戚呢。” 毓嵬瞪他一眼:“你耍我?” “对,你终于聪明了一把。” 三个人从院子门口走过,苏三还踮着脚从院墙处往里面看了看,她能确定这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焦糊气味,这气味比方才淡了许多,那轿子中的孩童和三清洞的大火有关系,只是那么小的一个孩童,他当时怎么可能在现场又能躲过那一劫的呢?这个道观隐藏着太多的秘密,主持玄镜在听说玄青死后,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悲伤,相反,苏三感觉他倒是如释重负松口气。 三个人跟着明月又在道观里转了一圈,苏三问:“小师父,玄风道长经常回来吗?” 明月现在对她怕的很,闻言忍不住往旁边躲开,生怕她一言不合再抓住自己的袖子。毓嵬见状低声笑出来,苏三瞪了他一眼问:“我是老虎吗?” 毓嵬忙不迭的地点头,罗隐又回手拍了他一下。毓嵬乖乖地走到罗隐一边,和苏三保持开距离。 “玄风师叔很少回来,我在这里10年也只见过他两面而已。” 罗隐从兜里掏出照片道:“这张照片还是当初给玄风道长拍的,一直没有交给他,不如请小师父帮忙。” 明月接过照片看了一眼道:“可是这不是玄风师叔的照片啊。” “这个……不是玄风?” 苏三指着照片中面目阴沉的那个人问。 明月一见苏三凑近,心里有点发虚,又悄悄地往后挪动半步,身子微微向后面仰着,可是这女施主身上的香气还一个劲往他鼻孔里钻。无量天尊!真是备受折磨!苏三发现小道士脸又开始发红了,继续问道:“这里面没有玄风?” 小道士点点头,又偷偷往后退了一步。 “那这里的人你都认得吗?”苏三心想,小家伙,你怕什么啊,我有那么可怕吗? 罗隐静静地看着两个人一个悄悄退半步,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往前进一步。毓嵬则睁大眼睛,捂住嘴,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个,是四大弟子之一。”明月指着照片角落处的一个人影。 这张照片中间是个面目阴沉的道士,角落处还有一个道士,角落里那个人是四大弟子之一,那么中间这个呢? “这个也是弟子吗?” “不知道,没见过。” 明月摇摇头,发现自己回答时身体前倾,几乎和苏三头并头了,吓得往后一仰,差点摔倒,苏三急忙去拉他,小道士被苏三拉住,更加害怕了,赶紧挣脱,扭头就跑。 “喂……你这是……” 毓嵬实在忍不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大笑起来。 罗隐也笑着摇头:“你把人家小孩子吓坏了。” “我哪有那么可怕,看他那个表情,跟见鬼了一样。”苏三摸摸自己的脸,忿忿不平。 “,jedesm?sogeliebtzusein;,warpein?” 毓嵬叽里呱啦背出一大段的东西来,苏三如鸭子听雷,瞪大眼睛不知是什么意思。 罗隐笑笑说:“他说哪个少年不多情。” 苏三瞪毓嵬一眼:“那你多情是在什么时候。”毓嵬一本正经道:“见到……。” 话未说完,就被罗隐一把拽走,罗隐抓着毓嵬,手上暗暗用了气力,边走边说:“下山吧,你们在这谈笑风生,却忘记了三清洞的冤魂?人性何在?” 苏三不知道怎么这一会几句话的事情,罗隐就开始拷问人性了,也只能随着他们走出道观。 三清洞外哭声震天,山底村村民都纷纷上山来辨认尸体,纵然是罗隐这样的硬心肠,在看到这人间惨剧后也是眼睛发酸,苏三恨不能捂住耳朵,堵住眼睛,不看也不听。 一起去报信的青年带着小竹正在料理玄青的尸体。此刻天光大亮,看的更加清楚,玄青身上被熏黑地方已经被小竹擦洗干净了,透出本来面皮,身上也套上了道袍,那裸露出来的皮肤,竟然没有任何炙烤过的痕迹。小竹哭丧着脸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师父敲上去铛铛铛的,跟石头人一样呢。” 罗隐伸手摸了玄青的脸,果然硬邦邦的,毓嵬也上前敲了一下,大惊失色:“老天爷,莫非是烤的?玄青大师这是受了多少罪啊。” “笨蛋,若是烤的怎地外表全然不见一丝痕迹呢?” 人死了会僵硬这不假,可怎么也不会硬邦邦的像石头人吧? “玄青不是死于烈火中,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死。” 苏三沉思良久说道。 不错,也就是起火时玄青并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往里走,走到爆炸中心点盘腿坐下,从他死后的手势看,他当时正在努力用法术和什么东西抗衡,最后失败了。 如果是洞中火药爆炸,或者是洞内暗道隐藏的可燃气体爆炸,玄青都没有必要用这样的姿势去与之抗衡,也不会死后成为金石之体。爆炸和大火对他的身体根本构不成一点影响,导致他死亡的另有其人,或者说另有力量。 能在瞬间制造大爆炸夺走洞内七十六人的生命,那将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假如两年前的青岗弄14号杨家的灭门惨案也是这种力量所为的话,这神秘的人或者神秘的力量在明里暗里到底做了多少坏事?害死了多少人? 苏三和罗隐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二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点:将要面对的是目前无影无踪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人或者力量。唯一的相关联点就是玄风。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捡来的老妇人 山底村的村民们陆续将尸体运下山,玄青尸身盘腿而坐,只能由几个村民抬着一起送回通天观。 看着小竹要走,苏三急忙叫住他低声问:“小竹师父,你可见过玄风道长?” 小竹摇摇头:“没有见过,玄风师叔回来从不露面,只有四大弟子出面,” “就是抬轿子的那四个人?” “对,那就是四大弟子。” “那今天轿子里的孩童呢?能被四大弟子抬着,地位一定比他们要高吧?” “这个小孩我不清楚。奇怪,我这些天一直在门口看门来着,他坐着轿子出去进来,我应该能看到的呀。” 下午时三个人顺着山路往下走。 黛眉山上有一些私家别墅,在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 “你还记得咱们大学时隔壁班的王世颍吗?” 毓嵬忽然问道。 “就是和董梅谈恋爱的那个?” 罗隐想了想回答。 毓嵬干咳一声道:“你对董梅记得还挺清楚的嘛。” 罗隐看了苏三一眼,发现后者不动声色,便急忙分辩道:“他们俩大学时便是那么高调的一对,我当然记得清楚,嗯,后来听说他们结婚了,过得怎样?” 罗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对夫妻还挺不错,能容忍你住在他们别墅。” 这下轮到毓嵬奇怪了,他眼睛瞪的老大:“你怎么知道我住在他们的别墅?” 罗隐指着山间别墅道:“你看这些房子后忽然提起这个人,还用多想吗?” “不错,这两天我的确住在王世颍的家里,可惜董梅已经去世了,现在住在这里的是另一位王太太,比董梅还美,性情温柔大方,王世颍还是很有点福气的。” 说着指着一栋房子说:“呶,就是那栋。” 罗隐想这山上并没有旅馆,要调查那个奇怪小孩子的事情,也不能每天都爬山,便点点说:“和王世颍当年关系也算不错,就托你的福厚着脸皮叨扰人家几天好了。” 毓嵬问:“是你厚着脸皮不是我。” “有区别吗?”罗隐耸耸肩。 三个人走到别墅门口,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在门口探头探脑,见毓嵬走过来高兴地喊道:“毓先生,你回来了。听说三清洞出事了。” “是啊,小丫头,你的信息还很灵呀。” 原来这女孩子是王家太太的使唤丫头,叫做小兰,今年只有16岁,正是天真烂漫情窦初开的年纪,这山上寂寞,小姑娘跟着王家夫妻在半山腰住了一个多月,很是无聊,对来做客的毓嵬格外热情。 三个人在小兰带领下走进别墅,小兰说:“太太头疼病犯了,在楼上躺着呢,先生请医生去了。” “去哪里请医生?山下?” 毓嵬心想,住在这里多不方便,有点头疼脑热还得往山下跑,不知道王世颍图的什么。 “是啊,开车去的,这后面有通向山下的公路。” “哦,那还方便一点。” 小兰说完就去给大家倒茶,偷偷地看了苏三好几眼。 苏三笑道:“我们是毓先生的朋友。” 小兰像是个受惊的小鹿,匆匆忙忙就往里面走。 “咦,这小丫头怎么了?毛手毛脚的?”毓嵬奇道。 “你不是读过德文版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吗,去那里寻找答案好了。”苏三揶揄道。 正说着话,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罗隐算是不告而来要打扰人家的,便拉着苏三起身来到门口。 黑色轿车开进院子,一个穿着蓝色雪花呢大衣的男人下了车,他下车后直接绕到后面拉开车门,先是一位拎着药箱的年轻小姐下了车,接着又走下来一个裹着破烂棉袍的老妇人,这老妇人是非常老了,佝偻着身子,满头白发被山风吹的乱七八糟。 “世颍,还记得罗隐吗?” 毓嵬迎上去。“啊,罗兄,幸会幸会,我们有七八年没见面了吧。” “是呀,从抗战开始后就没见过,我冒昧的来叨扰,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苏小姐。” “是我妹妹。”毓嵬在一边说道。 “山中寂寞,有老友上门我是求之不得,来,请。” 众人一起又进了屋。 “这是李医生。” 王世颍介绍着,又指着那位老妇人道:“小兰,快点给这位老太太准备热水和吃食。” 说着也顾不得解释便道声稍等,便带着李医生匆匆上楼去给王太太看病。 那老太太看了罗隐和毓嵬一眼,解释道:“我方才被先生车撞到了,其实也没什么大碍,这位先生真是个好人,看我孤苦无依,非要带我来这里。” “老人家你真的没事吗?要不等会医生下来给你检查一下。?” 毓嵬关切地问。 “没什么大事,刚才医生帮我检查过了。”老妇人笑了笑,脸上堆满了皱纹,看起来非常恐怖。 “你真是个好人啊。”老太太盯着毓嵬喃喃自语。 “我吗?哈哈,大学时好多人都这么说我。”毓嵬看向罗隐,“记不记得,我那时还追求过董梅的,她也说我是个好人,可惜她却不爱我。” 苏三在一边听到忍不住摇头,在人家家里提和人家前妻的往事,幸好这位王先生上楼去了,毓嵬这人还真是什么都不在乎。 罗隐点头道:“记得,记得你郁闷很久,还喝了不少烧酒,喝醉过一次。” “她不喜欢你是她没福气。” 老太太忽然在旁边插嘴道。 “哪有,其实我也是一直希望她能过得很好,谁想到最后,唉,不说了,想起就难受,董梅多好的人,她婚礼我没能参加,葬礼也……希望她在九泉之下安息。” 毓嵬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哀伤。 苏三本来对他信口开河在人家客厅谈人家的前任太太有些不满,听毓嵬这么说,知道他可能是看到今天三清洞的事情心里有些感慨,果然就听他随后说道:“生老病死,真是没有办法,生命这么脆弱。” 老妇人在一旁也叹口气:“小伙子,你说的那个人,我想她地下有知会很感谢你这个朋友的,感谢你还记挂着她,念着她的好。” 说话间,就听着楼上有女子的尖叫:“我没病,叫她走!你们想害我!” “这是王太太的声音。”毓嵬非常八卦底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太太看着温婉贤淑的,不知道怎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过了一会,王世颍从楼上下来:“对不住,对不住,内子病了,刚带医生看过,怠慢了大家。” “尊夫人现在如何了?”苏三问。 “医生给打了针,睡着了。”王世颍坐下喊小兰上茶。 “对了,老毓,我那会听说三清洞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毓嵬和罗隐就向王世颍大概讲了三清洞发生的事情。‘ 苏三发现,那个老妇人佝偻着身子,手里捧着茶水,却一口都没有喝,她一直在专心听他们讲话。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厚脸皮的客人 王世颍听完大概经过,叹息道:“这还真是天降大祸,可惜那七十多人,唉,这也是他们的命。” “王兄你对天火这种事情好像并不觉得奇怪啊。” 毓嵬觉得这件事太多匪夷所思,想不到王世颍竟然毫不奇怪,只是叹息一句。 “我从小在这山中别墅长大,曾经听过家人讲过天火的故事,据说早年曾经有天火出现,想不到竟然又出现了。” 这时铛的楼上有声音传来,罗隐看了毓嵬一眼,毓嵬赶紧端起茶碗装没看到。 王世颍站起身来道:“这才想起你们才从山上下来,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叫人准备。” 毓嵬急忙喊道:“全素的,今天吃全素,今天这事闹的,我得有三年不敢吃肉了。” 王世颍点点头说我明白。 罗隐道谢:“真是打扰王兄了,只因我们这次出来想在这里多玩几天,这山上也找不到旅馆,多亏王兄收留。” “咱们都是同学,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 “滚出去!”楼上又传来一身尖叫声,接着又是哐当一声。 王世颍现在是没办法再遮掩下去了,只能苦笑道:“怕是内人又闹上了,我去看看。” 这时那老妇人也站起身说:“我过去在医院照顾过病人,也许能有办法让太太安静下来。” 王世颍想了想:“请跟我来吧。” 王世颍带着老妇人上楼,过了一会儿,楼上安静下来,王世颍和那位医生小姐走下来,医生小姐眼睛有点红肿像是哭过了,王世颍脸上透着疲惫,对罗隐他们说:“对不住,罗兄,毓兄,苏小姐,你们先吃饭,我送李医生回去。” 毓嵬比较随意,挥手道:“你就甭管了,我们自己照顾自己。” 罗隐则有点尴尬,毕竟自己和苏三都是不速之客,而主人家这么忙,自己在这还真是添乱,但这山上出了通天观再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去。 过了一会,佣人过来说饭菜准备好了,三个人看了看,心道反正厚脸皮到底了,就去了饭厅吃饭。 坐下吃了几口,苏三想起来了:“那位老婆婆还没吃饭呢。”说着起身就上楼去找老妇人。 其实苏三觉得实在是尴尬,这么厚脸皮硬赖在人家混饭吃,不如上楼问候一下女主人,聊上几句,这样气氛也不会太紧张。 苏三上了二楼,小兰正好端着盘子从一个房间走出来,看到苏三低低叫了一声。 “太太在这里?”苏三指指门,小兰点点头,用很小的声音说:“太太精神头不好,那个老婆子好怪啊。” 苏三轻轻敲了三声门,老妇人过来拉开门看到是苏三,微微愣了一下。 苏三说:“楼下开饭了,您不下去吃点。”接着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说,“王太太您好,我姓苏,是毓先生的朋友。” 王太太看着很年轻,20来岁的样子,本来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看到苏三进来猛地坐起来,指着苏三喊道:“鬼,鬼,你也是鬼!” 老妇人急忙跑过去,轻轻按着她的手说:“不是鬼,这是苏小姐,是先生的朋友,来山上游玩的。”说来奇怪,这老妇人轻声安慰,王太太渐渐安静了下来,眼神也温顺下来,笑着说:“你好,苏小姐,我最近身体不好不能亲自招待你们,请一定不要见外。” 苏三急忙感谢人家的盛情款待,又问道:“王先生送医生小姐回去了,王太太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想到王太太听到这句话忽然又凄厉地喊叫起来:“不许去,她不是医生,是魔鬼!” 老妇人急忙轻轻拍打着王太太的肩膀,小声哼唱起一直很舒缓的歌谣,苏三看到自己又惹了麻烦,怕王太太再受刺激,急忙说:“不打扰了,王太太你好好休息。”说着就匆忙开门走了出去,在走廊里长长出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脸,轻声道:“真是太尴尬了,唉,真不该上来。” 苏三下楼吃过饭,小兰带着一个佣人过来收拾东西。苏三没有什么阶级观念,也从来不用别人照顾,便起身跟着收拾碗碟。罗隐看了一眼,忍住了没说话,毓嵬则大咧咧地说:“咱们是客人,哪有客人动手的道理。”苏三心道更没有人家主人出门了,客人却在人家大吃大喝的道理。 苏三跟着小兰一起端着碗碟到了后厨,小兰说:“苏小姐,你人可真好。”苏三笑笑,那小兰看了看外面,拉着苏三说:“苏小姐,那个老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怎么觉得她奇奇怪怪,我家太太一发病就脾气不好,可是怎么一见她就都好了呢?这也太奇怪了吧?” “人和人也是有缘分的,也许是和你家太太投缘吧。” 这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太太要吃饭。” 俩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那老婆婆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小兰心里有鬼,结结巴巴地问:“太太……要……要吃什么。” “清淡点的吧。” “老人家你还没吃饭呢。”苏三说。 老婆婆点点头说:“我这样的人,有口吃的就行,嗯,这些剩菜就够了。” 于是老婆婆就着柜橱上的剩菜吃了几口,小兰撇撇嘴,拉着苏三出去在她耳边说:“怎么办啊,我们的话可能都被她听到呢。” 苏三拍拍小兰的手背:“不用担心,我们又没说什么。” 小兰还是忧心忡忡:“这人来路不明,人又古怪,我是怕她会害了太太。” “等会你家先生回来,你把这话对他讲讲嘛。”苏三不以为然。 小兰一听到这话,哼了一声:“我们家先生送医生小姐回去,一定会很晚才回来呢,那位医生小姐,哼哼,我一直怀疑我家太太的病越来越重是不是和她有关系。” 苏三不喜欢听小兰讲王家的这些私密事情,哼哈答应几声就回饭厅去了。 王世颍直到天黑了才回来,进门就道歉说自己让大家等得久了,不好意思,接着又吩咐小兰去收拾两间客房出来。小兰撅着嘴道:“已经收拾好了,要等先生回来什么都晚了呢。” 王世颍笑笑:“太太身体不好,家里的事情就多亏你了。” “路上好多村民在烧纸,这一路上瘆人的很。”王世颍坐下和大家又说了点闲话。 苏三吸吸鼻子,闻到王世颍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和李医生头发上的香水味是一致的,王世颍见苏三盯着自己看,便友善地对她笑笑。苏三心想,小兰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这股香水味一定是耳鬓厮磨中留下来的。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夜探通天观 深夜,一个黑影跃入通天观,直奔最后面那个孤零零的小院,黑影在小院门口停下来,很快就消失在附近的灌木丛中。 远处走来两个巡夜的小道士,一个手里还拎着梆子,走几步就铛铛铛敲一下。 走到这院子外,小道士刚要再敲,旁边的小道士一把拉住他的手说:“且慢,这里不能敲。” “为何不可?” “这里是玄风师叔弟子所居之地,主持师父交代过了,不能打扰他们休息。” 那小道士嘴一撇:“不过是师叔的弟子,怎地这么多事情?没听过巡夜敲梆子都不行的。” “你知道什么,这位师叔厉害着呢。” “能有多厉害?看看,玄青师叔厉害吧,不也死于天火了?”敲梆子的小道士不以为然,“不过是几名弟子,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就这样作威作福,真真龟儿子。” 说着还气呼呼地踢了一块石头。哐当当,石头声在静夜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另一个小道士吓坏了,急忙拉着他低声道:“你要死啊,这要是把他们吵到了,我们几条命也……” 话音未落就听着院子里面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聒噪的烦人,叫他们滚蛋。” 敲梆子的小道士还不服气,顶嘴道:“我们是守夜的。” 吱嘎一声,门开了,一个道士走出来:“师尊说话有你开口的道理?”说话间挥手就是一巴掌。 这耳光打的真狠,小道士呜咽一声,梆子铛的一声落地,小道士被打的滚到一边,只觉嘴里甜腥,一张嘴,两颗牙齿落了下来。小道士被吓得愣住,捂住脸哭也不敢哭,愣愣地看着打自己的人。另一个小道士机灵,急忙扑通一声跪下,嘴里嚷着:“师兄饶命,我们知道错了。” 那道士毫无仁善之心,一脚将小道士踢出去老远,嘴里喝道:“滚!” 两个小道士不敢喊叫,连滚带爬起来就跑。 那道士又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回身走进院子关上门,只听到他在里面恭敬地汇报:“师父,还是早点休息吧,弟子就守在门口,不会有人再打扰您休息了。” 孩童的声音响起:“这个身子,真是不好用,也不知何时才能长大,随心所欲。” “师父今天收了那么多魂魄,身子一定会长得很快的。” “哼,你知道什么,玄青那个疯子,竟然在烈火焚烧中都毫发无损,我真是低估他了,着了他的道,收的那些魂魄被他破坏大半,能炼来为我所用的有限,对这身子没什么大用处,唉,运气,运气不在我。” 深夜里,一个稚嫩的孩童的声音却有着苍老的调子,罗隐伏在灌木丛中听得分明,只觉得浑身发冷毛骨悚然。 这四大弟子之一口口声声称呼孩童为师父,难道那孩童才是玄风?这不对啊,玄风成名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个两三岁的幼童? “师父,那等到吉时我们再收一批魂魄不就行了吗?”弟子小心试探道。 “笨蛋,今时不同往日,彼时全国内乱频仍,天火降临死上几十人不算什么,现在国家安定一些,这种事做的多了一定会被人察觉,我现在身子不方便不能用法力,若是仇人上门,就凭你们四个,哼哼。”孩童冷笑几声继续讲道,“可恨刘如玉,性情不够纯净,诞育出来的胎儿也是个废物,使用了这么多丹药,竟然毫无建树,和普通孩童全无分别,气死我了。” 听到这里,罗隐松口气:看来这小东西真是玄风,只是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法力全失,附身在刘如玉腹中的胎儿身上,只是不知他那四大弟子法力还有武功如何?他们既然已经承认是自己作恶害人,这样的恶人怕是不能被审判有罪,但也不能留在世间的,一定要想个法子收拾了去。 “师父毕竟这身子也有您的一半血脉,现在只是在适应阶段,等适应好了一定会得心应手的。” 弟子安慰道。 那孩童叹口气:“多亏你们四个忠心耿耿,我已经等了两年,终于有了新鲜的身子,对付用吧。当时时间仓促,我又极为厌恶那种事,也只有刘如玉可用了,说也奇怪,明明算好了时辰,也算好了杨家人的命理大阴,最适合养胎,怎么最后得到的胎儿还是有问题?只可恨当年玄青与我做对,害得我上一个身体被毁,哼,听说他的尸体运回来了,等会你过去看看,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那弟子答应着。 接着是门的声音响起,那幼小的玄风看来是回房睡觉去了。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那弟子走了出来,他是按照玄风的吩咐,要去将玄青的尸体碎尸万段。 罗隐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玄风带着弟子在练习某种邪术,这七十六个村民就是被他的邪术摄去了魂魄,幸亏玄青以命相搏,才使得玄风没有占到便宜,他的身体还保持孩童的样子,看着也比同龄的两岁孩童要小很多,怪不得苏三他们开始以为那只是个婴儿而已。这具孩童的身体,就是刘如玉腹中胎儿化来的,这也解释了为何刘如玉的尸检报告没有提到她怀孕的事情,天火烧起来的时候,那个孩子早已经被取走了。 玄风,一个曾经有成年男子身体的玄风因为玄青的缘故,原来的身体受到重创,必须用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身体,于是他选择了刘如玉,利用小恩小惠和刘如玉有了男女之事,并设计将她嫁给对养胎有利的杨先生,最后在某个算好的时间取走了刘如玉腹中的胎儿和杨家人的性命。幸好天理昭昭,他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得到的胎儿却是有问题的,还不容易养成,不能施展法术为所欲为,真是老天有眼啊。 罗隐又在灌木中潜伏了一会,待周围彻底风平浪静了才小心地钻出来,顺着原路返回。 主持玄镜此刻正在房间打坐。明月端着茶水进来。 玄镜闭着眼睛问道:“他们可有了怀疑?” “是的师父,徒儿故意带着他们从那院子走过,他们一定会有所怀疑。”明月恭敬地回答。 “那就好,玄风这个妖孽,将通天观当成私邸,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咱们全观上下都要毁在他的手里,只希望这几个人真如外界传闻的那么厉害。” “徒儿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符,那位苏小姐就是普通的弱女子,如何能对抗玄风,反倒会枉送了性命。” “她枉送也总比我们枉送的好。”玄镜冷冷地说道,“玄风身体有问题了,谁知道这件事真假,如果他是为了示弱给仇人看呢?等那些人出手了,我们作壁上观就是。” 明月答应着:“师父英明。” 旁边的香案的香炉中,有檀香蜿蜒出几道线,渐渐散开去,笼罩在这师徒二人周围,将他们的脸色隐藏起来,看不分明。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控制人脑的能量 罗隐顺着原路返回,刚走近别墅,借着淡淡月光远远地就见院子里有人影晃动,罗隐急躲在暗处,仔细观察。只见那人影佝偻着背,在院子里的一棵巨大的皂角树下在挖着什么。挖了一会,那人站了起来,月光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光线分布不均沟壑横行,只见她双手举着一个包袱一样的东西,发出嘎嘎嘎的沙哑笑声,那笑声很轻,若不是罗隐这样耳力好的人是听不清的。 那个包裹!罗隐仔细看去吓了一跳,因为那包裹显然在地上埋了几年,已经腐烂大半,露出里面的东西,那东西白色的细细地支出来,赫然是幼儿的骨骼!那是个婴儿的尸体! 那老妇人将婴儿尸体楼在怀里,又轻轻摇晃几下,像是在哄孩子睡觉。一张又丑陋又苍老的老妇人,却在月光下对一具婴儿尸骨做出这样温情脉脉的动作,这场景实在诡异,罗隐只觉得脖颈子发凉,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老妇人抱着尸骨转身进屋。罗隐又在灌木中等了一会,确定她不会再出来,这才悄然返回自己的房间。他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一转身,却见窗前站着一个黑影,自己的床上又是一个黑影。罗隐的手飞速地滑向腰间,接着咔嚓一声,手枪保险打开,床上那人噗嗤一声笑了:“警惕性够高的啊。” 罗隐气恼地一把抱起被子,将毓嵬盖住,蒙在里面捶了几拳后说:“方才院子里的情景,你们看到了?” 苏三问:“她挖出来的是什么?” 毓嵬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道:“你想憋死我啊你,哎呦,这一股臭气!” 罗隐大怒,掀开被子道:“哪有什么臭气?我压根就没盖过。” “不这么说你能放我出来吗?真要被憋死了,快点说,那老太太在院子里做什么呢?” “她刚才在大树下挖出一具婴儿的尸骨。” “天啊,我怎么听着像《基督山伯爵》呢。”毓嵬吐吐舌头,“她到底是谁啊?开始我还觉得她神神秘秘,现在发现都有点可怕了。” “不管她是谁总之是和王世颍家有一点关系的人,奇怪的是王世颍怎么不认识她呢?” “我注意到她看向王世颍的眼神,很多情绪在里面,是非常深情的。” 苏三在一边也说道。 毓嵬嘴一撇:“你又知道了,那你看我眼睛里有什么?” 屋子里没开灯,只能借着月光,苏三憋着笑道:“你自己看不到吗?都是眼屎呀。” 毓嵬急忙伸手去擦,揉了几下眼睛才知道自己上当,指着被子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给他报仇啊,果然是那什么唱什么随。” 苏三气恼地拍他一下:“去你的,乱说什么呢,罗隐你快讲讲通天观那边的情况。” 罗隐便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仔细讲了一遍,苏三想不到那孩子竟然就是玄风,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他们是会法术的,我们是普通人,如何斗得过?” “法术再高也怕子弹吧?”毓嵬则一副不在乎的语气,“我就不信他们的肉身能抗得过子弹去。一梭子子弹下去,钢板都能打成筛子。” 罗隐点点头:“山鬼虽然不靠谱没正形的时候多,不过这句是说的很对,玄风的人虽然有法术在身,但其中最厉害的玄风失去了本来的身体,附身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体力和能力有限,另外四个弟子是棘手人物。我们需要摸清四个弟子的底细,才能想办法将他们除去。” 苏三听到罗隐用了除去这个词,疑惑地问:“除去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从肉体上消灭,他们作恶多端,只是因为法术害人这些,就算抓到警察局将来法院也不会相信我们的证据,我们能做的只有彻底消灭他们。” “我赞同,好啊,罗隐,就凭你还有这侠义的劲我就服你。”毓嵬非常高兴,拍了拍罗隐的肩膀,“说吧,下命令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好,你去串联山底村的人,看看那些村民的复仇意愿如何,目前我们只有三个人,难以和玄风的力量抗衡。这次必须要做到干净利落,斩草除根,因为玄风这个身体一旦长大一些他使用顺手,法术就能够回来,那时候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苏三则盯着玄风那张仅有的照片,沉思很久后说道:“小竹说这张照片中没有玄风,而拍照片的记者信誓旦旦的说这个高大的道士就是玄风,我就想,是不是玄风一直在不停的更换身体,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实际的人,而是能寄居在某些人体内的东西,这些身体和他还必须有身体上直接的血缘关系?” “天啊那不就是借尸还魂?玄风是个千年老鬼?”毓嵬睁大眼睛语气惊诧。 “通俗的可以这么讲,他可能是一种可以控制人,驱动人大脑的能量,在不断寻找身体的过程中也许会留下一点关于前任身体主人的印迹,这也正是非要用上一个身体和刘如玉所生孩子的身体做替代的原因。” 苏三分析道。 毓嵬则对罗隐说:“你掐我一把。” 罗隐当即毫不犹豫地掐了他胳膊一把。 毓嵬疼的大叫:“我只是确信下自己是不是做梦,我怎么觉得苏妹妹说的非常高深但是很有道理。” 苏三下巴一扬:“我一直都很有道理好伐。” “假如真如苏三所讲这样,这个能量能控制人,操纵人更是留不得,他现在只是控制和自己前任身体有血缘关系的身体,若是有一天连总统的身体也能控制呢?那岂非不要天下大乱?必须趁其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除掉他。” 这样研究完毕,苏三和毓嵬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苏三就闻到厨房传来的香气。 那沸腾的香气中苏三分辨出香菇、笋片和肉味,她深深吸口气,看着阳光明媚的窗外,心想若是每天都这样在饭香中醒来多好。苏三洗漱后走出房间,就见小兰撅着嘴巴往餐厅端东西。 “怎么了小兰,嘴巴上能挂酱油瓶了。” 苏三问。 小兰冲厨房努努嘴:“还不是她,真是讨厌,大早上起来煮大骨汤,说是给太太煮来补身体的,呸,我们家太太什么好的没吃过,用得着她巴巴的贴上来吗?”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婴骨大补汤(上) 大骨汤!苏三急忙冲向厨房,小兰很生气地撇嘴道:“一锅大骨汤而已,犯得着这么心急?” 苏三跑到厨房,锅台上坐着一个不大的汤锅,盖子掀开,还散发出阵阵诡异的香味。苏三拿起勺子去扒拉一下,里面果然有香菇有笋片,有些细细碎碎的小骨头。 “苏小姐啊这个汤我是特意给太太煮的,你不能喝。” 那老妇人正好端着碗进来,急忙上前阻拦。苏三用勺子舀出几根细碎的骨头问:“这是什么?” “骨头啊,煮的久了,骨头嫩点都熬成渣子了。” 骨头嫩点!苏三听到这话恶心的差点没吐出来,她哐当一声将饭勺子扔进锅里,大声问:“是什么骨头!” 老妇人一愣,苏三继续大声喊道:“我问你是什么骨头,回答我!” 这声音惊动了小兰,她急忙跑过来,站在门口探头看发生了什么事。 “猪骨头羊骨头鸡骨头,还能有什么骨头?” 老妇人笑笑,“苏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 “汤呢?给王太太喝了?” “喝了,太太还说好喝,要再来一碗呢。” 老妇人说着端着碗就要继续去盛。 苏三一把抢下她手里的碗:“你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害人?” 老妇人愣道:“害人?我没有啊,苏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个孤老婆子,可也是清清白白的,哪里会害什么人?” 说着生气地又去拿了一个碗,推开苏三就开始盛汤。 “这汤不能盛。”苏三坚决不许。 这时罗隐和毓嵬也听到厨房吵闹,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苏三指着锅子说:“她熬了一锅骨头汤!” “骨头汤有什么稀奇……”毓嵬笑了一下,可是笑影却凝固在脸上,他猛然想起昨晚的事情,结结巴巴地问,“莫不是……那个昨晚挖出来的……天啊,那不就是婴骨汤吗?” 王世颍听到有吵闹,也过来看情况,正好听到婴骨汤三个字,当即大惊失色:“什么婴骨汤?” “王兄你来的正好,昨天半夜,我们看到她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挖出一具婴孩的尸骨。”毓嵬大咧咧地说。 站在门口的小兰,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大变,转身噔噔噔就跑。 罗隐喊道:“你要去哪里?站住!” 他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小兰收住脚步,回过身看着众人,神色惊慌。 那老妇人也笑了:“小兰姑娘,你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楼上告诉太太,她喝了她儿子的骨头汤还是去那大树下看看抱着婴儿的包裹还在不在吗?” 晴天霹雳。 王世颍整个人都蒙了:“老婆婆,你说什么?我太太的儿子是什么意思?我们成婚四年并没有孩子。” “你没有孩子,可你不在家的时候你的妻子却生下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死了,于是就被埋到了院子里的大树下,我也不知道这荒山野岭的,为什么非要埋在院子里,现在想也许是有些什么法术需要吧。” 老妇人平静地讲述着,王世颍连连摇头:“这不可能,她是我先头太太的好姐妹,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她不可能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一个劲喊着不可能,却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老妇人冷笑:“她连自己的好姐妹都能害,你认识的那个不过是包裹着一张美女画皮的她,真实的人你知道多少呢?”、 “害好姐妹?”王世颍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闪动。 老妇人凄然一笑:“你前妻董梅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听到董梅的名字,毓嵬明显抖了一下,急迫地问:“董梅,董梅到底是怎么死的?王兄,你说话啊。” 王世颍叹口气道:“四年前,董梅得了一种怪病,整日昏睡,就那么躺在床上,可是她的身体和容貌却在一天天快速地变化,非常吓人,我四处找医生也没有办法。有天我城里有笔生意要谈,就开车下山了,等我回来才知道她照了镜子竟然无法面对自己脸上的变化,跳崖自杀了。” “她不是跳崖自杀,是被楼上那位王太太,她的好姐妹推下去的。”老妇人说到这里,干涸的眼角有泪水渗出,“那是大冬天,还下着雨,真是老天保佑,她落下悬崖时候被一棵树挡了一下,她侥幸活了下来,那天外面很冷,她又冷又饿,长期卧床又非常虚弱,喊叫不出声音,现在想来她当时还能在那种环境挣扎活下来真是不可思议。” 毓嵬走上前去,呆呆地看着老妇人问:“你怎么知道……这些……莫非你……不,这不可能,董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当年是那么清纯可爱!” 罗隐则问:“你真是董梅?” 老妇人转身看了罗隐一眼:“大学时我就奇怪,你们两个人性情差距那么大,怎么成为好朋友的。罗隐,昨天看到你对苏小姐照顾有加,我还真觉得开心,因为当年我们就认为你这个人非常清高,女生们私下讨论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你得眼,现在风水轮流转,你也有对年轻小姐小心谨慎刻意讨好的一天。” 苏三愕然,这不是讲往事吗?怎么扯到我了? 罗隐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听到这种语气说话已经认定这老妇人就是董梅。因为大学时代的董梅性格热情大方,经常会这样直率的批评自己。‘ 毓嵬听到老妇人这番话已然是眼泪汪汪:“董梅,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你说出来我帮你报仇。” 老妇人凄然一笑:“是我自己引狼入室,我当人家是好姐妹,却没想到人家一心谋夺的是我的财产和我的丈夫。”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世颍痛苦地捂住脑袋,他有些头疼。 “我被一个山间猎户救了,就在山底村生活了下来,我的脸变成这样,早已经万念俱灰,只想看你王世颍背叛了我,和那女人搞在一起能有什么样的下场,直到昨天,我听到山底村的村民在三清洞出事了,我就知道,那女人的奸夫一定来了!” 全场震惊! 苏三惊讶地问:“王太太的那个什么……和昨天三清洞大火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她和罗隐都在瞬间想到了刘如玉肚子里的胎儿,果然,董梅冷哼一声指着王世颍道:“那女人根本就从没有爱过你,她和你在一起不过是嫉妒我,要夺走我拥有的一切,她爱上一个妖怪,那个婴儿就是她和那个妖怪生的,小兰,我说的对不对?” 董梅指着小兰问。 小兰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摆手道:“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看我啊,都是太太做的。”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婴骨大补汤(下) 都是太太做的! 这一句话就证明董梅所言不假。 毓嵬气的就要往二楼冲,要将王太太拉下来问个明白。 罗隐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胳膊,将他拦了下来,低声喝道:“那是王兄的太太,你冲上去像什么样子?” “可是……”毓嵬看了董梅一眼:“董梅实在太可怜了,我都不敢想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董梅在一边冷笑道:“王世颍,不去请你的好太太多来三堂会审吗?” 王世颍苦笑:“她病了,卧床不起,你也是知道的。” “病了?你可知道她是为什么生病?”董梅哈哈大笑。“你忘记我的专业是什么了?我是个心理医生,昨天我对她进行了催眠,知道她心里太多的秘密,可惜,过去以为自己很了解别人的心理,最后还是被好姐妹和自己的丈夫联手摆了一道。” “不是的,董梅,你出事的时候我真的不在家,我对一切一无所知。” “是吗?那在我没出事之前和梦云暗通款曲的又是谁?当着咱们老同学的面,王世颍,你来说说。”听到这话,毓嵬气愤地看着王世颍:“王兄,真的是这样吗?你曾经对不起董梅?” 王世颍叹口气,非常为难地道:“你们也知道,我和董梅大学就开始恋爱,认识那么久。难免有时候失去了新鲜感,后来就有点小的摩擦,所以我就……是,我那时心猿意马,暗中和梦云有了感情可我从没想过要和你离婚,我以为可以……” “混蛋,你以为可以享齐人之福对不对?”毓嵬气的一拳打在王世颍胸口。王世颍是个纯粹的书生,比不得毓嵬这种从小到大什么都爱好的少爷,被他打的一个趔趄,见对方人多势众又不敢还手,向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问:“凭什么,你凭什么为她出头?你算老几?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 “凭我们是董梅的同学,朋友,就该为她出这个头。” 罗隐在一边冷冷说道。 王世颍冷笑:“你司令公子嘛,自然说什么是什么?你们几个,莫名其妙跑我家来,我好生款待你们却惹来这么多乱子,太过分了。” 苏三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只因为这王世颍前后反差太大,开始还是个温文尔雅的人,这才多大一会,竟然摆出无赖嘴脸,毓嵬看到苏三笑了,指着王世颍说:“苏苏,你看,这人多无赖,过去怎么就没发现他还会耍光棍。” “发生了什么事?” 楼梯上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罗隐抬头看到一个病西施正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下来,简单的几步,竟然走出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味道,想来当年也正是这种不同于董梅的味道吸引了王世颍。 王太太沈梦云走近,王世颍身子动了动,想迎上去,毓嵬哼了一声,冲他痒痒拳头:“爷可不过用力往五分力。“ 王世颍脚步顿住,看着沈梦云走过来,竟然还鬼使神差地问道:“你身体不好,怎么下来了。” “不碍事的,方才喝了大骨汤,这会有精神多了。” 听到大骨汤三个子,在场众人脸色各异。 董梅嘿嘿笑着:“王太太,那汤好喝吗?要不要再来一碗。” 王太太说:“还好,你们怎么在这里吵闹,可是出了什么事,世颍,你没有好好招呼客人啊。” 这个沈梦云,看着好一个贤淑善解人意的女子,谁能想到当年竟然做了那么多坏事呢。 毓嵬冷冷地说道:“王太太,你下来的正好,有些事需要问问你。” 王太太前几天看这位毓少爷,是个非常有趣的人,这会却觉得他有些古怪,整个人都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像世充满了愤怒了。这王太太很是敏感,当即后退一步,扶着楼梯问:“问我什么事?” 罗隐趁着她全部注意力都被毓嵬吸引了过去,悄然绕到她身后,切断了她的退路。 王世颍察觉到罗隐的动作,怒道:“罗隐,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她既然和那怪物有关系就不是个普通人,当然要看得紧点。” 王太太听到王世颍喊叫,急忙回头去看,却对上乌黑的枪口。王太太吓得尖叫起来,王世颍急了,冲上去要阻挡罗隐,被罗隐直接一脚踢开。王世颍被踢的抱着肚子不住咳嗽,王太太关切地问:“世颍,你有没有事?” “还真是深情一片啊,沈梦云,你对那个妖怪也是如此情深意重吗。” 董梅在一边讽刺道。 “什么妖怪,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沈梦云站直了身体,怒气冲冲指着众人质问:“我们夫妻好心好意的收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对到我们的?什么叫恩将仇报?” “对,沈梦云,我就要问问你们夫妻……” 董梅说到夫妻二字,有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什么是恩将仇报?别的不说,你沈梦云是我董家收养的,你的亲妈本是董家二太太的妹妹,我们董家养了你十多年,你是怎么对待我的?还有你,王世颍,你的公司可是用我的陪嫁开的,我本想夫妻之间没有那么多利益算计,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董家?”沈梦云听到这话,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丑陋苍老的老妇人,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就是当年的董梅。 “对,我就是董梅,一切拜你和你的妖精奸夫所赐,我变成现在这鬼样子,万幸老天有眼我还没有死,我本想就此隐姓埋名下去,可是没想到,那个妖精还在害人,你别说三清洞的事情你不知道。我在山底村听人说起三清洞出现了天火就知道一定是那妖精所为,当年我就是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被那妖精变成这般模样。” 沈梦云以手掩口:“当年我可是阻拦着他不要害你性命的。” 听到这话,苏三实在忍不住,气愤地说道:“恐怕你当时的目的不是真的救董梅性命,而是让她变成又老又丑的怪物,让王世颍渐渐厌弃她,最后就算你将她从山崖推下害死,王世颍也不会追究对吧?” 王世颍喊道:“苏小姐,没凭没据,你胡说八道什么?” 毓嵬扬起拳头:“闭嘴,苏苏说话你再插嘴我就揍你丫的!” “苏小姐你对人性了解的真透彻,可怜我这个心理学专业的人却总没窥破他们的心思。沈梦云,昨天你知道三清洞大火的事情,心神不宁,被我趁虚而入,你可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冬梅哈哈大笑,“一切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说了,你们的奸——情、你偷偷生下的那个怪物婴儿、还有婴儿的埋葬地。”董梅非常满意地看着脸色苍白,摇晃了几下几乎要晕倒过去的沈梦云,最后使出了杀手锏:“大骨汤好喝吗?那可是用你生的小怪物的骨头熬制的,你昨天可是告诉我,那个小怪物的骨头对大怪物有一些作用,你说,你现在的奸——夫大怪物,现在会如何呢?”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女怪物 沈梦云浑身一抖,看向董梅的眼神充满了怨恨:“董梅,你好恶毒!” “我恶毒?我只是用一个小怪物的骨头熬了一锅汤,你们呢?什么天火杀人都是你那怪物奸夫的把戏,他害了多少人?他这样的人不天打雷劈那是老天无眼。” 苏三已经基本捋清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沈梦云是从小在董梅家长大,寄人篱下,一直依附在董梅身边。她不知是什么时候认识了玄风,和他有了私情,但同时沈梦云又嫉妒“好姐妹”董梅的一切,恨不能取而代之。恰好某次沈梦云和玄风私会时被董梅撞见,玄风想来当时说了一些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董梅知道此人古怪开始有了怀疑,于是玄风对董梅用了法术,导致董梅得了怪病,于此同时沈梦云勾引王世颍,又趁着王世颍不在家将董梅推下了悬崖。而经历过生死劫难的董梅本来对一切心灰意冷,没想到山底村村民的悲惨事件刺激到她,她决心勇敢地站出来为自己报仇也为山底村人报仇。 想到这里,苏三看着沈梦云故作镇定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王太太,你可知道玄风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听到玄风的名字,沈梦云明显一愣神。 “他失去了原来的身体,附身在他儿子的身体里。” “他儿子?”沈梦云喃喃自语,“他哪里得到的儿子?” “你能给他生儿子,其他的女子自然也可以,不过生孩子的那个女子没你幸运,被他剖腹取子后杀了全家。哦,也是天火杀人,看来玄风对你还不错,还有点怜香惜玉的心。” 沈梦云自语道:“他说我是他的亲人,只要我好好的,他是不会对我动手的。你说他现在只是个……孩子?” “对,两岁的孩童,法力全失。” “怪不得他要在三清洞搞事。”沈梦云叹口气,面色颓然。 “王太太,来,听话,先去那边坐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见她情绪平静下来,也间接承认了这一切,罗隐觉得很满意,用枪管顶顶她的腰:“赶紧过去,否则这纤细的小腰被我打几个窟窿眼就大大不妙了。” “哼,打成筛子才好呢!罗隐对这种人不能客气,我真要被他们气死了。董梅,你还好吗?我扶你过去。” 董梅见毓嵬伸手过来,急忙往侧身躲过:“山鬼,不用,我没事,自己能走,你离我远些,我现在样子骇人,我怕你害怕。” “你看看你,过去受了那么多苦,做为老同学我扶你一下有什么,别忘了,当年我还暗恋过你呢。” 说到这里,毓嵬露出略带羞涩的笑。董梅也笑了,想到昔日的青葱岁月,她也了解毓本性纯良,便大大方方的不在躲避。于是王世颍怒气冲冲地看着罗隐用枪指着沈梦云,而毓嵬则搀扶着董梅,走到沙发前坐下。一个丑陋的古稀老妇和一个娇弱的美妇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真是一副对比鲜明的画面,也正应了那句话悲剧就是把最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你看。对比有多强烈,苏三的内心就有多沉重,她偷偷看了毓嵬一眼,果然,他已经紧紧皱着眉头,眼中满是怒火。王世颍显然察觉到毓嵬的愤怒,又往一边挪动了几步,身子微微发抖,小兰早已经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见他这样就伸手扶住问道:“先生,你不舒服吗?” “你说玄风是你的亲人,可是据我所知,他似乎几年内就要换一个身体,怎么能是你的亲人?”苏三觉得有点奇怪。 “他就是这样说的,说这个世间自从三清洞那个贱人离开后,就只剩下他孤单单一个人,不停地变换样子,只有我是他的亲人。” “然后就和亲人生了一个孩子?”董梅哼了一声。 “我完全不记得昨天都和你说了什么。”沈梦云叹息道,“过去,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过去你当我是你的小妹妹,对我那么好,可是现在,竟然趁着我心神不宁,对我使用催眠术,还让我喝我自己孩子的骨头煮成的汤,你的心何其恶毒。” “彼此彼此,不过是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董梅继续说:“昨天我用催眠知道了一切,就由我继续说吧,懒得听这个女人那么多废话,大概是八年前,那个玄风忽然找到这个女人,对她讲是她的亲人,这女人从小缺爱,就和玄风私通了,说来也奇怪,这玄风和她有了那种关系,却又不阻止她和别的男人来往,在我被她推下山崖后,沈梦云如愿以偿嫁给了王世颍,呵呵,王世颍我是该祝贺你抱得怪物归?不错,这女人也是个怪物,我清楚的记得她小时候在我们家有佣人背后议论过她,说她有次割伤了手,很深的一道伤口,可是第二天就不见了。” 听到这话,王世颍眼睛定定地盯住了沈梦云,显然他也想到了什么。 “这两个怪物,后来还厮混在一起,对,就是给你王世颍带了无数顶绿帽子,这滋味好受吗?他们俩最后还生了孩子,所有人都是怀胎十月,可是这个怪物,只怀孕四个月就生了一个小怪物,可惜不知什么原因,小怪物生下来是死的,就将它埋到了院子里的大树下。王世颍,你那是出门在外被战火阻拦了行程,根本想不到你的好太太在家给别的男人生孩子吧?” 王世颍脸色难看至极,小兰惊叫:“先生,你抓疼我了。” 这声尖叫提醒了王世颍,他猛地一巴掌甩出:“贱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给你吃给你穿,我才是你的主人,结果呢!你竟然跟着她欺上瞒下!” 小兰捂着脸哭道:“我不敢啊,太太她好吓人的,她的身子实在太奇怪了,我亲眼看到有一次热水瓶炸了,所有热水都浇到她手上,可是那么细嫩的皮肤竟然红都没红,她说自己是天上的神仙,有真人护体,她吩咐我的事情我哪敢不答应啊。” 王世颍听到这话,颓然地靠在一个沙发背上,心道,她果然是怪物吗?我这些年竟然和一个怪物同床共枕还有了肌肤之亲,天啊,这实在太可怕了。 董梅很显然非常满意现在的气氛继续讲道:“我无意中撞到他们谈话,说要操纵火刑收走人的魂魄,因为那个大怪物又要换个新的身子了。沈梦云说不如她帮他生一个身子出来,大怪物说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可能会有危险。想来后来那个死婴就是沈梦云为他生孩子的结果,果然是个有问题的,估计也正是如此,那大怪物才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吧。沈梦云,我的记性还不错吧?” 罗隐则用枪一直指着沈梦云的脑袋:“不管什么怪物,看看能不能强得过我手里的枪。你们说,这子弹能不能穿透她的脑袋?她的血液到底是红的还是绿的呢?” 在听到绿这个字的时候,王世颍扯了扯嘴角,表情痛苦。 沈梦云大惊失色:“不要杀我,我只是体质和常人略有不同,没有任何法术,我是会死的,请不要杀我,你们要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做什么都行?”苏三贴近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们要你将大怪物诱出来,行不行?” 沈梦云沉吟道:“让我想想。” 罗隐则用枪管捅了捅她的头发,沈梦云啊地尖叫道:“行的行的,我都同意,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毓嵬冷笑:“你们这些怪物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我以为还能日久生情呢,都是瞎扯淡。”(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我还会回来的 深夜,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孩童行走在山路上。 今晚月色不亮,月亮周围有模模糊糊的边,这就是传说中的毛月亮。 毛月亮就是气象中的月晕,但是很多人都认为这种月亮是不吉祥的。 背着玄风的弟子抬头看着天上的毛月亮,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低声说道:“师父,您现在身体不虞,我们还是就此返回吧。” “让你做什么照做便是,多说无益。”他背上的玄风虽然还是个幼童模样,可语气依然沉着冷静。 弟子不敢多说话,他行走的非常快,转眼间一栋山间别墅已经在眼前了。 玄风并没有对弟子说要去做什么,他收到沈梦云的信后,心里也是有些惊恐,那个被自己使用法术夺走了青春的女人又回来了,还要对王世颍讲明真相!不,不能让她破坏沈梦云的平静生活,这个世界上,现在和初代的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怕是只有沈梦云一个了,哦,曾经还有过一个,可是那个太蠢,竟然迷信东南亚邪术养什么小鬼,最后出了岔子,丢了自己的性命,初代的我怎么会有这样愚笨的后代?想到这里,玄风决定必须彻底弄死董梅,斩草除根。 沈梦云的信中写道,因为王世颍出门在外,董梅决定住在别墅等王世颍回来,她想尽办法先稳住了董梅,但是自己不够心狠手辣,始终不能再次下手,请求玄风派个弟子出面救救自己。 玄风悄悄回来后就派过弟子去看过沈梦云,因此沈梦云有这样的请求。 “师父,我们这就进去?”弟子指着前方别墅。 前几天,玄风就是派这个弟子来联络沈梦云的,这名弟子对别墅内外的情况非常熟悉。 “好,进去。” 董梅也好,王世颍也好,在玄风眼睛里和砖瓦木块全无区别,他毫无顾忌。 院子里一片黑暗,想来别墅里的人都在熟睡。 弟子用法术打开门,背负着玄风走进大厅,玄风低声道:“放我下来。” 弟子将玄风放了下来,这时客厅内的灯亮了,沈梦云坐在沙发上,旁边站着一个丑陋苍老的老婆婆。 “天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沈梦云早已经有思想准备,可是没想到玄风会真的变成这么点的孩童。 玄风怒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不过是暂时不适应这个身体,一旦适应了,自然就会变化。” 沈梦云点头:“是,是我的错。这就是董梅。”她指着站在一边的老婆婆。 玄风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我夺走了她五十年的青春,她现在的样子还真是如八十老妇。” 沈梦云站起身:“她说要告诉王世颍,我真的很害怕。” “傻丫头,怕什么,这世界上只有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了,有我在就不会叫你受委屈。” 一个两岁的孩童说出傻丫头这个词,着实有些诡异。躲在暗处的苏三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忍不住抖了一下。 这空气流动引起了那名弟子的注意,他大喝一声:“什么人?” 沈梦云急忙指着董梅说:“呶,就是这个女人,赶紧把她弄死了算了,我真是要被她烦死。” 小小的玄风笑道:“这有何难。”说着对身后弟子一挥手,“把她杀了扔山谷里去,做的利索点,这老东西寿命都被榨干了竟然还没死,早知道她阳寿这么长,我就要她七十年。” 这人实在太过阴毒。那董梅直接啐了一口道:“你们这些妖怪,不得好死!老天有眼,一定会天打雷劈收了你们。” 那弟子担心她再骂出什么,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拽。这个弟子并没有将鹤发鸡皮的老妇人当回事,却见董梅好像是被他拽的狠了,忽然向前跌去,沈梦云拍手笑道:“小心,跌死她。” 忽然就听着那弟子嗷的一声惨叫,接着松开了手,那董梅以极快的速度退到一边,弟子不相信地看着她,手指着她问:“你……你……到底是……” 原来一把匕首已经没入那弟子的腹部,那名弟子不曾想竟然着了一个古稀残年老妇人的道,双手捂着肚子,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法术再高也怕菜刀,他摇晃几下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玄风也大惊失色,他身体并没有长大,无法施展法术,若是弟子出事他就危险了。 他反应非常快,扭头就跑。 大门已经被锁上,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小小的玄风罩在网中。罗隐从二楼跳下来,狠狠地踢了网中的玄风一脚,玄风哎呦一声,吐出一口血,捂着胸口问:“你们……竟然是你们……咳咳,罗隐,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害死山底村七十六条人命,还有玄青大师的命,人人得而诛之。”罗隐冷冷地看着他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打在玄风身上,他却哈哈大笑起来。 深夜,一个被罩在网子里的幼童发出这样的笑声很是骇人。 那老妇人一把摘下白色头套,接着用袖子擦去脸上化妆的东西,身子也由佝偻站直了,扮演董梅的人正是毓嵬,他指着玄风道:“不对啊,子弹打在他身上好像没有什么用处。” 的确,子弹就像是没入了一般,悄无声息地,也不见被打中的地方有血流出。 玄风怨恨的眼光投向沈梦云,后者又是害怕又是愧疚,捂着脸不敢看他。 “贱人,你骗我!” “我也没有办法,他们威胁我,要把我送去研究中心解剖研究,我也不想的,你不是有法术吗,你用法术啊。” 沈梦云带着哭腔喊道。 玄风痛恨地看着自己的小胳膊腿,长叹一声:“若不是上一个身体被玄青毁了,你们怎么可能抓到我。” “所以才叫天理昭昭,老天有眼呢。” 这时已经有拎着铁链抬着铁笼子的山地村民过来,大家痛恨这个妖怪,一拥上前先是拳打脚踢,接着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玄风用铁链锁上装上铁笼。 全程玄风都冷着脸一声不吭。 苏三隔着铁笼看着这个孩童模样的人,低声问:“沈梦云是你什么人?” 玄风冷笑一下:“好啊,我告诉你们,她是我初代的后人。我也记不清她应该是我多少代的孙女了。” 沈梦云听到这话,惊讶地抬起头来。 “我初代大概是在明代?先是控制了一个人,最后取而代之,每一代都要寻找和上一代有血缘关系的身体来置换,她是初代繁衍的后人,我初代的后人中很少有女人,我对她就宠爱了一些,想不到这贱人竟然吃里扒外,跟着外人害我,你们抓走了她一定要细细解剖,切的碎碎的,一片肉一片肉的查,我也想知道,我的初代后裔们和你们这些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哈哈哈哈。” 玄风放肆地大笑。 沈梦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原来玄风是一种外来的生物,以永远不灭的意识存在,每一代都要换一个身体,置换的身体都要和前一个身体有亲密的血缘关系,他以不同的面貌一代代繁衍下来,沈梦云是初代的女性后裔,也算是他身体血缘上的某代孙女, 老祖爷爷和某代孙女****这个想法真是太震撼了。 玄风被愤怒的村民们抬到三清洞前,这里已经架上了火堆。于此同时,山地村民已经将通天观团团围住,要求他们交出剩下的三名弟子。那三名弟子得知师父被抓,大势已去,主持又步步紧逼,根本顾不上去营救玄风,都跑掉了。 玄风的大铁笼子被抬到火堆前,董梅在山底村生活了几年,她就是有力的证人,村民们又亲眼看到子弹打入玄风身体不见的奇迹,现在都深信玄风就是害死村民们的妖怪,纷纷嚷着烧死他。 幼小的孩童坐在铁笼子里一言不发,任凭村民们往笼子里投掷火把。 孩童很快就燃烧起来,大仇得报的村民有的欢呼起来,有的想到亲人被这妖怪害死,伤心痛哭。 忽然,只见那铁笼中燃烧的幼小人体身上发出夺目的亮光,接着是什么爆裂的声音,一道五彩光芒从笼子上方腾起,浓重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炫目。 罗隐掏出手枪对着那亮光砰砰砰就是几枪,那亮光被打的七零八落,但是又很快汇聚,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再看笼子中的孩童,已经烧成一小截黑炭。 苏三指着亮光消失的方向问:“那是什么?灵魂吗。” 罗隐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他不会是没有死吧?”毓嵬低声问。 苏三看着愤怒的山地村民,摇摇头也不再说话。 通天观里,明月汇报道:“那三个弟子,路上杀死两个,剩下一个逃了。弟子在人群中看的清楚,玄风那怪物好像没有彻底死透。” 主持冷笑:“能逃到哪里?这样吧,你去上海继续追查,这个妖怪绝对不能留,趁他现在没有合适的身体,务必斩草除根。” 明月恭敬地回答:“是,师父。” “失算了啊,我以为玄风这怪物一直在隐藏实力,想不到他真是法力尽失,早知这样我们将他抓到拷打一番,也许就能得到他的法术,失策啊失策。” 主持玄镜连连摇头。 明月盯着地面,心想:不想承担风险拼力一搏,又想得到玄风的法术,甘蔗两头甜,哪有这等好事?(未完待续。) 第一章 金女士出事(上) 从黛眉山回上海的路上,苏三的情绪一直不好。 罗隐也是眉头紧锁,他们都意识到真正的玄风可能已经逃了,等到他再找到合适的身体重新复活恐怕又将一番血雨腥风。这次险胜,只是因为玄风还不适应那个孩童的身体,若是能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到他的后裔,是不是就能非常强大?这些都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毓嵬见他们二人心情不好,尽力想找点话题吸引一些他们的注意力,于是他故意叹口气说:“我一直劝董梅来上海治疗,她死活就是不同意,非要留在山底村,她这一辈子,真是证明了那句俗话,女怕嫁错郎,当初嫁给我多好。” 苏三果然被这话吸引,八卦地问:“你当年真的追求过她?” “是啊,写过好几封情书呢,可是她却说我只是个吃喝玩乐的大少爷,没有上进心,苏苏,你说我哪里看着像没有上进心的样子?” 毓嵬拍拍胸脯一副骄傲模样。 “哪都像。”苏三毫不客气地指出。 毓嵬哭笑不得:“我看起来真的那么糟糕吗?” “你需要找一份踏实的工作不要再晃来晃去了。”盯着窗外屏气凝神的罗隐也发话了,“到上海去找个学校谋份教职吧,教书可以让你安分一点。” 毓嵬没想到自己找话题给他们俩解闷,到把自己绕了进去,摸了摸鼻子说:“我懒得找,你帮我啊。” “好。”罗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下轮到毓嵬瞪眼了:啊,要去教书,有点烦啊,哪有这样闲云野鹤来的自在。 第二天下午时候火车到了上海站。罗隐此次回来悄无声息没有车来接。苏三自己上了黄包车后和他们挥手道别回到巨籁达路的公寓。进门正好看到二楼太太边走边穿着大衣外出。苏三笑道:“齐太太好啊,这是逛街去?” “和小姐妹约好了去看电影,咦,苏小姐,这几天出差了哇。” “是的呀。” 齐太太看到苏三,忽然想起一件事,神秘兮兮地问:“苏小姐,我记得你和金女士很熟悉的哇。” 苏三不想多说别人的私事,便明知故问:“哪个金女士啊,我认识的姓金的好几个呢。” 说着就以最快的速度上楼,那齐太太却不放过她,拦住她问:“就是过去做电影明星的,丈夫坐牢得了好大一笔钱的金女士啦,呶,前段日子她的电影公司不是死了好几个女一号来。” 话说到这里苏三只能耐着性子站住,看看这位齐太太打算说什么。 “啊?苏小姐,你还不晓得吧,他们那电影公司闹鬼,老吓人的。上海滩都传遍了,金女士被恶鬼缠身,好些天都不露面了,有人还说她是被那几个女一号索命,死了呢。” “呀,这都什么人啊,怎么能胡说八道呢,我刚下火车就和金家阿姐通过电话的,呸呸呸,真是一帮乌鸦嘴。” 苏三气愤道。 齐太太一愣:“呵呵,我只是听来的嘛,不要气的呀,哦,我走了,赶时间看电影去,拜拜。” 苏三看着齐太太的背影,想到自己好些天不见金女士了,离开上海去黛眉山之前,金女士的确有些古古怪怪的。于是苏三回到自己房间稍作收拾后就跑到三楼走廊去打电话。 电话转接到金女士家,听着话筒里传来好几声回铃,却始终没人接电话。 苏三跺着脚着急地说:“接电话啊,快点接电话啊。” “才回来就着急打电话?可是打给我的?” 三楼袁家的门开了,莫明穿着衬衫笑嘻嘻站在门口。 苏三别过眼睛说:“刚过完年穿成这样,也不怕冻死。” “咦,这话怎么听来有关心我的味道,再说点别的听听。” 莫明走过来按住她手中的电话:“和罗隐又出门了?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听听。” “你最好离袁晨远一点,她还是个孩子。” 苏三一把推开他,随手将电话挂上,转身就要走。 莫明却抓住她的胳膊:“好久不见,聊会天嘛,你急个什么劲呢。” “长官……”袁晨拎着篮子乐呵呵地走上来,看到苏三更是开心:“苏姐姐,你去哪了,好几天不见你。” 苏三愣了一下,这才多久的功夫,袁晨整个人都长大了一圈,眉眼舒展了,圆圆的小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身子也抽条一样,很有成年女子的风韵。她瞪了莫明一眼,接过袁晨手里的篮子说:“不让袁晨读书,这都成什么样了,好好的小姑娘给你做老妈子买菜,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莫名其妙。” 莫明搂着袁晨的肩膀毫不在乎地说:“又不是我叫她去买菜的,她对我好点,怎么你吃醋啊。” 袁晨低声嗔怪:“莫长官,不要这样说苏姐姐。” 莫明低头笑道:“我逗她玩呢,放心,你的苏姐姐冷心冷肺,根本不在乎这笑话。” 苏三看到袁晨依偎在莫明怀里,想到袁晨过年也才勉强十六岁,再一想到莫明所从事的工作,心里一阵烦躁,扭头就走。 “苏姐姐,一起吃饭啊。” “不吃了,一看那个莫名其妙就饱了。” “哈哈,你这意思是我秀色可餐?”莫明脸皮厚的很。 苏三气恼地走出公寓,在门口踱了几步,心道我这是怎么了,被莫名其妙气的乱了阵脚,我才回来又要去哪里。 这时她忽然想到齐太太神秘兮兮的那番话,许久没人接的电话,便随手招了一辆黄包车,直奔金女士的住所。 金女士和曾作家关系好,索性也在常德公寓包个单位住下。 苏三在她家门口按了好久门铃,始终不见里面有动静。 管理员正好过来问道:“苏小姐,来找金女士啊。” 苏三是这里的常客,和管理员和熟悉了,于是点点头问:“金女士出门了吗?” 管理员看了那门一眼,有点迟疑,最后还是对苏三低声说:“苏小姐,请到这边来。” 苏三跟着管理员走到走廊拐角的安全通道处,管理员这才压低声音说:“金女士一直没有出来,我有点担心。” “一直没有出来的意思是……” “始终没出门,至少有10天了。” 10天不出门…… “那她家佣人怎么说?” “奇怪就在这里,金女士是遣走佣人以后就将自己关在家里,至少10天没有出门,苏小姐,你说她在里面吃什么?这些天我从未见过饭馆的伙计来送饭!也从没见过她下楼,这太奇怪了。” 苏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难道她……出事了……” “我就担心这个,但苏小姐你也知道,金女士脾气大,我又不敢破门而入,怕她没事的话闹起来,我这份工作就得丢了,苏小姐你和金女士交好,你来打开这个门,如何?”(未完待续。) 第二章 金女士出事(下) 苏三担心金女士出事,连连点头问:“你那可有钥匙?那就马上开门吧。” 管理员知道苏三和警察局关系也错,要不怎么总能挖到警察局的独家新闻呢,既然有这样的承诺那就放心了。于是管理员跑回自己办公室取出备用钥匙,两个人走到金女士门口,钥匙哗啦哗啦响,刚插进锁孔就听到里面一个沙哑的声音问:“是谁?” 苏三惊喜道:“阿姐,是我啊,苏三,你开门呀。” “我不想见人,你改天再来吧。” 苏三看看管理员,那管理员松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道:“谢天谢地,金女士没事。” 他大声喊道:“金女士,多日没见你,很是担心,你还好吧?” “我能有什么不好?”金女士隐隐有些恼怒,她脾气一直很大,管理员吐吐舌头,小声对苏三说:“没事了,苏小姐,金女士没事,我多想了,呵呵,那我走了。” 苏三喊道:“哎,别走啊,你帮我把门打开。” 管理员愣住:“苏小姐你还要进去?” “是啊,她一定生病了,只是不想我看到,我必须进去,麻烦你了。” 管理员想想金女士这十天没出门的确是很奇怪,便又拿出钥匙,哗啦啦一响,金女士惊叫道:“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这下管理员也害怕了,真出了什么事,这套房以后可就不好租出去了,要是赔钱老板一定会责怪自己管理不力的。于是便心一横,用钥匙打开了门,这门刚打开,苏三就急忙捂住鼻子,管理员则说:“好了,苏小姐,门打开了,我走了,这可是你叫开的门,金女士你也听到了,不关我的事啊。”说完转身就跑了。 苏三捂着鼻子走进去,客厅里空无一人,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她被呛的差点吐出来,苏三强忍着问:“阿姐,你在哪呢?” “你走吧,我这几天身体不好,也没有化妆,不想见任何人。”金女士声音有些发哑,很是生涩,看来她真的很不对劲。 “阿姐,我是担心你,听管理员说你十天都没出现。你病了吗?我送你去医院啊。” 苏三嘴里说着,脚下却不停,轻手轻脚地顺着气味最浓重的地方走去,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啊的一声惊叫,金女士捂住自己的脸,不住喊道:“别进来,别进来,求求你。” 卫生间灯光不亮,但仍能看到金女士手背上大片的黑斑,整个狭小的空间充满腐臭气息,苏三着急地问:“阿姐,你怎么了?这是什么味啊,你不是不是病了?不能讳疾忌医啊,我们去医院吧。” 说着走进去想将金女士的手拉下去,金女士察觉她走近,匆忙往后退去,却将马桶后面架子上的东西都撞了下来,噼里啪啦砸到她自己的身上,金女士吓了一跳,伸手去扶身后的架子,就在这一瞬间苏三看到了她的脸,那张曾经千娇百媚的脸上有好多黑色的斑点,仔细看已经腐烂了,有黄色的脓液流出,这莫非是……那种脏病? 金女士看到苏三迷惑的眼神,恼怒地喊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三急忙安慰她:“阿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病的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去医院而把自己关起来,这十多天你都是怎么过的?” 金女士见自己的秘密完全暴露,啊地嚎叫几声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总觉得和苍柏脱不开关系。自从认识他之后,他就给我服用一种药水,你也看到了我那段时间容光焕发,好像年轻了十多岁,谁能想到,后来就不对劲了,先是胳膊上,接着就是手上长黑斑开始溃烂,现在已经发展到脸上了,而且还有臭味,我怀疑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烂掉了,是从里面往外烂的,一定是这样。” 苏三紧紧握住她的手:“不会的阿姐,我在书上见过类似的,可能是病毒感染,去医院检查一下就行了,阿姐,我们这就去医院。” “不,不是的,我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别碰我,我怕过给你。” 金女士猛地推开苏三,向后退去,可是此时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退,只能背倚着墙,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凄然笑道:“苏三,你别安慰我了,我到底是怎样的自己最清楚,我的心跳在一周前就停止了,心脏不跳了,也没有了脉搏,管理员说我十天没出门,是的,十多天了不吃不喝,你晓得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不需要吃喝,我这个身体完全是具行尸走肉,是活死人。”金女士说到伤心处,嚎啕大哭。 “怎么会这样?”苏三深知金女士为人高傲,她目前的入幕之宾只有苍柏一个人而已,那么这黑斑这腐烂不大可能是那种病,那到底是什么?苏三一把抓住金女士的手腕,果然,她已经摸不到脉搏,苏三不甘心,学着罗隐的样子探手在金女士脖颈处一按,也没有任何动静,苏三倒吸一口凉气:“阿姐,你说的都是真的。” 金女士脸上挂着泪水,又哈哈哈开始笑起来,笑了一会,凄然道:“当然是真的,我现在是活死人,苏苏,你怕不怕。” 她叹口气继续说道:“我能猜到外界都说我什么,心狠手辣,钻进钱眼里没有人性。对,我做演员的时候就幻想着自己能成为有钱人,嫁给张先生也完全是为了这个最初的梦想。后来我又故意找你揭穿张先生说谎,将他们父女送入监狱,我有了大笔的财产,每天什么都不做,往黄浦江里扔钱都没问题,可是苏苏,原来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我有了钱就担心美貌担心青春,苍柏给我什么我都吃了,我根本没有想到他在害我!”金女士用长满黑斑的手捂住脸,哽咽道,指缝中有泪水渗出。 “多奇怪,活死人的身体也能有泪水。”她叹息着。 “阿姐既然能有泪水,就说明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啊,未必就真的是活死人,也许是被某种法术害的,你可知道我这几天去了哪里?就是去黛眉山和那个玄风斗了一场,原来那玄风是个怪物,一个怪物自然会有些奇怪的法术,我们解开这法术不就完了?” 金女士听到苏三的话一愣:“你说的都是真的?能解开?” “试验一下啊,我们去见苍柏,问问他为什么害你,解铃还须系铃人啊,阿姐。” (未完待续。) 第三章 冷酷的系铃人 苍柏还没有上法庭,被羁押在华德路117号的提篮桥监狱里。 因为是要犯,苏三要想见到他还得经过警察局方面的同意。 “为了挖掘点新的题材,你不觉得轮回转世这种写出来一定很有看头嘛。”苏三是这样对罗隐讲的。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写出来会被人当发疯吧?”罗隐不以为然。 “哎呀,就帮个忙嘛,马老板那里总催我稿子。” 苏三关键时刻只能用自己报社的老板马万年顶缸。 这份工作是罗隐介绍的,马万年是罗家世交之子,这位大少爷开报社不过是玩票而已,罗隐才不相信他会为出什么选题去为难苏三,但助人为乐是美德,因此现在苏三就坐在提篮桥监狱内的一间会客室内,对面则是一脸阴沉沉的苍柏。 “怎么想到我来了?心怡还好吧?” 苍柏问。 “她现在很不好,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苏三直截了当。 “哈哈,发作了嘛。”苍柏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毕竟相爱一场,你就忍心看她备受折磨?” “当然忍心,黄泉路上多一个人陪我,热热闹闹,不会寂寞。”说到寂寞二字,他忽然双手握在一起,问道:“苏小姐你知道寂寞的滋味吗?一个人活了那么久,每一代都要变换一个身份换一种相貌,就像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永远在空中飘荡,不能落地。” 苏三敏锐地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瞟了旁边的看守一眼低声问:“你和玄风是一样的……人……”苍柏对苏三竟然发现了玄风的秘密感到意外:“你竟然知道他的身份,还能活着坐在这里,他怎么样了?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他急切地追问。 看来苍柏和玄风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啊。苏三心想现在是有求于他,略作思忖说道:“他很好,只是原来的身体被他师兄毁掉了,只能换个身体。你们是……同类,还是……” 她迟疑着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他是我的先祖,某代的先祖,我也不清楚那是多少代的事情。”苍柏叹口气,“我不知遗传了什么东西,没有任何法力却只能一世世活着,每一代都很普通,这一世想做出一番事业,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个活了不知多少世的人也会因为欲望沉沦,真是可笑。” 苏三也不知该说什么。 的确,他若是玄风的后裔之一,能一代代转移身体活着,活了那么久就该早看透了人生,可他最终却因为无法压抑要成为名导演的欲望最后弄成这个样子。 “帮帮金女士吧,她现在很不好,毕竟你们曾经爱过。” 苏三恳求道。 “爱?你认为那是爱?哈哈哈不过是各取所取罢了,苏小姐,男女之间不过就那么回事罢了,不要当真。她为了永葆美丽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白来的,以生命换美貌,这单生意她不亏。” 苏三被他玩世不恭的样子气坏了,猛地一拍桌子道:“你就真的忍心见她成那个样子?” “忍心啊,是不是浑身的肉都烂掉了,心脏也不跳了?玄风说的很对,哈哈这就是行尸走肉,她早都不是人了。” 苍柏哈哈大笑,苏三气愤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啪的一下,旁边的看守吓一跳,第一次见有人跑监狱打犯人来,但想到罗隐的交代只能忍住,将眼光投向地面,彷佛地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苍柏依然在笑:“我早都不知道疼痛了,你就是给我一刀都没用。省省力气,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救你的好姐妹吧。她自己为了美丽什么都不顾的,这是代价。” 苏三回到自己办公室,脸上兀自气愤难平。 她的老板马万年手里捧着一包茶叶敲开门道:“咦,不是去监狱,怎么回来这么早,呶,这个茶叶,你尝尝,正经的好东西。” 苏三接过道了谢,马万年见她脸色不好,索性搬个椅子坐到她对面关心地问:“苏小姐,脸色很差啊,是不是身体不好,那就回家休息啊,你工作我放心的,不用这么拼。” “没事的马先生,是我个人的私事,不会影响到工作。” 马万年点点头:“你给我的那个关于永生和意识永存的稿子我看了,真是太震撼了,这都是真的?” 这位马先生20多岁,本是个吃喝玩乐图享受的小开,可偏偏长了一张纯良无害如同中学生般清纯的脸,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像是受惊的小鹿,让人不忍心欺骗他。 苏三点点头:“是真的,并非我编造,整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估计读者也只会当成小说家言。” 马万年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实在太匪夷所思,这样吧,你把具体的地点写下来给我,我实际走一圈,这件事真是太过震撼。” 原来整个故事,苏三故意模糊了具体地点,也是不想给那地方住的人带来困扰,若是青岗弄周围的人都知道那里闹鬼,那一定会引出乱子的,苏三将青岗弄14号,黛眉山三清洞都写在纸上交给他,马万年接过笑道:“我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很感兴趣,真想早点到晚上,也能去见识一下。” 苏三这一天奔波无果,站在常德公寓楼下只觉得疲惫。 从报社出来,她去百货公司买了很多香水和清洁剂,想改善一下金女士房间内的气味。 当然,她是嗅觉敏感,在别人闻来,那气味并不是很大,开门时管理员就没发现。苏三拎着百货公司的纸袋子刚要上楼,忽然闻到熟悉的味道,小馄饨!又是馄饨姑娘! 苏三顺着香味绕到公寓背后,那姑娘的摊子才支起来,红红的炉火舔着锅底。 苏三刚要张口喊她,却见她忽然转过身来,赫然是一张焦炭般的脸。 啪!苏三吓了一跳,纸袋子落到地上,有瓶香水正好掉到石头上摔破一个角,香味四溢开来。 苏三顾不得香水,急忙问:“你今天怎么是这样的?” 馄饨姑娘的面部几乎是个烧焦的骷髅头了! 一道红光闪过,整个摊子包括那姑娘都不见了,空气中荡漾着的馄饨香味中掺杂了香水味和肉类的焦糊气息,这一定是有原因的!苏三心想,这个姑娘一定是像自己传递信息,可是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苏三拾起袋子,将坏了的香水瓶一脚踢开,转身又走进常德公寓。 香水瓶哐当当滚到了墙角。一个人走过来,拾起香水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唇角上翘,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将轩香水瓶狠狠地砸向对面的墙,小小的玻璃瓶瞬间粉身碎骨。 (未完待续。) 第四章 行尸走肉 “怎样?他都说什么了?”金女士口口声声自己已经是活死人没救了,?32??一见苏三回来还是充满了希望,她不想就这样死掉。 “他说要好好想想,因为解药很麻烦的,还得需要找到玄风配合,不过你别担心,一定能找到玄风的,只要找到他就能治好你的。” “真的能找到吗?”现在金女士已经不是昔日那个高傲女子,她急于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闻言不顾自己手上的黑斑,紧紧抓住了苏三的袖子。 苏三点点头,柔声安慰:“阿姐,你放心吧,你看现在也只是长了点东西,不吃不喝身体也没出现什么大的问题,这说明事情还不是很糟糕的呀。” 金女士想想也是,自己心跳停止不吃不喝也没有死去。 苏三哄着金女士先去卧室躺一会,然后才偷偷地将纸袋子中的香水拧开,专门放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她放完瓶子,站起身,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苏三转过身,却看到金女士脸上蒙着一层黑纱,呆呆地站在她身后,声音干巴巴地问:“你这是嫌弃我臭了?” 苏三急忙陪笑道:“阿姐,我是怕被人发现气味有异,放点香水中和一些,阿姐,我没有嫌弃你啊。” 金女士忽然伸出双手抓住苏三的脖子:“你就是嫌弃我!” 苏三想不到她忽然发疯,努力挣扎着,金女士手劲大的很,苏三一时挣扎不开,被她掐的直翻白眼。苏三盯着金女士那张溃烂的脸,心生恐惧,她不想死,不想莫名其妙的被金女士掐死!苏三用力去踢金女士,现在的金女士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完全没有痛觉,苏三的厮打对她没有任何作用。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一个人冲进来一把扯开金女士,用力将她甩向墙角,砰的一声,金女士头部重重地撞在墙上,可她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她缓过神来看到罗隐将苏三搂在怀里,这才忽然醒悟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金女士闭上眼睛,泪水不住滑落,她双手握紧拳头死命地捶着墙,嘴里哭嚎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点感觉不到疼,为什么,我是行尸走肉,我是死人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苏三被她掐的一阵干咳,抚着胸口气喘吁吁:“金姐姐,你不要这样,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金女士此刻意识清醒,知道自己差点伤害了苏三,站起来用力将头向墙上撞去,连着撞了两下头破血流,苏三吓坏了急忙去推罗隐:“赶紧拦下她啊。” “没用的,她根本感觉不到疼。” 话虽然是这样说,罗隐还是上前拉开金女士道:“你想让苏三更伤心是吧?” 金女士满脸血,靠着墙坐在地上,面色颓然,她长叹一声:“怎么会这样,我刚才竟然要害你,天啊,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活又活不成,死又死不了,一步错步步错。” 罗隐冷笑:“苏三好心为你四处想办法,今天还去了提篮桥找苍柏,你这种恩将仇报的人活该有这样下场。” 苏三拦住罗隐向他讲明了金女士所受的痛苦,罗隐听完摇头道:“我们要去哪里找玄风?那家伙抛弃了身体逃走,一个无影无形的东西看不到摸不着,能有什么办法。” “算了,找到了又能怎样,玄风既然能害死那么多人,再多害我一个也不算什么,就这样吧。”金女士此刻相信已经无力回天。 “我们找不到玄风,可以找和玄风有关系的人啊。苍柏已经承认自己也是玄风的后代,那么郭巧巧也是玄风的后代啊,上次我亲眼看着子弹射入她身体,可是后来她一点事情都没有,这说明她有着和玄风相似的体质,既然这样,玄风也许会找上郭巧巧呢?” 听苏三这么一说,金女士也想到了郭巧巧的忽然变化。 “不错,郭巧巧变化的太奇怪了,那张脸和当年的展眉是一模一样,展眉比我入行早,当年很帮我,她的脸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真的是一个样子。” 苏三安慰了金女士后和罗隐走出常德公寓。’ 站在楼下,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以为你不会走呢。” “金家阿姐身体发生异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不会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苏三苦笑,“不要真当我是玛利亚,我也怕死的。” “下一步怎么办?去找郭巧巧?” 苏三点点头:“又给你添麻烦了,你才回来就要面对这些事。” 罗隐则看着她大衣领子处露出的手印,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疼。 苏三被他的眼光看的很不自在,将目光转向别处。 “咦,这瓶子怎么粉碎了?”墙角里一小堆玻璃碎片闪闪发光,正是苏三方才扔掉的香水瓶。 “我记得是踢到路边去了,怎会碎在这?” “一个破瓶子,小孩子捡来摔碎了也没什么稀奇。”罗隐觉得苏三有点神经过敏。 “是这样吗?”苏三闻了闻那面墙,指着一处说道:“这里是受力点,还有香水的味道,是从路那边捡起香水瓶狠狠地砸过来的。” 罗隐不觉得一个碎掉的香水瓶有什么奇怪,打开车门发动车子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第二天早上,苏三匆忙赶到报社,进门就见马万年背着手站在大厅窗户旁看着什么。 “马先生,你昨晚去青岗弄了吗?” 原来一整晚,苏三都在做噩梦,先是金女士变成一副骨头架子,接着是马万年和青岗弄的杨家人一样,被烧成一团黑炭。苏三坚信那位馄饨姑娘一定是在向自己示警,早上担心马万年出事,急忙赶过来。 马万年摇摇头:“我思来想去,算了吧,可不敢冒那么大的险,人生苦短吃喝玩乐最重要。” 苏三只觉得这话好生耳熟,仔细一想,笑了:“马先生不知道我们报社还请不请人,我有个朋友倒是和你的理念合拍,很适合到我们……” 话没说完,大门被推开,一个男同事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他先是跑到自己的写字台前抓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然后抹了一下嘴角水迹,兴奋地举着相机道:“哈哈,这才叫最有新闻时效性的报道呢,我拍到了青岗弄的命案现场。我正好路过,刚拍几下警察就来了,拦着不许拍,那些来晚的记者可全都傻眼了。老板,我们这次枪头条了。” 他手舞足蹈地讲完,看着苏三和马万年都直勾勾盯着自己,那人得意地一扬脖子:“别夸我啊,我真的只是路过,哪里想到运气就这么好呢。” 苏三声音微微发颤:“你说青岗弄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哦,一个人忽然化成一堆灰,好几个人看到的呢,多神奇,那个人好好的走在路上,自己就烧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燃烧的阿婆 死者曾阿婆,名字叫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早年去世的丈夫姓曾,四川?33??,青岗弄的人都叫她曾阿婆。唯一的儿子本来是拉黄包车的,日军轰炸闸北时被炸死了,只剩下她孤苦无依住在青岗弄。 苏三的同事刘永庆是目击证人。 据他对警察讲述,当时他是路过青岗弄。 “我们报社是喜欢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的,你们也晓得哈。”刘永庆讲道,“我就想青岗弄当年不是发生过灭门惨案吗,就去那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结果走进那弄堂哦,浑身发冷,真的冷呀,今天天气蛮好的,我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古怪,这时看到阿婆在前面走,我问她怎么这弄堂这么冷清,阿婆不理我,继续往前走,我紧走两步想要追上她,这时她从头顶开始忽然冒出火光,那火烧起来极快,很快她整个人都包围住,我当时看呆好几秒钟哦,马上反应过来就打开相机开始拍照。” 听到这里,苗一气愤地一拍桌子:“看到那个阿婆身上起火,你竟然不去帮忙救火,只想着拍照?” 刘永庆急忙为自己分辩:“警察先生我也没有办法,那火烧的很快,无声无息的,火苗也小,不是很红,透着青色,特别诡异,对,就像传说中的鬼火!是青色的火焰。将阿婆包围住很快人就被烧化了,我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去救,再说那一会辰光我去哪里找水啊。” 苏三在一边听着,仔细分析她也认同刘永庆的话是真的。 她看到了警察带回来的那堆灰,一个大活人,在起火的十来分钟内被烧成彻底的一团灰烬,这不是普通的火,自然也不可能用普通方法去就救火。刘永庆当时的做法看似残忍却是无奈之下最理性的举动,至少他快速地拍下了曾阿婆被烈焰包围迅速被烧成灰烬的全部过程,为以后的破案留下了证据。 “我的天啊,还有这等怪事,万幸我昨晚没有去啊,如果去了,是不是我也会发生不测?”回到报社,马万年在听完全部事情经过后,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苏三道:“未必和杨家人是一样的情况,我见过杨家人的残骸,和曾阿婆的完全不不同,杨家人至少还有焦炭在,曾家阿婆是被彻底烧没了,真是灰飞烟灭。” 刘永庆拍着胸口,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简直是太精彩了,你们不知道啊,那火烧的无声无息,我把现场的每个画面都拍到了,哈哈,我先去洗照片,这种精彩的东西一定会火的。” 苏三目视他进了暗房,有些无语。 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前化成灰烬,刘永庆却在欢欣鼓舞。 马万年看到苏三面色不佳,低声安慰道:“老刘这人人不坏的,只是一直不太得意,忽然间遇到个奇怪的事情,觉得自己能靠这个报道翻身,有些得意忘形也是难免的。” 刘永庆将自己关在暗房中,哼着歌开始冲洗照片。 他在操作时忽然想到,好像有点地方不对劲。当时现场太过震撼,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燃烧的阿婆身上,一定忽略了周围的细节。 是哪里呢?他用镊子去夹相纸,看着相纸上渐渐显露的图像记起来,当时曾家阿婆听到自己喊话其实是回过头的,是看到自己后才开始跑的,因为她跑,刘永庆才想快步跟上他。对,阿婆当时还喊了一句话,是什么呢?刘永庆今年45岁了,一直是个不得志的小报记者,自身的能力也不高,微薄的薪水养活家人很成问题,平时就靠给一些八卦小报写写黄色香艳小说维生。长期熬夜加营养不良,他有些早衰,头发几乎掉光于是走到哪里都戴着鸭舌帽。 今天他穿着是一身灰色外套,戴着鸭舌帽,脖子上挂着相机,远看有点年轻人的意思。 刘永庆想了起来曾家阿婆看到自己就像见到鬼一样,转身就跑,喊的那一句是:“你怎么又来了,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对就是这句。 刘永庆想到这句话,满心的喜悦渐渐被无形的恐惧冲淡。 你怎么又来了?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也就是说之前有个和自己很像的人在这里做了什么事,被曾家阿婆发现了,这个人做的一定是很可怕的事,这才会把一个胆大的独居在闹鬼之地的阿婆吓成那样。 和我很像的人?这满大街都是啊,马老板还经常一身灰外套戴着鸭舌帽背着相机呢。 刘永庆摇摇头,努力想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清理出去,不能往那么诡异的方向想,自己要做的只是把这些照片冲洗出来刊登出去,那样才会一鸣惊人,也许能就此踏入名记者的行列呢。像那位苏小姐,就能拿着报社的钱四处游山玩水,惬意的很呢。 “洗完了?”身后传来马万年的声音。 刘永庆被吓了一跳,镊子没拿住掉到了地上。 “马先生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死我了。”李永庆弯腰去捡镊子,马万年则拿起他洗好的照片,放在灯光下仔细看着。 “那个阿婆就没和你说什么?” 马万年一张张翻看着照片,忽然问道。 “没啊,没有,她又不认识我,能和我说什么。”刘永庆瞬间撒了谎,他忽然从内心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恐慌。 一定是暗房的灯光问题,他总觉得这种阴暗的灯光下,平时阳光帅气的马先生,这会看起来有点阴郁,让人害怕。 “拍的真不错啊。”马万年发自内心的赞叹,“从起火到烧成灰烬,一气呵成,真过瘾。” “是吧,我当时都被震撼到了,这种场景,就是做梦都想不到啊,人还能这样燃烧,可惜,拍不出那火焰的效果,那种青色的火焰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听到马万年的赞叹,刘永庆高兴的手舞足蹈。指着照片中的场景兴高采烈地介绍道。 “是啊,青色的火焰,能吞噬一切的火焰。”马万年手里捏着照片喃喃自语。 刘永庆看看一边关着的门,心里越来越恐慌,他看到马万年嘴角的笑容,那是欣赏的笑。 刘永庆承认看到燃烧时自己内心其实是很兴奋的,但绝对没有开心的成分在,反倒有些恐慌,只是想要成名的心情战胜了恐惧而已。可是这位马先生,给他的感觉是开心和享受。 刘永庆往门口挪了挪。马万年抬头问:“你怎么了?” “可能是暗房待的久了,我有点头疼。” “头疼啊,那你出去缓缓吧剩下的我来洗。” 刘永庆如遇****,匆忙就跑了出去。 马万年看着药水中剩下的相机,微微叹息一声:“真是,活了一把年纪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都不晓得,死了也是个糊涂鬼,嗯,鬼你是做不成了,你已经灰飞烟灭。” 他用镊子夹起相纸,用木头架子挂起来,看着相纸上渐渐显现的那堆灰烬,嘴角荡漾着非常享受的笑容。 烧的真完美啊,比预想的效果要好。 马万年的手指滑过相纸,他动作温柔,像是在用手指和照片恋爱。 (未完待续。) 第七章 你身上的香水味 第二天刘永庆的报道和照片见报,果然引起轰动。马万年一大早就接到发行商要求加印的电话,从办公室出来兴高采烈:“哈哈,苏小姐,咱们的报纸卖脱销了。” 苏三勉强牵动嘴角生硬地笑笑:“那……恭喜了。”她其实一点不觉得该开心,她还记得夜探青岗弄时曾阿婆的叮嘱,那是个很善良的老婆婆,可她却无缘无故忽然被烧死了。 这世间就是有这么多不公平,又能奈何。自己所能做的,只有找出真相,告慰曾阿婆的在天之灵。 这时苏三发现,马万年穿的是和前天一样的灰西装。 而他走近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熟悉的香味。 这香味实在熟悉,是在哪里闻到过? 马万年见苏三有点发呆地盯着自己,笑了笑问道:“苏小姐,你怎么了?” 苏三急忙摇头:“没什么只是这会忽然有个新的选题,我必须把它马上记录下来,灵感稍纵即逝啊。” “嗯,你说的很对,有想法赶紧记下来,我看到奇怪的……”马万年停了一下继续说,“奇怪的东西就想着拍下来或者画下来。” “马先生还会画画啊。”苏三心想,大概是因为这样的性格他才会开这间报社的吧。 马万年踌躇满志地离去,望着他的背影,苏三想起来了,他衣服上是一种淡淡的香水味,和自己碎掉的那瓶是一样的。 于是她啊地喊了一声,马万年转过身问:”苏小姐,你有事?”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要过生日了。”苏三随口胡说,“是个男性朋友,我在想,送他为什么礼物好。香水,马先生你觉得这礼物如何?”马万年笑道:“据我所知,罗先生和我一样都是不用香水的,三小姐还和我讲过这个问题,她一生气就说我不修边幅,香水都不用。和罗隐一样。” 马万年口中的三小姐指的是罗隐的三姐,他和罗家三小姐是从小学到中学的同学,算得上青梅竹马。 苏三讷讷地说道:“原来马先生也不用香水的呀。” 他不用香水那身上的香水味是从哪里来的?那个在楼下,将香水瓶摔粉身碎骨的人就是他? “对,千万不要真当我是小开啊。”马万年的笑容一瞬间有点晃花人眼。 下午的时候,刘永庆正得意地翻看接线员记下的读者热线记录,就看着苏三抱着一个陶瓷盆子走了进来。 “咦,水仙花,苏小姐好雅兴。”刘永庆今天是看着什么都心生欢喜。苏三笑道:“一荡马路总归熬勿要买点物事回转去。正好看到这水仙花不错,平日里闻闻香气醒醒脑,蛮好的。” “苏小姐这句话地道的来。”刘永庆竖起大拇指。 “逛街听阿婆讲的咯,这叫现学现卖。”两个人正说笑着,电话响了,刘永庆顺说拿起:“侬好,哦,找苏小姐啊。” 苏三接过电话,是罗隐打来的。 “曾阿婆不是被烧死的。” 罗隐第一句话就让苏三大惊。 不是被烧死的?可是明明变成一堆灰啊,刘永庆还看到了青色的火焰。 苏三瞟了刘永庆一眼,压低声音问:“那是怎么回事。” “肖琴从那堆灰里检查出一种虫子的粪便,准确的说,她是被许多青色的虫子吃掉了。” 被虫子吃掉?苏三愣了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苏三放下电话,拎起公文包道:“刘先生你忙啊,我先出去下。” “苏小姐约会去呀?”刘永庆问。 “嗯,一个朋友叫我出去谈点事情的。” 刘永庆点点头:“那再见哦。” 刘永庆从窗口看到苏三下来楼,挥手招了一辆黄包车。 于是他飞速地将自己的桌子收拾一下,将稿纸和笔都锁进办公桌的抽屉,然后也匆忙跟了出去。 苏三赶到警察局,看到肖琴坐在罗隐对面,一脸凝重,看到苏三进来,嘴微微咧开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虫子的粪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琴指着办公桌上的报告:“呶,看过了再说。”接着上下打量苏三一番,“哦,你看不懂吧,要不要我讲给你听。” 苏三气恼地一把抓起报告,头也不抬:“我认得字。” “很多医学上和生物学上的名词,不是认得字就能懂的哦。” 苏三看了检验报告大概明白了,是那堆灰经过检验发现了消化酶,准确的说是一种a-葡糖苷酶,这种消化酶存在于低等动物的消化液中,从这点上看曾阿婆是在一瞬间被很多低等动物消化掉了。 “说是虫子的粪便是一种比较直观的说法,意思基本是这样,不是烧死,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无数青色的低等动物包围吞噬,因为事发突然,那些东西密密压压,远看就像是青色的火焰。对了,刘永庆的菲林都在哪里?将照片放大后也许能发现那些生物到底是什么。” 罗隐解释道。 “去找他要来啊,我离开时他还在办公室。” 罗隐喊道:“苗一,打电话给刘永庆,让他把菲林送过来。” “真想好好看看被无数单细胞生物包围的情景到底是怎样。”肖琴修长的手指绕来绕去,语气隐隐带着兴奋。 “如果你是曾阿婆,还会想看吗?”苏三呛她。 “头儿,报社办公室没有人接电话。”苗一站在门口报告。 苏三起身道:“我去办公室找找看。” 不等罗隐发话,苏三已经冲了出去。 苏三快步走出大门,苗一在后面喊着追上来。 “苏小姐,我开车带你去。” 两个人来到报社,发现门开着大厅里空无一人。 “刘先生!马先生!” 苏三喊了几声不见人应答,敲了敲马万年办公室的门:“马先生,你在吗?” 没有任何声音。 人都出去了呀? 苏三走进暗房,打开灯,发现桌子上非常干净,再看垃圾箱内也是干干净净。 清洁工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苏三记得暗房里过去总是乱七八糟的,垃圾桶里的垃圾好些天都不倒,到处都是难闻的药水味。 苏三在暗房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菲林。 刘永庆的办公桌收拾的也很干净,上面只有茶杯和银行灯。 苗一去拉抽屉,苏三说:“这是刘先生……” 话音未落,抽屉被苗一拉了,原来并没有上锁。 里面有稿纸有相机还有笔,旁边是个菲林盒子,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刘永庆将菲林都放到哪里了? 苗一关上抽屉,哎呦叫了一声道:“人有三急,我得去卫生间。” 说着一路小跑,打开卫生间的门,苏三急忙喊道:“别关门!” 苗一一愣:“扎污(大便)侬也要看的呀?” “有气味,焦糊味。”苏三走上前,推开捂着肚子的苗一,掀开马桶盖子,马桶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但苏三知道,有人在这里烧掉了菲林。 “ (未完待续。) 第八章 你就嫉妒我吧 卫生间里有塑料制品燃烧过的气味。 苏三仔细查看卫生间的每个34角落,最后认定,菲林被烧后冲进了马桶,是有人故意毁坏证据。 苗一也意识到问题严重:“被烧掉了,那凶手是报社里的人?” 苏三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你看看我们这位马老板,典型的公子哥,我们报社这里经常不锁门,谁都能进来,丢了东西他都不知道。不可能是刘永庆做的,若他是凶手,他可能会撒谎做个目击证人,但是不会拍那么详细的照片记录,马老板嘛……”苏三停顿一下,她想到马万年身上的香水味,微微皱着眉头说:“我现在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点奇怪。” 苗一点点头,接着抱着肚子哭丧着脸问:“苏小姐,能不能回避一下,我要……” 苏三这才发现苗一脸色难看,急忙退出卫生间。 苏三在办公室大厅里走了一圈,没有任何结果。过了一会苗一走出来,满脸轻松,说了声:“舒服。”苏三瞪他一眼道:“菲林被烧掉了,没有办法知道那些虫子是什么了。” 苗一眼睛一转道:“咦,苏小姐,我们可以用原版照片试着放大一下看看呢。” 苏三想了想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可是还是需要找到刘永庆啊。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没有找到照片,苗一回去复命,苏三决定留在办公室等刘永庆回来。 苗一走时候想了想说:“苏小姐,你把门从里面锁上,刘永庆回来会叫门的你再给他开,别人都不要搭理,你们那马老板你给别搭理。” “好的,放心吧。” 苗一走了以后,苏三将大门从里面锁上,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闲着无事将从黛眉山回来发生的事情仔细捋了一遍,将脉络写在稿纸上。 玄风逃跑——金家阿姐发病——青岗弄曾阿婆离奇死亡。 金女士发病是因为喝过苍柏给她的东西,这些东西是从玄风那得到的,既然曾阿婆是死于一种低等生物包围吞噬,金女士有没有可能也是如此呢?一种奇怪的生物在她体内繁衍,控制了她的心跳呼吸,让她从内部开始溃烂。这一切都是某种生物的原因? 可是金女士不敢去医院做检查啊。 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苏三不忍心眼睁睁看着金女士最后彻底变成行尸走肉,可是又想不出什么办法,真是一筹莫展。 苏三将写完的稿纸团成团,远远地扔进纸篓。 纸团半路掉了下来,苏三便起身去捡。 她俯下身子,捡起纸团,这时苏三发现刘永庆办公桌下面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苏三几步冲到办公桌前,蹲下身去看,那东西已经从刘永庆的桌下,钻进了自己的桌下。 “是老鼠吗?”苏三看看四周,顺手拿起一本厚实的康熙字典,心想要是大老鼠,自己就一下子砸过去。 那个东西忽然又从苏三的桌下快速钻出,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苏三根本看不清它到底是什么,那东西就嗖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那到底是什么?不是老鼠,细长的一道,好像是……淡绿色的?浅褐色的?灰色的?是蛇吗?不会,蛇不能有这么快速度。 苏三百思不得其解,这时有人敲门:“怎么从里面锁上了,谁在呢?”是刘永庆的声音。 “刘先生,是你吗?” “苏小姐你在啊,帮我把门打开。” 苏三打开门,刘永庆看了她一眼:“大白天的,怎么把门锁上了。” “一个人在办公室有点害怕。” “咦,马先生不在吗?”刘永庆看了看四周,忽然问,“还是苏小姐想吃独食呀?” “吃独食?什么意思?”苏三一愣。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去了警察局,还骗我说去见朋友。” “你跟踪我?刘先生,你这样未免太过分了点吧?” “我过分?大家是一个报社的,你在警察局有内线拿到了第一手资料却不告诉我,到底是谁过分?我看你就是嫉妒,怕我抢了你的位置。”、 刘永庆气愤地说道:“苏小姐,你还青春年少,正是好年华,你看看我,马上快五十岁的人,还是一无所成,养家糊口都成问题,这次我要是火了成为上海滩的大记者,一家老小也有了着落不是,你就当可怜我,有什么内幕消息分给我点,这个案子是我来跟的,你就让让我好不好?” 他四十多岁的人,算是苏三的业内前辈了,忽然摆出这样谦卑的嘴脸,苏三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最后还是为难地说道:“刘先生,这个事情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里面牵扯到我的朋友,我不能……” 她说话的时候,刘永庆已经一把拉开了自己的抽屉,大怒道:“好啊,我就说大白天的为什么锁门,苏小姐,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趁我不在撬开我的抽屉,还拿走了我拍的菲林1” “啊?这个本来就没锁的呀,刘先生,不好这样污蔑人的。” 苏三大惊。 “本来就没锁!”刘永庆抓住她话中漏洞,步步紧逼,“果然是你打开看的。” “不是我,是跟我来的警察先生,想找你要曾阿婆事件的全部菲林,你又不在办公室,他就打开抽屉了。我当时看着是没有锁的。” “狡辩!都是狡辩,苏小姐,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样斯文有礼的小姐竟然做出这种事,你还我的菲林!”刘永庆说着就扑过去,抓住苏三的袖子不放。 苏三如何是一个男人的对手,被他抓住动弹不得,一个劲解释:“刘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回来时候办公室门都是开着的,可能有人进来偷走了菲林的呀。我拿你的菲林做什么?你拍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刘永庆想想也是,照片基本都冲洗了出来,还剩下几张没洗出来的,当时是马先生说洗坏了扔掉的,确实没有拍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这口气着实咽下不去。 他松开苏三,愤愤道:“谁知道你要我的菲林做什么?对,警察来找这个做什么?” “那是因为……” 苏三刚要解释,马万年拎着公文包走进来:“咦,好热闹,你们在说什么呢?” “马先生,苏小姐撬开了我的抽屉还拿走了菲林。”刘永庆抢先告状。 “没有的事情,不是我做的。”苏三急忙解释。 “对呀,苏小姐拿走你的菲林做什么?” 马万年不相信刘永庆的话。 “她……”刘永庆也想不出原因来,这时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我晓得了,苏小姐不是写个什么轮回意识不灭的东西嘛,一定是写的青岗弄,怪不得曾阿婆说有个和我一样打扮的人去找她,是你吧苏小姐,去调查还扮成男人的样子,鬼鬼祟祟,哼,我也不信一个人怎么总能碰到那么多古古怪怪的东西,没准是装神弄鬼呢,我看曾阿婆就是你害的。” “和你一样打扮的人?”苏三努力回忆当天刘永庆是什么装扮。 “好了好了,大家是同事,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要乱说。哦,下班时间到了,就算你们不下班回家,我也是不会掏加班费的,死了要钱的心吧两位。” 马万年开个玩笑。 刘永庆气呼呼地拎着自己的包就走。 苏三喊道:“刘先生,警察局要你的全部照片。” “用你管?我自己去警察局。” 刘永庆夹着包吗,头也不回。 “苏小姐,老刘就这个臭脾气,不要和他计较。” 马万年在一边轻声安慰道。(未完待续。) 第八章 消失的跟踪者 马万年安慰完苏三就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了门。 苏三给罗隐打了电话,通知了刘永庆的情况后,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内收拾一下准备下班。 这间报社没几个人,因此有一个大厅可以办公,苏三还有一个自己的小办公室,用来应对访客。 “马先生,我走了。”苏三收拾好东西,拎着公文包走出来喊道。 马万年的房间里没有动静,苏三贴着门仔细听里面的动静,马万年不知道在办公室里忙什么,有砰砰砰的声音。 苏三又喊道:“马先生我回家了。明天见。” 又是砰砰砰的声音响起。 他在忙吧?忙什么呢?乒乒乓乓。 苏三犹豫一下,走下楼。 报社在二楼,一楼是一间书店,从书店走上去就是报社,每天来上班下班还能随手在下面翻几本书看。 苏三发现一本曾作家的新作,便拿出来准备付款,结果看到男店员趴在柜台上睡的呼呼的,苏三无奈,只能轻轻敲了敲柜台,店员腾地抬起头,惊慌地向四周张望道:“什么什么?” 苏三忍不住笑了:“呶,我要这本书。” 店员拍了拍胸口:“苏小姐,你吓死我了。” “你们还不关门,早点下班嘛。” “唉,哪里比得上你们报社自由,马老板人好,我们这里,每天不知挨到啥辰光呢,总要一个鬼影都没了才关门。”店员收了钱,掏出书店的印章在书封面盖了一下。 “你们的章子做的蛮好看的。”苏三由衷赞叹。 这个店的印章上刻着小小的两只萤火虫,大概是取自知识指引前进方向的意思。那店员笑道:“晓得你们马老板是好人来着,不用处处夸他的呀。” “咦,这和马先生有什么关系?”苏三奇道。 “这个章子就是马先生刻的呀。马先生很喜欢虫子,我们老板和马先生是朋友,讲了自己对印章的见解,马先生就刻了这个章子送我们老板了。” “这样的呀,马先生还真是有才华,这萤火虫刻得活灵活现。”苏三又翻开封面看看,心想怪不得马万年说不要真当他是小开,人家还是有点才华的。 苏三拿着书告辞,走到街上回头又看了报社一眼。马万年办公室在楼的侧面,对面是个死胡同,从苏三的角度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房间亮着灯。 苏三打算先去看看郭巧巧了解下情况再回家。可是这一带晚上人不多,黄包车很少出现,于是苏三便沿着街道一直走想去前面那条街上找车子。 这就需要经过一道小巷。这巷子两边住的都是有钱人,围墙修得高高,有树木枝桠伸出来,巷子里没有路灯,天已经黑了,周围一团漆黑,只有苏三鞋跟敲打石板路的声音。 咔咔咔咔,这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响亮,回音阵阵,苏三心里有点发毛,加快了脚步。 隐约能看到前面的路灯了。苏三松口气猛地站住,接着就以极快的速度跑起来。 噔噔噔,呼哧呼哧呼哧。 安静的夜色中只有她忙乱的脚步声和喘气声。苏三必须跑,因为她闻到一股水仙花的香气。苏三今天送到办公室的水仙花是在花市精心挑选过的,香味淡雅有别于其他的花香,香味袭来的时候,苏三深深吸口气,站住,她能感觉到那花香就在自己身后,于是她命往前跑,她想喊,可是跑的太快,风呼呼往嗓子里灌,心都要跳出来,嗓子眼发咸,哪里还喊得出来? 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苏三不敢回头去看,也没时间回头去看,这样的黑夜,看也看不出身后是什么人,她所能做的只有拼尽全身力气跑。 追她的人脚步特别沉重,踏踏踏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苏三的身上。 苏三跑的腿酸,上不来气,胸口闷闷地疼,马上就要吐出来。 前面就是那道主街了,只要跑到那里去就有救了!希望就在眼前,苏三强迫自己鼓足劲。 身后那人依然还在踏踏踏地跟着。 前面巷子口闪过一个人,苏三急忙喊道:“救命!” 那人转过身来,主街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苏三在暗处他在明处,他看不清苏三的是谁,但苏三却看清了他的脸,是马万年。 是站住还是冲过去? 就在这犹豫之间,身后人的手已经搭在苏三的肩膀上,苏三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吹在自己后面发梢。 时间紧迫,由不得她再多想,她大声喊道:“马先生,是我!” “咦,苏小姐。”马万年站住,转过身看着她。 “救我!” 喊叫过程中,搭在她肩膀的手忽然向下滑落,接着是一个人重重倒地的声音。苏三吓得不敢回头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马万年身边,然后弯下腰开始干呕。 “怎么了苏小姐?”马万年轻轻拍打她后背。 “那个人……那个人追我!” 苏三抬起头,气喘吁吁地指着身后巷子。 “你身后有人吗?”马万年指着黑暗的巷子问。 “那个人一直追着我跑,刚才,就在刚才手都搭上了我后背,天啊,太可怕了。”苏三靠着路灯,大口喘着气,“马先生,报警吧。” “可是,你身后什么都没有啊。”马万年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几乎融入黑暗的巷子,他又弯腰看了看,接着直起身子,“真的什么都没有,不信你自己来看。”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苏三犹豫着看向马万年。 他身上也带着淡淡的水仙花的香气。是的,那花摆在办公室大厅,进出的人都会沾染到。 这种香气非常淡雅,除了苏三很少有人能分辨出来。 苏三知道刚才那双手抓向自己肩膀的时候,马万年是站在巷子口的,那双手的主人不是他。 可是现在,黑暗的巷子和光明的马路之间如阴阳相隔,马万年站在黑暗的一面,苏三站在光亮这一边,经历刚才的惊心动魄,苏三不敢离开这光亮,她害怕黑夜那边隐藏的一切未知。 马万年似乎看出她心里的恐惧,啪的一声打开了打火机,红色的火苗跳动着,隐约能看清巷子口大概,那里的确只站着马万年一个人,再没有其他人。 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呢?他的手曾经搭在苏三的肩膀上,曾经呼吸可闻,可是那个人呢?为什么不见了? 苏三向前走了几步,是的,那里只有马万年一人。 “你看,什么都没有啊。”马万年走过来,关心地问,“苏小姐是不是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我的车在那边,我送你回去吧。” 苏三深深地呼吸,点点头,接着看看表说道:“那就麻烦马先生了,我和罗隐约好7点在我家见,刚才受到惊吓耽误时间了,要是回去晚了怕罗隐担心,你也晓得,他这个人最爱小题大做的。” 马万年眼睛含着笑拉开车门:“是的呀,是的呀,罗先生有时候是有点大男子主义。” 苏三上了车,和马万年随意地聊着天,可是她的双手却紧紧握在一起,她在尽最大的努力克制自己的恐惧。 刚才巷子口是只有马万年一个人,但水仙花的香气非常浓,这说明她经历的一切不是幻觉,只是追来的那个人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进入办公室,染上水仙花气味的人就那么几个而已,那个人一定是刘永庆。 车窗外路灯匆匆掠过像一道光亮的线。马万年忽然问:“苏小姐吃饭了没有。” 苏三摇头:“罗隐说等会一起吃饭。” “是吗。”马万年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苏三偷偷瞄着他的侧颜,笔直的鼻子,微微抿着的嘴唇,灯光变幻,他脸上也跟着光影重重,让人捉摸不透。 (未完待续。) 第九章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苏小姐,你说那个玄风会逃到哪里呢?”马万年忽然开口了。 “这个,就不清楚了,总要找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吧。”苏三小心回答着。 “嗯,血缘关系,只是一个意识而已,还挺有意思的,轮回都要挑人。” “马先生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因为苏小姐写的好看啊,写的那么好,自然会勾起我的兴趣。”马万年忽然转过头看着苏三,“一个人这样一世世的轮回活着,也会很寂寞吧。” “寂寞……”苏三一愣。 “是啊,活那么久,应该会很寂寞很辛苦。”马万年叹口气,“高处不胜寒啊。” 苏三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这会的马万年有些奇怪,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直发毛。 但是很快车子在苏三公寓门口停了下来。苏三道谢下了车,目送着马万年的车子远去,苏三忽然想到我并没有和他讲我站在哪里啊,怎么就这么准确的到了。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在全身扩散。苏三试着挪动步子,许是刚才跑的太急,腿有些酸疼,好不容易上了二楼,苏三抚着楼梯缓缓走到三楼,想去往警察局打个电话,她心里总是不放心。 苏三刚走到三楼忽然从楼梯下面冒出一个人:“苏小姐,帮帮我。” 苏三本来就揪着心,被这人唬了一跳,仔细一看是好些天不见的吴美云。她气色很不好,灯光照在她脸上,昔日的明**人显得很是憔悴,眼底都是乌黑一片。苏三心想,大概是宫铃死后,她和上官先生也分手了,生活应该很不好吧。 “吴小姐,你好。” 苏三镇定下来,礼貌地问候。 “我不好,很不好,我知道苏小姐有过许多奇遇,是专门找你帮忙的,求求你救救我,不,是救救巧巧。” 苏三心里咯噔一下:“郭巧巧,她有什么变化吗?” 吴美云闻言大喜:“苏小姐果然神通广大,你也知道巧巧出现变化了,太可怕了,她现在的表现就像个男人,好几次对我还……” 吴美云脸红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一定是玄风找上了郭巧巧!苏三惊喜不已。拉着吴美云道:“来,你到我房间,将情况仔细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吴美云点点头,跟着苏三下楼。 “吴小姐,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苏三随口问道。 “哦,你过去说过的呀。” 苏三回过头,吴美云正微笑着看着她。 苏三摇头叹息:“我记忆里一直很好的,我从没有和你提过住在哪里。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吴美云脸色一变:“苏小姐你什么意思?我是坏人吗?” “吵什么吵什么,才回来就吵,咦,苏三,你朋友?” 莫明忽然出现在楼梯口,他像是要出门,一身军装打扮的很整齐。 “莫明,你要去哪里,送我一程。” 吴美云急忙道:“苏小姐,你要帮我的呀,怎么又要走?” 莫明横她一眼:“你有毛病啊,人家为什么非要帮你,脑子锈掉了吧。” 吴美云紧紧抓住苏三的手不放:“苏小姐,帮帮我,我好怕的,你是好人,怎么忍心我每天担惊受怕。”苏三一言不发,看向莫明。 苏三眼神充满了期盼,莫明很快回过味来,从腰间掏出枪来对着吴美云:“你这人好没道理,抓着人家苏小姐做什么,松手。” 吴美云犹豫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苏三扑向莫明,用口型示意他:“带我走,这人有问题。” 莫明点头,拉着苏三就下楼。 吴美云跟在后面:“苏小姐,你怎么神经兮兮的,跑什么呀。真是的,枪都掏出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叽叽喳喳还是小辣椒的样子,可苏三的心里是非常害怕,紧紧揪着莫明的衣袖不放。 “那个人有问题?什么问题?”莫明在她耳边低声问。 “不知道,她忽然出现在这里,又说不清怎么来的,而且,她身上有奇怪的气味,我害怕。” 苏三跟莫明上了车,莫明刚要发动车子,吴美云忽然扑到车的正前方,嫣然一笑:“你们跑什么啊。苏小姐,你下车来,我们谈谈。” 苏三喊:“快开车。” 莫明想都不想就发动车子,车子向后退了一下,拐个弯开出,却见吴美云以极快的速度,又拦在车子前面。 这下莫明也害怕了,因为她的速度实在有异于常人。 莫明横下心来,撞向吴美云,砰的一声,吴美云被撞出好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三呀地惊叫一声,回头从车窗看过去,她看到吴美云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一节节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对苏三一笑。、 “那个人撞不死的,快点开车,去警察局,找罗隐。” 苏三怀疑玄风已经占据了吴美云的身体,她要马上去警察局找罗隐。 吴美云并没有追上来,车子开到警察局,刚下车走进大厅就看到苗一正站在前台挂电话,一看到苏三进来他放下电话道:“苏小姐,我正在往你们报社打电话。刘永庆失踪了。” 苏三这才想到巷子里的一幕,急忙说道:“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罗隐带着人在那个巷子口找到了一点灰白色的粉末,和曾阿婆后来剩下的那堆灰差不多,需要经过肖琴分析后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人体的碎末。 这样又忙乎到半夜,期间并没有接到巨籁达路的报警电话,看来古怪的吴美云并没有对其他人不利。 莫明走进罗隐办公室,看到苏三靠着沙发已经睡着了,罗隐正将自己的呢子大衣盖在她身上。 “她这一天跑的太累了,心也太累。”罗隐叹口气,“莫明,我们要面对的情况很凶险,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我为什么要帮你?”莫明耸耸肩,“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你们死活和我无关。” “我要面对的是一个会控制人的思想意识后取而代之,霸占别人身体的东西,如果这个东西的手段越来越厉害,最后能控制你上峰的意识或者总统的意识呢?这样太危险了,必须在萌芽阶段就除掉他,否则整个国家都会动荡不安。” “集体的无意识和疯狂意识。”莫明苦笑,“这个理由的确打动了我,若人的意识都被某种力量控制,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说吧,我们要怎么做。” 铛铛铛,肖琴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框。罗隐急忙对她做出个噤声的手势,肖琴瞟了沙发上的苏三一眼,目光充满了不屑。 “结果出来了,那些的确是含有人体组织成分,也发现了和上次一样的消化酶,又一个人被消化掉了。灰飞烟灭,够惨。” “啊?消化掉!” 苏三从梦中惊醒,腾地坐起来,罗隐躲闪不及,砰的一下被她撞到了下巴。肖琴嘴里嘟囔着冒失鬼,转身就走,她才不要看苏三和罗隐在一起卿卿我我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三忙不迭点头道歉。 在她点头的时候,后面脖颈上有什么东西一闪。 莫明道:“哎,别动。”说着就伸手摸向苏三的后脖梗子。 罗隐怒道:“拿开你的臭手。” “这是什么?”莫明从苏三后面衣领下取下一个小小菲林。 “有人把这个贴在你大衣领子下面。” 莫明拿着菲林对灯光看了看:“这是什么啊。一大片模模糊糊的东西。” 苏三恍然大悟:“刘永庆追我是要给我这个!” (未完待续。) 第十章 恶魔之眼 刘永庆,四十多岁碌碌无为的老记者。81中文网 为养活老婆孩子,不得不经常变换笔名写点****八卦小报糊口,不知是遗传基因问题还是营养不良生活负担大,头几乎要掉光,只能每天戴上鸭舌帽。出事前还和苏三有过口角,怀疑苏三翻了自己的抽屉。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拼尽全力将菲林用口香糖粘在苏三大衣领子下面。 苏三想到跟在自己身后沉重的脚步声,看来刘永庆离开报社办公室不久就中招,彼时他忽然看到苏三,拖着沉重的不听使唤的身体拼命追赶,可是苏三却因为害怕始终没有回头。在那条黑暗的小巷中,苏三一路狂奔,跟在她身后的刘永庆该有多绝望? 想到这里,苏三不能原谅自己。 她用双手蒙上脸,挡住红泛酸**辣的眼角。 “去用最快的度将照片放到最大洗出来。” 罗隐吩咐苗一,“冲洗过程,你必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此事务必保密,绝不能告诉别人冲洗的是什么。”罗隐心知此事一定要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一旦太多的人知道势必引起恐慌。 苗一领命而去,罗隐有又紧急召集全部值班的警察,全城搜索吴美云。 “郭巧巧怎么办?”苏三想到那颗在她身上消失不见的子弹就忐忑不安。 “先监视起来吧。不过今晚看来不行了,人手不够。” 在罗隐安排手下做事的过程中,莫明已经不动声色的翻阅了青岗路的案件详情,对整个事件有了大体了解,闻言在一边说道:“监视这些事情,我的人做起来得心应手,这点可以交给我。条件就是……” 他嘴角上翘,显然是对整件事情很感兴趣。 “条件就是抓到活**给我。” “你要那些古怪的东西做什么?”苏三奇道。 “这是一把双刃剑,利用得当就能制造最强大的武器。” 莫明一想到可以用意识控制人,用某种生物体的集合将人瞬间吞噬就觉得很有感觉,若是利用好这些性能,可以研制出最可怕的武器来。 “那么古怪的东西你确定自己能掌握,小心作茧自缚。” 苏三因为刘永庆的死,心里正难受,自然没好话,直接一盆冷水。 莫明道:“怎么说我也算救了你,你就不能多给我几分面子,说点好听的嘛。” 罗隐则拍板了:“只要你能参加,真抓住了你想要就都给你。” “好,一言为定,我这就带人去准备。” 莫明手下的人涉及社会方方面面、每个角落,他若能派人布控,那真就能形成天罗地网。 见莫明意气风的离去,苏三埋怨道:“你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就答应?就算你抓到了玄风和那个什么虫,真的交给他?一个控制不好,他自己都能被人家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说说而已,只是给他个口头承诺,反正只我们三个人听到,到时候我不承认你当没听见,他还能如何?” 罗隐拍拍苏三肩膀:“稍安勿躁,只要他能全力帮我们,给点甜头是应该的。玄风太可怕,必须要趁着他没有合适的形体前铲除。我决不能叫他活着。” 可是能有多大胜算?谁都不知道。目前只知道吴美云有问题,郭巧巧可能有问题,可那能在瞬间吞噬人让人灰飞烟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由什么人控制的?唯一的证据在冲洗中,苏三和罗隐只能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响起。铃铃铃格外刺耳,空气也像是被激成漩涡,苏三紧张地盯着罗隐抓起了电话。 电话是莫明打来的,通知罗隐说郭巧巧已经被监视,目前没有任何的异象。 “你不会不认账吧?”莫明问。 “怎么会呢,大丈夫一言既出。” 罗隐其实想说的下一句是“说不认账就不认账。”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根本就没想过留活的,玄风也好,吃人虫子也好,必须彻底上消灭,罗隐不想给留后患。 这时听到走廊上传来噗通噗通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跑。 苏三今天已经被这种脚步声吓得不轻,蹭地一下站起身,紧张地盯着门口。 “天啊,你们竟然都在!” 毓嵬满脸通红,眼睛里都透出兴奋。 “你们一定不相信我看到了什么!” 毓嵬高兴地手舞足蹈,双手比划着:“这么大,这么长的,细长的东西,有个红色的眼睛是亮的,像红宝石一样亮,嗖地就飞了过去,那一定是龙!我看到了传说中的龙!” 这么长,细长的东西。苏三忽然想到在报社办公室地下看到的影子,也是细长的蛇一样的东西,一闪而逝,她根本就没有看清那是什么。 “天才黑你就开始做梦了?你就是看到真的山鬼我都觉得比看到龙更靠谱点。” 罗隐讽刺道。 “我就知道你不信。这几天闲的太无聊了,刚才我就去了青岗弄。” “青岗弄! 苏三惊叫:“你胆子越来越大了,那里那么凶险,你一个人也敢去?” “要不怎么说探险呢。”毓嵬坐下,顺手拎起罗隐面前的茶杯,“呶,给倒点水去,我这一路跑来,嗓子干的能喷火了。” “自己倒去。”罗隐横他一眼。 “我要知道你们这破地哪有水早自己倒了,快去快去。” 毓嵬说着推了罗隐一把。 罗隐只能无奈地起身去帮他倒水。 “喂,好茶叶有没有。明前龙井就成,我不挑嘴。” 罗隐拎着茶杯出去,哼了一声:”真是跐鼻子上脸,就你这样还不挑。” 毓嵬嘿嘿一笑:“我正抬头去看14号的二楼,就看到从那破窗子里飞出一道细长的东西。眼睛是红宝石一样,又红又亮。” “等等,青岗弄是没有路灯的,你是怎么看出那东西的形状?” “这个,月光下那东西很明显的泛着淡淡的绿光。” 过了一会儿,罗隐倒茶回来了。毓嵬道声谢谢,接过来就喝。接着一口吐出:“这什么玩意啊,我要明前龙井你给我一把茉莉花高沫。还都是受潮长毛的吧,这一嘴的霉味。” “头,照片洗出来了!” 苗一上气不接下气抱着照片跑进来。 “犹太人的店效率就是高,放大了,是这样的。” 他双手举起放大的照片。 “天老爷那,我看到的就是这个东西,这里,这里就是它的眼睛。” 毓嵬指着相片高兴地叫起来。 放大的相片中有一团黑雾一样的东西,细细长长的,一端有个大一些的点,毓嵬称之为眼睛。 毓嵬看到的是泛着淡绿色的光,而刘永庆当时描述的是青色的火焰,目击证人对颜色的描述是基本一致的。 “这不是龙,是吃人的虫子。”罗隐的手指滑过相纸,抵在那一个点上。“无数细小的密密压压的虫子聚集在一起,形成这样的雾团一样的东西,那么这与众不同的一点是做什么的呢?” “眼睛啊。”毓嵬答道。 “无数的低等虫子团,怎么能有那么大的眼睛。”苏三摇头。 “反正刚才我就和觉得它是眼睛,亮晶晶的就那么盯着我,然后就呼的一下飞走了。” 毓嵬想了想继续说道:“还是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审视,所以我想那一定是眼睛。”(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三者的关系 苏三在罗隐办公室打个盹,醒来时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罗隐的大衣,窗外已经大亮了,早上澄明的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让她不禁想起曾作家的那句话:惟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可现世并不安稳,岁月也没有静好。 “苏小姐醒啦。” 小那拎着饭盒走进来:“头儿让我送来的早饭。头儿说现在你家里很安全,吃过早饭回去休息。” “罗隐去了哪里?”苏三打开饭盒,原来里面是牛肉粥,上面还有翠绿的小青菜,香味扑鼻,看着就很有食欲,是他早上叫人做的? “好吃。”苏三尝了一口赞不绝口,香味钻进了五脏六腑,心里甜滋滋的。被人惦记关心的感觉真好啊。 “是吧,咱们食堂阿大的手艺就是顶棒的。” “食堂?阿大师傅?”苏三愣住,原来这不是罗隐特意叫人做的。 “对的呀,食堂的牛肉粥当然是阿大做的呀。我们都吃过了,这是特意给你留的。” 原来是这样,苏三有点泄气,可是看到饭盒里的牛肉粥,还是忍不住食指大动。 吃过早饭,苏三赶回公寓,梳洗一番后还是去了报社。她想告诉马万年关于刘永庆的事情,一个人忽然变成一把灰,可他的家人还不知道,想想真是悲哀。 “巷子里追你的人是刘先生?什么?还成了一把灰?”马万年睁大眼睛看向苏三,“这一大早可不带讲这种笑话的。” “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苏三苦笑,“刘先生出事了,他的家人还不知道,如果可以我想帮帮他的家人。” “他家境况的确不太好。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在巷子里追着你跑呢?” “不知道啊,大概是我们之前有了争执,他想和我再说点什么,只是最后还是没来得及。”苏三将实情隐瞒了下来。 马万年点点头说:“一定是了,我当时看过去你身后并没有人,想来就是在那时消失不见,不知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和曾阿婆的死亡方式时一样的,据说是一种虫子。” 苏三口气中充满惋惜:“可惜,没有菲林,原版照片也找不到了,否则就能放大看看那种虫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找出对付的法子。” “太可怕了,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遇到这种奇怪的东西。咦,你脸色很不好,昨晚没休息好吗?” 马万年倒是很细心。 “是的呀,马先生,多奇怪吴美云竟然跑到我家……”苏三说到这里忽然想到眼前的马万年也是问都不问就能找到自己家,一股寒意从心里升起,马万年追问:“她去你家做什么?” 苏三犹豫一下还是说道:“她也许不是原来的吴美云了。” “有没有伤害到你?” 看到马万年着急的样子,苏三心里的疑惑渐渐消散,也许是马万年特意问过罗隐或者罗三小姐自己住在哪里呢?于是她摇摇头:“还好,一个朋友正好在家救了我。我昨晚是在警察局度过的。” “唉,你总是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马万年倒了一杯热茶给苏三,关切地劝道:“刘先生家里那边我会解决,你不要多想了,回家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苏三握着杯子,茶水的热气渐渐透过手心,将心底的寒意压了下去。 “那这周的稿子……” 原来这间报社其实仔细算起来该叫周报,以发表奇闻异事为主,一周出上一期。 也幸亏马万年身家丰厚,只是玩票而已,若是换了别人,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身体重要,报纸停上一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马万年大手一挥,“就这样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苏三摇摇头:“我自己可以的。” 苏三实在太累,回到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倒在床上就睡得昏天暗地。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是谁啊?”她揉着睡眼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大衣都没有脱,怪不得睡得嗓子都是干的,上火了。 “是我,莫明。” 苏三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下,这才打开了门。莫明问:“咦,你正准备出门?” 苏三摇头,指着里面卧室:“正睡得香被你吵醒。” “猪猡。” 苏三刚要瞪他,就听到莫明继续说:“找到吴美云了,不过也是变成一堆灰。” “啊?她变成一堆灰?”苏三吓一跳,“那玄风呢?” “那老妖怪没有找到。在吴美云家里发现一堆灰,经过检查应该就是她。” 莫明想起当时的情景,连呼诡异。 原来就在苏三在罗隐办公室睡着的时候,罗隐已经和莫明联手在上海寻找吴美云了。 寻遍了吴美云所有可能去的地方,连上官家都没有放过,忙乎了半宿,上午的时候,有人报告说吴美云好像潜回了家。 莫明和罗隐便带人过去。莫明的人正守在门口,小声说只见人进去,没见人出来,吴美云一定在里面。 莫明冲罗隐一笑,用口型无声地提醒他记得承诺,抓活口。罗隐佯作同意,心里却在考虑,怎么才能一枪将人干净利落地干掉,这些妖孽绝对不能留。莫明的人都有些奇怪技能的,用********快速打开了锁,莫明首先举枪冲了进去。窗户是开着的,门开的时候正好和开着的窗子形成了对流,大把的灰被对流的风吹起,蒙了莫明一身一脸。 莫明抹了一把脸叫道:“他-妈-的,这是什么鬼玩意?” 罗隐捏起一点灰,在指尖捻动一下,又低头闻了闻,大惊失色:“天啊,这就是吴美云,她也变成灰了。” 说到这里莫明呸呸呸不住吐了几下,嘴巴里似乎还有那些灰的牙碜感觉。 “恶心透了,那人变成一堆灰,还飞的整间房都是。”莫明不住摇头,“到底是什么虫子?这么吓人?简直就说是妖怪,来无影去无踪,妖雾,对,像是妖雾。” 吴美云也死了。 苏三皱着眉头,她只觉得有一道亮光在脑中闪现,需要一把抓住它。 第一个这样死去的是曾阿婆。第二个是目睹曾阿婆死亡现场的刘永庆,第三个是吴美云。 吴美云和前面的两个死者有什么关系呢? “你在想什么,吓傻了吗?”莫明挥手在苏三眼前晃晃,“别直勾勾的看着我,怪吓人的。” “你说,这三个灰飞烟灭的人,有什么共同点吗?” “我哪晓得,你们之前的事我完全不清楚,什么玄风玄鬼的,也不晓得你们在哪里得罪的狠角色。” 莫明耸耸肩。‘ 玄风!对!青岗弄和玄风有关,吴美云昨晚的表现也让自己怀疑她和玄风有关系。 而刘永庆一点是听到了曾阿婆说了什么。 看来不是玄风杀人,而是因为玄风死人。 有人在指挥一群奇怪的虫子,寻找玄风的下落。 这个人是敌是友?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马万年(上) “指挥虫子寻找玄风的人?”罗隐觉得苏三的想法真够异想天开的。 “不错,曾阿婆与世无争,为什么会被盯上?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忽然出现在青岗弄做了什么,而这一切都被曾阿破婆看到。为了灭口,那个人利用虫子杀死了曾阿婆。而刘永庆无意中走进青岗弄,看到曾阿婆想去打听点什么,他是曾阿婆死亡的目击者,也是最后看到曾阿婆拍下了虫子的真面目的人,于是他办公桌的抽屉被人撬开,菲林都被烧掉。仅剩的那张菲林,想来一定是刘永庆无意中留下的。他走出报社不久就被袭击,拼尽全力将菲林交给我,而吴美云是在试图欺骗我之后出事的。吴美云从没有去过我家,可却能准确地找到我的住处,莫明也亲眼目睹她被车撞后安然无恙,这正是玄风所用身体的特质之一。我相信,吴美云一定是因为曝露这点而死,那个人和我们一样一直在追查玄风的下落。” 可那个人会是谁呢? 莫明已经接到手下情报人员的报告:郭巧巧很正常,每天在永安百货公司上班。 自从变美之后,她就应聘到南京路上的浙江路口的永安百货公司卖香水。永安公司一直喜欢用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做营业员招徕生意。据说郭巧巧工作的得心应手,忽然变美的她搬到了静安寺附近的一个小公寓,生活的非常自在。据情报人员汇报说郭巧巧每天上班下班,从不答应追求者的要求,也从不请男士去家里,怎么看都是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小姐,没有什么问题。 莫明将手下人的报告转述一遍,苏三眉头微蹙:“那就是说和郭巧巧没有关系了?可是那颗子弹是怎么回事呢?我亲眼看到子弹射进她体内,可是很快她就没什么事了。为什么玄风没有直接找上她?” 顺着苍柏这条线看,郭巧巧应该是玄风的某代孙女之一,按常理,玄风的确是应该先找上郭巧巧,可是这次却出乎有所有人的意料。 是郭巧巧隐藏的太深了? “你再仔细讲讲刘永庆离开办公室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罗隐提出。 于是苏三将当晚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 “等等,刘永庆怀疑你撬开他的抽屉?”罗隐发现一个疑点。 “是啊,他大吵大闹的,非说我把菲林拿走了,还说是我乔装打扮害死了曾阿婆。”苏三现在想起心里有些难受,出去后不久刘永庆就出事了,如果自己当时不和他争吵,让他早走一段时间呢? “乔装打扮?”罗隐追问,“具体是怎么说的?” “说我穿的和他差不多去找曾阿婆套消息。”苏三叹口气,“要是知道他出门后不久就出事了,我一定不会和他吵架。”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那就对了,这句话说明曾阿婆当时一定对他讲了什么,他却对我们说曾阿婆看到他就跑,没等追上就出事了、 罗隐翻出刘永庆的笔录,指着这一段说道:“看看,就在这里,他对警察撒谎了。” “刘先生和我吵架时候,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刘先生还有马先生。对,马先生也知道我住在哪里,说送我回去根本没问我地址就把我送到家。” 苏三仔细回忆下事情经过:“可是刘先生出去后马先生就回自己的办公室了,我走之前和他打招呼,他不知道在忙什么,房间里砰砰砰的响。马先生没有去加害刘先生的时间。” “也就是你当时根本就没看到马万年到底在不在办公室?”莫明喊道。 “是这样,不过我想这个问题不大,因为曾阿婆出事的时候我也正在和马先生在一起,我们在办公室谈工作,刘先生忽然跑来说出事了。虫子袭击人的时候,幕后操纵者不一定要在现场的。” “不,你忘记了,曾阿婆和刘先生都是死于虫子,可是刘永庆却在临死前冒着痛苦和绝望将菲林交给你,这说明他在被虫子袭击前终于知道了菲林的意义,而告诉他这件事的只有那个幕后的操纵者。”罗隐在纸上重重写下了马万年三个字。 马万年,是船舶马家的公子,他的父亲早年混迹青帮,靠经营码头发家,后来成涉足船运行业,成为上海最大的船运公司老板,各路人马无不要给马家几分面子。 研究马万年的履历,罗隐实在找不出他哪里可疑。 小学是在南马路小学就读,中学在惠中中学,也就是在那里遇到了罗家三小姐,友谊延续至今。大学就读于圣约翰书院的新闻学,和罗三小姐又是同学,这两个人称得上青梅竹马。 罗隐还记得小时候就见过他到罗家来,俊朗的少年,有着灿烂笑容,当时罗太太还活着,曾经背地对二小姐感慨,怎么三儿和马家公子那么要好就没看对眼呢,要是和马家做亲家也是蛮好的。 “马万年的履历无懈可击,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像是秘密的人。”罗隐将资料交给苏三和莫明、 苏三看完后想了想说:“我听书店的伙计说,马万年对昆虫很有兴趣,一个人的爱好和性格养成都是有迹可循的。这样吧,我去他曾经就读的学校问问看。” “让苗一和你去,莫名其妙,希望你能暗中派人保护一下苏三,我担心……” “少来,苏苏是你的朋友就不是我朋友了?我已经派人跟着她了,嗯,虽然她对我无情无义。” 莫明嘿嘿一笑:“可我还是很感谢她的。” 罗隐忽然想到一件事。 “真是巧了,山鬼现在就在南马路小学教书,正好你先去小学了解下,他能帮你。” 苏三扶额:“安排他去教小学生,那么点的孩子,纯洁无邪,一张白纸,你不怕他们被他随意涂写啊,太不靠谱了吧。” 苏三和苗一在毓嵬的带领下见到了南马路小学的教导主任。 这是一位50来岁,矮胖的女人,目光坚定,嘴角向下抿着,很符合教导主任这个职位的定义。 “民国十四年入学的马万年?”教导主任略微思索下说道,“怎么想起问这个孩子?” “是想了解他当时的一些情况,比方说性格啊爱好啊。” “那是个很乖的孩子,别的孩子你要是问我可能都忘记了,这个孩子我始终不能忘记,想起来就难受,多好的一个孩子。” 教导主任露出惋惜的神情:“过去二十多年,我还记得他,那孩子又聪明长得也好,可惜,为什么非要下水呢。好好的就那么淹死了,唉。” “什么?” 苏三和苗一都惊呆了:马万年淹死了!毓嵬则问:“咦,淹死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是民国十八年,他读四年级了,谁能想到好好的孩子就那么死了呢。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惋惜,太可惜了啊。” 可是在惠中中学却得到另一番答复。 “马万年啊,记得,那是个很不错的学生,对生物感兴趣,我以为他会读生物,后来才知道考上圣约翰读了新闻学。 ”惠中中学的数学老师恰好当年教过马万年。 “不错,那学生很好啊,我上个月还在街上遇到他了,他开车送我回家的,真是个尊师重教的好学生。” 另一位老师也赞叹道。 关于马万年的大学生活就不用问了,罗三小姐是证人。 这就奇怪了,小学老师信誓旦旦说马万年四年级的时候就淹死了。 那么读中学大学的马万年是哪一个? 到底有几个马万年?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马万年(下) 苏三在弄口下了黄包车。 往前走了几步,却闻到熟悉的馄饨香味。 苏三急匆匆顺着香味找去,又是在巷子的背后,馄饨姑娘正专心用扇子扇着火。看到苏三过来,转过头微微一笑。 苏三问:“你那天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脸会变成那样?” 那姑娘含笑摇摇头却不说话。 苏三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那姑娘轻轻伸手向苏三身后一指,苏三回头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可是现在看到这张脸她只觉得毛骨悚然,显然苏三大睁的双眼出卖了她,马万年笑着问:“苏小姐见到我像是看到鬼一样,你怕什么呢?” 苏三心想,反正周围一定有莫名其妙的人,她使劲往下压着内心的恐惧,强做镇定道:“忽然身后出现个人,谁都要吓一跳的呀。” “也对,都怪我走路太轻了些。” “马先生怎么回到这里来?” “和你一样,顺着香味寻来的。这位姑娘的馄饨是极好的,你一定要来一碗。” 苏三一愣:“你看到了馄饨摊?” “那么大个摊子在这里,谁能看不到呢?”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姑娘就在一边安静地包馄饨。她微微低着头,耳朵上是小小的红玛瑙珠子,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没来由地,苏三忽然就想到毓嵬说的那个虫阵:中间是红宝石一样的眼睛。 马万年已经在一边坐下了,对苏三招手道:“这里坐,还能聊天。” 苏三站在那一动不动,马万年笑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苏三心想,可不就是一不小心就要被虫子吃掉吗?可是自己就在马万年的视线中,假如他要动手挥挥手就是,左右是逃不开了,索性横下一条心,看看你还能怎么样。 想到曾阿婆变成一堆灰,想到刘永庆在将菲林粘到自己衣领的瞬间灰飞烟灭,苏三瞬间有了勇气。坐就坐,谁怕谁。 “我小时候就喜欢带着一个小妹妹偷偷溜出去。我们那时候很馋,蒲草都要拔下来吃掉它的根茎,甜滋滋的一股清香味道。苏小姐,你吃过这个东西吗。” 苏三摇摇头:“不记得了,也许吃过吧,我记得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不远处有个吃糖,长满了蒲草。” “是啊,长满了蒲草的地方,会有很多好玩鹅蛋东西,有小青蛙,蜻蜓,背着壳一点点在岸边淤泥里爬行的小田螺。你抓过小龙虾吗?” 苏三摇摇头:“小时候的事情很多都不记得了,大概是在八岁那年生病发烧,伤到了脑子。”马万年点点头:“孤儿院的情况就是那样,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 他这句话声音很轻,像是从心底滑出的喟叹,这时馄饨端了上来,许是热气熏到了眼睛,苏三只觉得眼睛发酸,急忙低下头去,擦了一下眼角说:“这热气,熏的人脸都湿了。” 马万年递过来一个帕子,苏三摆摆手说:“我这里有。” 马万年依然将帕子放在苏三手边说道:“收着吧,也许将来有用。” “我那时候喜欢带着一个小妹妹出去玩,街上有这样的馄饨摊子、还有豆腐脑、热粽子的摊子,我们坐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吃东西,真是很馋啊,口水都要掉下来,可是没有钱。那时我就想哪天有钱了一定要带小妹妹出来吃。可是等到有钱了那天,我去找她她已经不在那里的。” 苏三问道:“你是马家的公子,一直很有钱的呀,怎么可能吃不起小馄饨?” 马万年一笑:“你对我了解多少呢?” 苏三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马万年自顾自地说下去:“每个人,人前的自己和人后的自己总是不一样的,苏小姐,你想没想过自己曾经忘记过什么,忘记了多少东西?” 苏三摇摇头,她的确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小时候在孤儿院生病,得了脑膜炎,烧的要死掉了,万幸一位路过的修女认识个英国医生,看在上帝的面上带她去另一个城市看病,病好后就留在那个修女那里一直到后来郭姨妈出现。“我的确忘记了很多东西,可惜再也找不回来了,不过也没什么吧,也许那都是生命中比较心酸的记忆,忘记了也好。”苏三承认被他勾起了伤心事,神色黯然。 马万年叹息着:“真的是忘记了更好吗?也许吧。” 他用汤匙舀起一个小馄饨吃下去:“这家馄饨做的真好,汤也好喝,嗯,汤里面加了猪油,小馄饨的汤必须要用猪油点的,这样才能嫩滑。” “是的呀,马先生也是深谙此道呢。”| 马万年吃完站起身来,想要走,又站住问:“三三,你就不问问我吗?” 这一声三三叫的极为低沉,苏三心里一颤,声音也跟着发抖:“问……问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这样叫我。” 三三这一声称呼像是低声呢喃又像将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激起一圈圈的涟漪,理不直扯不断,苏三心里发涩,眼角发酸,是的,她忘记过很多事,可是这声称呼却像是内心深处的呼唤,让她情不自禁地想掉眼泪。 “很多事,比方说,有几个马万年。” 马万年说完这话,看到苏三变了,便笑道:“呵呵我只是开个玩笑。” “马先生给书店刻的印章很好看。” 苏三见他站在那不走,只能没话找话,同时左顾右盼,希望能发现莫名其妙派来保护自己的人。 “萤火虫,我喜欢,你也喜欢吧。” 马万年看着苏三,忽然伸出手去,苏三下意识的往后一退,马万年的手停在半空,苏三有些尴尬又不知说什么,马万年笑道:“我只是看到你头上有一只蚊子,想帮你抓去的。” “听说马先生很喜欢虫子,平时也会杀死蚊子吗?” “虫子啊,和人一样也是有善恶好坏之分的,有的虫子可以不杀,有的必须杀。”马万年随即又加上杀气腾腾的一句,“人也是一样。” 这句话另苏三悚然心惊,这时她看到了巷子口靠墙站着的两个黑衣人,凭感觉她猜出那应该就是莫明派来的人。马万年顺着苏三的目光看过去:“他们看不到我们的,我们现在在一个谁都看不到的空间。你喊叫吵闹都没有用。 苏三指着馄饨姑娘:“那她呢?” “她只是个媒介,带你来到这里而已,有时候她能让特定的人看到,更多的时候也是其他人都看不到。” 马万年笑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能看到她吗?因为和我小时候在一起的那个小妹妹就是你啊。” 苏三呆住。 她虽然失去了八岁前的记忆,但她知道,自己一直是在孤儿院,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马先生别开玩笑了,谁都知道你是船运马家的公子。” “是吧,我在开玩笑。” 马万年对苏三挥挥手:“馄饨吃完了,我该走了,再见。” 苏三张嘴想叫住他,他已经大步离去了,从巷口那两个黑衣人面前走过,那俩人完全不在意,苏三大喊:“截住他啊!” 忽然之间,一切声音都响了起来。 远处电车的声音,谁家窗子里传来的歌声“天涯呀歌女,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那两个人愣道:“苏小姐,截住谁?”(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时间碎片 记忆就像一串珍珠项链。 穿过珍珠的人都知道,穿进一颗珠子就要在线上打一个结,为的是防止有一天项链断了,珠子会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滚的哪里都是。 苏三的记忆就是这样的一串项链。 某些地方结打的多了大了,珠子被卡在中间,过不去也退不不下来。记忆出现了断层,某些东西只有零星的片段,像是相隔很远穿进去的珠子,孤零零地守着一堆解不开的结,想的头疼,还是有许多记忆都是碎片。 自己第一次进入孤儿院的时候,似乎有这么一个小哥哥,拉着她的手说:“走啊,我带你去看蚂蚁搬家,可好玩了。” 可是那小哥哥是什么样子的?叫什么?后来又去了哪里?苏三完全记不起来了。 她越想越头疼,也不理面面相觑的那俩人,回到家将自己重重地扔到沙发上。 这曾经是冯伟华的房间。对着床的那排柜子里面曾经挂了很多女装,新的旧的,天晓得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有没有穿过!苏三住进来后将这一切都拿到弄堂前三岔路口烧掉了,看着灰烬渐渐熄灭,心想这些生的死的应该都有个归宿了,尘归尘土归土。 苏三心里正烦躁着,就听着衣柜里面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老鼠吗?苏三腾地站起来,回头看看,从卫生间拿来一把扫帚,猛地拉开柜子门,一条棉布格子长袖旗袍飘了出来。 晃晃悠悠站在半空中,有点俯视苏三的意思。 苏三愣住,下意识的用扫帚去挑那件旗袍,那旗袍却嗖的一下飘到另一边。天,活的吗?这下苏三才真的被吓到,她忽然想到一直逃离在外的玄风,他是个无形无体的意识,那会不会是它控制这件衣服的? 苏三想到这里胆子也大了,心道无形无体的东西我才不怕呢。 于是她再次挥舞着扫帚,那旗袍又躲开了,苏三指着它骂道:“是玄风吧,你这种丧尽天良的……呃……东西,还敢装神弄鬼吓人!” 旗袍停在半空俯视着苏三,这时苏三忽然感受到一个声音。 这声音不是听来的,是一种心灵上的感知。 “多管闲事。”那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历经沧桑的老人。 “果然是你,玄风!” “玄风不过是我使用过的多个身份之一,我本来很喜欢这个身份,可是这一切都被你们破坏了!”那旗袍忽然摇晃起来显然气愤至极。 “什么叫我们破坏,明明是你作恶在先。你若安分守己谁管你活了多久?”苏三忍不住反驳。 “你和那虫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它们非要毁掉我寻找到的肉身?为什么?” 那旗袍忽的向苏三扑过来,苏三躲闪不及,被旗袍牢牢地箍住,旗袍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全身扭曲着,两只袖子缠上苏三的脖子,越勒越紧, 苏三死命挣扎,那旗袍的力气却十分的大,苏三双脚渐渐离地。 不,不能就这样死掉! 苏三伸手去撕扯旗袍,可是这旗袍是柔软的东西,怎么撕扯都是徒劳。 就在这时,忽然从半开的窗户中进来一片绿色的雾,将旗袍和苏三笼罩在里面。苏三此刻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凭借仅剩的神智,她看到这绿色的雾原来是由无数密密麻麻的小虫子组成,分不出是什么虫子,只能看到是密集的小点,旗袍显然也发现了问题,忽然就颓然落下来,瘫到地上,接着那团绿雾就像追什么似的又飞了出去。 旗袍袖子一松开,苏三猝不及防掉在地上,她爬在地上,双手捂住脖子,不住地咳嗽。 莫明的人听到屋子里有动静,推开门冲进来,看到苏三眼睛血红,眼底和嘴角都是密密麻麻的出血点,都吓了一跳,急忙问:“苏小姐出什么事了?” 苏三干咳了几声沙哑着嗓子说:“有人袭击了我,从窗子跑掉了,你们跟着看看有一团绿色的雾去了哪里?” 那俩黑衣人急忙应着就跑,苏三喊道:“等一下,切不可离得近,那东西危险的很。” 罗隐和莫明闻讯赶到时,苏三靠着沙发坐着,脖子上青紫色的痕迹格外瘆人。 “玄风做的?”罗隐问。 苏三点点头,指着地上的旗袍,“他不知怎地附身在这上面,差点要了我的命,万幸是……那些虫子救了我。” “虫子救你?”莫明不敢相信,“那些虫子为什么会救你?” 苏三苦笑道:“也许是因为我和它们认识吧。” 罗隐则将手里的档案袋递给苏三:“莫明已经派人去调查了。马万年的确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被淹死了。” “啊?那刚才的……” “你看了就知道还有下文。”莫明得意洋洋,“这上海滩就没有我莫明打听不到的事,我的人从马家退休的老佣人那查到了,真正的马万年是死了,现在的马万年原名叫马小虫,是马老板的私生子。本来出生后就被生母丢弃在孤儿院,没想到后来马家独生子死了,马老板早年好勇斗狠伤了那个……呵呵,那啥,再也没法生出儿子,就去将这个儿子接来,也叫马万年,后来直接送到惠中中学读书。” 小虫?小虫哥哥? 苏三脑海里忽然回荡起这样的声音,一个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喊着:“小虫哥哥。” 一幕幕画面像电影一样在眼前展开。 “小虫哥哥,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虫子埋起来?” “因为它们是虫子,最低贱的虫子,生来命贱,谁都讨厌它们,见到它们就踩死,不如早点将它们埋葬,早死早托生,来世投个好胎。” “那它们就死了是吗?” “算是吧。” 男孩子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是它们求我帮它们的。它们也很怕死,但更想重新轮回。” “骗人,它们说话我怎么听不到?”小女孩堵着嘴问。 “因为只有我能听到它们说什么,它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能听到这世间一切虫子说话。你听,那只蜻蜓告诉我说有人来了,那个人还要将我带走。” 小女孩呆住,接着哇地一声哭起来:“你骗人,为什么别人要将你带走,你要是走了,我就没有朋友了。” 小虫摘下一片荷叶,轻轻擦着小女孩的泪水:“三三不要哭,我是个不祥之人,一个人怎么能听懂虫子的话呢?这样的人是异类,和异类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不幸的,我走的远远的也好。” “什么叫异类。” “异类就是和大家都不一样的人。”男孩子叹口气,“我叫小虫,我的命就和这些虫子一样,与其轻贱一生,不如重新投个好胎。” 小女孩拉着男孩的衣角:“我不许你走。” “你可知道我的妈妈在哪里?”男孩子忽然笑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妈妈是被虫子吃掉的,很多很多虫子将她吃的干干净净变成一堆灰。所以三三,还是离我远点吧我身边都是危险的东西啊。” “我想起来了!”童年的记忆和眼前的现实重叠在一起,苏三惊呼道:“我想起来了!是小虫哥哥,马万年就是当年的小虫哥哥,他说他的亲生母亲也是被虫子吃掉的,变成一堆灰!” “马小虫成为马万年后的不久,马夫人也失踪了,老佣人说人是忽然失踪的只在卧室地上有一堆灰。” 莫明说到这里喜笑颜开:“真是个奇人,若是能收为我用该多好。”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虫雾 “我们……我们跟着那团雾,走了老远……没追上。” 莫明的手下跑的上气不接下去进来,靠着墙断断续续说道。 “那东西朝南京路方向去了。”另一个黑衣人看得仔细些。 “那些虫子是追踪玄风去的,玄风去那个方向做什么?” 苏三觉得有点奇怪。 罗隐腾地站起来:“不好,是去找郭巧巧。” 此刻已经是暮色苍茫,车子在郭巧巧的公寓前还没停稳,罗隐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来,莫明在车里喊:“你急什么,我的人不说没什么特别吗。” 罗隐不理他,回头对苏三说:“你不能进去,老老实实待在车上。苗一看着她,只要她下车一步就找你算账。”苗一苦着脸道:”头儿,你们可一定要小心啊。”苏三哎了一声,罗隐大步往里走,莫明急忙拔下车钥匙紧紧跟随。几个黑衣人从旁边的阴影中出来道:“老大,没有动静。”莫明瞪他们一眼说:“跟在后面,嗯,你留下看着苏小姐,不许她上去。” 苏三在车里被苗一盯着心里本来郁闷,闻言反驳道:“既然我都来了,为何不许我上去?” “老爷们冲锋陷阵,哪用得着女人?上面万一真有那邪性的玩意我还等你给我收尸,哦,不,给我收灰呢。”说完莫明哈哈哈大笑三声大步上楼。 苏三心道:说的轻巧,上次是谁骗我去云南冒险的?现在又说我是女的,不能去冲锋陷阵。 其实方才苏三是强烈要求要跟着来的,罗隐急于出门顾不得和她啰嗦也就同意了。 但是在车里就要求苏三不许下车只能等在车上,因为不管是那虫子还是玄风,实在太过于凶险,他不能让苏三去冒这个险。 开车的莫明连连点头赞同。 当初莫明为了一己之私骗苏三去云南,期间经历那么多,早已经当苏三是好朋友,心态和当时不同,自然不忍心苏三再去冒险。 郭巧巧住在三楼,莫明的人在二楼租个房间,听到声音急忙出来查看。 “郭小姐才下班回来不久,刚才听到正在家里做饭。”那人报告道。 罗隐指着三楼说:“枪都上好了子弹,上面可能非常凶险大家做好准备。” 莫明见识过那一堆灰烬,也是面色凝重,握枪的手心已经有汗水渗出。 一行人悄然上了三楼,罗隐敲门道:“郭小姐。” “哪位?”郭巧巧的声音很正常。 “管理员,郭小姐该交电费了。” “收电费?哦,你等一下。” 很快门开了,一只手拿着一卷钱递了过来。 罗隐猛地推门,里面那人力量却大,罗隐推了一下没推动,跟在他身后的莫明在后面推着罗隐,俩人一起用力门开了,郭巧巧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你们是……啊……警察先生。” “郭小姐有点事情特来请教。” 郭巧巧站在门口,满脸惊慌。 罗隐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资料,人的惊讶时间至多只有一秒,她这持续的惊讶表情未免太长一些,于是罗隐尽量平静地问:“郭小姐,你还不知道吧,苍柏越狱了,这位先生就是监狱方面的负责人。” “越狱?那个废物?”郭巧巧嘴角露出一丝轻蔑。 “不好意思,郭小姐,我们需要检查这里。” “凭什么?” “全城搜查逃犯,没人能阻拦。” 罗隐一把推开郭巧巧,莫明拎着冲进卫生间,没有异样,罗隐则一直盯着郭巧巧,她方才怎么那么大力气? 莫明将房间都搜查一遍,对罗隐摇摇头。 罗隐问:“郭小姐,你可觉得哪里不对劲?” 郭巧巧连忙摇头,可是那张美丽的面孔却充满了焦虑,罗隐问:“郭小姐,苍柏没有和你联系?” 郭巧巧继续摇头。 “玄风呢?”、 郭巧巧依然摇头,可是眼神却有了变化。 罗隐心里明白一定有异变发生,便点点头说:“既然没有什么事情,那我们先走了。” 郭巧巧眼神焦虑,紧紧地盯着罗隐却不发一言。 莫明问:“啊?这就走?什么都没找到呢。”罗隐不理他,转身就走,莫明也只能跟上,就在门将要关上的一刹那,罗隐忽然拔枪回身就射,子弹擦着莫明的脸射向他身后的郭巧巧。 郭巧巧睁大眼睛看着子弹射过来一动也不动,那子弹从郭巧巧脑门正中射进,随之带出去一股白雾,那白雾在后面渐渐凝成一个人头的模样:“罗隐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苦苦相逼。” 郭巧巧猛地打开门,接着退到墙角指着那团白雾道:“它是什么?太可怕了?刚才就是它控制了我的心神。” 那团白雾冷笑道:“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方才我已经探出你的身体里还有一个人的意识,你自己本身就是个怪物。” “胡说八道。”郭巧巧大惊失色。 罗隐也不废话,对着那团白雾又是一枪。 白雾被一枪打散,随即又聚拢到一起。 这东西竟然是打不散的! 郭巧巧吓得躲在莫明身后,浑身发抖:“天啊,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一团绿雾从窗外飞进来,将那白雾团团包围。 白雾发出瘆人的惨叫声:“虫子,又是虫子!” 这一团绿雾全部由密密麻麻的细小虫子组成,中间有一点红色的亮光,罗隐心道这就是毓嵬说的红宝石一样亮的东西。 白雾在绿雾的包围中渐渐萎缩,开始还是大声惨叫,后来哀嚎声越来越小。 眼瞅着白雾被绿雾彻底消化,莫明这才醒悟过来,这绿雾是要人命的。大叫一声:“跑啊。” 说着拔腿就跑。 绿雾向他们扑来。罗隐站住,冷静地一枪射向那团绿雾中的红点。一枪正中红点,那红点啪的一下碎了,整团绿雾开始扭曲,晃来晃去,罗隐不确定那红点是什么,但他坚信这红点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是虫雾的眼睛还是心脏? “小虫哥哥,你在哪里?” 走廊里传来苏三的喊声。 罗隐怒道:“苗一,不是叫你看好她的吗?” 说话时苏三已经进来了,看着那团扭曲狰狞的绿雾,叫道:“小虫哥哥,你在哪?” 听到这喊声,绿雾猛地扑向苏三,罗隐大惊失色,想都不想挡在苏三面前,那绿雾已经到了罗隐面前,眼看着他脚上的皮鞋变成了灰。 “小虫哥哥,不要!不要继续了!” “我在这。”马万年站在门口,对着绿雾吹了一下口哨,那团绿雾显然对罗隐还是气愤难平,围绕着他又转了一圈,瞬间罗隐的衣服千疮百孔。 绿雾绕了一圈后四散开去,渐渐消失不见。 马万年问:“你想起来了?”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苏三质问。 “谁都想永生,我的虫子朋友们也不例外。玄风那种东西,一直在转世,积攒了太多世的能量,我需要这些能量。” 马万年耸耸肩:“是你提醒了我,如不是你写的那些报道我怎么知道还有这样的东西存在,既然存在就要吃掉它为我所用。” “小虫哥哥你过去不是这样的。” “过去?你也知道那都是过去了。”马万年笑道,“就说过去,你又知道我多少?我记得告诉过你,我的亲生母亲是被虫子吃掉的。你知道是为什么?我是人类中的异类,注定要孤独终生,但这不是她抛弃我的理由,所以她必须死。”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尘归尘土归土 “那为什么害死曾阿婆和刘永庆呢?” 苏三追问道。 “因为你写的报道,我想去青岗弄收了那帮孤魂野鬼,没想到却被那老婆子看到,那老家伙问东问西的实在叫人心烦,还有刘永庆,他太多事,拍了那么多虫儿的照片,虫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必须保护它们。” 马万年指着屋子里的几个人继续说道:“你们最好老实一点,稍微动一下,我不能保证虫儿们还会乖乖的。” 罗隐现在浑身衣服破破烂烂,一只鞋子也被虫雾吃光了,闻言大怒指着马万年道:“我过去竟然没看出你还这么有能量。” “罗公子,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一面,我带着这些虫儿,本来只想藏匿在人群中,低调生活,是你们太好管闲事了最终惹出这么多乱子来。” “怪我们?”苏三不懂他怎么会这样想。 “这些命贱的虫子,最无助的生物,为了活命只能拼命抱团,它们希望能活得长久一些,也希望自己的力量更强大一些。都说蜉蝣朝生暮死,可是谁愿意只有这一天的生命?虫儿们也渴望强大,是你,三三,你给我们画了一整张美丽的大饼:意识不灭,在尘世间不停的轮回转世,这是虫儿们梦寐以求的生命状态,它们按捺不住了,它们需要用这样的生命体补充自己的能量。与其说我指挥它们,不如说我是顺着它们的意愿去做事。吃谁不吃谁不是我能决定的了的。你们怎么就不懂呢。” 马万年叹口气。 苏三被他的理论震撼住。 是因为自己好管闲事惹出这么多乱子,罪魁祸首是自己? 罗隐看出她一脸茫然,大声说道:“别被他蛊惑!马万年,你这纯粹是强词夺理,渴望强大就要一次次吞噬别人的生命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生命是一种进化过程,你非要改变这种过程强行将它们往前推,甚至不惜害死更多的人,你这叫丧心病狂。” “什么达尔文,什么进化论,不能自圆其说的东西罢了,适者生存?对啊,所以那些人才会被虫儿吃掉,事实证明,虫儿们才是适应这个世界的,它们需要的只是更长的寿命。”马万年一挥手道,“不和你们废话了,今天这种情形你们也看到了,玄风的意识被虫儿们吃掉了,下面该你们了。对不起三三,你现在过来还来得及,我保证虫儿不会吃掉你。” 苏三则坚定地挡在罗隐身前:“我不会和你站在一起,你真叫我失望。我记得你曾经将很多虫子收集起来活埋,还对我说那是它们自己的意愿,因为命太轻贱,活得时间太短,渴望重新轮回重新转世。现在你又指挥虫子攻击别人,说是要帮它们得到永生延长寿命。你不觉得一直是你打着虫子的旗号为所欲为吗?这个世界,万物生长都有自己的规律,人类是这样,虫类也是这样,而你呢,却一再试图改变这种规律,这叫逆天行事。小虫哥哥,你醒醒吧。这不是虫子们的意愿,只是你个人的想法。” 马万年被苏三说的恼羞成怒,手一挥,只见他的手上隐隐有许多绿光闪烁,正是刚才消失的那些绿色的小虫子。 苏三挡在罗隐身前,回头对他凄然一笑:“完了,这次我们真都要变成灰了,两堆灰也好,总比埋在地下更难看。” 罗隐轻轻抚摸一下她的头发:“你啊,总是不听话,非要跟进来。” 默默情意在二人之间流转,莫明叹息道:“也好,一起过奈何桥时热热闹闹,现在我们真的要去忘川了。” 郭巧巧则蜷缩在门后,惊恐地盯着这一切,双手紧紧抱着肩膀,显然是害怕之极。 “很好。” 马万年拍拍手,虫雾开始渐渐聚集起来。 方才众人已经看到虫雾袭击罗隐,他的皮鞋瞬间成灰的场景,知道这次是凶多吉少,莫明咬着牙将枪口对准了虫雾。而罗隐也拔出枪,马万年笑道:“打掉一个眼睛而已,没什么……” 砰!枪声响了,一颗子弹从马万年的太阳穴穿过,瞬间子弹从另一侧钻出,噗嗤带出一片血雾。 原来罗隐拔枪要射虫雾是假,对准马万年才是真的。 马万年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他轻轻呢喃一声:“三三,我是小虫哥哥。” 这声音更像是发自心底的一声叹息。‘ 莫明也跟着一枪打在他心脏部位,马万年身体抽搐一下,随着马万年中枪倒地,那些虫雾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也解脱了。”马万年叹息着,对苏三伸出手去,“三三,对不起。” 他满脸哀伤,眼神无限凄楚,苏三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罗隐拉住她胳膊:“不要过去,他一定有什么阴谋。” 马万年嘴角有鲜血蜿蜒而下;“三三,现在的我才是完整的小虫哥哥,刚才那个大半的心神都被虫子控制了。” 这幅哀伤又无奈的神情和请自己吃馄饨时的马万年是一样的。 苏三不由自主甩开了罗隐的手,走到马万年面前蹲下身子问:“怎么回事?到底是你控制了虫子还是虫子操纵了你?” “我是个怪胎,从出生这身体就被一种虫子控制了,这些年我一直和它们争夺这身体这意识,活得真累啊。还记得我走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吗?我是个异类,注定是不祥之人,离你越远越好。”马万年苦笑道,“有些话不是我真实的想法,是虫子控制了我的思想,三三,现在我解脱了。” 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血中都是绿色的密密麻麻蠕动的小虫。苏三急了,掏出帕子捂在嘴边:“忍一下,再忍耐一下。”接着回头喊道,“找医生啊,救护车,赶紧叫救护车。” 郭巧巧先醒悟过来,转身就要去打电话,却被罗隐拦住。 “苏三,你要清楚,他必须死,你也看到了,那些虫子和他是一体的,他根本说不清是人还是虫了。” “可是……他也是不由自主啊。”苏三满脸泪水。 马万年伸手去摸苏三的脸:“这些年了,你还是小时候的……” 话未说完,那手忽然间变成灰烬落了下去,苏三一愣,眼睁睁看着马万年的脸像是玻璃碎片一样,片片开裂接着迅速碎掉成为一推灰。 这时窗子里有风吹过来,和开着的门形成对流,那堆灰被风一吹四散开去。苏三伸手想握住一把灰,可什么都没抓到。 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马万年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个哀伤的马万年,和方才暴虐的马万年,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小虫哥哥? 苏三不知道,她也不知道那些虫子是用什么办法控制小虫的意识,和他合二而一的。 而现在寄生的肉身彻底灰飞烟灭,那些虫子也会消失不见了吧? 玄风辗转人间,寻求转世的肉身,最后意识被虫子们吞噬殆尽。 这些虫子控制了马万年,也渴望寻找永生,最后却害的宿主成为一把飞灰。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未完待续。) 第一章 铁面人的故事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操场上,几个孩子正在玩木头人游戏。小阳春的天气,阳光灿烂,小草嫩绿一片,看着绒绒的软绵绵的,上去打个滚想必是极好的。 毓嵬忍不住伸个懒腰,将自己去草地上打滚的顽皮心思随着这个懒腰抻开去。 “老师,过来玩啊。”一个孩子看到站在门口的毓嵬. “你们玩的游戏老师不会呀。” “老师会讲故事,给我们讲故事吧。”一个叫做木兮的小女孩跑过来拉着毓嵬的衣角说道。 这个小女孩长得很可爱,圆圆的苹果似的小脸,大大的眼睛,瞳孔里像是有星星,非常明亮。 “对呀对呀,老师讲故事!老师讲故事!” 一群孩子将毓嵬团团围住,不住拍手喊道。 “好啦,老师就讲个铁面人的故事吧。” “这是在法国路易十四时代发生的故事。” “老师,路易十四是什么?可以吃吗?”木兮举手问道。 毓嵬笑了:“是法国的国王。” “国王是什么?” “笨蛋,国王是公主的爸爸啊。”一个孩子喊道。 “国王是坏蛋,他对白雪公主不好!”另一个孩子举手说。 “不对,不对,国王是好的。” 孩子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毓嵬扶额:老天啊我为什么要讲国王! 好不容易将铁面人的故事讲完,那个叫木兮的小女孩却哭了起来。她旁边的男孩子叫做冯博文的举手喊道:“老师,老师,木兮哭了。” 铁面人的故事不是这么悲惨吧? 毓嵬急忙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说:“木兮你为什么哭啊。” 木兮坐在长椅上,双手抱着头埋在膝盖上,后背还一耸一耸的,看来她哭的很伤心可无论毓嵬怎么问,就是不说话。 那个冯博文说:“老师,我知道她为什么哭,我可不可以说?” “冯博文你要是说了,我就和你绝交!” 木兮气愤地抬起头来,圆圆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看得出非常难过。 “老师你看,这可不怨我。”冯博文一摊手满脸无奈,像个小大人。、 毓嵬被这个孩子逗得差点笑出来,可是看着满脸通红的激动,他还是将笑容憋了下去。低声安慰道:“好啦,木兮老师不问你了。这是你的秘密。” 事情并没有结束,下午放学的时候,木兮忽然走到毓嵬面前说:“老师,我有话想对你说。” 毓嵬看到冯博文正在不远处站着,看样子是在等木兮,便点点头说:“好啊,你说吧。” “那会老师讲铁面人的故事我会哭,是因为……因为我妈妈就和铁面人差不多。国王怕别人认出自己的双胞胎兄弟给他戴上了铁面具,那么会不会有人怕我认出那不是妈妈,就给妈妈戴上面具呢?” “啊?”毓嵬愣住。 现实版的铁面人?不会吧? “去年,我和妈妈还有妈妈的好朋友琳达阿姨一起坐车去外婆家,路上出了车祸,妈妈为了救我被严重烧伤了,后来她就戴上了面具,像那个铁面人一样。可是我觉得那个戴面具的人并不是我的妈妈。” “为什么这样想呢?是因为妈妈身上有什么标记吗?” 木兮茫然地摇摇头:“没有标志,再说妈妈的身体也被烧到了,我是自己感觉到,就是一种感觉,每次她看我的时候,我看着她的眼睛就觉得那不是我妈妈的眼睛,那眼神也不属于我妈妈。” “那你爸爸怎么说呢?” “爸爸和外婆都说我是因为车祸受到刺激,他们都说那就是我的妈妈,老师,我听你讲到铁面人的故事就想到这件事,又伤心又害怕,所以就哭了。” 毓嵬摸摸小女孩的头,不住安慰着,同时心想我必须得和她爸爸谈一次。 木先生是一家洋行的襄理,30来岁,是个白胖的绅士模样的人。一见毓嵬就笑呵呵地寒暄,说女儿给他添麻烦了。 “木先生,今天请你来是因为木兮的事情。” “啊?小女可是又淘气了?”“ “木兮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木先生何以用又这个字眼呢?莫非她在家不乖?” “呃这个……”木先生被问住了,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说。 “木兮去年发生了车祸?”毓嵬绝对开门见山。 “我明白了,一定是这孩子对你说了什么。” 木先生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是的,她告诉我她去年发生了车祸,妈妈为救她受了很重的伤。” “唉,这孩子,老师我知道她对你说什么了,她一定说现在的妈妈不是她真正的妈妈对吧?” “是这样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说孩子因为车祸的原因,心理创伤太大?” “就是这样,心理问题。那场车祸很是惨烈,开车的是内子的好友琳达小姐,她最后不幸葬身火海,内子为了救木兮,受了很严重的伤,也是九死一生,从那以后木兮这孩子经常会夜惊哭闹,后来内子出院,因为脸部受伤严重,不得不戴上了面具,木兮这孩子就一直说那不是她妈妈。我想是心理创伤太重了,这段时间正打算送她去做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在这时还是比较稀罕高端的东西。木先生能决定带女儿去做,说明他是很重视这个女儿的。毓嵬点点头,深表赞同:“木先生,你这样做是非常正确的,木兮是个很好的孩子,应该早一天摆脱车祸的阴影。” “非常感谢老师能将这个情况通知给我,这说明这孩子的创伤越来越重,我必须马上带她去看医生了。” “是的,木先生,这件事我会为你保密。” 木先生走后,毓嵬有些感慨,心想木太太真是很伟大,为了救女儿烧伤了自己,木兮脸上看不到一点伤痕,一定是木太太保护的结果。 第二天早上,木兮没有来上学。木先生也没有打电话来请假,毓嵬有些忐忑,下课后低声向冯博文询问, “我家和木兮家离的很近,每天早上我们都是在巷子口遇到一起上学的,可是今天我没有看到她。因为怕迟到我就没去她家找她。”冯博文说道。“这样啊。”毓嵬心想可能是小孩子生病,木先生忙不过来没有帮女儿请假吧。 又过了一天,木兮还是没有来上学。 毓嵬按捺不住,下午的时候一个电话转到木先生工作的洋行。 “木襄理人不在。”接电话的人说道。 “请问您知道他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嘛,就不晓得了。” 放学的时候,毓嵬对冯博文说:“老师和你一起去看看木兮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二章 离家出走的女孩(上) 木先生住在石库门,是一栋二层的红砖小楼。 从沉重的大木头门走进去,就看到里面迎出来一个中年女子。冯博文拉拉毓嵬的袖子说:“这是木兮家的娘姨,木兮就是她带大的。” 哦,毓嵬明白了,娘姨是佣人的意思,这位放在自己家里那就是个奶嬷嬷了。 毓嵬他们家,孩子出生了就交给奶嬷嬷带着,对亲妈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每天不过是请个安,不咸不淡说几句今天天气不错,小阿哥都进了什么啊?出去玩吧,别摔着这些话,挺腻歪人的。因此将心比心,他内心对从事奶妈职业的女性是非常尊重的。 毓嵬急忙上前客气地说:“我是木兮的老师,木兮同学两天没来上学,我来看看是为了什么。” 来的路上,冯博文就对他讲了,昨晚放学来看木兮,被木家人挡了,说木兮生了疹子,不能随便见,怕过给别的小孩子,既然生了疹子,怎么木先生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呢? 毓嵬是谁啊?打小深宅大院磕打出来的,心道生疹子这种吓唬小孩的把戏和小妾们动胎气一样,宅斗常见话题了,哄谁呢? “啊,是老师啊,我们家木兮提过您,说您人特别好。”那个娘姨将毓嵬引到堂屋坐下。 冯博文小声说:“就是她说木兮生疹子的。” “木兮两天没来上学,是病了吗?”毓嵬刚坐定就问。 “啊,是的呀,是的呀,我们家木兮生了疹子?” “啊,是水痘还是麻疹?在哪间医院?” “那个,呵呵,小孩子出痘,哪里需要什么医院,在房间躺着等痘都出透了不见风就成。”这位娘姨是从乡下来的,大字不识,她按照乡下治疗小孩子出水痘的方法来讲。 “不行啊,都什么时代了,现在小孩子出痘必须送医院的,待在家里怎么能行,木兮在哪里?我送她去医院。” 毓嵬说着就站起来,冯博文也腾地站起来喊道:“老师,我知道木兮的房间我带你去。” “哎呀,不能去的呀,出痘是怕见风的。” 那娘姨急了,拦在前面。 “你说的那都是老皇历了,打孔家店晓得不?迷信的糟粕的东西必须抛弃,你这都是封建糟粕。” “什么孔家,这家是姓木的,和孔家有什么关系?孔家的孩子送医院我们家孩子也要送医院吗?这是哪家子的道理?做先生的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的吧?”那娘姨倒是很厉害,和毓嵬争执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咦,是木兮的老师。” 只见木先生穿着长衫戴着礼帽一派老式绅士的样子,只是脸色疲惫,两只眼睛下面青黑一片。 “木家叔叔,我和老师是开看木兮的,她生病了吗?生病为什么不送医院啊?” 冯博文问。 木先生叹口气,对娘姨挥挥手道:“小玉姐,你先下去吧,这事是瞒不住的,我来和老师讲。” “哎呀,木先生,不能讲的呀,我们家木兮以后出门要被人指指点点的啦,不是什么好事情,女孩子名声顶顶重要。”那娘姨急了。 “小玉姐,木兮那么点的女孩子就不要讲究这些了,都两天了,我刚才已经去警察局报过失踪了。” “啊?”那娘姨愣了一下,接着哭道,“都怪你,好好的做什么打孩子,现在好了,孩子不见了。我……我这心啊……我的木兮啊……” “什么?木兮失踪了?你打了她!” “木叔叔,你真的打木兮了?” 毓嵬和冯博文都瞪大眼睛盯着木先生。 娘姨捂着脸哭哭啼啼地上楼去了。 木先生叹息着请毓嵬坐下来。 “事情是这样的,前天我回家问木兮为什么要和老师讲那些话,那孩子情绪很激动,对我大吵大嚷,还冲到内子的房间质问,我当时非常生气就打了她一巴掌。老师,你不知道内子当年有多美丽,那么漂亮的美人为了救女儿变成现在这样子,这孩子还往她伤口上撒盐,我实在是,实在是气不过,唉。” 木先生说到这里露出非常懊恼的神情,并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所以她就失踪了?” 毓嵬明白了,是自己的话害的木兮挨打了。 “是的,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我这两天忙着四处找孩子,没有去上班,忘记了打电话给她请假。” “事情因我而起,如果我不对你讲那番话也不会变成这样。”毓嵬很是内疚。他本意是想让木先生注意一下木兮的心理问题,没想到会成为小女孩出走的导火索,她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去哪里呢? “亲戚朋友家都找遍了,都没有,我刚才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去报警。” “放心吧木先生,我的好朋友是最优秀的探长,一定会找到木兮的。”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毓嵬一抬头愣住:“木兮!木先生,木兮不是在这里吗?” “老师,那不是木兮,那是木兮的姐姐,木清。” 冯博文在一边解释道。 “是的,老师,那是小女木清,和木兮是双胞胎姐妹,长得很像。” 那木清显然没想到楼下还有别人,像是受惊的小路,也不说话,扭头就跑。 毓嵬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心道我长得这么可怕吗?为什么这好女孩子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对不起,老师,木清其实不是个正常的孩子,她不能说话,平时很少见人,看到生人害怕。”木先生连忙解释。 毓嵬点点头,原来如此啊。 这天晚间,苏三走在回家的路上。 马万年消失了,苏三又丢了一份工作,不过老东家申江晚报的宋主编却来找苏三,希望她能回到报社。 原来李主任金屋藏娇的事情已经败露,李太太召开董事会罢免了他的职务,将他赶出家门。 李主任离开后,宋主编想到苏三能干,正好苏三所在报社的老板马万年离奇失踪,便来找苏三吃回头草。 “好马不吃回头草嘛。”苏三这样对罗隐说。 罗隐点点头,刚要夸苏三有骨气,就听苏三得意洋洋地说道:“可是现在不是我要吃回头草,是别人非要喂我吃的呀,真是没有办法,盛情难却。” 罗隐生生地将夸赞咽了下去,继续点头说:“嗯,是这样。” 苗一正好听到这话,睁大眼睛看着罗隐,内心疯狂呐喊:头儿,你有点原则好不好啊。 苏三从申江晚报下班回家,看到旁边有个老婆婆拉着个小女孩。 小女孩还背着书包,哭哭啼啼的,老婆婆一声不吭。 有点奇怪呀,一般说来这奶奶啊外婆啊不是对小孩子最心软的人吗?怎么这个老婆婆面对小女孩哭闹毫不在意呢? 苏三喊道:“阿婆,请等一下。” (未完待续。) 第三章 离家出走的女孩(下) 老婆婆像是没听见,拉着女孩继续往前走。 这老婆婆身材佝偻,头发花白,从后面看一定是年纪很大的。苏三紧走几步追上来拦在她们面前问:“老婆婆,这孩子是你什么人?” 小女孩苹果似的小圆脸上满是泪痕,老婆婆叹口气道:“这孩子是我前日晚上在大街上遇到的,也不晓得是谁家的孩子,这两天一直跟着我来着,刚打听出她家住在石库门,我正打算送她回去,可这孩子……”老婆婆低头看着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撅着嘴喊道:“不回去,我爸爸打我,我妈妈也没了。” 没有妈妈的孩子啊。苏三蹲下身问:“小妹妹,你家到底在哪里啊?” 小女孩头一偏,眼光灵活:“不告诉你。” 苏三也不生气,继续说:“你这么调皮一定没有上学吧?小妹妹,要读书的啊。上了学才会懂礼貌的。” 小女孩不服气地反驳:“谁说我没有上学?我在南马路小学读书。” 苏三大喜,原来是南马路小学的学生,正好,毓嵬正在那里教书呢。 于是苏三对老婆婆说道:“老人家,我认识南马路小学的老师,这样吧,我们把她送到我那朋友那里好不好。”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问:“你的朋友是我们学校老师?姓什么呢?也许教过我。” “他是才去的,叫做毓嵬。” “啊,你是毓老师的朋友呀。” 小女孩用力擦了一把眼泪露出笑容:“毓老师就是我们班的,可是我不想回家。” “那好,我们先去找毓老师,然后再考虑其他的可以吗?” 苏三询问小女孩的意见。 这小女孩正是离家出走的木兮,她前天晚上从家里跑出来,一个人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晃悠。她穿着红呢子外套,锃亮的小红皮鞋,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子。天黑了独自出来的有钱人家的小女孩,那在有些人眼中就是闪闪发亮行走的小黄鱼啊(金条)。木兮正沉浸挨打的痛苦和委屈中,完全没有察觉已经有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上了自己。 这时从一条巷子冲出个老婆婆,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乖囡囡,跑的那么快,也不等等外婆。” 木兮一愣,这个阿婆是谁啊?不会是玉姨说过的拍花的拐子吧?她刚要喊,那老婆婆小声说道:“莫喊叫,你看后面那几个人一路跟着你,是要把你抓走卖掉的。” 木兮回头一看果然身后跟着几个男人,看打扮就不是什么体面人,眼光极为凶恶。木兮毕竟是小孩子,迅速认定这个老婆婆虽然也是陌生人,但看着比那几个男人可靠多了,木兮心里害怕紧紧地攥着老婆婆的手说道:“外婆,我们回家吧。” 老婆婆拉着木兮往巷子里走,那几个人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完全不将这一老一小放在眼里,只待到人少处便一拥而上抢人。 木兮这才觉得害怕了,拉着老婆婆眼睛不住往旁边瞄。 “乖囡囡别怕,弄堂都是熟人,他们不敢胡来。” 果然,路上遇到的人看到老婆婆都笑呵呵打招呼,几个女人围在一起择菜,看到老婆婆招手道:“明婆婆啊,今天的鸡毛菜好新鲜的,要不要带点回家你一个人能吃多少,不用去买了。” “咦,还有个小囡囡,是你孙女呀。” “是的呀,是的呀,这是我孙女。”明婆婆发现木兮的手心潮乎乎的,这孩子已经吓出一身汗。 那几个人见这弄堂都是熟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下手,只能悻悻然地转身就走,走到弄堂口还不死心,为首的对着弄堂啐了一口道:“哼,老东西,虎口里夺食也不怕撑死。” 木兮跟着明婆婆一直走到巷子尽头,然后顺着窄窄的楼梯上了楼。 这一栋楼住了好多家,楼梯间系满了绳子,挂着衣服袜子,小孩的尿布,也不知谁家的拖把挂楼梯扶手处往下滴水,又脏又乱。 木兮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家,睁大眼睛东看看西瞅瞅,眼睛都不够用了。 明婆婆带着她一直爬到最顶上的阁楼,阁楼更是窄小阴暗,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幸亏明婆婆是驼背佝偻着身子,木兮又是个小孩子,若是个正常身高的人进来是不能直起腰来的。 就这样,木兮被老婆婆救到家里,在那待了两天。木兮开始就是不说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家住在哪里,后来被老婆婆哄着讲出住在石库门,这老婆婆便带着她去找家,哪晓得木兮发现路线不对,坚决不往前走,又哭又闹和明婆婆撕扯。 苏三问明白了情况,带着两个人去找毓嵬。 罗隐本来是安排毓嵬住自己家的,可是毓嵬从小家庭环境就复杂,一堆兄弟姐妹,最怕这种大家庭,一进门看到罗家几位小姐迎上来当即就决定宁可露宿街头也不住罗公馆。恰好苏三的公寓二楼有个房客搬走了,毓嵬便不顾罗隐阻拦搬了进去。住进去没两天,就哄得小房东袁晨眉开眼笑,每天汤汤水水做好了送给他吃。 苏三走进公寓门口,正好看到毓嵬从远处走过来。 木兮低低地叫了一声:“毓老师。” 毓嵬愣了一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一下:“我天,真是木兮!” 他急忙跑过来,拉着木兮左看右看:“你去哪了?你爸爸都去警察局报警了知道吗?” 木兮撅着嘴巴委屈地说:“他打我。”“爸爸打你是不对,可你也不能冲着妈妈大喊大叫啊。” “她不是我的妈妈。”木兮一听这话大声喊叫起来。 “你外婆你爸爸都说那就是你妈妈,木兮,妈妈是为救你受伤的,你不能因为妈妈伤到脸,不漂亮了就这样说话啊。” “我才没有,妈妈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她,可是那个人真的不是我妈妈呀。” 木兮说着眼圈一红,又开始哭了。 “看看你,好好的又把孩子弄哭了。” 苏三瞪了毓嵬一眼,后者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这时明婆婆说:“既然找到了这囡囡的老师,那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 “不,阿婆不能走。”木兮紧紧地攥着明婆婆的手不松开。明婆婆为难地看看苏三,不知所措。 苏三说:“阿婆,你帮了这孩子两天,她这是信任你依赖你呢。” 木兮坚持不肯回家,毓嵬只能先哄着她在自己家等着,趁着苏三给她拿零食的时候溜到三楼走廊去打电话。 “木先生,木兮找到了,我住在巨籁达路……” (未完待续。) 第四章 戴面纱的妈妈 木兮在苏三家里吃了晚饭,苏三没想到毓嵬竟然还会做饭。 “吃惊吗?一个有着好舌头的人当然也得有好手艺,只要是吃过的,看一眼我就能做出来。”毓嵬洋洋得意。 木兮在一边笑道:“老师原来是馋猫呀。” 明婆婆方才是不敢上桌吃饭的,在苏三和毓嵬一再劝说下才侧着身子坐下,只捡自己面前的菜吃了点就放了筷子。苏三心想这位阿婆看着年纪蛮大的,倒是很知礼的人,木兮这孩子孩子能遇到她真是幸运。 吃过饭,那明婆婆就忙着去收拾碗筷,苏三道:“阿婆你放着吧,我来收拾。” “使不得使不得,小姐你这是拿笔杆子的手,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呢。”阿婆说什么都不要苏三去洗碗。 毓嵬则往沙发上一靠道:“我的人生准则就是做饭可以,洗碗是万万不能做的。” 木兮学着他的样子,也往沙发上一靠,装出一副大人面孔:“嗯,让我回家也是万万不能的。” 苏三指着这俩人笑道:“毓嵬,我就知道你个没正形的,看看,把好好的小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 这时传来敲门声。苏三急忙看了木兮一眼,那孩子正没心没肺靠着沙发格格笑着。 于是苏三走到门口打开门,木先生带着一个和木兮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走了进来,木兮一愣,犹豫一下站起来问:“你们怎么来了?”接着气愤地转头看向毓嵬,“老师,一定是你告诉爸爸的对吧?你打电话了?” 毓嵬有点尴尬,摸了摸下巴说:“呵呵,那个木兮,看,你爸爸这几天急成什么了。”“木兮,爸爸错了,爸爸不该对你动手。,向你道歉。”木先生来之前还气呼呼的,看到女儿后立马心就软了,想到女儿竟然在外面待了两天。也不知吃不吃得上饭,有没有被人欺负,都怪自己收不住脾气,竟然打了女儿一巴掌。木清看到妹妹就扑上去,抱着木兮就开始哭。 木兮被她哭的眼圈也红了:“别哭了,我不就是在阿婆家住了两天嘛,你哭什么啊,我吃得饱睡得暖,阿婆对我蛮好的。” 苏三在一边已经向木先生讲了遇到木兮和明婆婆的事情,木先生特别感激,一再道谢,又拿出钱来往明婆婆手里塞。明婆婆吓得直往后退:“我看着小囡乖巧,怕被人拐走不是为了钱的呀,再说我家里穷。这两天委屈了小囡跟着我吃糠咽菜,也花不到一文钱的。” 这时木兮喊道:“婆婆家里真的好穷,住的也不好,那个屋子只有这么高!” 说着还用手比划着。木先生有点尴尬,急忙说:“木兮,不要乱说话。” “不是啦,爸爸,我要请婆婆去我们家一起住,婆婆住的地方真是太苦了。” 说着木兮拉着明婆婆的手晃来晃去撒娇道:“婆婆,去我们家嘛,我们家房子很大的,住得下。” 木清听妹妹这么说,也伸手比划了几个动作。 木兮和姐姐是孪生姐妹,没有系统学习过哑语,但和木清总在一起也学会了一些,于是她解释道:“我姐姐说感谢婆婆,也希望婆婆到我们家呢。”明婆婆看着木清微微一笑,也伸出手比划几下。 木清眼睛瞬间被点亮了,她接着又比划几下。 木兮开心地拍手跳了起来:“太好啦,婆婆你也懂哑语,你可以和姐姐聊天啦。” 木先生也觉得这还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木兮被明婆婆收留,而这位婆婆竟然还懂哑语。看着木清眉飞色舞的样子,木先生鼻子有点酸:木清好久都没有这样快乐了。虽然木清和木兮是孪生姐妹,但是木兮性格外向,有好些小伙伴,经常去朋友家玩,而木清因为不能说话,只能孤零零在家里,自从妻子出了车祸后,木清更加孤单了。这位明婆婆救了木兮,又懂哑语,到自己家里暂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于是木先生也热情邀请道:“明婆婆,你救了木兮,又和木清投缘,这样吧,就算我请你去家里帮忙如何?工钱和我家的玉姐一个待遇,你看怎样。” “对呀,对呀,婆婆,就去我家帮忙嘛。”木兮恳求道。 明婆婆想了想,点点头说:“我会做饭,也能做针线活,我会努力养活自己的。” 木兮和木清听到明婆婆答应了,开心地抱在一起。 苏三和毓嵬送他们下楼。木兮上车之前转过身问:“毓老师,你会帮我保密的对吧?” “是的,我会保密。” 木家父女带着明婆婆回到家,娘姨小玉听到车子的声音,急忙从屋子里跑出来:“谢天谢地,我们家木兮小姐平安无事。” 木兮笑嘻嘻地搂着小玉的胳膊:“姨姨,我都想你了。” “你要把姨姨吓死了哇,以后可不许这样。”小玉这时抬头看到明婆婆,疑惑地问,“这位是……” 木先生简单地将明婆婆救了木兮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小玉笑道:“哎呦,还是我们木兮的恩人呢。” 木兮和木清拉着明婆婆的手往大厅里走,小玉拉着木先生到一边小声嘀咕:“那人真的是救木兮吗?还是本想拐了木兮,结果被别人撞到没法脱身,就随便编个谎话骗人?” 木先生眉头微皱:“小玉,你这可不对,人家要是想拐了木兮去,何苦带着她来石库门?” 小玉见木先生不高兴,便急忙改口道:“我就是问一问嘛。” 明婆婆走进客厅,就见一个黑衣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这女人一身黑衣,头发也用黑纱包着,脸上戴着一个黑纱面具,看着有些怪异。 木清急忙比划介绍说:这是我妈妈。 木兮认出这句话,嘴一撇,心道她不是我妈妈,你们都被骗了。 木太太款款走下来,木先生正好进来急忙迎上去扶着她的胳膊说:“你身体不好,在楼上躺着就是,何苦非要下来。” “木兮回来了,我一时高兴就下来了。”木太太声音沙哑,很是难听。 木太太走向木兮,伸出手去:“木兮,让妈妈看看,这几天在外面受苦了吧?” 在苏三家里,毓嵬已经教育过木兮了,让她不要对妈妈那么不礼貌。 因此木兮不想再针锋相对,只冷冷哼了一声,低声说:“婆婆对我很好,没冻到也没饿到。” 木太太看向一边的明婆婆,连声道谢。木先生说:“这位明婆婆以后就在我们家帮忙了。小玉,你要和明婆婆好好相处啊。”小玉满脸堆着笑:“是的呀,明婆婆是我们家木兮的恩人啊,我恭敬婆婆都来不及呢。”(未完待续。) 第五章 她真的不是我妈妈啊 木兮姐妹没有住在一个房间。木清不会说话,性格孤僻,喜欢安静,住在后院的一个小院子里。那是一片平房有个小院落,木清在院子里种了花草,还养小兔子小猫,这套房子原来应该是户有钱人家,这小院子是下人房,但木清喜欢住在这里,谁也没有办法,木先生只能尽量满足女儿的要求,木清比划着要一只小兔子,他就马上买到白兔、黑兔和灰兔子给女儿挑选,连小玉都说先生对木清真是太尽心了。 明婆婆留了下来,陪伴木清住进了小院。 木清对这个慈祥的老婆婆很有好感,拉着她的手在院子里四处走,向她展示小兔子小猫咪。并且比划着苏红等天再暖和些还想养点小金鱼。明婆婆连连称好,不住夸赞她真是个乖囡囡。 “囡囡啊,你妈妈那是怎么了,怎么脸上还戴着黑纱?” 老婆婆连说带比划。 木清想了想,脸色黯然,用手语告诉老婆婆:妈妈出了车祸伤到了脸。明婆婆点点头:“这样啊,那木太太可真是太可怜啊。“ 木清做出一个伤心的表情,意思是妈妈很伤心。 “好了,天晚了,乖囡囡睡好吧,早睡早起。”明婆婆说着就去打水,要伺候着木清洗漱睡下。 等木清睡着了,明婆婆端着盆子走出去,将水泼在院子里。她站在房门口,看着对面二楼的窗口,隐约站着一个长裙女人,那一定就是木太太了。 明婆婆盯着木太太的身影看了许久。 第二天早上,毓嵬在班级里看到了木兮。 小女孩看来完全恢复了,苹果一样的小红脸蛋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看到毓嵬有点不好意思,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 毓嵬冲她眨眨眼睛,微笑一下,小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天上的星星,忽闪忽闪的。 风平浪静了啊。毓嵬看着窗外瓦蓝的天空,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心情格外轻松。 放学的时候,木兮走到毓嵬面前,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毓嵬笑道:“木兮,怎么了?要老师送你回家?” 木兮摇摇头,小声说:“老师,那个人真不是我妈妈,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呢?” 毓嵬想了想说:“那好,我们到这边说。” 两个人在一边坐下,这时一个男孩子从门口探头问:“老师,木兮,我可以在一边旁听吗?其实,我是很关心木兮的。” 正是冯博文。 木兮点点头说:“好吧,冯博文,看在你平时嘴巴很紧从不乱讲话的份上,你在那边听听好了。” 这幅小大人的模样把毓嵬又逗笑了。 他想,这孩子很稳重,不太像受过严重心理创伤的,难道真的有点隐情? “说吧,又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跟着爸爸和姐姐回家了,我妈妈下楼来看我,我按照老师说的那样,想和她关系好点,可是我做不到,她根本不是我妈妈,看到她我就害怕。” “妈妈只是受了伤,身体啊脸啊可能心情都会有变化的,你怎么能那么肯定她就不是你妈妈了呢?” “感觉啊,老师你知道感觉吗?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可我就是知道。”木兮说到这里,两只纯洁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毓嵬。 毓嵬被她的清澈的眼睛盯得心里一阵发虚,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经历了这些事,毓嵬当然知道这世界上一定存在某种说不出的感觉,否则苏三也不会能发现那么多线索了,难道眼前这个小女孩也有超出常人的某种感觉? 见毓嵬不出声,若有所思,木兮又跟上一句:“老师,对吧,你也知道有时候感觉是说不出来的。” 旁听的冯博文举手问:“我可以说话吗?” 木兮看他一眼:“说吧。” 冯博文看起来很在乎木兮,听到木兮允许这才说道:“我也觉得木兮妈妈有些不对劲。” 毓嵬觉得奇怪:“人家的妈妈,你怎么能发现哪里不对呢?” “是这样的,还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去木兮家拜年,她妈妈给我拿糖果吃,可是她拿出一块榛子巧克力给我。” 木兮听到这里眼睛瞪得大大地看向冯博文:“咦,这件事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我怕你知道了会有什么想法一直瞒着没有说,我当时以为你妈妈可能是一时看错了,当成别的巧克力给我的呀。” “等一下,榛子巧克力有什么奇怪吗?” 毓嵬被两个孩子的话弄蒙了。 “因为冯博文吃榛子过敏啊,准确的说他是坚果过敏,榛子啊核桃啊都吃不成。” 木兮一副老师你好笨的表情。 毓嵬的自尊心小小地被打击了一下:“这样啊……”可是我怎么能知道呢? “我对坚果过敏,这件事木兮妈妈是知道的,因为我在6岁时候因为偷吃了……”冯博文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讲道,“偷吃了两个榛子结果浑身起疹子,嗓子也肿了被送到医院急救,当时木兮妈妈也在那间医院住院,还去看我来着,可是,木兮妈妈却又给我一块榛子巧克力,我当时也不好说什么就放在口袋里,后来想告诉木兮,又担心她再多想一直没有说。” 毓嵬点头称赞:“你很善解人意。” 木兮则瞪了冯博文一眼:“你早就该告诉我,我们一起去告诉我爸爸。” “可是木兮,你外婆、爸爸还有木清,小玉都认为那就是你妈妈,你一个人怎么说服这么多人?” 冯博文反问。 木兮听到这话也意识到自己一个小孩子根本对这件事无能为力,她伤心地低下头,忍着眼泪,小声嘟囔着:“可是我就是觉得她不是我妈妈啊。” “好吧,木兮,老师帮你解开这个心结,不过你要答应老师,一定不能再离家出走了,也不要在家里和爸爸妈妈大吵大闹,惹他们生气,我们从最开始的车祸开始一点点调查,你看好吗?”毓嵬非常认真地说道。 木兮想了想,点点头:“好,谢谢老师。” 木兮在家门口和冯博文挥手道别,刚走进家门就看到客厅了坐着一位年轻女子。 “来,木兮,这位是陈医生,是来帮助你的。”木先生介绍道。 “医生?我又没有生病。”木兮的好心情一下子都被破坏掉了,她背着书包就要上楼。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木先生从后面一把抓住木兮的书包,“过来和陈医生说说话。”(未完待续。) 第六章 再次逃跑 木兮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木先生牢牢抓着她背着的双肩书包,木兮想都不想直接往上走,木先生生气了,双手一用力,木兮索性将肩膀放松,双肩书包脱落,被木先生抓在手里,而木兮则噔噔噔上了楼。 木先生气的七窍生烟,大喊一声:“你给我站住。” 这时一个黑衣女人出现在楼梯口,看着木兮说:“木兮,爸爸喊你没听见啊。” 木兮看都不看她,一把推开她继续走。 木太太回手揪住木兮的胳膊:“跟爸爸道歉。” 木兮用力去掰她的手,木太太也火了紧紧抓着她胳膊不放。 木兮急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哪有大人的力气大,她眼瞅着挣脱不开,低头去咬木太太的手,木太太嗷的叫了一声吗,木先生在下面喊道:“出了什么事?” “木兮,她……咬我!” 木太太松开手,木兮嗖的一下从她胳膊下面钻过去,直奔自己房间,接着砰的关上门,又上了锁。 “这孩子……”木先生跑上楼梯,抓着木太太的手,只见雪白的手背上一个半月形的牙齿印,隐隐渗出了血。 陈医生也走上来关切地说:“哎呀,有没有酒精需要消毒的呀。” “不碍事的。”木太太不想让丈夫担心,将手往身后藏。 木先生急忙拉着木太太下来,又跑去找酒精棉,陈医生虽然是精神科的医生,可也学过临床医学的,便用酒精棉给伤口消了毒。陈医生是木先生的一个朋友介绍来的,为人很有眼色,见情况不对劲帮木太太收拾完就早早告辞了。木先生这才想起木兮咬了木太太的事,直接冲到二楼敲木兮房间的门。那门锁上了,木先生边敲边气恼地喊道:“木兮,你出来,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咬你妈妈!” 木太太安静地坐在客厅了,盯着自己手上的半月形牙印看着。小玉刚才给客人倒过茶就回房了,此刻被木先生的吵嚷给喊了出来,见木先生疯狂地砸木兮的房门,小玉尖叫道:“先生,你这是做什么?会吓坏孩子的。” “孩子?我没有这样的孩子,不像话竟然敢咬她妈了!” “啊?咬人?” 小玉吓一跳,转身去看坐在大厅里的木太太,见她平静地坐在那,小玉急了:“太太,你劝劝先生,这样会吓坏木兮的。” 木太太冷冰冰地说:“我的女儿都敢咬我了,这样的不孝女吓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小玉愣住,木太太过去可是非常溺爱孩子的,怎么现在性情大变呢? 木先生听木太太这么说,怒火一个劲往头上冲,索性往后一退,接着用力一脚,小玉尖叫:“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哐当一声,那门被踹开了,可是房间里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一条绳子系在窗前的书桌腿上,一直垂到楼下去,仔细一看,那绳子是用裙带、睡裙、和刀子划成一条条的床单系成的,小玉急忙扶着窗台往下看,只见那绳子一直垂到楼下的草坪,风一吹晃来晃去。 小玉晃了,喊了一声天那,转身夺门而出就往楼下跑,边跑边喊:“我的小姐啊,我的木兮啊。” 木太太坐在客厅里冷眼旁观,轻轻地感叹道:“你的木兮?嗯?” 木先生这时也从狂怒变成担心,可又怀疑木兮这孩子不会胆大的真的这样爬下去,带着几丝侥幸心理连忙将衣柜门都打开,里面并没有人,木先生也急了,噔噔噔往楼下跑,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他顾不得看自己摔到哪里,爬起来继续跑。 小玉找遍了整个院子,都不见木兮,急匆匆又去后院,推开院门,透过玻璃看到屋子里一老一小正在玩翻绳,其乐融融的样子,很显然木兮并没有来这里。 小玉退出去,遇到气喘吁吁的木先生,埋怨道:“好好的又把孩子打走了,先生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过分。” 木先生讷讷地说:“不像话,竟然敢咬她妈了,这是什么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忤逆,长大了可怎么是好。” “我也真是第一次见,亲妈看到女儿这样稳稳当当坐着不着急的,再说当年一把屎一把尿伺候长大,被孩子咬一口怎么了?能少块肉啊?”小玉喋喋不休。 木先生是越听越生气,大喝一声:“得了,赶紧找孩子去吧,啰嗦什么。” 两个人跑出院子去附近找木兮,木太太起身顺着楼梯一步步缓缓走上去,走到楼梯口,在刚才木兮咬她的地方站住,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手背上的咬痕,木太太冷笑一声:“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可不是吗。换来的是什么?都是白眼狼,狼肉是贴不到羊身上的。” 面纱上有一处****的痕迹,木太太按了按自己的眼睛,黑裙一闪回到走廊尽头自己的房间。 苏三吃过晚饭,准备早点睡觉,刚洗漱了躺在床上,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苏三吓一跳,心道天那不会又是发生了什么案子吧?苏三披上床边椅子上放着的棉睡衣起身,走到门口问:“是谁啊。” 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传来,还带着浓浓的重鼻音哭腔:“姐姐,是我,我是木兮。” 这么晚了木兮怎么跑来了? 苏三急忙打开门,木兮满脸泪痕说:“姐姐我是坐黄包车来的。” 原来木兮这次吸取了教训,从楼上爬下来时拿走了自己的全部“存款”,苏三听到这里不由一阵后怕:“你这孩子,你拿着钱跑出来还对车夫说你有钱,万幸这车夫是个好人,若是起了坏心,你多危险啊。” “再危险也比在那个家里安全!” 木兮气呼呼地说。 “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苏三拉着小女孩的胳膊问。 木兮哎呦一声,叫道:“疼。” 胳膊怎么会疼呢? 苏三急忙帮木兮脱下大衣,挽起袖子一看胳膊上青紫一片,很明显是手印。 “这是……你爸爸……打的?” 苏三试探着问。 木兮摇摇头,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说:“是我妈妈抓着我胳膊不放,我一生气就咬了她,我担心再挨打,就用绳子从二楼跑了。” “我的天啊,你胆子简直大的没边了,这稍微有点偏差摔到了可怎么办?” “不会的,绳子的每个结我都打的很认真不会摔到的。” 苏三看着小女孩胳膊上狰狞的一片青紫,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这是亲妈吗?抓着孩子胳膊那么用力?下死手啊这是,也不怪木兮咬人,这手劲实在未免太大了些。(未完待续。) 第七章 虚惊一场 毓嵬睡眼朦胧的被苏三拎起来。 “天那,你睡觉不锁门啊。”苏三没想到门一敲自己开了。 毓嵬揉着眼睛:“锁什么门呀,我又不怕偷不怕抢。” 接着嬉皮笑脸:“嘻嘻,要是美女那就扫榻以待,要是女鬼呢,长得漂亮就留下,难看的就赶走。咦,美女你这么晚来作甚?莫要害了小生的清白。” 这最后一句是以京剧念白,一字一句地念出。 苏三啪地一巴掌打掉他的兰花指:“木兮又跑来了,恐怕木家乱成一团你赶紧给木先生打个电话说一下,别叫他担心。” 说完又警惕地看着毓嵬:“你不会没穿衣服吧。” “那自然是……” 毓嵬故意语气一缓,笑嘻嘻地盯着苏三接着说道:“穿着衣服的。” “赶紧起来,木家怕是要翻天覆地了。” 翻天覆地倒不至于,但木先生的确是急得团团转了。 木清也被前院的动静折腾起来,和明婆婆依靠在一起,神情惶恐,她很担心妹妹。 小玉不住嘟囔着为什么要对木兮那么凶,木太太本来是在自己房间,听到楼下动静太大,走出来靠着楼梯冷冷地说:“小玉,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怎么把木清也折腾起来了?这一家子是不是都为木兮活着呢,她跑了木清就得大晚上陪你们干坐着?” 木清听到这话,表情非常惶恐,看看楼上的木太太,急忙站起来比划着。 明婆婆搂着木清的肩膀说:“木清小姐说她是自己跑来的,她很担心妹妹。”木清不住地点头。 木太太走下来,轻轻抚着木清的头发说道:“好孩子,你妹妹但凡有你一半的心也不至于把你爸爸气成这样。乖孩子,回房睡觉吧,你那妹妹就是个白眼狼,看看,这就是她咬的。”说着将手伸到木清面前。 木清一看她母亲手背上一个半月形的咬痕已经肿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抬头看着木太太,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看的人心里酸楚。木太太叹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老天对你何其不公。” 小玉有点疑惑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了嘀咕。 木清在两岁多的时候被判定不能说话,木太太是个骄傲的人,不能容忍自己竟然生下这样一个有瑕疵的女儿,对木清一直是不冷不热的,远没有对木兮上心,这些年都是这样淡淡的过来,怎么现在对木清这么好了呢? 小玉看向木先生,而后者正沉浸女儿出走的复杂情绪中不能自拔,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边走边叹气。 这时明婆婆说道:“先生,不要走了,你再走下去,我老婆子的眼睛都要花得咯。” “我这不是在想法子吗?”木先生无奈地叹气。 木太太转身就要走,小玉喊道:“太太,你做什么去。” “我做什么还要向你请示汇报?”木太太冷冰冰地丢下一句。 小玉哑然,她本仗着和木太太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没想到木太太此刻这么不给她面子。 木太太上楼回房间了,小玉这才小声对木先生说:“先生,太太现在越发古怪了,脾气那么大,对木兮也有些太苛刻了。” 木先生眼睛一瞪道:“哪里有苛刻,方才你是没看到,抓着她妈妈的手就咬,哪家兴这样的?” 小玉不再说话,眼睛瞄向二楼,心道木兮总说这个妈妈不是她的妈妈,这样看还真有几分道理。木太太自从车祸后性情大变,也不怪木兮总这样说话。 明婆婆拉着木清的手比划着:咱们回房吧,你在这干坐着也没用,妹妹也不能回来。 木清摇摇头,用哑语告诉明婆婆:没有妹妹的消息我就不回去睡觉,想睡也是睡不着的。 明婆婆叹息道:“真是姐妹情深,到底是双生的,这心啊都连着呢。” 木先生听明婆婆这么说,脸色阴晴不定。 这时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 木先生大步冲过去,一把抓起电话。 “啊,是毓老师啊,可是木兮……” “对,木兮在苏小姐这里。她不想回家,强带她回去她也会再走的对吧?这样吧,让她在苏小姐家里住一夜好了,明天再说可以吧?”毓嵬的声音传来。 “木先生,我不是你们家什么人,和木兮也是偶然相遇的,但这遇到就是缘分对不对?” 电话中苏三的声音很是急促,像是非常气愤。 木先生不晓得她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嗯嗯答应着。 “既然是老天注定要我遇到这孩子,有些话我真是不吐不快,你可看到木兮胳膊上的青紫手印?” 木先生一愣:“什么手印?” “青紫大片啊木先生,木兮说是妈妈抓的,这样做父母是不是也有点太过分了吧?怎么能对十岁孩子下这么重的手哇?木先生,莫非你还不知道她胳膊处的淤痕?木太太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哇。” 木先生不相信太太会那么用力地抓木兮的胳膊,可是这位苏小姐,木先生打听过的,听说是本城有名的记者,应该是不会说假话的,再说还有毓老师在那里。一时间,木先生被苏三质问的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在苏三见好就收,并没有穷追猛打,只淡淡说了声木兮在我这里暂住一晚请木先生放心,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就挂掉了电话。 木先生放下电话如释重负,小玉急忙问:“又是在那位苏小姐那里?” “嗯。”木先生点点头,神情疲惫。 小玉松口气,拍着胸脯叹道:“哎呦,真是谢天谢地老天有眼。要是木兮出了什么事,我真是也不想活了。” 小玉是木太太娘家老管家的女儿,和木太太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木太太嫁过来,小玉也有了人家,没想到命不好,嫁人不到两年男人在码头扛活遇到青帮火拼稀里糊涂的被人砍死了,只留给小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屋漏偏逢连夜雨,小玉本想咬牙坚持着将儿子养大也算有个念想,没想到三个月的婴儿忽然发高烧得了肺炎夭折了。万念俱灰之际,正好木太太生完孩子身体虚弱,需要给孩子找奶妈,念着昔日的情分小玉就来到木家,从此就是十年。木清不能说话,性格又内向,小玉当然是更疼爱活泼可爱的木兮,总是不由自主将木兮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此时听到木兮没事,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便也回房休息去了。 明婆婆对木先生说:“我带木清回去睡觉了。”便拉着木清走向后面的小院。 木清知道妹妹在那位苏小姐家里,便很安心的躺下睡觉。 半夜也不知道是几点了,木清隐隐约约听到啜泣声,她睁开眼睛,看到背对着自己的明婆婆肩膀一抖一抖的,原来是她半夜在哭。 木清听到明婆婆的哭泣声心里难过,便伸出手去轻轻楼主明婆婆的肩膀。 明婆婆低声道:“乖囡囡啊……” 她叹息一声,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一张旧照片 第二天一大早,木先生就急急忙忙赶往巨籁达路。 他刚出门发动车子,就见木清从后院一路小跑,小脸蛋跑得红红的,拦在车子前面抓着车门不许他走。 木先生叹口气道:“你是要和爸爸一起去吗?” 木清用力地点头。 这时明婆婆也从后院追过来。 “先生,木清早上起来就说要去看妹妹,她这是担心了一晚上,你就让她去吧。” “唉,木清这孩子天性纯良,木兮要是有她一半乖巧我能省多少心啊。”木先生打开车门,让木清上车。 明婆婆看着车子远去,转身回到自己住的后院。 小玉站在门口,嘟囔了一句:“也不知哪来的人,什么人,把这家老的小的哄得团团转。” 说着将手里的抹布摔在地上。 苏三洗漱完毕,又带着木兮吃过早餐,刚回家坐下就听着外面车子响。 “一定是你爸爸来接你了。” 木兮眼睛一翻:“我不想回家,那个妈妈掐的我好疼,我真怕她哪天会掐死我。” “妈妈下手重了点,我已经和你爸爸说了,这样对小孩子是不对的,等你爸爸进来我还要和他说。” “苏姐姐你说帮我调查的事情,怎样了?” 木兮充满期待地看着苏三。 “木兮,这才过去两天啊,你总要给我几天时间对不对?” 木兮连忙不住地点头:“我知道的姐姐,你可一定要帮我。是我太心急了,唉,姐姐你不知道,我现在看到那个妈妈有多别扭,说不出的别扭,家里人还都说我不对。” 说话间木先生已经站在走廊和毓嵬说话了。 “对不住,毓先生,又给你和苏小姐添麻烦了,这个孩子啊,真是不懂事。她但凡有她姐姐一半好……” “木先生,这种话以后还是请不要说吧,每个小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木兮就是木兮,不要拿她和木清,或者其他的小孩子比较。” 毓嵬很不客气地打断木先生的话。 木先生尴尬地笑笑,不停地搓着手,不知该说什么。 “木兮在苏小姐这里,你先进来吧。” 毓嵬打开门,木兮看到爸爸,哼了一声将头偏过去。木先生呵呵一笑大声说:“木兮啊,爸爸来接你了,你看看你总来麻烦苏小姐和毓先生。” 木兮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木清走过来,轻轻搂着妹妹的肩膀,木兮挣扎一下,可是木清用了很大力气,她挣扎不开只能很气愤地说:“那个妈妈不喜欢我,我能看出来,她看我的眼神冷的像冰。” 木先生咳嗽一下说:“嗨嗨,你这孩子,你哪里见过冰是什么样的嘛。” “我当然知道,就是没见过我也知道。” 木兮脖子一扬,显出很坚决的样子。 木清去拉她的手,木兮却将木清的手甩开说:“她只喜欢姐姐,根本不喜欢我,从妈妈从医院出来我就发现了,她看姐姐和看我的眼神根本是不一样的!不要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我都能看出来。” 木清听到这话,表情黯然,显然很受伤。 苏三刚要提醒木兮不要这么说话,却见木兮站起身,解开外衣扣子,接着又脱下一个袖子,给木先生看她胳膊上的伤痕。 过了一夜,淤痕愈发明显,昨天还是有些青紫,今天已经是紫的发黑了,看着触目惊心。 木先生愣一下:“这个……真是你妈妈……抓的?” “当然是,她站在楼梯口抓着我不放,要是不信我们回家可以对一下手印看看是不是她的手。” 木清也被妹妹胳膊上的大片黑紫吓坏了,她伸手抹了一下,接着低头轻轻地往木兮胳膊上吹气,眼睛一圈水汪汪的眼泪马上就滴下来。 木先生有些气愤,嘴里只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呢,涟漪怎么能这样对孩子。” 苏三看了毓嵬一眼,表情严肃地说:“木先生,你不要嫌我多管闲事,毓嵬是木兮的老师,而我是个记者,我的眼睛里是揉不下砂子的,木太太这样做实在是过分了些,而且我听木兮说昨天你疯了一样砸她的门,她实在害怕才逃跑的。” “我,这不是……“木先生急忙辩解。 “请听我把话说完。”苏三挥手示意木先生不要打断自己的话。 “我知道你是因为木兮咬了木太太所以暴怒,可是木兮为什么要咬木太太,她胳膊上的伤痕就是答案。木先生,我看需要心理医生的不是木兮而是木太太。” 木先生被苏三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求救地将目光投向毓嵬。后者也点点头说:“这次是木太太做的不对,对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这放在哪里都说不出去吧。” 这边苏三在和木先生谈木兮的问题。同时在木家,小玉见家里没人,木太太躲在自己的房间不出来,就悄悄地溜到后院。 明婆婆不在,小玉悄然潜入她的房间。 床下放着一个藤箱,这是明婆婆的随身物品。 小玉打开藤箱,里面是几件粗布的换洗衣服,小玉撇撇嘴道:“果然是个穷酸。” 她随手翻了几下,一抖搂,从一件衫子里掉出一张照片。 小玉拿起照片大惊失色,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都梳着一样的童花头,穿着海军衫一样的校服。 其中一个女孩子,小玉是再熟悉不过,正是十几岁时读中学的木太太涟漪,那身衣服她也认得,是木太太当年教会女中的校服! 照片上的另一个女孩子,小玉看着眼熟可又认不出到底是谁。 她将照片放进旗袍贴身的衣兜里,然后将藤箱原样放好走出小院。 中午的时候,小玉心想木兮马上就要回来了,心里高兴,边择菜边哼着《四季歌》。 忽然一双枯瘦的手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一个沙哑的声音问:“你拿了什么?” 小玉笑道:“明婆婆啊,你又有什么东西是见不得人怕人拿的?” 明婆婆恨恨地说:“把照片还给我。” “不给!” 小玉站起身,脖子挺得直直的,很有点宁死不屈的劲。 明婆婆表情狰狞:“把照片还给我。” “你这老东西,搞的什么鬼?怎么有我们太太的照片?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拿走。” 小玉不依不饶。明婆婆恶狠狠地盯着小玉好一阵,松开手,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小玉活动一下被她掐得生疼的手腕,气呼呼地说:“老货,别以为救了木兮,又讨好木清就能在这个价站稳脚,你算个什么东西,哈巴狗一样,跑木家摇头摆尾,我呸。” “(未完待续。) 第九章 灭口 中午的时候木先生还是没有回来。 木家只剩下将自己关在二楼走廊尽头房间的木太太、厨房忙碌的小玉和坐在后院晒太阳的明婆婆。 木太太自从受伤后,这一年来脾气秉性变化很大,胃口也很古怪,有时候中午或者晚上都不吃饭,小玉做好饭去敲门,木太太在里面冷冷地问:“做什么?” “太太,吃饭了。” 小玉很恭敬地回答。 “不吃了。” 小玉劝说道:“太太,总不吃饭胃是受不了的呀,会得胃病的。”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扔到门上。小玉往后退了一步,看看门摇摇头下楼了。 下了楼来到餐厅却看到明婆婆已经坐在那吃上了。 小玉大怒,指着明婆婆骂道:“你算是什么东西,我做好了饭,太太还没吃呢,先喂你这个流浪狗。” 明婆婆也不理她,自顾自地继续吃。 小玉火了,上前一把抢过明婆婆的饭碗,嘴里叫道:“吃吃吃,我叫你吃。这饭我宁可给正经要饭的也好过给你这个装模作样的。” 明婆婆冷笑:“你是什么东西当我不知道?我老婆子吃的盐比你吃的茶泡饭多,你看向木先生的眼光都跟钩子似的,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一口一个我的木兮,记住了那是你家木兮小姐,自己一屁股屎还有脸说别人。” 小玉愣住,她从未想过自己隐藏那么深的情感竟然能被一个才来木家几天的老妇人一眼看穿,接着就是深深的害怕,既然明婆婆能看出,那么先生,那么太太……天啊,还以为自己的心事从不被人知道呢,可是也许早都被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小玉双手蒙上脸,羞愧难当。 明婆婆起身,嘿嘿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小玉捂着发烫的脸好一会,看到桌上的饭菜忽然醒悟过来:我白在木家这么多年了,竟然被那死老婆子一吓唬就怕成这样,真是丢人,不行,我要找她算账。小玉看着桌上被明婆婆吃过的饭菜越看越来气,气呼呼地杀向后院。 马上就要到后院,却看到明婆婆远远地走出来,小玉急忙躲在一边,看她要做什么。 明婆婆挎着个小包袱出了门,小玉心道,好啊,趁着今天家里没人在家,不知道偷了什么出去呢,我就跟着你,看你这老货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小玉一路悄悄跟在后面,只见明婆婆从木家出来,招手上了一辆黄包车,小玉跟在后面,看到一辆黄包车正好跑过来,便叫住道:“跟上前面的车子。” 明婆婆在龙华寺附近下了车,小玉心道原来是来烧香拜佛,老东西我就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明婆婆走进龙华寺后先去了大雄宝殿烧香。小玉离的远,也听到大雄宝殿里面传过来阵阵梵唱。像是里面在举办法会,很快吸引了很多香客围在门口。 小玉藏在人群中,见明婆婆走到殿前师父那里,说了几句什么,接着掏出钱来双手奉上,那师父点点头,提笔在一张纸板上写了几个字,接着叫过一个小和尚捧着那纸板进大殿里面去了。 明婆婆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伸手在眼睛上抹了两下,这才夹着包袱走出来,边走边回头看,很是不舍的样子。 待明婆婆走远了,小玉挤进来道:“师父,方才那个老婆婆过来做什么?” 那和尚坐在门口,面前条案上摆着笔墨纸砚,闻言斜眼看了小玉一眼,伸手在条案上敲了敲道:“你要写超度牌位就拿钱过来,别挡在这里妨碍别人。” 小玉眼睛一翻,嘴巴不饶人:“哎呦,你个出家人还这么势力的,逼着人家要钱。呶,我就想知道,刚才那老太婆写的是谁的名字?” 那和尚火气也大:“我这里是给法会写牌位的,你不写就不要妨碍别人,去去去。”说着大手一推将小玉推到台阶下。 小玉气的叫骂着:“小赤佬,良心被狗吃了。” 她气呼呼地走出龙华寺,这时明婆婆已经走的没影了。 小玉郁闷地往回走,心想也不晓得这死老太婆是给谁写超度牌位,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不对劲。小玉走了一会路过一片树林,忽然从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跟了我一路,你累不累?” 小玉大惊失色,原来自己早都被明婆婆发现了。她强自镇定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怕别人发现啊。” 明婆婆笑道:“来,你过来我告诉你那牌位上写的什么。” 小玉心道我一个年轻人还会怕你老太婆,过去就过去,小玉走近了那片树林,明婆婆冲她招招手,小玉问:“你到底……” 小玉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把匕首扎进她的腹中,明婆婆盯着她的眼睛冷笑道:“你实在太多事了,早点把照片还给我不就完了?” 小玉不相信地看着明婆婆,她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拿走那张照片,可是已经晚了,她倒在地上,只觉得血在汩汩流出,身体越来越冷,脑子也是木的,眼瞅着一只脚踢了踢她,然后踏踏踏地远去了。 幸好今天是星期六,苏三和毓嵬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和木先生谈话。 木兮则安静地和木清坐在一起。 这时苏三发现,其实木兮和木清长得并不是很一致。只是大体轮廓很像,开始觉得很像是因为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缘故。 一上午苦口婆心,木先生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向女儿道歉保证以后一定要和颜悦色,不对女儿发脾气。 木兮撅着嘴道:“爸爸你承认错误了,那我也要承认错误,我不该不和客人打招呼,但是妈妈呢?她掐我掐的好疼,我早说过她真的不是我妈妈。原来妈妈多爱我对我多好,可是现在,她对姐姐比对我好多了。” 木兮说完这话意识到说的不太中听,急忙看向木清道:“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木清做个嘘的手势,然后摇摇头笑了一下,示意自己并不在乎。 木先生也明白木兮的意思,木清性格内向加上不会说话,木太太过去对她很冷淡的,倒是将木兮宠上天,现在却变成这样,怪不得木兮有想法。 木先生心想,难道是涟漪已经知道了木兮的身世?这可该如何是好。 下午的时候,木先生带着两个女儿回到家里,明婆婆正在厨房忙碌着,看到他们父女三人回来,笑盈盈地迎上来道:“木兮小姐,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老婆子也得出门去寻你了。” 木兮不好意思地一笑,低低地说了声:“婆婆……” 木先生皱皱眉头问:“怎么是你做饭,小玉呢?” 明婆婆摇摇头:“我一直在后院,看到下午了就过来看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没看到小玉,就自己做了,先生,你不会嫌弃我老婆子做的饭吧,放心我很爱干净的。” “不是的,不是的,那好你先忙着,我带孩子们上楼。” (未完待续。) 第十章 不错,我不是你妈妈 木先生带着木兮上楼,木清则乖巧地留在原地,看着明婆婆正在择韭菜便也蹲下来一起择。明婆婆看着木清,叹口气道:“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命苦呢。” 木清不解地看向明婆婆,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望着木清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明婆婆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道:“看到你婆婆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木清眼睛忽闪忽闪的充满了疑惑,她比划一下问:“婆婆,你的女儿现在哪里呢?” 明婆婆叹口气道:“她不在了,死了。” 木清伸出手抱着明婆婆的脖子,轻轻地蹭了一下,明婆婆拍拍她的手说:“我女儿也是不会说话,书读的好,和别的的小囡一起读书,学的比她们好得多,还读了教会女中,我都打算卖了家里的地供她读大学,没想到她后来出事了,死了,唉。” 明婆婆叹口气,目光充满了惆怅,她看着木清,一字一句地说:“囡囡,你是个乖囡囡,你可一定要好好学,不要交坏朋友,也不要胆子那么小,再大胆一些,别被人欺负了去。” 木清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明婆婆那么期待地看着自己,木清只能重重地点点头。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尖叫,是木太太的声音,木清吓了一跳,惊恐地盯着明婆婆,后者则抓住木清的手说:“囡囡,别怕。” “滚出去!”木太太的声音传来。 “涟漪,你不要这样,你怎么能这么对木兮说话?” “我就说你不是我妈妈!”木兮带着哭腔喊道。 木清担心极了,急忙就要往楼上冲。 明婆婆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说:“你上去能做什么?” 接着是木兮啊啊啊地喊了几声,门被重重地关上,很显然木先生和木兮被赶了出来。 过了一会,木先生垂头丧气地走下来,看到这一老一小表情各异,叹口气说:“做饭吧,我真的饿了。” 这天晚上,小玉没有回来,木太太也没有下楼吃饭。明婆婆端着托盘送饭上去,木太太在屋内说:“放门口吧,” 木兮很显然愤怒并没有消除,吃饭时一声不吭,气鼓鼓的,要吃完后才想起一直没见到小玉,问道:“娘姨呢?” 明婆婆摇摇头说:“不知道,下午就没见到她。” 木先生说道:“你娘姨那么大的人了,丢不了的,可能回乡下去了,明天就回来了。” 是这样吗?木兮将信将疑,因为小玉从没有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过去回乡下的时候都要提前一天打好招呼的,难道是因为家里有了明婆婆,她就放心的回乡下去了?谁都不告诉一声?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一家人围坐桌前吃饭。木太太的早餐依然是明婆婆送到房间里的。 忽然门口传来车响,接着大门被重重敲响。不知为什么,木兮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她放下手中的水煎包,惊恐地看着木先生。 明婆婆从厨房快步走来说:“我去开门,这是谁啊,大早上就这么敲门。” 明婆婆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他身后还有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 “先生,你找谁?”明婆婆想要拦住人,可是那人理都不理她就往里走。 他身后的年轻人则说道:“我们是警察局的。” 警察局的一大早上门!木先生在屋里听到觉得事情不妙,急忙站起身问:“警察先生,有事吗?” 罗隐看了吃饭的男人和两个女孩一眼问道:“凌小玉是你们家的?” “是的,是的。”木先生忙不迭的点头。 “她怎么了?” 木兮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死了。” 罗隐回答的简单明了。 “啊?”木先生脸色大变,木兮则摇着头:“不,这不可能,娘姨怎么会死呢?” 木清则忽然弯下腰干呕了起来,她心地纯良,瞬间受刺激太大,肠胃出现了应激紊乱。 明婆婆急忙走过来,扶着木清去卫生间。 木先生问:“是怎么死的?” “呶,这把匕首认得吗?”苗一拿出一把血迹斑斑的匕首,木先生只看了一眼急忙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木兮则叫道:“啊?这不是我妈妈房间里的……” 木先生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巴:“呵呵,小孩子不懂事的。” “不是吧,难道不是童言无忌吗?”罗隐冷笑,接着用温和的目光看着木兮问,“小妹妹,你来讲讲,你见过这匕首,对吗?” 警察既然这样说,木先生只好松开木兮,另一只手却悄悄地掐了木兮一下告诫她不要乱讲话。 木先生实在是太不懂小孩子的心理,木兮本来就对木太太掐自己的那一幕耿耿于怀,现在木先生掐的这一下,正好提醒了她之前的事情,她大声喊道:“这是我妈妈的,我在她房间看到过,她用这个削水果的。” “哦,是尊夫人的?那么木太太在哪里?请她出来吧。” 看到一身黑裙包裹全身,还戴着黑色面纱的木太太,罗隐和苗一对视一眼,心道果然是这个女人。 原来今早发现尸体后,苗一迅速走访了附近的人,有几个人都记起来,昨天在树林附近看到个一身黑裙还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因为打扮的实在诡异,看到都吓了一跳。 几名目击证人都能证明那女人进了小树林,因此大家一致认为黑裙女人有作案嫌疑。 罗隐冷冷一笑:“带走。”木先生急忙拉住苗一:“警察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小玉被杀现场有个黑裙黑面纱的女人出现过,同时这把刀也是你们家的,还有什么话说?” “我昨天一直在家里。”木太太说道。 “谁能证明?”苗一问。 木太太摇摇头,她每天深居简出,的确无人能证明自己在家。 “童言无忌,你女儿已经证明这刀子是属于你的,还有什么话说?”罗隐大手一挥,“带走吧。” 苗一推开木先生,押着木太太就走。 木太太则转过身,盯着木兮冷笑道:“哼,是你说的?你就那么恨不能我死?” 她眼神格外凶狠,木兮吓得往后一退。 “对,我不是你妈妈,你的亲生妈妈已经死了。烧成一块焦炭!死的这个惨啊,真活该!” 木先生惊叫:“涟漪,你说的什么话!” “闭嘴!”木太太愤怒地指着木先生,“我就算不是她亲生妈妈,也曾经当她是亲生女儿,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大,她是怎么对我的?敢咬我不说,还在警察面前诬陷我!白眼狼,统统是白眼狼。” 木兮吓坏了,向后又退了一步,小声说道:“我没诬陷你呀,那匕首就是在你房间见到过。”她接着扑向木先生,“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亲生妈妈怎么就成焦炭了?她说的是谁?”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撕破脸(上) 她说的是谁? 木兮扬着小脸,一双黑亮的眸子盛满了复杂情绪,悲伤和期盼盈盈欲滴。 木先生看着女儿稚嫩的小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木清也睁大眼睛,看看木太太又看看木先生,她完全被突发状况搞的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清也察觉到这几个月来妈妈性情大变,她是个心思纯洁的孩子,只想着木太太可能是因为车祸毁容受到刺激导致。木太太过去一直不喜欢木清,因为她不能说话,性情也内向,木太太从不带木清出去,嫌丢人。木兮聪明活泼,嘴巴又甜,俩孩子打小就穿一样的衣服,看着似乎是一样待遇,但木兮有很多零花钱,木清什么都没有,木先生工作忙,木太太很少过问她的生活,小玉也是偏宠木兮,整个木家,木清就是个小透明,奇怪的事,木太太这段时间对木清的态度有了很大变化,她似乎非常想对木清更好一些,但木清习惯了这种冷淡梳理的相处方式,她就像一只刺猬,用坚硬的刺包裹着柔嫩的身体,对木太太的示好无动于衷。 木太太见木清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伸手示意她走过来,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木清愣住,木太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木兮不是她的女儿!这怎么可能?妈妈刚出院的时候不是这样啊,那次死里逃生到家还将木兮紧紧搂在怀里,那份感情不像是装的呀?这才几个月光景怎么就这么说话呢? 罗隐好整以暇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苗一则问:“你们家这怎么搞的?乱七八糟的,什么亲生的不是亲生的,把我都看糊涂了。” 木兮咬着嘴唇都要哭出来了。 木先生则说道:“涟漪,你看看你,当着孩子面说的都是什么?孩子们会当真的。”他说着又加上一句,“我相信你不会杀人,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律师。” 木太太冷笑:“说这话是为了堵我的嘴吗?” 木兮忽然扑过去,抓住木太太的袖子用力摇晃着:“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我妈妈?” 木太太用力挣扎,想将木兮甩到一边,可是这小女孩年纪小小力气却好大,她抓住木太太黑裙的袖子死活不松手““冯博文说你都忘记了他不能吃榛子!你是别人假冒的!” “木兮不要听妈妈乱说话,你不知道的,妈妈车祸后也伤到了脑子,她曾经忘记了很多事。”木先生急忙解释道。 “呵呵,木年生,你想说我的脑子坏掉了,将来再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吧?可惜我这段时间慢慢地恢复了记忆,也终于记起了车祸前的事情。”木太太冷笑道继续说。 “我前十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以为自己生了双胞胎,结果呢,竟然是我的丈夫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欺骗我,还有小玉,她后来也跟着他们一起骗我!笑话,我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亲生的女儿不能说话,和我疏离冷漠,我最宠爱的竟然是那贱人的女儿!木年生,你这些年一定在偷着笑吧?笑我傻?笑我笨,笑我被你们这些白眼狼玩弄于股掌之上!” “天啊,这是又出了什么事!” 苏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原来她得知龙华寺附近发生了命案后就匆忙赶往警察局,一看到死者竟然是木家的小玉,苏三马上又赶到木家,于是就见证了这样的一幕。 罗隐耸耸肩道:“我也没想到带走嫌犯竟然遇到这么一场伦理大戏。”他说着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来来来,坐下看戏,哦,你们继续,不要停,反正嫌犯在此,你们木家的伦理大戏演完我再带人去演三堂会审。” 木兮一见苏三,哭着扑过去道:“苏姐姐,妈妈承认不是我的亲妈妈了!” 苏三看向木太太:“木太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隐见木兮喊苏三姐姐,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找我要樊涟漪车祸的资料,原来是为了帮这个小孩子。” “想知道真相吗?”木太太忽然笑了起来,她因为车祸喉咙被灼伤,声音难听极了,笑起来嘎嘎嘎嘎的像冬日野地里的乌鸦。 期间,明婆婆一直站在门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心里早已经惊涛骇浪,面上却要装作平静无波。 “樊涟漪,你的车子的确被人动过手脚。”罗隐叹口气,“不过警方当时没调查出什么,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木太太听到这话,忽地转头看向木先生,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就这么恨我?” 木先生急忙辩解:“不是我做的,琳达和木兮都在车上,我怎么可能……” 木太太大叫:“听听,你终于承认了。” 人在紧急时刻真的很容易口不择言,木先生说完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惊恐地盯着木太太。 苏三经历这么多案子,何等敏锐,微微皱着眉头,手却抓紧了木兮的小手,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话题会伤害到这个孩子。 木清也发现事情不对了,紧张地扯着自己的衣角,滴溜溜的大眼睛环视四周。而苗一则是一副兴高采烈看八卦的架势,恨不能振臂高呼让八卦狗血来的更猛烈些吧。 罗隐笑道:“看来去年的车祸迷局今天有望解开,愿闻其详,木太太。” “车祸时我被烧伤,头部也受到重击,失去了部分记忆。” 木太太缓缓讲道:“出院后,我发现自己脑子出现了问题,记忆错乱,很多都是片段式的记忆,一直到今年我终于恢复了,记起来所有的事情,包括车祸前的一切。” 木先生闻言忍不住喝道:“家丑不可外扬,涟漪,你不要太过分,我们毕竟夫妻一场。” “夫妻一场?呵呵呵,你若念着夫妻情谊,怎么会骗我十年,这十年来,看我对那贱人的女儿宠爱有加,对自己亲生的女儿不闻不问,你和那贱人心里一定笑死我了吧?”木太太指着依偎在苏三怀里的木兮道,“她不是我的女儿,是琳达那个贱人的女儿!” “什么?琳达阿姨?” 木兮惊呼:“爸爸这不是真的!” 木先生不敢面对两个女儿询问的目光,缓缓垂下头去。 这一个动作足以说明一切。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撕破脸(下) “可是,她们不是双胞胎吗?” 苏三问。 “这就要问木年生,当年我生孩子难产大出血,虚弱到了极点,没等看到自己的孩子就晕了过去,昏迷了整整一天,等我醒来,小玉告诉我说我生了双胞胎女儿。”木太太说道。 苏三心里一沉:小玉…… 她急忙看向罗隐,果然后者眉毛一挑,苏三知道,罗隐也对这件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很高兴,我是真爱这俩孩子,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孩子们身上,加上产后身体一直虚弱,我一直没注意道我最好的朋友琳达那段时间似乎消失了。后来孩子两岁的时候我才发现木清不会说话,我是个骄傲的人,从来都是骄傲无比,我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有这样的缺陷。我对木清很冷淡,不想抱她一下,也不带她出门,很不喜欢她在人前出现。” 苏三听到这里很是气愤,插嘴道:“这又不是木清的错,看到女儿这样你该对她加倍怜惜才是。” 木太太苦笑道:“是,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于是我现在也自食苦果了。” 她伸开双手,看着木清:“木清,来,到妈妈这来,这些年妈妈亏欠你太多,不求你能原谅妈妈,只求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小心谨慎,一切都有妈妈为你做主。” 木清迟疑地看向木先生,接着又看向木兮和明婆婆,明婆婆则对她摇摇头,于是木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木太太看,后来索性跑到明婆婆身边拉着她的手,紧紧靠着明婆婆。 木太太伤心地按住自己的眼睛,擦去泪水继续说:“看,报应来了吧,我亲生的女儿被我自己变成了这样。” “你的意思是,木兮是琳达……” 罗隐话没说完,木兮尖叫道:“不是的,和琳达阿姨又有什么关系?你是个假妈妈,不是真妈妈!对,你可能就是那个琳达阿姨,我妈妈被烧死了,你是琳达阿姨冒充的。” “哼,琳达那个贱人倒是真想烧死我,可惜,老天有眼,最后葬身火海的是她。”木太太哼了一声继续讲道,“那天我和琳达带着木兮一起去郊外玩,就在前一天,我偶然听到小玉管木年生要钱,她说家里弟弟要娶老婆又要做生意,需要钱,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小玉要钱要的那么理直气壮。他们俩以为我出去了,其实我就在二楼,听到小玉威胁木年生说若是不拿钱出来就将木兮的事情讲出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养了这些年的宠爱了这些年的女儿竟然不是我生的!” “我只是犯了一次错误后来已经尽力去弥补了,为什么你不能原谅我呢。你出了车祸,容貌尽毁我也没嫌弃你啊。” 一直沉默的木先生忽然说。 “你的弥补就是趁着我昏迷将私生女谎称是我生的双胞胎?让我远离自己的亲生女儿,反倒对一个私生女倾注了全部的母爱!还有琳达,她中学时父亲破产,家境一落千丈,若不是我资助早都卖身嫁人了,她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还有小玉……” 木太太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杀害小玉的疑犯这件事,恨恨地说道:“她被我家收留养大,结果为了钱背叛我,哼,木年生,你还真是够风流,小玉也对你情有独钟吧,你们这些白眼狼做的好事!” 原来木太太偶然听到这件事,就开车以出门玩的名义带着琳达和木兮一起出门,木兮在后座睡着了,木太太质问琳达这件事。琳达见她得知了真相,竟然嘲讽她笨蛋活该,还说她生的女儿是哑巴一定是当年坏事做太多,受到报应了,既然她都清楚了那就和木先生离婚让位的好。木太太实在不能容忍,心一横打算开车冲下山和琳达同归于尽,琳达自然想要活命,拼命和木太太争夺方向盘,就在这时刹车忽然失去控制了,直接冲着断崖冲过去。 车子坠入山谷,后面坐着的木兮被甩出车外,琳达则葬身火海,木太太并不是为了救木兮受的伤,她是车子爆炸时被琳达抓着不放才受伤的。 事情真相大白,可是木兮不承认这个事实。自己怎么不是妈妈的女儿而是琳达阿姨的女儿?不,这不可能,虽然她这两个月怀疑这个妈妈是假妈妈,可她十年来一直被妈妈疼爱,是木家最骄傲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一下子变成私生女,不要以为十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她明白私生女的意思,那可不是什么好话。她哇地一声哭起来,放开苏三,跑过去搂住木太太的腰喊道:“妈妈,妈妈,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你在吓唬我呢,对不对。” 毕竟是自己养育了这些年的孩子啊,木太太伸手想去抚摸木兮的头发,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下,接着重重落下,她叹息一声什么都不回答。 木清眼睛瞪得老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这个不能说话的孩子爆发出一阵瘆人刺耳的尖叫声,她啊啊啊地叫着,叫声中充满了痛苦。明婆婆吓了一跳,急忙喊道:“囡囡,怎么了囡囡。” 木清捂着自己的耳朵继续大声尖叫,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只听这个不能说话的孩子在喊叫中忽然喊了一声:“不!” 接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软绵绵地躺在明婆婆怀里。 木太太喜极而泣:“我的木清,可以说话了?” 苏三看过外国有类似的报道,说受了刺激可能会产生某种应激性,心想也许木清只是凑巧发出像不一样的喊声而已,未必是能说话了。 罗隐站起身问道:“好了吧,你们家这些破事都说明白了?苗一,将人带走。” 苗一这才从木家的狗血大戏中缓过神来,啊了一声抓住木太太手臂就要带她出去。 木兮紧紧地抱着木太太:“不要,不要带我妈妈走,这是我妈妈,我的妈妈。” 苏三眼圈发热,她走到木兮身边低声说:“木兮,警察只是带妈妈去调查一下,没事的话很快就会回来的。” 木兮已经泪流满面。这孩子这两个多月一直怀疑妈妈是假的,可是现在她只求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己还是妈妈最宠爱的小公主。 如果早知道真相是这样,木兮一定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是已经晚了,妈妈的确不是自己的妈妈,木兮无法接受现实,看着木太太被警察带走,又看到木先生一脸颓然,木清靠在明婆婆怀里,她忽然呵呵呵呵笑了起来。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脸上挂着泪水,以一种悲伤到极点的神情在笑,这情景格外的诡异。 苏三担心这孩子被打击的失去理智,急忙握住她的肩膀问:“木兮你别吓我啊。” 木兮笑的直不起腰来:“不是我的妈妈,又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不是我的亲妈妈。哈哈哈,真好笑。” 罗隐大步向前,一掌打在木兮后脖颈处,木兮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苏三怀里。木先生怒道:“你做什么?” “这孩子再这样下去精神就要出问题了。”罗隐用讽刺地目光望着木先生道,“我看你需要请医生了,你们家俩孩子都受了强烈刺激。”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焦头烂额 木太太一时激愤将实情讲出,期间对小玉的痛恨溢于言表,但是来到警察局后坚决否认自己杀了小玉、 “我当时在房间睡觉并没有出门。” 她简称自己一直没出门。 “谁能证明?”罗隐问。 “这个,我一个人在房间,始终没有下楼,没人能证明。”木太太心想反正自己没有杀人,问心无愧随你们如何想了。 “没人证明。”罗隐很了然地笑了,“木太太,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有几个人都可以证明你在现场出现过,刺死凌小玉的刀也是你的,这些你都作何解释呢?” 木太太低头不语,好半天才抬头说:“反正人不是我杀的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这时带人去木家搜查的小那回来了,他将一条黑裙丢在桌上。 木太太认出那是自己的黑裙。 “这上面有血迹。” 小那指着黑裙说道。 黑色的裙子,根本看不出任何的血迹,只是有一些淡淡的血腥味,罗隐拎起裙子,发现裙子胸口部位有些硬,便说道:“打盆水来。”苗一立马狐假虎威冲外面喊:“嗨,打盆水哇。” 很快外面的警察端来一盆水,罗隐将裙子按入水中,很快红色蔓延开来,整盆水都是红的。罗隐冷笑:“如何,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木太太摇头:“这的确是我的裙子,但是我真不晓得这条裙子怎么会染上血迹的。” “证据面前还在死撑。”苗一一拍桌子,“你这种嘴硬心冷的人,怪不得自己的女儿都不得意你。” 木太太听到这话,疯了一样大叫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面纱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美丽的眼睛,而此刻这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怒火。 罗隐一挥手:“带下去吧。” 这时门外一个警察进来道:“探长,有律师要来保释她。” 木太太喊道:“木年生找的律师我不承认,我不用他管。” “当然,我还要扣着你,不会叫人保释。” 罗隐耸耸肩看向那个警察:“看到没,嫌犯情绪激动拒绝保释。” 那警察应声而去,苗一笑道:“木太太好配合,委屈你多待些时间咯。” 此刻的木家已然是翻天覆地。 木清醒来后表情迷茫,抱着明婆婆低声啜泣。她这十年来,承受了木太太太多的冷淡,她本来已经习惯做家里的一个小透明,从不去和妹妹争宠,一直是个早熟懂事的孩子,可是今天木太太忽然告诉她,自己错了,原来她才是亲生的女儿,木兮是别人生的,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酸楚都涌上心头,木清一时不能接受这么大的打击几近崩溃,强烈的刺激下她竟然开口说了话。木先生在木太太被警察带走后,先是给熟悉的律师打了电话,接着就请来圣玛丽医院的医生来给木清做检查。 木清看着医生一言不发,无声地反抗着,那医生走出来无奈地冲木先生摇摇头说:“令爱目前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继续开口说话的迹象。” 木先生急了:“可是方才她真的喊叫一声,喊的是不。” 医生叹息道一声双手一摊:“那可能是你们听错了吧,抱歉,我无能为力。” 木先生送医生出门,看到陈医生正急匆匆往这边走。 “现在怎样了?”陈医生问。 原来木先生担心木兮精神受创,特意请陈医生过来。 “受了很大的刺激。”木先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只能带着陈医生开门走进木兮的房间。只见木兮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木先生非常担心,走上前去探木兮的鼻息,谢天谢地,还有气息。木先生刚松口气,就见木兮哗地一下坐起来,她起来的极为迅速,差点撞到木先生的鼻子,木先生陪着笑脸说:“木兮啊,你感觉怎么样啊。” 木兮彷佛没听到一样,瞪大眼睛紧紧盯着木先生,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木先生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急忙错开脸去:“木兮,你哪里难受,想不通,和陈医生说说,她会帮你的。” 木兮看了陈医生一眼,嘴角抿着还是不出声。 木先生见她眼神瞟向陈医生,知道她是听得到自己说话的,也就松口气。转身对陈医生说:“陈小姐,木兮刚才受到很大的刺激,我现在就把她交给你了。” 陈医生点点头,木先生便开门出去了。他一直往楼下走,这时听着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叮铃铃响了起来,木先生下意识地喊道:“小玉,接电话。” 屋子很大,传来隐隐的回声:小玉……电话…… 铃铃铃电话铃继续响着。木先生这才想起小玉不会来接电话了,她死了。 所有的悲伤情绪在瞬间都涌上心头,交织在一起,互相撕扯着扭曲着,因此电话另一头的律师听到木先生带着哭腔的声音吓了一跳:“木兄,别这么着急啊,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警方只是怀疑而已啊。” “什么涟漪拒绝保释?”木先生显然没想到妻子这么坚决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木兄,尊夫人可能只是一时想得有些左,毕竟是自己从小相处的佣人死了,短时间内接受不了也是有的,警方还在调查取证阶段,稍安勿躁。” 律师安慰着木先生,心里则在赞叹:多么感人的伉俪情深!木太太不想连累木先生拒绝保释,而木先生在家为太太的事情痛哭流涕!人生最伟大的爱情莫过如此! 律师心里感慨万千,这时女秘书开门进来,轻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后背上,娇滴滴地问:“下班了去我那里嘛,一定让你舒服的。我准备了刺激的……你呀,试过就忘不了。” 律师缓缓摇摇头:“不行啊,今天是她的生日,今天…… 没等他说完,女秘书紧紧搂住他,扭了几扭,候律师享受着销魂滋味,嘴里却还说着:“唉,刚看到人家伉俪情深,我总不好再对不起她。” 后背上阵阵酥麻,候律师半边身子都软了,点头道:“就依你,依你。” 女秘书扭着腰肢出去了,看着她奥妙的身姿,外间大办公室里几个小律师嘀嘀咕咕。 “我就知道,老侯一定被郭秘书拿下来了。” “不会这么快吧,才三天而已啊。”另一个律师半信半疑。 “有的人就是这么大的本事咯,你们可晓得郭秘书的亲妈是谁?路展眉啊,当年可是上海滩一等一的大美人。郭秘书毕竟能有乃母几分遗传的嘛。”(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照片上的女儿 一直到晚上木兮没有下楼也没有说话。陈医生不知道木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敏锐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竟然有一种同年龄不符的悲伤,是那种哀莫大过于心死的伤痛。 陈医生想不明白这个岁数的女孩子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一下午沟通无果,她只能疲惫地向木先生告辞。 “可能是这孩子今天受刺激太大,明天……明天总能好一些吧。”木先生送陈医生出门时自我安慰道。 “嗯,是的,心理治疗是个长期的过程,我们慢慢来吧。” 第二天,木先生早早出门买了早餐回家,木兮没有下楼。 “木兮啊,吃早饭了,油条豆浆榨菜,还有茶叶蛋,热乎乎的好吃的来。” 木先生敲门道。 屋子里无声无息。 木先生推开门,啊地吓了一跳。原来木兮就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木兮,你怎么了?”木先生蹲下身,低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木兮看着木先生,一声不吭,接着从他身边走过去,一直走到楼下,坐到餐桌前自顾地吃起早餐来。 木先生心想只要还能吃东西问题就应该不大,于是他又跑去后院叫木清。 看到木清依偎在明婆婆怀里,木先生有点庆幸:这俩孩子都受了很大的打击,万幸木清还有明婆婆可以依靠,倒是木兮,从骄傲的小公主一落千丈,一定要小心提防她再离家出走了。 木先生和木清、明婆婆走进餐厅,木兮本来是在吃饭,嘴里正咬着油条,一看到木清进来,啪地扔下油条,起身就走。 木清愣了一下,方才妹妹抬头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敌视,冰冷冷的。 木清轻轻地拉了一下明婆婆的手,后者则弯下腰对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意思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和木兮相比,自己才更应该挺直腰板吧? 毕竟木太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冷淡中长大,昨晚明婆婆就告诉她,是木兮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木清啊,是木兮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啊。”明婆婆搂着她推心置腹,“我老婆子过得桥比你们小囡囡走的路多多了,你是不晓得啊,过去大户人家妻妾争宠,哦,妾就是小老婆,你知道吧?” 木兮点点头。 明婆婆继续说:“就有互相害对方孩子的,你出生时你妈妈难产昏迷,守着的小玉又被你妈妈和那个什么大收买了,真没准在你出生的时候动了手脚,你不晓得,刚出生的小孩嫩的哇,跟豆腐花似的,风吹吹就散了,动什么手脚太容易了。唉,我可怜的囡囡啊,你的一切都被木兮偷走了啊。好可怜的囡囡,婆婆疼你。” 明婆婆正努力将仇恨的种子撒入木清的心田,不停地给她灌输被木兮夺走生活的道理。 因此木清看到木兮走了,在明婆婆的安慰下,细小的伤心很快被愤怒冲淡:该生气的那个是我,你偷了我十年的生活,霸占了父母的爱,你有什么权利对我这样! 木清看了木先生一眼,不动声色坐到桌前吃饭。 木先生有点尴尬,搓着手说:“木清啊,你妹妹小不懂事,呵呵,你让着点妹妹。” 木清听了心里的不满更盛了:我们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吗?怎么她小不懂事?我就要永远去做懂事的那个?只因为我不能说话,就是我最大的过错?再说,现在证明不是真的孪生姐妹,到底谁大谁小还说不清呢。 木先生没有察觉到木清的不满情绪,只是急忙将油条装到盘子里,上楼给木兮送去。 木清看着爸爸的背影,心里酸楚,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圈红了,眼泪被她揉了回去。 明婆婆伸手搂住木清的肩膀,低声道:“想哭就哭吧,婆婆护着你。”木清猛地摇摇头,她暗自下了决心,我不会再哭,以后都不要再哭!被夺走的幸福,被偷走的一切,以后一定要加倍的夺回来!这是你们欠我的。 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她的“你们”中,包含了很多的人:木先生、木太太还有木兮! 吃过饭,木清跟着明婆婆回到小院。 木清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没有一丝大小姐脾气,平时都是自己洗衣服的。她找出几件衣服去院子里洗,想到帮明婆婆做点事,就去明婆婆房间,看到床上放着一件褂子,拿起来就泡到盆子里。 明婆婆在小厨房烧水,听到院子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站在门口喊道:“木清啊,婆婆来洗衣服,你不要做这些粗活。” 木清比划一下意思是自己都习惯了,会洗干净的。 明婆婆叹息道:“明明该是个千金小姐的身子,唉,都是木兮害了你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瞄着木清的眼睛,看到那双清亮的眸子中燃烧起火光,明婆婆微微笑了一下,心道水滴石穿,总有一天仇恨的种子要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到时候嘛……哼,什么涟漪,我要叫你变成天下第一可怜之人,自己的女儿对你充满仇恨,看你怎么过下半辈子! 这时明婆婆看到木清拎起了盆里的衣服,大惊失色,急忙跑过来说道:“不要动!” 木清吓了一跳,噗通,衣服掉进水盆。 “这件不用你洗。”明婆婆捞起衣服,小心地掏向贴身的口袋摸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子穿着教会女中的校服,一双黑亮的眼睛中彷佛盛满了忧郁,令人怜惜。 木清比划一下问:这是谁? 明婆婆轻轻地吹干照片上的水迹,抚摸着照片上女孩的脸说道:“这就是我的女儿,我那可怜的女儿。” 木清想起明婆婆说过女儿死了的事情,便轻轻地搂住明婆婆的胳膊,靠着她。接着抬起头比划一下:我要永远做你的孙女,好吗? “乖囡囡啊。”明婆婆看着木清慈祥地笑着。 此刻她心里是五味杂陈。 她恨木太太,恨不能一口口咬下她的肉。 木清是木太太的女儿,她本该痛恨她的,可是一看到木清她就想到自己的女儿,木清乖巧的令人心疼,明婆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生活太甜 加点醋 “你们认为是木太太杀人?她为什么杀人?” 苏三听完罗隐讲述的案情,觉得木太太杀人不太可信。 “自然是仇恨了。对小玉充满了仇恨,她恨小玉,小玉欺骗了她,骗了她这么多年,一时激愤就杀了。” “既然这样,她和小玉朝夕相处对吧,忽然恢复了全部记忆也是这几个月之间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能在这几个月之间杀人,非要等到木兮闹离家出走,我和毓嵬都开始关心这件事的时候杀人?她是嫌事情还不够大不够引人注意吗?” 罗隐笑道:“谁能知道这世间还有汝等好管闲事之人,木太太也不会想到啊。” 说话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吃饭。红房子的西餐,血淋淋的牛排苏三吃不惯,红菜汤酸面包是她的最爱,这间餐厅最早是以法国餐为主,后来上海滩大批白俄和犹太人到来,给这间餐厅增添了一些其他的品种。 “这红菜汤不错啊,就是吃起来不够优雅。”罗隐点评道。 苏三摇头:“这就是你和我的最大不同,你这样的公子哥只想着如何的优雅如何舒服,而对于我,只要吃饱穿暖就别无他求。” 罗隐笑道:“看你说的小可怜一般,当年你过的如何,我也能想得到,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该享受就要享受才是,何必还要记着过去。” 说话时他伸出手去,轻轻拍着苏三的手背:“我只希望你快乐,忘记过去,永远快乐。” 苏三笑道:“忘记过去等于背叛现在。” 罗隐很是惊讶:“咦,这是列宁的话,好啊,原来你还是红色的嘛。”他看苏三神色黯然便故意逗她,说这话时还去攥住她的手去挠手心,苏三笑道:“坏蛋啊你,明知道人家最怕痒的。” 总有一些自诩贵族的人物,平时最瞧不起引车卖浆的平民百姓,在西餐厅吃饭派头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派头,此刻看到隔壁桌子的男女吃着西餐竟然还在谈笑,虽然声音很小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也是不可饶恕的,贵族礼仪啊,怎么能全然不顾呢!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旁边桌的女子哐当将叉子扔到一边,嘴里嘟囔着:“哪里来的乡巴佬,吃个西餐叽叽喳喳,烦死了。” 苏三和罗隐此刻四目相对,正在含情脉脉酝酿中,忽然被这哐当一声打断思路。 罗隐这是有美在侧,却被人破坏了气愤,于是他回头看过去,正好那张桌子的男子也望过来,见是个小白脸年轻人,面生的很,心道不像是富贵圈子里的人,但说无妨,于是那男子喝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乡巴佬不好好吃饭滚出去。” 苏三睁大眼睛看着罗隐:“他叫你滚出去呢。” 这满眼都是幸灾乐祸。 罗隐眉毛一挑:“哪有你这样的,看男朋友被人骂很开心吗?看你那唯恐世界不乱的神情。” 苏三急忙揉着自己一面的面颊:“呀,我幸灾乐祸的非常明显吗?”“ “嗯,简直是呼之欲出。” 旁边那位可恼了:这俩人怎么回事?还不搭理我。 罗隐笑道:“不好意思,莫非吵到你们两位了,真不好意思,我道歉。” 和罗隐相对而坐的那位女士头也不回地说道:“吵到倒是没有,就是你们很不合礼仪啊,这家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什么人都能来吃饭,真是的。”她说着又嘟囔一句,“现在也真是,只要有钱乡下人也能来吃饭了。” 苏三听到罗隐被人嫌弃,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女人更恼火了,噌地站起来,起身时腿又在椅子上撞了下,哐当一声,苏三忍不住咧了一下嘴巴,心道,疼死了,不得淤青了啊。 那女子转过身看到罗隐愣住了。 苏三也认出这位小姐正是曾经和罗隐一起去过四川小馆的艾尔莎。 苏三故作惊讶:“呀,这位小姐好面熟啊,罗隐,是不是你那个朋友叫什么莎的啦?” 那位小姐有点恼怒,没好气地对苏三说:“我叫艾尔莎。” “啊,爱小姐啊。”苏三笑了。 接着看向罗隐道:“还有姓这个姓的,说起来跟咬着舌头了似的,咦,很奇怪是不是,让我想起《红楼梦》里面史湘云大舌头,说宝玉可不就是爱哥哥,你这来个爱妹妹。” 这摆明是挑衅了。 罗隐很少见苏三像个刺猬一般,浑身的刺都立起来吓唬人,很明显,她是非常不喜欢艾尔莎。 坐在艾尔莎对面的男子看到他们竟然认识,而艾尔莎看向罗隐的眼神明显不同。那男子如同喝了一杯山西清徐老陈醋,瞬间从嘴巴到胸口都是酸溜溜的,故意大声问:“艾尔莎,原来你认识这位先生啊。” 苏三竖起一只手指嘘了一下道:“这是什么地方,大声嚷嚷什么,乡下人啊。” 她这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唰地目光都汇聚过来,那男子火冒三丈:“小赤佬……”艾尔莎急忙拉着他袖子要他坐下,同时低声道:“可别在这丢人了,你可知道那是谁?罗隐啊,警备司令部罗家的公子!”那男子大吃一惊,他刚才忽然发难也是为了在艾尔莎面前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此刻听说对方竟然是司令公子吓得坐立不安,艾尔莎看着他浑身不舒服的样子格外气恼,嘟着嘴巴说:“你要是害怕就先走吧。” “害怕,我怕他?呵呵。”那人故作镇定,讲了一会兄弟在英国时候的往事,过了一会,伸出手腕看看手表,装作惋惜的样子道:“唉,竟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啊,我还有点事情要谈的,那个……艾尔莎……要不我先走?” 艾尔莎似笑非笑斜睨着他:“随便。” 那人嘿嘿干笑两声:“和美人吃饭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唉,真对不住,真有事,我必须走了。” 艾尔莎冷笑:“没人说你假有事的。” 苏三看着那男子匆匆离去,叹气道:“狐假虎威便是这样的,我逞口舌之快,不过是看你的面子够大罢了。” 罗隐笑道:“你这是变相说我脸大不成。” 苏三按住他想要作怪的手,用很低的声音说:“就像现在,我吃不惯牛排,你又不喜欢红菜汤,我们的爱好品味真的是和阶级有关系的,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我就是骑着瞎马的盲人,走到这鸿沟前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个不小心跌了下去。” 罗隐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形容两个人的关系,悲伤的感觉扑面而来,他坚定地看着她,安慰道:“你放心,我总是……” 这时艾尔莎站起身说:“罗哥哥,你回小公馆吗?我正好想要去看看三姐姐,你送我过去好不好。” 罗隐刚要倾诉衷肠,被人这么不客气的打断,心里老不乐意,恶声恶气道:“没看我还在吃饭呢吗?你又不是找不到我家,自己去就好了。” 那艾尔莎却不依不饶,眼睛瞟着苏三道:“罗哥哥真是的,有了女朋友就不管青梅竹马了。” 罗隐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艾尔莎没想到罗隐竟然来者不拒,气的几乎倒仰。苏三推了罗隐一下:“什么女朋友,我们只是好朋友罢了。就好了,咱们这也吃完了,快点去送你的青梅竹马吧。” 青梅竹马四个字被她说的咬牙切齿又惊心动魄。(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香烛气息 罗隐是顺毛驴。 只要顺着他来万事好商量,非要和他抬杠威胁他,对不住,老子不吃你那一套。 现在这位“青梅竹马”的艾尔莎小姐就被困在这样的境地,罗隐站起身拉着苏三就走。 艾尔莎在他身后直跺脚:“我要去告诉三姐姐。”罗隐头也不回,和苏三走出餐厅。 苏三叹道:“你这又是何苦的呢?其实这一顿饭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显现出来了。” 罗隐则一把抓住苏三的手,恶狠狠地往自己大衣兜里一放。嘟囔一句:“不许再说这种话,否则……”他没有说出否则怎样,因为木先生从路对面走过来,看到罗隐就喊道:“警官先生,请允许我保释我太太出来吧。她身体不好,不能再受那种罪。” 苏三见他满脸真情实意,焦虑之色溢于言表,心道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既然这样关心妻子当初又是为什么会出轨的呢?抑或是男人都是这样的,可以将心分给多个女人?苏三这般想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罗隐,后者被她意味深长的目光吓一跳,又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道:“你这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呢?”木先生已经走到二人身边,低声下气地说:“求求你了,警官先生,我太太身体真的承受不来的。” “不是我不放人,是木太太拒绝保释,并且声称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 木先生面如死灰:“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你对她伤害太深,她讨厌你嘛。”苏三看到木先生就想到他当年的所作所为,真是叫人不齿啊。 木先生闻言喃喃自语:“可是琳达已经死了啊,再说木兮一直当她是亲妈,她何苦非要揭开这些陈年旧事,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苏三转身就走,心道这个木先生简直无药可救,这么个人竟然是木兮和木清那两个水晶般玲珑剔透小人的爸爸,何其可笑。 罗隐见苏三走了,也大步追上去,同时丢下一句话道:“放心,我们警察办案是讲证据的,不会冤枉了木太太。” 苏三跟着罗隐回到警察局。正好看到肖琴走过来,看到他们俩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又是去哪了?” 苏三道:“你吃过中午饭了?” 肖琴心想,果然他们俩在外面吃饭才回来,这是要向我耀武扬威不成? 她刚要出言讽刺却听苏三继续说道:“既然吃过饭了那就带我去看看凌小玉的尸体吧。” 肖琴像是个吹足了气的气球,忽然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全部的气都跑光了,她随即看向罗隐,见到后者冲自己点头,便满脸不高兴地说:“好吧,跟我来了。不过你要吃的多了可要小心,我怕你吐出来,血腥味很大的。“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意的。” 俩人唇枪舌剑,罗隐装听不到。 走进法医解剖室,果然血腥味极大。 人躺在冰冷的不锈钢台子上,上面盖着白被单。 肖琴做出个请的手势,苏三走到尸体前,掀开了头部的白被单。 凌小玉苍白的脸显露出来,苏三忽然低下头去,仔细闻着死者的头发。 肖琴虽然是法医每天和死尸打交道,可是看到这样诡异一幕还是有点毛骨悚然,她有些恼怒地问:“你在做什么?” “香烛的气味。”苏三直起腰来指着凌小玉的头部说,“她头发上有很浓的香烛味道,死者之前去过寺院。” “尸体是在龙华寺不远的树林发现的,也许去过龙华寺或者有香烛味飘过来。” 罗隐解释道。 “衣服呢?小玉的衣服在哪里?” 肖琴指着旁边桌上一个旧报纸包,苏三打开纸包,将凌小玉的衣服展开一点点搜索着。 她头垂着,鼻尖几乎贴到衣服上。 肖琴和罗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看这里,有墨汁的痕迹。”苏三兴奋地指着衣服前襟。 罗隐急忙叫肖琴打开灯,贴着衣服去看,那污渍和血迹混在一起,如不是苏三指出根本就发现不了,再仔细看像是人的半个手掌印。 “是墨汁的痕迹,我闻到了墨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墨,有淡淡香味。” 木先生的家已经被搜查过,他可不是能挥毫写字或者作画的人。 “她从家里出来,然后去了一处有香烛还有墨汁的地方,这墨汁总不能是龙华寺飘过来的吧。”苏三笑道。 罗隐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是我疏忽了,没有发现死者衣服上的墨迹。” 肖琴则撇撇嘴道:“和血迹混在一起不好发现的呀。” “错了就是错了,你们的一点疏忽可能就会冤枉好人的啊。” 肖琴还想解释,罗隐大手一挥说:“走,咱们去龙华寺看看。” 龙华寺大雄宝殿内,超度法会还在继续。 走到大殿台阶上苏三一眼就看到门口条案上放着笔墨纸砚,后面坐着一个中年和尚。 “应该是在这里。”苏三指着门口说道。 罗隐点点头大步走上去问:“师父,前日你可见到这个人。”罗隐将小玉的照片交给了那和尚,那和尚正在写字,抬头看到罗隐气度不凡知道非富即贵,急忙起身接过照片,看了一眼便说道:“这人前日的确来过。” “大殿门口,每日来往的人这么多,你为何只看一眼就能认出呢?” 苏三质疑道。 “若是别人贫僧是不会记得,这个女人出言鲁莽,恶言恶语,贫僧当时和她起了争执,也是贫僧修行不够,之前正为别的事情烦恼,见她就生了厌恶之心,推了她一把。” 听到这里,苏三啊了一声:“原来她身上的那点墨迹是你推她时候沾上去的呀。” “阿弥陀佛,贫僧当时犯了嗔戒,罪过罪过。” “可不是罪过吗,那人死了。” 苏三故意吓唬和尚。 果然,和尚大惊失色:“死了!这可和贫僧无关啊。” “和你有关无关那就难说了,她当时是来做什么呢?”苏三追问。 “她问一个牌位写的是谁,这种事贫僧怎么可能告诉她呢,嗯,她似乎问的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那老妇人花钱写了牌位超度冤亲债主,这种情况我们是不能随便透漏给别人的。”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就是教你诈 小玉死了,明婆婆主动承担了买菜做饭的责任。 这天早上她挎着篮子走出木家大门,走了一段路,猛地站住转过身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跟在她身后的年轻人冷笑:“老家伙,这么快就把去年的事忘了?呵呵,这户人家……不就是你找我们兄弟做的那家?” 明婆婆不理他转身就走,那青年一把拽着她的袖子道:“天有不测风云,最近年景不好,我们兄弟混的背时,你现在都能进这户人家了,一定有钱了,就给咱拿几个花差花差嘛。“ 明婆婆一个劲地摇头:“我不晓得你说的什么意思来,再这样抓着我,我要喊警察了。” “喊警察?”那年轻人冷笑道,“那你就喊啊,警察问我为什么抓着你,你怎么说?说当初雇我兄弟给人家汽车动了手脚,现在被人讹上了?反正我是不怕,给车动手脚的又不是我。” 明婆婆明显身子一震,但还是强自镇定:“你认错人了,一大早胡说八道。” 说着扯脖子喊起来:“巡警巡警,抢劫呀。” 那年轻人恨恨地道:“好,算你狠,老东西,咱们没完。” 松开手撒腿就跑。 巡警吹着哨子跑过来:“抢劫,在哪里?” 明婆婆一指相反方向:“呶,朝那里跑了!” 巡警拎着警棍吹着哨子朝那个方向跑去,边跑还边喊:“站住,站住,大白天敢抢劫。小赤佬!” 小那一口气跑到罗隐面前,呵呵笑道:“果然有问题,她指着相反方向叫巡警去追。” 罗隐拍拍他肩膀道:“嗯,你做的很好,这已经证明这个明婆婆有问题。木太太那次车祸很可能是她花钱找人动的手脚,这样一吓唬,顺藤摸瓜,也许就能找到动手脚的那个人。” 原来昨天在龙华寺,罗隐和苏三询问了大殿前写字的那个和尚,又找来送牌位的小和尚,最终在供桌上大批的牌位中找到明婆婆写的牌位,只见那上面写着爱女文婉儿。接着去明婆婆原来居住的弄堂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明婆婆是两年搬来这弄堂的,只知道是宁波人,但是她住进来时就是单身一个,不见儿女,也从不见有人来探望她。拉着木兮那次,还是明婆婆第一次带人到自己家去呢。 这样看来她曾经有个女儿,而在搬进弄堂前这个女儿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明婆婆之前的生活痕迹没有蛛丝马迹可以查询,大家都叫她明婆婆,谁也不知道这个明是姓还是她的名字。而要是调查文婉儿,这简直更是大海捞针。 就在这时,苏三灵机一动道:“如果一切都是明婆婆做的,她的目标就不是小玉而是木太太,这样看,木太太去年那场车祸很是蹊跷啊。” 这话提醒了罗隐:假如去年那场车祸和明婆婆有关,那不妨诈上一诈。于是就有了小那一大早守在木家门口的这一幕。 事实证明明婆婆心里有鬼,她看着小那跑掉,却不敢跟警察指出他的逃跑方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啊。很明显她做了亏心事。 明婆婆买了菜却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小弄堂里东走西走,穿过好多道弄堂,最后来到一个院子。 她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了进去。 那院子很破败,窗户都没有了玻璃,钉着破报纸,风一吹哗啦哗啦的响,像是很久没有人住了。 明婆婆试探着往里走,顺着报纸缝隙往里看,屋子里空无一人。 她在院子里查看一圈,最后挎着篮子匆匆离去了。 她走后,一路跟踪的罗隐很快派人找到这里附近的流氓头子,询问这个院子的情况。 “那破地方啊,过去杨大毛住过。” 这地方不大,所谓的流氓头子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一嘴大黄牙,刚开春就敞个怀,生怕别人看不到胸口纹的龙。 罗隐看到那条龙,忽然就想到在天津时候苏三形容那青皮刺的皮皮虾来,忍不住先乐了。 那小头目见这探长莫名其妙地唇角上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这探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原来这杨大毛是这附近的一个地痞,早年在修车行混口饭吃,后来自己还开了家修车的店,自行车黄包车汽车都敢修,可这人真本事没有,修不好还修不坏吗?很快就因为把人家有钱人家的汽车修坏了挨顿打,修车小店也关门大吉了。于是他就开始做起了无本生意,纠集过去认识的几个混混在本地开始收保护费为生。 “学过修车!”罗隐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那小头目嘿嘿笑道:“他那点本事总把人家车子越修越坏。” 罗隐心道,这样就对了,他只要能有搞破坏的本事就没错。 “这杨大毛现在在哪呢?”苗一问。 “哦,听说后来投了青帮做个小喽啰,给人家看码头呢。” 这天下午,罗隐带人在苏州河码头上将看场子的杨大毛抓获。 “凭什么抓我啊,看个场子犯法吗?” 杨大毛是身形瘦削,乍一看还真不像是个地痞流氓,也怪不得能开修车行骗钱了。 他被小那和苗一压在地上挣扎不动发出阵阵怪叫。 旁边的青帮兄弟急忙围过来就要动手。 罗隐道:“今天抓他是为了一件旧案,和你们青帮无关,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青帮的人闻言站住脚步,将信将疑。 杨大毛喊道:“别听他胡说八道,我能有什么旧案。” “这么快就忘记了?”罗隐冷笑,“去年给汽车动手脚的事,记得吗?” 这句话颇为致命,杨大毛本来脖子梗着,一听这话浑身的戾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不赖我啊,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人家花钱要我做事而已。”他狡辩道。 “雇你做事的是谁?”小那踩着杨大毛后背,稍稍一用劲。 “哎呦哎呦。”杨大毛身板单薄,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说,是谁?” “我哪知道那人叫啥啊,就是个普通的老婆婆,真想不到,一个老婆婆竟然有那么狠的心,哎呦哎呦,我肋骨要断了啊。”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被欺凌被侮辱 明婆婆被带走时很镇静。 木清扑上前抱着她不放。 虽然只是短时间的接触,可木清感觉到这个婆婆是真心为自己好。 明婆婆轻轻抚摸着木清的头,在她耳边小声说:“婆婆不会有事的,若是有事,记得婆婆对你讲过的话,以后啊你要自己走下去了。”木清用力点着头,眼泪簌簌往下掉。 木兮站在楼梯口,冷眼旁观。木清看着明婆婆被警察押着出门,悲痛到极点,冲着明婆婆的背影大叫一声:“婆婆!” 这声音很笨拙也很生涩,明婆婆吃惊地地转过身看着木兮道:“乖囡囡,只要会说话了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了!你和别的小囡是一样的!” 木先生急忙搂住木清的肩膀:“好孩子,你会说话了!”他惊喜交加,几乎要跳起来。 木兮哼了一声转身回房。她将门重重地关上,接着甩掉皮鞋,郁闷地坐在床上。心里盘算着:姐姐会开口说话了,警察说明婆婆才是杀害小玉的凶手,那么那个妈妈就要被放出来了?我该怎么办?她不是我的亲生妈妈,我该怎么办? 明婆婆被带到审讯室,进门就看到坐在桌前的杨大毛。她微微一愣,很快就面色沉静,看不出情绪变化。 “就是她!”杨大毛指着明婆婆喊道,“就是她找到我,叫我给那车子动手脚的。” 明婆婆则啐了一口:“呸,我不认识你,不要攀扯别人。警官先生,这个人做了什么坏事吗?我不认识他的。” 这时小那从杨大毛身后走出来问:“那你认识我吗?” 明婆婆一看,这不是早上跟着自己的那个年轻人嘛?看来他是个警察? 想到这,她缓缓点头:“你是早上吓唬我的那个人,后来听我喊警察就吓跑了。” “我是跑了,可是你为什么给巡警指相反的方向?心里有鬼吧?” “哎呦,你这才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我是看你后生家年纪轻轻,不想你被警察抓到断了前程才那么说的,你现在倒怀疑我,果然好人做不得咯。” 老姜果然辣,明婆婆说的风轻云淡,就是不承认自己买凶搞破坏的事情。 这时苗一带人搜查回来了,将两张照片交给罗隐。 “头儿,在老太婆房间的箱子里找到的。” 这两张照片很明显曾经是一张。本来是三个穿着教会女中校服的女孩子,其中一个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被从照片上剪掉了,剩下两个女孩子,脸上还有被针扎过的痕迹,密密麻麻细细碎碎的,看来往照片脸部扎针的人很是痛恨她们。 “这两个人是谁?这个又是谁?”罗隐举着照片问。苏三也盯着那照片,她依稀猜出了答案。 “捡到的,不晓得咯。”明婆婆将事情推的干干净净。 苗一在罗隐耳边嘀咕几句,罗隐冷笑:“可是木先生认出了这两个人,一个是木太太,姚涟漪,一个就是去年死去的琳达。这是她们中学时的照片。” “是吗?那就是我无意中捡到了我木太太的照片,木太太每天面纱盖着脸,我不知道是她的照片。” “这个女孩子呢?为什么要从三人的合影上剪下来?是不想让她们三个人在一起合影对不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是你死去的文婉儿!” 听到文婉儿的名字,明婆婆浑身发抖,她毕竟是个普通的老妇人,就算为报仇想尽办法,可还不具备职业罪犯的心理承受能力。 在罗隐将证据摆在眼前后,明婆婆无奈地苦笑一下,叹口气。 “你的女儿是因为木太太和琳达死的?” 苏三试探着问道。 “是。”明婆婆一把抓过桌上的文婉儿照片,紧紧贴在怀里,老泪纵横。 “我们家穷,婉儿不会说话,就是聪明,读书成绩又好,我老婆子给人家做活洗衣服千辛万苦将她养大,只求她能有个好前程,只要读书好,就算不会说话又能怎样?我万万没想到,人心会坏到这个地步。” 明婆婆提到女儿,干涸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可一说到人心坏之后,就开始咬牙切齿,苏三相信,如果现在木太太在她面前,她能毫不犹豫的咬下木太太一块肉来。 “姚涟漪和琳达,是她们害死了我的女儿。她们出身富贵,论相貌和成绩都不如我的婉儿,她们欺负婉儿不会说话,平时装作对婉儿好,却暗地里花钱收买小混混去骚扰婉儿。婉儿这孩子心地善良从没有把人往坏里想。还和她们一起拍了照片。我们家穷,婉儿都没有其他照片留下来,只有这一张,我恨这两个贱人,又舍不得我的婉儿,就将照片剪开了。” “文婉儿是怎么死的?”罗隐问。 “她们叫小混混去骚扰婉儿,开始只是骚扰,后来有个家伙起了坏心,晚上跟着婉儿……就把她……我那可怜的孩子当晚就投了苏州河啊。” 明婆婆说到这里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老妇人说话声音嘶哑,哭起来也是极为难听,可是罗隐和苏三都一动也不动,默默看着她,他们知道,明婆婆需要发泄。 “可是为什么你从去年才开始报复?” 苏三不解,明明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明婆婆才开始报仇呢? “我当时也不知道婉儿为什么死,直到前些年,路上遇到了琳达,她拉着我说了姚涟漪的好多坏话,我老婆子人虽然老了,可是不糊涂,她以为处处讲的是姚涟漪,可我能听出来,害我家婉儿这事,她也脱不开关系。我攒了好久的钱,听说这个人能给车动手脚,就找到他,把钱都给了他,可惜,姚涟漪这个贱人竟然没有死!听说被烧的毁容了,我高兴啊,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才好呢!要她一辈子受罪!最好再被男人扫地出门!活该。我一直在木家附近转悠,总想找机会接近他们家人,恰好那孩子跑了,机会来了。” 苏三闻言恍然大悟:“哦,跟着木兮的人也是你花钱雇来吓唬她的吧?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小孩子?” 明婆婆嘎嘎一笑:“小孩子?那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能有什么好?统统该死。” 听到她咬牙切齿地说统统该死,苏三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腾地站起身惊呼:“莫非……你也对他们动手了?” 这时一个警察推开门喊道:“探长,不好了,木家父女食物中毒被送到圣玛丽医院了。”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隐瞒的事情 圣玛丽医院走廊里护士穿梭个不停。 木先生在意识尚存的时候拨通了圣玛丽医院的急救电话。救护车呼啸而至发现木家父女三个人都倒在大厅里。 木先生已经瞳孔扩散,木清倒在沙发上,木兮则倒在楼梯上。 抢救室的灯灭了。三个人被推了出来。 一个医生摘下口罩冲着苏三和罗隐摇摇头。 苏三的心都揪了起来:“那两个孩子都……”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医生说道:“不是,是那个大人没抢救过来,俩孩子已经抢救过来的,但还没有脱离危险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的。” 苏三松口气。她想木先生这样的人,和妻子好友偷情在先;趁着妻子产后昏迷将才出生的私生女抱回来冒充双胞胎在后,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实在是道德败坏,死了就死了吧,并不觉得可惜,只要两个花骨朵一般的孩子能保住就是很庆幸了。 罗隐看到苏三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心里暗笑:估计她还在暗自庆幸木先生死了呢。于是罗隐故意叹口气道:“这两个孩子也是真可怜,妈妈车祸受伤成那个样子,现在爸爸又死了。” 果然,苏三听到这话眼睛瞪得老大,抓住罗隐的袖子问:“对的呀,那木兮和木清怎么办?” 罗隐耸耸肩:“只能看木太太的意思了。” 是的,木先生死了,木太太就是这俩孩子的唯一监护人了。 而目前这复杂的情况,事情也许会很麻烦。木清还好说,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木兮可怎么办呢? 刚放松的心情瞬间又像是被无形的手提了起来,还用力揉了几把。 木兮和木清盖着白被单,昏迷不醒。被护士推进重症监护室。 木先生则被直接推向太平间。 “到底是什么毒药?”罗隐问医生。 “河豚鱼。他们三个人都吃了河豚鱼做成的馄饨,那个女孩子吃的少一些。”医生伸手一指,正是木清的方向。 看来是明婆婆买来河豚鱼给他们吃,真是杀人于无形啊。如果不是事先扣押了明婆婆,这件事很有可能被当做一场意外事件而不了了之。 明婆婆如愿以偿进入木家,看来起初是打算下毒毒死这家人的,没想到小玉忽然发现了她藏着的照片,明婆婆为了灭口,偷了一件木太太的黑裙子和常使用的一把刀藏在包袱里,杀了小玉后换上黑裙,头上脸上蒙上黑纱,故意在小树林走来走去,引起别人注意。随后又借着做饭的机会买了河豚鱼,切碎了做鱼肉馄饨给木家父女吃。 她这是想彻底毁掉木太太拥有的一切:声誉、自由还有丈夫女儿。真是够恶毒。 两个孩子还要继续观察,苏三留在医院也于事无补,她和罗隐走到圣玛丽医院门口,却看到毓嵬急匆匆跑来问:“听说木兮住院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三讲大概情况简略讲了一遍,毓嵬气愤的一拳砸在门框上:“这老太婆太狠心了,嫁祸给木太太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毒害两个孩子。” 罗隐发现,毓嵬和苏三倒是很有共同语言,他们俩不约而同的都将木先生剔除在外。 毓嵬压根就没问木先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木先生没抢救过来,死了。”苏三说。 “嗯。”毓嵬不咸不淡地答应一声。 “木先生死了,木兮怎么办?木太太不可能收留她的!” 苏三说完,毓嵬的反应果然很大。 “那可怎么办?木兮太可怜了,要是木太太不管,我来照顾她好了。” 罗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你?自己都不知道日子怎么过呢,还照顾一孩子。” “咦,四少。”迎面走来一个矮胖的军官,看到罗隐急忙打招呼。 罗隐认出此人过去是警备司令部的熟人,便点点头说:“来看病人还是……” “唉,是内子的老毛病了。” 那军官忽然想起罗隐现在的职业,便拉着他来到一边问:“我才从北边回来,听人说四少跑去做探长了。” “个人爱好。” “是这样的,内子这病,其实是去年被人害了。内子的车有了小问题,送去车行,结果没想到那车行是个骗子开的,车越修越坏,内子并不知情,结果后来出了事,伤到了腿,总犯毛病。当时我人还在北边并不知道此事,家人只是带人将那修车行砸了,那车行的骗子开始还说赔偿,后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回来后知道此事,着实咽不下这口气,一直在找那小子,四少,你能不能帮帮我。” 罗隐问道:“那人可是叫杨大毛?” “对对,就是姓杨的。” 罗隐笑道:“你今天还真问对人了,杨大毛就在警察局蹲着呢,我就把交给你就行了。” 说话间,一个女佣人扶着一位太太一点点缓缓走过来。 那太太焦急地说:“我听人说木家出事了?也不知涟漪怎么样。” 罗隐见她是冲这位军官在说话,意识到正是她的妻子,便说道:“嫂夫人身体可好些了?” “这是四少。”军官向他妻子介绍道。 苏三站在不远处,听到有人说木家和涟漪,耳朵几乎要立起来,眼睛盯着这边。 “嫂夫人说木家?” “是的呀,我有个好朋友叫做姚涟漪,嫁到木家,我刚听说木家出事了。” “姚涟漪!” 苏三惊呼出声。 那位太太砖头看到苏三便问道:“这位小姐认识木太太吗?” “嫂夫人,你车子出问题的事情木太太是否知道?” 罗隐问。 “知道的呀,涟漪是个热心人,她还找人去砸那间店,哎呦,那可是个黑店,骗子开的呀,车子修的是有问题的,害得我现在一到阴雨天就犯病。” “好了好了,四少说那姓杨的正在警察局呢,我这就过去。” “谢天谢地,可算是能报仇了。”这位太太双手合十。 原来木太太知道杨大毛,并且知道杨大毛修车行出的事情。可是在警察向她讲述当年车祸真相的时候,她可是什么都没说的。 这难道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苏三看向罗隐,后者眼睛里也充满了跃跃欲试。 看来木太太似乎还隐瞒了一些事情。 (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并未结束 木太太平静地走出警察局。一辆车子嘎地一声在她身边停下,侯律师走出来说:“木太太,还请节哀。” 只是小阳春的天气,很是温暖但绝对称不上热。这位候先生却满脸淌汗,他走下车说话时还不停地用手帕擦着汗。 木太太没有说话,在出来之前警察已经对她讲了,丈夫和女儿都出事了。 她现在心里很乱,想到丈夫曾经的背叛和欺骗,只觉得出事了也无所谓,还有女儿,嗯,那个木兮,原来当年车祸时自己是想带着她们母女同归于尽的,只是被琳达那贱人抱住,受了伤,那孽种竟然从车子里被甩了出去,捡回一条命,真是老天无眼,只是苦了我的木清:从小就没得到多少爱,若是木清能活着我一定加倍,十倍百倍的补偿她。 从警察局出来这段走廊并不长,短短的路上木太太外表平静,内心早已经是百折千回想到了太多太多。 侯先生见木太太听到木家出事的事情无动于衷,便用一种惋惜的口吻道:“木老弟,太可惜了,英年早逝啊。万幸俩孩子还抢救过来,木太太,和我木老弟是好朋友,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木太太上了车,忽然问:“木年生可有立过遗嘱?” 侯律师正发动车子闻言一愣:这还没看到死亡的丈夫就问遗嘱的事情,这思维跳跃也太大了一点吧。他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汗,点头道:“是有的,他将财产平均分配给你和两位小姐。” “嗯。”木太太点点头,手紧紧地握着,手背上青筋暴露。她此刻充满了愤怒,只要有用轻轻碰她一会都要爆炸。平均分配吗?木太太心想,那好吧,那个孽种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失去的那么多,我姚涟漪要一点点都讨回来。 车子到了木家,门口的警察正在撤离。 这件中毒案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是明婆婆下毒报复,也没有什么继续调查的必要。 木太太打开门,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空无一人的家。 就在几天前这里有爸爸、有女儿、有忙碌做饭的佣人小玉,这个家充满了生机,可是现在一切都空了。 木地板上有着许多凌乱的脚印,那是急救人员和警察留下的。木太太蹲下身子看着那些层层叠叠的脚印,这些人在之前就是这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步履匆匆,在忙着救人,将人抬上担架,在忙着勘察现场。现在他们也都离去了,只剩下一地的脚印讲述着之前的忙碌,呼喊着现在的空虚。 木太太鼻子发酸,眼睛发热,她撩起面纱的一角轻轻按着眼睛,她不想哭,可又无法控制自己,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罐子,什么味都混在一起,说不清楚。 侯律师站在一边叹口气,弯腰去扶木太太,口里说着:“放心,有我老侯在……”他的手下是温暖的香软的身体,侯律师和木先生相识多年,当年美貌无比的木太太令人垂涎,现在虽说容貌毁了,这身子还是好的吧?黑色的袖子露出雪白的腕子,那么柔美,那么光滑,柔嫩的手指,粉红的指甲也透着光泽,真想好好摸一摸啊。 侯律师正在心猿意马,忽然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木太太,欢迎无罪释放。” 罗隐故意将无罪二字说的很重。木太太缓缓转过身,望着走过来的这对男女:“我说过我没有杀人。” 苏三笑了一下:“你只是没有杀小玉。” 侯律师非常有职业精神,急忙说道:“我的当事人已经无罪释放了,你们还想做什么?” 罗隐问:“木太太可认识苑太太,名字叫做陈丽娜的。” 木太太点点头:“认识,是朋友。” “那这位苑太太去年在杨大毛的修车行修车出事,木太太还帮她出头过也是有的咯。” “直说吧,你什么意思?”木太太不想在拐弯抹角。 “你认识杨大毛,知道他修车技术很差,修不好却只能修坏。”苏三在一边说道。 “那又怎样?” “你出车祸的真相是什么?”罗隐紧紧盯着对面的女人,面纱遮盖了她全部的表情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而此刻那双眼睛充满了坚强的光亮。 “你的意思是我找杨大毛故意破坏我自己的汽车?” 侯律师在一边喊道:“无稽之谈,木太太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这是往受害者的伤口上撒盐!” “为了和琳达以及木兮同归于尽,我说的对吗,木太太?” 苏三气愤的身子微微发抖。 她想不到木太太会这样恶毒,竟然打算带着木兮一起死。 “你们可是早上才告诉我,这件事是那老太婆做的,还说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杨大毛,怎么现在又攀扯到我了?” “因为就算是明婆婆花钱找杨大毛破坏车子,但杨大毛能接近车子的机会渺茫。汽车不管停在哪里都是目光焦点所在,若是停在木家院子呢?能做到这点的怕是只有你木太太了吧?” 罗隐冷笑一下:“能来找你说明我们已经有了充分的证据,杨大毛承认了。你借着苑太太受伤的事情给了杨大毛一笔钱,同时还威胁他若是不做就将苑太太的事情闹大。于是杨大毛装作车行洗车工到你家洗车,趁机在车上动了手脚,单是明婆婆的那笔钱并不足以让杨大毛铤而走险。” “哈哈哈哈。”木太太大笑。 笑声停了后,她从口袋掏出一张钞票,接着又掏出一张,在苏三和罗隐面前晃了晃,接着说道:“这有两张钞票,你们说,我花它出去的时候,谁又能分得出哪张是先拿出来的,哪张是后拿出来的?警官先生,你们还是省省力气啊。琳达那贱人也死了,我又成这样,若是老天惩罚我已经得到了,你们何必苦苦相逼,就是上法庭法官先生也会酌情减轻处罚的,对不对,侯律师?” “对,对对!”侯律师正在擦汗,忙不迭的回答。 圣玛丽医院里,木兮慢慢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 “你醒了。” 一个戴着黑色面纱的女子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是……谁?”木兮惊恐地问。 “我是妈妈啊。”木太太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妈妈?” 木兮还是很茫然的样子。 木太太忽然觉得情景似曾相识,急忙问道:“你不记得妈妈了?” 木兮点点头。 “那爸爸呢?姐姐呢?姐姐叫木清,记得吗?” 木兮摇摇头。 木太太心头狂喜:天啊这个孩子失去了记忆!可以完全被控制在手里了! 这时隔壁床传来一个生硬的声音:“妈——妈。” 木太太转过身去,喜极而泣。 “木清,你能说话了!” 木太太将醒来的木清紧紧搂在怀里,眼泪簌簌往下落。 木兮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偏过头去,嘴角微微上翘,形成一个不被人察觉的微笑。 也许一切并没有结束。(未完待续。) 第一章 捉奸 侯律师将木太太送回家后便开车来到河滨大楼。 郭巧巧对河滨大楼有一种执念。 陆展眉曾经是这里最豪华公寓的主人。 金女士曾经在这里有几个单位。 这些女人都曾经在她的生命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在她心里,入住河滨大楼眺望苏州河,听着远处岸上石板路卖花姑娘喊着:“栀子花茉莉花。”就是人生第一等的享受。 侯律师投其所好,在这里给她租了一套房,掏了一年的租金。 侯律师进来的时候郭巧巧正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照着镜子。 听到熟悉脚步声头也不回。 “达令,有没有想我?”侯律师从后面搂住郭巧巧的脖子。 郭巧巧像是被针扎一般,蹭地跳起来,事发突然候律师躲闪不及,下巴被她的头部撞了一下,疼的哎呦哎呦,捂着下巴问:“达令你这是做什么?” “不要碰这里。” 郭巧巧没好气地说。 “不碰,可是我记得……嘿嘿……”候律师猥琐地笑笑,“那里并不是你的敏感地带啊。” “这里是要命的,你晓得伐?我最讨厌别人从后面碰我的脖子。” “晓得啦晓得啦,以后不会了。” 候律师嬉皮笑脸地说。 郭巧巧坐下问:“不是去接木太太,怎么,人家没感谢你留你吃个饭啊?” “哈哈,我晓得你中午吃的是糖醋鱼,醋味好大的。”侯律师装模作样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道。 郭巧巧斜睨他一眼,眼中万种风情流动,侯律师只觉得从小腹向上嗖的一下,浑身酥麻,恨不能一把抱起美人扔到床上,好好蹂躏一番。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幻想,这个美人可是不能这么轻易唐突的,心情变化莫测,哄得开心了随你怎么都行,不开心一巴掌就打在你脸上,说来也奇怪,怎么人家那娇嫩的小巴掌打在俩上就那么舒坦呢? 郭巧巧见他一副急色鬼的样子,心道老东西,看你那德性,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侯律师涎着脸求欢,郭巧巧将内心的厌恶收起来,心道在卧室里容易叫人产生绮念,便拉着他的手往客厅引。 俩人刚在客厅坐定,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郭巧巧没来由的心生不祥之念,看着候律师道:“你去开门。”候律师走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猫眼一看,大惊失色回头道:“天那,是我家那黄脸婆!” 郭巧巧无比厌烦地扭身就进了卧室,同时扔下一句话:“你惹到的麻烦,自己收场。” 侯律师吓得不敢开门,就听外面的女人粗声大气地喊道:“姓候的,你竟然敢在这这里藏个狐狸精,老娘今天不烧了你这骚狐狸窝誓不为人!” 这河滨大楼住的都是有点体面的人,何曾见过跑来捉奸的,喊声惊动了周围的人,有人开门问发生了什么事。有认识侯太太的,上前劝说,侯太太看到熟人,脸面也不顾了,索性大哭起来,将候律师金窝藏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侯律师在门里不住地擦汗,担心事情越闹越大便一把拉开门,候太太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见门开了愣一愣,喊道:“你这个没良心……”话音未落已经被候律师一把抓住拽进屋子,接着砰的一下将门关上了。 侯太太被拉进屋子,站稳了看看四周的摆设大怒道:“好哇你给那贱人收拾的这么好!到底花了多少钱?”说着就直奔卧室,推开门一看里面没人,又打开衣柜去找。 侯太太将这个屋子都仔仔细细寻个遍,搜遍了卫生间厨房餐厅,就是没有找到人。候律师跟在她后面不停地擦汗,内心也泛起了嘀咕:这人藏到哪里去了,这么仔细找竟然找不到?莫非从窗子跑了?随即他马上抛弃了这个想法,因为这是在8楼,如何能从窗子逃跑,不要命了吗?候律师虽然这么想,目光却不由自主往窗户那飘,侯太太和他做了近20年夫妻,当然清楚丈夫的一举一动,眼角扫到候律师不停地瞄向窗子,便大步走过去将一把推开窗户。这屋子在8楼,窗外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侯太太刚要关上窗户,忽然就觉得眼前什么东西一闪,她急忙探头往墙壁上的管道看过去,却看到一个女子正巧笑倩兮地看着自己,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侯太太喊道:“贱人……”话没说完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因为她看到那女子顶着这一张人脸,整个身体却细细软软的,像蛇一样在管子上缠绕着,还扭了几扭。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怪物啊!美女蛇吧? 侯太太吓得愣住,就在她张大嘴巴愣住的那一刹那,忽然那女子嗖的一下从水管上下,接着变得越来越小之顺着她大张的嘴巴进入她的身体。侯太太猛地抖了抖,然后就镇定下来,缓缓转过身,看向候律师。 候律师发现自己太太表情有些呆滞,便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吹了风?” 他这位太太,这些年为了笼住丈夫的心是三天两头的装病,动不动就受了风,贴着两边膏药在太阳穴装林黛玉的,候律师故有此问。 侯太太摇摇头,慢慢地向门口走去,步子有些僵硬。 候律师道:“看看你,疑神疑鬼的,哪里有什么女人,这是我一个客户租来的叫我帮忙看着而已。你也知道的,木先生。” 他想反正现在木先生死了,死无对证,怎么说都行。 侯太太点点头,打开门用很慢的步子,一步步走出去了。 候律师觉得奇怪:她怎么忽然就不闹了?一贯是个饭泡粥(啰嗦麻烦),现在一下子这么安静了,我还真是好不自在。 候律师见太太走了,锁好了门笑眯眯地喊道:“达令出来吧,黄脸婆走了。委屈你了,等会一定好好补偿你。” 屋子里很安静,像是并没有其他人存在。 候律师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出来。他挨个屋子走了一圈,心道奇怪了,她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一会功夫就不见了呢? 常德公寓金女士家门的门铃被按响,郭巧巧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包。 过了一会,门打开一道缝,郭巧巧以不可思议的流动一样的姿势,像是个纸片一样从那道缝钻了进去。 金女士浑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低声问:“你来做什么?” 郭巧巧笑眯眯地打开包裹,从里面掏出一张人皮一抖:“阿姐,你看这个皮子如何,脸嘛我可以帮你画,这皮子白白嫩嫩,一看就是花了好大时间保养的呢,难得遇到,我就直接弄来了。” 金女士点点头:“巧巧你有心了,唉,我这身体真是……也连累了你。” 郭巧巧将完整的人皮摊在餐桌上,欣赏片刻道:“阿姐,你穿上试试,不合适的咱们修改一下。” (未完待续。) 第二章 好转 木兮和木清出院后被木太太接回家,木兮的记忆出现偏差,忘记了几乎所有的事情,苏三和毓嵬去看过她几次,发现她的眼神总是很茫然的样子,像是真的认不出他们。木太太说:“经过这些事情我也想明白了,以后的日子只想把这两个孩子带好,木兮这个情况现在学校是去不成了,我打算给她休学一年再说。” 是真的失忆了吗? 从木家离开时苏三还在想这个问题。 “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毓嵬问。 “木兮是真的失忆还是装的呢?”苏三忍不住还是提出这个问题。 “怎么能装出来呢,她才多大,能装这种事?”毓嵬眉头一皱,他觉得苏三有时候真是太异想天开,竟然会认为木兮是装失忆,这怎么可能? 但愿是真的吧,木兮在心里默默地叹息着。 和毓嵬分手后,苏三沿着街道走着,一抬头看到常德公寓,原来竟然不由自主走到常德路这边来。既然来了就去看看金女士吧。她走进公寓,停在金女士门前,按门铃时心里还忐忑不安,很担心再遇到什么奇怪的状况,因为上次来,金女士的情况非常令人担心,可她又实在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门铃响了很久不见人开门。苏三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莫非金女士继续腐烂下去,情况更糟糕了,连走到门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这时电梯哐当当到了,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的丽人。 “咦,苏三,你来看我?” 苏三转过身,吓了一跳,因为金女士正神采奕奕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皮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看着比腐烂前的皮肤还要好。苏三惊喜交加,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金女士看出她内心激动,笑了笑,掏出钥匙打开门,拉着苏三的手走进公寓。 屋子里的腐臭气息已经基本淡去,到处弥漫着花香。原来金女士在茶几上餐桌上到处都放了鲜花,花香很是浓郁。 “阿姐,你真的好了?”苏三稳定一下心神问道。 金女士将她按在沙发上,回身去厨房的冰箱里拿来两听可乐,啪地一声打开瓶盖,她开瓶盖的手法老道,手指微微翘起,和昔日没有不同,依然还是自信优雅,之前那个金女士又回来了。 “是的呀,忽然间就好了,好的那么快,我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可能真的是你说的什么细菌感染吧。” 金女士笑着将可乐递给苏三:“怎么今天有空来看我?你每天忙的都抓不到人影。” 苏三有些内疚,放下可乐拉着金女士的手说:“阿姐,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帮到你。” 金女士将手不着痕迹地从苏三手中抽出,接着拍拍她的胳膊:“没事啦,那种情况太诡异了,你能有什么办法,苍柏这个混蛋,我诅咒他不得好死。” 金女士提到苍柏忍不住咬牙切齿。 听到苍柏,苏三问:“阿姐,你可知道郭巧巧最近在做什么?” “不晓得了,我这才好就出去放风了,巧巧也一直没联系我,她做什么呢?” 金女士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去喝可乐,举到嘴边又放下,手微微有点发抖。 “我昨天听个报社同事说,巧巧去律师行做了秘书。” “那是好事啊,能学到很多东西,巧巧很聪明的,若能读个大学,做律师都没问题。” “可是听说,她和律师行的老板不清不楚的,那个律师行的人都这么说。阿姐,你若见到巧巧能不能提醒她一下,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不想她被人这么说。” “好的呀,要真是这样,我也算她的长辈了一定会说她的,咦,苏苏,你吃饭了没有,我这有栗子蛋糕啊。” 金女士起身去拿蛋糕。 结果转身的时候膝盖忽然撞到茶几角上,她像是没看见,站都没站继续往前走。 苏三亲眼看着她那一下撞的很重,可是她好像没事人一样,苏三心想:她不是好了吗,怎么还是察觉不到疼痛?还是金家阿姐的本来就有些痛感异常? 苏三想到这里,也站起身跟进厨房。原来蛋糕在冰箱里,金女士开冰箱的那一瞬间动作虽然很快,正好走进来的苏三看到了,里面空空的,只有一个栗子蛋糕。 苏三深知金女士是个非常喜欢享受的人,过去家里的冰箱一定堆满了吃的,可是现在里面竟然只有一个栗子蛋糕。苏三担心地问:“阿姐你真的好了吗?” “当然好了,你看我是不是和过去一样?”金女士转过身来,嫣然一笑。 “嗯,是的,比过去的皮肤还要好,我记得你过去眼角还长了几块小雀斑的。现在都没有了。” “当然,这是新生的皮肤吗,自然比过去的还要好还要嫩。” 金女士端着蛋糕放在台子上,接着拿一把刀子去切,一边切一边抬起头来说:“我这也是因祸得福返老还童了呢。” 她本来就很少动厨房的东西,说话间这刀子一偏,切到了手指,金女士全然没有感觉,只道低头看到手指划开一道口子,这才赶紧将蛋糕切完,接着将手垂了下去。 苏三看的分明,那手指上的伤口并没有鲜血流出。 她心里的疑惑愈发地大了,可是此时金女士显然也警觉起来,手垂下后,不自然地转到背后。 苏三扫视一下厨房里的各种刀具又看看厨房和大门的距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上前端起蛋糕说:“阿姐最疼我在,知道我最爱吃栗子蛋糕,是不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是,是是,当然是了。”金女士笑了一下。 苏三将蛋糕端进客厅,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金女士坐在一边微笑着看她吃。 “阿姐,你这样的美人是要少吃东西的,我就厚脸皮一下,这个蛋糕我全包了,吃不完一定要带走。” 金女士很享受苏三的撒娇,连连点头。 “哎呀,罗隐和我约好要在红房子见面的,阿姐我得先走了。” “这样啊,那是不好叫人家罗先生等的。” 金女士找来一包纸,将蛋糕盒子包起来交给苏三。 苏三笑盈盈地捧着蛋糕盒子出了门。 当门关上后,她急急忙忙进了电梯,走出常德公寓后苏三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砰砰砰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金女士没有疼觉,刀子切到手指也不流血,可是却顶着和过去一样甚至皮肤更好的脸。 她说是新生的肌肤,雀斑都不见了,可是苏三在她低头切蛋糕的时候看到她耳边分明有一点红色的朱砂痣。 过去金女士可没有这颗小痣的。 新生的肌肤没有雀斑很正常,可是怎么会多出一颗过去没有的痣!这事情不对头!(未完待续。) 第三章 旧案 .?"???(tZ?J?33?!?Mk??-???T?]?-88?c???6eO&,v2?Ff??路小跑,走到常德路上,四处张望寻找黄包车。r 一辆蓝色雪铁龙远远地按了一声喇叭,在苏三面前停下。r 车门玻璃摇下来,莫明笑眯眯地看着她。r “苏姐姐。”袁晨打开后面的车门,“你去哪里呀。”r “去警察局,哦,我不确定罗隐在不在,要是不在能送我去他家吗?”r 莫明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嗯,还要追到家里去。”r “你越来越莫名其妙,我是有重要事情的。”r 苏三上车,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前面的靠背:“专心开车吧,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卖了。”r “对,好好开车。”r 袁晨在后面对着镜子做个鬼脸。r 莫明哼了一声:“跟长官这么没规矩。”r 袁晨吐吐舌头:“苏姐姐,看我的长官多厉害。”r 苏三发现,自从跟着莫明工作后,袁晨整个人都变了,爱说爱笑开朗多了。r 她过去一直担心袁晨年纪太小,跟着莫明做事一个是风险大,再一个是担心被莫明欺负了。想不到袁晨现在快乐放松很多,曾经的阴影似乎正在渐渐淡去。r 这样倒也挺不错的。r 每个人的都是不能强求的,如果这样的生活能让袁晨快乐,那就这样走下去吧,未来,谁又知道呢。r 苏三在警察局门口下了车,莫明说:“你快点进去啊,我在这等着,要是那家伙不再你赶紧过来。”r 苏三笑了:“不过是开个玩笑,哪里敢劳动你的大驾,他要是不在,我出门找个黄包车就是了。”r 莫明也笑了:“别和我客气,你一客气我就浑身发毛,总觉得你要使坏心眼。”r “呸,你这人真是没法给好脸子。”苏三瞪他一眼,接着说道,“其实真要谢谢你。”r 说话时候,苏三的眼睛却是看向袁晨的。r “谢我什么?”莫明问。r “所有,一切,非常感谢。”苏三说完扭头就走了。r 后面的袁晨问:“苏姐姐是什么意思啊?”r 莫明耸耸肩:“鬼才知道。”r 鬼才知道这句话对别人而言不过是玩笑话,可袁晨一想到苏三的经历,忍不住打个寒颤。r 莫明感觉非常敏锐,立马察觉到了,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怎么忽然发抖,是不是着凉了?”r “没有啊,我只是想到了苏姐姐的一些经历,忍不住为她担心而已。”r “放心吧,她,命大着呢。”r 袁晨想不到自己打个冷颤都能被莫明注意到,心里升起阵阵暖意,坐在后面安静地看着莫明开车,眼睛深情的要滴出水来。r 她知道,跟着莫明就要走上一条充满荆棘和危险的路,前途未知,可她就是愿意,她喜欢这种充满挑战的工作,每天研究********炸药,学习格斗术,让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而这一切变化都是莫明带来的,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只是他这个人心里似乎只有工作工作,就算在自己家过夜也是工作需要,从没有进一步的行为,看着前面开车的人,袁晨内心既甜蜜又纠结,恨不能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告诉他自己的全部想法。r 苏三走进警察局,看到大厅里人来人忙,每个人都在忙。r 这个地方每次来都是这样忙忙碌碌。r “苏小姐,找我们头儿?”苗一正抱着一堆旧档案从档案室走出来,看到苏三挥手打招呼。r 哪晓得这堆档案很多,他这么一伸手,这一堆偏了一下,上面的几份竟然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有一个档案被摔开,里面的纸张撒了一地。r “看你,毛手毛脚的。”苏三埋怨着蹲下去将档案一份份捡起来,在捡起飘落的纸张时,苏三多看了一眼,只见一页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子长得很美,明眸皓齿的感觉,只是梳着发髻像是日本人。旁边写着徐佳音,民国13年5月7日失踪,家人报案等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钢笔小字,因为年代久了墨水有些模糊,字又写的很小,看不甚分明。r 苏三挥着这张纸问:“这人打扮像是个日本人,怎么叫中国人的名字呢?”r “哦,这个人啊,大美人吧。”苗一接过来放到档案夹里说道,“是中国人啦,这张照片应该是在日本留学时拍的,我刚才翻阅档案时也看到了她,真是个大美人,只是失踪这么多年,怕是凶多吉少了,唉,红颜薄命啊。”r 苗一摇头叹息。r “你拿这些旧档案做什么?”r “哦,是我们头,说这段时间想整理下旧案,就让我挑点旧案来看,我看这女人失踪22年了,如果不调查这案子就该封存了,便挑出来给老头儿看看。”r 苏三闻言一笑:“解释的好冠冕堂皇,我看你是看着这位小姐漂亮吧。”r 苗一苦笑:“就算她是大美人,要是活着我也得管她叫阿姨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r 正说着话,就听着砰的一声,是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r 接着是咔咔咔咔高跟鞋的声音传来。r 苗一道:“是三小姐。”r 罗三小姐气呼呼地从弟弟的办公室走出来,一拐弯看到前面站着的苏三就气不打一处来,扬着下巴问:“怎么,苏记者的工作这么悠闲,又来警察局找罗隐?”r “我是记者,自然是要有案子要和罗探长商量。”r 苏三不卑不亢。r “又是案子?罗隐当探长不过是玩玩罢了,就是你总拿一些稀奇古怪的案子麻烦他,让他乐在其中,现在可倒好,做警察做的津津有味,还能有什么出息?”r 苏三笑了,心道罗三小姐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说话一点不顾及场合,还是在她这样地位的人,平时跋扈惯了,根本不会在乎小角色?r 果然,苗一的脸色就有些尴尬,呵呵笑了一声抱着档案就走。r 苏三指着周围的人道:“这一屋子都是没出息的警察,三小姐你还是行行好吧,可让大家都给你送卫生球了。”r 说着转身就走。r 罗三小姐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说大家都要给我卫生球眼睛。r 她跺脚道:“喂,你站住。”r 苏三当然不会站住。r 罗三小姐恨恨道:“别做梦了,肖琴都别想进我们罗家,就凭你?哼哼。”r 肖琴正好拿着一张化验单去给某个案子送去,刚走到这里就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r 罗三小姐看到肖琴正站在对面,心知自己的话左右被她听到了,她现在是孤女,没什么可依靠的,怕她什么,招呼都不打就咔咔咔咔踩着高跟鞋走了。r 肖琴愣愣地站在那,看着罗三小姐的背影,一阵心酸。r 自己已经从天空坠入烂泥坑,罗三小姐都看不起自己了。r 她将泪水压了下去,一抬头,看到苏三站在远处看着她,便抬头挺胸,摆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大步从苏三的身边走了过去。r (未完待续。) 第四章 吃醋 Pf|SWi??!?3??s?<)u?<Tm??P???B?$??)b,r??????&??门进去,罗隐头也不抬冷冷地问:“又回来教训我?省省吧,我很喜欢破案,也不会考虑和艾尔莎的婚事,你有空多看看自己吧,小心操心长皱纹。”r 这话好毒。竟然诅咒罗三小姐长皱纹,可苏三听着怎么就那么舒坦。r 她忍不住笑出声。r “你三姐听到要吐血的。”r 苏三笑了一下忽然又想到:“咦怎么又是和艾尔莎的婚事?你要和她订婚?”r 罗隐急了:“什么订婚?订什么婚?刚才我三姐唠叨半天,你又来说这种话。”r 苏三一愣:好端端的冲我发什么火?不过是随口一问开个玩笑,至于吗?r 苏三很不高兴。她觉得罗隐有时候像是被宠坏的孩子,顺毛驴,稍微有点不合他心意的立马炸毛。一次两次这样自己还能容忍,不能总这样吧?r 因此苏三也不多解释,直接冷脸走进来坐在一边,一声不吭。r 过了一会,门被敲响,接着苗一探出头问:“头儿,这些档案你还要不要?”r 罗隐砰地一拍桌子:“当然要,拿过来。”r 苏三本来就有气,闻言冷笑:“真真是大少爷,对人总是这样态度,也就苗一小那忍着你,人家是出来做事的,不是受你气的。”r 苗一吓坏了,将档案放下时哆哆嗦嗦,悄然去看罗隐的表情。r 罗隐又一拍桌子:“东看西看做什么呢?”r 苗一吓得一哆嗦,手一滑,档案哗啦啦掉在桌子上,都散落开来,纸张乱飞。罗隐气道:“废物废物,你还能做什么?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废物之极。”r 苗一大气不敢出,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r 罗隐正在气头上,拎起一本档案拍在苗一手上:“滚蛋吧,看到你就生气。”r 苗一大气不敢出,一溜烟跑出去。r 苏三冷眼膀胱看着他作威作福,心里很不高兴又没法发作,只能强忍着内心的不快道:“我刚从金女士那里过来,总觉得她有些奇怪。”r 罗隐则捡起一张纸左看右看,嘴里喃喃自语:“是奇怪,真奇怪。”r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r 苏三也火了。走过去一把抢下罗隐手里的那张纸,罗隐抓得紧,她扯得快,嘶啦一声,那张纸被扯破,苏三抓住了下半部分,上半部分在罗隐手里攥着,边缘还微微荡了一下。r “你做什么?”r 罗隐很是不快,他觉得苏三这会有点无理取闹。r “我在和你说话,你看你爱理不理的劲。”r 苏三更生气。r “我……在想别的事情。”罗隐犹豫一下还是说道,“抱歉。”r 苏三叹口气:“我发现我们有时候真的很难沟通,你公子哥脾气,动不动就会发脾气,我总是忍耐,很辛苦。”r “别啊,怎么叫很难沟通,我们说起案子可是交流的毫无阻碍啊。我以后少发脾气还不行吗?”罗隐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有些过分急忙补救。r “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你和毓嵬都是富家公子出身,毓嵬的环境应该比你还要夸张一些,怎么他倒比你随和许多,唱八角鼓一路卖艺讨饭回家这种事,我想打死你都不会去做的。”r 罗隐耸耸肩:“那是当然,因为我绝对不会叫自己落到那种境地。”听苏三提到毓嵬,他心里未免酸溜溜的,“你不觉得山鬼平时很不靠谱吗?用他们北平话说那就是个玩主儿,一辈子最大的出息就是吃喝玩乐,玩出花样,所以他对什么都不在乎。我不同,我有我自己的理想,我就是我,不是谁的附属品,也不是谁家的公子;可是身边看中这些附加东西的人太多,被人捧的久了,自觉不自觉的就难免有些坏脾气。好吧,我会努力的改,给我改正的机会可以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紧紧握住苏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r “你说人家毓嵬是个只会玩的,你倒是……唉,你不也是为了爱好不管不顾的,刚才你家三姐将你喜欢破案的事一股脑都推给我。”r “原来是为这个,好,等会我打电话回去骂她一顿给你出气可好。”r 苏三气恼地踩他一脚:“越来越不像话,纵然她哪里说的不对,总是你姐姐,哪有弟弟劈头盖脸去骂姐姐的。”r 罗隐笑道:“你看,我想帮你出气你又不许。”r “出气,刚才气我的人明明是你,你怎么替我出气?”r 苏三白了他一眼,她自己都不晓得,这一眼其实是眼波荡漾,罗隐当即握着她的手,就要往前凑。r 苏三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将头往后仰,另一只手抵在他胸前问:“你……要做什么?”r 她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声音都在微微发抖。罗隐刚要回答,忽然有人敲门。r 罗隐没好气地喊道:“滚进来。”r 苏三挣脱一下,罗隐松开手,门也开了,苗一走进来,他先看看苏三,发现对方脸色是红的,再看罗隐眼里隐约闪着不耐,心里一哆嗦:不是他们刚才一直在吵架吧?那我岂不是会很倒霉。r 他这么一停顿,罗隐想到刚要有所动作就被这不长眼的破坏了好事,气恼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说话。”r “是那个徐佳音的案子,刚才一个阿婆来报案说看到了徐佳音。”r “徐佳音?”罗隐急忙看向桌子,那上面正放着被一扯两半的徐佳音的资料。r 苏三看着他立马反应过来谁是徐佳音,方才的心潮澎湃瞬间醋意满满,在一边奚落道:“到底是大美人,看了一眼就能记住。”r 罗隐拿起那上半张纸道:“你这小脑袋瓜整日想什么呢?我方才不是说奇怪,你且来看,她像谁?”r 苏三看了看徐佳音档案上的照片,缓缓摇摇头。r “不觉得像郭巧巧?”r 像郭巧巧吗?r 苏三仔细看了看,大概是罗隐的话先入为主,还真有点像。r 徐佳音的照片年头久点,过去拍照技术也不是很好,再加上她又是日本人装扮,刚才苏三并没有将她和郭巧巧联系在一起。r 毕竟郭巧巧从丑到美给人震撼很大,加上神情和言行举止颇像当年的陆展眉,苏三从没有往别的地方想。r “徐老太太说她女儿现在一家律师行工作,真给她撞见,越想越害怕便过来报案。”r 苗一解释道。r “在律师行工作?”苏三惊呼,“天啊,郭巧巧现在就在律师行工作!”r (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失踪 3?s??6)f??tv"??????]?<J?=???f #??I3bqM??02t???太看上去非常的老,脸枯瘦的可怕,只是两只眼睛格外有神,坐在大厅里喃喃自语:“我看到了,我看到了。”r 苗一带着罗隐走过去:“老人家这是我们探长。”r “老人家你好,我姓罗。”罗隐见这老人像是年过古稀的,言语间就多了几分小心谨慎。r 老妇人抬起头看着罗隐,干涸的眼眶里忽然间积满泪水。她伸出青筋崎岖的手紧紧地抓住罗隐的手,嘶哑着一字一句地说:“我看到了,我的女儿,她还活着。”老妇人说话时眼睛锃亮的,苏三看着有点心惊。因为这么苍老的老妇人,眼睛中精光四射,总让苏三想起点不好的经历,太过诡异。r “老人家你说的清楚点,你的女儿叫做徐佳音,民国十三年五月失踪的,距离现在已经整整二十二年了,你是在哪里又看到你的女儿?时间过去这么久,怎么能一眼认出她?”r 苏三听到罗隐这么问,紧张地看着老妇人。果然,老妇人说道:“我是在律师行看到她的,她在律师身边做事,我儿子今年没了,我和儿媳妇,孙子去律师行看遗嘱,进去就看到了佳音,和当年一模一样,二十多年没有任何变化,还对我笑呢!”老妇人说到这里露出欣慰的神情,“这是老天有眼啊,让我们母女团聚。”r “可是你为什么不当场相认却跑来报案呢?”r 苗一插嘴道。r “唉,佳音不认识我,她说不认识我,那个律师姓什么来着?”老妇人想了想说,“姓候的律师也说那不是佳音,是巧巧,佳音怎么变成巧巧?我不信啊,可是我儿媳妇和孙子都说我是老糊涂了,我知道他们是怕佳音回来分财产,我家老头子当年的财产本该是他们兄妹平分的,儿媳妇是怕佳音要她的那一份啊,我只能来报案,求求警察先生给我老婆子做主啊。”r 这一番话说下来大家都明白了。r 这位老妇人,能在二十多年前送女儿出去留学,想来也是个开明之人,说话也是颇为有条理。r 果然是看到了郭巧巧。苏三说:“老人家,那个真不是你的女儿,那位小姐我认识的,叫做郭巧巧,今年只有二十多岁,不可能是你女儿。”r “是佳音真的是佳音,佳音右手胳膊上有一小块心形的胎记,她给我倒茶时我看到了,绝对就是我女儿佳音!”r 老妇人说到这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罗隐的裤脚道:“警察先生求求你帮帮我老婆子了,我今年都72岁了,还能再活几年啊,死之前能找到佳音,我就算死了见到老头子也有了交代了。”r 罗隐急忙弯腰扶她起来:“老人家不要这样,我可承受不住,要折寿的。”苏三也去扶老妇人,那老妇人被他们扶起来,从棉袍子里面的口袋中掏出真丝帕子,轻轻擦着眼角。r 她相貌枯槁,眼睛周围都是刀刻一般的鱼尾纹,眼泪是横流下来的。苏三看着她哭的那么伤心,心想原来还真是老泪纵横啊。r “老人家,大厅里人来人往,你到我办公室,咱们详细点说说看。”r 罗隐和苏三扶着老妇人来到罗隐的办公室,苗一非常有眼力见的送上一杯热茶就安静地站在一边。r “老人家,徐佳音失踪已经二十多年了,其实算是过了追诉时效。”r 老妇人很明显是读过书的人,竟然听懂了追述时效是什么意思,双手紧紧握住杯子,深深地吸一口气,将眼泪都咽了下去,继续问道:“那么警察先生是不打算管这件事了吗?”r 苏三急忙说道:“不会的,罗探长是个……很好的人。”r 她说到这里,偷偷瞄了罗隐一眼,微微低下头,耳根子直发烧。r 罗隐听到苏三这么说,心花怒放,也急忙说道:“本来是过了追诉时效,不过老人家既然找到我,那我就要帮忙到底的。”r 老妇人听到这话,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只要警察先生能管这件事我就放心了。”r “老人家尽管放心,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那个疑似徐佳音又在律师行,跑不了的……”r 没等罗隐说完,老妇人很不高兴地打断他的话:“不是疑似,那就是我女儿佳音,我的女儿我还认不出吗?”r 罗隐继续说:“毕竟已经过去二十二年,档案也有很多东西记载的不够全,老人家你就讲讲你女儿当年失踪前后的情况吧。”r 老妇人点点头,低头喝了一口茶,沉思片刻缓缓讲了起来。r “民国十三年,我记得很清楚,我女儿佳音是年初才从日本明治大学留学回来的,本来她是想早点找工作,我想着这孩子读书这么辛苦,现在好不容易轻松了,不用马上工作不如先好好休息些时日,家里又不缺这个钱。唉,现在想来真是后悔,如果按照她的想法去工作,可能就不会失踪了。”老妇人叹口气继续讲道,“5月7号那天是星期三,吃晚饭的时候佳音和我说其实已经找到工作了,去复旦教日语,是她的好朋友齐莉亚的爸爸介绍的。我当时还愣了一下,因为佳音从没有提到过找工作的事,我就问她具体什么时候上班,佳音说还没正式定呢,需要面试的。我便说道面试怕是什么,我们家佳音这么优秀的,佳音说吃过饭还要去齐家一趟,要私下打听一下复旦都是怎么面试的。于是她吃完饭就出门了,我还叮嘱她早点回来。我哪里知道,佳音一走就再没有回来。”r 苏三看着手里的档案,下面是齐莉亚的证言,她说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钟,她父亲齐教授并没有在家,家里只她一个人,她有点害怕就早早关门睡觉了,睡得迷迷糊糊时好像听着外面有人叫门,但是当时正在沉睡中,以为是做梦便没有起来。齐家的邻居也证明,看到有个穿米色格子旗袍的小姐在七八点时候敲齐家的门,但没有看清相貌。r 苏三将这段读给老妇人听,老妇人连连点头说:“是的,佳音出门时穿的就是米色格子的旗袍。”r 5月7日这天晚上7点来钟,徐佳音来到位于石库门的齐家,但是齐莉亚睡得早,没有听到,于是徐佳音便离开了齐家。从那以后,她就消失了。r “佳音一晚上都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但一想她过去是在齐家住过的,便稍微安心了一些。那时她哥哥在杭州经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第二天我就找到齐家,结果齐小姐说并没有见到佳音,我这才急了,便在齐小姐陪伴下去警察局报了警。”r 罗隐点点头,不错,根据档案记录,当年的确是齐莉亚陪着徐太太报案的。r 讲完这些,老妇人颤巍巍站起身道:“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现在你们该和我一起去找女儿了吧?”r (未完待续。) 第六章 假冒 P?????????-H????oq?9??3n4?v??5B??4?????5?^L??难地看向罗隐,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老妇人。r 对一个人最残忍的莫过于在漫长等待中给他一点点希望,最后再一把掐掉。r 徐老太太找了女儿二十二年,现在忽然看到和女儿相貌相似的郭巧巧,二十多年的等待瞬间化成内心狂喜,她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苏三不知道若经历太多情绪悲喜,她是否还能扛得住。r 苏三侧着脸,不敢去看徐老太太充满希望的双眼。r 罗隐沉思一下说:“那好吧,我和你去那家律师行。”r 苏三闻言瞪大眼睛看着他,罗隐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不必担心。r 这老妇人看看罗隐又看看苏三,忽然笑了。r 她的脸上密密麻麻都是皱纹,笑起来的样子非常纠结难看。r “我老婆子看出来了,两位啊,是一对儿。”r 苏三低头,罗隐则笑呵呵地点头。r “民国十三年,我记得很清楚,5月7号我女儿失踪了。我找啊找啊,那年可真乱,孙大总统开始北伐。最稀奇的雷峰塔也倒了,大家都说这塔倒了,放出来的不是白娘子,是妖魔鬼怪,可不是嘛,这一年乱的不像话。到了年底,冯玉祥打进了北京,将小皇帝也赶出去了。这么乱纷纷的年头,警察哪有心思帮我找女儿,都是做了今天没有明天的,哦,工人还不住的闹事,我家的工厂又闹着什么工会,我儿子每天是焦头烂额,整个人都要被折磨的要疯掉了呀。”r 一路上,徐老太太絮絮叨叨回忆着女儿失踪那一年的事情。r 苏三点点头,心道那些年可不就是吗,军阀混战,打的一塌糊涂,各种暴=动啊学=潮-工=潮的,租界如临大敌,警察局真是没有多少时间顾得上去找个失踪的女孩子。r 可是现在这去律师行后可怎么给这老妇人交代呢?那明明是郭巧巧啊。r 车子在律师行停下,苏三扶着老妇人从后门下了车。r 刚进门,就见大厅里一个中年女人迎上来埋怨道:“姆妈,侬起撒地方啦,阿拉在这里等你老久。小治事情多,先回去了。”r 原来这就是徐老太太的儿媳妇。r 老太太说:“我去警察局报案。这位是探长先生。”r 徐太太闻言立马惊叫:“菩萨保佑,老太太你脑子坏特了啊。”r 苏三皱眉道:“怎么说话呢。”r 徐太太说完也觉得当着外人这么说话不对,急忙赔笑道:“这位小姐勿要生气啦,是我口不择言,呵呵我就是心直口快的人,没得坏心的。哎,探长先生啊,我家婆母是老糊涂了,你千万不要当回事,不过是人有几分相似的,她非说那是我家小姑,明明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姐嘛。”r 正说话着,侯律师擦着汗走过来。r “哎呦,什么风将两位送来了。罗探长,来来,到我办公室喝点茶。”r “不麻烦了,我们是来找郭巧巧的。”r 罗隐向周围看看,没有发现郭巧巧。r 侯律师点点头:“巧巧啊。”苏三注意到,提到巧巧的瞬间他眉开眼笑,表情愉悦,很明显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苏三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看来传闻是真的,他和郭巧巧关系真的很不一般。r “巧巧可能去卫生间了,你们先坐,等一等,我这就叫人倒茶去。”r 侯律师好像是很热不停地擦着汗。r 大家坐下,过了一会有人送茶过来。徐太太还在再住叨咕:“那明明是个年轻小姐,婆婆,你老眼昏花了。”r 苏三听到这话忍不住和罗隐对视一眼,各自在心里叹口气。也不怪徐老太太这么执着找女儿,这位徐太太在人前就敢对她表现的这么不恭敬,没人时候还指不定怎么对待她的呢。r 侯律师走到楼上,这律师行有一间他私人的屋子。r 郭巧巧懒洋洋地坐在床头,看他进来问:“怎么了?那老婆子又来了?”r “真是麻烦,非说你是她女儿,开什么玩笑。”r 侯律师气恼地坐在床头,伸手去搂郭巧巧的肩膀。郭巧巧灵巧地扭了一下,他的手落了空。r 郭巧巧伸手指着他的胸口,在那不住画着圈,搞得候律师胸口麻痒,抓住郭巧巧的柔荑就往嘴边送。r “讨厌,胡子都不刮一下,乖扎人的。”r 郭巧巧一把将手抽回,侯律师嘿嘿笑着:“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胡子长得特别快,浑身没劲,不停地流汗,你说是不是被你这个妖精掏空了。”r 郭巧巧瞪他一眼:“你说谁是妖精。”r “当然是你啊,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r 郭巧巧嫣然一笑:“没错,我就是个妖精。”r “那老太太真是,非说你是她女儿,还说你这里有块胎记和她女儿是一模一样。”侯律师顺着郭巧巧的手腕摸上去。r 郭巧巧一把撸起袖子看了一眼那个心形胎记,“嗯,还真是一样的,我养了几年,还是这样,烦透了。最怕这皮子上长什么胎记的,看着不干净不说还容易被人认出来。哦,你老婆竟然还有颗朱砂痣。”r 侯律师不知郭巧巧为何提到他太太,不太高兴地嘟囔着:“不要提那女人,提她我就来气,好好的学人玩什么离家出走,好几天不见踪影,连个电话也不打,等找到她我就要离婚。”r 说着双手搂住郭巧巧的双肩:“我们结婚。”r “呸,谁和你结婚,想得美!”r 郭巧巧伸手点了他额头一点,侯律师忽然觉得脑门上一凉,嗖的一下像是从头顶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侯律师一愣接着头一歪一动也不动了。r 郭巧巧聘聘婷婷地走进来,看到苏三很热情地喊:“苏姐姐,好久不见了呢。”r “巧巧,这位……”r 苏三将郭巧巧拉过来,将老妇人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r 郭巧巧惊讶地睁大眼睛:“和我长得一样?胎记都一样?这可真神了,金家阿姐还说我长得像我妈妈呢。”r “是啊,我过去看过你母亲的电影,我也觉得你的神情气质和她很相似,可是这位老妇人女儿失踪了二十多年,一时间思女心切搞错了也是有的,不如你假意答应一下也好,她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怕是受不了大的情绪起伏了。”r 郭巧巧点点头说:“好吧,我把她哄回去就好是吧。”r 苏三拉着郭巧巧站在徐老太太面前,徐老太盯着郭巧巧的脸,兀自喃喃自语:“终于找到了,我老婆子死也瞑目了。”r “姆妈,不要这样说啊,咱们都要好好的。”r 听到这声姆妈,徐太太的惊讶地叫了一声:“你不要乱认亲戚啊。”r 郭巧巧一笑:“姆妈,你和嫂嫂先回家吧,我有空就去看你们。”r “佳音,和妈妈回家吧。”徐老太太握着郭巧巧的手,老泪纵横。r 徐太太则上前推了郭巧巧一把:“你这样骗我家老太太,安的是什么心!”(未完待续。) 第九章 并不是失踪 郭巧巧嘴一撇露出不屑的表情。 这表情很显然刺激到了徐太太,她又推了郭巧巧一把:“小心我叫警察来抓你来。” 郭巧巧扑哧一声笑了:“还没彻底老糊涂呢,这记性就差成这样,这不是探长先生带着人来的嘛,啧啧啧,你倒是告啊。” 徐太太看看徐老太太又看看罗隐,拉过徐老太太说:“我的姆妈,你真的是看错了,小姑失踪的时候都二十四岁了,你仔细看看这位小姐,多么年轻,这哪里能是小姑呢?这世间哪有人二十多年没任何变化的,姆妈,你是真的看错了。” 徐老太太怒气冲冲地甩开儿媳的手,伸手指着她的脸大骂:“胡扯,我还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分明是你担心佳音分家产!你这毒妇!心都黑透了。” 徐太太被骂的张口结舌,这时郭巧巧说:“老太太你看,你家儿媳妇不认我。这事就算了吧,反正你女儿都失踪二十多年了,你也早习惯了嘛,就这样吧。我可得忙乎去了,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们玩游戏。” 说着转身就要走。徐老太太急忙一把抓住郭巧巧,眼光殷切:“佳音,你不能走,妈妈还能活几年啊,好不容易找到你,妈妈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郭巧巧看这老妇人有些可怜一时间也有点心软,叹口气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苏三。 苏三上前扶着老妇人,冲郭巧巧眨眨眼,郭巧巧只能无奈地说:“姆妈,不是我不认你,你看嫂嫂,这是什么态度嘛,我也是有脾气的。” 徐老太太听她叫姆妈,乐的不行,用力握着郭巧巧的手道:“佳音,跟妈妈回家吧。去你爸爸灵前上柱香。这二十多年爸爸都没受过你的香火,唉,你哥哥也不在了,去看看你哥哥的墓吧。” 徐太太尖叫:“不要什么东西都往世伟坟前带,姆妈,我求求你醒醒吧,这女人不是小姑子。” 什么东西? 郭巧巧眼睛一翻,心道姑奶奶不过是看老太婆可怜跟着敷衍几句罢了,你这可真是给脸不要脸,脸色一变扭头就走。 她这一走徐老太太急了,扑通一声又跪下不住冲着郭巧巧磕头,同时还喊着:“佳音不要走,我把全部家产都给给你只要你能回家。” 这下徐太太急了,用力去扶徐老太太,嘴里嚷着:“老太婆你快点起来,不要再做梦了,真是拎不清,和你女儿一个样子,脑子坏特了!” 罗隐坐在一边一直冷眼旁观,试图从郭巧巧的表情和表现中发现蛛丝马迹,闻言只是皱皱眉头。苏三听着徐太太又说老妇人脑子坏掉,便在一边说:“徐太太,不好这样说你婆婆的吧。”接着又去拉郭巧巧:“巧巧你就当发发善心帮帮老太嘛,就是骗骗也好。” 巧巧嘴一撇:“苏小姐,你也看的清楚,这可不是我不帮忙是她家儿媳太欺负人,拿我当什么人咯。真是的,我才不在乎她家那几个破钱呢。” 徐太太一听老太太竟然要说把钱都给这个来历不名的女人,整个人都要疯狂了,她可知道自己婆婆的倔强脾气,也不理睬苏三的揶揄,喊道:“老太婆,实话告诉你,你女儿早都死了,这个女人是假冒的。” “呸,谁假冒了,不是看你家老太可怜,姑奶奶才懒得在这啰嗦呢。” 郭巧巧反唇相讥。 罗隐则冷着脸站起来问:“徐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需要请你去警察局走一遭了。” 徐太太刚才气愤的不行,这会才回过味了,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罗隐冷笑,“人在着急的时候可是容易讲出事实的。难道是你杀了徐佳音?” 徐太太一听罗隐说她杀了徐佳音,吓坏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老太太也站起了身,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当然也了解自己的儿媳妇。知道儿媳虽然往日像是钻进钱眼,眼睛里只有钱,可是很少会说假话,尤其是这么大的假话。当即眼睛精光四射,恨恨地盯着徐太太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太太看看婆婆又看看罗隐,叹口气不再说话。 郭巧巧则小腰一扭道:“看看,这回可没我什么事了吧?你们惹来的麻烦自己解决吧,姑奶奶不伺候咯。” “你说话啊,为什么这么说,佳音到底怎么了?你们,你们这二十多年是不是一直瞒着我什么事?” 徐老太太用力摇着儿媳的胳膊,声嘶力竭。 徐太太又叹口气:“老太婆,就这样吧,知道那么多可能更不好,唉,这一切都是命,是你的命也是她的命。” 苏三也听出来了,原来这徐佳音的失踪可能有很多内幕,她扶着徐老太看向徐太太说道:“既然知道就说出来,她足足盼了二十多年,你就忍心让她继续受煎熬吗?”徐太太用力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问我。” 徐老太太听到这话,忽然像疯了一样,啊啊啊地发出凄惨的叫声,接着非常有力地推开苏三,扑向儿媳妇,厮打起来。 她身材忽然非常矫捷,完全不像一个古稀老人,整个人像是陷入疯狂状态,嗵的一声就将徐太太按在地上,接着就一口咬向徐太太的脖颈。 苏三被这一幕吓呆了,站在那完全反应不过来。 谁能想到一个古稀老人有这么大的力气,又能疯了一样像愤怒的野兽去咬人脖颈。扭着腰肢上楼的郭巧巧听到下面动静,优雅地转身来,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翘,轻轻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的。” 罗隐见情况不妙,上前照着徐老太太后脖颈就是一掌。徐老太太嗷地一声,晕了过去。苏三蹲下身用力去扯徐老太太,罗隐也上前帮忙,两人齐心合力将徐老太太扶起来放在一边,徐太太这才大哭着爬起来道:“天啊,她又疯了,她又疯了!” 又疯了?莫非老太太是个疯子?苏三想到老太太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心里犯起了嘀咕。 (未完待续。) 第十章 药引子 “还是先将我家老太婆去医院吧,她已经稳定二十来年了,现在看情况怕是又犯病了。” 徐太太站起身,一只手捂着被咬到的脖颈,手掌下有血迹蜿蜒而出,可见这徐老太太下口有多狠。 “徐太太,你的伤口也要处理下。”苏三掏出帕子递过去。 徐太太苦笑一下摇摇头没有接苏三的手帕:“苏小姐,你可能想象不到,当年我刚嫁进徐家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老太婆,发起疯了不管不顾下死手的,后来好不容易好了,看来现在是又完了,幸好她年岁也大了,也活不了多久,再也折磨不了人了。” 苏三听到她说徐老太稳定了二十来年,忽然想到徐佳音失踪也是二十多年,按道理说,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女儿失踪这件事不是会更加刺激她吗?怎么还会在女儿失踪后状况稳定了呢? 罗隐说:“徐太太,我们先将老人家送到医院吧,不过,等会你必须和我去警察局把事情原原本本讲清楚,否则我只能认定是你谋杀了徐佳音。” 徐太太垂下头想了想,又点点头,叹口气道:“好吧,我会将一切都说出来,这些年这件事压在我心里也是难受,如今都讲出来,我这压了多年的石头也该搬开了。” 罗隐开车将昏迷的徐老太太送到医院。他那一掌的力气是算计好的,恰好打在穴位上,能保证徐老太太昏迷时间更长一些。 罗隐和苏三坐在审讯室内,看着坐在对面的徐太太。她脖颈处已经被包扎过来,绑着白色的绷带,神情镇定。徐老太太躺在医院,已经打了镇静剂,继续呼呼大睡着,由徐家的孙媳妇暂时看护。 徐太太看看两位,微笑一下,只是这一笑,动了一下,牵动了脖颈处的伤口,徐太太忍不住嘶的一声,嘴里恨恨地骂道:“死老太婆,真够狠的,这些年跟好人似的,想不到一旦发病和过去一样样的。” “你说徐佳音死了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死的?”罗隐问。 徐太太冷笑一下:“好吧,老太婆不在这里,我就原原本本讲出来,警官先生也给我做主,看看到底是谁的错。” 苏三想不到,徐太太要讲的是一个如此悲惨的故事。 “我婆婆家族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苏三听到这第一句心里就咯噔一下,她在孤儿院的时候,没有孩子和她玩,实在太孤独了,躲在嬷嬷的书房看了太多的书,其中就有精神方面的书籍,她记得这种病是会遗传的。 徐太太继续讲道:“我婆婆发病的时候像只疯狗,呶,就是你们刚才看到这样的,要吃人的,那时我才嫁到徐家没几年,儿子只有三岁,开始我并不知道她有病,有次抱着儿子在家里玩,她忽然就冲过来抱起我儿子说他是魔鬼,要掐死他。当时把我吓坏了,又是哭求又是喊人,我丈夫徐世伟过来才将孩子抢过来,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她有病。” 徐太太讲起往事,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是苏三能感受到当时有多惊心动魄。三岁的孩子被徐老太太抱在怀里腰掐死,简直是太可怕了。 “到民国十三年的春天,小姑子徐佳音回来了。她在日本读书每年花销很大,这次回来我就想她也得出来工作了,这个家不能只靠世伟一个人支撑着,哪晓得世伟竟然不同意她出去工作。” 徐老太太讲的是自己不希望徐佳音回来就马上工作,说是怕她太累,看来徐家儿子当初也是反对的,苏三惊道:“莫非徐佳音也遗传了这种病?” “是的,我当时很生气,因为当时军阀混战,全国一团糟,今天这个大帅明天那个将军的,工厂里还有工人每天闹罢——工,我们家日子并不好过,我就想小姑子出去做点事,或者在家里的纺织厂帮忙也好,没想到我先生死活就是不同意,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才说了实话,原来小姑子也有这个病的,当初送她去日本读书其实是边读书边看病,毕竟那边医学比我们要发达一些,这几年精神比较稳定了才回来。世伟说,毕竟佳音是在日本读过书的,也算出去镀镀金,人长得又漂亮,精神状态稳定就不要累到她刺激到她,让她好好的出去交际,嫁给个有权有势的人家才能帮到家里,真放出去工作了,万一受点刺激再犯病,被人知道了以后可嫁不到好人家的,搞不好会留在家成老姑娘。” 罗隐冷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家是打算用女儿来做投资的。” 徐太太据理力争:“嫁到好人家也是她一生幸福不是吗?你们看我婆婆,平时看着和好人似的,这一发病多吓人,要命的来。小姑子如果也是这样,将来可怎么办啊,不如嫁给好人家,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操心,可能就不会发病了呢?”苏三摇摇头说:“这么严重的情况,将来一定会发病的,就算真的结婚了也是害别人啊。” 徐太太闻言砰的一下一拍桌子,大叫道:“小姐你说对了,就是害人啊!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那公公,哦,我先生十多岁时候公公就死了的,其实是被我婆婆给砍死的!” 苏三和罗隐都大惊,罗隐问:“徐老太杀了人就没人报警吗?” 徐太太叹气道:“报什么警啊,我那公公也是,据说整天花天酒地的,还在外面养戏子,最可恨的还得了脏病,回家就对妻子儿女吆五喝六,我婆婆本来有病,被他一刺激就发病了,有天晚上公公打了她,婆婆就在半夜拎着菜刀把他给砍了。那时我先生才十多岁,正好看到这一幕吓得浑身发抖,不过为了保护亲妈,这事他就足足瞒了二十来年。” 苏三听完叹息道:“她发病的时候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这个也不能算是蓄意谋杀。” 罗隐则皱着没有道:“让你讲徐佳音的事情,怎么啰嗦这么多?” “警官先生,我将这些都是有原因的,这些都是事情的起因,我记得民国十三年五月七号那天的深夜,我在家里忽然接到我先生的电话,他说老太太那出事了,叫我赶紧过去,我吓得什么似的,急急忙忙赶过去,结果看到佳音她躺在地上,头部一摊血。我先生吓得六神无主,老太太则没有出现,原来是老太太和佳音发生了争执,她忽然发病,和佳音厮打在一起,佳音头部撞到桌子角死了,正好我先生从杭州工厂回来看到。当时我们夫妻吓得不行不知该怎么办?佳音回来是亲戚朋友邻居都知道的事情,不能轻易瞒过,就在我们俩想办法时,我先生忽然想起一个道长讲过的神药,那药能治我婆婆的病,只是那药需要一味神奇的药引子,不太好弄到,这些年就耽搁了。”徐太太说到这里,忽然诡异地一笑:“你们猜,那药引子是什么?” 苏三看她笑的这样奇怪,心知一定不是好东西,便下意识地问:“不会……是亲生女儿的肉吧。”苏三心想古人不有什么割股疗亲,莫非是用亲生儿女肉做药引子。 徐太太笑了一下,嘴角歪了一下:“是人的脑子,刚死的人热乎乎的脑子。”(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那夜真相 用人脑子做药引子! 饶是苏三这种诡异经历这么多的人也忍不住惊叫道:“天啊,太可怕了!哪个道长?这是什么妖道?”罗隐也忍不住叹口气道:“真是太残忍了。” 徐太太眼睛向上看,显然是在回忆往事。想了好一会哦了一声道:“想起来了,那个道长道号叫做玄风。” 玄风!竟然是玄风给开的药方子!苏三和罗隐都愣住了,罗隐道:“你可知那玄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太太说:“我并没有见过那个玄风道长,是我先生听人说他法力无边,我先生是个孝子,花了很多钱托人介绍终于见到道长,他说有药可以治,但是要用新鲜的人脑子做药引子,所谓以形补形。”苏三很气愤:“玄风这个混蛋,这不是害人吗?” “我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人脑子啊,那可是人脑子,多吓人啊。我先生说,那道长说了,当今是乱世,军阀混战,到处都是死人,找个人脑子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这又不是谋害人性命,不过是废物利用各取所需罢了。我先生对我讲完这件事,我们俩还是下不定决心,虽然这大街上也能找到一些饿殍,可是那些人又脏又丑,看着那么吓人,谁知道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暗病在身,万一把老太太吃出问题来可怎办。” “于是你们就把徐佳音的脑子给……” 苏三说不下去了,她胃里一阵翻滚,想吐。 “那道长还说,有血缘关系的脑子是最好的,说和割股疗亲的用法差不多,血缘近才能融合在一起,佳音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冷,胳膊腿还都是软的,我先生就说,反正佳音也死了,不如……不如将她的脑子拿出来给婆婆做药引子,就是佳音生前知道也一定会同意的,这是孝心。于是我先生就把佳音的尸体拖到后院,用斧头将头顶给砸开了,然后就……”徐太太讲到这里,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罗隐皱着眉头道:“真是荒谬,你们竟然相信玄风的鬼话,那么你们就这么将徐佳音给杀害了?” “冤枉啊,警官先生,怎么能是我们杀的呢,她明明是被我婆婆杀的啊,我们只是取出了她的脑子,那脑子果然还是热乎乎的,灯光下好像还一跳一跳的。” 民国十三年五月七日那天深夜发生的事情很显然让徐太太铭记至今,她描绘起当时的场景格外真实细致,苏三毛骨悚然。 “我们就用那药和脑子一起上锅蒸了,蒸好了像是豆腐脑一样,颤巍巍的非常鲜嫩的样子。” 苏三听到这里喊道:“行了,你捡重要的来说,别说这些没用的。” 徐太太笑了一下:“小姐你吓到了?我当时也是吓得要死,这个秘密足足藏了二十二年,现在讲出来我着心里真是舒坦多了。人啊,这心里藏着秘密又不能说真是憋屈啊。” 徐太太的讲述将苏三和罗隐带到那个可怕的夜晚。 其实那一晚,徐佳音没有进去齐家,就找辆黄包车回家了。刚到家,徐老太太东问西问的,徐佳音本来就对面试心里没底,被徐老太太问的心烦意乱,回了几句嘴。哪想到就刺激到徐老太太,母女俩争吵起来。 等到徐世伟回到家正好看到徐老太太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徐佳音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徐世伟上前一看妹妹已经死了,妈妈疯疯癫癫的,心知这一定是母女俩冲突出了意外。 急忙扶着徐老太起来,好说歹说带着她回房去睡觉然后将徐太太找来,夫妻一起商量对策。 且说徐世伟将药端给了徐老太太,看着她一口口吃下去,徐老太太问:“儿子这是什么东西?你妹妹怎样了?” “妹妹的事有我呢。姆妈,你就赶紧把这个吃了吧,吃完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没发生。” 徐老太太相信儿子,将碗里的豆腐脑一样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把空碗交给徐世伟。 “姆妈,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徐世伟端着碗,神秘兮兮地问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摇摇头,眼神有点不对焦:“有点头晕。” “头晕是你太累了,赶紧睡一觉吧,明早佳音就回来了,佳音不是去同学家了吗?” “嗯,去找齐莉亚了,会在齐家住的吧?” 徐老太太满脸茫然。 “是,是去齐小姐家了,明早就回来了,明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了。”徐世伟低声安慰。 徐老太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就睡着了。徐世伟转过身看着站在一边申请紧张的徐太太道:“走吧,把佳音埋了吧。” 深夜,徐世伟和徐太太齐心合力将徐佳音的尸体抬上汽车,一直开车来到宝山,将徐佳音扔到了黄浦江里。现在兵荒马乱的,顺江飘过几具尸体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夫妻俩做完这件事回家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徐世伟说:“道长说过吃完这药睡一觉病就能好,也能忘记很多事情,我先不露面,你明天去找姆妈问问佳音的事情,看她能不能记起来。” 上午八点多的时候,徐太太来到婆婆家,一进门就看到徐老太太站在院子里一圈圈转。徐太太一想到她昨晚吃的东西,心里就发怵,远远地站在门口问:“姆妈,一大早你这是做什么呢?” “佳音,佳音一晚上没回来,我担心死了。” 徐老太太果然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脸色也是格外的平静。 徐太太松口气:“佳音啊,不是去齐小姐家了吗?”“你怎么知道?” 徐老太太锐利地看了儿媳一眼。 “这个,自然是猜的,她和齐小姐是好朋友,我一猜就猜到了,难道真的是去齐家了?” 徐老太太回屋子披上一件披肩,匆忙就要出门:“不行,我得去齐家看看,现在世道乱。” “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齐莉亚说佳音没有进来,齐家的邻居说听到佳音走了,于是老太婆就去警察局报了失踪。” 徐太太叹气道:“警察先生,我说的都是真话,我这件事我本想瞒一辈子的,没想到老太婆看到律师行的小姐,非说人家是佳音,要不是为这,打死我是都不会说的,这事要是当着老太婆的面说出来,她哪里还能活啊。” 苏三也觉得事情很难办。 真相是不能说的,可徐太太已经同徐老太太说徐佳音已经死了的事情,该怎么圆这个谎呢?(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另一种真相 二十二年前,徐佳音的尸体被她的亲哥哥和嫂子给扔到了黄浦江里。想到这个,苏三不由自主地松口气。 至少,这样看来郭巧巧和徐佳音那张面目相似的面孔也不会让她觉得怪异了。 只是徐老太太醒来这关怎么过?苏三看向罗隐,后者冲她耸耸肩:“唉,真是件麻烦事,我也是自作自受,过去不该埋怨你多管闲事的。” 徐太太叹气道:“还能怎样呢?老太婆都知道了,算了吧,知道就知道吧,反正她就七十二了,还能活几天。” 苏三怒道:“徐太太,哪有你这样说话的,那可是你婆母,你这样口气说长辈总是不太好吧。”徐太太叫道:“哎哟呦,小姐,你是不晓得,老太婆发起疯来有多吓人,要掐死亲孙子,还打死了亲生女儿,又亲口吃掉了女儿的脑子,这样的老太婆要是什么都记起来再一犯病,那可是要人命的,谁能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苏三问:“那你打算将来如何?” “反正她什么都知道了,不如送进精神病院或者养老院,反正我是不敢接她回家的。” 苏三很生气:“老人有儿孙为什么要送那种地方?” 徐太太冷笑:“儿子在哪呢?死了!孙子,没听过还要靠孙子养老的。” 罗隐起身道:“好了好了,这是人家家务事,苏三,我们不要管了,徐太太,等会有人过来给你做份笔录,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一遍,徐佳音的案子也就结案了。” 徐太太连连点头,接着试探着问:“你们可以将老太婆抓走的啊,她已经杀了两个人了。而且你们看……“她指着自己脖颈处的绷带,“我这伤口这么严重。” 罗隐理都不理她,拉着苏三走出审讯室,站在走廊喊道:“苗一,去给徐太太做笔录。” 苗一急匆匆从大厅跑过来:“头儿,圣玛丽医院来了电话,说徐老太醒过来了大吵大闹,一定要你过去,她有重要事情要讲。” 她有重要的事情?难道不该是因为得知女儿二十二年前就死了而吵闹吗? 罗隐开车带着苏三赶往医院。 一路上苏三都默默无语。 “在想什么?”罗隐问。 “怎么说呢,心里堵得慌,不敢面对徐老太,事情实在是太残忍,她等了这些年盼了这些年,结果得到的是女儿的死讯,更可怕的是她还亲口吃掉了女儿的脑子! 苏三和罗隐还没走进病房,就听着里面传来徐老太太的声音:“我不用你照顾,你走吧,离我远点,看到你们就生气。” 原来她是在冲着孙媳妇说话。 孙媳妇见苏三和罗隐进来了,一脸委屈地告状:“警官先生,你们看看这老太,醒来就闹,非要赶我走。” 徐老太太看到警察先生到了,便对孙媳说道:“我记起来所有的事情了,孩子,你是个好孩子,还是早点离开徐家吧,这家的男人不能嫁,有病。” 孙媳妇很不高兴地说道:“老太太,你这是病糊涂了,怎么能说这种话,哪有劝儿孙离婚的老太太。” 苏三陪笑道:“老人家,你看你孙媳妇多孝顺,这是福气啊。” “就因为她是个孝顺孩子,我才不忍心她留在徐家受苦,唉,我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孙媳妇,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警察先生说。” 孙媳妇半信半疑地看着老太太,见她像是安静下来,便低声对苏三说:“那我先出去了,有事就喊我。” 孙媳妇走出去了,徐老太太看着苏三说:“小姐,你刚才看我赶孙媳妇走,很生气吧。” 苏三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后点点头。 “我是为她好,因为徐家男人都有一种精神病,这种病不发病的时候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一旦发病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苏三愣住,怎么徐老太太说得病的是徐家的男人? “可是老太太,刚才你可是一口咬住了你儿媳的脖子的,这……到底是谁有病啊。” 苏三最终还是为难地说出了内心疑惑。 “我那会是一下子想起了全部的事情,真是气蒙了,恨不能一口咬死她,因为我那儿子杀了我的佳音,还将佳音的脑子给吃掉了。” “什么?”苏三和罗隐都喊出声来。 “你们的表情很奇怪。” 徐老太太了然地说道:“恐怕是我那儿媳对你们说了什么吧?她只会诋毁我,唉,其实她也是个苦命人,嫁给我那儿子。我的儿子也是身不由已,谁叫徐家男人都有那种病呢。” 按照徐老太太的说法,民国十三年五月七日的晚上徐佳音没有进去齐莉亚家,在晚上八点左右回来了。 她到家之前,徐世伟回来了,母子俩正坐着说这话,徐世伟见妹妹这么晚从外面回来,就问妹妹去做什么了。徐佳音说是去齐家问面试的事情。徐世伟大怒,因为他之前是打算用妹妹来结交有钱有势的人,不想徐佳音出去工作。兄妹俩一言不合吵了起来,徐老太拦着这个挡着那个,徐世伟指责徐老太宠坏了女儿,徐佳音痛恨哥哥让自己去做交际花,看到哥哥迁怒母亲,就言辞激烈了点,哪想到刺激的徐世伟忽然发病,双手紧紧掐着徐佳音的脖颈不放。 徐老太急了,慌忙撕扯儿子的胳膊,可是徐世伟发病的时候力大无比,几个男人都按不住他,何况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等徐世伟松开妹妹后,徐老太扶着女儿不住呼唤,可是徐佳音的脖子软绵绵地垂下来,她已经被掐死了。 徐老太吓坏了,徐世伟忽然发病后,耗尽了气力,站起来后晃了晃就靠着椅子呼呼睡去。 徐老太只能跑到杂货铺打电话叫儿媳过来想办法。 “那不是他第一次杀人,我也是嫁到徐家几年后才发现我丈夫有病的,发病的时候像一只野兽,对我又打又骂。还几次试图掐死我,我都忍了下来,哪想到世伟也有这病,在世伟十二岁那年,他竟然趁着他爹睡觉用菜刀将他砍死了!”徐老太太讲到这里苏三浑身打个冷颤:天啊,她说人是徐世伟杀的! 徐老太太和徐太太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个人在撒谎。 罗隐问:“徐佳音的尸体在哪?” “我儿媳来了后说有个熟识的道人给他们一个方子,能治我儿子的病,只是需要新鲜的人脑做药引子,有亲缘关系的最好,于是我那儿媳就用斧子劈开了佳音的头,将脑子取出来给世伟吃了……” 徐老太太讲到这里嚎啕大哭:“我也是鬼迷心窍,我没有阻拦啊,他们吃了佳音的脑子,开车将佳音扔到了黄浦江,我已经死了一个女儿,实在是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更何况世伟他也是没办法,发病的时候他控制不了自己。” 苏三紧紧依偎在罗隐身边,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罗隐感觉到苏三的变化,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别怕,有我呢。” “第二天,为了掩饰这件事,我去齐家找人,还和齐小姐一起到警察局报案。后来我儿子也不知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我竟然就忘记了这件事,只记得佳音是失踪了。世伟和那个道人混在一起,总有些古里古怪的东西。不过这道人想来也有些本事,从那以后世伟没有再发病,就这样安静地过了二十二年,上月月底到底是病死了,唉,真是冤孽,不知道他们兄妹地下相见又回如何。我这个岁数,说不定哪天也得下去见他们兄妹,我们一家人就要相聚了。” 徐老太太说到死亡,眼睛亮晶晶的,格外向往。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无法选择 徐佳音的确是死了。 在这两个版本的故事中,她都是死了,被亲人吃掉了脑子。 只因为玄风的那一味药需要新鲜的热乎乎的人脑做药引子。 多么荒谬,竟然以什么以形补形为借口。 徐老太太盯着苏三,目光炯炯,苏三躲避她的目光,她实在不能判断,到底哪个人说的是真的。虽然徐老太太忽然袭击了徐太太,但是从徐老太太的立场考虑,她的亲生儿子发病杀死了女儿,还吃掉了女儿的脑子,而她竟然被儿子足足将这件事遗忘了二十二年,忽然有一天醒过来,用她的话来说真是咬死她的心都有。虽然儿子死了,但是父债子还,夫债妻还,在老一辈人的思想中也是比较常见。 苏三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遇到过那么多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只有这一次让她感觉无所适从,因为你不知道两个人到底是哪一个在说谎。 徐太太和老徐太太,两个人分别讲述的民国十三年五月七日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都是那么细致,充满了细节描写,这是亲历者才会知道的东西。 将徐太太从警察局带到医院,看到老徐太太的那一刻,她很明显哆嗦一下,老徐太太则是愤怒地指着她大叫:“还我的女儿!” “佳音被你吃了,老太婆。”徐太太镇定下来,目光中充满了恶意。 “明明是世伟吃的,你怎么能诬陷我?” 罗隐现在也难以判断。 请精神科的医生给老徐太太检查过了说一切都好。可是如果真是不发病时同常人无异,那还不好检查出来。 孙媳妇的表情也很说明问题,孙子也没有发病过,通过检查孙子去证实谁说的是真话也是不可行的。 婆媳二人到底谁在撒谎呢?罗隐皱着眉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从没有这么为难过。 不过徐太太和老徐太太的要求倒是一致的,那就是坚持不和对方一起生活。 唯一欣慰的是徐佳音失踪案可以结案了,虽然是用两个不同的版本结案。 “你认为她们谁说的是真话?” 吃饭的时候罗隐问苏三。 “一开始我是相信徐太太的,因为徐老太太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让我很不舒服。” 苏三心满意足地吃着红菜汤,看着那盘红糊糊的食物,罗隐眉心轻轻跳了一下。 “那么大岁数的枯槁老人,却有一双于精力充沛的眼睛,我就想这个老人可能是精神会极度亢奋,可是在听到徐太太讲述时,我又开始怀疑徐太太,因为那些细节太真实而她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怀念和欣赏去描述那些细节,还说蒸好了像是豆腐脑一样,颤巍巍的非常鲜嫩的样子。如果不是说徐家有遗传疾病,我会以为她疯了。” “也许是和疯狂的人长期生活在一起也会渐渐疯狂。”罗隐也是充满了感慨。 “可是这个疯狂的人到底是徐老太太还是徐家儿子,真是没法说清了,整件事中只有徐佳音最无辜可怜,不管是被母亲杀害还是哥哥杀害,最终都是死了,脑子也被人吃掉,尸体漂流到不知哪里。真是红颜薄命啊。” 苏三想到旧档案上的徐佳音的照片,那么一个明眸善睐的美貌女子,竟然以这么悲惨的方式死去,实在是太可怜了。 “也许上天可怜她的遭遇,让她顺流而下以其他的形式复活也说不定。” “你说的是郭巧巧?”苏三笑笑摇头道,“不可能,她只有二十来岁,怎么可能是徐佳音复活。” “可是你不觉得太奇怪吗?人就算长得相似,怎么还能有一样的胎记?” 罗隐的想法非常惊世骇俗,大概是和苏三相处久了,他这样一个崇尚科学理性的人竟然也能想到死人复活上去。 “也许人生中真的有许多巧合吧。” 提到郭巧巧,苏三不免想到金女士,她看看腕间的手表,小声道:“吃完饭我必须和你谈谈金女士的事情,她有些诡异,情况太奇怪了。” 两个人头并头的说话,远远看过去很是亲密。 这惹怒了刚进门的一个狐裘丽人,只听着咔咔咔咔,高跟鞋敲打水磨石地面的声音传来。罗隐无奈地扶额道:“听到这种冲锋陷阵一般的声音我就知道是罗三小姐驾到。” 苏三看他苦闷的表情,忍不住抿嘴乐了一下。 这笑在罗三小姐的眼睛里简直是对自己权威的挑战。 罗家前四位小姐是大太太所出,而其中又以这位三小姐性格最坚毅,颇有男子气概,罗家大太太在生了四个女儿后,看着丈夫将一个又一个小妾迎进门,内心充满了愤恨,长期压抑身体很不好,几年后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儿子罗隐后就缠绵病榻,因此罗隐从小就是在四位姐姐照料下长大的。这四位姐姐又以这位性格倔强的三小姐为首,在三小姐看来,自己视若珍宝的弟弟为了不切实际的所谓理想去做探长,这已经是很委屈的事情,怎么还能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混在一起?她连小门小户都不是,背景和来历都可疑的很,眼见罗隐和苏三走的越来越近,罗三小姐是如坐针毡,渐渐忍不住了。 “三姐,吃过饭没有?” 罗隐不能再装看不到,只好站起身,苏三也点点头打招呼:“三小姐你好。” 三小姐趾高气昂地走进来,不待别人请,自顾拉起一张椅子坐下,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看苏三盘子里的红菜汤,又看看苏三,眼中嘲讽表情非常明显。 苏三是个格外敏感的人,自然看出三小姐的嫌弃,她故意笑道:“三小姐吃过饭没有?若是没有吃,一起用点,我是真心实意向三小姐推荐这间餐厅的红菜汤,加点稀奶油搭配酸面包真是太棒了。” “酸面包里要不要加点酸黄瓜和大蒜香肠啊。”三小姐冷冷地说。 苏三像是听不出她话中浓浓的奚落意味一样,赞叹道:“三小姐说的极是,原来也是同道中人。” 三小姐心道,呸,哪个和你同道。她心知这小丫头装傻充楞,好了,还是先从自己弟弟下手吧,于是看向罗隐说道:“下周,你和艾尔莎一起去度假。” “啊?度假?开什么玩笑,我忙的要死哪有时间度假。”罗隐又慌忙看向苏三,发现她表情平静这才继续问,“再说,为什么是和艾尔莎,我讨厌非要将我们捆绑在一起。” “捆绑?你们又不是螃蟹。”三小姐自认为自己说个好玩的笑话,一个人格格格笑了几声,颇有点花枝乱颤的味道。 罗隐和苏三则都面无表情一点不觉得这话好笑。‘ 三小姐笑完了,转眼就换上一张严肃脸:“这事就说定了,你若不答应和艾尔莎多见面聊聊,爸爸那边就要安排你相亲了,老二老三老四她们一肚子坏水,早早将坑挖好了等你往下跳了,艾尔莎还是个忠厚的孩子,和她相亲总比和那些不知道什么鬼要好。” 三小姐说到这里还特意去征求苏三的意见:“苏小姐,你说对不对。” 苏三点点头:“很对。” 罗隐怒道:“你跟着掺和什么?有你什么事?”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三小姐的计划 苏三心知这顺毛驴的驴脾气又犯了,当着三小姐面,她当然要给罗隐台阶下。 她淡淡笑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罗三小姐是将门虎女,自然知道其中道理,她从收集来的情报中得知,这位苏小姐是非常自尊的一个女子,大概是从小的生活环境问题,她有时会牙尖嘴利勇往直前,反正绝不会白白吃亏就是,几次接触也给了罗三小姐这样的印象,这不是个轻易做出让步的女子,可是现在,罗隐忽然发火,她表情恬淡, 罗三小姐心里咯噔一下,咬人的狗不叫,这位苏小姐能缩能伸,这样的对手才最可怕,因为你奋力打出去一拳,却像打在棉花包上,对方看似软弱实际将你的力道全部卸下。 罗三小姐再摆出平日的高傲劲那就是欺负人,可她还真是从不会低头,于是三小姐哼了一声:“苏小姐真是好脾气。” 苏三笑道:“三小姐是罗隐的姐姐,应该很了解弟弟才是,咱们这位罗探长啊,真真是个顺毛驴,是有逆鳞的。” 罗隐方才冲苏三无故发火,话出口后已然后悔,此刻见苏三这么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起,不该冲你发火的。哎,三姐,我这才吃完饭你就来说这些,是摆明想叫我消化不良嘛。” 罗三小姐惊讶地盯着弟弟,太稀奇了,小四竟然会对人道歉,说对不起。 她拿出烟盒,抽出一支女士香烟点上,故意非常优雅地冲罗隐吐个烟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家小四也会说对不起?” “当然会说,只是更多时候,你们没有做叫我觉得愧疚的事情。”罗隐耸耸肩,面对姐姐还是那么顽固。 三小姐压抑住不快,摆出推心置腹的样子看着苏三道:“苏小姐,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很复杂的,多少人盯着我们姐弟呢,那些宅门啊公馆里的龌蹉事简直没法提,这样的人家一般小姐进去真是被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呢。” 苏三了然地点点头:“三小姐说得对,我也觉得这种环境简直就是龙潭虎穴,罗隐整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真是太可怜了,怪不得他从来不回家。” “对呀对呀,小四真是辛苦的,做我们家媳妇也是好难的,没有背景没有在这种人家生活的经验,进去后还不知道怎样呢。”罗三小姐显然打算换一种战术,将苏三吓退。 苏三笑着点头:“罗隐还是不同的,选择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甘心做个小探长,和犯罪分子作斗争,真是很了不起。以他这样的能力和胆略,我想他也一定会处理好自己的生活的,做为朋友我都对他这么有信心,三小姐是他的亲姐姐,应该更有信心并且全力以赴支持弟弟才是。” 三小姐被苏三的话噎住。她心道这女人果然是大大的狡猾,先给弟弟戴上好大一顶高帽子,灌足了迷魂汤,现在无论她说什么弟弟都要无条件支持。 自己若是再坚持,那就不是个好姐姐。竟然要逼迫亲弟弟继续跳入龙潭虎穴。 罗隐听到苏三这番话真心觉得这世间也就只有苏三是自己的知己,感动地握住她的手道:“谢谢你,只有你是最理解我的。” 罗三小姐想不到自己闹一场却换来这个结果,气恼地嘟囔道:“行了行了,你注意点吧,你老姐我眼睛可不近视。” “什么老姐,我姐姐这么年轻貌美哪里是老。”罗隐开始嘴甜了。 他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不过还有一点好处就是从小被姐姐们各种宠爱,在姐姐面前撒娇得心应手。 三小姐嗔怪地瞪他一眼:“又打趣我。” 罗隐笑道:“哪里哪里,苏三你看我家三姐是不是年轻貌美。”“不错,三小姐是我见过的最高贵女子。”苏三违心地将之一咽下。 “何止,说来真是丢人,我们家那么多人乱七八糟的,若不是三姐坐镇,还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有三姐在,什么老二老三老四的,哪个不是表面老老实实的,只敢背后搞鬼罢了。” 罗隐开始只是恭维三小姐,说到这时显然想起很多往事,动了真感情,看着姐姐情真意切:“三姐,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那种生活,其实你也是不喜欢的,否则为什么你至今不恋爱不结婚呢,我们都不想做联姻的棋子,你又何必为难我呢?我们该同舟共济才是。” 三小姐叹息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你是咱们这房唯一的儿子,就靠你争气了,再说不见艾尔莎,那些人难免塞别人过来,还不如艾尔莎心地单纯好控制,这样吧,就当敷衍一下,委屈一下,下周和艾尔莎一起去度假,别的怎样都依你。” 罗隐眼睛一亮,心里显然有了主意:“当真,只要一起去度假,无论怎样都会依我?” 三小姐点点头:“三姐我何时骗过你。” 罗隐心道:小时候你骗我的事情还少吗? 苏三看着这对姐弟达成协议,心里本来是有些疙疙瘩瘩的,可是却看到罗隐趁着三小姐不注意,忽然偷偷对她眨眨眼。 苏三瞬间明白,事情一定不是三小姐相像的那样,这位三小姐按道理应该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弟弟,她怎么就不想想罗隐忽然放低身段,一定是有目的。 三小姐走后,苏三和罗隐也走出餐厅。 见苏三面色平静,罗隐笑道:“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去中餐厅再来份糖醋小排骨。” 苏三站住道:“好啊,你很适合这道菜,方才对着三小姐,那副表现真是又甜又酸,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赖皮来着,我过去竟然没发现。” “你没发现的多了。我就是一座矿山,你得慢慢挖掘,也许是钻石矿也说不定。”罗隐自认搞定了最唠叨的罗三小姐,腰板挺的直直的,有点骄傲。 “是吗?答应和爱什么莎去度假,这矿还是等着哪位大小姐去慢慢勘探吧,我祝你们度假愉快。” 苏三转身做出要走的样子,罗隐急忙拉住她胳膊,将自己手臂扣在她的臂弯里,又非常孩子气的晃了晃:“那不是骗我三姐吗?她说只要我跟艾尔莎一起去就行,可是没有规定我还带谁一起去啊。” 苏三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俩和艾尔莎一起去度假,准确点是艾尔莎跟着我们去度假,哈哈哈,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完美。” “的确完美,三小姐得知真相要被你气死的。” 苏三很佩服罗隐的想象能力,他是要彻底毁掉罗三小姐的计划。 两个人这样相依相偎走了一段,苏三指着前方道:“你带枪没有。” “带了啊。怎么?你想学打枪?” “不是,前面就是常德路了,我想去看看金女士,上次和你讲过,她有些古怪,我总觉得很危险,带枪就放心多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曾作家的担忧 苏三想欢呼想雀跃,想大叫一声:开心! 那天毓嵬朗诵的那句德国诗,翻译过来就是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苏三从小就因为家庭变故失去了父亲母亲,辗转在多个地方,寄人篱下,后来到了孤儿院也是没有朋友,一个人孤零零挣扎着。在过去的日子里,她永远是个无助的小孩,一个人蹲在街角,看着前面的人流水一般热热闹闹的走过,可那么温暖的手中没有一只是属于她的。她努力的想抓到点什么,结果除了凛冽北风什么都没有。孤独像是小时候偷偷出现的冻疮,就算多年后皮肤恢复光洁,冻疮的底子依然会在手上隐隐作痛着。 认识罗隐以后,苏三是胆怯的退缩的又不由自主想去触摸这份情感的。她从内心渴望一个坚实的肩膀,一个温暖的港湾,同时又小心谨慎,生怕自己错了分毫,失去了矜持不说还落得别人耻笑。 世间对女子和男子的要求永远不同。男子流连花丛那叫风流倜傥,女子私下爱慕别人轻点被人骂句不要脸,重点就是下流贱人。 而现在,苏三感受到罗隐结实的手臂上传来的热度,特别是进一步清楚了他的心意,知道他绝对不是个会被家族利益随意摆布的人,那份满足和欣喜,像是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啪的一下炸开,在心里蔓延,到处都是。 苏三担心自己会笑出来,急忙低下头去看地上的的水门汀路面,她自己都没发现,微微发红的耳朵早已经暴露了她的心思,罗隐忽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耳垂问:“你怎么从不带耳环。” 苏三浑身一抖,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笨啊你,没看到我没有扎过耳朵眼吗?” 罗隐大笑:“有句俗话叫现上轿现扎耳朵眼,我在想你是不是要等那一天扎呢。” 苏三被他说的小脸粉红,像是三月里的桃花,眼睛里更是水汪汪的。罗隐叹口气道:“真该给你面镜子,你现在这眼神,简直是第二个郭巧巧。” 苏三只听到最后那句郭巧巧,脸一沉道:“怎么,现在心里想的倒是郭巧巧?” 罗隐先是一愣,随即大笑,笑都直不起腰来,手按着肚子:“天啊,看看你现在,我们不要吃糖醋小排了,直接就找家饺子馆好了,先喝二两老陈醋。” “两位真是好兴致啊。”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从身后想起。 苏三本来正要伸手去打罗隐,听到这话手堪堪在空中停住,接着落下来拍在自己胳膊上。 “曾作家,好久不见,听说你前段时间去香港了?” 苏三问候道。 “嗯,才回来。”曾作家抬头看一下公寓,“两位是来找心怡的?” 苏三点点头。 曾作家冷笑道:“我看你们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咱们这位金女士现在是玩的好大,根本不在乎我们这些老朋友了,也算我多管闲事。” “怎么,曾作家是刚从金女士家里出来?” 苏三见她脸色不是很好,故有此问。当然,苏三也清楚曾作家何曾有过脸色好看时候,大部分情况都是冷着脸、 “出来?人家现在品位高了,不屑于我这个朋友,压根门都没叫我进,隔着门说叫我走吧别惦记她了,这叫什么话?” 曾作家气愤难平。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之所以这么生气,只因为内心深处是非常在乎这份友情的。 “曾作家,金家阿姐的脾气你也晓得,心直口快,怕是哪个没眼色的又招惹到她,一个人在家里生闷气。正好你去了赶上了,她心里正不自在呢。” “呦,她不自在我还不自在呢。”曾作家嘴一撇,表情极为不屑。 罗隐看向苏三,悄无声息地说了三个字:“女人呀!” 苏三则亲亲热热地挎着曾作家的胳膊:“不要生气嘛,咱们一起上去,她若不开门,咱们就把她家门拆了。” 苏三此刻心情爆好,不自觉的竟然对曾作家也撒起娇来。 这位曾作家,出身于过去的世家,偏偏父母是对冤家,互相看不上。她才几岁的时候亲妈就扔下她跑国外去留学,亲爹又是个大烟鬼,每天只喜欢抽大烟、捧戏子往家娶姨太太。她从没有被人这么温柔对待过,苏三跨住她胳膊,她身子本来是一僵的,可是苏三三言两语间竟然有撒娇的语气,曾作家一颗冷冰冰的心底渐渐裂开一道缝,有一点暖意在慢慢往里渗透,她想了想说道:“那好吧,不过要是真不开门,你可要负责拆门,这次我是说什么都不会惯着她的臭毛病。” 苏三亲亲热热,挽着曾作家在前面走。 曾作家最怕和人有亲密的接触,可苏三抓的紧,她试图挣扎几下都无果,只能翻翻眼睛,随苏三去了。 罗隐在后面看着曾作家浑身不自在暗笑,苏三这会看来是心情非常好,又是邀请又是撒娇,再清高的曾作家在她面前都无可奈何, 如果苏三火力全开面对自己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们,也许胜负还真说不准呢。 不过他马上用力晃了一下头,要将这想法忘记,他怎么舍得苏三去应对那些麻烦事。她的冷静认真也好。娇憨吃醋也好,都只能是自己一个人欣赏,毓嵬都休想窥伺。 其实苏三非要扯着曾作家上楼也是有私心的。她自以为和金女士的交情远比不得曾作家,若是金女士那边有什么变数,凶险时刻看着曾作家面子也能稍微容忍两分。 生活才开始积攒起全部希望,在前方对苏三轻轻招手,她才不要傻乎乎的一门心思管闲事,把自己和自己的幸福都搭进去呢。 很快,三个人出了电梯,站在金女士家门口。 罗隐上前按了门铃。 半天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曾作家怒了:“看看,看看,这位现在都开始摆谱了。” 她气恼地咚咚咚用拳头砸了门几下,大声喊道:“金心怡,人的容忍是有程度的,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姑奶奶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姐,惹恼了我找人拆了你的公寓。” “威武!”苏三冲曾作家伸出大拇指,同时也说道,“阿姐,我们一起来看你,你就开开门吧。” “你们啊,很苦的呢。” 里面传来金女士的叹息声,接着门打开了一道缝,苏三吸吸鼻子,急忙看向罗隐。后者从她的焦虑的目光中发现了问题,看来这屋子里一定有什么奇怪的气味。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无法融合的人皮 三个人进了房间。 金女士侧着身子坐在角落里。 曾作家兀自不平,气呼呼地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问:“你到底是要做什么?老朋友都不要了,把自己关在家里有意思吗?我怎么听说前几天你还在舞厅里玩得很大,怎么现在开始在家装死了?” 金女士用力甩了一下,甩开她的手,低声道:“我是有苦衷的,你们都该离我远一点,因为……” “因为什么啊?”曾作家嘲讽道,“呦,怪不得夜夜笙歌呢,倒是比过去还要漂亮了。” 这话说完,金女士抬起头,眼睛里涌动着泪花。 曾作家吓了一跳,她说话素来尖酸刻薄,金女士从没在乎过的。怎么这两句很正常的话讲出来,金女士反应却那么大? 金女士默默地看了曾作家一眼又看向苏三,目光中充满伤心和悲悯。苏三心里酸溜溜的,瞬间忘记那天她带来的恐怖感觉,小声问:“阿姐,你好点了吗?” 金女士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窝在角落里神情看不分明,从苏三的角度,只能看到雪白的一张脸上殷红的嘴,衬着凌乱的头发有些吓人。 曾作家怒道:“好啊,你还这个死样子,起来说话,别半死不活的。”“ 她说着用力去拽金女士的胳膊,金女士没有动,曾作家觉得手下黏糊糊的,她松开手看向自己的手心,呀地尖叫一声:“天啊,这是什么!” “是血!” 苏三继续说道,“阿姐你怎么了?进屋我就闻到了血腥味,你穿着黑裙子也是为了掩盖身上的血迹吧。” “血?人血?”曾作家大惊失色,“心怡,你可别吓我,你不会是把哪个看不上眼的小白脸给杀了吧?能有这么多血,莫非是分尸?” 金女士苦笑:“到底是写小说的,看你那联想能力,当我是母螳螂?” 她看了罗隐一眼道:“罗探长,你不会将我这个怪物抓回警察局吧?” “你若没有违法,我是不会抓你的。” 罗隐一本正经地回答。 金女士这才挽起袖子,向前伸出胳膊。 只见她的胳膊上密密麻麻都是红色的出血点,还在不停的顺着毛孔往外渗出血来。 她接着转过身子,苏三和曾作家都吓得差点喊叫出声。 她的脸上竟然也都是出血点,小红点一层层的,大睁着的眼睛下还有两行血泪。 苏三叹口气:“那天我就发现阿姐你有些异常,这几天有些事情耽误了,我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曾女士则吃惊地问:“怎么会这样,这是病了吗?老天啊,人能多少血啊,我真是第一次见到从皮肤往外渗血的。”她说着去握金女士的手,可又在半空中停住,因为她看到金女士的手上也开始渗出血液,曾女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继续说:“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金女士问:“你怕了吗?”曾作家努力摇摇头:“没有怕,只是……只是有一点不适应,这是为了什么?” “上次的问题根本没有好。”苏三叹口气,“那天原来只是你刻意隐瞒。” “还是被你发现了,你是怎么发现我没有好的呢?” “你的痛觉并没有恢复,同时冰箱里除了栗子蛋糕什么吃的都没有,这可不是你的做派,你是最懂得享受的人了。” 苏三指出那天自己发现的疑点。 “这就是命,这世间最香最美的都是毒。我太贪心了,一次次被自己的欲望蒙蔽,腐烂成活死人,好不容易恢复了,现在状况却越来越糟,这身好皮囊也要保不住了,真是何苦来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她说话间,眼睛下面的血泪落了下来,很快就融入黑色的裙子里,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哪有你想的那么奇怪,这种是皮下出血,我过去见过的,走啊,我们去医院。” 曾作家试探一下,最终还是握住了金女士的手。 金女士看着好友,一张脸格外的苍白,两只黑洞洞的眼睛下是无法止住的血泪。 “谢谢你,我这些年一直追逐名利,在男人中周旋,现在才发现,你对我有多好,虽然平时冷心冷肺的但是真的关心我。”她接着看向苏三,“苏苏,很高兴认识了你,谢谢你。” 这番话就有点遗言的味道了,苏三鼻子一酸:“阿姐,你这说什么呢,曾作家说的对,这是皮下出血,没什么大不了的。” 罗隐则从她脸部的扭曲角度中发现了端倪,冷静地问道:“可是你的皮肤和肌肉分离了?” “我的肌肉已经都烂了,烂的根本没法看,我甚至没有呼吸和心跳。” 金女士凄然笑道,“至于皮肉分离,那也是我该得的报应,因为这身皮肤并不是属于我的。” 曾作家以为金女士在说气话,急忙劝说道:“就算生了病会溃烂,有皮下出血,那也不能这么自暴自弃说自己。” 只见金女士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曲几下,接着伸手去抓自己额头部位。她抓住额头的肌肤,又扭了扭身体,向上一用力,她的脸开始扭曲变形,鼻子眼睛嘴巴都错位,接着一整张软绵绵的人皮被她攥在手里。 看着对面的金女士,手里拿着人皮,整个人都血淋淋的,还散发出阵阵血腥和恶臭,曾作家吓得啊了一声,眼前一黑晕倒过去。苏三急忙上前去扶曾作家,罗隐则紧紧地盯着金女士,手握着腰间的枪,他担心金女士忽然暴起伤人。 面部只剩下肌肉和神经的金女士牵动嘴角,以怪异的表情笑了一下:“探长先生不必担心,我是不会对她们俩做什么的,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你似乎严重了。” 罗隐说。 “是的,我用了新鲜的人皮,以为能抵抗一段时间,可是不行,这身皮和肌肉血脉是无法融合的,换上后就一直分着,昨天又开始往外渗血。看来是彻底没用了,倒是委屈了这身好皮子。” 看她举着人皮,说的轻描淡写,罗隐问:“人皮是哪里来的?” “晚上走夜路捡到的,呶,给你吧吗,我用不上了。” 金女士用力一挥,将手中的一整张人皮扔到罗隐脚下。’ 眼看着那人皮轻飘飘地落下去,接着摊在地上。 苏三干呕了一下,几乎要吐出来。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谁给她的皮? 现在的金女士就像是医学院里的展示肌肉和血管走向的人体模型。 脸上是两个黑洞,眼球间或一轮。 苏三抚着胸口,将恶心强压下去,然后歉意地说:“对不起阿姐,是这张人皮让我……难受了,和你无关。” “不用解释,其实我自己也是一样,不敢照镜子怕吐出来。” 金女士下巴一扬,血肉模糊的人竟然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她指着靠在苏三身上的曾作家说:“人生的最后时刻,我真想好好拥抱你们一下,感谢你们的情谊,我过去利欲熏心,一心要钱要美貌,甚至出卖了我的丈夫……可惜我做不到,我不想你们剩下的回忆中都是鲜血淋漓。” 苏三急忙喊道:“不是的,张先生的确帮张佩佩搬运尸体了,算是同谋,阿姐你不要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没什么区别。不都说要为尊者讳嘛,我所谓的大义灭亲,出发点其实都是为了钱,为那些花不完的完全属于我的钱。”金女士哈哈大笑起来,可是那笑声听起来只会叫人感觉痛苦。 这时曾作家在苏三怀里悠悠醒转,正好听到金女士充满痛苦的笑声,叹息道:“心怡,原谅我刚才胆小,我现在有点害怕,我想等过段时间就能慢慢接受的,你这个样子根本无法自己生活,还是去我那里吧,也能有个照应。” “谢谢你们。”金女士深情地看着苏三和曾作家,忽然伸出手去。 罗隐大叫道:“小心。”说着就要拔枪。苏三喊道:“不要开枪。” 罗隐举着枪的手停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金女士。只见她伸出手却是插向自己的胸口,噗通一声用力插进去,,接着从里面掏出一颗心脏来,使劲一扯,扯断了连心的脉络。 她把自己的心脏捧在手里,看了一眼嘟囔道:“真的不跳了,彻底不跳了。” 三个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呆了。 接着就见金女士又伸手插入自己的腹部,用力将肠子也拽了出来,绕了几下肠子也断了,她整个人向后仰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啊啊!心怡!” 曾作家先反应过来,扑向金女士。 后者大口地喘着气,浑身抽搐,看到曾作家和苏三过来,她抽动一下嘴角道:“不是没有痛觉了吗?怎么还是疼啊。妈-的,真疼。” 美丽优雅,上海滩人见人爱的金女士一辈子都爱漂亮,爱钱,爱出风头,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是以这样自残的方式离开人世,而留下的最后遗言竟然是:妈-的,真疼。 曾作家已经将自己的清高冷静抛在脑后,抚着金女士血肉模糊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苏三也哭道:“阿姐,你这是何苦呢,咱们可以慢慢想办法的呀。” 罗隐垂下手中的枪,无助地低着头,心里也是非常难受。 他从没有见到一个人死意是这般坚决惨烈。 烟花,以最灿烂最璀璨的形式绽放,照亮整个夜空,随即渐渐归于死灰一片清冷。 警察局里,苗一和小那紧张地盯着桌上的人皮。 一整张的人皮,里面看不出任何切割的痕迹,它是怎么从某个人的身体上剥下来的呢? 肖琴皱着眉头摇头道:“真是奇怪,这根本判断不出怎么剥下来的,我相信,全世界最好的外科医生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我想到了蛇蜕。” 小那举手道,“有没有可能是从人身体上褪下来的。” “不可能。” 苗一指着人皮细节道:“蛇蜕是干枯的,薄的,你看这种,什么皮层……” “表皮层真皮层。”肖琴提醒他。 “对,这些都一应俱全,多么柔软光滑,哪里像是从人上褪下来的,褪下来的不该干枯吗?” 苏三一直坐在那不说话,脸色也很是难看。 肖琴故意问:“苏大记者就没有点看法吗?” 苏三茫然地摇摇头:“我没什么看法,你们继续。” 肖琴发现苏三明显心不在焉,心道这女人思考案子时候从没有这样过,便又想逗上一逗。却听着罗隐问:“肖琴,你去做一下分析,尸体能说话,这皮肤是尸体的一部分,看看它能告诉我们点什么。” “不用仪器分析,从表面上看这人皮的主人一贯养尊处优,生活很好,应该是一位阔太太。” “为什么是太太不是小姐?”小那追问。 “从皮肤的延展性看的,我想她应该是位略丰腴的妇人,浑身没有一点瑕疵,手部的皮肤保养的非常好,只是这张脸嘛……” 肖琴伸手在人皮的脸部摸了一下,惊呼道:“脸部被人改造过。” “改造?怎么个改造办法?” “动过刀子,用刀子切割雕刻过。” 罗隐点点头,心道金心怡说是路上捡到的人皮可能性不大,只能是她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得到一张人皮穿在身上,因为人皮的脸部和她不像,就改造了一下脸部。 “金家阿姐是不会做这些事的。她甚至在家都懒得做饭,不太会使用刀子,也没有美术功底。”苏三出声了。 “那么改造这张脸的另有其人,更有可能的是这张皮就是那个人送给金心怡的。” 罗隐笃定地说。 苏三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金女士出事一直瞒着外界,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是谁给她弄来一张人皮,甚至为了让两张脸完美重合还动了刀子呢?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他们两个人忽然间想到了徐老太太的话。 “我和儿媳妇,孙子去律师行看遗嘱,进去就看到了佳音,和当年一模一样,二十多年没有任何变化,还对我笑呢!佳音右手胳膊上有一小块心形的胎记,她给我倒茶时我看到了,绝对就是我女儿佳音!” 不错,郭巧巧的嫌疑最大,这张人皮很可能是她给金女士的。 可是假如郭巧巧也是披着一张人皮的话,徐佳音已经死了二十二年了,尸体还被扔进黄浦江,她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徐佳音的人皮呢?(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郭巧巧番外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这天下午,郭巧巧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她心道一定是金心怡出事了。自己给了她一滴心血用来融合那皮子和身体,现在心慌的厉害,恐怕金心怡那边情况不妙。 河滨大楼的居室内,留声机放着歌曲:“像凤凰于飞在云霄,一样的逍遥,像凤凰于飞在云霄,一样的轻飘 分离不如双栖的好,珍重这花月良宵,分离不如双栖的好,且珍惜这青春年少,莫把流光辜负了……” 《凤凰于飞》,她最喜欢的歌曲,周璇甜美的歌声在房间内萦绕着。郭巧巧对着梳妆台,轻轻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忽然想起侯律师昨天说的话:“鬓云欲度香腮雪,我的小妖精,你这可真是香腮,又香又软。” 这个老色鬼,已经油枯灯残了,还在想这些事,郭巧巧伸手抚向他的脸,候律师闭上眼满脸享受。 “你最近是不是很爱流汗。”候律师点点头。 “还瘦了很多。” 候律师的确觉得自己这些天瘦了,像是被人抽干了精气神,整个人都小了一圈,脸色也青黄,他以为是纵欲过度的结果。 于是他嘎嘎笑了几声:“还不是你……”就在下一刻,他看到郭巧巧的手又抚上他的天灵盖,那种凉飕飕的感觉又来了,他忽然记起曾经有过两次这样的情景,醒来后像是被人抽走了脑髓,脑袋疼的要命,原来……一直是郭巧巧在这样做吗? 郭巧巧发现了候律师的异样,在他耳朵边轻轻吹口气:“达令,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上你?” 侯律师有点害怕,想摇头,却发现脖颈已经不听使唤了,浑身软绵绵的,一动也不能动。 “因为……你是我算出来的最适合我的。” 郭巧巧是在百货公司做售货员的时候遇到候律师的。他来柜台买钢笔,还要求在钢笔上刻上自己的生日。郭巧巧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的候律师浑身发热,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心想这售货员小姐的嘴唇红润可爱,饱满的像是樱桃,那滋味想必也是极好的。 郭巧巧看中的是他的生辰八字,这可真是要瞌睡送来个枕头,她记得当初玄风教给她的那点咒语,必须找这个生辰八字的男子,吸光他的精气,增加自己的道行。 当然这是件不好的事情,伤天害理,但如果这人正大光明不上钩呢?那就是老天给他的命,谁也夺不去。幸好他上钩了,在她身上大把花钱,她只能应付着,忍受着他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体,只等最后将他的精气神吸干净的那一天。 终于,这一天到了。 候律师已经不能思考了。 他知道一定是被郭巧巧算计了,但最终是怎么算计的?被人下药了?中毒了? 郭巧巧神秘一笑,贴着他耳朵问:“你知道你老婆去哪里了吗?” 候律师惊恐地瞪大眼睛,他想说话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皮我给扒啦,送给一个朋友,还别说,长得不怎样那身皮子还真不错,细细白白的,肉吗,剁碎了喂苏州河的鱼了,保证这鱼儿又大又肥,整个上海的人都能分到你老婆一块肉呢。” 候律师的喉咙里发出格格格的声音,他愤怒非常愤怒,于是他瞪大眼睛带着愤怒的情绪死了。 死了之后的候律师简直像是个木乃伊,形象非常恐怖。 郭巧巧也嫌弃这样子太丑,随手将他推倒在地上,盖上一个沙发巾,眼不见心为静嘛。 这天晚上,郭巧巧睡得很好,一想到不用在应承这老色鬼,真是身心轻松啊。 郭巧巧在浴室洗完澡往身上涂身体乳的时候,摸到胳膊上那块小小的心形胎记,轻轻叹息一声。 这具皮子她本不知道是谁的,这还是陆展眉昔日的收藏。 苍柏听了玄风的话,想用法力改变自己的容貌,却没想到将陆展眉的意识招了来。 陆展眉是玄风初代身体的后裔,别的本事没多大,只有这神识转世的本领继承下来的,陆展眉被苍柏害死后,眼瞅着自己的身体被人抬走,那缕神识却始终在天地间游荡,终于等到这一天非要挤进郭巧巧的脑子里,于是从那以后,郭巧巧的身体里其实住着两个人。陆展眉当年爱漂亮到了极点,民国十三年五月八号的早上,她在黄浦江边散步时看到一个浮尸,待近了发现这女尸面目美的很,大概是江里飘荡时间还短。身子还没浮肿起来。陆展眉看到漂亮的女尸心里一动,想尽办法将那尸体弄了上岸偷偷运回家,最后完整地剥下那张人皮,妥善收藏起来,从此就是二十多年。直到后来和郭巧巧合二为一,就用了仅有的那点法力,将皮子和郭巧巧融合起来。郭巧巧也觉得自己用了人家闺女的皮囊心里愧疚,擦完身体乳睡觉时还在想着,哪天给那老太太一笔钱就是了,不白用她的皮子。 郭巧巧问脑子里的另一个意识——陆展眉:“你把人家女儿的尸体扔哪了?” 陆展眉眼睛一翻,撇嘴道:“陈芝麻烂谷子事,多少年了谁还记得?” 郭巧巧叹口气:“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剥了人家女儿的皮,身体却随便给扔了。” “别假惺惺的矫情了,我这叫废物利用,反正她人都死透透的了,皮子不给我也是给虫子啃了。”陆展眉格格笑道,“你还是我生的,怎么这长相不随我,性格也不随我,真是的。” 若是此刻房子里有第二个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吓得半死。 因为明明是郭巧巧一个人,可是这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却是两个人,情景非常诡异。 郭巧巧摸着自己的脸,叹口气。 周璇的甜美的歌声还在房间飘荡。 分离不如双栖的好 珍重这花月良宵 分离不如双栖的好 且珍惜这青春年少 莫把流光辜负了…… 这房间里的丽人却已经不在了。 窗户开着,和煦的春风吹的窗帘鼓起来,像是起航的帆。 远处警车正呼啸着穿过街区朝这边开过来。 等罗隐带着人打开门搜查这间房,一定会发现在杂物间里有一具眼睛圆睁,嘴巴微张的干尸,那是被吸成人干的候律师。(未完待续。) 第一章 度假之旅 邮轮开动了,苏三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渐渐远去的人群,仿佛还能看到罗三小姐那张简直能挤出墨汁来的脸。 不错,罗三小姐此刻心情是极度不爽的。 假如能动用父亲罗司令的特权将这艘邮轮扣下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特别是在看到站在罗隐和苏三手挽手走来的时候,罗三小姐恨不能抱着一把美式机关枪,将面前这俩人突突了算了。简直是太气人! 罗三小姐当即沉了脸,这时艾尔莎家的车子停下来,车门打开,艾尔莎喊道:“三姐姐。”随后一个拎着箱子的女孩子也从车上下来,很有礼貌地对罗三小姐鞠了个躬。三小姐以为这是艾尔莎家的佣人也没当回事,直到看着这女孩子拎着箱子一直跟着往邮轮走,罗三小姐才问:“艾尔莎,你家佣人也跟着去吗?” 听到这话,拎箱子的女孩子很明显脸色一僵。 艾尔莎笑道:“三姐姐,这是我的好朋友郝丽茹啊。” “啊?”罗三小姐看向低下头去的郝小姐,“她也去?” 罗三小姐话中的鄙夷根本就不想掩饰。 郝小姐的头更低了,看着脚下,像是要看出鞋子开花来。 “是呀,我一个人多没意思,隐哥哥不也带着苏小姐吗?” 艾尔莎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上下翩飞的蝴蝶,格外的清纯无辜。 罗三小姐真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你这脑子是核桃仁吗?罗小姐恨不能点着她脑袋问个清楚。 罗隐笑道:“对呀对呀,人多了路上多热闹,邮轮且还得走两天呢。”“走两天?哎呦,还不如坐飞机了呢。”艾尔莎用埋怨的口气。 罗三小姐气恼地瞪着艾尔莎,那位郝小姐机灵点,轻轻拉了一下艾尔莎的袖子。艾尔莎一抬头看到罗三小姐眼神不善,立马也明白过来,呵呵笑道:“三姐姐,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可别生气呀。” 苏三站在罗隐身后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艾尔莎了。这位小姐,娇滴滴的,见过的两次都是飞扬跋扈的,一看就是个被宠坏的娇小姐,没心眼啊。 果然,罗三小姐听到这话脸更黑了,简直是不想多看他们一眼。 汽笛声声邮轮渐渐离港口远去了。 罗隐拉着苏三的手说:“回舱吧,小心风凉。” 苏三笑道:“吹面不寒杨柳风,这都阳春三月了,风不会凉的,你看这多美。” 两个人扶着船舷看着船尾拖出长长气流,白色的海鸥在后面滑翔着跟随。 “海鸥为什么跟着我们?”苏三问。 “我听说过好像是为了飞的轻松吧,借着气流的力量。” 这时一片浪花忽然打过来,苏三吓一跳,往后一躲差点摔倒,罗隐手疾眼快,一把搂住苏三的腰。苏三喊道:“果然是海上变幻莫测,我刚才还以为会一直风平浪静呢。” “要不怎么叫大海呢,在海上,你永远不知道接了下会发生什么。” 三层的甲板的上,艾尔莎坐在桌子变冷冷地看着下面。 郝小姐在一边小声说道:“他们俩看起来其实也挺相配的。” 艾尔莎的眼光刷地转过来:“你什么意思?” 郝小姐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我只是说看起来,又不是真的。” “就她也配?一个只会吃红菜汤蘸酸面包,舔盘子的家伙,什么小门小户出来的东西,也配和隐哥哥站一起?” 听到小门小户四个字,郝小姐微微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她出身寒微,父亲是纱厂的小职员,年纪大了升职无望,整日勤勉工作只求不被裁员,还能领点微薄的薪水,勉强养活四个孩子和老婆。一家子五口人挤在一间亭子间里,父母带着小弟睡一张床,一道布帘子外是她和两个妹妹挤在一起,每天晚上,都要在妹妹们横七竖八中小心翼翼地躺下,然后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碰到哪个妹妹她气恼地大叫起来,那样子一家子都不要睡好了。 深夜,她听着她父亲粗声的喘息从对面传来,她母亲呜呜咽咽:“孩子们还……”接着是竹床咯吱咯吱的摇动。 她像是听到最可怕的事情,用力捂住耳朵,紧紧咬着嘴唇,心里充满了鄙夷:真不要脸,弟弟还在旁边睡着呢。楼下,那个痨病鬼的咳嗽声好像贴着她的耳朵,呼啦呼啦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也不知谁这么晚了还在哼唱:粉厂毗布厂,纱厂搭丝厂,厂里做工乡下大姑娘呀,一进那丝厂学时样呀,身浪厢个香水末洒得嘞喷喷香…… 从前年郝小姐就盼着他咽气,每天夜里聆听着他人的痛苦这般真切,时间久了她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害上痨病,可他活得依然很来劲,经常晚上咳嗽一阵还唤他姆妈起来给他热点心吃,肉包子的香味透过地板一个劲往郝小姐的鼻子里钻,而她,只能蜷缩着手脚,脚尖早已经冰凉一片,和此刻的心情一致。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看到痨病鬼红着眼睛坐在楼梯口,笑眯眯地打着招呼:“妹妹,上学去啊。” 多可笑,这么个痨病鬼还打过自己的主意,托人来说亲,她母亲还有几分动心,倒是她父亲清醒些,思忖片刻说道:“实不相瞒,小女是订过亲的。”她母亲听到这话,张大嘴巴点点头,又叹一口气。她的确订过亲,读书的钱都是未婚夫家里出的,可那未婚夫却是个傻子!是父亲厂里老板的亲戚,一张大胖圆脸,像是被小孩子恶作剧地在上面随便按个手印,留下几个窟窿就算是五官,笑起来会流下老长的口水,嘴里也叫着妹妹,那双不安分的手却早就想摸到她身上。呸,还不如那痨病鬼呢!看着那红眼睛的痨病鬼,郝小姐每天都幻想着只要从后面轻轻一推他就能能跌下来摔断了脖子,叫他每晚再咳嗽个没完,真是吵死了。 艾尔莎和罗三小姐一样,说话何曾考虑过别人。她瞟了郝小姐一眼,不耐烦地问:“咱们班张彼得对你有意思,你到底怎么想的?张彼得那么好的条件都看不上,眼睛长到头顶了哇?” 郝小姐为难地说:“可是,我听人说他是有太太的。” “那有什么?只要跟了他,总能还了你未婚夫家的那些钱,你就自由了。” 艾尔莎并不像平日表现出的那么单纯。 郝小姐低下头手紧紧拽着毛线衫的一角。 艾尔莎啪地一下打她手一下,嘴里嚷着:“又做这种小家子气的动作,寒颤死了,早就告诉你装也得装名门淑女点,哎呦,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郝小姐急忙松开手,嘴里讪讪地:“我忘记了,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总是这样,小家子气十足,总之,这次我一定要改造你。” (未完待续。) 第二章 贴心的女伴 艾尔莎嘴里说着改造,眼睛却不住往下瞄。 她看到罗隐和苏三在船舷边站着,罗隐伸手还指着远方不知在对苏三讲什么。她看的格外入神,根本没注意到郝小姐在一边悄悄打量着她的那种眼神。 那是一种充满了复杂欲望的眼神,有痛恨有羡慕也有说不出的几分其他色彩。 “你说那女人是不是像我示威呢。” 艾尔莎转过头问。就在她转过来的瞬间,郝小姐立马变成非常恭顺的模样,探身向一层甲板看着,然后摇摇头说:“看不出来,她们好像并没有……如何……” “并没有如何,还想如何?”艾尔莎忽然暴躁起来,啪地一拍桌子,指着郝小姐骂道:“又不是嘎梁小官(戴眼镜的),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我带你出来干嘛?” 郝小姐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味赔笑。 “就晓得笑,你是卖笑的哦?想卖笑何必来上学钓金龟,侬早早去长三堂子好了。” 艾尔莎骂起人来原来竟然这么泼妇。 若是罗三小姐见到一定大跌眼镜。 郝小姐委委屈屈地瘪着嘴:“是,我眼神不好,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盯紧了她。” 原来上船前艾尔莎已经通过私家侦探得知了罗隐竟然要带着苏三一起来,怎么办?艾尔莎考虑很久,觉得自己可以去找罗三小姐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是这样只能会让罗隐更讨厌自己,罗三小姐若是说话管用,他也不用阴奉阳违。 于是艾尔莎考虑再三,在上船的那一刻决定带着自己的小跟班郝小姐一起来,郝小姐的任务就是缠着苏三,给自己和罗隐制造机会。同时她觉得当着郝小姐,罗隐也不能对自己太过分,毕竟是世交,这点面子总要给的。 这位郝小姐,因为长得好,从小周围街坊邻居就夸她是好命。 “哪有什么好命来,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子能读个中学出来,去她爸爸的纱厂坐坐办公室就蛮好。” 郝家妈妈边哗啦哗啦洗着菜边说道。 郝小姐每次听到这种话都皱着眉头。听听,这叫什么话,她爸爸的纱厂,好像纱厂是他们家的一样!郝小姐脸红的什么似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那个未婚夫,还不算太傻,按照医学的标准大概是算弱智,那边也觉得委屈了她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家里又是做生意的,将来也指望漂亮少奶奶充充门面,便掏钱给她读中学,幸好郝小姐争气,竟然考到清心女中。这所中学教师大部分都是外国人,是早年教会的学校,男校女校是分开的,对门便是男中,小家碧玉的郝小姐很快就被男中的学生盯上,渐渐有了追求者,风声传到未婚夫家耳朵里,当然又是一番大闹,郝小姐又是跪下求饶又是发誓赌咒这才放过她,后来郝小姐竟然又考上了大学,未婚夫家正打算着这个暑假就给他们办婚礼,大学肄业也无所谓,出去也能挺直腰板说我们家儿媳大学生来,不过是为了结婚,老人家想着早点抱孙嘛,哎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是生儿育女重要。 如今已经是三月中,郝小姐想着未婚夫家要求夏天结婚的事情,心急如焚,一心想巴结艾尔莎,能在她的社交圈子钓个金龟婿,拿出钱来推了那边的婚事是她最大的梦想,一想到要对着一个不停地流口水的白胖子一辈子,还不如一头扎进黄浦江喂鱼去呢。 郝小姐打定了主意,成败就在这一趟旅途上,不管艾尔莎如何奚落侮辱,自己都要挺住,只要将艾尔莎伺候好了,她手指缝松开大一点金龟婿就能砸到自己面前咯。 于是在艾尔莎授意下,郝小姐也走下来,一直走到苏三和罗隐面前,笑着问:“两位在谈什么,这么开心。” 罗隐反问:“你怎么不陪着金主?” 果然是罗三小姐的胞弟,这话说的刻薄的刀子一样,面子里子都不给。 苏三急忙拉他一把,笑着问:“我们在说这海鸥呢,这些海鸥多自在啊,自由自在翱翔,人要是能这样该多好。” 郝小姐点点头,双手扶着栏杆,叹口气道:“可惜,人不是海鸥,总要受各种事情束缚,就算生了翅膀也会有人生生地拆了翅膀去,半点不由人。” 苏三看她年纪不大,却一派看尽沧桑的样子,对郝小姐产生了好奇之心。 试探着问:“郝小姐,你和艾尔莎小姐关系很好吧?” 郝小姐苦笑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又向四处看看压低声音道:“其实我并不晓得艾尔莎为什么要带我来的。”罗隐闻言眉毛一挑,心道这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艾尔莎忽然找到我家,要我跟她出海旅游,其实我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她平时对我很冷淡,我这样的人家,贵小姐们是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的,我也不晓得她怎么叫我来,可我没有办法,我爸爸在她家下面的纱厂做事的。” 郝小姐说到这里垂下头去,手揪着毛衫的衣角。苏三看她穿着一件半旧的米色毛衫,袖口和衣襟地方都有磨出的毛球,里面是件洗的发白的蓝布旗袍,黑发上扎着条同色系的发带,和艾尔莎那种花孔雀一样的打扮的确是格格不入,挂不得三小姐将她认成艾尔莎家的佣人。 罗隐自然也发现了郝小姐的寒酸装扮,干咳一声低声说:“郝小姐,对不起,我刚才说话……嗯……” 郝小姐微笑一下:“没事的,的确是人家艾尔莎小姐花钱带我来的,金主就金主吧。” 苏三拉着她的手道:“他这人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你不要理他,下次再这样你就告诉我,我帮你。” 郝小姐羞涩地点点头,急忙又像是被烫了一样松开苏三的手,用极小的声音道:“苏小姐你们人这么好,我就就和你们说实话吧,艾尔莎小姐是叫我来看着你们的,还要我故意缠着你,好给她和这位罗先生制造机会。” “你都告诉了我们,不怕艾尔莎找你麻烦啊。” 苏三有些同情她,这位郝小姐打扮寒酸,看着性情也是有些唯唯诺诺,一定是被艾尔莎欺负得死死的。 郝小姐叹气道:“那有什么办法,她要找麻烦总能找到,大不了我爸爸被他们辞退,我不读书了找工作养家罢了。” 苏三听到这话,看着追着船滑翔的海鸥,想到郝小姐方才说的那句话:“可惜,人不是海鸥,总要受各种事情束缚,就算生了翅膀也会有人生生地拆了翅膀去,半点不由人。”忍不住深深叹口气。 (未完待续。) 第四章 同舱(上) 中午的时候,大家去餐厅吃饭。 他们四个人都是头等舱,郝小姐还是第一次进这么豪华的餐厅吃饭,东看看西看看,眼睛都不够用了。 苏三当然也是惊叹于头等舱餐厅的金碧辉煌。这是一家英国船,上的都是西餐,还有穿着雪白水手服的乐队演奏,说是晚饭后还有舞会。 艾尔莎道:“隐哥哥,我们晚上跳舞啊。” 罗隐指着自己的腿说:“哦,上次抓犯人,脚崴了一下,一直没好利索,若是跳舞怕是要做铁拐李了。” “啊?严重吗?隐哥哥你怎么不早说,我听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早说了我们就不来这里了,海上风浪大,还有潮气,万一再着凉了可怎么办呢?”说着满脸关切神色,弯腰伸手就要去抓罗隐的脚踝。 罗隐被她吓一跳,急忙把脚往后一退问:“你做什么?” “我是想看看严不严重啊,隐哥哥,是不是很疼,你又撞到椅子了。” 说完又看向苏三:“苏小姐,你不要介意啊,我和隐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都习惯了,呵呵。” 苏三点点头:“看得出来,感情蛮好。” “是的呀,隐哥哥就和我的亲哥哥一样,我家里没有亲哥哥,苏姐姐,你也晓得,我们这样的人家,兄弟姐妹但凡隔母的各个都乌眼鸡,哪有什么感情呢,也就是小时候在隐哥哥三姐姐那边玩的开心点。” 艾尔莎说到这里眼圈一红,俨然一个备受欺负的小姑娘模样。 罗隐解释道:“艾尔莎家的三姨娘是我家二姨娘的妹妹,她的叔叔娶了我一个姨妈。” 苏三点点头,心道这大家族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感情做妾还都有传统的,一家子姐妹都给人做小老婆,真没意思。 “苏姐姐,我过去是被宠坏了我家也没人管我,我妈妈……唉,我妈妈只知道每天和姨太太们吵架,什么都不管,我这为人处世上差的不行,过去有哪里对不住的,请一定原谅我,我改。”艾尔莎现在完全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样子。 如不是刚才郝小姐通风报信,苏三还真要被可怜巴巴的艾尔莎骗了呢。 期间郝小姐一直不说话,不错眼神地看着罗隐。艾尔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指着罗隐问郝小姐:“;丽茹,你怎么一直盯着隐哥哥看啊,莫不是……一见钟情?” 郝小姐被闹个大红脸,手一抖,叉子掉在地上。 幸好乐队正在演奏,哐当一声只是附近的人探头瞄了一眼,就这样,郝小姐也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身子微微发抖,盯着地上的叉子,是弯腰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艾尔莎认定郝小姐是丢了她的脸,恶狠狠地瞪着她问:“笨死了,过去没吃过西餐吗?叉子都能掉,脑袋怎么不掉呢?” 郝小姐低着头一声不吭。苏三坐在她旁边看到她手背上已经湿了几滴。便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在乎。 罗隐挥手招来使者,耳语几句,侍者点点头转身走了,过了一会,托着个盘子又送上来一副刀叉。 郝小姐抬头感激地看她一眼,可一看到艾尔莎虎视眈眈的眼神又急忙低下头去默默吃饭。 苏三看着郝小姐这受气包的样子,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对她充满了同情。苏三当年转到第二个孤儿院的时候,因为是修女亲自带来的,别的小朋友都不和她玩不说,还抢她的饭菜,大冬天往她的被子山浇凉水,苏三不敢跟修女嬷嬷告状,那帮野孩子是真的打人的,当生存成了第一要务,所谓的人之初性本善就被抛在脑后。 苏三想着郝小姐的父亲还在艾尔莎家下面的工厂工作,她要是得罪了艾尔莎拖累的是全家,还不像自己当年,最后被欺负的狠了,拼着小命闹了一场,后来虽然还是没人搭理,但至少是能吃饱饭也再没有人敢明着欺负她。 艾尔莎冷眼旁观,见苏三看向郝小姐的眼光明显和善,心里暗笑:真是个蠢货,郝丽茹牛刀小试就让她卸下了警惕性,这以后的日子才叫好玩呢。 吃过午饭,大家各自回舱位去午睡。 罗隐在船票上动了手脚,他和苏三的舱位是紧挨着的,艾尔莎的则孤零零在一边。苏三刚收拾一下躺下,就听着砰砰砰有人敲门。 “苏小姐,你睡了吗?”是郝小姐的声音。 苏三打开舱门,看到郝小姐一脸泪痕,怀里还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小破箱子,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像是个抛弃的流浪狗。 苏三叹口气问:“你是被她赶出来了?” 郝小姐点点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用力擦了一把眼睛说:“艾尔莎说从没有和别人同屋睡过,叫我有多远滚多远。”郝小姐抽抽噎噎的非常伤心,好半天才忍住继续说道,“又不是我自己非要来的,是她逼着我来的,现在又嫌弃我帮不上忙,嫌弃我没用……”她呜呜呜又开始哭了。 苏三无奈地说:“大中午的别人都在午睡,你别打扰到人家。,进来吧。” 郝小姐跟着苏三进去,苏三递给她一块手帕,她看了看摇头说:“这么好一块帕子,我怕弄脏了,我自己有帕子的。”只见她从旧毛衫洗的有些松懈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格子手帕,这手帕也是洗的有些发白,看着挺厚实软和的。 郝小姐擦完眼泪,见苏三盯着自己的手帕看不好意思地一笑:“这是我自己做的,用的是做衣服的碎布头。” 苏三夸赞道:“你好厉害啊这手帕又厚实又软和,看着就很好用。” 郝小姐好像很少被人夸赞,当即忘记了刚才的委屈,眉开眼笑:“苏小姐喜欢这种手帕啊,那等回家我多做几块送你啊。”随即脸色一暗,自嘲道,“看我都说的什么,苏小姐怎么能看上这些东西呢,都是我,唉,艾尔莎小姐总说我一股子洗不干净的小家子气,果然就是这样,这骨子里的东西,真是没有办法。” “我是真的很喜欢这大手帕的,只是想着不好意思劳烦你。郝小姐,你切不可自暴自弃,其实我当年也是很苦很苦的,终于熬了出来,过去陈胜吴广起义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都是现代社会了,我们只要努力总能过上好日子的。” 苏三安慰她。 郝小姐点点头说:“苏小姐你人可真好,我是真心希望你和罗先生在一起的,罗先生也是个好人,我听艾尔莎小姐说,罗先生还是位官宦公子,却能这样平易近人,苏小姐真有福气啊。”(未完待续。) 第四章 同舱(下) 舱内有两张铺,苏三指给郝小姐,自己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香,也不知睡了多久,苏三迷迷糊糊中听着舱外有人说话。 “我过去在美国坐过船,顺着密西西比河一路走。对,就是马克吐温曾经做过水手的那条河,看来郝小姐也很喜欢马克吐温的小说嘛。” “看过一些,非常有现实意义。有些事情总觉得哪里不对,看了他的小说才恍然大悟,可不就是那么荒谬吗。” 是罗隐和郝小姐在舱外说话。 苏三第一次坐船,开始风平浪静还不觉得怎样,睡着了这会开始有了些风浪,船摇来晃去,像个大号摇篮,苏三头晕眼花只想在床铺上安静地躺一会,便躺在床上默默地听他们说话。 “罗先生也有兄弟姐妹吗?” 郝小姐忽然问。 “有,我有三个亲姐姐,还有点其他的。” 罗隐语焉不详。 郝小姐很识趣,也清楚大户人家人际关系复杂,不像自己家那么简单,便自顾讲下去:“我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罗隐点点头:“你是长姐。” “咦,罗先生你怎么看出来的?到底是神探,这都能猜到呀。” 郝小姐胳膊拄在栏杆上,满眼崇拜地看着罗隐,此刻若是苏三在此,定能从她炯炯目光中看到星光闪烁。 而对于罗隐而言,家中众多女子都是叫他避之不及的,看着就头疼,亲姐姐每天都在唠叨他不学好,异母的姐妹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背后却说一套做一套,各个都是女福尔摩斯,每天恨不能用放大镜将他的缺点分析做科研报告,面对她们,罗隐总觉得自己像是那些躺在肖琴面前等待解剖的尸体。 因此,罗隐对女性的尤其是正常女性的感觉向来迟钝(对,苏三不是正常女性,罗隐的心里就是这样定位的。嘘……)他只是平静地讲出自己对郝小姐的看法:“你给我的感觉很会照顾人,顾全大局,这些都是长姐的气质。” “罗先生你好了不起呢,神探果然就是神探。”郝小姐崇拜的简直要五体投地了。 “我过去以为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都像艾尔莎和我们班那些公子哥一样,直到看到了罗先生,我才知道真正的世家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该是什么样子。从这点看,还真得感谢艾尔莎的威胁呢。” 海上航行实在是无聊,罗隐竟然和郝小姐聊了很长时间。 苏三开始是躺在铺上,后来一阵风浪颠簸,心慌气短,躺着难受;索性坐起来,刚坐起来船又忽悠一下子,苏三头晕要吐,索性又趴了下去。 就听着舱外罗隐问:“也不知苏三醒来没有。” “应该没有吧,苏小姐睡得很香,怕是平日工作累的狠了。其实我是真羡慕苏小姐,能一个人在上海滩站住脚,我看过好多苏小姐写的报道,非常精彩,笔触老辣,我过去还以为是个老夫子写的呢。”听郝小姐夸苏三,罗隐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苏小姐最大的幸运是遇到了罗先生。”郝小姐叹息一声,明明是高兴的话,她这一声叹息却像是充满惋惜。这声叹息苏三听得明白,心道她这是想到自己的环境了吧。苏三强忍着起来,扶着舱壁一点点挪动到门前,打开门,却看到郝小姐和罗隐离的很近不知道在说什么,听到开舱门的声音,罗隐急忙往后一退看向舱门口:“你睡醒了?” 苏三点点头:“你们在聊什么呢。好像很聊得来。” “罗先生给我讲你们一起破过的案子呢。”郝小姐用崇拜的语气说道,“你们俩简直太了不起了,破案做事还那么合拍,根本就是今生注定要在一起的。” 苏三其实心里本来有点不快,听到郝小姐这么说,开始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小题大做,看了罗隐一眼,发现后者笑眯眯盯着自己,似乎看出她的那点小心思,苏三有点不好意思,便看向大海,这时又忽悠一下,苏三头晕脸色发白,整个人都挂在栏杆上,站都站不稳了。 郝小姐果然是家里的长姐风范,一眼就发现苏三状况不对,急忙上前一把扶住苏三问:“苏小姐,你是不是晕船、” 苏三艰难地点点头,嘴紧紧抿着,一动也不敢动。 ”晕船还出来,回去躺着吧,我去医务室找点药。”罗隐想了想,忽然走过去一把将苏三打横抱起。苏三彻底愣住,呆呆地盯着他的脸,浑身绷得紧紧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我送你回舱。” 罗隐抱着苏三大步往回走。苏三本来害羞的不行,随即想到这里就这几个认识人,有什么怕的。心一横,轻轻依偎在罗隐胸前倾听他有力的心跳。 罗隐本是看着苏三那么难受,不想她多走路才抱起,可是这会有有些后悔,因为她伏在他胸口显得那么无助,头发上的馨香又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搞的他心猿意马,脸开始发烫,又不敢低头,怕这一低头就要埋首在她的温香软玉中不能控制。短短的几步路,他步履维艰,将苏三放下后就逃跑一样转身匆匆几步跨到门口,嘴里说着:“等一下,我去医务室找药。” 郝小姐随后赶到,非常关切地问:“苏小姐,你要不要喝点水?” 苏三点点头,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麻烦你。” 舱内都有暖瓶,郝小姐很细心的先倒开水慢慢地洗杯子,苏三刚才本来就难受的不想动,是听着罗隐和郝小姐在外面聊天才硬撑着走出去的,这会才发现天旋地转,难受的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将胃里翻滚的恶心压制下去。 郝小姐用两个杯子将热水倒来倒去降温,摸摸不烫手了才送到苏三面前,她扶着苏三的头,耐心地将水杯放在苏三嘴边。 苏三喝了一口皱皱眉头说:“有股药味。” 郝小姐点头:“这水就是没陆地的好,可能是消毒粉放多了?” 苏三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出海航行必然要储存很多水,这可不像拧开自来水管就来的水,加点消毒粉沉淀什么是正常的。于是她喝了半杯子,低低说了声谢谢。 郝小姐打开舱门,走到船舷处,将剩下的水泼出去。 这时罗隐拿着药匆匆赶过来,看到她问:“郝小姐,你在做什么?” “啊,药拿来了,早知道这水我就不泼了,正好留着吃药。” (未完待续。) 第五章 艾尔莎大闹 艾尔莎的舱室孤零零的在另一头,她其实早已经醒来,悄悄地躲在门后,看着甲板上发生的一切,目光简直是在喷火。 当罗隐将苏三打横抱起的那一刹那,艾尔莎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咬着手才能忍着没有叫出声,也没有气的打开舱门冲出去! 他怎么能对那女人如此温柔?她哪里好?长得也就那么回事,没有钱不说连身世都可疑,唯一的能拿得出手的不过是读个大学,现在大学生以钓金龟做少奶奶为目标的那可是一抓一把,自己手头不就一个吗?想到这里,艾尔莎松口气,她这样的出身,从小看到父亲捧女明星红舞女都习惯了,主只要是她做大的,她不是很在意男人出去逢场作戏,如果那个人自己能牢牢控制在手里那是最棒的,可惜这个苏三不行,她控制不了倒很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苏三又就着罗隐的手吃了药。胃里难受的厉害,满嘴苦味,鼻子也失去了嗅觉一样,苏三现在觉得自己闻着什么尝着什么都是苦的,她吃过药叹气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郝小姐急忙说:“哪里哪里,看来苏小姐是第一次坐船的,习惯了就好了,我家乡在南浔那边,从小出门都撑船的。” 这时就听着外面传来一声嗤笑:“听听,到底也是个大学生,说的都是什么村话。你们家那小破乌篷船和邮轮能一样吗?” 艾尔莎倚在门口,手里还拎着点东西,看到大家目光转过来,亲亲热热地说:“苏姐姐,你晕船了啊,我给你带点吃的,呶,这个巧克力,含一块能保存点能量,这晕船啊是最难受了,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 说着她走上前,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放在苏三的床头柜上。同时,放巧克力的时候,胳膊肘往外一拐,将郝小姐挤到一边自己一屁股坐到苏三床上。 苏三为难地看向罗隐,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她受不了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离得太近,习惯保持一定距离,但现在,艾尔莎已经直接侵犯了她的领地。 罗隐看到苏三脸色不是很好,便问道:“晚上不是有舞会吗?你不早点准备准备,打扮的漂亮些。” 一听到这话,艾尔莎站起来,高兴地转个圈说:“怎么样,这身裙子不错吧。” 罗隐这才发现原来她身上穿着的裙子和中午吃饭那会并不同。 罗隐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将她劝走,这会也只能点点头,说不错挺好之类的敷衍话。 艾尔莎开心极了,转了几个圈后忽然将手搭在罗隐肩上说:“隐哥哥,你就做我的舞伴嘛,你不陪我跳舞,我无聊死了。” 罗隐一动也不动,面无表情地说:“我脚疼。” “不会吧吗,隐哥哥,你可是上海滩第一名侦探,我就不信一个小毛贼能让你受伤。”艾尔莎嘟着嘴,忽然看向苏三,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怕苏小姐生气!哎,真想不到隐哥哥将来还是妻管严啊,这才哪到哪呀,就处处担心苏小姐会生气。” 罗隐当即脸一沉:“胡说什么?” “哪有胡说了,摆明了就是这样。不过我相信苏小姐才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呢,跳会舞能怎样啊,总要生活的啊,就算将来有了家庭,一个男人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和应酬吧。” 艾尔莎继续讲着,语气中很自然地透出阵阵优越。 苏三听得心烦。 她什么意思?说我管着罗隐不给他自由?讽刺我小家子去不许男人应酬?这都是什么话。 郝小姐在一边劝说道:“艾尔莎不要说了,苏小姐很不舒服,你在这里说这么多话,会影响苏小姐的心情的。” 艾尔莎眼睛一横脸一沉:“有你什么事?你个吃白食的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敢多嘴多舌?” 这话说的真难听,郝小姐的脸腾的涨得通红,眼泪也掉了下来,她用了擦了一下眼睛,哽咽道:“艾尔莎,你何必将话说的那么难听,人前给我留点面子好吗?” 艾尔莎冷笑:“面子?你总要有那个面子才好给你留啊?你有吗有吗?”说着还伸手在郝小姐身上指了几下,动作和语言都充满了威胁性,郝小姐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罗隐看不过去了,喝道:“艾尔莎,看看你,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艾尔莎不服气地顶嘴道:“我不知道她和你们都说了什么?这女人最会装可怜的,她一定说是我逼着她来的吧?苏姐姐,你来评评理,我又不是钱多的要每天扔黄浦江,为什么找不自在带她来。” 苏三心道,你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是为了给我找不自在。 “艾尔莎,你别说了行吗?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再说了。”郝小姐捂着脸哭了起来。 苏三心里也不舒服,艾尔莎这种人真是欺软怕硬,可着郝小姐欺负,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留。 罗隐皱皱眉头,看苏三脸色越来越差便一把抓住艾尔莎的胳膊说:“你闹够了没有?想闹回自己房间去,在这算什么?”说着就拽着她往外拖。艾尔莎用力挣扎着:“松开我,松开我,你弄疼我了!” 罗隐不顾艾尔莎挣扎,拖着她走出去,重重关上舱门。 嘭的一声,吓得埋头哭泣的郝小姐浑身一激灵,急忙说:“可不能出什么事啊,我去看看。” 苏三此刻气的不行,喊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郝小姐生生站住了,回头看着苏三,有点为难地说:“我怕……” “怕怕怕,你怕什么啊。别理她,也就罗隐能治她。” 苏三看郝小姐满脸惊恐,便拍拍床边说:“来,郝小姐你先坐下。” 郝小姐迟疑一下走过来坐下,低着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绕来绕去,指尖边缘泛出青白的颜色。 苏三叹口气说:“你晚上也去跳舞吧。”郝小姐一愣:“我?” “嗯,去吧,我躺躺就好了,你和罗隐一起去,我不想艾尔莎处处抓着罗隐不放。” 郝小姐为犹豫下,面有难色:“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苏三微笑着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指着自己的箱子说:“我有,咱们看着身形差不多,你穿我的。”(未完待续。) 第六章 罗隐发威 郝小姐闻言眼睛瞬间被点亮,随即黯了下去:“这多不好,我怎么穿苏小姐的衣服呢。” “没什么啊,大学里面要好的女孩子不都是会经常互换衣服的吗?你就当在学校里好了。” 苏三是真不想让艾尔莎拉着罗隐去跳舞,她要破坏艾尔莎的计划。 “可是,我在学校也没有这么要好的女同学,大家都不会看我一眼。”郝小姐低下头,垂着眼。 苏三看不清她的眉眼,但能想象到她一定很伤心。 小职员家的长女,下面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还有在生活重压和柴米油盐间渐渐变得尖酸刻薄的母亲。 她的境遇苏三能体会到。 “没事的,我现在难受,头又沉得很,浑身没劲,你帮我打开箱子。我没什么特别好的衣服,不过工作了几年总要比你能稍微过得宽裕点。” 郝小姐心里滑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这些许愧疚被艾尔莎描绘的远景替代。心道不要怨我害你,只怪你自己太蠢。 这个世间有这样两种人。一种身处逆境永远被打击被压制却能保持蓬勃的生命力,就像压在石块下的小草,永远都在努力,一点点地将头顶的石块掀翻享受阳光雨露。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苦,所以加倍珍惜生活中那一点点的甜,并且会用心将这份甜蜜放大,与他人分享。 另外一种人是因为自己苦,自己挨过就看不得别人好,尤其是曾经和自己有着同等境遇的人好,恨不能时时刻刻将别人一同拉入地狱:我在受苦你凭什么幸福?阴冷环境下长大的他们,就像阴暗潮湿处的青苔,滑腻腻的,不经意间就会叫人踩上去滑个狗啃泥。 苏三和郝小姐就是这样迥异的两种人。苏三只记得别人的好,郝小姐永远念着别人的坏,即使苏三和她本没有利益纠葛,可是做为比郝小姐的生活还糟糕的孤女,你凭什么拥有现在的这些? 郝小姐在苏三的再三劝说下从床底拎出藤箱打开。 苏三带了两件旗袍,还有两条百货店打折时候买的裙子。 郝小姐用手捏了几下,心道:装什么穷酸呢?我就不信罗先生那么有钱有势,不会大把给你花钱,这些衣服比我穿的是好上许多,不过也不算什么特别好的,拿这些敷衍我,打我的脸吗? 苏三见她始终低着头,像是很为难,以为她不好意思,便挤出微笑道:“郝小姐你不要客气,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衣服,不过舞会倒是能对付一下的。” 郝小姐急忙说:“哎呀,这已经好棒了,苏小姐,你就是我的偶像,我一定要向你学习,毕业后努力工作挣钱养活家人养活自己,这样我爸爸再也不会总担心被辞退了。” 苏三点点头:“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郝小姐,你要相信自己,艾尔莎这样的人以后有多远离多远吧。” 郝小姐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想:有多远离多远,你给我金龟婿?你会将罗先生让给我吗?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画饼充饥谁不会啊? 郝小姐挑出一件鹅黄色的洋装,在身上比量一下,显出快乐的样子,试探着看着苏三:“这件可以吗?” 苏三点点头:“很衬你的。” 郝小姐开心地转了几圈,接着喊道:“天啊,可是我不会跳舞呀。” 苏三也笑了:“我也不会,我参加过几次舞会,每次都做壁花,悄悄告诉你千万要保密,我跳舞简直像做体操,不,比做体操还要僵硬。” 郝小姐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是吧,苏小姐,你身材蛮好的啊,长手长脚的,腰也纤细,跳起舞来一定好看的。好可惜,大学时候应该有社团的啊。” 苏三摇头:“那时忙着去挣学费,什么都没时间参加,当生存都成问题,物质和精神享受只能靠后了。我记得马克思说过什么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的,可不就是那样吗?” 郝小姐深有感触:“是的呀是的呀,手里没钞票,什么都不灵光的,这个年代呀,只有大把钞票抓在手里,嫁个……哦,嫁人什么到无所谓了,我们女人也得自立嘛。”郝小姐心砰砰跳着,心道好险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苏三听到她说什么钞票不钞票的,心里有几分不快,认为是郝小姐在小市民家庭,生活拮据的很时间久了眼界不够开阔,就引导她说:“你说的很对,钱是一方面实现自己的理想也是一方面,有些女孩子把读大学当成挤入上流社会的办法,最大的目的是钓个金龟婿,我是不认同这些的。” 郝小姐心里刚升起的一点子愧疚此刻灰飞烟灭。 钓金龟婿?你还不屑?拜托,你没发现自己也是在钓金龟吗?而且还是好大的一个凯子。 不过郝小姐脸上还是挂着你说的很对,我好崇拜你的表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见犹怜。 苏三不是圣人,会哭会笑会使小性子,会吃醋,自然也会被人骗。 她没有得到过温暖,便渴望这种温暖,更希望推己及人,将这份温暖分享给别人。看着郝小姐如释重负,苏三自己也开心无比,同时还有隐隐得意,这下艾尔莎的阴谋要被挫败了吧,她还想就这样霸着罗隐,做梦吧。 且说罗隐将艾尔莎拽出舱去,到了甲板上,艾尔莎忽然八爪章鱼一样,紧紧抱住罗隐的胳膊,浑身都贴在罗隐身上,用甜的出蜜的声音说道:“隐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将你的爱心分一点点给我,我们可是自小就相识的。” 罗隐被她搂的紧紧的,努力地去掰她的手:“你这是做什么,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艾尔莎喊道:“苏小姐就是大家闺秀吗?哼哼,怕是来历不明的野种罢了。” 罗隐大怒,用力地将艾尔莎从身上扯下来,重重扔到地上,指着她说道:“别给脸不要脸!” 艾尔莎状若泼妇,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你竟然骂我,你竟然骂我!从没有人敢骂我!我要去告诉三姐姐,我要……” “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喂鱼!大不了回家就说你不幸落水,我看谁敢多问一句!” 罗隐说完扭头就走。 艾尔莎被他吓住,待明白过来,用力地锤了几下甲板,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两个字:“苏三!” (未完待续。) 第七章 深睡状态 悠扬的音乐从顶层的大厅中传出。 苏三迷迷糊糊地听到,伸手推推罗隐说:“你去跳舞嘛,我没事的。” 吃过药后,苏三觉得浑身困倦,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罗隐问过医务室的医生,说这种防治晕车晕船的药吃了就是会很困倦的,便也没太当回事。只是晚饭时苏三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还是郝小姐去跑到厨房央求厨师帮忙。她人长得美,英语也还不错,领班大厨便同意给她一点米,让她借用炊具煮点粥,郝小姐煮了点粥,也顾不得烫一路小跑送过来。 郝小姐将粥放下,摊开手,手指尖烫得红彤彤的。期间苏三已经被罗隐推醒,朦朦胧胧看着很是过意不起。可是这会她脑子昏沉沉的,张嘴都很费劲,浑身的神经都像是瘫痪了,手抬起来是慢动作,想说一句话,张开嘴,耳朵听到的声音总是延迟的。 晕车药这么厉害啊。 苏三第一次晕车晕船,从没有想到会这么难受,简直是生无可恋。 郝小姐将粥碗放下,扶着苏三的肩膀起来,然后很小心地用勺子舀了一点粥,温柔地说:“苏小姐,你小心点,烫。” 苏三缓缓点点头,郝小姐又将大手帕拿出来,轻轻围在苏三胸口,像一块大餐巾。 罗隐笑道:“这彷佛叫我看到你将来年老的时候。” 苏三眼珠子转动的都缓慢,从这头转向罗隐那头,缓缓地一轮。 罗隐被她这么呆滞的动作吓一跳,伸手去摸苏三的额头道:“只是晕船,怎么倒像是吃了安眠药,你可别吓我啊。” 郝小姐说:“我听说晕车晕船的药是会叫人困倦的,苏小姐还是先喝点粥,然后好好睡一觉才能好了。” 苏三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粥,刚咽下去,就觉得喉咙里不知道是什么味,嗷的一声就往外反应。 罗隐急忙扯下她胸口的那块大手帕叫她吐在里面。苏三吐完,又非常慢地抬起头说:“对不起啊,郝小姐,你费这么大精力,我……真的吃不下……还弄脏了你的……手帕。” 苏三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格外的飘渺,像是来自遥远的空间,四面八方都是回音。 郝小姐道:“没事的没事的。一条手帕没什么要紧的。” 罗隐说:“先把粥放在一边吧等她想吃了再说。” 郝小姐说:“这样一会就会凉的,我送到大厨房好了,后厨的人都很好,委托他们照看着,苏小姐什么时候想吃了都是热乎乎的。” 说着端着粥就出去了。 刚走出去就听着外面哐当一声,罗隐探身去看,原来郝小姐摔倒了,粥碗滚出去好远,粥洒了一地。 郝小姐满眼含泪看向罗隐说:“都怪我,真是太笨了。”罗隐眉头微微皱一下问:“你有没有事。” “没事的,没事的。”郝小姐匆忙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急忙捡起那只碗说,“我把碗送回去,再去找服务生借给拖把来清理。” “不用,等会清洁工会来打扫。” 罗隐话说完,郝小姐已经端着碗匆匆离去了。 罗隐回到舱内,苏三眼睛很木然地转向他。罗隐叹口气,将手按在她脑门说:“真想和你好好跳一支舞。” 苏三勉强笑了一下:“会踩你脚的。” 她说话声音很轻,眼皮很沉,她在想这药物反应好强,怎么像是药物过敏。 苏三曾经药物过敏,差点死去,大脑都是麻木的,整个人像是木头人一样,动作迟缓,张开嘴巴很久才能发出声音。自己感知声音也是延迟的。 苏三仅凭着最后一点清明,将前后吃的喝的东西都仔细过了一遍。最后靠着罗隐的胳膊问:“我不想在这个房间,等会,等会把我送到你房间去。别叫任何人看到。” “这又是为什么?” 罗隐问。 “有点怪,我觉得这不是正常的药物反应。太奇怪了。” “我去找医生。” 罗隐说着就要起身。 苏三伸出手摆了一下:“好像是安眠药。很困,只想睡觉。” 罗隐皱着眉头,眼前浮现刚才洒一地的白花花的粥。握紧拳头,恨恨地说:“难道是她们?” 苏三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太困了,我想睡觉。” 郝小姐过了很久才过来,罗隐站在舱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 “苏小姐怎样了?” 罗隐说:“她睡着了,别进去打扰她了,这是她借给你的衣服,去艾尔莎那里换上吧。等会舞会就开始了。” 郝小姐想了想说:“那我们都去玩,苏小姐会不会有事?” “她好好睡一觉就好了。”罗隐将衣服袋子扔到郝小姐怀里。郝小姐抱着那些衣服,又看了舱门一眼,心里七上八下。 郝小姐抱着衣服来到艾尔莎的房间。艾尔莎一把扯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讥笑道:“就这破玩意,当抹布都不吸水。” 郝小姐说:“你大小姐身娇体贵,哪里知道抹布吸水不吸水的呢。” 这话味道不对,艾尔莎眼睛一瞪:“你说什么?死丫头你讽刺我?” 郝小姐内心纠结,无意中冒出这么一句,说完就后悔了,听到艾尔莎发怒急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也知道,我小家子气没脑子的。” “哼,还有点自知之明。” 艾尔莎冷笑:“她睡着了?” “是的,睡得很沉。” 郝小姐没有亲眼看到苏三睡着,不过罗隐的话她深信不疑。 “艾尔莎,为什么要下安眠药而不是毒药呢?直接毒死不是更好?”郝小姐问。 “笨,直接毒死隐哥哥就能立马猜到是我做的,我图什么。” 艾尔莎摸摸自己的脸继续说,“那女人好多管闲事,谁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趁我们都去跳舞的时候把人杀了呢。”她转头一看艾尔莎脸色苍白,掐她脸一下道:“你怕什么,放心,到时候一定给你介绍个好的,对了,我家四姨娘的弟弟怎样?当然嫁过去是做小,钱在手里就行。” 郝小姐的声音微微发抖:“你家四姨娘,不是那种地方出身的吗?” “是啊,怎么了?”艾尔莎将衣服扯出来往床上一扔,“别罗嗦了,赶紧换吧。那种地方出来的怎么了?我爸都不在乎你操哪门子心?” 郝小姐低下头去换衣服,趁机将眼泪深深地咽下去。 随手就把自己扔给一个依靠妓--女出身的妹妹做挂名小舅子的人做小!这就是艾尔莎答应过的事成之后的奖励! 郝小姐紧紧握住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艾尔莎对着镜子用小粉扑子往脸上拍着粉,嘴里哼着歌:“夜来香我为你歌唱……” 把郝小姐推给自己四姨娘的弟弟,艾尔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蟑螂一样的人,能嫁到那样人家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可挑的呢?人啊,生来就是三六九等不一样的,想和姑奶奶我平起平坐,下辈子吧。(未完待续。) 第八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隐哥哥。” 罗隐对艾尔莎视而不见,拉着郝小姐首先跳了一曲。 郝小姐连连致歉:“对不起的,罗先生我不会跳舞。” 话虽这样说,其实步子却一步也不差。 她怎么可能不会跳舞,虽然没有真的参加过舞会,但为了有攀上高枝的那一天,这些基本功是需要苦练掌握的。 郝小姐最初在家里练习舞步的时候,她读小学的弟弟看到,在家里拍手高叫着澎恰恰澎恰恰。他们的妈妈拎着湿淋淋的鸡毛菜回来,看到女儿一个人在屋子里扭着腰肢晃来晃去,气的将鸡毛菜摔在女儿脸上骂道:“贱骨头,都定亲的人了,在家里搞什么碰查查。看你爸爸回来打死你!”两个妹妹也站在门口做鬼脸:“对,贱骨头,姆妈,我要她那件褂子。” 郝小姐站直了,任凭两个妹妹上前撕扯,要她新做的那件外套,这料子还是未来婆婆给的,洗过一水就被妹妹们盯上。 她妈妈接着拎起儿子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叫你们碰查查,不学正经的瘪三。” 脑子里想着这些往事,郝小姐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踩了罗隐一脚,急忙道歉:“对不起,罗先生。” 罗隐一笑:“郝小姐在想什么?有点神情恍惚啊。” 郝小姐正沉浸在往事中,叹口气说:“一点烦心的事。我们那种小门小户,家里烦心事很多的。” 罗隐点点头:“那也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比如艾尔莎,你可知她为何总缠着我?” 郝小姐马上调整状态,忽闪着大眼睛恰到好处地仰头道:“你们青梅竹马是世交啊。” 罗隐冷笑:“世交?不过是他家瞎巴结罢了。送女人送钱,现在又要送女儿。”他搂着郝小姐腰部的手忽然加大了力气,郝小姐忍住疼,呆呆地看着他心慌的要跳出来。罗隐低头问:“你说,这样瞎巴结的人家,如果有一天得罪了我,我捏死她是不是跟碾死个蚂蚁似的?” 郝小姐嘴角抽搐连连点头,满眼都是惊恐。 罗隐问:“明白了?现在有没有什么打算对我讲的。” 音乐声还在继续。轻歌曼舞,衣香鬓影,好衣服盛世曼妙情景。 罗隐带着郝小姐转了个圈,眼角瞟向不远处,艾尔莎坐在那里左顾右盼,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 郝小姐低声道:“我真的只是下了点安眠药,剩下的都是艾尔莎安排的。” “那碗粥呢?”“也只是安眠药,我看苏小姐半睡半醒的,怕药效不够,就想多加点。罗先生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 罗隐没吭声。依然带着她若无其事地转圈。 郝小姐自己怕的不行,浑身僵硬,不住催促道:”罗先生,你去看看吧,万一,万一苏小姐真的出事了,我……可是罪孽深重了。” 正说着话,一曲终了罗隐带着郝小姐回到座位,艾尔莎撅着嘴道:“隐哥哥,你该和我跳下一曲了。” 罗隐点点头说:“还是先喝点东西吧。有点渴了,艾尔莎你喝什么?”“ 他语带关切,艾尔莎心里一喜:“什么都可以,啊,隐哥哥喝什么我也喝什么。” 罗隐招手换来侍者要杯红酒,然后指着艾尔莎和郝小姐说:“给这两位上柠檬水。” 说着将一张钞票塞到侍者手中,轻轻按了他手一下。 侍者会意,微微点点头下去了,很快,酒水都上来了。 罗隐端起红酒,示意艾尔莎干杯。 艾尔莎非常高兴接过柠檬水一饮而尽。 郝小姐盯着杯子里的柠檬水,有些为难,眼睛溜湫地瞄着罗隐,看到罗隐眼光发冷,急忙也喝了一大口。 艾尔莎喝完柠檬水,又嚷着要跳舞。 音乐响了起来,艾尔莎抓住罗隐的胳膊,郝小姐紧张地握着手里的杯子,看着他们,又看看旁边的乐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也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大概是这里人太多,音乐又吵闹? 罗隐这次没给艾尔莎脸色看,点点头拉着她进入舞池。 艾尔莎激动的脸都涨红了,眼睛水汪汪的盛满深情。 她低声呢喃:“隐哥哥,你今天摔疼我了。” 罗隐问:“你有没有晕船?” “没有啊,我又不像苏小姐,又不是第一次坐船。” 两个人转了个圈,艾尔莎哎呀一声,身子一歪,罗隐拉住她问:“现在晕吗?” 艾尔莎摇晃一下脑袋:“真的是有点晕,可能是……这里人太多。” 她看着罗隐,发现对方不住地晃悠,她伸手在罗隐面前晃了晃说:“隐哥哥,你晃什么呢?” “你喝多了,艾尔莎,回房休息吧。” 艾尔莎又猛地摇晃一下脑袋:“柠檬水……也能……喝多。” 她身子发软,腿也是软的,忽悠一下差点倒下去,罗隐伸手将她一把捞起,扶着她的腰说:“送你回房。” 罗隐扶着艾尔莎从郝小姐身边走过,郝小姐也是一样浑身软绵绵的瘫坐在那里。 看着罗隐冷静的表情,她瞬间明白过来了:他这是以其人之道到还治其人之身啊。 过了一会,罗隐一个人回来了。 郝小姐只喝了一口柠檬水,意识还算清醒,看着罗隐目光充满惊恐。 罗隐坐下,叫过侍者要了一杯红茶,接过后喝了一口,问:“你可知道这种邮轮上的侍者都有很多好东西?” 郝小姐茫然地摇摇头,只听罗隐说道:“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只要给钱什么都能弄到,这种事情侍者见得多了,今晚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事,你以为你能逃得过?”“ 郝小姐吓得惊慌失措:“我只是……下了点安眠药。” “是,我给你们喝的不止是安眠药,红男绿女的玩意,你说能加什么好料。”郝小姐涉世未深也能猜到这里面的弯弯绕,恨不能磕头求饶。 罗隐杯中的红茶,在灯光下红的澄净,像是一杯血,看的她心惊胆战。 舞曲还在继续,周围是绕来绕去的人影。 郝小姐盯着转圈子的人,眼睛是花的头是晕的,只觉得时间过的太慢,过了一会,罗隐起身说:“你也该回去休息了,郝小姐。”说着非常体贴地架起郝小姐。 郝小姐吓得不住求饶:“放过我吧,罗先生我再也不敢了。”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放过你?只是送你回房,你怕什么?”罗隐的声音冷冰冰的,掉在地上能摔粉碎。 在外人看来,这位先生对这位喝多了的小姐无比体贴,搀扶着她缓缓走下去。 舱门关着,里面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 郝小姐脑子里嗡的一声,想起家里亭子间深夜发出的声音。 罗隐在她耳边说:“推门进去,大声叫。” 郝小姐战战兢兢推开门。 “就命啊!”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退在黑暗中的罗隐冷静地靠着栏杆,看着那间舱室,低声说了一句:“再见青梅竹马。” (未完待续。) 第九章 不如将错就错 郝小姐的尖叫声惊动了顶层的警卫,他们拎着警棍,匆忙跑向发出声音的舱室。 脚步声渐渐杂乱,有人打开探照灯,整艘船上瞬间亮如白昼。 罗隐只能也走上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非常恶劣的行为!竟然在这里侮辱一位女士,上帝啊,这种行为应该扔下大海!” 一个英国船员不住地划着十字。 罗隐嘴角微微翘起,点点头说:“您说的很对,对女士不尊重,应该扔到海里。”他走进包围着舱室的人群,只见郝小姐坐在地上痛哭着,旁边背对着人蹲着一个男人,双手抱头,很显然是挨了警卫的打,一位看样子像是从舞场撤下来的女士,推了坐在地上哭泣的郝小姐一把,嘴里嚷着:“去找被单给她盖上啊。” 她指的是艾尔莎,舱室内,她浑身*躺着,显然还有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郝小姐进来起身看了一眼,脸上挂着媚笑问:“事情成了?” 郝小姐哪敢答话,急忙扯过一条被单盖在她身上。那位好心的女士也跟进来安慰道:“小姐,你是无辜的羔羊,犯错的是那个人,真遗憾出了这种事,你可以和我一起做上帝的孩子的,上帝会保佑您。” 艾尔莎愣了一下,揉揉眼睛问:“胡说八道什么呢?拉人入教?” 隔壁吵嚷的声音将苏三从梦中惊醒。 她做了一个很长也很安稳的梦。 似乎是走入父亲的实验室,瓶瓶罐罐堆了好几桌子。 一个女人背对着她站着,见她进来,回头笑着问:“susan,你吃小馄饨吗?”那笑容那声音都似曾相识,可是苏三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她茫然地问:“爸爸呢?” 那女子指着窗外:“去基地建立新的实验中心去了。” 苏三模糊记得似乎有建立新的实验中心这回事,到底是去哪里建?大漠?深山?还是海底? 想的太多,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她揉着太阳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女人叹口气说:“让你忘记一切是对的,知道的太多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你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对不起。” 我是实验品? 苏三愣了一下,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舱室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艾尔莎的哭嚎声传来,苏三心道:到底出事了,我在最后一刻换了舱室还是有用的。 这么一想,她猛地从梦中醒来,双眼盯着天花板,略微回忆一下梦里的情景,就听着罗隐的声音传来:“船长先生,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先生我不认识。” “不是,不是,我是艾尔莎小姐雇来的,是她要我在船上等待时机,好对,好对……” 一个男子惊慌失措,声音却有些耳熟。苏三醒来后,药劲已经过去,她渐渐恢复了意识,仔细思索一下,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小吴! “好对什么?”罗隐追问。 “好对苏小姐下手。”小吴可不想被扔下轮船喂鱼,急忙为自己辩解,讲出事情真相。 艾尔莎嚎叫着:“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小吴急了:“艾尔莎小姐,你不能这样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啊,明明是你给我一笔钱,让我上船来收拾苏三,钱我都没花还在家里呢。” “艾尔莎,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扯到苏三了?” 罗隐声音很严肃,接着他像船长表明了身份。 “哦,您是警察,这真是太好了。现在的确需要警察先生来主持大局,我是个绅士,先生,我的船上绝对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真是太可怕了。” 船长说完又对围观的人群说:“大家请散了吧,我们需要维护一位女士的体面,散了吧。” 人们三三俩俩的散去,嘴里低声议论着什么。 苏三下了床铺,打开舱门走出来,茫然地看向艾尔莎。 “为什么?为什么我在这里?而她在那?”艾尔莎迅速想明白了事情的环节,开始质问罗隐。 罗隐耸耸肩:“苏三吃过药就在我房间睡了,你喝多了,我又没有你舱门的钥匙,只能送你先到这里暂时睡一会,哪想到……你还计划了别的事情。” 艾尔莎的目光嗖地一下投向郝小姐,这位墙头草小姐忙不迭点头道:“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她早已经吓得浑身抖成一团。 “郝丽茹,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艾尔莎真是死鸭子嘴硬,都到了这份上竟然还愚蠢地出言威胁郝小姐。 船长是个中国通,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实在忍不住说道:“恕我直言小姐,你的表现真是很奇怪,首先,我对一位女士受到这样的侮辱表示痛心,但我觉得奇怪的是,你们之间似乎是发生了某种误会,这位女士,你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哦,请原谅我的残忍,这是我的船,我不能允许任何人玷污它的名誉。” 吴环生明白过来,指着苏三喊道:“又是你捣鬼!你害得我丢了工作,瘸了腿,现在我姐夫也被扫地出门了,都是你害的,你这恶毒的女人!” 罗隐冷笑:“盗用别人的稿件署上自己的名字,既然能享受盗用带来的荣光就得承受由此产生的副作用,愿赌服输,你姐夫既然养着你姐姐,被大太太扫地出门那不是正中下怀?” 小吴被罗隐的话噎住,接着喊道:“反正是艾尔莎小姐叫我做的,和我无关。” 罗隐瞟了一眼艾尔莎,她用床单裹着身体,明白过来自己的面临的处境后她才开始意识到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隐的眼光针扎一样,让她浑身发抖。 她光着脚走到小吴面前,用力给他一个耳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吴捂着脸语气委屈:“我刚进去看着床上躺着个人,想要掐住她的脖子,结果你的手就勾到我脖子上紧紧地搂住我,嘴巴也贴了上来,我是个男人,正常的男人,实在是没有办法,我才……” 小吴忽然想抓住眼前的稻草:“女未嫁男未婚,不如我们将错就错,反正方才你也是很快活的,不如就……” 他毕竟读过大学,知道有钱人家最在乎什么,现在自己只有唯一的一条活路了。 艾尔莎呸了一声:“你也配?垃圾一样的东西。” 面对咒骂,小吴脸皮厚的无所谓,郝小姐倒是抖了一下,她知道,在艾尔莎眼中自己也是垃圾一样人物,看到艾尔莎计划做的事情之后,她开始庆幸自己的临阵反戈。(未完待续。) 第十章 自食其果 出事小姐的男伴是警察,衣着谈吐不俗,一口流利英文很快就说服了船长,暂且将事情交给他处理。 “请节哀吧。”船长拍拍罗隐的肩膀,这位老江湖已经看出事情有猫腻。大概又是豪门狗血恩怨,自己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罗隐将小吴拖进舱内,苏三也跟着进来了,冷冷地看着郝小姐。 艾尔莎浑身只裹着被单,喊道:“让我先穿上衣服。” 罗隐摇头:“你既然已经不要脸,还穿什么衣服呢。” 艾尔莎眼泪汪汪:“隐哥哥,你不要相信这个人,他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有做,隐哥哥,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是受害者啊,隐哥哥。”说着她伸手去抓罗隐的胳膊。 罗隐用力一甩,艾尔莎被他甩向一边,差点摔倒,只是包裹身体的床单往下掉,艾尔莎大半个胸脯都露了出来。趴在地上的吴环生本来是在装可怜的,看到这一幕睁大眼睛目不转睛。艾尔莎急忙去抓被单,看到小吴猥琐的眼睛,尖叫道:“不许看。” 小吴心道:你身上哪里我刚才不都看到了,有什么可藏的。但他只能低下头去,一声不敢吭。 苏三见艾尔莎狼狈不堪,铺位上也是;狼藉一片,还带着血腥味和奇怪的味道,方才的情景不用想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来艾尔莎要对付的是自己,只是自己在安眠药生效的最后一刻恢复神智清明侥幸躲过。艾尔莎这般狼狈,苏三却生不起一点别的心只冷冷地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罗隐看出她内心的悲伤,伸手轻轻揽住她肩头说:“没事了,没事了。”苏三看向艾尔莎:“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艾尔莎笑了几声,将床单紧紧裹着身体,曲线毕露,看的小吴又偷偷咽下一口吐沫。 “我和隐哥哥青梅竹马,两家也希望我们在一起,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破坏我们的感情,你这样的人就活该被人踩死。” 艾尔莎目露凶光,苏三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罗隐揽住自己,她已经冲上来撕咬了,这个女人充满了戾气:失身于猥琐小人的痛苦已经被报仇未成功的气愤所替代,艾尔莎真是恨不能一口上去咬死苏三。 “活该踩死吗?”苏三苦笑一下,一股说不出的气愤堵在胸口,一时间竟然气的说不出话来。 “艾尔莎,我一直容忍你是我教养所限,并不代表什么,你却一再执迷不悟。” “你答应三姐姐说和我一起度假,你可知道我是多开心,可是,可是就在上船前我雇的私家侦探说你和苏三要一起,隐哥哥你知道吗?我的天都塌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罗隐叹口气:“我一直对你冷淡,甚至出言讽刺,你却不依不饶,我只能带着三三让你彻底死了心思,却没想到你竟然打算害人,艾尔莎,你一直说门当户对,大家闺秀,这就是你大家闺秀的风范?” 艾尔莎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低头看看自己裸露的身子,袒露的肩膀,低声啜泣:“是你们,你们一起毁了我!” “是你自己毁掉自己,这是天意,老天让你有此报应。”苏三在一边声音冰冷。 “你以为自己就会赢了?”艾尔莎死鸭子嘴硬,死活不承认自己的失败,“死了这条心吧,罗家不会让你进门的。” 苏三大笑:“我和谁在一起,同罗家有什么关系?” 罗隐和艾尔莎闻言都是一愣。 罗隐很紧张地低头看向苏三。 苏三则微微一笑:“我和罗隐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想如何和谁的家庭都无关,若是罗隐还要为家人左右,这种没魄力永远不能独立的人,我懒得多看一眼。” 艾尔莎哼了一声:“说的轻松,我就不信有人面对权势没有不向往的。” “我当然向往,但多大的碗吃多少饭,自己没那个本事非要挤破头往人家圈子挤,我不怕头破血流,人生本来是拼上一拼的,我怕自己不下心吃太多,撑死都不知,艾尔莎,这句话也送给你。” 苏三说完看向吓得哆哆嗦嗦,努力将自己的目标缩在不起眼角落的郝小姐,目光中充满复杂情绪。 “郝小姐,你好……” 你好如何苏三却说不下去了,郝小姐急忙喊道:“苏小姐,我只是给你的水里下了点安眠药别的什么都没做,我之前对你讲的都是真的,是她……是她威胁我,我真是被威胁着来的。艾尔莎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全然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一定不会去做的,苏小姐请相信我。” 苏三叹口气:“相信你?郝小姐,你真让我失望,我就算经历了那么多事,总是相信这个世界永远都是阳光,与人为善,尽力去帮助和我一样陷于困境的人,但是现在我开始怀疑自己,甚至怀疑人生,郝小姐,你摧毁了我对人的信任。” 郝小姐失声痛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请原谅我,都是艾尔莎逼迫我的,我不想爸爸失业,也不想嫁给那个傻子,求求你们,苏小姐罗先生,我是有苦衷的。” “这世间除了含金匙出生的,谁活得简单,郝小姐我一直认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个人努力奋斗想生活的更好没有错,但你不能因为自己可怜自己有苦衷就可以踩着别人往上爬,若今天受害的是我,你会哭吗?会为我流泪吗?你的所有悔恨和眼泪,恐怕只是因为艾尔莎许给你的愿望都落空了吧?” “她?她要将我给别人做小老婆。”郝小姐想到艾尔莎那不屑的话语,心中悔恨万分。 “还不知足?你们这些垃圾,就该被人踩在脚底,你这样的脚底烂泥能给人做小老婆就不错了,总比你嫁给傻子好。哈哈,现在,就等着回家嫁傻子吧,再一堆小傻子,流着口水,一辈子都被傻子围着,傻子,傻子!” 艾尔莎状若疯狂哈哈大笑。 郝小姐气的不行,冲上去和艾尔莎撕扯在一起。 两个回合下来,艾尔莎身上的被单被她用力撤了下来,赤身裸体。 苏三实在看不过眼,转身说:“你们打,继续打,人脑子打成狗脑子才叫好呢。” 罗隐则看着吴环生:“你想活想死?”“活,想活。” 吴环生当然想活,甚至还幻想可以生米做熟饭能将错就错娶了艾尔莎。 “那好,跟我来。” 罗隐对他招手。 让两个女人互相厮打吧,他懒得管。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出事了 罗隐让吴环生在口供上签了字,又拿到了船长和警卫队长的签字证言,这才向服务员要来一个文件夹将几份材料汇总在一起,准备回去后交给艾尔莎家人。他和艾尔莎的事情以这样结果收尾,罗隐心里不是没有感伤,小时候看着挺天真可爱的女孩子怎么长大了变得这么恶毒?罗三小姐若是知道此事一定会勃然大怒吧?顾不得了,反正这一切都是艾尔莎自作自受,证言证人一个不少,她又能如何?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海天一线之间已经隐隐有鱼肚白的颜色,罗隐靠着船舷吸根烟,然后走向自己的船舱,苏三不想看艾尔莎和郝小姐的丑态,避开了,现在罗隐舱内。 罗隐进去,透过黎明前的淡淡亮光,看到苏三坐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头抵着将自己团成小小的一团。 罗隐试探着问:“三三,你哭了吗?” “没有。”苏三说是没有哭,但鼻音很重。 “我为什么哭?今天晚上有人失去了贞操、有人失去了希望还有人失去了报复的机会,我什么都没有失去,我为什么要哭?”苏三反问。 她声音坚定,语气倔强,可是罗隐知道,她不过是一只见到庞然大物的小狗,立起浑身的毛,努力想让自己显得强壮一些,吓退敌人,其实内心充满惶恐。 罗隐走向她,蹲下身子,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说:“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只有你我,没人会笑话你。” 苏三猛地摇头:“我不怕人笑,我为什么怕别人笑,做错事的又不是我。” “是,你什么都没有错。” 罗隐紧紧搂住她,苏三这种虚张声势的坚强让他内心瞬间柔软无比, 苏三没有哭,只靠着罗隐让自己疲惫的身心得到片刻休息,过了一会,哑着嗓子问:“你打算怎么对待艾尔莎?” “她?心思恶毒又不知悔改,等回去后将证人证言交给她的家人,随他们去了。” 其实罗隐和小吴私下的协议却不是这样。 小吴要求活命,至少不能被艾尔莎的家人灭口。 罗隐答应了他,保证他人生安全,对小吴的要求就是以此事要挟,和艾尔莎结婚。这样的好事,吴环生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的手不能拿笔了,一条腿也是一瘸一拐,前段时间在生活重压下才发现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自己竟然寻不到一个饭碗,紧接着李主任被妻子扫地出门,自顾不暇,吴家姐弟失去了金主,生活愈发艰难,她姐姐为了养活他,甚至已经去做暗娼了。 “你总是我们吴家唯一的根,只要姐姐挣到钱就能给你娶媳妇了,生个传宗接代的。”他姐姐这样安慰他。 因此当艾尔莎雇的私家侦探找到他,提出让他上船报仇后,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一个是因为钱,再一个是恨,他恨这个女人,恨得摧心蚀骨。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只是自己也算是牡丹花下死,艾尔莎总是个大美人,家里还有钱的很,若是能因祸得福那真是祖坟冒青烟呢。 “艾尔莎如何我不在乎,我只是觉得郝小姐……” 苏三难受的说不下去了。 “人是不同的,郝小姐她自甘堕落,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很受打击,原来有些人身处困境不是自己如何努力摆脱,却是要踩着别人向上爬,哪怕这个人和她无怨无仇。”“这就是人生啊,尔虞我诈。” 苏三叹口气:“我知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只是我拿人当兄弟姐妹人家拿我做鼻涕,真是不舒服。”‘罗隐则大惊小怪地说:“咦,怎么说到鼻涕,好恶心,喂,你不是拿我的西装擦鼻涕吧?”苏三闷笑了一声:“哪有。” “没有吗?没有吗?我看看有没有?”罗隐只是为了让苏三移情而已,见她微微笑了也就不逗了,可怜巴巴地说,“苏小姐,你能不能站起来呢,你坐在地上无所谓,我蹲的已经生无可恋,脚都麻了啊。” 罗隐扶着苏三起来,可是他自己真的是蹲久了脚麻,一时间没站住,拉着苏三竟然倒向床铺。 瞬间,他和苏三竟然形成女下男上的架势。 苏三用力向上推他:“压死我了。” 罗隐则看着苏三,她眼角还有泪痕吧,亮晶晶的,罗隐不由自主低下头去。苏三则猛地往旁边一扭头,罗隐的嘴唇贴到她的眼角,嘟囔了一句:“咸的。” 苏三笑道:“眼泪不是咸的还能是甜的。快点起来,你要压死我了。” 罗隐知道今天苏三的心情并不好,下午还晕船严重,不是亲热的时候,便一只手撑着起身,接着伸手拉苏三起来。 他本想猛地拉苏三一下,将她拉在怀里,哪想到苏三早看出他的心思,自己先松开手,倒把罗隐自己闪了一下。 “好,最毒莫过妇人心。” “谁叫你心怀歹意。”两人说完这话,忽然又都沉默了。 最毒莫过妇人心,这句话怎么这么应景呢。 隔壁舱内已经安静下来,苏三问:“她俩掐完了?” 罗隐起身道:“我去看看。” 舱内只有郝小姐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苏三借给她的那条鹅黄色的洋装一只袖子也被撕扯下来,可见战况惨烈。 看到罗隐,郝小姐苦笑一声:“抱歉,将苏小姐的衣服弄坏了。” “没事,她今天失望太多,不会在乎一件衣服。” 郝小姐喃喃自语:“是的啊都是我的错。” 罗隐不想听她如祥林嫂一般唠叨,问她:“艾尔莎呢?” “回房了。”郝小姐嘴角滑过一丝冷笑,“估计明天都不会出现了吧,她怎么丢的起这个人。” 罗隐点点头转身就要走,郝小姐问:“那个,苏小姐不会回来睡了吧?” 罗隐冷笑:“你说呢?” 郝小姐被说的无语,低下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我真的很抱歉,罗先生,其实我很喜欢苏小姐的,我……” “算了吧,你的喜欢她承受不起。郝小姐,我不想再和你多罗嗦了,克制住想把你扔下大海的想法真的很难。” 罗隐走出去,听到舱内传来压抑的低低哭声。 这哭声细细碎碎,若有若无。 罗隐摇头:连哭都要这么矫揉造作吗? 安眠药的后续药力其实还有一点,苏三很快靠着罗隐睡着了。罗隐则靠着墙壁,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黑发,不知不觉,他也坐着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有人砰砰砰砸门。 真的是砸门,因为那人手劲极大。苏三睁开眼,罗隐说:“别动,我去看看。” 罗隐靠墙坐了好久,难免有些腰酸腿痛,他动了一下脖颈,打开门,英国大胡子船长焦虑的脸出现。 “先生,快去看看吧,昨天出事的那位小姐,死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密室? 罗隐这才发现天早就大亮了,澄明温暖的阳光洒在甲板上,远方洁白的海鸥随风滑翔着,衬着瓦蓝的天空,海天连成一片,已经开春了,海风不是很硬吹的人非常舒服。 看着这一切,罗隐忽然微笑一下。 大胡子船长耸耸肩问:“先生,你怎么了?” 罗隐指着蓝天白云:“先生,这么好的天我们应该感谢上帝。” “那位小姐死了。哦,我们明天才能到香港。”船长有些手足无措,他这艘船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怪事,昨天晚上一位小姐被人玷污了,而一大早,清洁工又发现这位小姐死了。 “一定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可怜的小姐。”船长搓着手,满脸遗憾,他知道那位小姐和这位先生关系很微妙,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用捍卫名誉来安慰罗隐。‘ 为了名誉而死?艾尔莎可能吗?不错,她昨晚是失去了贞操,出了大丑,但以罗隐对她的了解,这些还不会让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吧?况且在艾尔莎心中,尘埃并未落定,她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时住在隔壁的郝小姐打开门探出头来,她已经又换上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旗袍了。 郝小姐看到罗隐望过来眼神冰冷,急忙又缩回头去。 这时苏三问:“发生了什么事。” “艾尔莎出事了。”罗隐叹口气,“我先去看看,你别着急。” 苏三心道,我着急什么呢?现在对艾尔莎真是无感了,她死活都和我没关系。 虽然是这样想,可再一想一个昨天活蹦乱跳还叫嚷着和自己没完的女子出事了,苏三内心还是充满了复杂情绪,她打算洗漱时才想起自己的东西还在隔壁舱室,便直接开门走进去。 郝小姐刚打扮妥当,看到苏三进来吓一跳,急忙站起身,乖乖地站在一边。 苏三也不理她,径直去自己的箱子里拿洗漱的东西。 郝小姐小声问:“艾尔莎怎么了?” 苏三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若关心她,自己去看看便知道了。” 郝小姐急忙分辩:“我不是……” “我管你是不是左右和我没关系。”苏三拎了自己的箱子走到门口又停下来道:“笑话我为什么要走,这是我的舱室。好了,我现在很讨厌你,郝小姐你去找艾尔莎吧。” 郝小姐睁大眼睛不相信地盯着苏三:“苏小姐,艾尔莎出事了呀,你要我去找她?” 苏三点头:“听船长的意思,她八成是死了,正好你可以住她的舱室了。” 郝小姐彻底震惊:“我住……她的……舱室……天啊,她要是死了我也住呢?” “是啊死了你才好住,省的和她冲突啊。”苏三觉得郝小姐真矫情。 郝小姐看着苏三,像是不认识一般,过了一会,气匆匆地走出去。苏三心想这才叫升米恩,斗米仇呢。她一直良善对人,唯一一次主动出击是对付小吴,最后小吴手脚都被莫明的人打断,苏三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只是昨天看到小吴这般无耻,那点愧疚也就烟消云散了。对郝小姐是因为曾经懂得所以慈悲,适当的释放一些善意,没想到晕船严重的死去活来时她趁虚而入,若不是最后一刻神智清明,出事的就是自己了。 这都是个人的造化,种什么因结什么果,随他们去吧。 苏三洗漱完毕,就见郝小姐站在外面面带苦涩:“艾尔莎真的死了。” 苏三冷笑:“哦,死了?那你就不用怕她威胁了。” 郝小姐脸色大变:“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 苏三惊诧不已:“奇怪了,我这么随口一说,你心惊什么?” 郝小姐也觉得自己表现太过,尴尬地说道:“我只是不能接受,怎么就……死了呢,刚凑过去看,听船员说是自杀的,” 自杀吗?苏三可不认为艾尔莎这样的人会这么悄无声息的自杀。 昨晚那么尴尬的场面,她也只是咒骂小吴和指责别人,就压根没认为是自己做错了,这种人怎么可能一时想不开去自杀? 苏三往另一头走,郝小姐想了想跟在后面,俩人都不说话,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郝小姐的舱外围着几个船员,见苏三和郝小姐过来,知道这几位是在一起的,便纷纷让开了路。 苏三站在门口看过去,艾尔莎被平放在床上,屋子里有一股骚臭味。手脚挺得直直地,像一只横行霸道的螃蟹。 她脖子上系着一根鹅黄色裙带,足足缠了两道,大概是怕死的不够快。 郝小姐远远地看了一眼,捂着嘴跑向船舷,苏三则盯着腰带,接着目光转向郝小姐。罗隐知道她发现了裙带的问题,走过来轻轻拍拍她胳膊,示意她放心不要多想。 苏三问:“她吊在那里?” 这舱里没有房梁,上面是通风孔,苏三想到当初北京那间报社,是在通风孔杀人,这次不知有没有可能,只是谁要杀艾尔莎呢?目前来看,最恨她的应该只有苏三自己了。 船长指着床铺栏杆说:“呶,就在这里吊着的。还是清洁工打扫房间,敲了很久的门没人开门,从窗户看过去发现里面有人,就跑来告诉了我。” 发现尸体的清洁工是个干瘦的老头,站在一边不住点头。 这个清洁工大概是50来岁的样子,人长得黑瘦,穿着淡蓝色的制服,相貌憨厚。罗隐问:“你们进来时门是锁着的?” 清洁工点点头:“是啊锁着的,我推不开才去找人的。” 船长解释道:“所有舱室的钥匙大副那都有。”他说完看到罗隐脸色似乎有些不对,急忙又解释说,“大副汉斯先生绝对是位真正的绅士,因此才由他保管所有钥匙,先生,汉斯先生是一位真正的贵族,这点您完全可以放心。” 真正的贵族,还叫汉斯?罗隐眉头微微一皱:“德国人?” “哦,汉斯先生可不是那种德国人,先生,您的表情出卖了您,请不要对他有偏见。”、 船长耸耸肩,通知船员请大幅过来。 德国和日本曾经是同盟国,当然前期在军事上对中国也有所帮助,可是罗隐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因为艾尔莎的家族恰好是有些德国的血统的,忽然出现一个掌管着全部舱室钥匙的德国大副,这是巧合吗?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德国大副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拎着药箱的医生。这名医生是中国人,罗隐昨天还从他哪里拿到了治疗晕船的药物,算是认识了见面互相点点头。 船上当然没有法医,验尸的事情只能交给这名医生了。 “汉斯先生,这位先生和小姐是不幸遇难的女士的朋友。” 大胡子船长介绍道。 “啊,小姐,你看起来很眼熟。”汉斯看到苏三忽然惊讶地说道。 罗隐很不高兴:“先生,您这套搭讪至少老了一个世纪。” 船长也有些无语。刚夸赞汉斯先生是真正的贵族,这就开始不靠谱了。于是船长急忙缓和气氛说:“哦,郑医生,麻烦来检查一下尸体吧。” 汉斯却不依不饶地直勾勾地看着苏三继续说:“小姐,你今年是不是二十四岁?” “汉斯,问年轻小姐的年龄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船长委婉地提醒道。 苏三也不太高兴,这位汉斯先生看着有四十来岁的样子,不过也难说,她一向对外国人的年纪没什么意识,在她眼里洋人长得都挺像,年纪也看不出来,过了三十岁,脸色皱纹就多了,分辨不出来详细的年龄来。 不过苏三自认自己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不会让一个高大英俊的德国男人一见钟情到在谋杀现场调情的地步,哪怕他已经四十多岁。是她拉了一下马上就怒气满面的罗隐,点点头说:“是的,汉斯先生似乎对人的相貌和年龄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关注,初次见面,实在令人很吃惊呢,方才船长先生介绍您是一位绅士,真正的贵族。” “不,不,这和我是什么都无所谓,我只是对您,这位小姐感兴趣。” 汉斯的话简直太赤-裸---裸了吧?罗隐很生气:“先生,请注意您说话的场合。” 不错,这是现场啊,一个年轻小姐死去了,就躺在那,你在这里调情,太过分吧。 船长也有些生气了,喊道:“汉斯先生,您都说了些什么啊。” 郑医生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低下头小心地解开艾尔莎脖子上的裙带。 汉斯眼光炽热紧紧地盯着苏三。苏三哪里见识过这样明目张胆放肆的人,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小姐,请你相信我,我是一时情不自禁。” 汉斯看看周围,也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场合,到底是贵族,迅速恢复了镇定,脸色转换自然,低头用很小的声音在苏三耳边说:“小姐,我说的都是真话,如果我没猜错,你叫susan,我和你的父母是老朋友了。”苏三愣住,自己的父母吗?他认识自己的父母还是老朋友? 罗隐看到苏三脸色不对,急忙揽着她的肩膀问:“先生,如果你继续骚扰我的女朋友,我就要不客气了。” 汉斯耸耸肩,岔开话题:“船长先生,您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哦,我可不是警探,不会破案。” 没等船长开口,罗隐问:“你有全部舱室的钥匙?” “是的。” “钥匙都放在哪里?” “在我舱室的柜子里,怎么了?这和这位小姐……”他指了艾尔莎的尸体一下,“出事有关系吗?” “清洁工说发现舱室被锁,敲门很久都没人开,觉得有点奇怪就去找你,你拎着钥匙过来开的门?” “是这样的,开门进来发现这位小姐已经这样了。”汉斯先生摆出个耸肩伸舌头的造型,有点滑稽。 罗隐对这个人先入为主非常讨厌,此刻见他这幅样子只觉得来气,冷冷地说道:“先生,请尊重死者。” 大胡子船长也说道:“汉斯,我发现你今天有些不靠谱。” 被两个人这般揶揄,汉斯却不生气,而是悄悄看向苏三眨眨眼睛。 罗隐和船长看着郑医生检查尸体,并没有注意到汉斯的小动作。但是站在门口的郝小姐看到了。 这个德国男人高大英俊有一种成熟的风度,从他一出现,郝小姐的目光就不住地围着他转。 可是他进舱眼睛里只有苏三,并且说了点暧昧的话,郝小姐看在眼里气在心头,手紧紧抓着旧毛线衫的衣服角,本来就懈松的线被她扯得老长却浑然不觉。 “的确是窒息而死,凶器就是这腰带了,我只是个医生,只能解读客观的死亡结果,无法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郑医生说话很有点见地,同时也很显然,昨晚发生的事情整条船的人都知道了。 “这带子是我一条洋装上的,但是昨天这件洋装穿在郝小姐的身上。”苏三指着站在门口一脸茫然的郝小姐。 郝小姐闻言,第一眼竟然是看向汉斯先生,这让罗隐眉心起个疙瘩:她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郝小姐怯生生地说:“那天裙子是我穿着了,可是昨晚我和艾尔莎,我们俩……呃……撕扯起来,裙子坏掉了,我看着生气就扔到舱位的垃圾桶里了。” 苏三冷笑:“呵呵,不和主人打招呼就将别人的东西扔到垃圾桶,真是好小姐好家教。” 郝小姐尴尬地干咳两声,什么话都说不出。 “去找那个垃圾桶。” 罗隐命令。 船长一个立正:“是。” 说完他就后悔:我才是这条船的船长,为什么要对这个年轻人恭恭敬敬。 “垃圾桶啊,我早上收垃圾,并没有看到什么鹅黄色的裙子。” 那个发现尸体的清洁工在一边说。 “你看仔细了是这样颜色的裙子。”苏三指着那条裙带。 “是的,我没有发现垃圾桶里有什么裙子,全部几个垃圾桶都是早上清空的,没有发现裙子,小姐。” 清洁工回答的很有条理也很有礼貌。 苏三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心想这个人可不像一般的清洁工啊,说话有条理又不卑不亢的。 郝小姐听到这里说:“这裙子失踪的莫名其妙,而且这艘船上最恨艾尔莎的也不是我。” 罗隐问:“你这话什么意思?”郝小姐一笑:“罗先生怎么理解就是什么意思咯。” “这位小姐有仇人?哦,是昨天那个坏蛋,那个罪犯!”船长指的是小吴。 “船长先生,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女人心海底针。艾尔莎小姐的最大仇人不是昨天那个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郝小姐看着苏三,阴阳怪气。 “你不用装神弄鬼扯这些,不就想说我和她有仇吗?不错,我从讨厌她到开始恨她,不过你太小瞧我了,想叫她无声无息地死,我至少有几十种办法,还不至于留下裙带。” 苏三说的轻描淡写,郝小姐却觉得背后发凉,她认为苏三在威胁她。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死后被羞辱 “请等一下,我还没说完,这……”郑医生犹豫地看了苏三一眼,很快将目光移向别处:“这位小姐被人玷--污过。” 罗隐点点头:“哦,昨晚发生了的那样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事关艾尔莎的名誉只希望诸位能保密。” “不,不是那一次,是在之后。”医生继续说道,“昨晚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是发生在晚上八点钟左右。” 船长点点头:“正是这样。” “这位小姐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凌晨四点左右,她内裤上的精--斑是新鲜的,也就是她死之前或者是之后还和人有过……性-关系。”医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啊?凌晨四点的时候还和人……发生过…… 所有人都愣住了。 罗隐问:“医生,你能确定?” 医生点点头:“确定。死者身体上没有反抗的淤痕,最大可能是在死后。” 是谁这么恨艾尔莎?如果是死亡之前再次被人*****以艾尔莎的性格不会悄无声息的,一定会闹起来,死后被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苏三看看罗隐,两人都想到了吴环生。 以他的卑劣人品,倒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郝小姐叹口气:“早听说艾尔莎在学校里就将女孩子介绍给有钱有势的人,这也许就是报应吧。” 苏三冷笑:“你什么都知道,还能跟着她来,看来是早做好了准备吧?” 郝小姐被苏三噎的说不出话了,低下头瞅着脚下的甲板。 艾尔莎的尸体不能一直放在舱室。 大副建议不如抬到甲板下面的地下室,在加上一层冰防止腐败。船长点点头,对那清洁工说:”去找个垃圾袋来。” 看到罗隐的目光飘过来,船长急忙解释:“抬到下面怕是会被人看到,只能套上垃圾袋掩人耳目。” 清洁工拿来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将艾尔莎套了进去。 接着和另一个清洁工一起将她抬走了。 大副自然抢先一步去开下面地下室的门。 苏三看着艾尔莎被套上垃圾袋像垃圾一样的抬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就叫百感交集吧。 高傲的不可一世的艾尔莎,死了后还得冒充垃圾运下去。 郝小姐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一翘,幸灾乐祸,因为她想起艾尔莎说她是垃圾,呵呵,这才叫现世报呢,看看,现在谁是垃圾啊。 郝小姐眼睛里的欢乐没有逃脱罗隐的眼睛,他看着郝小姐说道:“郝小姐,现在我需要你将昨晚艾尔莎离开后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一遍。” 郝小姐愕然:“你还是怀疑我?裙子我真的扔了,至于裙带为什么跑到她脖子上去我可不知道,也许是自己觉得没脸就死了呢。哦,不对,刚才那位医生不是说是个男人作案的吗?” 医生摇头:“小姐,我只是说死后被侵犯的可能性更大,不能判断凶手是男是女。” 船长皱皱眉头:“女士,对警察先生的问话你还是配合些的好。这样大家都少了麻烦,我可不想我的船一到岸所有人都要被送到警察局,哦,那可实在太可怕了。” 他看了看那床铺的栏杆问:“警察先生,这么矮的床铺那位小姐不可能是自杀的吧?” 罗隐摇摇头:“那个高度也能吊死人,但是我们目前不能确认她到底是自己吊死还是被人谋杀的。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看,她应该不会去自杀,艾尔莎的性格非常强悍,不是想不开的人。” 船长摸着大胡子点点头:“我以为你们中国小姐对这种事是很在乎的。”他这话含义不明。 罗隐反驳道:“准确的讲,艾尔莎不是纯正的中国血统,她有欧洲血统。” “呵呵。”船长尴尬地笑笑不再说话。 郝小姐察言观色,老实地回答道:“昨晚你离开后我一直在房间没出去。哦,不是。还出去扔了那条裙子。只是那一次而已。” 她这话说的很艺术,故意将自己和罗隐扯在一起,说完后还小心地瞟了苏三一眼。 罗隐对苏三解释:“我是在她们俩打完架之后去看了一眼。” 苏三这会心里很乱,艾尔莎死了,汉斯又暗示她知道她父母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意识到郝小姐话中的恶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苏三这一脸茫然看到郝小姐眼睛里是莫大的喜悦,她继续说:“苏小姐比我还有嫌疑吧,毕竟你和艾尔莎……唉,虽然苏小姐对我很好,可是现在是人命关天啊,苏小姐你昨晚呢?” 罗隐不高兴地说:“她晕船难受,吃过药就昏昏沉沉,你又给她下了安眠药,她一直在睡觉。我照顾她,我最清楚。” “可是以罗先生和苏小姐关系,你作证怕是有些……”郝小姐故意欲言又止,她努力地当着船长的面将事情往苏三身上引。 苏三冷笑:“我刚才说过了,我要想艾尔莎死有太多的办法,这种暴露自己目标的做法我是不屑的。” “哦……”郝小姐高深莫测地笑笑。 “好了,好了我被你们吵得有点头疼,那个先不说凶手,我们找出那个辱尸的人吧,这真是太过分了,愿上帝能够拯救他的灵魂。” 小吴被带上来,他之前一直被关在轮机房附近的一间屋子。此时他一脸颓唐,走起路一瘸一拐,正是去年被莫明打出的问题。 “这个人昨晚一直被关着,钥匙在大副那里,我想他是没有办法出来的。”船长指着小吴继续问,“你晚上都在做什么?” “睡不着,一直靠着墙坐着了,发生了什么事?” 小吴知道这是艾尔莎的舱室,急忙问道。 “昨晚你侵犯的那位小姐死了。” 船长回答。 “天啊!死了,那我怎么办?罗先生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一定要帮我。” 小吴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 艾尔莎若是因为他的侵犯自杀了,那么艾尔莎家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他本来指望也许艾尔莎会怀孕,会将错就错和自己在一起,现在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罗隐看着船长道:“不是他做的,他现在应该是最不希望艾尔莎死的那个了。”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我是你舅舅 众人离开艾尔莎死亡的舱室。 郝小姐问:“我怎么办?” 苏三指指身后:“那间房子属于你的。” 郝小姐脸色苍白嘴唇发抖,样子非常可怜。 郑医生不忍心地说道:“我可以住医务室,我的房间就让给这位小姐吧,反正我们明天就到地方了,” 苏三和罗隐都没说话,苏三心道:你可真怜香惜玉,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美女还是美女蛇。 郝小姐眼泪汪汪地看着郑医生:“先生,非常感谢,你真是太好了,我……我……” 苏三可不想再看她继续演戏,拉着罗隐急匆匆回到舱里说道:“清洁工有问题。” 罗隐一愣:“为什么这样说?” “那条裙子的确是被扔到垃圾箱了,裙带上还有味道。” 苏三叹口气:“其实我刚才是故意气郝小姐的,我实在是心里难受,看到她就来气,所以没有说裙带的事情,裙子被扔垃圾箱了,有人从垃圾箱捡走了裙带去杀人。” “也可能是她自己呢?”“我看不会,这郝小姐是一门心思奔高枝去的,应该不会这么笨,杀了艾尔莎她也就彻底完了。” “裙子既然被扔到了在垃圾箱,那个清洁工在撒谎。” 苏三判定。 “未必,也许裙子被人捡走,拿走了裙带,接着将裙子扔进大海。这都是难说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船上谁和艾尔莎有这大的仇恨,嗯,那个德国人很有问题。”罗隐想到汉斯对苏三的暧昧表示,格外生气。 苏三笑了:“你不要会错意,他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他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那么大岁数,真是老不修。” 罗隐几乎是口不择言。苏三没有将汉斯的那声低语告诉罗隐,她想一个人去追查父母的事情。 昨晚那个梦境实在太过真实,想起来就叫她心惊肉跳。 实验室的失败产品是什么意思?背后到底是什么隐情? 她没法向罗隐说这些,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艾尔莎有德国血统,她的曾祖父是德国人。” 罗隐解释道,“这样看,和那个汉斯就有关系了。他是大副,很清楚船上发生了什么事,用你的裙带杀人,嫁祸给你或者郝小姐,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别忘了,所有的舱门钥匙都在他那里。” “不,不会是他。”苏三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就能这么肯定?”罗隐心里很不舒服。 苏三不能说我要去问问这个人和我父母是什么关系,只能含糊其词道:“嗯,是直觉。” 一直以来苏三的直觉都很准,但是这次,许是晕船严重的缘故,她差一点都要被艾尔莎和郝小姐陷害了,直觉准确度大打折扣。 罗隐半信半疑:“真的吗?” 苏三故作轻松地笑笑:“当然了。你还不信我?” 中午午饭前,苏三趁着罗隐和船长谈论案情,悄悄地来到大副的房间。 “欢迎,我亲爱的Susan。” 汉斯看到苏三进来,惊喜地站起来,就要拥抱她。 苏三则用手阻拦一下说道:“对不起先生,我想我们没有熟悉到用这种礼仪。” “不,我亲爱的,你要是知道我是谁你就不会对我这么无情。”汉斯微笑着解释,“按照中国人的说法,你应该叫我舅舅。” 开什么玩笑?你是我舅舅?苏三叫道:“荒谬,先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不,不是玩笑,我的继母就是你的外祖母,你母亲是我的继姐妹,你懂我的意思对吧,我现在能说这样流利的中国话也是你外祖母和你母亲的功劳。” 苏三从没听人说过自己的母亲还有什么远在德国的生母,她问:“那你认识郭姨妈吗?” 汉斯摇摇头:“不清楚,是你母亲在中国的姐妹吗?”他想了想说道,“哦,也许吧,我听说你母亲出身北方一个大家族,族人众多,有一些这样的亲戚也不稀奇。” “你其实叫做Susan,这是为了纪念你的外婆,也就是我的继母,她叫苏珊娜。” “实验室的失败产品是什么意思?”苏三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他,这一切太突然了,苏三很怕像上次在云南一样被骗。 “哦,上帝啊,这件事情你也知道了?” 汉斯深深叹口气,语气很是无奈:“好吧,其实我和你母亲还有你的父亲都曾经属于一个联合的科研小组,我们的任务是寻找一项人类基因的秘密。你的确是在实验室诞生的,但我不认为你是失败的实验品,现在我看到了,你很完美,完美地继承了你母亲的容貌,父亲的性格,我看得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不知道你智商现在是多少,有空我可以为你做一下检查,当然,是回到英国之后。” “实验室诞生是什么意思?”苏三嘴唇颤抖,她忽然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对头。 “意思就是你出生前的每一项都不是偶然,卵子和精子的结合时间,早期的胚胎培养,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你最初不是孕育在母亲的子宫中,而是诞生在实验室的试管里,精--子和卵--子结合后再……”、 “我明白了……” 苏三心里憋闷的想喊叫出来。 “你的意思,我并不是婚姻和爱情的结晶,而只是你们的一个实验品对不对?” “你可以这么理解,从这个角度说,你可以叫我舅舅也可以称我为父亲,因为虽然使用的精--子不属于我,但可是我亲手操作的,最初的细胞分裂也是我发现的,我的孩子,你和我亲手制造的有什不同呢?你不是失败品,是成功的,今天遇到你我很高兴,哦,你不知道我刚才一眼认出你,是多么的激动!” “够了!”苏三捂住嘴,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 真相是这么的残酷,怪不得父亲忽然失踪,怪不得记忆中没有母亲。原来自己和他们之间并没有一点爱,自己只是个实验品,还是失败的实验品。 “不要说的那么好听,你们把这个实验品丢掉了不是吗?让她自生自灭,从没有去看过她一眼,现在你忽然说我并不是失败的实验品,是良心发现还是要利用我?” 汉斯耸耸肩:“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这么讲呢?我是你父亲一样的人,为什么会利用你呢。” 苏三冷笑:“让我自生自灭这么多年,忽然出现和我相认,这种巧合我是不信的。”她看到汉斯眼光一变,继续说道,“你不要动别的心思,我来找你是和罗隐商量过的,他知道我去了哪里,一旦回不去,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汉斯哈哈哈笑了几声,摇头叹息道:“我的孩子,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到香港了,那时他一个小警察能有什么办法,那可是大英帝国的领地,而我,现在是有英国国籍。”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吓尿了 “你威胁我?”苏三有点火了。 “不,亲爱的,你要相信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我是看着你从受精卵从细胞一点点分裂最后成为漂亮的婴儿的。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代表着我逝去的最骄傲岁月,虽然你不是金发碧眼,但依然是我最爱的孩子。”汉斯说到激动处,忽然张开双臂将苏三搂在怀里。 苏三从小很少和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被他吓了一跳,汉斯是个陌生人,可他身上却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在被他搂住的那一刻,苏三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啪的一下碎了,一些柔弱的东西被释放出来。 这时门开了,郝小姐站在门口问:“苏小姐你在做什么?” “我说怎么刚才就觉的浑身不自在,你跟踪我?”苏三转过身看着郝小姐笑了一下。 “你背着罗先生和这个人外国人私会,还有什么说的。” 郝小姐被她笑的心里发毛,挺挺胸脯,摆出很有底气的样子。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算老几?”苏三这会心烦意乱,汉斯说出的事情让她很是震惊,看到郝小姐那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嘴脸,她莫明的一阵心烦。 “你做了这么丢脸的事,我要是说出去,特别是讲给罗先生听,你觉得会怎样?” 郝小姐再也不是平时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像是两个黑洞,恨不能将苏三收进去。 她们说话的时候,汉斯抱着胳膊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苏三。 “随便,我对管住你的嘴没有任何兴趣。” 苏三冷冷地看着郝小姐,她那种攫取的眼光叫苏三很不舒服。 “哼,你装的可真好,在罗先生面前那么纯洁无辜善良,反衬着我卑鄙无耻,其实呢,却背着她和一个洋人鬼混在一起!” 郝小姐口不择言,因为她嫉妒的要发疯。 她自认比苏三美丽聪明能干,可为什么那个罗公子都不认真看自己一眼?而这个高大英俊的德国男人开始就对苏三表示出好感。她认为自己和苏三境遇相仿,甚至苏三比自己还不如,自己至少是出身上海的小职员家庭,苏三出身都不清不楚的,这样的人凭什么就能比自己过得好? 苏三和艾尔莎不同,至少艾尔莎永远站在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苏三却是不如自己的,所有的嫉妒都变成了恶意,郝小姐甚至希望罗隐能马上赶来,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是的呀,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你呢?”苏三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不晕船的感觉真好,终于可以神清气爽地回击。 “为什么都喜欢我,看都不看你一眼呢?哪怕你睁大眼睛装无辜,喊着好了不起啊罗先生,他依然不会看你一眼。” 苏三说中了郝小姐的心思,她本来美丽的脸庞扭曲起来,恶狠狠地上前一步盯着苏三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郝小姐,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我起初容忍你试着对你好,是因为那时以为你可怜,想拉你一把,却不想你是那种自己为了向上爬不惜将别人推入深渊的小人,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想咬人啊?” 苏三回头看了汉斯一眼发现后者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于是苏三微微一笑看着郝小姐道:“其实我等了一天了。” 郝小姐一愣,不知道苏三这话是什么意思。忽然就见苏三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打向郝小姐的脸。 郝小姐根本没想到苏三会忽然出手,啪的的一下,耳光响亮。郝小姐嗷地一声捂住脸,先是呆滞了几秒,接着便像愤怒的豹子一般张牙舞爪冲向苏三。 苏三早料到她会冲过来,转身跑到汉斯身后,将高大的汉斯推出去,自己则抓着汉斯的衣襟道:“舅舅,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女人趁我晕船神智不清醒骗我,还给我下药。” 给我最珍爱的作品下药?’ 汉斯勃然大怒,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拎着郝小姐的旗袍领子一把将她抓的双脚离开地面,恶狠狠地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汉斯足足有一米九以上,郝小姐在他手掌下像个可怜的孩子。郝小姐没想到,令她心动的高大英俊也能在瞬间转化成高大可怕,她担心被这个愤怒的男人一巴掌拍死或者一把捏死,吓得牙齿格格格打颤,双脚不停地扑腾着,脑袋费力地往苏三那边转,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苏小姐,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汉斯听得明白:“原来你真的对不起她?” 舱门开着,这边一番吵闹惊动了船长。大胡子船长此刻已经是惊弓之鸟,听到有吵闹声急忙循声跑来,看到汉斯抓着郝小姐不放,船长急忙制止道:“汉斯不要这样,这位小姐是客人,你不能对她无礼。” “放心吧,她是艾尔莎带来的,现在艾尔莎死了,就算将她扔到海里都不会有人在乎。”苏三在一边气定神闲。 果然,她这话提醒了汉斯,只见汉斯拎着郝小姐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船长,大步朝船舷走去。 郝小姐吓得哭嚎道:“不!不!你要做什么?” 苏三冷笑:“你说呢?” “我真的是被艾尔莎逼迫的,我不敢不听她的话,她经常介绍女孩子给有钱人,我们学校有女同学因为不听她话不同意,被她下药给送到有钱人那边,最后也不了了之,我哪敢惹她啊,苏小姐,你放过我,放过我。” 苏三见郝小姐吓得花容失色,拍手道:“鬼才信你,你这人十句就没有半句真话。” “真的,真的,这件事是真的,那女孩子叫做华微微,比我高一届的,爸爸还是在大使馆工作的,这样的背景都得罪不起艾尔莎。“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难道你是帮凶?“苏三想到她给自己下药,怀疑这事她怕是没少干。 ”我也是没办法,艾尔莎她……我哪里……啊啊……”话没说完就变成撕心裂肺的尖叫。 苏三捂住耳朵,原来汉斯已经将郝小姐放到船舷的栏杆上,郝小姐以为一定要被扔下海,惨叫连连,一道蜿蜒的小溪从她下身流了下来,一直流到甲板。 汉斯又一把将她拎下来,重重掼在地上,郝小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发生了什么事?”罗隐和郑医生从船尾跑过来。 郝小姐看到罗隐,再一看自己身下的尿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三则非常大方地向罗隐招招手:“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舅舅。” “你?舅舅?”除了郝小姐外所有人都睁大眼睛。 “是啊,我是……混血其实。”苏三呵呵笑了一下。 郑医生忽然喊道:“咦,郝小姐你怎么了。” 郝小姐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收场,只能将头一歪装做晕倒。 苏三心想,刚才被放在船舷栏杆上都不会晕,现在到晕倒了?苦肉计装给谁看呢。 于是她走上前,伸手按向郝小姐的人中,她用了很大的力气,郝小姐的牙齿都被她按得格格作响,郝小姐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嘤咛一声睁开眼,接着虚弱地说:“我头晕,站不起来,啊,我晕船了。”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跳海 郑医生忽然上前推开苏三道:“你这样会弄疼她的。” 苏三微微一愣,斜眼看过去,却见这位年轻的医生低头柔声问道:“郝小姐,我那里有晕车药,我带你去医务室好不好?” 苏三冷笑:“郑医生真是仁者父母心。” 郑医生回答道:“苏小姐,你未免太过分。” 我过分?苏三一口气憋在心里,刚要和他理论一下,郑医生已经忽然弯腰抱起郝小姐说:“我先送你去医务室。。” 郝小姐满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因为她旗袍下面是湿的,很明显的湿的一道,气味可疑,她刚才吓尿了啊。 郑医生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抱着郝小姐就走。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离去。 这时那个清洁工过来用拖把擦去了栏杆处的尿迹。船长很不满地看向汉斯:“汉斯,你最近有点过分了。” 汉斯耸耸肩:“不好意思,船长先生,那个女人企图谋害我的孩子,我并没有伤害她,只是吓唬一下给她个教训而已。先生,若是你的女儿被人谋害,你也会出手的对吧。这才是真正的绅士。” 船长无言,汉斯一击就中,他的确有个小女儿,他很爱自己的女儿。 清洁工拖完地面无表情地拎着拖把就走,苏三喊道:“请等一下。” 清洁工站住彬彬有礼地问:“小姐,您叫我?”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后者问道:“我想和你谈谈。” 清洁工将目光投向船长,船长双手一摊:“哦,华,这位先生是警探,他也是为了我们的整条船的人好,你就听他的吧。” “你姓华?”苏三对这声“华”很感兴趣。 清洁工点点头:“两位是为了问我姓什么吗?” “华微微是你什么人?” 苏三想到刚才危急时刻郝小姐说出的秘密。 “不认识,这世上同名的就数不胜数,何况同姓的人。”清洁工耸耸肩,苏三发现他无意中的这些动作很是洋派。 “是的,华是姓华的,有什么问题吗?”船长问。 罗隐则觉得奇怪:“船长先生,你对你的船和船上的每个人船员都很熟悉吧?” 船长骄傲地挥挥手:“那是当然,熟悉的就像对自己的眼睛。” “怪不得对清洁工也是这么熟悉。” 苏三跟上一句。 清洁工抬头看了苏三一眼,又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拖把,抓着拖把的手微微颤抖。 “那是不同的。”不错,船长是一条船的首脑,这么大的邮轮,船长可以了解自己船员,但不可能连每个清洁工都熟悉,船长继续说道,“因为华是大使馆那边介绍来的。” “哦,姓华,在大使馆工作!” 苏三加重了语气。 在大使馆工作,在大使馆做清洁工也是在大使馆工作。这也说明为什么艾尔莎敢明目张胆欺负那个女孩,因为她家所谓的在大使馆工作的背景骗不住艾尔莎。 一问一答之间,汉斯始终靠着栏杆,好整以暇地看着。 他为“我的小姑娘”的反应感到欣慰,在心里一遍遍地想:他们当年抛弃她的行为果然是错误的,这个孩子是我们青春时代的最好纪念,我必须把她带走。 清洁工听到这里已经几乎要崩溃了,他抬起头,故作镇定问道:“先生,小姐,你们到底要问我什么?” “姓华的人很多,在英国大使馆做清洁工的怕是不多,和华微微是什么关系你不说也无所谓,只要船到岸,打个电报回去一切就都能解决,华先生我劝你还是说出真相吧,省的给我给船长添麻烦,也给你自己带来麻烦。” 罗隐冷冷地说道。 船长惊讶地盯着清洁工:“上帝啊,华,你都做了什么?愿上帝宽恕你,哦,我记得你也是上帝的子民,你在使馆工作这么久,怎么还会……哦,上帝啊,我真的不敢相信,看在上帝的份上,求你说实话吧,给那个可怜的姑娘一个公道。” “你说没有看到什么鹅黄色的裙子,可是那条勒在艾尔莎脖子上的裙带明显带着垃圾箱的臭味。这你该如何解释呢?”苏三问道。 “我不知道。” 清洁工华先生用力摇头。 “你杀了人不说,还侮辱了尸体,华先生,你也是有女儿的人。” 罗隐说到这点语气中充满了气愤。 苏三微微皱下眉头,这时一双大手搭在她肩膀,汉斯贴着她耳边说道:“我的孩子,我真为你骄傲。你刚才的样子又自信又大方,我彷佛看到你妈妈的影子,哦,你比她当年还要棒。” 汉斯看到苏三在听到妈妈这俩字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知道这女孩子对被抛弃的事情还无法释怀,便解释道:“你是我一手创造的,我的孩子,你一定要跟我走,回到我们的国家。” 我们的国家?苏三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疑问。 “是的,我们的国家,你是我创造的,当然也是德国人。”“ 汉斯认定了苏三是德国人,苏三抓住他话中的漏洞:“先生,别忘了,你方才可是声称自己是英国人的。” “哈哈,我的孩子反应就是快。” 汉斯尴尬地笑笑。 这时就听着清洁工喊道:“她可怜?她是个恶魔!仗着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了?是她害死了我的女儿。” 清洁工华先生手里挥舞着拖把,对试图走近的罗隐喊道:“不要过来!是,都是我做的,她这是应得下场!” 苏三慢慢走过去说:“华先生,这位是罗探长,华微微是你的女儿对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们,探长会帮你的。” “帮我?他和那女人是一伙的!倒是你,小姐,我看出来,你也被那女人害过对吧?那女人年纪不大心肠歹毒,什么名门淑女,她根本就是个皮条客。” 船长听到皮条客三个字,呵斥道:“华,你是上帝的子民,不要这么说话。” “上帝?我的女儿被艾尔莎卖给有钱人的时候上帝在哪里?我女儿被他们凌辱从窗户跳下来的时候上帝在哪里??为什么视而不见?是,我们穷人,卑微,我一辈子只能靠给人家打扫卫生,就能被人随意欺负踩在脚下吗? 船长被华先生质问的哑口无言,只能双手一摊看向罗隐表示没有办法。 汉斯看着华先生一步步向后退,吹了一声口哨提醒苏三。 只见华先生扔掉拖把,以极快的速度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他速度非常敏捷,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罗隐大步冲向栏杆,已经晚了。 离华先生最近的汉斯也只是抓下他身后的一片衣角。 “哦,上帝啊,宽恕他吧。”船长在胸前划着十字。 苏三盯着海面,心里想:就这样结束了吗?他真的是杀害艾尔莎的凶手?(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暧昧滋生 船一直在前进,不会为任何人停留,邮轮无情地撕开海面,大海的伤口很快愈合,海浪交融在一起,看不出曾经受到的伤害。 大海胸怀广阔,宰相肚子能撑船,人就不行了。 有些伤痕就算已经愈合,也会形成瘢痕,时刻提醒人往事不堪回首。 还有些伤,是刻在心底,随着时间流逝愈加刻骨铭心。 苏三扶着栏杆,看着远处,整个人痴了一般。 罗隐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低声说:“你……” 苏三转过身,牵动嘴角勉强笑笑:“我没事的,只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罗隐刚要问,苏三指着前方说:“郝小姐过来了。” 郝小姐已经换上了一身衣服,和郑医生远远地走过来。 苏三冷笑:“脸皮厚起来菜刀都砍不动。” “发生了什么事?”郑医生问。 汉斯笑眯眯地瞥了郝小姐一眼:“哦,华先生跳海了。”郝小姐被他的吓得浑身一抖,急忙躲在郑医生身后。 “华先生?”郑医生反问一句,汉斯说道:“就是清洁工华先生啊。” 郝小姐想到那个声称垃圾桶里没有裙子的清洁工,忍不住叫道:“天啊,他是姓华的,莫非是那个华微微的爸爸?真是太可怕了,艾尔莎也算是罪有应得哎。” 郑先生一头雾水,他向四周看看,显然刚才跳海事件已经被头等舱的很多客人看到了。出于矜持和礼貌,这些“上等人”们并没有走上前去,都在不远处三三俩俩地小声议论着。 汉斯笑道:“我的船长,发挥你威严气质的时候到了。” 船长不满地瞪他一眼:“那你呢?大副先生,你的工作只是跑到我的船上来认侄女?” 汉斯大笑:“你显然对中国式的称呼一无所知,那不是侄女,按照中国人的亲属概念叫做外甥女,哦,不过叫什么无所谓,我的孩子总要和我在一起,船长先生,容我提醒你,到岸后你需要物色新的大副了。” 船长哼了一声走过去向乘客解释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你们所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船上昨晚发生了非常恶劣的杀人案,就在刚刚,那个案子的罪犯在上帝的感召下承认了自己的全部罪行后跳海赎罪了。让我们为这起悲剧中的所有人祈祷吧。”船长说着带头在胸前划起了十字。 苏三看到船长的这番表演,微笑道:“上帝的感召下,呃?” 罗隐叹息:“我也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说话间他紧紧握住苏三的手,因为他发现那位汉斯先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罗隐觉得自己必须宣布主权。 “郝小姐,你能详细谈谈华微微的事情吗?这也是解开艾尔莎被害真相的钥匙。” 罗隐不想让汉斯打扰自己和苏三的旅程,他知道苏三对案情最感兴趣,索性拉着苏三继续深究案情。 “那件事……”郝小姐看看郑医生欲言又止。她知道苏三和罗隐都不是善茬,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颠覆了在郑医生心中的形象。 方才郑医生抱着她回医务室,低声安慰说做为医生,见过太多病人的生理反应,这些都是正常的,让郝小姐不要觉得难为情。 郝小姐在大庭广众下遗尿,羞得什么似的,一直将头埋在郑医生怀中,此时听着他柔声细语解释安慰,耳边是他强壮有力的男人的心跳,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郝小姐怦然心动,抬头看上去,是一个铁青的冒出点胡子茬的下巴,靠在他怀里,能明显感觉到这可不是个真正的文弱医生,他双臂结实有力,郝小姐能感受到他胳膊处一跳一跳的肌肉,想到如果被这样一双有力的肩膀紧紧搂住,那一定会叫人浑身酥软想要窒息的。 医生的职业很好,听人说跑船的薪水也高,大不了将来自己开间诊所。而且这个人长得也好看,看着斯斯文文,白大褂下面却是一副好身板,郝小姐心猿意马,直到郑医生将她放下,她才忽悠一下转回了现实。 “郝小姐,你需要换一下衣服。你的行李在哪里?我去帮你拿?”郑医生低下头,斯文有礼。 郝小姐不好意思地说:“真是麻烦你了郑医生,我有个小箱子,就在你舱室的床下。” 郑医生将自己的舱室让给了郝小姐,他住在医务室内。于是郑医生说道:“稍等。”便转身去舱室取箱子。 郝小姐激动的双手捂住脸,心里有雀跃也有担心。自己方才可是狼狈之极,这位郑医生说是没有嫌弃,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一个年轻有为的医生,这样的职业地位,牢牢抓住也还不错啊,就算是骑驴找马,总也得靠人带自己一程,人生啊就是一级级的台阶,那些生命中出现的男男女女,作用不就是自己脚下的台阶吗?蹬着他们一步步往上走,他们也埋怨不了什么,毕竟自己付出了耐心,有一天也许是身体,愿赌服输。 待郑医生拎着郝小姐的箱子回来时,不知道这为小姐的心里早已经是百转千回,将他看成一块大肥肉,能帮助她摆脱现在尴尬危险境遇的救世主。 郝小姐脸红红地去医务室的卫生间擦洗身体,她故意将盆子里的水撩得清脆,如大珠小珠落滚落玉盘。等请洗完了,在里间娇滴滴地惊叫:“呀,我忘记带拿衣服了,郑医生,能不能麻烦你帮忙……” 郑医生只能将郝小姐收拾好的衣服拿在手里,不去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从卫生间的门缝往里递。 门缝里透出好闻的香气,郝小姐的手软软滑滑,接衣服的时候轻触他的手心,还在里面轻轻挠了一下。‘ 郑医生心里忽悠一动,别过脸去:“郝小姐,你接好了。” “哎呀,掉了呀。” 郑医生急忙问:“什么?” “好滑。”郝小姐说着,抓着郑医生的手往自己身体上靠。‘ 郑医生手指忽然触到一处绵软浑圆,指尖先是一抖急忙蜷缩起来,指甲又不小心在那处划了一下,引得郝小姐浑身颤栗,又生生地忍住呻吟。 郝小姐小声说道:“哦,谢谢你啊郑医生。刚才真是丢脸死了,幸亏你是医生。” “嗯,我是医生。”郑医生加重语气说了一句,像是提醒自己,然后急忙缩回了手。 郝小姐微微一笑,看向镜子中千娇百媚的自己,将手放在郑医生方才不小心触到的那地方,轻轻按了按道:“嗯,很有弹性,一定能迷住他。” 这会郑医生见郝小姐神情恍惚,顿时起了怜香惜玉的心:“罗先生,既然杀人凶手已经跳海死了,你还问郝小姐这些事做什么呢?每个人也许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刨根问底不好吧。” 苏三却笑道:“我是记者呀,刨根问底正是我的职业习惯。我觉得华微微的事情非常有报道价值,想做一个系列报道,郝小姐,你帮帮我好不好?你是那么善良清纯,想必也是很想为一个无辜受害的小姐讨回公道吧?”(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郎情妾意 “一位无辜被害的小姐,苏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郝小姐和别的案子有关?”郑医生面露不悦。 “是,她刚才被我舅舅放在栏杆上时候已经承认了,很多人都听到,郑医生不知道?”苏三语带讽刺。 站在一边的汉斯听到舅舅俩字,高兴地咧开嘴笑笑。罗隐看到他的笑容,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头,他总觉得这个德国人不是没有来头的,事情一定不会如苏三轻描淡写的那么简单。 “已经有一位年轻小姐香消玉殒,你们还想让更多的悲剧发生吗?再说,将人放在栏杆上的行为等同于刑讯逼供,我看郝小姐不过是为了自保才随意应答你们而已。”此刻的郑医生,站在船舷,海风将他身上白西装的领子翻过来,看在郝小姐眼中如高大威武的古代侠客。郝小姐情不自禁地低低叫了声:“谢谢你郑医生。“ 苏三差点被这个是非不分的医生气得几乎倒仰,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罗隐。 “先生,你的家庭住址。”罗隐开口了。 “你要做什么?”郑医生神情戒备,郝小姐也急忙拉住他的手,显出害怕的神情,微微垂下头去,眼睫毛忽闪忽闪像上下翩飞的蝴蝶,她很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非常清楚自己哪个部位是最美,最能打动人心的。 苏三见郝小姐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恶从胆边生:“郑医生,有时候看着美人在怀,其实也有可能是条美女蛇,不知何时会咬上一口呢。” “多谢苏小姐提醒,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郑医生点点头,温文尔雅。 苏三气的不想理他,心道真是活该,反正我提醒你了,仁至义尽,将来你被这美女蛇咬一口死去活来时候自己受着吧。 “先生你的户籍住址在哪里?” 罗隐继续问。 郑医生沉着脸回答:“上海上海,都在上海。” “你呢小姐?” 罗隐明知故问。 郝小姐只好乖乖地回答:“我也是。” “既然两位是中国人,上海市民,做为上海的探长我就有理由在这艘船上询问嫌犯,虽然这船属于英国。“ 郑医生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这位小姐今天已经受了很大的惊吓。”他指指汉斯,“这位先生全无绅士风度。” 汉斯则笑眯眯地回击:“不,先生,我认为帮自己的孩子讨回点公道才是真正的绅士,要知道,普希金先生还是决斗而死的呢。你能说那不是绅士吗?谋害我的亲人和将白手套扔在我脸上有何不同?念在对方是位小姐,我才只是警告而已,若是先生,我的子弹恐怕此刻已经穿透他的脑壳了。”汉斯这一大段话都用英文说的,说完还别有用心地看了罗隐一眼,罗隐则毫不犹豫地瞪回去,心道敢威胁我,德国佬! 郑医生被汉斯呛的无法开口,郝小姐只能小声地说:“罗先生我已经承认了错误,艾尔莎也死了,你们何必揪着过去不放。” “我只想知道,那位华先生的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艾尔莎都做了什么,毕竟我要给艾尔莎家人一个交代,” 罗隐叹口气:“她是和我一起来度假的,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你要我怎么面对她家人。” 苏三听到罗隐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惋惜,眼睛便看向蔚蓝的大海。汉斯则饶有兴趣地故意插嘴:“先生,你对那位小姐的死很是惋惜呀。” 罗隐没搭理他继续追问:“我必须知道艾尔莎和华小姐,华老先生到底是有什么恩怨,刺激的华老先生费尽心机非要杀死她,死后还要辱尸。” 郝小姐始终低头不语。 郑医生劝说道:“郝小姐,清者自清,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妨将实情都讲出来,省得这位探长冤枉你,坏你的名声。” 郝小姐此刻不得不抬头,泪眼盈盈:“其实,我真的是被迫无奈的,是艾尔莎,她在学校里私下介绍家境不好的女孩子给有钱有势的人,那位华小姐人长得美就被她盯上,艾尔莎用尽办法威逼利诱,那位小姐就是不答应,后来她就在一个聚会中,在华小姐的茶水里下了药。”苏三听到这,想到她给自己喝的水,冷笑道:“华小姐自然是百般防备艾尔莎,如何还能中了道,那药恐怕是郝小姐你下的吧?” 郝小姐脸色苍白,眼泪一串串掉下来也顾不得擦,当真是梨花带雨平添了三分动人姿色。 “我也是没办法,我爸爸在她家名下的纱厂,得罪了她我们一家子要被赶到大街上喝西北风去。” 她说到这里低下头去擦眼泪,郑医生轻轻拍着她后背,格外体贴。 “后来呢?”罗隐的心已经沉了下去,他根本就想不到曾经青梅竹马的艾尔莎背地里竟然如此,亏得三姐还说她心思单纯听话。 “后来华小姐被药倒了艾尔莎为了报仇,就找了一群阔少把她给……华小姐醒来受不了,反抗的时候跳楼自杀了。” 罗隐大怒:“这件事为什么警察局都不知道?” 郝小姐冷笑:“艾尔莎的家人和那些阔少家人把事情压了下去,他们一起作证华小姐是喝多了失足坠楼,华家能怎样?罗探长,你有能耐去抓那些真正害死华小姐的公子哥们,非揪着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呢?” 苏三也冷笑:“助纣为虐的弱女子也挺少见的啊。” 郑医生则搂住郝小姐肩膀道:“郝小姐把事情都讲完了,这下你们该放过她了吧?” 郝小姐说出真相忐忑不安,听到郑医生这么说话,感动的伏在他怀里呜呜呜地哭起来。 苏三现在最恨这白莲花哭,气的跺了一脚,扭头就走。 汉斯急忙跟上,嘴里嚷着:“我的孩子,快给我讲讲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罗隐不想让苏三和汉斯多接触,也连忙跟上去。 甲板上只剩下郝小姐紧紧依偎在郑先生怀中,衬着蓝天白云,碧蓝大海,远远看过去,端的是郎情妾意,似乎要享受这旖旎时光呢。 (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各有肚肠 晚饭时,汉斯一直跟在苏三周围,罗隐看在眼里格外厌烦。 他不喜欢汉斯。 虽然汉斯口口声声称苏三为我的小姑娘,自己是苏三的至亲,可罗隐实在看不出这个舅舅和苏三哪里长得像,苏三说自己是混血,他才不信呢。 “我的小姑娘,尝尝这个,这是我家乡风味的香肠。” 汉斯殷勤地向苏三介绍德国美食。 罗隐认为做为战败国的国民就该老老实实夹紧尾巴做人,这汉斯身高超过一米九,金发碧眼,往哪一站都特别打眼,坐在苏三身边指点这个说那个,罗隐看在眼里心里疙疙瘩瘩。 “罗,你好像很不喜欢我。” 汉斯忽然问道。 罗隐点点头:“对,不喜欢。”他回答的非常干脆。 苏三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因为我要带susan走?” “呵呵,你想带她走?总得能带走算啊。”罗隐一笑,“三三有自己的生活,有独立的见解和意识,你认为她会跟一个偶然遇到,也不知道真假的人走?” “怎么能说不知道真假呢?请相信我,不是我抛弃了你,我的小姑娘,那段时间我奉命在……在很远的地方,完全不知道实验室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是去年才辗转回来,如果我一直在实验室,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汉斯说到这里,语气有些激动。 “那你当时在哪里呢?”罗隐追问。 汉斯迟疑一下摇头道:“这个,恕我不能说。” 罗隐冷笑:“你一口一个你的小姑娘,却连自己去过什么地方都不能说,诚意何在?” 汉斯解释道:“每个人都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我不能说的事情和susan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苏三很是感慨道:“我离开时她只有两岁多,之前一直是我一个人在带她。她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每个场景都深深地印在我心里,请相信,没有人比我更爱susan。” 苏三听到他这话忽然愣了一下,罗隐以为触动了她内心的伤痛,低声问:“想起了什么?” 汉斯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苏三放下咖啡杯,看看汉斯也看看罗隐说道:“我还是觉得华先生也许不是凶手。” “可是他不是承认了吗?”汉斯不解地问。‘ 罗隐思忖一阵问道:“你的意思,他是为了保护什么人?” “汉斯,你会对女孩子无礼吗?” 苏三忽然问道。’ 汉斯头摇的像拨浪鼓:“哦,不,可爱的女孩子是上帝的宠儿,需要我们珍惜的。当然,那位郝小姐除外,她并不可爱。” “假设我们假设一下,汉斯,你说你是我父亲一样的存在,对吧。” “嗯哼,你完全可以当我是你的父亲。” 汉斯说完还骄傲地看了罗隐一眼。 “汉斯,请你用父亲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一个父亲,虽然生活清贫,做着一份卑微的工作,可他大方磊落说话不卑不亢。” 汉斯点头:“哦,你说的是华先生,不错,这位先生虽然来的时间不长,给我印象很深,他是个很有礼貌的人,有绅士风范。” “这样的父亲可能会杀死伤害女儿的仇人,但会做辱尸这种事情吗?”苏三问。 罗隐一直皱着眉头思索着。 汉斯则回答道:“我想了下,如果是我的孩子,哦,我是说如果假如,上帝会保佑你的我的孩子。”他看着苏三语气真诚,苏三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我的小姑娘被人那么对待,我会将那个人拍成肉泥,但我不会用那种侮辱尸体的方式,因为……毕竟那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身为父亲还是不能对和自己女儿相仿的小姐做那种事情吧?当然,我是从一个绅士的角度。” “这就是我觉得无法理解的地方,华先生看着是个很有教养的人,虽然只是做清洁工,但思路清晰,态度大方自然,不是一个猥琐的人,为什么会在杀了艾尔莎后还要侮辱她呢?” “报复,最疯狂的报复是不需要理由的吧?”罗隐提出异议。 “可我总觉得华先生不像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他只是一位失去女儿的父亲,会对和自己女儿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做出那种事情吗?” 苏三看向汉斯:“对吧,汉斯。你是能理解的?” 罗隐有些不太高兴:“他认为?他现在为了讨好你,你说什么他都会认为是对的。” 汉斯反对:“喂,年轻人,你不能这样,susan问我的事情我都是经过考虑的,对,深思熟虑。” “总之,艾尔莎的事情告一段落,有证人证言,我可以向她的家人交代了。” 罗隐其实对这件案子也是非常纠结。 艾尔莎再不好,也是他从小认识的朋友,那时他12岁,艾尔莎6岁,跟着父母来到罗家,怯生生地走过来说:“隐哥哥你带我去抓蜻蜓吧。”如果人不会长大该多好,罗隐是个探长,见识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案子,做梦也想不到艾尔莎会变成那种人!她缺钱吗?缺人捧吗?答案都是否定的,那她为什么要去做那些事?只为了刺激好玩还是为了建立自己的人脉?如今人已经死了,罗隐找不到答案,只求给艾尔莎家人一个交代,至于尸体受辱罗隐不打算告知艾尔莎的家人。 这时前方响起轻笑声,郝小姐和郑医生相依相偎走过来。 郑医生抬头看到他们,微笑着点点头,郝小姐则像是没看到似的,昂着头趾高气昂地走过去。 汉斯指着郝小姐的背影问:“东方女性不是含蓄委婉的?他们发展的好快。” 苏三冷笑:“我们这位郝小姐是不能以常人论的,对不对呀,好伟大的罗先生。” 最后这句话是模仿郝小姐和罗隐在甲板上的谈话,那时苏三严重晕船,听着郝小姐一口一个罗先生你好厉害啊,你好伟大啊,你好了不起啊。罗隐脸微微一红:“淘气。” 汉斯看看罗隐又看看苏三说道:“你喜欢我们susan是吧?”罗隐看着心道这不废话吗? “不可以的,我的小姑娘要跟我回德国的。” “你的德国?”罗隐冷笑一下,“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回去有什么意思?再说,我可从苏三身上看不到一点欧洲人的痕迹,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汉斯耸耸肩:“信不信由你。虽然我的国家现在遇到了困难,但请相信,它会再次强大的,我们日耳曼人是个伟大的民族。” 苏三冲罗隐眨眨眼,示意他不要在就这个问题和汉斯纠缠下去。 罗隐急忙将话题岔开问道:“郑医生在这条船上工作多久了?” 汉斯想了想说:“哦,他啊,才来没几天。” 苏三心里一惊:“没几天?到底是几天?和华先生是不是同时来的?” 汉斯点点头:“差不多是同时吧,来了也就一周?谁介绍来的我不知道,是在英国留学过的,船长很满意。” 苏三想,跟船做医生是很辛苦的,他一个英国回来的医生,为什么会选择做这份工作?(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大好青年 “郑医生?”船长点点头,“没错,他是新来的,原来的医生在一周前忽然被人袭击了,没法跟船正好我的一个朋友介绍了郑医生过来,他是帝国理工学院医学系的高材生,我很满意。” 果然,苏三看看罗隐,发现后者也是紧锁眉头。 “郑医生和华先生认识吗?” “这个?我是个船长,这么大一艘船,我不可能面面俱到。不过郑医生是个很好的人,船员们对他也很满意,说他是位英国绅士。”说到英国绅士时候,船长骄傲的大胡子一翘一翘的。 “他对所有人都很耐心认真,哪怕只是最粗鲁的水手,所以我想郑医生和华先生也会是很融洽的关系吧。” 苏三看到了郑医生的简历。 郑荣华,今年28岁,英国帝国理工学院医学系硕士,去年三月份才回国,之前在一家美国人的医院里工作。来到邮轮上工作是因为从小对大海的梦想。 这理由似乎无懈可击,因为谁都不能小瞧梦想的力量。 罗隐决定,船一到香港就给苗一发电报,调查郑荣华的全部资料。 两个人从船长室出来,苏三的手不住在空中比划着,做出开锁的动作。 罗隐问:“你在做什么?” 苏三指着自己说:“我在想,艾尔莎死的时候房间是锁着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现门锁着敲不开去找大副汉斯要钥匙的人是华先生,现在想来也许一切都要打折扣。” 吃饭的时候,罗隐还认为苏三将事情想复杂了,可是现在罗隐认为苏三说的有几分道理。既然是华先生第一时间发现的现场,那么之前的很多证言都是有问题的。 华先生是一个愤怒的悲伤的父亲,但他不疯狂,从他的脸上能看出悲伤无奈,看不到疯狂,这样的父亲可以杀人,但不大可能做出辱尸行为。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该多么变态疯狂。 打折扣? 苏三犹豫一下,罗隐拉着她直奔汉斯的房间。 “汉斯,华先生找你要钥匙是什么情况?”“ 汉斯正在睡觉,被人吵醒勃然大怒,直到揉揉眼睛看到苏三站在面前,立马眉开眼笑。 “我很喜欢睡觉。”汉斯说。 罗隐眉心拧成一个疙瘩:“说重点。” “重点就在这。”汉斯双手一摊表示对罗隐很是无奈,“早上我正在睡觉,哦,用你们中国人的说法,我正在和周公约会,那位华先生忽然就敲门进来,说有个什么舱室的人很奇怪,需要钥匙打开去看,我就指给他放钥匙的柜子。” 苏三顺着他的手,打开柜子,里面一排排挂着钥匙,每把钥匙上都贴着房间号的标签。 苏三夸赞:“很整齐嘛。” 汉斯很骄傲:“那当然,本人做事就是这么认真。” “然后华先生找到钥匙拎着钥匙去开门,那你呢?”罗隐追问道。 汉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有马上下床,等了一会才跟了过去,那时门打开了,华先生指着房间里的小姐说门是反锁的,打开后就是这样了。” 罗隐气的啪地一声拍他的床头柜:“为什么之前没有说这些?华先生可说是你拎着钥匙开的门!” 汉斯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小声问:“susan,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苏三黑着脸道:“是的,之前的说法和你现在的说法是完全不同的,之前华先生说是你来开的门,其实并不是。这是很关键的一个点,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这是一搜豪华邮轮,头等舱的客人非富即贵,他们若是知道一个清洁工就能拎着钥匙打开舱门,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我承认,我之前没有说出实情,我很困倦就让华先生拎着钥匙去,我随后就到,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情。” 汉斯耸耸肩,表示很无奈。 “一分钟的偏差都足以导致严重后果,亏你还是个以严谨著称的德国人。”罗隐讽刺道。 汉斯垂下头去,过了一会看着苏三问:“我的susan,你不会因为这件事不理我吧?我好不容易遇到了你,是上帝将你带到我身边。”苏三做个停止的手势:“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要解决的是抓到那个真正的凶手。” “请相信我,以后你们问我的话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汉斯举手发誓道。 苏三和罗隐去郑医生的舱室。 站在门口刚要敲门,罗隐一把拉住苏三的手。 只听着里面隐约传来奇怪的声音。苏三好奇地贴着舱门去听,接着满脸涨的通红,心里暗自庆幸这是夜间,没有被罗隐看到自己的大红脸。 罗隐拉着苏三到了船的另一头,苏三有些感慨:“天啊,郝小姐和郑医生发展的实在太快了吧,这天才黑就……” 毕竟是个未婚小姐,苏三说不下去了。 “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为了向上爬可以不择手段的,这种人没什么不可能。” “可是郑医生还有很大嫌疑啊。”苏三有些犹豫,“我现在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郝小姐无论得到什么惩罚都是自找的,可毕竟是位年轻小姐,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又不希望她……唉,不过也是,华小姐再也看不到美好生活了吗,她的生命停止在最年轻的时候,在一个父亲的心中,她永远不会老去。” 苏三说到这里,语气无限怅然,罗隐断定她一定想起了别的事情,却又不好问到底联想到什么。 苏三叹口气活很快恢复了平静:“不要叫我玛利亚,我的恻隐之心只给值得的人,郝丽茹,她不配。” 夜色很深,今天发生了这些事情,晚上没有举办舞会,甲板上很冷清,大概客人们心有余悸都藏在各自房间。 罗隐忽然想到刚才郑医生房间内的声音,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伸开胳膊将苏三紧紧搂住。 苏三被他搂的几乎透不过气来,声音发闷地问:“你要做什么。” “嗯,做点情侣间适合的事情。” “啊?你不要……” “喂,年轻人,看到我的小姑娘在哪吗?”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汉斯的声音。 罗隐搂住苏三不放,苏三急了,身后在他腋下掐了一把,罗隐一疼松开手,汉斯惊喜道:“啊,susan,你不是想要多了解点事情吗?我们谈谈。” 罗隐想到明天中午船就到香港了,立马处于戒备状态:“你要带她去哪里?”(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残酷梦境 汉斯执意以苏三的舱室曾经出事为理由,利用大副的特权给苏三又安排了一间房,这间和罗隐的房间相隔很远。 罗隐皱着眉头,他认定汉斯是故意的,这家伙不知道是在动什么歪脑筋。 汉斯看到罗隐表情不悦,得意地笑道:“按照中国人的传统,男女授受不亲。” 罗隐被他气笑了:“先生,我记得晚饭时还口口声声说苏三是德国人,要和你回德国去。” “susan的确是诞生在我们德国的实验室,她当然是德国人。” 诞生在实验室是什么意思? 罗隐刚要问,苏三忽然说:“我是不想在这间舱室住了,一想到郝小姐曾经就睡在我对面,艾尔莎还在另一张床上……天啊,真是太恶心了,这两个人都叫我恶心。” “是的是的,虽然只有一晚上,不能委屈自己。”汉斯频频点头。 罗隐只能将苏三的箱子拎到另一个舱室。 这间舱室离汉斯很近,离罗隐有些远,罗隐担心地叮嘱道:“你晚上要小心,哦,汉斯,你最好把这间房的备用钥匙交给我。” 汉斯笑道:“放心我这个舅舅一定会保护好她的。”罗隐心道我就是担心你好不好。 汉斯很细心的帮苏三整理东西,苏三则拉着罗隐来到舱外,在他耳边低声问:“可以给我一把枪吗?” 罗隐大惊:“你怕什么?” “以防万一,这个忽然冒出的舅舅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我只能见招拆招了。” 原来苏三虽然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及父母的情况,但她还是不能完全信任汉斯。 一个外国人,忽然出现告诉给她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一切也太突然了。苏三经历过假的郭姨妈事件,是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认亲的把戏的的。但她内心还是有一些忐忑,毕竟还是太想知道那些事情了,如果汉斯所说的都是真的,苏三刻意冷淡回避不是太伤人心了吗?于是苏三想着还是做好提防,有一把手枪很重要。 罗隐听到苏三这么说,松了一口气。 他不怕这个舅舅是假的,就怕是真的。 若是假的,他自然有无数个办法让他万劫不复,若是真的,如果他以血缘亲情引诱苏三跟他去德国可怎办? 那个国家现在已经千疮百孔,罗隐可不放心苏三去那边吃苦,她吃过太多苦头,应该好好享受人生。 明白了苏三的心意,罗隐放心了:大不了一晚上不睡,在暗处守着便是,看汉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苏三终于可以安静地躺上一会,只觉得身心疲惫,这两天事情太多,第一天又严重晕船。这船在香港靠岸稍作休整后还要开到新加波,一直继续向英国去的,苏三心想以后的旅程应该会平静很多了吧? 只是艾尔莎死了,罗隐不知会不会在香港停留不走,处理艾尔莎的身后事。毕竟这次出行是罗三小姐的建议,艾尔莎出事罗家必须给人家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苏三有点小郁闷,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好不容易有个一起旅行的机会就这样被破坏殆尽。 苏三胡思乱想一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去。 睡梦中她恍惚又来到那间实验室。 桌子上是各种瓶瓶罐罐,一个女人背对着她在忙碌着什么。 “susan,要不要来点馄饨?”那女人转过身来,手里拎着的烧杯里装着的竟然是小馄饨。苏三心想一定很好吃,这两天在船上吃的都是西餐,哪有热乎乎的小馄饨吃着胃里舒服啊,果然是中国胃。不对,等等,在船上,现在是在船上啊,那么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奇妙的梦? “伊莲,你在给我的小公主吃什么?” 汉斯大步走过来:“哦,天啊,你又用烧杯煮东西了,这会有毒的!” “不,汉斯,我都清洗过了。”被叫做伊莲的女人笑道,“你不觉得观察这个小小的实验室人类也是一个很好玩的事情吗?如果真有毒的话,她就是重要的数据提供者。” 听到这句话,苏三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呆呆地看着那女人的笑容,只觉得浑身冰冷,脑子里有无数的问号:她是谁?她和我是什么关系? “你疯了吗?susan是你的孩子!”汉斯蹲下身子抱起苏三。 那女人耸耸肩:“天啊,汉斯,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这个麻烦都是因你而起,你当初非要一时兴起研究什么人类试管,看看,这个副产品怎么办?失败的试验品,留着看着也心烦,不如处理掉算了。” “她是个人,是生命,是你的孩子。” 汉斯加重了语气。 女人笑道:“行了,汉斯,什么我的孩子,我只是被你欺骗提供了一个卵子而已,我可从不承认她是我的孩子。” 此刻的苏三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心里憋闷的想要哭出来。 这女人每一句话都像是要刺在她心头,鲜血淋漓,苏三想原来真相是这样的吗?我是从没有过父母的人,那个叫爸爸妈妈的人其实只是再一次科研试验中不小心创造出来的我? 我算是什么呢? “好吧,汉斯,你把她带走吧,不要让她每天在我眼前晃,我怕自己会会疯掉的。” “给我点时间,伊莲,你也知道我有了新的任务,这次任务非常凶险,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你是自找的,为了你所谓的帝国理想。” 女人撇撇嘴,忽然指着苏三道:“好恶心,她在吐泡泡。”她满脸嫌弃,身体向后退去。 苏三的心越来越冷,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汉斯怀里,别过头去不看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和几次出现的馄饨姑娘相貌很相似,苏三知道那是自己意识中的母亲形象:有着朴实的烟火气,会煮香气四溢的小馄饨,寒冷的冬夜,将粗瓷大碗放在女儿的案头,看着她一点点喝下去,自己彷佛也跟着暖和起来。 现在她明白了,什么叫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因为得不到,才会出现那么多幻想。就像安徒生笔下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死前的最后一刻看到了虚幻的火炉、烤鹅、圣诞树和慈祥的奶奶,那些都是冰冷现实中得不到的东西。因为有渴望才会有幻想,当火柴熄灭,四周终究还是黑漆漆的冰冷的夜。 苏三擦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满脸冰冷泪水。 她真的无声无息的哭出来了。 “哭吧我的孩子,你都想起来了。”汉斯的声音传来,原来他就坐在自己床边。苏三伸手去够枕头下的小手枪,汉斯笑道:“你以为可以用那玩意威胁我?哦,不,不要对我这样,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带你走。”“去哪里?” “瑞士,我在那有个户口,够我们开心的活一辈子,你是我青春年代最快乐的记忆,也是帝国最繁盛时代的象征,我必须带你走。” 苏三坐起身,下巴抵着膝盖,茫然地看看窗外甲板上的灯光问:“你把他怎么了?” “只是用乙醚迷晕了而已,放心我不会伤害他。”汉斯看看夜光手表,“好了我的孩子,我们该走了,天亮就会抵达香港,我不想和英国人的海关打交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落海和私奔 “哐当当。”铁栅栏被打开。 开门的英国海关官员指着蹲在角落里的女子问:“先生,这是你要找的人吗?” 罗隐急忙点头:“是的,是的。” 船长在胸前又是一顿画十字:“谢天谢地,苏小姐平安。” “现在是平安。不过我们更想知道一位体面的小姐怎么会落到海里。”海关官员挖苦道。 船长举手说道:“都怪我,我被坏人蒙蔽,结果让这位可怜的小姐被人劫持,感谢上帝,你们救了她。” 苏三神色萎靡面色苍白,罗隐蹲下身扶她起来。可能是蹲着久了,苏三腿已经麻了,跨出去一步身子向前一歪。 罗隐急忙搂住她的腰,低声问:“没有受伤吧?”苏三摇摇头。 三个人从海关监狱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苏,你怎么会被汉斯带走,他不是你的舅舅吗?”船长问。 “对不起,我现在心里很乱。”苏三声音嘶哑,不想多提上午发生的事情。 “哦,对不起可怜的孩子。罗先生,艾尔莎小姐的尸体怎么办?你们还会继续跟船旅行吗?” 船长岔开话题。 “麻烦船长先生派人将尸体送到香港九龙警察局吧,我刚和那边联系过了,艾尔莎的后事完全由我处理。” 罗隐扶着苏三,走的每一步都很缓慢,他吸入大量乙醚,现在还有点头晕恶心, 原来今天凌晨,汉斯用乙醚迷晕了罗隐后,带着苏三坐小艇向岸边划去。 苏三那会被梦境伤透了心,稀里糊涂就被汉斯裹挟着上了救生艇。过了一会,海风一吹,苏三缓过神来,急忙问汉斯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不能在海关出现,我们先偷渡过去,想办法去瑞士。”汉斯说的轻描淡写。 看着黝黑的海面,苏三满心都是惊恐,这可是大海掉下去不是玩的。 汉斯看出她的担心,笑眯眯地用大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我的孩子,我可是奥运会的游泳亚军,放心,没什么可怕的。” “你能游得过鲨鱼吗?” 汉斯哈哈大笑:“你也会开玩笑啊。” “告诉我真相是什么?”苏三追问。 “真相就是这个世界只有我是你的亲人,所谓的父母其实都是混蛋,他们另有目的,只有我是无条件的爱你。” “无条件爱我就将我丢弃在孤儿院?”苏三指责道。 汉斯边说话边用力划着桨,声音有点断断续续:“好吧,我的孩子,我只能告诉你这个秘密,那段时间我在……西藏。” 苏三不解:“你不是什么实验室的人吗?去西藏做什么?” 西藏,在苏三心中是非常遥远的存在,她搞不懂汉斯去那里做什么,雪山草地和他的研究有关系吗? “是元首派我去的。”汉斯这句话吓了苏三一跳。 “天啊你是……纳粹?” 汉斯点点头:“我已经用药水消去了那个标志,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苏三整个人都懵了。 “我一直是元首的拥护者,你两岁多那一次,我是回德国参加一次大的行动。” 苏三并不清楚德国纳粹党的事情,只是模糊记得似乎是二十多年前开始壮大的,原来汉斯那时候就参与了,那么自己的父母…… 汉斯看出她的担心安慰道:“他们是中国人,和这些政治上的东西没有关系,不过你不用为他们担心,他们只是你生物学上的父母,我才是最爱你的。” 苏三没有吭声,就听着汉斯继续讲道:“当时形势混乱,我被关进了监狱,我一直在1936年才又来到中国,你母亲因为一项新的研究被派往北极,她托人告诉我把你交给了你的父亲,我去寻找你父亲,他因为研究意识永生,一直处于高度保密的状态中,我失去你们的线索。就在这时我接到了元首的命令,让我带着一个探险队去西藏,寻找……” “寻找什么?” 苏三追问。 这时远处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汉斯警觉道:“有小艇在向我们靠近。” “schafer先生。” 隐约有声音传来。 汉斯心想反正被发现了,索性起身喊道:“是谁?不要告诉我是中国的龙王要招我去做女婿。” “我们是cia的,先生,你要知道和我们合作好过你去瑞士。” 声音越来越近,是美国人。 汉斯看向苏三:“是美国的中央情报局,美国人不会安好心的,我的孩子,我不能连累你。” 苏三不知道美国人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中央情报局是个什么机构。 汉斯看看越来越近的小艇,狠狠心说:“我喊一二三,一起跳。” 苏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汉斯一把扯着跳下了海。 在落水的那一刻,苏三喊道:“我不……” 可是已经晚了,一张口,咸涩的海水就往喉咙里灌。 苏三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任凭汉斯拽着自己向岸边游去。 只是四月,海水有点冷,周围黑乎乎一片,有小艇突突突的声音传来,雪白的探照灯在海面上照来照去。一个大浪打过来,苏三晕了过去,醒来发现自己被海关缉私船打捞上来,汉斯却不见踪影。 苏三对罗隐讲完全部事情,叹口气:“我真的是实验室的副产品,何止是没有父母。” 罗隐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可怜的身世,紧紧搂住她说:“不要伤心了,都过去了,他们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就是你,一个独立的个体。” 凌晨时他在海风吹拂中醒来,大步冲向苏三的舱室,看到里面空无一人后罗隐几乎要发疯,船一靠岸就发动自己全部力量寻找,辗转托了几个人,甚至动用了莫明的关系,终于被他知道今天海关缉私船救起了一个女子,罗隐和船长匆忙赶往海关监狱,于是就这样见到了苏三。 “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罗隐想起整件事心有余悸,对汉斯更是不满:你简直是光长身体不长脑子,自己都是一屁股烂事没处理明白还敢带着苏三走。 船长正带着人抬着艾尔莎的尸体下船,看到罗隐紧紧地将苏三搂在怀里,微笑着捋着大胡子道:“都说中国人感情含蓄,看来也不尽然。” 罗隐道:“最珍贵的宝贝失而复得,当然激动。” “哈哈不是,不是指的罗和苏,我是说郑医生和郝小姐,咱们去海关监狱的时候,郑医生竟然和郝小姐一起私奔了!” “什么?郑医生带走了郝小姐?”苏三和罗隐全都吃了一惊。 “是啊,郑医生留下一封信给我,呶,就是这个。”船长从口袋里掏出信递给罗隐。 信是用英文写的,说自己和郝小姐一见钟情,但郝小姐有个封建家庭,有包办婚姻,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他们决定私奔,自己在船上的工钱都不要了,只希望船长能原谅他。 船长摇头叹息:“原来郑医生和郝小姐还是罗密欧和朱丽叶啊。”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庙街好姐 (郝小姐番外) 细眼孙在榕树头的算卦摊子支了十来年了,白天还代写家信。住在这条街的多是不入流的,到了这70年代,后生仔大字不识一个的还大有人在,各个纹身大金链,将胸脯拍的啪啪响:“行走江湖,砍得很跑得快就好,学写字能做大学生吗? 是,会写字不一定是大学生,可能是占卜打卦的细眼孙,也可能是后街上那个一脸烂麻子坑的老楼-凤好姐。 好姐在这一带很有些名气的,当地的老人都记得,她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出现在这里的,那时候模样生得好,水灵灵的杏核眼,樱桃小嘴,清纯可人,大家都说这这么靓的哪里像是在庙街讨生活的。 可她却一直在这里做上了皮肉生意,而且是来者不拒什么香的臭的都接,别说那些个纹了一身花的古惑仔,就是那些走不动路老人斑重重叠叠一身骚臭味的阿伯,只要颤巍巍来寻欢,都能满意而归,再加上什么花样都玩得开,时间久了在这条街上渐渐有了名气——名是臭名,这样烂污糟的人,是最最下等的,楼-凤?鸡都不如。 天色擦黑,沿街一溜店铺的灯光已经次第亮了起来。 细眼孙将扑克牌摆了出来,回头去看笼子里的小黄雀,这可是他吃饭的宝贝。 一双手抓起了牌,暴躁地将它们一字排开。 细眼孙都不用回头,那身劣质烟草混着廉价香水都遮盖不住的骚臭气息是好姐的标志,她一口大黄牙,脸上深深浅浅的麻子坑,听说是一次脏病后的产物,手里还拎着半截香烟,也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死命地在嘴上裹了几口,才恋恋不舍远远地抛开去了。 “好姐,你又来玩。” “怎么,开业做生意,你还不欢迎?” 好姐说话时总是侧着头,大概她也怕自己一开口就将人熏走。 细眼孙是见识过好姐花容月貌的时代,看着现在的麻子脸大黄牙,有时也不是滋味。两人毕竟曾经有过露水情,她来打卦细眼孙是不收钱的。 此刻便叹口气:“好姐,我们老相识了,我何时做过你的生意的,只是这命,不能总算,算来算去薄了哦。”好姐垂下眼:“我晓得,只是,不算上一算,这心里就不安生。” “可是郑爷的人又来要钱了?”细眼孙知道,好姐做了这么多年其实一分钱都攒不下的,她是卖身还债,还的是郑爷的债。 这位郑爷年轻时看着斯斯文文小白脸一个,据说还是留英的洋学生,一口英语说的英国人都竖大拇指,称赞是标准的伦敦音。 现在想来这位郑爷在黑道上站住脚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大陆上两个党打来打去,香港看似平静,两方面撤下来的人也不少,郑爷也不知走了谁的路子,拉起一竿子散兵游勇,将本地老牌帮会打德落花流水,三年的功夫就一统整个黑道,而好姐就是在那时候被郑爷的人送到了庙街,黑天白天的接客,什么样的客人都不能拒绝,什么花样都要玩得来,可偏偏自己又落不下几个钱,皮肉换来的钱都被郑爷手下拿走。 就这样,二十年过去,好姐从原来的好妹熬成好姐,如果命够长还要继续熬下去,被人叫做好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被郑爷的人赶着到街上去拉客。 长期纵欲卖笑生涯严重损坏了她的健康,脸上的麻子坑是当年惹了脏病落下的后遗症,大黄牙是劣质香烟所赐,更多时候,她连最便宜的烟都买不起,只能站在街头捡几个烟屁股,也不管什么人扔的,赶紧塞进嘴里贪婪地吸干净,剩下焦黄的过滤嘴还要放在鼻子前用力一闻,闭上眼睛满眼陶醉胜高-潮,烟瘾犯了就是这么折磨人。 前几天阴雨,好姐的脚就有点颠,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 细眼孙问:“好姐,你腿疼不疼?”“疼啊,疼的要死要活,一到下雨天就像有小虫子爬。唉,这伤有些年头了。”好姐叹口气,捶捶不争气的腿。 细眼孙看看周围无人,小声问:“是……郑爷打的?” 好姐听到郑爷两个字,浑身一哆嗦,连连摇头:“不是的,自己摔的。” 细眼孙老江湖了,一眼看出她撒谎,也不说破,掏出香烟来递给好姐一支。好姐高兴的眉开眼笑,就着他的手对个火,飞个媚眼给他道:“收了摊去我那玩玩。”细眼孙摆手:“别了,我现在是有老婆的人。” 好姐知道细眼孙最近才结婚,听说娶的是从那边逃运动过来的,便低声问:“你那老婆是那边的?”细眼孙格外得意:“可不是什么乡下的,是正经的上海小姐哦,皮肤白身条顺。” 好姐撇撇嘴:“上海怎么得了,头二十年我也是咯。” “呵呵,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好姐见细眼孙不信,接着说了几句上海话,细眼孙听着和自己老婆的口音还真有几分相似,便问她:“那你怎么就来到这里,还得罪了郑爷呢?” 好姐吐个烟圈,抬眼看那烟圈渐渐消散,理不直扯不断,过了许久才说道:“其实,我本来是和他私奔来着,没想到他骗了我,我陪了他好几年,他得意了就甩了我,把我送到这里每天接客。” 细眼孙可不信这套说辞。郑爷是谁,跺一脚,整条庙街要抖一天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没有关云长的义薄云天哪里能笼络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对一个自己抛弃的女人赶尽杀绝。 好姐看出细眼孙不相信,笑了笑:“我也算自作孽,只是这还债还得太久了些,他这人,实在太狠,我也早该知道,艾尔莎死了他都不会放过,何况我这个大活人,偏偏我还生来就贱,舍不得死,就这样混吧,那天死了,随便扔出去野狗吃了也就一了百了,这辈子的债也彻底还完了。” “赤佬,你出摊来也不安稳。见到女人就软骨头,什么骚-臭的也能对上一晚上!”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好姐只觉得这声音像是记忆中的,急忙转过身愣愣地看着走过来的年轻女人。 二妹该有多大了?三十岁还是三十五岁? 那女子越走越近,借着灯光看清好姐的脸,哎呦一声,摇着手帕道:“你就是庙街最污烂的好姐。” 细眼孙喝道:“莺莺,你怎么说话的。” “哎呦,对一个麻子鸡还能怎么说话啊,细眼,别以为你那点破事老娘不知道,整条街打听打听,这女人可是做的好事呢。” 好姐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叫了一声:“二妹。” 那叫做莺莺的女子听到二妹俩字,上下打量着好姐:“你叫我什么?” “二妹,是我。” 好姐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郝莺莺看着她冷笑道:“故意的吧,知道我在家的时候是叫二妹,故意恶心我呢,谁认识你这种老鸡。” 好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低下头擦擦眼睛说:“是,我认错人了。”说完转身就走,踉踉跄跄的。 有人见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来,纷纷避让,离得近的捂着鼻子瓮声瓮气:“这骚-臭老鸡跑什么呢?” “哈哈,可能是追没付钱的阿伯吧?” 男人们嘻嘻哈哈地走过去,在他们眼中,这女人丑的来怕的来臭的来。 好姐眼睛红红的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内,郑爷的人已经等在那了。 “钱呢?”那人问。 好姐摇摇头:“我老了,人又丑,今天没挣到钱。” 那人火了,一拳打在好姐胸脯,嘴里还说:“奶松似麻袋了,不如割掉喂狗。” 好姐也不躲闪听着那人的拳头捶在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上,砰砰砰的响如擂鼓,心想:我这样的人没有自杀的勇气,你不如一拳打死我。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老友看戏(郑先生番外)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生回谢爹娘。偷偷看,偷偷望,佢带泪暗悲伤。我半带惊惶,怕驸马惜鸾凤配,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 台上,帝女花悲悲切切,莫太太摇着扇子和郑太太咬着耳朵。 “这些词我大半听不懂,就觉得怪悲凉的。” 郑太太是典型的岭南美人,椭圆脸大眼睛,三层的眼皮儿,甜蜜蜜的糖醋小排,伶伶俐俐地笑着:“都说这俩是名角,别看我是潮州人,并不喜欢的。” 两位太太正说这话,就见莫明挎着一位女子走过来。 郑太太忙一推莫太太:“快看你家莫先生。” 这语气带了几分真情实意的惶恐。莫太太本来是柳眉倒竖,直到俩人走近了,惊喜地冲过去,搂住那女子又叫又跳像是小孩子:“苏姐姐,天啊,真的是你,哇,这么多年你都没有任何变化,叫我看看。” 说着身后去捏那女子的粉腮,那女子笑道:“莫名其妙,管管你老婆。” 莫明摇头:“这可不怪我,还不都是你宠得她。” 莫太太笑嘻嘻地,脸上是娇羞的少女神态:“嘿嘿,苏姐姐,我好想你啊。” 苏三看袁晨一张粉白的脸,眼睛亮晶晶的,还有过去的娇憨模样,转头对莫明道:“嗯,看来晨晨这些年过的不错,你养的蛮好。“ “自己的老婆当然要疼了。”莫明指着门口道,“其实今天你还有位故人?”苏三面露不解。 莫明解释道:“就算是一面之缘的故人吧,他往常提起你,当年如不是你忽然失踪落水,恐怕他就在监狱里了。” 苏三心里微微一颤:“郑医生?” 莫明点头:“不错,昔日的郑医生,现在港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郑爷。” 旁边的郑太太闻言惊诧地问:“咦,这位小姐和我家荣华很熟?” 莫太太拉着她的手低语道:“你看我阿姐能有多大年纪?” “你阿姐?哎呦,莫太太,你不要逗我玩的啦。”郑太太是死活不相信。 莫太太含笑:“我记得苏姐姐比我大七岁还是八岁来着。”她说着看向苏三,“姐姐,是七岁还是八岁?” “八岁啦,你被莫名其妙拐走那年才十六。” 她打趣莫氏夫妇。 莫太太双手捂住脸:“什么叫拐走嘛。” 大家坐下,莫明在苏三耳边低语:“当然,老郑的发迹和我也有关。” “嗯,你们这些政治上的事情我是不懂的,我只管吃喝玩乐周游时间管管闲事。” “忙着周游世界却二十多年才来看看我,你不够意思。莫不是你家那位……” “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彼此是独立的,他不是我家的。莫名其妙,我发现你可真是老了,怎么这么能唠叨呢。”莫明哈哈大笑,“这么多年听不到你训我,这心里还怪痒痒的。” 这时门外一个黑衣男子出现,他穿着中式的褂子,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白白净净斯斯文文。 一进来就抱拳:“莫兄我来迟了。” “来迟了不打紧,苏小姐也是才到。”苏三看向郑荣华,二十多年前那个面容模糊的青年医生渐渐鲜活起来。 在苏三面前,昔日的郑医生有一点拘谨,毕竟,在往昔岁月中,他曾经和她站在对立面,他是凶手,若非阴差阳错,很有可能就被她发现了的。 “苏小姐,别来无恙。” 郑荣华百感交集。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他和苏三知道这一声有多沉重。 “郑先生,好久不见,看来你们都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郑荣华笑道:“我以为苏小姐会怪我。” 苏三摇摇头:“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广东不有句老话,食得咸鱼抵得渴。郝小姐当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的选择,她必将为此付出代价,而郑先生,今天的荣华富贵得来的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我一见你便能感觉到铁血的味道,你比过去斯文中多了一些刚毅和凌厉。” “刀剑枪口上讨生活,总算命大。”他看了莫明一眼,“多亏莫先生照顾我。” 莫明哈哈笑道:“大家一起发财哈哈。” 苏三知道,莫明现在几乎控制了大半个港岛的娱乐业,这是个日进斗金的年代,他家院线的电影一部部上,钱打滚的往包里钻。 重新落座。 “寸心盼望能同合葬,鸳鸯侣相偎傍,泉台上再设新房,地府阴司里再觅那平阳门巷……” 台上的剧继续唱起来。 郑先生忽然喊道:“停,这都唱的什么,换。” 他太太急忙过来劝说:“当着莫先生苏小姐,你这是发的什么脾气?” “换一个,喜庆的,搞得什么悲悲戚戚。” 袁晨则一拍手笑道:“郑先生说的极是咱们听大闹天宫吧。” 莫明笑道:“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儿啊。苏苏你听什么。” 苏三一摊手:“我?我是戏盲,一点不懂这些,当年……他就笑话过我的。” 于是还是顺着袁晨的心,锣鼓锵锵锵热闹开场,大闹天宫。 苏三看了看脸色有点严肃的郑先生,低声问:“怎么,有感而发?” 郑先生叹口气:“我来的晚一会,是因为刚有人告诉我,她死了。” 莫明则满头雾水:“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谁死了?” “好好听你的戏,我们认识的一个故人,你不晓得的。” 苏三将莫明转过来的脸又扳回去。莫明身后的跟班睁大眼睛吗,不相信地看着这一切。他是跟着莫少将撤过来的旧人,从未见过少将对女人这么和气过,就算夫人平时看着也是宠着的,可就是她也不敢这么对少将说话。 “她欠的债也还清了。”苏三叹口气。 “还清了吗?”郑先生自言自语,随后笑了一下,“这些年我一直想,如果当初没有先走一步,你会怎么对我?” 苏三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不止一个人说我圣母,也许是念着华小姐和华先生可怜,劝他放你一马?也许忽然大义凛然要为艾尔莎讨个公道,人啊,难说。” 郑先生点头:“人到了一定岁数就喜欢怀旧,我总想起那次航行,蓝天白云追逐着邮轮的海鸥,谁也想不到那是一次死亡之旅。是我亏欠了你们,害的你们好好的旅行最后泡汤。” 苏三笑道:“人生有大把时光等待挥霍,我不在乎那点得失。只是你当初装的太像,虚与委蛇的劲把我气的要死呢。” 郑先生哈哈大笑:“能把你气到是我的荣幸,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敬酒赔罪了。” 从始自终,他们都没提那整起案子最让人无法接受的那点——艾尔莎被辱尸。 也许这是斯文有礼的郑先生最想忘记事情。 苏三知道,无论郑先生外表多么平静有礼貌,他的内心有一座邪恶的火山。 那火山当年在邮轮上爆发过,后来又在港岛爆发,凭借散兵游勇打下这么大天下,骨子里的残忍和嗜血成性是不容置疑的。 往事已经是往事,何必再去苦苦追究。 至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道不是吗? 花开花落又一年。 “却怎生闹吵吵把刀枪列? 有谁敢把俺挡拦者! 挡着俺呵, 管叫恁棒下身亡,目前命绝, 恁休逞雌黄口,卷澜舌!” 台上,孙猴子挥动金箍棒舞的正欢,袁晨不住拍手叫道:“苏姐姐快看……”她马上40岁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一副小儿女姿态。莫明不好意思地笑笑:“莫见怪莫见怪。”苏三点头:“莫名其妙,你这命还真是莫名其妙的好呢。” (未完待续。) 第一章 突发事件 “啊。就跑了啊!” 毓嵬听苏三讲完郑医生的故事,面露遗憾。 “是,当时我身陷麻烦,并不知道,他们说是私奔了,我看多半是郝小姐被骗.” “以后会如何呢?郑医生应该是华小姐的男朋友,嗯,也许是未婚夫,为华小姐报仇,郝小姐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那就不知道了,总是郝小姐自己的选择,好坏都是她的命。” 在这个故事里苏三隐去了艾尔莎死后尸体被侮辱的事实,也隐去了小吴。她觉得艾尔莎已经死了,就让她这样去吧。 “唉,罗隐不够意思,我还没坐过大邮轮呢。”毓嵬想到海上航行满脸向往。 “以后会有机会的,反正的你你的人生都是用来玩的。” 毓嵬闻言立马哭丧着脸:“瞧瞧,哪有这样的朋友,明知道人家心头淌血,非戳我肺管子。” 苏三笑道:“好了,好了,别装了,当我不知道你孩子王当腻了早想换口味,哎,不如来我们报社。” “小生才失业且让我多尝尝穷困潦倒的滋味。”毓嵬扇子一指,“这位施主若是想帮助小生一二,不妨帮小生在此祭祭五脏庙。” 他指着前面的饭店。眼神湿漉漉的,像只等待投食的小狗.此时已经是午饭时分,苏三笑道:“说的可怜巴巴的,客官,这边厢请吧。” 两个人往前走,一个小报童远远地喊着:“卖报卖报,沪江晚报。” 毓嵬喊道:“嗨,你给我站住。” 那孩子听到他喊,愣了一下拔腿就跑。 毓嵬急忙去追,苏三想不到他竟然跑的飞快,几步就窜过去将那报童一把拎住。 苏三以为那孩子是小偷,急忙上前劝说道:“他还是个孩子,就算做了什么,你好好说话可别打人。” “呵呵,你提醒我了,我这就揍丫的。”毓嵬说着挥拳就要打。 苏三呀地喊道:“你这是做什么!” 那孩子扑哧一声笑了:“毓老师,得了,您要把这位小姐吓死了。” 毓嵬拍他脑袋一下:“小东西,怎么着,昨个你爸没打你?” 那孩子拍拍胸脯:“嘿嘿,您把他打的满地找牙,他哪顾得上打我啊,擦了一瓶跌打酒,半夜那会还说要去学校告你呢。” 苏三大惊:“什么?你打架了?不对,你把人给打了?” 毓嵬耸耸肩道:“对呀,否则我为什么失业?不想给学校添麻烦,自己脚底抹油先开溜吧。哈哈,昨天我这个厉害啊,把他爸爸打的死去后来跪地求饶。”那孩子拍手笑道:“对,对。” 苏三看看那孩子又看看毓嵬搞不清这俩人什么意思?这孩子是不是傻啊,自己亲爹被人痛揍一顿他还叫好? 毓嵬看出她的疑问,叹息一声道:“他叫唐正义,是我班里的孩子,上周辍学了。”那孩子听到自己辍学,低下头去,装作整理报纸,眼睛里眼泪打着转. “他父母不像话,其实家里没到穷的读不起书的地步,就是作,非要孩子进纱厂做工,这么点孩子进纱厂能做什么?顶多挑挑茧子,每天沸水里泡着一双手永远是烂的,热气熏的红眼病烂眼角子,哪有这样的父母,孩子不去就打,正好我去他家赶上,一时气愤就把他爸爸给打了。” 苏三看看报童说:“你打了人,丢了工作也于事无补啊,这孩子现在还在卖报。”“ 毓嵬想了想说:“不如我带他走吧,带他回北京去。正义,你干脆给我当儿子好了。” “行啊,那我以后就叫你爸爸?跟你姓?” 这孩子倒也大大方方。 苏三笑道:“老师没正形,学生怎么也这样?这能是说带走就带走?人家有爹妈的,小心告你拐带儿童,把你当拐子抓起来。” “报警啊?那不正好,有罗隐在,那警察局不跟咱自家的一样?”正说这话,三个人已经站在饭店门口了。 苏三低头说:“唐正义小朋友,你吃饭了吗?一起去吃饭吧。” 哪晓得那孩子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了,这样好的饭菜我今天吃了以后就会想,我能吃一次两次可是不能永远吃到,我会馋会难受,索性不看不吃,也断了念想。” “哈哈,这孩子有想法。” 毓嵬笑着掏出几个铜板给他道:“你说的很对自古以来都是由奢入俭难,像你老师我这样吃的了苦享得了福的毕竟是少凤毛麟角人中龙凤,你拿这钱去买几个烧饼吃了吧。” “谢谢老师。”那孩子接过钱,兴高采烈的去买烧饼。 边跑还边喊着:“号外号外,最新的报纸,东北局势一触即发嘿……” 就在这时,从街口忽然冲出一辆汽车,那车子开的歪歪扭扭一路横冲直撞,速度却又极快。 眼看着车子过来,毓嵬急忙抓住苏三的手,接着搂住她的肩头往饭店里一带,苏三感觉到那车子是擦着自己的肩膀过去的,忍不住抚着胸口道:“好险,开车的人是不是疯了。”话音未落就听着吱嘎、砰的一声,那车子冲到马路上将一个孩子撞飞,接着一个大拐弯,倒了一下就要走。 “是正义!”毓嵬吓得大步跑过去。 那车子刚倒了一下,随即又摇晃着撞到街边路灯柱子,哐当一声,前面保险杠撞瘪了。 苏三拦在车边喊道:“喂,你怎么开车的!下来,你撞人了!” 隔着车窗能看到里面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两腮通红,目光迷离,苏三暗自思忖:莫非他喝酒了? 那人挥挥手,嘴里含糊不清:“哪里来的蟑螂,罗里吧嗦真烦人,滚滚滚!” 苏三也火了,抓住车门就要那人下来。 那人晃了晃脑袋,眼睛有些朦胧,直到看清玻璃上映着苏三的脸,喊道:“你找死啊,松手。” 苏三大怒:“你撞人了!下来1” 毓嵬喊道:“巡警,巡警,叫巡警,正义,正义怕是不行了!” 苏三连忙回头去看,只见那个叫唐正义的孩子头向后垂着,那个角度看像是破碎的娃娃.活人是做不出这样的动作的. 就在苏三回头这一刹,那年轻人继续发动车子,车子开动了,苏三被车子拖了几步,毓嵬叫道:“苏三,你松手,松手,记下他车牌,跑不掉的!” 这时看到出现了事故,有人围了过来。巡警也吹着警笛往这跑,那车子很快就继续摇摇摆摆消失在街道拐角。 有好心的路人大姐扶起苏三问:“小姐你没事吧?” 其实苏三刚才摔倒在地胳膊杵了一下,咔嚓一声很疼的,她咬紧牙关,硬是摇摇头说:“没事的。” 巡警赶到,众人围着毓嵬和那孩子,有人喊道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巡警上前看了看孩子的眼皮摇头道:“没用了,他死了。” “不可能,他刚才还要去买烧饼,他还没吃饭啊!” 毓嵬的目光投向旁边滚落的铜圆上,两个铜圆,一个被唐正义抓在手里,一个掉在地上,阳光下闪着黄澄澄的光。 巡警叹口气:“穷人家孩子,命贱,就跟小草一样看着葱绿的,人家随手扯一把糟蹋了也就糟蹋了。” “不!去他-妈的命贱!去医院,我送他去医院。”毓嵬大怒,抱起孩子看向四周。 有等座的车夫上前:“您上车,冲您这份义气,我收个半价。” 苏三知道这不管巡警的事,便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朋友一时想不开,这孩子曾经是他的学生。” 巡警点点头:“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咱们比不起,小姐,你刚才叫识时务,那车子一发动就下来,否则,真是没用的,只能白搭上小姐你这条命。” 苏三问:“那车子你认识?谁家的?怎么这么大来头?撞完人理都不理?” 旁边一个摊贩叫道:“这条路被他撞过多少东西,不都不了了之了,谁敢管?罗司令的公子!人家有人有钱有枪!” “等等,罗司令?警备司令部的罗司令?”苏三看了毓嵬一眼,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巡警点点头:“是的,小姐,那开车的就是警备司令部罗司令公子,咱们真的惹不起,只能自认倒霉了,找上门去也不晓得能不能要点抚恤。” “他刚才一定喝酒了,撞了人都没反应过来,车厢里也有浓重酒味。” 苏三判断道。 “这位罗公子,在那边有个小公馆养着个红舞女喝多了开车横冲直撞惯了。这条路哪个没受过他的气。” 毓嵬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唐正义。忽然爆发出一声悲鸣:“姓罗的,你姥姥的!小爷不放过你!”(未完待续。) 第二章 赔钱! 那个巡警没说错,唐正义已经死了。 送到医院急诊室医生检查一下摇摇头。毓嵬急了抓着医生的手不住摇晃:“医生,试试,你再试试,多少钱都行,我这带钱了,钱不够给你这个。”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翡翠鼻烟壶。 医生愣了一下:“先生,这孩子真的没救了,你给我多少钱也没用啊。” 苏三拉住毓嵬:“山鬼,你冷静一点。” “冷静,冷静我怎么冷静!”毓嵬指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唐正义,“死了,他死了!他只有十二岁,十二岁!” 苏三连连点头:“我知道的,我知道,毓嵬你冷静一下,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吵再闹也没用的。” “对,没用的,这些都没用,我去找那辆车!兔崽子,撞了人理都不理,对,那车子开的乱七八糟,开车的有问题,罗公子!他-妈的这是罗隐家的人!” 苏三也想知道那青年是谁,是罗隐的叔伯兄弟还是异母弟弟? 她只知道罗家应该有许多姨太太,三小姐就是因为讨厌那些女人才搬出和弟弟一起住。 事发突发,开车那人的样貌她并没有看清,只闻到重重的酒味,想来他一定喝了很多酒。 “罗公子?”那医生重复一句,表情有些复杂。 “医生,你听过这个人?” 医生叹口气:“果然又是他做的。前年吧,罗公子也撞过人,也是送到我们医院么抢救过来,被撞的是位在女中读书的小姐,家里还是蛮可以的,最后听说还是不了了之。” 苏三心里一沉:前年就出过事,这么说罗隐一定知道?对,他知道,所以他讨厌那个家,一心逃离!一定是这样。 毓嵬忽然转身抱起唐正义,眼泪簌簌往下落。 “都怪我,我不该叫他去卖烧饼吃的,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正义不会死的,都怪我。” 毓嵬这近三十年见识过很多人和事。 出生时,自己背后那座大山早已经哗啦啦倾倒,外面的日子一天天变化,全家却关起门来过王府的小日子。平日里上门最多的就是遗老遗少以及那些占领过北京城又狼狈撤出的军阀们,这些人随便拎出来一个在中国近代史上跺跺脚都要抖三分的主儿。!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见得多了,毓嵬就将权势和财富看得很淡,也正因为此,他享得了富贵也耐得住贫寒,一路能从长春讨饭回来。 毓嵬自然知道这世间有穷人,自己也穷过,可是他万万想不到,这年头穷人命如草芥,好好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说没就没了,一时间真的难以接受。 将唐正义的遗体暂且安放在医院太平间,毓嵬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站在医院门口一片茫然。 正午的阳光,白亮的刺眼。不远处,电车叮叮当当地开过来。医院旁边有些小吃摊子,这会儿已经收摊,老板正忙着将凳子收拾起来。远处围墙,墙角上一摊可疑的白色痕迹,阳光一晒,骚臭气升腾开来,这火辣辣的活生生的热乎乎的生活啊,可怜的孩子却再也看不到了。 毓嵬蹲下身去,呜呜呜哭了起来,像个受到极大委屈的孩子。 他是个乐天的理想主义者,可是今天,就在刚刚,他只想大叫一声去他妈的狗屁理想!一个孩子死了,被撞死了,所有人都告诉他没用的,死了就白死了。 苏三拉他起来,毓嵬像是个耍赖的孩子,死活不起。 苏三无奈地说:“我们总得去通知唐正义的家人啊。” 对,去找他家人,找他那个混球爹!明明家里条件可以,宁可花钱找舞女也不舍得拿钱出来给儿子读书的爹! 毓嵬带着苏三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巷子,指着尽头那家说道:“呶,就是在这里。” 苏三一看这是个独门独院的房子,看来唐家果然不是穷的吃不起饭的人家,这样的人家为什么还想将孩子送到纱厂做学徒呢?不能够哇! 毓嵬不想按门铃,直接哐哐哐用力拍着门,苏三也不阻止,她知道毓嵬此刻心情极为糟糕,随他去吧。 很快门开了,一个妖艳的老女人站在门口,一看毓嵬大叫道:“好你个瘪三,把人打了就白打了?赔钱来。” 毓嵬一把打下她的手:“唐正义出事了。” “骗鬼啊。那小赤佬死了活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还得靠你这个老师吗?”那女人阴阳怪气。 “是真的,唐正义死了。” 苏三说道。 “什么死了?”老女人尖叫起来,“怎么死的?” “被车撞了,当场死亡。”苏三语气黯然。 “被车撞了!”老女人拍着大腿哭嚎着,“哎呦呦,好不容易小毛头养大了能做事了,怎么就死了呢。”这话苏三怎么听都不对味。她急忙看向毓嵬,果然后者虎目圆瞪:“你说的是人话吗?” “咦,被车撞?这年头开车的一定是有钱人的,到底是哪个人撞的?”老女人忽然醒悟过来唐正义是被车撞的。 “都说警备司令部的公子。”苏三说完又加上一句,“不过还未查证,需要家属和我们一起去警察局报案抓人。” “司令公子!哈哈。”老女人忽然拊掌大笑,边笑边往屋里跑,“发财了,发财了,我们要走运了,那个小赤佬被有钱人的车子撞死了!” 毓嵬喊道:“你有没有人性?” 苏三不解地问:“这是唐家的什么人?” “什么人?屁都不是,一个老-鸨-子!” 毓嵬气愤地说道。 两个人走进门,一个男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到毓嵬一愣,急忙抓紧手里的拐棍。苏三看这男子三十来岁,脸上还有青紫伤痕,再看他对毓嵬怒目而视,心道这一定是唐正义的父亲。 果然,就听那男子问:“我儿子死了?被撞死的?” 毓嵬沉重地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你和他在一起?在一起怎么还叫他死了?” “对不起,唐先生。” “对不起?对不起能当钱花?现在和我说对不起,打我的时候怎么说的,说我对不住我儿子,那你呢?你就对得住?”那人见毓嵬垂头丧气,立马来了精神,一把揪住毓嵬的衣领子,“你赔我儿子!赔钱!” (未完待续。) 第三章 你们要多少钱? 苏三很生气,这是亲爹?怪不得山鬼抽你!亲生儿子出事了问都不问光想着要钱。 她气愤地浑身发抖:“唐先生,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你都不问就嚷着叫人赔钱,这是什么意思?撞人的是警备司令部罗家的人,你得先和我们去警察局报案!” 这时那妖艳的老妇人也冲过来,拉过唐先生的手说道:“你看看你,是被有钱人家的车子撞了,要去报案,报案了才有钱拿,那些有钱人你不吓唬吓唬他们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出的,哎呀呀这才叫越有钱越吝啬的来。” 唐先生闻言这才松了手,毓嵬气恼地掸掸自己的领口,瞪着唐先生问:“走吧,随我去报案。” 出得门来,那老妇人也紧紧跟随。 苏三瞧她很不顺眼便问道:“请问,你是唐家什么人啊?” 老妇人嘴巴一撇:“我是那小瘪三的外婆的。” 苏三想问她:小瘪三的外婆是不是老瘪三?但看着那女人妖里妖道的样子,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时毓嵬拉着她袖子小声在她耳边嘀咕:“姘头的妈,风月场出来的。” 哦,苏三这下明白了,怪不得唐先生那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有了后妈不就多个后爹吗?还不是个正经后妈。 一行人赶到警察局,小那正在大厅询问犯人,看到毓嵬怒气冲冲急忙迎过来问:“苏小姐,毓先生你们……” “我们来报案。” 毓嵬一看到罗隐的手下就气不打一处来。 报案?什么案子能让他们俩气成这样? “我来讲,毓嵬你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毓嵬恨恨地说:“好好的孩子在眼前死了,鬼才能稳定。” 听到这话唐先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那妇人则叫嚷:“你什么意思?骂我们?” 毓嵬道:“你心虚什么?” 小那趁着这俩人拌嘴,急忙问苏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三三言两语将事情大概讲一下,问道:“罗隐在哪?他到底有没有弟弟?赶紧通知他一声,不管是他什么人总是和罗家有关的。” 小那一愣:“头儿这几天一直在忙艾尔莎的事情,我也联系不到,他真有个弟弟,不过是外室生的,和我们头儿不算有关系吧?” “法律上的亲属关系能不算吗?赶紧联系他吧?” 正说着就听到毓嵬喊道:“你跑哪去了?你家那缺德带冒烟的弟弟在哪?” 罗隐刚进来就见毓嵬对自己大喊大叫,一头雾水,因为毓嵬平时不靠谱的情况太多,他只能将探询的目光看向苏三。 苏三大致讲了一遍事情经过,看他眉头紧紧拧紧,心里咯噔一下。 “应该是罗平。” 罗隐说道。 “好啊,果然是你们有钱有势的开车撞死人就跑,哎呀呀外婆的乖毛头啊,我家毛头才十二岁啊,这可叫我老婆子怎么活啊……” 那老妇用帕子擦着眼泪,用尽气力哭嚎起来。 唐先生也哭道:“我儿子命苦啊,这么点年纪人就没了,他聪明机灵成绩也好,将来是一定会读大学的,可怜小小年纪就这样一命归西,唉,探长先生你得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苏三目瞪口呆,这是变脸表演吗?这么快! 老妇人这么吵嚷哭嚎,吸引了众人目光,大厅里往来的人多,有人围过来喝道:“这是警察局,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小心把你抓起来。” 老妇人更来劲了,满地打滚:“啊啊啊,我不活了我的乖孙孙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一起死了算了,抓呀,你们把我抓起来啊。” 罗隐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忽然开口:“你们想要多少赔偿?” 苏三和毓嵬都不相信地看着他,苏三嘴唇有点微微发抖:“罗隐你说什么?” 罗隐又说了一遍:“说吧,你们打算要多少赔偿,你们这种我见得多了。” 那老妇人骨碌一下爬起来:“给赔偿?真的给?那边会答应给多少?” 唐先生还装模作样抹着眼泪,嘴里嚷着:“多少钱也买不到我儿子的命。”可那眼睛却溜湫的往罗隐身上瞄,满满的都是算计。 “具体事情我还要向对方详细了解一下,看看那边的意思。赔偿是一定有的,到时候你们和对方谈。” 唐先生这才放下假装擦眼泪的手:“好的,好的那就拜托了。” 他对着罗隐点头哈腰。 毓嵬问:“你还有没有点人性,死的是你亲生儿子。” “唉,人死如灯灭,人都死了我还能怎样,多要点赔偿,也能给我儿子修个体面点的墓。” 旁边围观的警察也都见怪不怪散去,还有人哼了一声:“老东西,就是上门要钱来的嘛。这种事哪次不是这样。” 苏三跟着罗隐进了办公室,用力将门一关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给点赔偿这事就了结?” “不是我说什么,是这样的事情都是这么办的,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家人样子你也看到,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罗隐坐下,拎起暖瓶晃了晃喊道:“苗一,倒热水去。” 苏三最恨他这公子哥的腔调,此刻看到更是火冒三丈,将暖瓶一把夺下,重重地放下喊道:“苗一,不用管他,一时半会渴不死。” 罗隐无奈,用手按着眉心,显出满脸疲惫:“你不要气我了,艾尔莎的事情已经够我烦的,你该体谅我,怎么跟着山鬼跑来闹。” “我知道你这些天很忙,我也没想给你添麻烦,只是事发突然,谁想到你那什么弟弟开车撞人就跑了。” 罗隐嘟囔一句:“什么弟弟,别乱讲。” 苏三继续说:“那家人为了要钱这个我知道,可是谁给那孩子公道,十二岁的孩子,我刚看着他讲出由奢入俭难的大道理,看着他捏着两个铜板高高兴兴的去买烧饼转眼间就成了冰冷的尸体,他只有十二岁啊,谁来给他公道,谁来叫他瞑目?” 罗隐叹口气:“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可这种事都是这样结案的,那家人就是为了要钱而已,你非要给自己也给我找不自在做什么?”这时门被人砰的推开,毓嵬怒气冲冲进来:“姓罗的你那混账弟弟在哪,小爷抽死他!”(未完待续。) 第四章 揍你丫的 毓嵬进来一把抓住罗隐的衣领。 罗隐冷眼看着他:“松手。” 毓嵬眼睛瞪得大大的面色有些狰狞:“不松,将那什么罗平交出来。” 苏三去拉毓嵬的胳膊:“他也是才知道情况,你总要给他调查的时间。” “少来!真当我是傻子?他刚才明明问人家私了的。” 毓嵬的手被苏三努力地拉了下来,罗隐坐在那一动不动,也不去看被毓嵬抓皱的领子,这不是他风格。 “我最近很烦。”罗隐声音有些嘶哑,苏三担心不会是刚才毓嵬用力太大吧? “艾尔莎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艾尔莎家族还是有很大势力的,我要平息更方面的怒火和责难,你们是我的朋友,就不能照顾一下我的心情吗?” “照顾你的心情,现在是一个孩子死了,无辜的孩子!他只有十二岁。” 毓嵬怒火中烧,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罗隐很平静地看着他:“我先将事情调查清楚,而且死者家属你也看到了,要钱不要命的主儿,这种意外一般都是私下达成协议解决的。如果真是罗平做的,我会尽最大努力给死者争取更多赔偿金。” “你傻啊,那是狗屁家属,一家子吸血鬼,我要求的很简单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这等纨绔子弟就要得到教训,这算过失杀人了吧?” “你要求?你是死者什么人?能代表谁?山鬼,你经历这么多事怎么还看不明白,这世界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我能只能尽力而已。” 罗隐叹口气,目光焦灼。 毓嵬不服气还要再说什么了,苏三拉住他道:“好了好了,这不是事情还没有彻底搞明白吗?先搞明白了在谈不成。唐家人呢?走了?” 毓嵬一听到唐家人就生气。 “姓唐的算什么东西,我看他就是欠揍,小爷我再收拾他一顿,打的他满地找牙。” 罗隐起身哼了一声:“幼稚。” 说着就走,扔下一句话:“我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罗平做的。” 毓嵬指着罗隐背影问:“他说什么?我幼稚?他还纨绔呢!” “好了,好了你先消消气,你不是还没有吃饭呢吗,想吃点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吵架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毓嵬老大不满意地瞪了苏三一眼,“甭管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拿出来,我要化悲痛为食欲,吃饱喝得了给正义讨回公道!” 下午,吃过饭的毓嵬又拉着苏三来到警察局。、 推门看到罗隐办公室里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的年轻人。这人看着二十多岁,白净面皮,身材瘦小,和高大英俊的罗隐显然不是一个风格,只是那一身酒气和脸上熟悉的桀骜表情暴露了他的身份,苏三认出正是中午开车的那个人。 “你就是罗平?”苏三问。 “对,是你小爷我。”罗平看了苏三几眼,忽然一拍桌子,“贱人,我想起来了,中午是你拦着我车子!胆子够大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吧了你。” 罗隐也一拍桌子:“你给我老实点,事情到底是怎样,大家都在讲个明白。” 罗平有点怵罗隐,他毕竟是外室生的,这几年才被亲妈给送到罗家,在罗家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外才飞扬跋扈,大摆公子哥的威风。 “就那么回事。喝多了,油门当刹车踩了,撞到个小崽子,怎么?死了?那就给钱呗,多少钱我认了。” 罗平吊儿郎当地说。 “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把你撞死给点钱成不成啊?”毓嵬指着罗平鼻子大骂。 罗平在外面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容忍毓嵬这么说他,蹭地一下站起身手往腰间摸去。罗隐急忙一把抓住他胳膊问:“你想做什么?” 这时苏三才看到罗平腰间鼓鼓囊囊的,很显然他是去摸枪。说话间罗隐已经下了罗平的枪,气愤地拍在桌子上。 苏三愕然,她一下明白那医生说的幸好自己没出事是什么意思,这个罗平简直是丧心病狂,他这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枪将人打死啊,真是无法无天。 毓嵬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指着罗隐大怒道:“你们罗家人真有种,光天化日之下在警察局他想毙了我!” “小赤佬,老子撞死个小崽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算那跟葱?再多管闲事,送你全家见阎王。” 罗平嚣张至极,随后从西装口袋摸出钱包,随手往桌子上一拍道:“这些钱够了吧。以后别烦我!” 说着就想走。 罗隐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得和死者家属商量,看怎么了结。” “行了,你是探长,这点事摆平了算什么,好了啊,钱我给了,别烦我了。” 毓嵬被罗平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坏了,嗷的一声就扑上去,接着噗通一声,将罗平压在身下,抡圆了拳头嗵的一下就砸在他脸上,罗平身材瘦小,年轻轻轻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里是毓嵬的对手,几拳下去,满脸开花。疼的要死又挣不开,只能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哥,哥,救我,他是个疯子,这个人是疯子。” 看着同父异母的弟弟被毓嵬按地下狂揍,罗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苏三担心把人打坏了会给毓嵬带来麻烦,急忙拉住毓嵬说:“别打了别打了,咱们已经报案,自然有法律严惩他,犯不上和他动手。” 毓嵬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方才是一时激愤,此刻听到罗平大叫,也知道该给罗隐留点面子,便起身松开了罗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报告,四少,我是文深。” 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军装男子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唐先生。 “四少,事情司令都知道,要我带平少回去严惩不贷。同时,唐正义的父亲唐先生已经同平少爷和解,事情解决了。” “嗯。”罗隐点点头,挥手道,“带走带走,看着他就来气,一定要把他看好了,不能再惹事。” 文深是罗司令的贴身副官,他能出面说明罗司令很重视这件事。罗隐心想既然当事人和解,这件事也就只能这样了,罗平挨顿揍也是个教训,回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罗平爬起来指着毓嵬大骂:“什么东西,敢动我?你给我等着小爷要你命!” “罗平这是我的同学好友,毕竟是你错在先,这事就这样了了,以后不许再提。” 罗隐想息事宁人。 毓嵬瞪着唐先生道:“怎么,你决定私了?卖你儿子一条命多少钱?” 唐先生嘿嘿一笑:“人死不能复生,看在你对正义这么照顾份上,毓先生我可以给你点钱的,听说你是北平人,拿着这钱回家去吧。”“姥姥!杀人偿命欠债才还钱呢,他这是过失杀人,钱不能买命!”毓嵬梗着脖子。 罗平笑道:“钱当然能买命,尤其是贱命,不服憋着。” 说完还冲罗隐喊,“对吧,大哥。” 罗隐没理他,只对文副官说:“让他在我眼前消失。” 文副官不想和罗隐有冲突,上前架着罗平就走。 毓嵬则要向前一步去拦人,罗隐说:“山鬼,大家是好友,给我这个面子。” 毓嵬看着他,嘴唇哆嗦:“我给你面子,唐正义的面子谁来给?” 唐先生冷笑:“多新鲜啊,谁儿子不知道了,我家孩子死了,有你什么事啊?” (未完待续。) 第五章 舆论哗然 毓嵬一路上都冷着脸,刚走到楼下就看着袁晨开着一辆敞篷吉普车过来,看到苏三和毓嵬,袁晨高兴地招手:“苏姐姐,毓大哥,我会开车啦。” 毓嵬现在一看到车就心烦,哼了一声,双手一背直接进门了。 袁晨疑惑地问:“咦,我哪里得罪他了吗?”苏三摇头:“和你无关,他今天心情不好,看到车就心烦意乱,唉。” 袁晨下了车,抓着苏三的手摇来晃去:“苏姐姐,怎么你看着也愁眉不展的,出什么事了吗?”苏三拉着她的手往楼里走将大概情况简单说了几句,袁晨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最看不得小孩子受苦,气愤地道:“怎么那姓唐的是这样,真是没有人性,还有罗家,太缺德了。” 说完又怕苏三多心急忙解释:“苏姐姐,罗探长自然是好的,那种家庭兄弟姐妹能有多少真情,他那什么弟弟在外面做的事情罗探长也是不知道的,苏姐姐,你不要多想。” “我是晓得这个道理,唉,就是听着他说起私了赔偿这些话轻描淡写,心里不太舒服。” 袁晨笑道:“苏姐姐,你比我还理想主义呢,我是看的清楚的,想当年我和妈妈住芙蓉里,穷的要死,别说周围的人,就是我学校的同学都是瞧不起我的。后来我们有了这么一栋楼,那些人的眼神立马就变了。现在呢,哼,他们看到我都害怕的很呢。” 袁晨挺了挺胸脯,锃亮的皮靴踩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咔咔咔作响,像是对所有人宣布主人的骄傲。 苏三拍拍她肩膀:“好,你现在过得很好,你妈妈知道会很开心的。就是不要那么辛苦,危险的事情少做,莫明这家伙总爱用别人冒险,关键时刻你还得相信自己。” “他啊?不会的,他对我很好的。”袁晨说到这里,轻轻低下头去,让苏三想起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道一声珍重,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苏三忍不住叹息一声道:“袁晨,你真的长大了?” 少女的心思是最细密敏感的,袁晨闻言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嗔怪着:“苏姐姐,你说什么呀。” 苏三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明知故问。” 这天晚上,袁晨和莫明见面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情。 “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就那么死了,怪不得毓大哥脸都黑了。” “哦,那苏三是什么反应?”莫明表现的很有兴趣。 袁晨很高兴莫明能认真地听自己讲这些小事情,一时间激动的眉飞色舞:“当然不开心了,我安慰她说那些人做的事罗探长一定是不知道的,罗探长那么好的人才不会任凭他们胡作非为,我说的对不对?” 莫明点点头:“对,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袁晨堵着嘴,不开心地说:“谁是孩子啊,你不要总当我是孩子,我马上就十七岁了。” “嗯嗯。”莫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接着抬起手腕看看表,皱眉道:“我临时有事,你早点回家把。” 袁晨惊道:“那你不吃晚饭了吗?” 原来他们之前给附近的饭店打过电话要他们送饭菜过来,莫明经常工作到深夜,晚饭总是很丰盛。莫明说话间已经大步走出去了。 莫明走出办公室,有秘书迎上来问:“处长……” 莫明挥挥手:“给沪江的老宋打电话,叫他马上过来,有点事情需要他做做。” 第二天一早,大街小巷都是报童的清脆的声音。 “号外号外,司令公子撞死报童,威逼利诱试图私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司令公子横向霸道由来已久,曾开车撞死女中学生,至今逍遥法外,稚子无辜,天理昭昭,公道何在?” 警备司令的公子劣迹斑斑,撞死女学生和报童的新闻街头巷尾人人皆知,很多人都在摇头叹息有钱有势只手遮天,百姓日子难熬。 罗隐的车还没到警察局,就看到前方黑压压围了好多人。见一辆高级轿车过来,有人挥舞着拳头带头振臂高呼:“严惩杀人凶手。” 罗隐不耐烦地按着喇叭,有人认出车内的罗探长,喊道:“他就是罗司令的公子!”闻言,一些记者模样的人呼啦啦围过来,纷纷对着车内的罗隐问道:“罗探长请问令弟可被刑拘?”“罗探长,你对你弟弟屡次撞人有什么看法?” “罗探长,听说令弟罗平曾经撞死过女中学生最后赔偿私了,请问你在那次事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罗隐不理他们,直接倒车,围在车后的记者见他摆出不管不顾的架势急忙躲避开去,有人叫骂道:“果然是蛇鼠一窝,这是想撞死我们啊!” “哼,我们这些小记者的命,那些达官贵人哪里放在眼里。” 这时有人义愤填膺开始引导舆论,大声疾呼:“严惩杀人凶手!警察局贪赃枉法,我们不需要这样的警察保护市民。” 罗隐将车子倒走后,直接开向另一条街道,看到报童挥舞着报纸大声叫卖,罗隐摇下车窗要了一份报纸,司令公子屡次撞人的黑色大标题映入眼帘,再一看报头上硕大的沪江晚报四个字,罗隐气的将报纸团成一团从车窗扔了出去。 一大早,苏三也被这铺天盖地的新闻宣传吓到了。 她匆忙买了几份报纸,一份份的看,没等看完,心里咯噔一下,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就直奔报社。‘ 苏三下了车,急匆匆往报社跑,忽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苏三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怒气冲冲的罗隐,刚要问你做什么,就听罗隐问道:“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苏三愣了一下,转瞬之间就明白他指的是报纸的事情,急忙摇头道:“不是我,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这才急忙赶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隐已经被气晕了,根本不相信苏三的解释:“你太过分,我自认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可以开诚布公,你哪里不满完全可以指出,我已经给你们承诺,会尽最大努力,你们竟然一点时间都不给我!” “罗隐,请你相信我,我承认这次事件我对你,对你那个家庭都很不满,但我不会在一切没彻底调查清楚的时候就发这样的报道,引导舆论。” “一切没彻底调查清楚?你的意思彻底调查清楚了就可以发这样的报道了?”罗隐几乎失去了理智。 这不仅是丢他的脸,更可怕的很有可能会将罗家拖入一个危险的境地。 罗隐不喜欢那个复杂的家庭,但毕竟那是他的家人,他不想他们万劫不复。 “你知不知道,现在先生正倡导新生活运动。这样一报道对我家会有怎样的影响?” 苏三听到这话,也不再解释,直接问:“在你心中你们家的形象和影响,要比一个孩子的死来的更重要对不对?” (未完待续。) 第六章 你真叫我失望 俩人站在门口争吵的激烈,有人路过一眼眼地往这边看。 罗隐本来就在气头上,大怒道:“赶紧滚!” 苏三最恨他们姐弟飞扬跋扈的那个劲,闻言也是更加生气了,拔腿就走。 罗隐道:“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你明知道我不是说你。” “苏苏,哈哈,见报了!” 忽然毓嵬手里拎着几份报纸,笑嘻嘻地从马路对面跑过来。他满脸都是孩子样的天真,跑得脸微微发红。 罗隐直直地盯着他:“莫非是你做的?” 毓嵬一愣:“我做什么了?”他很快反应过来,将报纸藏在身后,猛地摇头,“和我无关,我没做,昨天给你那狗屁弟弟气死,早早就睡觉了,什么都不知道。” 罗隐看着他们俩,内心深处升起无限悲凉。 他们一点都不体谅我!一个是我喜欢的人,一个是我的好兄弟,你们只要自己想要的结果,却没人在乎我的苦衷。 罗隐怔怔地看着他们,目光从苏三的脸上滑到毓嵬脸上,看的毓嵬心里一阵发毛,急忙伸手在他眼前一晃:“唉,我说罗隐,你这什么眼神?傻了吧?” 罗隐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想将这二人看的更清楚点:“好、好,你们做的好。” 说完转身就走。 苏三追出去喊道:“罗隐,你……” 可是罗隐已经迅速上了车扬长而去了。 毓嵬看看苏三,指着报纸:“和你无关?” 苏三摇摇头。 毓嵬耸耸肩:“我也没做过,这时哪里来的消息呢?哦,我明白了一定是罗平那小子作恶多端被人盯上了。” 罗平事件还在发酵,罗隐开车回罗公馆,看到公馆门外围了一群记者,还有举着小旗子高呼严惩凶手的人。公馆外站岗的士兵如临大敌各个神情紧张。 罗隐的车冲过人群直直地开进去。 下车进门就听着大厅里传来一阵吵闹。 “孽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是罗司令的咆哮声。“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再生气也没用,不如我们多拿钱给那家人不就完了,民不举官不究的事。” 罗平的亲妈,那个不知排行第几的姨太太说道。 罗隐进去看到罗平跪在一边,罗司令怒容满面,三小姐在一边抱着肩膀好整以暇。 罗平不是省油的灯,见罗隐进来大声喊道:“就是大哥的朋友捣鬼,好好的跑去报社爆料,大哥也太过分了,有什么事回家说,关起门来我们是一家人,为了整我搞这么多事?大哥,我一个小老婆生的,你怕什么?” 三小姐冷笑:“我可算见识了什么叫狗急跳墙,胡乱攀扯,六姨娘,你把你儿子教育的真好。” 六姨娘脸上挂不住了,指着罗平喊:“闭嘴。老实跪着,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罗司令看向罗隐:“你弟弟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他胡说的都是什么,我只知道事是他惹的,这也不是一次了,现在先生正倡导新生活运动,全国都在提倡礼义廉耻,具备国民道德,他这所为一定要被人抓住做把柄的。” 罗司令叹口气,坐到沙发上:“你说得对,我现在已经满头小辫子了,这司令能不能稳稳当当坐下去,就看这次的事能不能解决了。” 三小姐皱着眉头看看罗隐没有说话。 原来罗司令早上去上班就被记者围追堵截,到了司令部看过报纸发现事态很严重,这是给政敌树立一个做好的靶子,全国都在倡导国民道德,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种事!他急忙驱车回家,把罗平找来质问,一时气不过踢了他几脚,叫他在一边跪着。 这时书房里电话铃声大作,秘书匆匆跑来在罗司令耳边低语几句。 罗司令迅速起身去接电话。 厅里气氛异常,罗平昂着头,气愤地盯着罗隐。六姨太在一边不住擦着眼泪。 三小姐道:“好了,一个视死如归,一个悲悲切切,老头子去接电话了,你们还摆出这种嘴脸,做给谁看。” 六姨太抽抽噎噎:“三小姐,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笔写不出两个罗,不管你认不认,罗平就是你弟弟。他要出了大事,你们谁脸上也光彩不了。” “笑话,我又不是贴金身的菩萨,脸上要那么光彩做什么。” 这时就听着秘书大叫声:“司令司令!” 罗隐几步冲向书房,只见罗司令倒在太师椅上面涨得通红,双眼紧闭。 罗隐急忙喊道:“药,药在哪?”原来罗司令血压有些高,平时都要服用降压药物的。 秘书随身带着药急忙拿出,罗隐给他父亲将药喂了下去,过了一会,罗司令气息渐渐平稳一些,三小姐和六姨太张罗着喊人过来扶着他去休息,打电话找家庭医生过来。 “出了什么事?怎么接个电话就成这样?” 将罗司令送到房间等医生后,罗隐问道。秘书看看周围,小声地在罗隐耳边说:“电话是总统府打来的,这件事夫人都知道了,问司令,他是想新生活还是旧生活。” 总统夫人那里竟然也知道了此事! 罗隐这时已经发现这绝不是苏三或者毓嵬能做到的事情,背后有一股势力在试图将水搅乱。 他对秘书大致讲了自己的想法,秘书点头:“四少你说的很对,现在是有人眼红司令的位置了,要将咱们连根拔下去呢。” 罗隐思忖良久,在想上海到底哪个势力能有这么大的权利。 “这事情有点莫名其妙啊。”秘书叹口气。 莫名其妙! 罗隐想:对,发动这么大阵势,像他们的作风。 罗隐明白,莫明的身后站着他们那庞大的无孔不入的组织,罗家这是碍了那组织的眼,挡了人家的道。 报社里,苏三也在苦苦思索。 报道看文笔应该是宋主编写的,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呢? 宋主编今天并没有来上班,问了同事,说是昨晚加班加得狠了,今天休息。 宋主编昨晚是忽然知道这件事的,那么是谁告诉他的呢? 事发的时候,苏三确定现场并没有出现别的记者,唐家人一心要钱,消息不可能是他们捅出去的。 那么到底是谁? 苏三将昨天下午的每件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我们一起回家,看到了袁晨……对,袁晨! 袁晨的背后站着莫明,莫明身后是他们的组织,只有那个组织才能搞出这么大架势。 苏三想到这里,很是内疚,是自己无意中将事情透漏给袁晨,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苏三拿起电话,苏三听到罗隐的声音有些沙哑,急忙说道:“罗隐对不起,是我的错。 ” “什么?果然是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着莫明一起来搞我们家?” 罗隐打电话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没想到苏三接起电话就说对不起。 苏三一愣,没等她反应过来,罗隐喊道:“你真叫我失望。” 接着电话就挂掉了。 我让你失望?我做什么了你失望? 苏三将电话重重放下,气愤难平。 (未完待续。) 第七章 误会重重 去哪里找莫明呢? 苏三浑身充满无力感。昨天只是袁晨问自己脸色不好时提了一嘴,她一直当袁晨是小妹妹的,却没想到事情竟然是从这里出了岔子。苏三的朋友很少,林淑凝现在也是渐渐远离她,苏三心里清楚,因为看到自己就能想到那段痛苦往事,曾经的友情淡的像是清晨的薄雾,阳光一出来就散了。 苏三心里憋闷着非常难受,又不想再打电话过去和罗隐解释,便拎着包就回家去找袁晨。 刚进门就看到莫明靠着三楼楼梯懒洋洋地抽烟,见到苏三过来挥挥手。 苏三一股怒火直冲向头顶,她强自克制住,一步步走进。 莫明当然感觉到她满身戾气,无辜地摊手道:“啧啧,你那是什么眼神,要吃人吗?我的肉可不好吃,牙碜。” 苏三站住脚,声音发涩:“我以为,罗隐和我都是你的朋友的。” 莫明点头:“没错,我也一直当你们是朋友,毕竟我们可是共过生死的。” “那你就是这样对朋友的?”苏三说着将手里的沪江晚报摔在他面前。 “我自己拿你们做朋友,但我有自己的工作。我的工作要求我必须对付罗司令,因为他不够听话,就这样简单。” 莫明耸耸肩:“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苏苏,你应该体谅我的苦衷。” 苏三无言。 莫明那个组织做什么,苏三明白的很。 政治漩涡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她无力地叹口气,低声道:“你们,辜负了我的信任。我真的以为是朋友,是小妹妹。随口一句却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你……很难过?” 莫明将手的烟掐灭,苏三看着烟头的红色渐渐归于冷灰,心里忽然想起一句:十分红处便成灰。凄然一笑,转身下楼。 苏三打开门,用力地关上,然后顺着墙壁慢慢地滑落,最后坐在地上,看着地板上的阳光的斑驳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自己还是最孤独无助的。 没有家没有亲人,只是个实验品而已,被人从实验室抛到人世间,一片茫然,蹲在街头,眼前是来来往往的行走的人,脚步匆匆,没有人会为她驻留。 她和罗隐之间隔着一道深渊,她跨不过去,他不想迈进,她只看到他在警察局的工作圈子,却从没有去想也不愿意去想他背后是怎样一个世界。罗三小姐的高傲跋扈是属于那个阶层的,在他们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小可怜,挂着富贵公子,却又不失时机的背后使绊子。 对,一定是这样,罗隐说他失望了。 苏三从没有这么疲惫过。 这些年一个人走的很累。 喧嚣的大上海,没有一块空间是完整的属于她的,她努力想抓住点什么,摊开手总是空空。 她不想哭,也哭不出来。因为心里充满的不是痛苦而是无助和茫然。 我做错了吗?自己的确是为那个孩子的死感到惋惜,也为罗平的态度赶到愤怒,甚至对罗隐轻描淡写的私了有不满,但自己从没有想过将罗隐推上风口浪尖,她只是在袁晨问到时提了一嘴,她忘记了,袁晨已经不是十几岁的中学女生,而是中国那个最庞大的组织中的一员,如果有一天,她的组织要求她将枪口对准自己,她,或者莫明也会义无反顾。 想到这里,苏三内心一片冰冷。 莫明见她转身下楼,神色凄惶,想了想就跟了下来。 袁晨从门缝看到莫明匆匆追过去,嘴抿了一下,手紧紧地抓着门把手。 莫明打开门,看到苏三坐在地上,喊了一声:“苏苏,你这是怎么了。” 苏三看他一眼,眼神茫然无助没有焦点。 莫明扶她起来:“地上冷,小心着凉。” 苏三没有吭声。 “你骂我几句也就是了,别和自己过不去啊。” 苏三忽然问:“有一天你的组织要求你将枪口对准我,你会不会扣动扳机?” 莫明一愣:“这是什么话,你和政治没关系,也没什么别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呢,这个假设不成立。” “你的意思很明白了,你会毫不犹豫对不对?” 苏三笑了一下,笑容无限苍凉。 莫明从没有见她这么颓唐过,那个倔强刚强又有点伶牙俐齿的女孩子去哪里了? “你放心,这种权利斗争罗司令经历的多了,这点事不算什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是蹲几年监狱也无所谓,他们在里面待遇不知多好,红酒牛排哦,就是想要女人都没问题。” “我的本意是罗平太嚣张,也许他们那个世界的人想法和我们不同,我也惊讶于罗隐对这件事的淡漠态度,但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怎样,从没有想过。”想到刚才被罗隐挂掉的电话,所有的悲愤委屈都涌上心头,苏三捂住脸,不想在莫明面前流泪,柔弱的双肩颤抖着。莫明想都不想,一把搂住苏三的双肩,低声道:“对不起了,我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从加入组织那一天起就要以组织利益为重,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危害到罗隐,再说罗司令只要换个位置就什么事都没有,我向你保证。” 两人并不知道,此刻门外有一双审视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袁晨看着这一切,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很想冲进去质问莫明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冷冷地转过身上楼。 每走一步,心里就痛上一分。 莫明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想苏姐姐和罗先生很要好的,平时对莫明也是友情更多一些,并不见别的心思,袁晨想,人都是有心的哪怕莫明的心是一块冰,自己也能将他捂热吧?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了,早上看到报纸上的报道她就猜到是莫明所为,莫明真的是为了组织利益为了将罗司令扳倒?还是为了扳倒罗隐制造矛盾,好抱得美人归? 莫明回到三楼,看到袁晨已经摆好了饭菜,笑盈盈地问:“你去哪里了?我正打算去叫苏姐姐来吃饭呢。” “不用去了,她心情不好。”莫明坐下,看着一桌子的菜,点头笑道,“我们袁晨真能干,这色香味俱全的。” 袁晨给他盛上米饭,笑道:“有人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抓住男人的胃,你觉得这句话对吗?” 莫明夹了一块红烧肉吃了,然后满足地问道:“这入口即化的,原来你在厨房忙乎的是这个,嗯,全是黄酒炖的,里面没有加水。” “你这口味和苏姐姐……”袁晨忽然截住了话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莫明啪地将筷子一摔,起身一把捏住袁晨的下巴:“你想说什么?” 袁晨愣住,不知道莫明是什么意思。 “你太低估我了,不要侮辱我的智商,跟在我后面你想做什么?” 袁晨辩解道:“我,我是怕苏姐姐伤心,特意……” 莫明加重了手劲,疼的袁晨手中闪动着泪花。 莫明松开手看着袁晨冷冷地说道:“别以为我惯着你就能为所欲为。” “你就是故意的,你是故意将这件事捅出去的!你卑鄙!” 袁晨大声喊道。 “是啊,我还无耻呢,你要不要看看我缺了几颗牙?”莫明坐下,一拍桌子,“老实地给我坐下吃饭。” 袁晨苦着脸坐下,莫明又夹了红烧肉,有滋有味地吃完,看了袁晨一眼说:“你家芙蓉弄那房子,咱们的人要住进去,地下的尸体我就直接处理了。” 袁晨身子一抖看向莫明,后者似笑非笑:“怎了,是舍不得还是恨得牙根痒。” “我恨他。”袁晨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乖孩子,这就对了,干咱们这行的就要靠一股子劲活着,有恨就对了。”他轻笑一声,“也别把我想的那么不堪,我想对苏苏如何,他罗隐能拦得住?我只是不想唐突美人找不自在罢了。我要一个人就要得到她的心。” 袁晨斜眼一笑,眉梢风情尽显。 ”那身体呢?要不要?“ ”吃饭吧,红烧肉都堵不住你的嘴。不吭气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 漩涡 第二天,事态发酵的更加严重。罗公馆被人团团围住,有人愤怒地振臂高呼将杀人凶手交出来。 罗司令房间里双层的天鹅绒窗帘得的严严实实,挡住全部阳光,却挡不住外面喧嚣的人生。 几位姨太太坐在大厅焦急地走来走去。 罗隐靠着窗户,透过窗纱默默看着外面的人群,他早已经将几个带头的人看的清清楚楚,三小姐抱着肩膀站在一边,低声问:“你确定能扳回一局?”“尽力吧。” 罗隐扬了扬手中的照相机:“围攻主力就是这几个人,在警备司令部和警察局也出现过这几个人。我去洗照片。” 三小姐拉住他低声问:“你那位苏小姐,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 罗隐反问:“你觉得呢?她有这么大能力至于连艾尔莎都想害她吗?” 三小姐被他噎的一愣:“我就随口问一句,你急什么啊。” 罗隐不理她,转身要去暗房冲洗照片。 这时二姨太站在楼梯门口拦住他问:“四少,你说这事怎么办啊。老被人这么围着也不像话,我们想出门都没办法,好烦人的哦。” 罗隐看向一边坐着的罗平母子,冷笑道:“正主儿在那,问他们去。” 六姨太尖叫:“四少,这一笔写不出两个罗,你不能把事情都推给我们。” 罗平也站起来喊道:“就是你那姘头做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打听了,你那姘头就是沪江晚报的,罗隐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几个女人都看向罗隐。 这时从楼梯上传来罗司令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女人怎么也会牵扯其中?” 罗平闻言急忙喊道:“爸爸,就是那女人做的,那女人是沪江晚报的,那天就揪着我不放。” 二姨太噔噔噔几步上楼,扶着罗司令道:“司令,其实咱们家四少也可能是被那女人骗了,咱们四少这样的相貌人品家世,那多少名门闺秀都盯着呢,那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手腕,没准是司令的仇家买通了故意来害我们的。” 罗隐喝道:“没影的事你别胡说八道。” 罗司令怒道:“老二跟我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小四,你不能这么没礼貌。” 罗隐哼了一声,扬着相机道:“我去忙。” 罗平不依不饶,抓住罗隐胳膊道:“趁着爸爸在这,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害我。” 罗隐用力挣扎一下,可是罗平抓的用力,他挣脱不开。 三小姐快步走上来道:“这是做什么?拉拉扯扯,哪还有点大家公子的气度,摆这种市井泼妇样给谁看?” 六姨太叫道:“三小姐你骂谁?” 三小姐扇子咵地一合:“谁捡骂就是谁。” 六姨太哭嚎道:“司令,你看看,这你还在呢,就都欺负我们母子。” 这时罗隐看着罗平猥琐嘴脸着实生气,扬手一挥,相机重重打在罗平头上。罗平哎呦一声,双手捂住额头,嘴里喊:“打死人了。” 六姨太嗷地一声像愤怒的豹子扑过去,罗隐往旁边一让,六姨太扑在地上,罗司令气的一拍楼梯栏杆:“你们就是想气死我对不对?”二姨太急忙抚着他胸口给他顺气。 罗隐道:“事情闹这么大,挥泪斩马谡也是没有办法的。” 罗平闻言一愣,捂着脑袋喊疼,接着头一歪装作晕倒。 六姨太急忙扑向儿子,旁边的姨太太们冷眼旁观,三小姐装作站立不稳,不小心踩了罗平的手一下,罗平嗷地一声坐起来,正和他妈撞在一块,六姨太被撞到了鼻子,又是疼又是酸,眼泪汪汪看着罗司令,只可惜现在罗司令心里烦躁,她这幅梨花带雨的样子根本得不到一点怜惜,罗司令挥手:“滚,都给我滚,看着就烦。”二姨太跟着喊道:“司令发话了,还不都退下。” 当然这话是对着所有姨太太们说的,三小姐并不包括在内。 罗司令由二姨太扶着在沙发坐下:“你说,小四那个什么女人是怎么回事?” 三小姐道:“人家是清白人家的小姐,又是名校毕业生,小小年纪就是报社的主笔,人又聪明伶俐,帮咱家小四很多忙的。” “清白人家小姐?”罗司令想了想,“事情过去后哪天带来给我看看。” 二姨太刚要开口,罗司令哼了一声:“一个报社的小姐是不会将这水搅成这样的,老六母子眼皮子实在是浅。” 三小姐道:“爸爸英明,这么大阵势哪能是她小姑娘搞出来的,领头的人咱家小四都拍下来,一个个认过去,看看他们还能嚣张多久。” ”嗯,我这几天还是不能出门,外面来电话就说我病着,这水现在是越混越好,我就看着到底最后都什么人蹦出来。” 罗司令站起身:“老二,扶我上楼。三儿,你和小四放手去做,别怕得罪人。” 三小姐得到这个承诺,高兴地连连点头。 二姨太扶着罗司令回来卧室,试探着问:“司令,你不会把罗平交出去吧?” “他们要的不是罗平,是我手里的东西,今天把罗平交出去,明天就能要我交更多。” 罗司令叹口气道:“有枪有人,就什么都不怕。” 这天下午,罗隐将一叠照片摔在莫明面前。 “恭喜莫上校,这次事过后是不是要换梅花了?” 莫明拿过照片看看:“拍的不错,我还真低估你了。乱成这样还有这心情拍照,厉害厉害。梅花不梅花的无所谓,我们军统的衔就那么回事吧。” “少啰嗦,国防部来调查我就把这些照片交出去,这人一个个挖,看到底谁难看。” “我的人可是各个经过大风大浪,国防部大牢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小意思,我是不怕的。” “你们到底想得到什么?” “很简单,罗司令这个位置坐太久了该换一下。” “换到哪里?” “去国防部做个参议。” 莫名轻描淡写地说。 “做个参议?你们真够无耻的。” 罗隐想不到军统的胃口这么大,盯上的竟然是警备司令这位置。 “无耻的不是我们,是你的弟弟,若没有他惹出来的乱子,我也抓不到这把柄。”莫明得意地一笑,摇了摇手里的照片,“这些我就拿走了,弟兄们表现的都很卖力,我要论功行赏的。” “苏三,到底……” 罗隐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那件事。 “你说呢?”莫明高深莫测地一笑,“不要说你不了解她。” 罗隐有一种挫败感,他发现自己真的分辨不清了。 (未完待续。) 第九章 冲突 苏三请了几天假没有去报社上班,也没有试图去向罗隐解释什么,两个人都是倔强又死要面子的性子,你不理我,我还懒得理你呢。 这几天毓嵬担心苏三心情不好,总是没事来找她聊天。 “你们俩啊,脾气都够愁人。” 苏三听着生气,一把将他手里的茶杯夺过来道:“就你脾气好,我怎么记得你还打人了呢?” 毓嵬嘿嘿一笑:“看看,这就给我脸色了,还好意思说自己脾气好。” 苏三忍不住笑了:“喝,喝吧,其实我茶里下了砒霜。” “那正好啊,美人下的砒霜我是甘之如饴。” 毓嵬安慰她道:“两个人都在气头上就得缓缓,我们家就是我阿玛避开。” 苏三对此很有兴趣:“真的?我以为你父亲那个地位,不会迁就别人。” 毓嵬笑道:“他们那个环境才活的明白了,打小就知道什么不该做什么该做,趋利避害比谁都明白,宫里的人不长别的光长心眼儿。但是我讷讷的脾气那个大的,当初老佛爷还说我讷讷看起来倒像是她的亲闺女,脾气大,架子大,一生气就摔东西,我阿玛心疼啊,每次只要讷讷抱起瓷瓶子罐子的阿玛就冲上去拦住,将她手里的东西夺下来,然后将铜器啊铁器去塞过去,我讷讷开始还砸,后来书房里的物件都换成铜的了,讷讷自己看着反倒笑了,说这么这么沉的物件,自己抱起来怎么看都像是天桥打把式卖艺,。这发脾气就扔东西的毛病也算是改过来了,这大概就是我阿玛的相处之道吧,他这人向来宽厚大度的,早年摄政王的兄弟们,七爷九爷争权夺利闹成那样,都使劲拉拢我阿玛,可他就是谁都不搭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苏三听完慢悠悠叹口气道:“你那意思是要我学你父亲,他发脾气我就让着他,随他去?” “别介,我可没那意思,我就是随便说说话。”毓嵬见苏三面色不善急忙辩解。 “你这人就是一丈二尺高的灯台,照得到别人,照不到自己,这会给我讲大道理,你自己倒是怎么想的呢?”苏三发现毓嵬这几天明显有些心灰意冷. “我这些天算是看明白了,唐家人是一门心思要钱,压根就没人想给那孩子主持正义,天可怜见,那孩子还叫做正义。我非亲非故,干着急上火就是没有办法,够不到,我倒是做好击鼓鸣冤滚钉板的准备,可压根就没人给我机会,这一腔子热情现在都冰冷成灰,我这颗心啊,那可是哇凉哇凉的。” 两个人相视苦笑,不错,几天前的火热现在已经变成死灰,唐家人才是受害者家属,听说和罗家打成了赔偿协议,罗司令亲自露面应对记者,痛斥逆子并声称要严加管教,罗三小姐的妇女慈善会也出面现身说法,一群被三小姐资助过的孤儿在记者面前痛哭流涕,纷纷声称没有三小姐的善心就没有他们今天,大赞罗家菩萨心肠。与此同时,罗家也发动各方面政治关系在国防部和总统府之间大力游说,总之意思是军统故意搞事,罗家愿意交出肇事者只求平息众怒。 罗家这番诉苦,很有点分量,明眼人知道,这摆明了是军统在背后要弄垮罗司令,堂堂一个警备司令部的司令若是都能被军统说搞掉就搞掉,那多少人都将岌岌可危!谁家没几个跋扈子弟?别的不说,孔家二小姐有次开车和一个少将抢道,这位二小姐直接拔枪就射,万幸她枪法不是很好,子弹打偏了,人虽然没怎么着,军帽却穿了个洞,这位少将处长一看下来的是孔二小姐,心里已经怯了几分,挨了一枪也只能自认倒霉,只是这距离总统府不远就有街头枪战惊动了宪兵,这事也就传了出去,最后还是这少将亲自去孔家给二小姐道歉了事,二小姐的跋扈可见一斑。这些人家,谁家也不敢保证自家子弟不捅篓子,因此对罗家的事情也都暗自支持,加上军统名声本就不好,一时间罗司令的位子倒也还算稳当,只是这位罗平公子,需要被送到美国去学习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几天时间,尘埃落定,唐家拿到大笔钱,罗家也躲过了明枪暗箭,只有那个真正的唯一的受害者唐正义,已经永远不能开口说话,诉说自己的冤屈了,就是能说话又怎样?谁会在乎一个没人疼爱的孩子的心情? 唐先生为了像大家证实自己多爱儿子,花钱给唐正义买个块墓地,墓碑上还刻了个小天使,上面写着永这里长眠着我们最爱的宝贝.愿他安息.永远爱他的爸爸妈妈. 苏三和毓嵬站在唐正义的墓前,看到胖胖的长着翅膀的小天使只觉得无比讽刺。 ”永远爱他。”毓嵬冷笑,一拳重重地打在墓碑上,苏三拦住他道:“傻不傻啊,手不疼吗?” 毓嵬指指自己的胸口:“这里更疼,我现在才发现自己过去真是活得浑浑噩噩,每天混日子,对这个社会没有一点用处,我是个废物!正义啊,老师是个废物。”、 毓嵬挥舞着手,大声喊叫。 苏三按下他的手:“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在这里这样,唐正义在下面看着我们呢。” 毓嵬看着小小的坟墓,想着那天丢在地上金灿灿的铜圆,眼圈一红,眼泪要掉下来。索性不管不顾靠着苏三的肩头无声地流着眼泪。 苏三轻轻拍拍他的背:“你前几天还在劝我,其实自己心里憋的更难受啊。” “呦,这是做什么?”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苏三一愣,抬起头看到三小姐和罗隐手里捧着菊花和白玫瑰,站在面前。 毓嵬兀自流泪,头也不回。 三小姐冷笑:“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你们这是做什么?” 罗隐阻拦道:"三姐,你别乱讲." “他心里难受我安慰一下怎么了?他为什么难受,你们二位比谁都清楚。” 苏三见三小姐审视的目光就气不打一处来。 “哎呦,我可算见到什么叫贼喊捉贼了,怎么着?我们家挺过去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罗隐低声道:“三姐,我说过这事和苏三没关系。” “你们家有那么个祸害,再不吸取教训,躲得了这次,下次可就难说了。” “你咒我?”三小姐柳眉倒竖。 毓嵬实在忍不住,索性松开苏三:“三小姐,这里埋葬着一个可怜的孩子,他因为你家人的过错失去了生命,十二岁,再也不会长大,当着孩子的面,你就不能说个软话吗?还是你们家人都是这个样子,永远不会错,错的都是别人。” “三姐,我们是来祭拜孩子的,你别这样。” 三小姐这几天每天都在妇女慈善会强颜欢笑讨好别人,只求挽回罗家名誉,此刻见到她心中的始作俑者更是气愤,特别是毓嵬竟然还和苏三几乎是搂抱在一起,青天白日成何体统! 她冷笑道:“不错,我们是祭拜孩子的,别的事以后也不必提了,亏我还在父亲面前极力称赞她是清白人家的小姐,哼哼。”她什么都没说,可是哼的那一声充满了鄙夷。 这一声重重砸在苏三心头,罗隐也火了:“罗琼,你有完没完?” (未完待续。) 第十章 中枪 三小姐见弟弟真的发怒了,便瞪了苏三一眼不再说话。 罗隐看向苏三,声音发哑:“对不起。前段日子我错怪你了。” 苏三低低地应了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眼睛有点酸,她低头强撑着。毓嵬见俩人样子古怪,便在一旁说:“事情都过去了,我开始也是错怪你了,罗隐,我以为你当时轻描淡写态度不对,现在想是我太幼稚了。我有很多想法,但在现实中根本无法实现,无力回天。” 他叹口气看着那小小的墓碑:“爸爸妈妈亲爱的宝贝,多么美的墓碑,充满了爱。他的死换来一群人的兴奋,换来不爱他的人发财,他自己却只得到活着时候得不到的敷衍,狗屁的人生。” 罗三小姐撇撇嘴,心道这都什么人,这么粗俗。 她放下花又对着墓碑鞠躬,嘴里念叨着:“小朋友,希望来生你投个好胎吧。”苏三在一边冷眼旁观,心道虽然不喜欢罗三小姐,可她这几下倒是做的有模有样。 罗三小姐做完就说道:“我回去了,你走不走?”罗隐点点头:“你先走吧,我还有些事。” 三小姐走到苏三面前,冷冷地看着她道:“我爸爸还说等事情了结了要你去我们家坐坐,我非常不喜欢你,但没办法小四喜欢,我也只能勉为其难。” 她说话永远那么生冷难听,苏三刚要张嘴,忽然然砰的一声,苏三身边的地上溅起了火星,石子碎片迸到苏三脸上,划了一道血印,苏三啊地一声。 罗隐当即一把将苏三推倒,嘴里喊着:“不好,都趴下。” 三小姐转身就跑,罗隐大喊:“别跑,趴下!趴下” 接着又是砰,毓嵬哎呦了一声,蹲下身子。苏三急忙问:“山鬼,你怎么了?” 毓嵬咬着牙:“小爷中枪了!” 枪像是从两个方向发来的,刚走出几步的罗三小姐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罗隐眼睛红了,迅速从腰间拔出手枪,匍匐着几下爬到三小姐面前,喊道:“三姐,三姐。” 三小姐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罗隐一眼又闭上。胸口是一摊血迹,还有血往外流。 苏三也急了,脱下自己身上的白毛衫往三小姐胸口按。 枪声停了,罗隐这才抱起三小姐直奔外面的车子,苏三扶起毓嵬,发现他的伤在后面,屁股上都是血,走路一瘸一拐,走几步就骂哪个乌龟混蛋王八孙子。 罗隐的心抖成一团,车子横冲直撞。 一路上三小姐脸色苍白,偶尔低声呢喃着:“小四,你可怎么……” 她的头枕在苏三腿上,苏三看着眼前这个失血过多胡言乱语的女子,想到她刚才和往日的飞扬跋扈,在她耳边喊道:“三小姐你要坚持,不能闭眼,不能睡,坚持啊。” 毓嵬伤到屁股,身后一滩血,趴在车上哎呦哎呦地叫。 罗隐听得实在心烦,喊了一声;“闭嘴。” 毓嵬吓得看向苏三,后者对他摇摇头,他只好捂住自己的嘴巴,露出一副委屈样子。 送到医院后三小姐没有抢救过来。 子弹打进了她的心脏,打断了动脉,毓嵬屁股上只是石子擦伤并无大碍,苏三的脸上也做了处理,一道紫药水的痕迹,从眉骨一直到腮边,触目惊心,稍微偏差一点,那石子就得打进眼睛了。 但此刻谁都顾不上好看賴看,罗隐在三小姐被盖上白被单推出来的那刻,铁青着脸,抿着嘴,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大姐嫁给一个外交官,现在法国,二姐则随丈夫在东北驻守,罗隐不知该通知谁。他父亲有高血压心脏不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受得了。 他双手抱着头,痛苦地朝墙上撞去:“为什么会这样!” 苏三宁可三小姐继续对自己冷嘲热讽,也希望她能睁开眼醒过来,活得那么肆意的女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的忽然就没了,这是怎么回事? 就看着罗隐忽然一跃而起,大步往外走。 苏三问:“你去哪里?” 罗隐一声不吭继续往前走。 “你知道谁做的?” “除了军统那帮王八蛋还能有谁?” 是莫明?苏三觉得不像,她潜意识里认为,子弹本来是奔着自己去的,只是现场有点混乱,三小姐中了枪。或者说枪手的目标就是要打中一个女人,三小姐比较倒霉,正好打中了心脏。 她越想越害怕,只能紧跟罗隐的步子,跑得上气不接下去,脸上那道疤,狰狞的吓人。 “姓莫的。”罗隐一脚踹开莫明办公室的门,身后跟着几个军统的人,守门的卫兵本来是拦着罗隐说要通报才行,罗隐直接掏出枪对着卫兵脑袋:“老子现在就要进去。” 正好出入的人有认出罗隐的,急忙上来劝解,就这样罗隐推开卫兵,大步冲了进来。 “怎么了?凶神恶煞,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莫明合上正在看的档案,从一张宽大的桌子边抬起头。 他看到罗隐是举着枪冲进来的,笑道:“罗兄,我这里各个都是玩枪的高手,你在这玩这个没意思吧。” “少废话,是不是你做的。” 莫明一愣,他第一次看到罗隐一脸戾气,眼睛里充满了悲愤,直到看见苏三匆匆跑来,脸上一道很长的新鲜伤痕,心道我做什么了?背后黑你们家你早知道,再就是搂了一下苏三,你至于动刀动枪的吗?他刚要解释,就听苏三也问:“是不是你?” 跟着他们进来的那几个人互相对视一下,悄悄退到走廊,他们几个觉得这事有点怪啊,不会是争风吃醋吧? 袁晨听到这边有动静,慌忙跑过来,看到罗隐举枪对着莫明,吓得叫了一声:“苏姐姐,罗探长,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你们……啊,苏姐姐,你的脸怎么了?” “跑我这还敢举枪的,你是第一个,我做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三小姐中枪了。”苏三解释道,“我们在墓地遇到枪击,莫明你给我个实话,到底是不是你的人做的。” 莫明大惊,起身问:“你没事吧。”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在苏三脸前堪堪停住,“你……疼吗?” 罗隐要气疯了,又问了一句:“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莫明摇摇头:“我自认不是君子,可我是个标准的小人,我做的事情我都承认,再说我绝对不会对她动手。” 这个她指代不明,袁晨却明白,心被狠狠的抽了一道,但很快镇定跟着说:“莫长官和三小姐和苏姐姐无怨无仇的,怎么会这么做呢?” “之前我要对付的是你们罗家,不是罗家的女人。” 莫明看向门口,那几个人急忙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走开。 “罗兄,你坐下,将详细事情讲讲,这件事我管定了。” 罗隐犹豫一下,终于还是慢慢放下了枪,颓然坐下,满脸的死灰。 苏三心疼地问:“要不要喝杯水,莫明给他杯热茶,他需要镇定一下。” 袁晨点头:“我去倒。” 莫明则看向苏三,打开抽屉,翻找一下拿出个小瓶子说:“这药很好用,你拿去每天晚上睡前涂点,伤口不能沾水。”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凶手 莫明详细问了情况就马上派人去墓地查看现场。 被罗三小姐的忽然遇害蒙蔽了双眼,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这会听到莫明吩咐手下去勘察现场便起身道:“我也去。”说着抓起茶杯,咕嘟咕嘟的喝下去。 罗隐从没有这样过,他总是衣着讲究,挺直腰板,不会这么不注意形象的喝水。 苏三担忧地看着他道:“我和你一起去,也许能发现点什么。” 罗隐想了想:“好。” 莫明看着这俩人之间似乎有了某种默契,心里不太舒服,便也说道:“走吧,一起去。我可不想背着这黑锅。” 袁晨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抓起莫明放在桌上的药递到苏三手里说:“苏姐姐晚上我帮你涂药。” 一行人来到墓园,莫明的人已经在附近开始搜索了。 罗隐站在方才被袭击的地方,地上一摊凝固的血,上面叮着几只绿头苍蝇,罗隐看向两边树林,他这会渐渐冷静下来,神智稍微清醒,想到子弹很明显是奔着女性去的,心里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他看向苏三,发现后者的目光充满了担忧,很显然,她也想到这点。 “处长,树林里应该有人受伤了。” 原来罗隐还击时也射中了人,莫明的人顺着血迹一直追到墓地边缘,在更远的草地上失去了线索。 莫明指着草地,咬牙道:“弄几条狗过来。”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滑过苏三的脸,清楚地看到一道伤痕,从眉骨一直到腮边,他看出这是子弹擦伤的痕迹,若是稍微偏差一点,就要迸进眼睛了,简直不敢想象。 罗隐坐在唐正义的墓碑前,看着碑上胖乎乎的小天使,他忽然站起身,面色疲惫地看向莫明:“我先回去安排一下。” 莫明高深莫测地一笑:“罗兄,怕是想明白了吧?” 罗隐皱眉:“什么?” “不要养虎为患啊。”莫明似笑非笑地看着罗隐。 罗隐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莫明喊道:“罗兄,我派人送你。”罗隐没回头。 苏三也急忙要跟上,莫明抓住她的胳膊低声问:“只是脸上刮伤了?” 苏三点点头。 “目标是你。”莫明看着苏三的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心里想着和被别人点出来感受是不同的。 苏三很怕这个结论,但她知道,这应该是真的。 “什么人会想杀你呢?”莫明盯着地上那摊血迹,苍蝇越来越多。围着血迹嗡嗡嗡叫着。 苏三摇摇头,迟疑一下说:“我……不知道。” “撒谎。”莫明笑了,笑的意味深长,“你心里清楚的很。” 他指着那摊血,叹口气,用一种怜悯的口气说道:“你和他之间横着一条人命,你觉得还能回到过去吗?” 苏三猛地摇头:“不,不是这样。” 莫明指着罗隐的背影道:“看看他,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罗公子成了这个模样,简直像一只丧家之犬。你有没有养过狗?狗是群居动物,一但失去主人失去家,就彻底没了精气神,就是这样。” 苏三瞪他一眼,大步向前走。 “话,我是扔在这里,苏苏,我是担心你芳心错付,到时候受伤的是自己。” 苏三冷笑:“我就算撞的头破血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莫明摸摸鼻子没有说话,直到苏三走远了,他才轻轻叹口气:“当然有关系,我会……唉。” 这时他的几个手下走过来道:“处长,咱们还查不查了。” “看看罗平那小子现在在哪?来这不过是给他罗隐一个姿态罢了,到底是谁干的,大家心知肚明没必要装下去了。” 那手下一听罗平,微微一愣:“老天爷,不会阵是亲弟弟枪杀亲姐姐吧?” 莫明哼了一声:“那种家庭,什么亲的不亲的,那么回事吧,真的狠起来,咱们都不如。” 罗隐冲进家门,几个姨太太正坐在厅里看六姨太和罗平絮絮叨叨。 看到罗隐怒气冲冲地进来,几个女人吓一跳,纷纷起身。罗平则大咧咧坐着,看罗隐脸色难看,心花怒放。 “是不是你做的?”罗隐一把拎起罗平。 六姨太尖叫:“你这是做什么?事情不都了了吗?这又发什么疯?” 罗隐看着满屋子珠光宝气的女人,想到躺在冰冷太平间的三小姐,满眼通红,重重地一拳打过去,正中罗平脸上,罗平的鼻梁骨歪了,嘴角和鼻子都开始流血。 罗平哈哈哈狂笑起来:“你那姘头死了,哈哈,一个女人嘛,四哥,你为一个女人打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说咱们这样人家,你弄那么个女人来,你问问谁答应。” 他接到报告,说打中了那个女人,此刻看罗隐几近疯狂,他认定苏三是死定了、 这时一个女子推开阻拦的丫鬟仆人,气喘吁吁跑进来。 罗平一看苏三,眼睛瞪得大大的指着她问:“你……你怎么……” “我怎么没死?” 苏三进来,看着乱成一团惊声尖叫的女人们,再看看罗隐愤怒扭曲的脸,她的心渐渐沉下去。莫明说的对,一条人命横在你们中间,这道坎怎么迈过去? 罗隐疯了一样一拳一拳砸向罗平,六姨太死命喊叫,其他的女人开始也上前去撕扯,可是看到罗隐阴沉的脸色满身煞气,也都明白过来,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四少不可能摆出要打死罗平的架势。她们各个吓得耷拉着肩膀,哆哆嗦嗦靠在一边,只剩下六姨太声嘶力竭地哭嚎,罗平开始还是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打到最后只能发现出闷哼,像是死猪一动也不动了。 楼下喧闹成一片,罗司令在书房听到,由秘书扶着走出来,站在楼梯上问道:“吵什么?” 六姨太嘶哑着嗓子嗷地一声就往楼上跑,她披头散发踉踉跄跄,边跑边喊:“司令,司令打死人了,杀人了。”罗隐摇摇晃晃站起身道:“对,打死人了,我把他打死我伏法,干你们什么事!” 罗司令大怒:“他是你弟弟!” “我姐,我三姐死了!” 罗隐说完这句话,晃了几下,苏三急忙冲过去扶住他,罗隐指着被打的浑身是血的罗平道:“你问问他,问问他都干了什么!” 罗平其实一动不动也有装的成分,听到这话知道大事不好,杀错人了,急忙喊道:“爸爸,搞错了,搞错了,要做掉的是他的姘头,我不知道啊。” 都是真的?罗司令由秘书扶着一步步走下来,“小四,这都是真的?三儿她……” “是。”罗隐无力地垂下头。 空气瞬间凝滞起来,六姨太不敢在出声了,也不敢去扶罗平,因为罗司令正一步步走向罗平。 “你说,都是真的?” 罗司令问。 “爸爸,真不是故意的,那帮人搞错了,那群废物,哎呦。” 罗司令的拐杖重重地打在罗平身上,哐当一声又弹开去,六姨太扑过去挡在罗平身上:“他们姐弟是人,我儿子就不是人?你先打死我?” 罗司令已经掏出枪来,枪口对准了六姨太,他年纪大了,眼睛发花,胸口发闷,手开始不住地摇晃。 二姨太担心罗司令气倒过去,急忙上前扶着他,不停抚着他心口道:“司令,咱们家现在风口浪尖,这才平静几天,可不能出大事了。” “爸爸,真的是搞错了,我要杀的是那个女人,是她害了三姐,她是丧门星,都是她害的!” 罗平知道他父亲真可能一枪把自己崩了,连滚带爬起身抱着罗司令大腿不放。 罗司令的目光缓缓地转向苏三:“你就是小四的那个朋友?你……很好……很好……” 他连连说了几声很好,接着整张脸都血红血红的,眼睛也开始发红,像是全身的血都集中倒头部。 所有人都吓呆了。苏三最先反应过来,叫道:“医生,叫医生啊。”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不可逾越 万幸,罗司令最近身体欠佳,几个家庭医生每天在罗公馆轮流值班,苏三一嗓子医生匆忙跑过来,对罗司令实施抢救。 罗平趴在地上继续装死,心里不停地祈祷老天保佑罗司令平安无事,倒不是他多孝顺,如果老爹死了,自己这条小命一定也不保。罗隐紧张地站在门口,看着医生护士忙忙碌碌。 “是脑出血,已经输了降压药,目前还算平稳,需要卧床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医生走出来叮嘱道。 二姨太忙不迭地点头,六姨太却一捂眼睛哭道:“司令要是不醒我们母子就得被小四给打死啊,”二姨太拍她一下:“你有毛病啊,都说不能受任何刺激,你还嚎。”六姨太急忙捂住嘴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罗司令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六姨太这才抽抽搭搭地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司令不给个准话,我们母子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二姨太叹口气看向罗隐:“四少爷,罗平做了什么没做什么,等司令好转了再说行不行,咱们家三小姐现在是……” “在医院。” “那咱们就得赶紧去医院,三小姐大家闺秀,不能就这么上路。” 二姨太说着指着趴在地上的装死的罗平说:“来人,把平少爷扶楼上去,给他看看伤,锁起来谁也不许给他开门。” 六姨太听这话知道罗平暂时还是没有性命之忧的,急忙点头应道:“看什么伤啊,就那么受着。” 说完这言不由衷的话偷偷瞄向罗隐,发现罗隐面色没有变化悄悄松口气。 有卫兵过来拖着罗平上楼,六姨太急忙跟着上去,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你们轻着点啊。哎呦,别这么用力。”二姨太命人去收拾三小姐的衣服。 就听着罗司令在屋里喊:“小四,小四。”罗隐闻声进去。 二姨太这时一回头看到苏三站在一边,冷笑道:“这位小姐到这边说话。” 苏三跟着她走到一边问:“你想说什么?还要避开罗隐。” “就是四少爷也得叫我一声二娘,我这会就以罗家长辈的身份和你说话,事情来龙去脉我都看明白了,这位小姐,我们罗家这道门槛你是别想迈进来了,你呀,哪来的回哪去吧,我们家被你搅成这样,你也好意思站在这?” 苏三嘴唇咬的发白,声音略带颤抖:“难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罗平吗?我知道你们家现在恨忙乱,但是这位太太,你不能随意诬陷人。撞人的是罗平,买凶杀人的也是罗平,怎么都推到我身上?” 二姨太冷笑:”人活的久了什么人都能见识到,为了进罗家还真是不择手段,死个小毛孩子被你们搞的满城风雨,罗平说的没错,你就是个丧门星。” “看来这位太太当年为了进入罗家是煞费苦心,不惜做妾,真难为你了。” 苏三双手垂下,紧紧握成拳头,她是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有人生没人教的野丫头。”二姨太转过身扔下这么一句。 有人生没人教!这句话重重地砸在苏三心头,她强忍住愤怒,点头道:“是啊,我是孤儿嘛,当然是没人教,不过我虽然没人教也不会开车撞人买凶杀人,倒是这位太太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这才叫好家教呢。” 苏三说完昂着头就冲了出去。 她不敢低头,她怕泪水掉下来。 二姨太看着苏三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过了一会,罗隐从房间出来面色凝重。二姨太急忙过去喊道:“司令……” 罗司令挥挥手:“老二,三儿的事就交给你了,务必办好。” 二姨太急忙掏出帕子擦着眼角:“您就放心吧,三小姐虽不是我生的,可在我心里比亲生的都亲。” 罗隐面无表情在沙发上坐下,脑子里回响着罗司令的话:“小四,爸爸就两个儿子,小七虽然是这几年才来的,可他毕竟是我的骨血,我用他一条腿,换你三姐,你看行不行。”“ “一条腿?换我三姐?”罗隐苦笑,“爸爸,你认为这样公平?” “公不公平,咱们都是一家人,胳膊折了藏袖子里,他不是故意的,只怪,怪那个小姐,阴差阳错啊。”罗司令老泪纵横,紧紧握住儿子的手苦苦哀求,“爸爸求你,就算把小七打死,你三姐也不能复生,你就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将来他有了儿子,第一个就过继给你三姐。” 罗隐冷笑:“三姐享受不了那福气。” “小四,爸爸求你。”罗司令说着就要撑着起来,护士急忙喊道:“司令不能动,也不能激动。” “小四,你还要爸爸跪下来求你吗?”罗司令大口喘着粗气,眼珠发红,脸色也开始渐渐发红。 护士吓得喊着:“医生,医生,你快来。” “小四,求你。”罗司令不管不顾,挣扎着要起来。 “两条腿。”罗隐冷冷地回答。 “两条?你这是要他一辈子站不起来啊。” “对,就是这样,他这种人,站起来祸害更大,我三姐一条命换你儿子两条腿,你还觉得亏?” 罗司令听到罗隐的话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罗平两条腿,从此你只有罗平一个儿子了,我和这个家再无瓜葛。” 罗司令听到罗隐不要罗平偿命,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至于罗隐说的和这个家一刀两断,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想我是你爸爸,你是我儿子,这是走到哪里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你想断就断?幼稚。 苏三冲出罗家,沿着路跑了几步,她脸气的发红,心在哆嗦,浑身抖个不停,实在走不动了就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大口喘着粗气。 “你没事吧?”莫明的声音响起。 苏三忽地转过身直直地盯着他问:“你跟踪我?”、 莫明耸耸肩:“这不是跟踪,是担心你才守在罗家门口,姓罗的欺负你了?” 苏三不吭声。 “你不说我也能想到,他们那种家庭,狗眼看人低。” 莫明从口袋掏出烟盒,递到苏三面前问:“要不要来一支,这玩意解闷。”苏三摇摇头,伸手推开。 “罗家现在是狗咬狗,他们总得找个出气的渠道,你就是那个出气筒。” “我的心很乱,不想再说这些事。” 叭叭叭几声喇叭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一辆绿色吉普车随即停了下来。 “苏姐姐,我送你回家。” 开车的是袁晨。 莫明轻轻拍了苏三的肩膀一下:“走吧,回家去吧,好好吃顿饭,睡一觉,只要明天睁开眼天是亮的,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哦,睡前涂上那药膏省的留疤。” 袁晨看着莫明的手微微皱下眉,点头道:“长官说的对,苏姐姐,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压惊。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那混蛋死了 二姨太张张罗罗,让医生去给罗平清洗上药。 她亲生的女儿五小姐悄悄拉过她,小声问:“妈,人家老六都没这么热心,你忙里忙外的做什么呢?四哥看在眼里更恨你了。”她说话时候眼睛偷偷瞄着坐在一边等待丫鬟整理三小姐物品的罗隐。 二姨太拍拍她的手:“傻囡,平少爷是你哥哥,你看着他伤成那样不心疼啊?” 五小姐嘴一撇,哼了一声:“心疼他?” 接着她脸色有些黯然,叹口气道:“等会我想和四哥去医院送三姐,三姐对我一直还是挺好的。” “这家啊,就属我们囡囡最有心,其他人都乌眼鸡一样,他们但凡有你一半的好脾气我能省多少心。” 这时丫鬟匆匆从楼上跑下来道:“平少爷要喝司令的药酒。” 原来罗司令藏有一种贵重药酒,据说是用了二十来年的功夫才攒齐的药物,这也是罗司令能一个接一个往家里娶小老婆的秘密。罗平早就对那药酒垂涎三尺,此刻仗着自己受伤开始讨要起来。 五小姐听到,鄙夷地哼了一声,走向罗隐道:“四哥,我和你去医院。” 罗隐看向那丫鬟:“告诉他,要不要吃点砒霜?让医生不用管他,反正那两条腿也是要打断的。” 六姨娘闻言大哭:“我可怜的儿子啊。”“闭嘴!” 罗隐大喝一声,六姨娘吓得急忙闭上嘴,只是嗓子里抽了一声。 罗隐和五小姐拎着三小姐的衣服去医院了。六姨太这才拍着胸口道:“他这是要吃人啊。” 二姨太拉着她的手说:“司令也在气头上,你让平少爷别出声了,酒什么的等过几天再说,他才受了伤也不能喝酒啊。” “四少爷说要罗平两条腿是什么意思?” 六姨太越想越害怕。 二姨太指指罗司令的房间没有说话,六姨太心想,看来是老头子和四少爷有啥交代,等老头子精神好点了我磨磨就好了,哪里还真的要我儿子的腿去? 她这样想着也就这么说了:“哼,我生的可是儿子,我就不信还有儿子为女儿抵命的道理,他做老子的,还能真为一个女儿打断儿子的腿。” 说完看到二姨太眼光不善,立马笑道:“呵呵,二姐,我就是那么一说,你的五小姐自然也是好的。” 二姨太看她一眼,低声道:“别以为母以子贵,虽然靠罗平进来了,想要你走也不是什么难事。” 原来之前罗太太在世的时候,规矩特别严,下九流出身的女人不能进罗家门,这六姨太本是个红舞女,在上海滩有点名头的,在罗太太看来是个人尽可夫的角色,死活不许她进门,一直养在外面。二姨太怀五小姐的时候,算命的说二姨太冲了罗太太的本命年,罗司令只好将她挪出去和同样有孕的六姨太住在一起,后来俩人同一天生的,分别是一儿一女。二姨太等到罗太太的本命年过完了才搬回罗家,而六姨太因为出身问题,一直住在外面,前些年才被接进门。 六姨太过去虽然是外室,可想着罗司令仅有两个儿子,身板一直挺得直直的,很有点母以子贵的意思。 六姨太被二姨太奚落了,扭身上楼去看她儿子。二姨太看着她慢慢走上去,待人不见了,便啐了一口道:“什么东西,好心当驴肝肺,活该四少爷打死你儿子。” 第三天的时候,苏三还在纠结要不要去送送三小姐。 虽然和三小姐之间有不愉快,但毕竟也算是相识一场,况且本来凶手的目标是自己,三小姐是误伤。 她昨天看了报纸,罗三小姐的葬礼就在今天举行。苏三换上一件素色旗袍,站在镜子前看了看,接着叹口气,纠结啊,真是不知道是去还是不去。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谁啊?”苏三正要将衣服换掉,很不耐烦地问。 “三三,快点开门,出大事了!大好事!” 是毓嵬的声音。 “一大早,吵什么啊。”苏三打开门,看到毓嵬满脸抑制不住的欣喜。自从唐正义出事来,苏三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阳光一样的笑容。 “哈哈哈。”毓嵬哈哈大笑,笑的腰都直不起来,抱着肚子。 “你疯了啊?”苏三推了他一把。 “那家伙死了!” 毓嵬接着又开始笑:“我……我要去罗家门口放鞭炮!” “你说谁死了?” “罗平,那个混蛋罗平,他死了!老天有眼啊!” 苏三愣住:“罗平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苏三一连串的问题,毓嵬有点晕,拍拍自己的脑门道:“你还真是记者,这问题问的,累死人啊。我早上出门跑步,路过罗家……” 苏三喊道:“不对,你跑步怎么能路过罗家?” 毓嵬叹口气:“我进去说行不行,有些事,只能咱们俩知道。” 苏三让他进了房间,毓嵬接着说:“能给杯茶吗?我一路跑回来,嗓子眼冒烟。” 苏三则凑近他,闻了闻道:“酒精、紫药水,还有云南白药味,你去罗家做什么?” “你闻出来了?”毓嵬举起胳膊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我怎么没闻到。” “你是特意去罗家的。” “是,我是特意去的,早上五点多吧,我就跑去了。我得到一种药,能让人皮肤溃烂,我想从后院翻进罗家,收拾那混蛋。” “罗家有卫兵站岗,你怎么能进去?” “我大学时每个暑假几乎都是在罗家过的,从后院翻进去太轻松了,轻车熟路。我进了后院,接着进了房子,听到厨房做饭的说话,一个让另一个给平少爷送燕窝去。我从他们谈话中知道罗平的房间。罗家往来人多,佣人见生人面孔也不觉得奇怪,我混进了三楼,找到罗平房间,推开门就看到那小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走近了推他一把也没有动静,仔细一看,他死了!哈哈,死的好,死的棒,死的呱呱叫。” “然后呢?你就顺着原路溜出去,再一路跑回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对啊,高兴吧?今天中午我们要大吃一顿,庆祝罗平上西天。” “笨蛋啊你,你进罗家都有谁看到?” “那个?不知道,他家佣人有认识我的,我也没刻意防着,大大方方才能不叫人怀疑啊。”毓嵬看向苏三,发现后者眉头紧锁,脸色很不好。 “怎么了?你不开心?” “走,马上打电话去罗家或者警察局找罗隐,把事情说清楚,否则你很容易被当成凶手,你是第一个发现罗平死了的人,还走进现场,和他近距离接触。” 毓嵬挠挠头:“不会吧,还能这么邪乎?” 苏三摇摇头:“恐怕已经晚了。”她推开窗户,楼下有警车的声音。 毓嵬大惊失色:“这是搞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着外面有人喊:“毓嵬住哪间?” 毓嵬探出头去:“你们找我?” 为首的正是苗一吗,看到毓嵬,点头道:“你涉嫌杀害罗平,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现场的酒味 罗隐匆匆从外面进来,关上门,望向坐在审讯桌前的苏三和毓嵬,苦笑一下。 毓嵬问:“咦,你怎么不回避一下?警察先生我申请,这位探长是死者至亲,我要求他回避。” “老实坐着,换了别人你就没这么幸运了。” 苏三则问:“我相信毓嵬不会杀人,能不能先带我看看现场。” 毓嵬激动的眼泪汪汪,拉着苏三的手连声道:“知我者三三也。知己啊知己。” 罗隐看了毓嵬一眼:“你也跟着去吧。” 苏三忽然问:“三小姐……” “下午举行。” 一行人来到罗公馆,一进门就听着六姨太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罗隐皱着眉头说:“怎么还嚎起来没完了?” 管家上前道:“四少爷,劝不住。” “劝不住就把人关起来,人前这么嚎谁受得了,家里不是还有病人吗?刺激出问题谁负责?” 管家只能叫人去拖着六姨太关起来,六姨太杀猪一样嚎叫:“罗小四,你杀了我儿子,我你杀了我儿子,你不得好死!你们罗家没一个好的都要下地狱,统统不得好死!” 苏三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暗自叹息:这个家,从根子上就烂掉了。 罗司令在出事后就被送到医院去了,这哭嚎声把罗家女眷都给惊动了,二姨太带着女儿下楼,一眼看到苏三,嘴角一撇,一副不屑的表情。苏三压根不想搭理她,直接问罗隐:“案发现场在哪?” 罗平的房间在三楼一个角落,尸体已经被移走了。 苏三进去,看到屋内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碎瓷片,有的瓷片很明显是被人踩上了。 “我当时进来地上就这样的,一定是罗平自己发疯砸的。” 苏三则问道:“他喝酒了?” 苏三进来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并没有血腥味,也没有血迹。 她又加上一句:“嗯,还是药酒。” 罗隐转身问女人们:“谁给他喝的药酒?我宁可把那东西倒掉!” 二姨太急忙摇头:“没有啊,没有,我可没敢给,老头子攒了二十来年就那么一小坛子,我哪敢啊。” 其他女人也连声说不是。 罗隐恨恨地说:“那就是那个女人!把她叫来问问。” 那个女人指的是六姨太。 一个丫鬟听到这话,知道这位少爷雷厉风行,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少爷,我也是没办法,是六姨太逼着我倒出来的。” “怎么回事?” 罗隐皱皱眉头。 “那酒是锁在柜子的,钥匙在我这,六姨太逼着我倒出来点给平少爷,我本来是不肯的,可是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她那个人四少爷您也知道,拿平少爷当心肝尖,平少爷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她都能想法弄梯子去够,我实在没法子,只好给她倒了一壶。” 二姨太有些生气:“小莹,我把厨房钥匙都交给你是信任你,今天你能给六姨太倒酒明天就能拎着燕窝花胶去送人,家贼难防。” 叫小莹的丫鬟哭道:“二姨太,我不会去做那种坏良心的事。” “到底喝的是什么酒?怎么还摆出这么大阵势?”苏三问。罗隐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亲爹喝那种酒,他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二姨太暧昧地笑笑,目光从罗隐身上悄悄滑到苏三身上,又掏出帕子,掩着半张嘴,神秘兮兮地说:“哎哟,就是那种酒嘛,男人喝了有力气,女人喝了舒服的,就是药材不好凑,药引子什么也得等,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苏三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毓嵬口无遮拦:“哦,就是壮阳酒啊。” 几个女人哄的一声笑了。五小姐躲在人后,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扯着扇子。 二姨太急忙阻止道:“这还有未出阁的小姐,你们笑什么。” 苏三虽然闹个大红脸,但也看出,这罗家除了六姨太没人关心罗平的死活,看来罗平母子在这里并不受人欢迎。 苏三将这个房间看了一遍,眉头微蹙。房间里的满地瓷片应该是饭后被罗平摔的,他是今早被发现死亡的,毓嵬进来时那些瓷片就在地上,说明是晚饭后的事情,怎么这少爷的房间弄成这样没人打扫? 她将这个问题提出来。 二姨太捏着帕子道:“没人敢进来,他在里面又闹又喊的,谁进来就拿东西砸,谁敢找那不自在,也就他亲妈能来。” 一个小丫鬟本来是俯首帖耳站在门口,听到这话急忙抬起头,眼泪汪汪地说:“是的,平少爷这几天关在屋子里发疯,我们送饭都要很小心,一不注意就会被打。” 小丫鬟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额角还有青紫,脸上也有一道血印子。 苏三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上的伤,很明显,小丫鬟的伤比她重多了,不单伤到了肉皮。 “你脸上这伤?” 小丫鬟深深地低下头去:“平少爷用碗砸的,脸上也是他用瓷片划的,说让我精神一下。” 毓嵬怒道:“这是什么东西,禽兽不如。” “他就是这样在家反省的?每天发脾气摔东西还有药酒喝?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 罗隐大怒。 “四少爷,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这里面这些死人可都是伺候你老子的。” 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接着几个女人一起应和着,同时眼睛都看向罗隐,一副被人欺负了模样。 罗隐看着她们搔首弄姿的样子打心里厌倦,挥手道:“有情况汇报,没事滚蛋。” 一个姨太太喊道:“我有话说。”她说着一指毓嵬,“今天天不亮,我就看到这小子从后院翻过来,现在想,莫非平少爷就是那会遇害的?他就是凶手啊。” “这现场并无一点血迹,毓嵬跳进来怎么杀人呢?莫不是把人吓死的不成?”苏三反驳。 “那谁知道了,没准是掐死的,毒死的?” 那女人不依不饶。 毓嵬叹口气,这位小姨太太,毓嵬不知道她排行第几,但是当年他跟罗隐来上海度假时候,这女人几次试图勾引他,想不到这会她抓着自己不放。 “他是五点左右进来的,你起那么早。” 罗隐忽然问。 那女人一听这句话,脸色很不自然:“我是睡得气闷开窗子透透气。” “他是从后院花架子那翻过来的,可是从你的窗户并不能看到那个位置,你到底是在哪里透气的呢?” 罗隐盯着她不放,那女人脸色一下子变了,“我就是看到了,许不是开窗子透气,是别的,啊,可能是去后院散步。” “早上五点去散步?你这爱好还真有点意思。” “呵呵,为了减肥嘛,哦,保持身材。” 那女人干笑着。 罗隐冷笑:“怕是和人约会吧?或者说不小心散步到别人的房间了?”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健壮的花匠 “静雅你就说实话吧,一大早上你怎么看到毓少爷来的?”二姨太追问。 叫做静雅的原来是四姨太,没有儿女,本是个小家碧玉出身,嫁给罗司令这些年平平静静没经历过什么风浪,被罗隐这么一诈唬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其实早上案发不久就有罗家的丫鬟偷偷向罗隐告密,说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看到四姨太从后院偷偷溜过来。 “天还黑着呢,她去做什么呀,四少爷,我可听说……” 那小丫鬟说到这里眼波流转,却又低下头去,扭捏地拽着衣角。原来这罗家丫鬟一直以家中众多姨太太为榜样,每天梦想自己也能嫁给一位罗少爷,现在眼瞅着平少爷出事,这一颗心就奔着四少爷来了。一心想在罗隐面前显示出自己来,于是那小丫鬟狠狠心还是讲了出来:“和花匠有些不清不楚。” “真的?” 罗隐看出小丫鬟扭扭捏捏的意思,忍住内心的烦躁问道。 “真的,我有次看到过他们俩偷偷地凑一起说话,四姨太平时对我们都没好脸色,怎么对一身泥的花匠酒和颜悦色呢。” 小丫鬟说完,又含羞地迅速瞟了罗隐一眼:“四少爷,我叫莲香。” “嗯,莲香,你很好。” 罗隐点点头,小丫鬟欢天喜地地走了,一步三回头。 四姨太静雅此刻已已经吓得不行了,可一想追贼拿脏,捉奸拿双,便梗着脖子说:“我就是睡不着去散散步。” 罗隐不想和她费口舌,手一挥说:“她有杀人嫌疑,带走。” 两个警察架起来四姨太就要走。 四姨太两脚离地,被吓得哇哇大叫:“是,是,我那时是和花匠在一起。” 嘘!所有人哗然。 二姨太叫道:“哎呀,夭寿了,夭寿了,五小姐,你去看看楼下。”她不想叫女儿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花匠被小那带到书房,他是个身体健壮的年轻人。穿着背带裤子,腱子肉在衬衣下若隐若现,苏三也忍不住盯住他肩膀多看几眼。罗隐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花匠:“你和四姨太什么关系?” 花匠一愣:“静雅都说了?” “嗯,她有杀人嫌疑。需要带回警局继续调查。” 罗隐面无表情。 那花匠急了:“胡说。静雅怎么会杀人呢,我们和四少爷无怨无仇。” 罗隐冷笑:“真的无怨无仇吗?”他心想,后院花匠的小房间正好对着罗平的窗户。也许花匠和罗平之间有什么别人不清楚的联系。 果然花匠一听这个更急了:“是,平少爷警告过我,可是,可是我们没有杀他啊,我都没敢告诉静雅。” “他警告你什么?”苏三觉得奇怪,怎么警告的话都不敢告诉四姨太,罗平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花匠看看罗隐又看看苏三,不好意思地说,“他说也想尝尝静雅……想和我一起……” “真是混蛋!” 苏三气的一拍桌子,眼光扫过罗隐,森然一片。 罗隐知道,此刻她心里一定想着什么这个家乱七八糟之类的话题,清了清嗓子,缓和一下气氛,继续问:“所以你们就杀了他?” 花匠大叫:“冤枉,冤枉,我们怎么可能杀人呢?” “哼,这世间偷情男女怕事情败露杀人的事还少吗。”罗隐语气鄙夷。 花匠急了:“真的没有,没等我来得及下手,平少爷就被四少您打成那样了,我想他短时间内对静雅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就没有……” “哦。你还真想下手了,打算怎么收拾他?” “如果他真的去骚扰静雅的话我就杀了他!掐死!”花匠说到这里,眼神发亮,脸上有一丝扭曲的表情,罗隐看看他说话时胳膊上一动一动的肌肉,叹口气道:“果然不是你。” 花匠离去时,欲言又止。 苏三以为他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讲,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四少爷,我会怎样?司令他……” “目前司令并不在家里,事情他还不知道,不过可能马上就知道了,你清楚该怎么做。” 罗隐冷冷地回答。 花匠闻言,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弯腰冲罗隐鞠了一躬,兴冲冲地跑了。 苏三心道,这是在暗示花匠赶紧逃走吗?罗隐这是想帮他和四姨太? 在一边记录的小那问道:“头儿,你怎么一看就知道不是他干的?” “这是个莽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院子就这么大,和四姨太偷情被罗平抓到,情况这么危机,色令智昏还不知道检点,这样的人杀人时一定会使用武力,现场不可能那么干净。哦,这个时间,肖琴那边的尸检报告估计要出来了,你打电话去问一下。” 罗隐说完指着楼下:“去大厅打就行。” 苏三说:“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酒。” 罗隐往沙发上一靠,揉着眉心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这个家,这是乱七八糟。” 这时毓嵬跑过来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真凶没有落网前你还是第一嫌疑人。” “啊?还要等?那我能不能看看罗司令的酒啊。”毓嵬满脸都是跃跃越试。 罗隐叹气:“你不是要看,你是想尝尝!” 毓嵬一怕大腿:“对呀,对呀,我好奇啊。” 装酒的储藏室的钥匙本来是丫鬟小莹保管,二姨太已经从小莹那里要了过来,听说罗隐要用忙不迭地亲自送过来道:“四少爷,静雅的事情你看该怎么办啊?” 罗隐接过钥匙冷笑:“我要知道怎么办。你还会老实地站在这里吗?” 二姨太有些尴尬,看看站在一边的苏三和毓嵬,觉得很丢面子,没好气地道:“我一没偷人二没养个好儿子给司令丢人,在这个家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罗隐没理她,就在这时忽然从后院传来几声女人的惨叫! 苏三吓一跳问:“是谁在叫?” “四姨太。”罗隐回答。 毓嵬竖起大拇指:“厉害,看都不看就能回答,这声音都变音了,你也能认得出来。” “走,去看看。”罗隐转身就走。苏三和紧紧跟着,二姨太犹豫一下也跟了上去。毓嵬则抓起了罗隐随手放在书桌上的钥匙,在手里掂了掂,得意地笑笑。 “你怎么知道是四姨太喊叫?”苏三问。 “一个利令智昏的家伙,孔武有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是个穷光蛋,他忽然跑出去要求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和他走,你们说结果会怎样?” 苏三一愣。 “我估计不是被打破头就得被掐死吧?”罗隐转过身,嘴角上翘继续说道,“答案马上就能揭晓了。” 二姨太看到罗隐的淡淡笑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毛。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酒后真言 后院花圃门口,花匠已经被几个警卫围住了,四姨太静雅倒在一堆花盆中间,双手捂着脖子痛苦呻吟。 花匠一脸惊慌,看到罗隐走过来,急忙大叫道:“四少爷救我!” “你还真是个急性子啊。”罗隐忽然伸手拍拍他的脸,接着捏了捏他的腱子肉,“白长这一身的肌肉,就不能长点脑子吗。” 花匠虽然头脑简单点,但是不是傻子,看出他眼中的嘲讽意味,惊慌失措,看看四姨太又看看罗隐,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是故意那么说的!你害我!” 罗隐摇头:“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从你和四姨太偷情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凶险的事情,可你沉溺于美色,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这件事发生,是你把自己置于危险中,你就得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包括现在……” 他指指躺在地上的四姨太,低声问:“你还好吗?死不了吧?” 四姨太哎呦哎呦地叫着:“四少爷,我……求你留我一条命,我再也不敢了。” “这话你等着对司令讲吧。”罗隐看向二姨太,“找医生给她看看,等司令身体好了,看他的意思。” 二姨太答应着急忙叫人来抬。花匠因为蓄意伤人被警察架住胳膊戴上了手铐。 他被警察扭走时候,不住咆哮挣扎着:“姓罗的,你们家没一个好东西,我…你祖宗!” “叫他闭嘴!” 警察冲着花匠胸口就是两拳,哐的一声,花匠被打的弯下腰大口喘着气,接着是剧烈咳嗽。 苏三看出这些警察打人是很专业的,非常清楚怎么能让一个人说不出话来。 “这样……不太好吧。”苏三觉得罗隐有点过分。 苏三将罗隐拉到无人处小声说道。 罗隐嘴角含着冷笑:“虽然我从没承认过她是罗家一份子,但毕竟对外事实就是这样,我必须维护罗家的尊严。”他的冷笑随即转化成苦笑,“当然,这尊严现在在你眼中已然是千疮百孔,我不知道该怎和你解释。” 苏三很久才说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相信你是不会像他们一样的……” 正说着话,小那急急忙忙跑过来道:“肖法医说中毒罗平死于中毒,胃内只有酒,最大的可能就是药酒中毒!” 死于药酒中毒那就是彻底和毓嵬没有任何关系了。 罗隐点点头,随即想到这点神色大变:“山鬼!山鬼在哪里!” 他忽然想到方才毓嵬的话,急忙去摸自己的衣兜:“钥匙呢,那把钥匙我放在哪里了?” 苏三想了想说:“我记得好像是放书桌上了。” “走,去地下室。” 罗隐太了解毓嵬,这小子这么半天悄无声息一定去偷偷去地下室的储藏间偷酒喝去了! 苏三一想到药酒有毒,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匆忙跟着罗隐往回跑。 地下室的门大开着,苏三心里咯噔一下,带着哭腔喊道:“山鬼,你在哪?” 就听着储藏间里传来微弱呻吟声,罗隐喊道:“糟糕,他真的中毒了!” 说着一把推开里间储藏室的大门,就见毓嵬靠着一个柜子,脸色潮红,看到他们进来傻乎乎地冲他们嘿嘿笑。 罗隐一把揪着他衣领,用力拍拍他的脸:“山鬼,你清醒点,哪里不舒服?” “哪里?”毓嵬有点大舌头,神智不清,下意识的指着自己的下方,“那,有点……呵呵……那个……嘻嘻,”罗隐担心他中毒,捏着他嘴巴喊:“吐出来,你都吐出来就好了,这酒有毒!” 毓嵬大叫:“喂,不许摸我!我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别摸我啊,你摸的我好痒。” 他摇了一下头,眼光漂浮着一眼看到苏三,嘿嘿笑着:“苏苏,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别和他罗嗦了,送医院洗胃吧。” 苏三见毓嵬神智不清,担心他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急忙建议道。 “我不去医院,你过来,过来,你给我抱抱就好了。” 毓嵬笑着就要往苏三那走。 罗隐急忙将他按在墙上,他用力挣扎:“喂,我告诉你了,我不喜欢男人!休想!” 说着又笑眯眯地:“苏苏,我喜欢你……我和你讲,我家人是管不了我的,大清国都亡了谁还在乎什么出身什么名誉地位,我只想好好地过日子。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他哼上黄梅调了。 苏三被他说的满脸通红,跺脚就要走,可是又担心他真的中毒神智不清,喊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哪有胡说!”毓嵬手舞足蹈,“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 他又唱上西厢记了。 罗隐忍无可忍,对着他脖子劈了一掌,毓嵬眼前一黑,软绵绵的顺着墙往下溜,罗隐一把将他扯住,喊道:“医生去找医生!将地下室封上,谁也不许进入。” 罗隐将毓嵬背出地下室,苏三跟在后面低着头暗自思忖:对的,山鬼是药酒中毒了才胡言乱语,他是我的好朋友,他只是中毒了。 罗隐则心道:可恶,比猪还沉,我就说你小子怎么非要往苏三住的公寓凑乎,你就没安好心,你给我等着,等你醒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那则吓得默默无语,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什么都没听到都没看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 罗家的医生给毓嵬做了检查,得出的结果是他并没有中毒,只是喝多了。 “这酒中多味珍贵药材,炮制的年头又久,不胜酒力的人喝下去难免会醉,不碍事的,等醒来多喝点蜂蜜水就好了。” 医生解释道。 “他没有中毒?”苏三睁大眼睛。 “是,没有中毒。只是喝多了而已。” 医生发现自己说出病人没有中毒后,屋内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四少爷满脸煞气,吓得医生急忙说:“没事了我去医院看看司令。” 待医生走了,罗隐揪着毓嵬的领子喊:“混蛋,你敢吓唬我!刚才要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我以为……以为你真的中毒了。”他说到这里,放开毓嵬,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苏三知道他心里难受,走过去轻轻按住他肩膀:“你不能垮,你要坚持下去。” 罗隐回手拍拍苏三的手背,示意自己知道了,就在这时,毓嵬又嘟囔一句:“苏苏,我喜欢你。” 罗隐的脸瞬间拉得老长:“我看还是去洗胃吧,万一那酒真有毒呢?”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五小姐被骚扰 苏三阻拦:“你当洗胃是好玩的,既然医生说没事就没必要让山鬼受那个罪。” 罗隐指着毓嵬道:“你心疼他了对不对?” 苏三愕然:“你这是什么态度,山鬼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忍心非折磨他去洗胃?” 罗隐哼了一声。这时小那探头过来问:“头儿,这毓先生,是……放……还是……” “放放放,这小子从来就不靠谱,喝点酒不知道天高地厚胡言乱语,哼,我看给他一盆冷水酒什么都解决了。嗯,你带点药酒去给肖琴检查一下。” 毓嵬满脸通红,眉毛忽然又纠结在一起,面部表情非常奇怪,苏三问:“他是不是很难受啊。” 罗隐皱眉道:“你先出去吧,我来照顾他。” 苏三心道:就你?你现在对他满脸不耐烦,能指望你照顾?做梦呢。 “嗯,嗯,苏苏……” 毓嵬忽然又呻吟一声。苏三看到他涨红的脸,扭曲的神情,忽然间想到点什么,脸一红低头就走。 罗隐气的不行,看苏三开门出去,这才用力掐了毓嵬一把。 毓嵬哎呦一声,苏三急忙开门探头问:“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罗隐急忙回答道,接着想起将苏三指使的远点便说道,“哦,你去端盆凉水来,不是泼他是给他擦一下,清醒点。” 苏三闻言去端水。 毓嵬被送到了罗家一楼的客房,苏三去佣人房想找个人问问哪里有盆子,待走近了佣人房里几个女佣人低声在议论着什么。 苏三离的挺远,但是她天生感觉比别人敏锐一些,忽然听到四少爷三个字,于是苏三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躲在门外。 只听一个老佣人说:“四少爷真是的,对平少爷那么狠,打的死去活来,现在到好了,人真的死了,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四少爷贼喊捉贼?其实人是他杀的。” “胡说,四少爷好好的为什么杀人?” 一个小丫鬟气呼呼地问。 “当然是为了给三小姐报仇啊。” 一个丫鬟插嘴道。 “我就不信,三小姐可是大太太生的正经小姐,司令不会叫三小姐和四少爷吃亏的。” 那个气呼呼的丫鬟喊道。 “呦你怎么这么生气啊,莫不是,你看上四少爷了?”那老用人揶揄道。 小丫鬟扭捏地说道:“别说我,我就不信当年你对司令没有别的心。” 老佣人叹口气:“是,谁都年轻过,不过当年,大太太管得严,咱们大太太那可是将门虎女,司令最早发家全靠的太太,后来飞黄腾达了也是怕太太,虽然在外面风流不断,姨太太一个接一个往家里娶,可都是在大太太那过了明路的,大太太看不上的,比如说现在的六姨太这是前几年才进门吗?为啥平少爷没排行,就是为这个。” “那六姨太还真是母以子贵了,没了平少爷看她以后怎么办?过去那么嚣张,他们母子可是最难伺候的。” 一个小丫头语带不屑。 “是啊,以后看六姨太怎么办。”女佣人看来都讨厌六姨太。 这时听着里面有人骂道:“你们躲在这嚼舌根子,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这将苏三吓了一跳,原来这佣人房是个套间,恰好六姨太的丫鬟在里面睡觉,被她们叽叽喳喳给吵醒了。听到大家背后议论六姨太,气呼呼地挑着帘子冲出来。 这小丫鬟平时仗着六姨太母子,在下人间很是作威作福,如今自然要墙倒众人推。 有人嘲讽道:“得了吧,以后有没有六姨太都难说,你还是管好自己的舌头吧。” “胡扯,我们六姨太说了,她还有个孩子呢。” 小丫鬟语惊四座。 众人先是吃惊,接着哄堂大笑。 “做梦呢吧?还是和别人生的野种?不是什么香的臭的都是做罗家少爷的命。” 老佣人带头起哄。 其他人也是笑的上不来气。 “你们别不信,哼,在这嚼舌根子,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苏三听得奇怪,心想六姨太难道是气急攻心开始说实话了?她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儿女。 这时苏三听着有脚步声往门口走,急忙喊道:“要去哪里拿盆子?” 苏三端着一盆水进了客房,却看到毓嵬已经醒了,靠着床头坐着,看着苏三进来,笑眯眯地问:“哪里敢让你伺候我洗脸啊。” 苏三看他一眼,脸一红低下头去。 罗隐上前拧干了手巾,啪叽一下扔到毓嵬脸上:“赶紧擦,精神了滚回去,别在我家赖着。” 毓嵬刚要反驳,苏三问:“是不是三小姐要……” 罗隐点点头:“家里一团糟,不过三姐也本来就看不上这帮人,我自己去送送就算了。” 苏三想到三小姐的死,很是感慨,问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毓嵬擦了擦脸说:“我也去。” 这时五小姐听到毓嵬醒来了,进来问:“毓先生,你好点没有?” 毓嵬忙点头道:“好了好了,我等会要和你四哥一起去送三小姐,五小姐,你要不要一起去?” 五小姐忙不迭的点头:“去啊,我当然要去送。” 罗隐不喜欢二姨太,但五小姐平时还不错,和三小姐关系也可以,于是草草用过饭后,他们一起去医院,接三小姐的棺木去墓地。 几个人刚走到门口,就听着一阵喧闹,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五小姐,五小姐,我的五小姐啊。” 五小姐吓了一跳,问道:“这是谁啊,鬼哭狼嚎的,我好好的这是做什么,招魂那?”罗隐眉头一皱道:“是六姨太的声音。” 果然,六姨太正往这边跑过来,身后是一群追她的丫鬟婆子。 她一眼看到五小姐,尖叫着扑过来:“我的女儿啊。” 五小姐吓坏了,急忙躲在罗隐身后:“四哥,她这是疯了吧?” 罗隐拍拍她手背说:“别怕别怕。” 苏三想起刚才佣人房里六姨太丫鬟的话,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六姨太果然神智不清醒了。 六姨太扑过来,被罗隐一把推开坐到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我的肉啊,我的女儿啊,你竟然不认我啊。跟着老二那个狼心狗肺的。” “你骂谁呢?疯婆子。”二姨太指挥人急忙拉她回去,看到五小姐躲在罗隐后面,急忙安慰道,“乖囡囡,这女人疯了没有吓到你吧?” 五小姐摇摇头,右看看罗隐说:“唉,她真是急火攻心疯了吧?还是找医生来给看看吧。” 罗隐哼了一声,甩开五小姐胳膊就走。 五小姐在苏三面前闹个没面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苏三知道,罗隐恨透了罗平母子,看到五小姐竟然要给六姨太找医生是生气了。‘ 五小姐也明白过来,小声对苏三说:“苏小姐,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罗隐发动车子道:“啰嗦什么,上车走人。”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畏罪自杀 一行人来到医院,发现门口聚集了很多人。罗隐眉头微皱,嘟囔一句:“怎么回事?” 大家下了车,有人喊道:“苏小姐。” 苏三一看原来是谢斌,他旁边是叶太太,手里还拉着阿大。 “苏小姐,我们从报纸上看到了,一起来送三小姐。” 阿大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拉着妈妈的手,眼睛很有神。 “罗先生,大家都是自发来送三小姐的。”一个女人走过来对罗隐说,她是妇女会的一个干事。 罗隐有些吃惊,他过去知道他三姐搞一些慈善活动,以为是沽名钓誉而已,没想到竟然能有很多人记着她的好。他严肃的表情有些松动,点点头说:“麻烦你们了。” 众人一起将三小姐的棺木送到墓地,看着棺木下葬。 阿大走上前去,砰砰砰磕了三个头说:“妈妈说多亏三小姐帮忙救了我的命,以后每年清明我都要来看三小姐。”苏三想起那个鲜活跋扈神采飞扬的三小姐,忍不住内心叹息。 五小姐泣不成声,哭的几乎直不起腰来,苏三想,二姨太那么刁钻的一个人,何德何能竟然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 简单的葬礼仪式很快就结束了,罗三小姐的死对外声称是暴病身亡,虽然很多人对三小姐忽然死亡有些怀疑,但看到是罗隐主持一切,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三三俩俩散去。 叶太太拉着阿大也向罗隐告辞。 “孩子的病全好了?” 罗隐问。 “是,已经出院有三个月了,能吃能睡。” “嗯,我三姐去世前有一笔钱给你们,等过几天我叫人送过去。” 罗隐点点头看着阿大:“要好好读书啊。” “啊?三小姐还记着我们?” 叶太太激动的落下眼泪,千恩万谢。她孩子多,靠小叔子谢斌一个人帮忙实在太辛苦,如果能有三小姐给的一笔钱,生活会好很多。 待他们走了,苏三问:“你是打算散尽三小姐的遗产吗?” “总比给一群白眼狼盯上好,还能帮一些人,做点好事。” 五小姐有些尴尬,因为她亲妈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罗隐要回警察局,苏三自然要跟着。 毓嵬抱着胳膊站在车门口道:“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罗隐瞪他。 “你们一大早把我当嫌犯抓走,现在不给个结果就想把我随便一扔,那不成。毓小爷的名声很重要。” “你的名声?多虑了,上海滩谁认识你哪号。”罗隐上下打量他,故意面露不屑。 毓嵬不上他当,拉开车门就要上车,罗隐指着后面说:“你坐后面去。” 毓嵬听话地坐到后面,罗隐又指着前面说:“苏三,你坐这里。” 来到警察局,小那进来通报:“头儿,药酒的确没问题。” 原来之前罗隐让小那拿来一些药酒样本给肖琴化验的。 毓嵬连声道:“对啊,对啊,当然没有毒的,要不我能好好站在这吗?” 小那听到这句,想到毓嵬醉酒时的样子,急忙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脸色很古怪。 毓嵬问:“你那是什么眼神?” 小那慌忙躲在罗隐身后,学着毓嵬醉酒时的语气,拍了罗隐一下:“走开,我不喜欢男人。” 毓嵬眼睛大睁看着小那,忽然间,他从罗隐和小那的眼神中发现了什么,双手捂住脸道:“天啊,我那时候是这样的吗?” 小那点点头。 毓嵬忽然冲到罗隐身边,一把抱住他:“其实我一直在骗你,我是喜欢男人的,尤其是你。” 罗隐浑身一哆嗦,小那吓得尖叫一声夺门而出。 苏三则嘴角抽抽道:“你就会捉弄人。” 毓嵬松开罗隐拍拍他肩膀道:“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三小姐已经去了,你就看开点,现在害她的人也死了,这也算是间接为三小姐报仇,你要这样想啊。” 罗隐点点头,冲他胸口一拳,很多话在无言中已经沟通。 苏三知道,毓嵬是为了稍微活跃一下气氛。 “药酒是没有毒的,那么罗平到底是怎么死的?” 毓嵬问。 “药酒没有毒,可是罗平喝的酒有毒啊。”苏三提出问题关键,“酒经了两个人的手,六姨太和小莹。” “我问过小莹,她说直接将酒壶交给了六姨太,但是我们搜查罗平房间并没有找到那个酒壶,也就无从去证明酒壶中的酒是否有毒。”罗隐想到这里,敲了一下桌子,“下毒的人拿走了酒壶。” 是的,那壶酒一定有问题。 这时电话铃忽然想起,气势汹汹,屋内空气都跟着泛起个漩涡一般。 苏三有不祥的预感。 “喂,我是罗隐。” “四哥,快来,又出事了。”电话中传来五小姐的声音,带着哭腔,看来是出了大事。 “是爸爸……” 罗隐说不下去了。 他虽然对罗司令多有不满,但毕竟父子亲情摆在那,他担心罗司令受不了刺激出事。 “不是,是四姨太,自杀了。” 四姨太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服毒自杀,还留下一封遗书,大意是自己害的司令戴绿帽子,自知等司令回来没有好果子吃,自行了断了。 她把毒药掺合到牛奶里,喝完了还很难受,吐了一地,苏三进门就闻到一股酸臭味,急忙捂住鼻子。 “看样子很像是自杀。”小那勘察完现场说道。 “她这样的人,会这么轻易自杀吗?”罗隐像是自言自语。 他不太熟悉四姨太,不过看这女人做事风格,趁着罗家多事之秋,卷包跑路倒是她该做的事,怎么能一下子想不开服毒自杀呢。 “头儿,你看这个。”苗一从四姨太的衣柜中找到一个酒壶。 “啊,是喝药酒的。” 苏三立马闻到那酒壶的气味,和罗平所喝的药酒是一个味道。 “酒壶怎会在她房中?” 罗隐接过酒壶打开看看,里面一滴酒都没有,只有淡淡的酒味。 “她下了毒害死了罗平,然后畏罪自杀了?”小那脑洞大开。 “罗平那几天简直像个疯子,她怎么能进入罗平的房间?”罗隐反问。 “如果是美人计呢?罗平不是要挟花匠,想和四姨太……”苏三忽然想到这点,可是声音越来越低,说不下去了。 “这有点可能性,可是她杀了人为什么不同花匠私奔,宁可守着自杀呢?” 罗隐拿起酒壶继续说,“还是问问小莹,从取酒到给六姨太中间,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未完待续。) 番外 嫩草啊嫩草 (感谢漫漫加更) 已经是深夜,莫明看完最后一批档案,伸个懒腰,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袁晨端着一碗汤圆进来。 “你太辛苦了。” 袁晨将碗放下道:“桂花芝麻汤圆,还加了酒酿,趁热喝。” 莫明端起碗喝了一口笑道:“你这做的是月子饭啊。” 袁晨抿嘴一笑,伸手按上他太阳穴,小声说:“头疼吗,我帮你按按。” 莫明这样的人,整日刀尖上行走,对被动的肢体接触都是极为反感的,但袁晨软软的热乎乎的小手像是有魔力,按了几下后,莫明只觉得浑身开始渐渐松软起来,还有点发热,很舒服。,莫明赞叹道:”行啊,还像模像样的。“ 袁晨渐渐按上他的肩膀,微微皱着眉头说:“肩膀好硬,一定是太辛苦了。” 莫明大口地将汤圆喝掉,嘴里含糊地说:”那叫肌肉,你懂什么。”袁晨笑道:“叫肌肉啊,我还真是不懂呢。“说着小手滑到莫明的脖颈处。莫明浑身一僵,这可是人体的要害,他下意识地绷紧身体。 “放松点我这是帮你按摩一下,又不是要害你,别紧张。”袁晨俯下身子,在莫明耳边低语。 她声音软糯,吐气如兰,莫明的耳廓动了一下,袁晨低声一笑:“哇,你的耳朵在动呢。” 莫明笑道:“这个啊,我从小就会的。”说着又调动耳部肌肉,耳朵又动了几下。 袁晨扶着他肩膀,用极低的声音问:“那你全身上下还有哪里可以动的呢?”、 莫明身子又是一僵,有点恼怒道:“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忽然一阵抖,原来袁晨竟然伸出小舌,轻轻舔了他的耳垂一下,然后心满意足地舔舔自己的嘴唇:“还好,我还以为你的身体也是一股冷冰冰的钢铁味道呢。”“小丫头你……” 莫明回手抓住她的一只胳膊,用力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袁晨却踉跄一下,摔到在他怀里,眼睛盈盈欲滴,水汪汪地,一只手勾住莫明的脖子,小声说:“你弄疼我了。” “赶紧下去,在办公室这样成何体统。” 莫明推了她一下,袁晨却紧紧勾住他的脖颈,一张漂亮的小脸紧贴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已经抚上他的胸口处。、 “你的心跳的真快,在慌什么。那不在办公室是不是就成体统了?” “胡说八道,你这小丫头,赶紧下去,这是办公室。” 袁晨的手一点点抚着他胸口问:“这里装着那么多秘密,每天忙碌一定很辛苦吧。别人还能有个温柔乡,你呢?让自己那么累,我看着好心疼。办公室,不怕的,我把门锁上了没人能进来。”她说话的时候,手不老实的一直慢慢抚摸并一路向下。 莫明身体嗖的一下绷紧,他费力去抓袁晨那只乱摸的手:“小丫头,你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你可以不要耐性,别人可以你也可以。” 袁晨说话间,伸手去解莫明的皮带。 温香软玉满怀,莫明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如何能不动心?此时已经全身血液都奔涌到某处,他一把挑起袁晨的下巴,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袁晨很享受这个吻。 办公室里只有粗喘声声。 过了一会,袁晨忽然又轻笑道:“酒酿味,甜的。” 莫明叹口气:“你也是甜的。” “我是甜的不是酸的,你叹气什么。”袁晨忽然骨碌一下从他怀里起来,站起身又双手搭住他的肩膀。 “你做什么?” 莫明一愣,正常情况下不是该天雷地火继续下去吗? 自己现在身体某处已经积蓄待发,她却停下来,不,没有停下来,手上还微微用力按着自己的肩胛骨。 “我帮你按摩啊。”袁晨冲莫明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长官,这可是办公室,我可不想你背上在办公室调戏女下属的罪名。” “坏蛋,你把我折磨的,你……” “人家只是帮你按摩一下,哪里想到长官这么不经按。”袁晨哈哈大笑。 莫明狠狠地抓住她的手问:“耍我有意思吗?” “有意思。”袁晨说着话,眼睛却盯着某处。 莫明不自然地干咳一声:“那个……”他脸微微发红,袁晨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样的青年才俊,竟然一直做苦行僧吗? “我会为刚才自己的行为负责。” “刚才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这种很正常的。”袁晨眨眨眼睛,调皮地说,“不要当回事也不要有负担,谁叫我自己投怀送抱呢,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她。” 莫明脸色一变:“别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只是你们是不可能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况且,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你就不怕有天会伤害到她?” 袁晨忽然用另只手搂住他的脖子,让他的头部抵着自己胸前的柔软,用心疼的语气低声说道:“两只刺猬在一起,要互相取暖很难,必须双方将自己的刺一根根掰下来,最终会血肉模糊。我们这样的生活,看似风光私下却承担多少血腥,只有我们彼此才是最了解的,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她声音很低很低,像是柔声呢喃。 莫明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人掀开了一角,投下一颗小石子,微微一动,接着是发自内心的荡漾。 “我是你的。”袁晨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忽然低头在莫明额头亲了一下。接着一点点向下亲去,眉毛、眼睛、鼻子,最后是莫明线条清晰的嘴巴。 莫明闭上眼睛,啪的一下,像是眼前有无数烟花绽放,他搂着这么年轻鲜活的身体,红艳艳甜滋滋的小嘴,少女的馨香将他整个包裹在一起,他想那就这样吧,两只刺猬是没有办法抱团取暖,我这样的人,也只能和自己的同类在一起。 这个女孩身体是软的呼吸是软的,手是软的,嘴唇是软的,就连最后的呻吟声都是软的,细细碎碎,像是小溪的流水声,带着缠绵带着花香,带着浑身的颤栗。 迷迷糊糊中,就听着袁晨在耳边问:“你会爱我的,对吧?” 莫明点点头,嘴里唔唔,啃咬着不能说话。 袁晨满意地抚摸着他黑亮的头发,心里有一阵说不出的怅然。 求仁得仁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酒壶的秘密 “我从储藏室拿到了酒,直接来到二楼,六姨太躲在楼梯口等我。我将酒交给她就走了。” 小莹被叫到书房后讲述拿酒给六姨太那天的事情。 “六姨太给了你什么好处?”苏三知道能让这个丫鬟冒险做这种事,一定是很大好处才能收买。 “这个……” 小莹偷偷瞄了罗隐一眼,揪着衣角一副扭捏模样。 苏三提高了声音道:“什么好处?难道是要把你们四少爷打包送给你?” 罗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小莹急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是说一定会让平少爷娶我。” 苏三愣道:“你们那平少爷不是什么好东西,整日无恶不作,你还打算跟着这种人?” 小莹抬起头:“你是好人家的小姐,当然不懂我们做下人的苦,平少爷不敢如何都是个少爷,就是给少爷做小我也心甘情愿的。六姨太答应我,只要我好好听话,等平少爷伤好了以后酒叫他娶我。” 罗隐重重地哼了一声。 小莹急忙又低下头去。 “你可真傻,六姨太就为一壶酒能许下这么大的愿,怎么可能实现呢?等转眼利用完了就得把你扔在一边,这种事我从小见多了,你敢找人家理论吗?”毓嵬在一边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 小莹无奈地叹口气:“我也知道可能是骗我,但这机会难得。六姨太平时都是下巴看人,哪里会睁眼瞧我们这小丫头,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不管她是不是骗我,我都不能放弃。”她说到这里叹口气,“你们好人家出来的,哪里知道我们的苦。” 苏三冷笑:“一个人无论再怎么苦,也不能轻易的用自己去换未知的好生活,小莹,你可知道,很有可能是你送的酒害死了罗平,也断了你全部的念想。” 小莹闻言吓得不行,急忙摇头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那药酒司令一直在喝都没有问题,怎么到了平少爷那就不行了呢?”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苏三手里拎着那酒壶,一遍遍看着。 她仔细闻了闻,发现这酒似乎和那天在储藏室闻到的酒有一点轻微的味道不同。是时间久了味道不同了吗? “这酒壶过去装过别的酒吗。”罗隐也怀疑不是酒的问题是壶的问题。 “这个壶就在储藏室酒坛子旁边放着了,当时那就这一个壶,我要做的事又不能对人说,便没敢去找壶。当时壶了还有点东西,闻着像是什么中药,我还奇怪,这谁啊,用酒壶装药汤子,还放在酒坛子旁边,我就把那药汤子倒了,用水涮了一下壶才盛的酒。”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两人都想都相同的点。 “壶里的东西你倒在哪里了?” 罗隐急忙追问。 “地下室外间的水池子那。” 众人来到地下室,水池子那里早已经清洗过了。 罗隐看着光洁的水池子,恨恨地一拳打在水盆上。 苏三则眉头微皱看着小莹问:“很少会有人用这里的水池子对吧?” 小莹点点头:“这是库房,也就是这里的东西坏了会在这清洗一下,平时没人动的。” “那这人打扫的时机选择的还真好。”苏三微微一笑,蹲下身子去拔插在下水道口的水管子。 毓嵬问:“那东西脏啊,你动它做什么?” 苏三拉过来那管道,掏出手帕塞了进去,接着马上拽了出来,只见雪白的手帕上是一些棕黑色的污渍。 毓嵬叫道:“脏死了,赶紧扔了扔了。” “这是证据,为什么要扔?”苏三站起身,将手帕举到罗隐面前。 “有药味,应该就是倒进去的东西。” “不错,可以交给肖琴化验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三捧着那手帕,如获至宝,低下头去深深吸口气。 毓嵬看着这一幕张口结舌:这多脏啊。 “奇怪的药味。”苏三抬起头看向罗隐,“给我一杯那种药酒。” 罗隐很快去舀了一勺药酒过来,苏三接过,低头先是闻了闻,接着端起来喝了一口。毓嵬因为吃过这药酒的亏,神情紧张。罗隐则说:“过去不见你喝酒,这酒后劲大,尝尝味道就可以了。” 过了一会,苏三才说道:“这样一比较,酒壶里盛的应该就是这个,没问题的。” 罗隐冷冷地看向小莹:“这水池子是谁打扫的?”小莹吓得急忙摆手:“我也不知道,那天匆忙,我把酒交给二姨太就走了,后来出事了我也顾不得注意这里。” 经过询问罗家佣人得知,是昨天一个叫李嫂的人打扫了地下室。 “是二姨太让我打扫的,说那水池子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么恶心。我就用抹布擦了,这地下室除了取东西平时哪有人去,我一看也就水池子那脏一点而已,随便擦擦把地一扫就是了。” 李嫂子四十来岁的样子,看着很爽利,原来却是个偷奸耍滑的人。 苏三心道,还得感谢她的偷奸耍滑,否则水池子被彻底清理,水管子里的东西也一定被冲洗干净了。 “是啊,是我叫人打扫一下的,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对吗?”二姨太听到罗隐提出的问题后,露出不解神情。 “当时那么乱,你还能注意到水池子是脏的,真不容易。”罗隐问的意味深长。 二姨太点点头,脸上有点洋洋得意:“那是啊,这么大一个家,哪里不得我操心,里里外外都要看的清清楚楚,自然是比别人看的多些。” “是吗,真让你费心了。”罗隐的声音很冷,二姨太却像是听不出来,回答道:“有四少爷这话我就心满意足了,一家有一家的烦心事啊,哦,四少爷,我下午那会忙着去照顾司令也没送送三小姐,待圆坟时候一并补上吧,我那可怜的三小姐啊,现在害你的人也不在了,九泉之下你也能明目了哇。”说着掏出帕子按按眼睛,脸上满是悲伤。 待二姨太离去,苏三哼了一声:“装的真像,不过戏过了就没什么意思。” 是啊,以二姨太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察觉到罗隐话里有话,她却一味在充傻装愣。 “平时刁钻奸滑,偏对我的讽刺装大度,她这是心里有鬼。” 毓嵬也耸耸肩说:“这些女人,争风吃醋的戏码太多了,动不动出来炫耀演技,却忘记了过犹不及的道理。” 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看向苏三道:“所以嫁人就要找身家清白的,至少家里管不到,鞭长莫及,行事洒脱,那些家里情况复杂,几个姨太太一锅烩的,真是要远离,每天对着这些给自己加戏的女人们,烦也烦死了。” “你更年期吗?真啰嗦。”罗隐扔下一句就走。(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那不是我儿子 罗隐叫过勘查完现场的苗一,让他赶紧将帕子送回警察局,让肖琴马上检验一下。 警察正抬着四姨太的尸体要往警察局解剖室送。 几个姨太太围过来问:“怎么人死了都不能给留个全尸啊。” “解剖是为了查明死者的死因。” 罗隐回答,同时示意手下们抬着赶紧走,别耽误功夫。 “自杀啊还查什么?”有人不满意地喊叫,“这个家三天两头出事,外面等着看笑话的不知有多少,这又送过去一个叫人给剖开肚子,司令公馆的颜面何在呀?” “我是姓罗的,丢脸也是姓罗的丢脸,你急什么?” 罗隐大手一挥:“运走。” 这时苏三看了一下,二姨太和六姨太并没有出现。莫非六姨太还被关着? 这时忽然听到后院传来一阵尖叫声。 罗隐大惊失色,因为这是五小姐的声音。 众人匆忙跑向后院,却看到六姨太抓着五小姐的胳膊不放,嘴里喊着:“乖囡,你是妈妈的好孩子你不能怪妈妈啊,妈妈也是没有办法。” 罗隐上前用力掰开六姨太的手,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为什么吓唬小姑娘。” 六姨太委委屈屈地说道:“我没有吓唬她,我是想和她好好谈谈,她是我女儿,我的。”说着拍向自己的胸口,砰砰砰。 五小姐吓得躲在罗隐身后,不住揉着腕子,苏三看得真切,那细细的白嫩手腕上一圈青色痕迹,可见六姨太下了多大力气。 五小姐哆哆嗦嗦地说:“她简直是个疯子,忽然就冲过来抱着我喊女儿,四哥,按道理讲我就是叫她一声姆妈也没有什么,可她不能这么吓唬人,欺负人啊,把我手都抓疼了。” 二姨太听到女儿出事,急忙跑过来,一看现场情况就明白过来,一把推向六姨太道:“疯婆子,自己儿子死了就鬼迷心窍想抢别人女儿,心眼这么坏,怪不得老天叫你绝后。” 罗隐听到这话,冷冷哼了一声道:“你这说的叫什么话?胡言乱语。” 五小姐也不好意思了,从罗隐身后走出来,扶着二姨太道:“好了,没事了,妈,咱们回房吧,六姨娘悲伤过度有些神智不清,咱们别和她计较。” 六姨太却冷笑道:“恐怕绝后的不是我,却是你吧?” “扯你娘的臊,敢咒我女儿,老娘撕烂了你的嘴。” 因为罗家三小姐和罗平都死了,二姨太对自己的独生女儿五小姐很是宝贝,听到这话愤怒的像只母狮子冲向六姨太。 两个珠光宝气的妇人全然不顾形象扭打在一起。 毓嵬显然是见惯了这种事,急忙低下头,往旁边几步,避开去。 苏三则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她完全想不到,前段时间还高贵的不可一世的二姨太能和人厮打在一起。 “都给我住手。” 罗隐也气坏了,自家一摊子烂事,他觉得在苏三面前是面子里子都赔光了。 五小姐急忙上前拉架,其他几个女人则叽叽喳喳兴奋观战。 这时不知道是谁一用力,五小姐被推开,噔噔噔后退几步摔倒在草坪上。 二姨太和六姨太忽然全都松开手,一起跑向五小姐,嘴里嚷着,乖囡囡,摔疼了没有,让姆妈看看之类的话。 六姨太这是抽什么风?所有人都紧盯着她,看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二姨太推开六姨太的手:“滚,别碰我女儿,有的人就见不得别人好,自己的儿子死了,就咒别人女儿,呸,怪不得没儿女养老送终呢。” 六姨太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她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笑的腰都直不起来,最后索性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嘴里说道:“对,有人就是没儿女养老送终,真真叫活该。” 这话什么意思?她又发什么疯? 二姨太瞪她一眼道:“没人理你,你个疯婆子,随便你发疯吧。” 六姨太站起来,指着五小姐问大家:“你们说说看,五小姐是长得像我啊还是像老二啊。” 这话问的,有人甩着帕子轻笑:“像你能怎样啊,又不是你女儿,看的眼馋,肚子要是争气就再生一个嘛。” 几个女人都立马怪笑起来。 这六姨太排行靠后是因为来到罗家时间短,其实跟了罗司令已经好些年,岁数也不小了,这几个女人是故意奚落她呢。 她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五小姐说道:“你真是我的女儿,当初是我鬼迷心窍,买通了接生婆,老二生产时因为和大太太属相冲撞,只能搬出来住在我那里,周围都是我的人,我想着母以子贵,要是生个儿子就一定能进罗家了,便鬼使神差的,一狠心用你换了罗平。” 所有人都惊呆了。 二姨太咬牙切齿指着她大骂:“胡沁什么,你自己儿子死了就嫉妒别人有孩子,跑到这里下蛆,也不怕天打雷劈。” 六姨太笑道:“我命硬着呢,你儿子都死了我还活着,这是老天要我们亲生母女相认,五小姐你真是我生的,你出生时,那个胸口下面有块红胎记,这点你可是知道的吧。” 当着哥哥面被人说道身体隐私,五小姐面红耳赤:“你别……胡说。” 虽然说的是不要胡说,可是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大家都能看出这胎记是真的存在。 “呸,一定是收买了哪个丫鬟婆子,将我女儿的隐私卖给你,走,我们回房,懒得理这疯婆子。” 二姨太拉着女儿的手就要走。 “且慢。” 罗隐喝住了他们。 “四姨太留下遗书说她害死了罗平,你知道这件事吧?”这话是问六姨太的。 六姨太点点头:“是的,我知道了。” 罗隐看看苏三,叹口气。 苏三猜到了,他也认为六姨太说的是真话了。 因为四姨太遗书坦诚自己毒杀了罗平,若以六姨太的平日性子,她一定冲过去,对着四姨太的尸体又骂又打了。可是自始自终她都无动于衷,那是因为她对罗平的死已经不关心了。 一位母亲怎么可能不关心自己儿子的死,怎么可能放过所谓的杀人凶手? 理由只有一个,那不是她的儿子。她一直比谁都清楚。(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惯子如杀子 二姨太拉着五小姐就走,六姨太哪里肯放过,抱着五小姐另一只胳膊不松手。五小姐被她们俩扯在中间,左右为难,被扯得胳膊疼肩膀都要脱臼了,眼泪汪汪地看看二姨太又看看六姨太。苏三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叫道:“你们都说她是自己的女儿,就是这样对自己女儿的?要把她扯撒了吗?” 二姨太啐道:“我们家的事用你多嘴。” 苏三继续讲道:“都说五小姐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们就忍心这么拉扯她,她胳膊都要被拉的脱臼了,你们抢的是女儿还是为了在罗家的地位。” 苏三说中了两个女人的心事,俩人都不由自主迟疑一下,五小姐这才得以努力的甩开了六姨太的手,二姨太立即眉开眼笑:“我就说谁的女儿就是谁的,抢不走。” 但是五小姐却掰开她的手,接着又跑到罗隐身后,轻轻揉着手腕。 她两个雪白的腕子上一圈青紫,看得人触目惊心。 “你们,你们弄疼我了。”五小姐拉拉罗隐的衣角,“四哥,你说说她们,不要闹了。六姨娘,我知道你失去了儿子心里难受,从家礼上看,我叫你一声妈也是应该的,可你不能总抓着我非说我是你的女儿呀。” 六姨太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真的是我亲生的女儿,是我当初糊涂,以为母以子贵,用你换了罗平。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哪晓得司令薄情,就算我换来了儿子可也一直拦着没叫我进门,我真是后悔啊,早知道罗平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我当初何必,何必铤而走险,害得我们母女想见不能相认呢。” 她说的情真意切。 其他几个姨太太没想到看到这么一出大戏,纷纷在一边议论道:“也是啊,五小姐和老六长得是很像。” “嗯,那眼睛长得一模一样,真像。” 姨太太们叽叽喳喳的,听在二姨太耳中跟刀子剜心一般,她疯了一样又扑向六姨太:“贱人你害死了我儿子!”这等于间接认定了五小姐是六姨太所生的事实。 五小姐愣了一下眼泪哗的就下来了。 她身份并没有改变依然还是罗家的五小姐,只是生母从二姨太换成了六姨太,可是她就是心里难受,一片酸楚,只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亲妈竟然不是亲妈,一直最看不上的六姨太竟然是自己的亲妈,这世界是怎么了?一切都颠倒了! 五小姐心里悲愤到了极点,眼前一黑往后仰去。 罗隐急忙扶住她的腰,喊道:“你们打,人脑子打成狗脑子,这个家反正已经乱七八糟了,干脆都打死了算。” 二姨太哭嚎道:“四少爷,你当然高兴了,司令以后就你一个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被她害死了啊。” “呸,血口喷人,我养大罗平就指望享他的福,我为什么要害他?倒是你,嫉妒我有儿子,一定是你干的,哈哈哈,老天有眼,老二,你费尽心机一辈子,想不到吧,竟然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哈哈哈,我们俩闹得什么劲啊,我养大的儿子没了,你生下的儿子也没了,我们是两个傻瓜,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六姨太开始是哈哈大笑,笑声越来越难听,最后竟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二姨太也跟着呜呜哭,边哭边捶打着她:“你这个贱人啊,你为什么才说实话,我的儿子,他活着的时候我都没有好好对他,我后悔啊,后悔啊。” 五小姐在罗隐怀里渐渐醒来,听到这句话,心里难受,轻轻喊了声:“妈妈。” 六姨太腾地站起身,伸开双臂道:“我的好女儿,我才是你的妈妈让我好好看看你,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把过去的一切都补给你。” 五小姐冷冷地说道:“我是罗家的五小姐,自小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不用你补偿什么,六姨娘。” 这一声六姨娘喊得六姨太一阵心酸,她叹气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二姨太,罗平是不是你害死的?”罗隐问道。 二姨太连连摇头:“我没有,我是想害他来着,可还没等我下手,他就死了呀,对了,不是老四害的吗。老四遗书都承认了啊。” “如果是四姨太在酒壶里动了手脚,那么她完全可以趁乱将酒壶扔了,为什么还要藏在衣柜里?花匠为什么要掐死她,就是因为她贪恋荣华富贵,不肯跟花匠远走高飞,试问,这样一个爱慕虚荣,奸情被揭露都不在乎的厚脸皮女人,会转身就羞愧的自杀吗?”罗隐这话说完,几个姨太太又开始叽叽喳喳。 二姨太想想:“四少爷说的很对,只是我真的不知道罗平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刚才失态也是因为原来亲生儿子近在咫尺,我却每天当他仇人给他脸色,我若是能好好教育,他何至于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老六啊老六,你为了母以子贵换走我的儿子,这点我不怪你,毕竟这孩子怎么都是罗家的少爷,吃不到亏,可是你不该溺爱他放纵他,是你,是你间接害死了罗平。” 六姨太闻言脸色一变:“呸,你想说我惯子如杀子,你拍拍自己的良心,自从我们母子回到罗家你是怎么对我们的?罗平每次惹事背后没有你的影子,你别以为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罗平有今天,你功不可没,二姨太。” 五小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摇摇头说:“我想回房了,我不想看到你们。” 苏三看看罗隐道:“我扶你回去。” 五小姐性情温柔大方得体,苏三对她印象很好,看到她被打击成这样,忽然想起了木兮,对五小姐多了几分怜惜。 苏三扶着五小姐推开门,迎面而来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 “五小姐,你喜欢种花啊?”苏三抚着她在沙发上坐下随口问道。 五小姐疲惫地靠着沙发背,指指对面书桌上的书本说:“我的专业,植物学。有时候自己也摆弄下花花草草。” “植物学,一定很有意思吧,能发现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不能吃,多好玩。” “如果人生只有这两样好吃不好吃该多好,也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五小姐揉揉自己的眉心,指着窗台说道,“麻烦你,苏小姐,帮我将那盆花拿过来,我头晕的很,闻一闻能清醒点。” 苏三走过去拿起小花盆:“这是什么啊?” “碰碰香,能提神醒脑,我心里憋闷闻闻这个能舒服点。” 苏三点点头:“五小姐对植物真的很有研究呢。”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激发药性 苏三安顿好五小姐走出来缓缓下楼,她走到三楼,赫然发现原来五小姐的房间就在罗平的楼上,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跃入苏三的脑海,她急匆匆地噔噔噔跑下楼,一直跑到后院,此刻二姨太和六姨太已经息战了,五小姐走后,她们就从抢女儿发展到谁谋害了她们的儿子,忽然间就有了同仇敌忾的意思。 罗隐被家里的闹剧折磨的心力交瘁,黑着脸正往外走,毓嵬跟在身后,试图安慰他,最终还是张张嘴,什么都没说。 苏三跑来,一把拉住毓嵬问:“你当时看到罗平房间的窗户是开着还是关着的?” 毓嵬愣了一下,接着抬头望天,肯定地回答:“开着的!对,就是开着的,我记得窗帘鼓的像帆一样,晃来晃去。风有点大,罗平躺在床上,头发都被吹的一动一动的,所以我压根没想到丫的竟是个死人了。” 窗子是开着的! 苏三看向罗隐严肃地说:“罗隐,我们需要看看肖琴的检验结果,也许能从中发现和你某个家人的联系。” 罗隐一听到某个家人就一个头两个大,这个乱七八糟的家庭着实叫他头疼。华丽的罗公馆,脱去全部的奢侈和权利外衣,里面竟然是这种可怕的现实,而这一切都毫不保留的展示在苏三面前,罗隐觉得自己曾经的高傲和三小姐过去的跋扈都成为可笑的虚张声势,他心情很不爽。因此看向苏三的目光充满了纠结情绪,苏三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回警察局再说这件事,你没事吧?” 罗隐摇摇头,沉默着往前走。毓嵬在后面伸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意思是罗隐现在头疼。以罗隐的性格,现在能强忍着保持沉默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三个人走到大门口,毓嵬抢先一步打开车门道:“今天就由小爷做你的司机吧。” 他担心罗隐精神状态不好,开车会出问题。 苏三也劝说道:“罗隐,你坐在后面,靠一会。” 罗隐可怜巴巴地看着苏三,用乞求的语气说:“你也坐后面。” 苏三点点头。上车时,虽然回头看了大楼一眼,忽然发现四楼窗口有什么东西一闪。 五小姐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去吗?经历一场争女闹剧,她还有这个闲心? 上了车,罗隐忽然将头靠到苏三肩上,苏三微微动了一下,罗隐低声说:“我很累,真的。” 苏三不再动,轻轻抚摸一下他的头发。 毓嵬从发光镜看到这一切,嘴角微微抿起,本想来个急刹车,最后还是忍住了。 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在毓嵬和苏三劝说下罗隐勉强吃了点东西,刚回到办公室就见肖琴踩着高跟鞋咔咔咔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份报告。 ”罗隐,你还好吧?” 罗隐点点头,指着那报告问:“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错,某人的鼻子很灵,全都是植物成分,从理论上来说可能是一种中药。” 原来让苗一送手帕上的污渍过来检查时,苏三叮嘱他一定要转告肖琴,将这些污渍的成分和药酒对照下,也许能有点发现,肖琴虽然讨厌苏三,但也知道她每次都能说准七七八八,便忍住厌恶耐心地都对照一下,果然发现,这种植物汁液成分和药酒的成分融合在一起,竟然产生了非常奇怪的变化。 “那些草药成分我检查出主要成分是狼毒。” 肖琴很专业地讲述自己的发现。 狼毒又叫断肠草,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是一味中药,可以驱虫治疗皮肤疾病,但是也是一种毒药,如果误服严重了就会休克死亡。 “那污渍主要是狼毒,毒性极大,倒进下水道,可以保证那里一年夏天不会滋生蚊虫。按道理说,这样浓度的狼毒汁液浸泡酒壶,倒掉涮一下毒性会减轻不少,只是那药酒是非常霸道的药物浸泡的,药劲……” 肖琴说到这里看了罗隐一眼,有些难为情,毕竟那药酒是罗隐的亲爹服用的,这么说不是摆明说罗司令老不修好色吗? 罗隐面无表情地示意她继续,肖琴只好继续讲下去:“药劲发了也会刺激狼毒的药性,假如那酒壶长期用狼毒汁液浸泡过,药酒激发出毒性来的话,那么一切都好解释了。” 罗隐想了想说:“小那,你去中药铺买些狼毒过来,咱们亲自试验一下。” 毓嵬主动担任了熬药的工作,他说他们家那些人最大爱好是给自己开药方,厨房的事情他别的都不擅长,熬药却是轻车熟路。 狼毒在小砂锅中熬制了一个多小时后,毓嵬将砂锅里的东西倒出去,随即往里倒进药酒。大家都紧紧盯着他的操作,他倒完了看向罗隐问:“用谁试啊?小那你来?别怕,喝完咱们就洗胃。” 小那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苗一吓得急忙窜到门口。这时咔咔咔的高跟鞋声响起,肖琴拎着个笼子走过来,将笼子往桌上一放,毓嵬滋溜一下就躲到苏三身后,嘴里嚷着:“我的老天爷,耗子!大白耗子!” 苏三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怕老鼠,解释道:“这是实验室用的白鼠,不要怕。” “怎么说都是耗子啊。” 毓嵬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拽着苏三的毛线衫:“你,你就站在那别动,别动啊。” 苏三无奈,只能回手拍拍他胳膊:“我帮你挡着,没事的。” 罗隐听着苏三这种温柔的哄小孩的语气,皱皱眉头,哼了一声。 肖琴拿出针管,抽取一点砂锅中的药酒,抓起一只小白鼠掰开嘴巴就给灌了进去。 毓嵬看的直咧嘴,满脸都是不忍看又不得不看的纠结神情。 三只小白鼠都被灌进了药酒,过了一会,就开始在笼子里打晃。 苏三看着白鼠醉酒的样子,想到毓嵬,忍不住看他一眼,罗隐的眼光却冷冷地瞟来,苏三急忙转过脸,继续盯着桌上的小白鼠。 只见小白鼠在桌上摇摇晃晃,忽然一只倒下了,吱吱叫着不住地蹬腿,很快另外两只也同样倒下,腿不住抽搐,接着很快就不动了。 肖琴打开笼子,戴上手套拎起小白鼠说道:“死了。” 罗隐叹口气,满脸都是阴霾。 毓嵬则喊道:“阿弥陀佛,早归净土,若有来生不要做耗子了,投胎做人吧,呃,做人也很辛苦,做一只猪吧吃吃睡睡没心没肺。” 苏三看着死了的小白鼠,眼前浮现五小姐的泪眼。 她内心充满疑虑:看着柔柔弱弱的五小姐真的是凶手吗?她是怎么翻下四楼,又是如何将壶放在储藏室的呢?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莫明的情报 夜色已经深了,已经是五月时节,空气暖洋洋的,还带着淡淡花香。苏三深深吸口气说:“丁香花和广玉兰的味道。” 毓嵬笑道:“我可不信你能分得那么清楚,一定是看到这院子里有这两种花树。” “那你可太小瞧我了。”苏三指着院外说道,“这院子里的玉兰还没有开,是外面的广玉兰。” 毓嵬不信,直到走出院子,看到路灯下果然有几棵广玉兰树,天色已晚,花瓣已经合上,像是一个个佛手,在路灯昏黄的灯光下显出淡淡的黄晕。 罗隐站在玉兰树下,过了一会问道:“你怀疑谁?” 毓嵬一愣:“问我吗?” 苏三看着灯光下的玉兰花,叹口气说:“五小姐,她是研究植物的。罗家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植物的特性了。” “不可能。”罗隐下意识的反驳。 “为什么不可能?就因为她是你妹妹?” 苏三质问。 毓嵬急忙说道:“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可不要吵架啊。” “你对你这个妹妹了解多少?”苏三问。 是啊,自己对这个妹妹了解多少呢? 五小姐叫做罗薇,今年二十一岁,过去罗隐很少注意她。罗隐大学是在北平度过的,后来去英国,回国后又讨厌罗家的氛围,一直在外居住了,他仔细想想,似乎和罗薇并没有说过几句话,为什么自己方才脱口而出就是不可能呢?只是因为彼此的血缘关系吗? 罗隐想了想说道:“我道歉,这段时间家里事情太麻烦,我有些烦躁了。” 看到苏三脸色缓和,罗隐继续说道:“我仔细想想,的确,我对罗薇的了解少得可怜,甚至都没有说过几次话。我并不了解她。” “那就是了,要想查明五小姐的事情,你还得回去住,多和五小姐接触。” 罗隐对那个家厌恶至极,但为了查案也只能如此了。 大家上了车,车子走了一会,苏三偶然看向窗外,忽然看到十字路口温暖的红色一闪,猪油香混着小香葱和湘菜的气味传来,苏三心里一惊,喊道:“停车。” 毓嵬看到她扒着车窗往外看,便也好奇地看过去,他看看窗外又看看苏三,忽然伸手去摸苏三的额头。 苏三向后一靠,躲开他的手,不高兴地问:“喂,你做什么?” “想看看你发烧没有,往外看什么呢?那路口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啊。” “嗯,是什么都没有。” 路灯下,那女人抬起头来,和苏三梦中的面孔是一样的,离的那么远,苏三竟然能看到她的眼神,淡淡的冷冷的不带一丝情感。和梦中实验室的感觉一样,像是被一根冰插入心脏,寒意一直透到心底。 “你怎么了?”罗隐也发现苏三表情不太对,她眉头紧皱,嘴角也抿着,像是很烦躁。 “没什么,走吧。” 苏三低下头,想着那个冰冷又孤独的梦境。 接着抬起头看着开车的罗隐,路灯透过车窗照在他身上,苏三坐在后面,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苏三只觉得这背影孤单无比,就像那个梦境中的自己。 想到这里她脱口而出:“不如找点理由,我和五小姐多聊聊,联系多了也许能发现点什么。” 罗隐想了想说:“那就三天圆坟见吧,我带罗薇出来,咱们一起走走。” 罗隐将苏三和毓嵬送回公寓,开车刚转过拐角,就看到前面一辆车子,车灯对着他一闪一闪。 能这么嚣张的人除了莫明再无别人。 莫明叼着雪茄靠着车身站着,看到罗隐下了车,笑嘻嘻一挥手:“晚上好。” 罗隐眉头微皱:“有什么事?” “看看你,一见面就给我脸色看。”莫明故意对着罗隐喷出一口烟,“我怎么听说你们家现在乱成一团啊。” “多谢惦记,是发生了一点事情,家门不幸,就不劳你幸灾乐祸了。” 莫明哈哈大笑:“哎?我幸灾乐祸的这么明显吗?好吧,既然这样我就直截了当的说,这样吧,你和令尊讲一下,我进警备司令部做个处长就行了,别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我不知道你还能咎什么。” 罗隐声音很冷,他猜不透莫明要做什么。 “要咎的多了去了,比方说三小姐的真正死因,这些伤口若是揭开了向世人展示,你们罗家还有何颜面在上海滩立足。罗兄,一个处长就收买了我,真的很划算,大家自己兄弟,我才这么好说话的。” 罗隐点点头:“我考虑一下,嗯,你还真是够厚颜无耻啊。” 莫明呲牙一笑:“牙口好着呢,一颗牙都不缺,不过厚颜无耻这词儿我喜欢,人啊,一旦能做到这点就无所畏惧。你做不到,所以你……嘿嘿。” 罗隐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 莫明笑了笑,掸了掸烟灰:“其实这雪茄一点都不好抽,我就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大概是比较有气势?就像人一样,有时候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也许并不是那样。罗兄,我在追查你们遇袭现场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罗隐一愣:“发现了什么?” “总之,这个处长令尊是给定了,你们真的是赚到了。” 莫明凑近罗隐神秘兮兮地说:“当时你胡乱还击不是打伤有个人吗?我的人全城搜查那个伤者,在一个诊所发现这个人,可是在最后跟踪过程中,忽然就出事了,然后,你猜怎么了?” 罗隐腻歪地瞪他一眼:“有屁快放憋着你不嫌累啊?” “那个人死了!被人毒死了,神不知鬼不觉,用的是一种植物性的毒药,颠茄!” 罗隐浑身冰冷,忍不住握住拳头。 “我算了一下,那个人死的时候你家罗平被你差点打死,正在家里养伤,以当时他的情况自身都难保,不可能知道外面的情况杀人灭口,那你说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呢?正在追查的时候忽然就死了,我可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多巧合。” “多谢你,这个情况很重要,我要挖出罗平的帮凶。” 莫明又吸了一口烟,看着罗隐问:“你说,会不会那些人的目标从开始就是罗三小姐,从来就不是苏三?” “不,这不可能。”罗隐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莫明笑笑:“你这回答的还真快,罗兄,你这心里怕是有鬼吧?” 他看到罗隐变了脸色,急忙说道:“好了好了,我之前做的事情都是上峰命令,现在上峰没有命令,我只是想给自己再找条路而已。放心,我知道的情况只告诉你一个人,这笔买卖,你不亏。”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温柔的五小姐(上) 罗隐开车回到罗公馆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 他将车子停下,望着灯火辉煌的大楼,心里在想,这灯火中到底隐藏了多少罪恶。 “四哥你回来了。” 五小姐罗薇迎了出来。 罗隐看到她,心里咯噔一下,冷着脸点点头。 “四哥吃过饭没有?我让厨房去准备。” 罗隐这才想起自己晚上还没有吃饭,听五小姐这么一说,胃里空落落的,很想吃点东西。但是想到苏三的话,他冷淡地回答:“吃过了。” 五小姐平时习惯了罗隐的冷淡态度,闻言并不觉得如何,依然跟着罗隐一起走进屋子。 佣人迎上来问四少爷喝茶吗,罗隐觉得家里很安静,二姨太和六姨太竟然没有争吵哭嚎。便问道:“怎么?她们两个都老实了?”五小姐哼了一声说道:“她们俩。大概是闹得太多了,这会都安静了,睡着了吧?” 罗司令在楼上喊:“是小四回来了吗?” “是我。” 罗隐快步上楼,就听着五小姐感慨道:“爸爸回来一会儿了,谁都不搭理,还是四哥面子大,一听到声音就叫你上去,怪不得都说爸爸最疼四哥和三姐呢。” 这话平时听来不觉得如何,这会罗隐心里已经扎了一根刺,听到这话就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想起来过去寒暑假回家时会遇到五小姐,她的存在感很低,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是个顶个的飞扬跋扈,神采飞扬,她虽然是二姨太的女儿,性格却没有二姨太那么强悍,其实二姨太那人也是个窝里横的,当初怀孕生孩子,因为大太太一句血光之灾犯冲就得大着肚子搬出去。当时二姨太和外室六姨太同时生孩子,结果生个女儿,被人家比下去,心里老大不愿意,对这个女儿也是怨气满满,没有多少关爱,这样环境中长大的五小姐,像只柔顺的小动物,更像是陪衬的小丫鬟,都是抿着嘴站在三个姐姐后面,看到罗隐眼中的神色也永远是怯生生的。 罗隐来到罗司令的书房,罗司令彷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尽显疲惫之色。 罗隐大概讲了一下罗平的情况,罗司令摆手道:“算了,不管他是怎么死了的,我不想再追查下去了就当是老四杀了他吧。” “这对死去的四姨太并不公平。”罗隐说完这话见罗司令面色一沉,知道他对四姨太和花匠偷情的事情耿耿于怀,但现在也是顾不得这些了,不顾罗司令不高兴继续讲道,“我知道你有心结,但是我们不能冤枉了四姨太,哪怕她已经死了,总要还她一个公道。”他拿出四姨太胃融物的检测报告递给罗司令。 “植物毒素?” 罗司令戴上老花镜,看了一下,满脸惊愕。 他知道自己这个小老婆,在读中学时就被自己娶回来,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傻妞,心思单纯爱慕虚荣,这样的女人真有一天想不开去自杀,估计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不会搞成植物毒素那么复杂,顶多就是老鼠药之类。 “真的是那……不是别的好找的毒药?”他怕自己听错了。 “是,一种植物毒素,准确的说是颠茄提取物,能让人短时间内休克心脏麻痹而死去。我想以四姨太的性格,不像是能自杀的人,之前花匠找她私奔,她还不同意呢,一个连苦日子都不想过的女人,会用这种奇怪的毒素自杀吗?” “够了!”这句话显然触痛了罗司令,他将检验报告重重拍到桌上。 “你就是专门来羞辱你老子的?” “这一切都有因果,最大的因在于你,当初不是你好色风流,娶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女人回来,也不会酿成今天的祸患,我三姐也不会死。”罗隐质问。 罗司令大怒:“你是看我没被气死浑身不自在对不对?” 罗隐不说话,他始终不能原谅罗司令之前做出用罗平两条腿换三小姐一命的决定。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知道什么!”罗司令老泪纵横。 “爸爸,四哥,这是怎么了?”五小姐端着一碗汤水走进来,看到父子僵持的场面,急忙问道。 罗隐看她一眼淡淡地回答:“爸爸有些激动了,你送来的是什么?” “我让厨房煮的燕窝,爸爸你吃点吧。” 罗司令挥手叫她放下。罗隐则问:“燕窝?煮了多久?” 五小姐将碗放下:“四哥,你要吃我去再盛一碗。”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这种腻腻的娘们样的东西。” 罗司令刚要端碗,听儿子这么一说气呼呼地瞪他一样,罗隐大手一摊:“难道我说的不不对?实在不能理解这些女人们,燕子的口水而已,想想都腻歪人,天知道燕子吃了什么恶心虫子。” 罗司令将碗重重放下:“小四,你是专门回家来气我的,对不对?” 罗隐一耸肩:“这个真没有想过,毕竟我不知道您回来了,我以为您在医院住的很好呢,此间乐不思蜀。” 罗司令被他气的吃不下去了。五小姐急忙劝道:“爸爸,四哥不是故意的,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别和他计较了,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哪里还吃得下去,气都气饱了,这个逆子!” 罗司令脸色铁青。看了看女儿道:“好了,小五你先回房吧,我要好好教训下这小子。” “爸爸,切不可动怒,四哥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咱们家忙碌,你不能对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五小姐只好转身出门,罗司令说:“把门关好。这家里已经够闹腾了,我不想晚上再惊天动地的。” 过了一会,罗司令指着门说:“你去看看,门外有没有人。” 罗隐如言走到门口,打开门看看接着锁上门道:“现在好了。” “说吧,为什么不想叫我吃这个燕窝。”罗司令指着燕窝碗问道。 “您看出来了?果然老姜就是辣。” “少拍马屁,以你的性格,现在怕是恨不能我吃燕子口水呢,哪里会那么好心。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怀疑小五有什问题?” “不错,军统方面给我一个重要情报,行刺的人已经死了,就在罗平出事的那几天死的,罗平还有同伙。也许这个人就隐藏在我们家。” “你想我怎么做?” “被我气的住进医院,你什么都不做我就知足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温柔的五小姐(下) “滚,滚,我不想再看到你!孽障,真后悔当初没有把你溺死!” 书房里响起吵闹声。 五小姐靠着楼梯,抱着肩膀好整以暇。 吵闹声越来越大,接着是哐当一声,碗被砸到地上。 五小姐唇角微微上扬,这时已经有佣人听到响声跑过来了,五小姐这才从楼梯的阴影中走出来问:“又怎么了?” “五小姐你快去看看,司令和四少爷吵起来了。” 五小姐聘聘婷婷走到门口,敲敲门道:“爸爸,你们怎么了?” “滚!”罗司令的咆哮声传来。 接着什么东西被砸到门上,又是哐当一声,像是烟灰缸。 罗隐打开门,正好和五小姐撞个对面,五小姐看他怒气冲冲,一愣问道:“四哥,又怎么了?” 她满脸都是关切,罗隐重重哼了一声:“问他!” 说着扬长而去。 五小姐急忙进去,却看到罗司令倒在椅子上,嘴里不住喘着粗气。 “叫……医生啊……医生……” 罗司令看着慢慢走近的女儿,他张大嘴巴,呼吸急促,像是一尾脱水的干涸的鱼。 五小姐盯着罗司令,眼睛亮晶晶的,却没有喊医生,只是慢慢走近了,蹲下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呼吸急促的罗司令。 她的眼珠很大,黑洞洞的,像无底深渊。 罗司令从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过这个女儿,忽然他发现五小姐的眸子好像是竖着的细长的。 他用力眨眨眼睛,然后继续说:“医生……” 这时门外的佣人已经进来了,五小姐站起身,关切地问道:“爸爸,你要不要紧,医生马上就到啊。” 罗司令开始不过是配合儿子演一场戏。此刻才觉得从心底开始泛起凉气,这个女儿不像平时看着的那么乖巧,她方才一步步走过来,蹲在自己旁边,抬起头的样子,让他想起一种动物:蛇!特别是那狭长的眼眸,太像一条高昂着头看着自己的蛇了。 这样想着,罗司令忍不住又去看五小姐,却看到她的眼眸并无异样,难道是自己刚才看花眼了? 这时医生也赶到了,见到罗司令张大嘴巴呼吸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开始做各种检查。 期间五小姐一直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着,若有所思。 医生折腾很久,什么问题都检查不出来,罗司令抚着胸口一直嚷上不来气,医生急的满头大汗,几个姨太太也闻声过来了,但二姨太和六姨太并不在其中。 罗隐赶过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幕。 罗司令大声叫着难受要憋死了上不来,。几个姨太太围着医生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医生被她们吵的神情恍惚,不住擦着额头汗水,而五小姐则安静地站在一边,表情淡然,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看到罗隐进来,五小姐这才立马换上一脸关切,对吵吵嚷嚷的姨太太们喊道:“到底是听医生的还是听你们的,你看看你们几个,爸爸本来就上不来气,你们这么吵还叫不叫人活。” 几个姨太太不屑地问:“你是以二姨太的女儿还是六姨太的女儿身份出来说话啊?” “就是,就是,自己身份都模糊不清,还敢对我们大声嚷嚷,算个什么东西。” 五小姐冷笑:“不管我亲妈是谁,亲爹都是司令,你们不服气?不服气再生几个姓罗的再来说话,生不出来就给我闭嘴。这可是罗家。” 几个姨太太还不服气,有人看到罗隐过来,急忙拉了不服气要顶嘴的一把,那个一回头看到罗隐,立马老实了,笑嘻嘻地说:“四少爷。” 五小姐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手紧紧地攥了一下,接着松开,面色和缓地看向罗隐:“四哥,你看怎么办?” “送他去医院,一回家就找事,谁陪得起?”罗隐没好气地说。 五小姐急忙劝道:“四哥,这样不好吧,医院哪里有家里住着舒服。” “那也没有办法,他说上不来气,难道要他憋死在这里,送医院吧。” 于是罗隐开车送罗司令去医院。 五小姐也要跟着去,罗隐道:“太晚了,你明天还得上学,没事的,那边有佣人和护士照顾。” “那,四哥,要安排好了啊。”五小姐叮嘱道。 车子开出后,罗司令问:“我刚才装作发病,她竟然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一会我浑身都湿透了。” 罗隐从反光镜看到卫兵的车子跟在后面这才缓缓松口气道:“到了医院我马上叫人检测一下那燕窝的问题,你喝她做的东西有多久了?” 罗司令想了想:“有一年多了吧?” 而罗司令血压身高,心脑血管出现问题正是这一年多来的事情。 罗隐嘴角抿着,专心开车。 罗司令则叹口气道:“如果真是小五想害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承认对这个女儿不是多关心,可我也没亏待过她啊。” 是啊,如果一切真是五小姐做的,那么她害死了三小姐、罗平、四姨太都是为了什么?还是她天生就喜欢害人? 将罗司令送到医院交接完毕后,罗隐匆忙赶到警察局,一个电话将肖琴叫来。 “发生了什么事?” 肖琴已经打算睡觉了,听到罗隐的电话立马赶过来。 “这块手帕里的东西,你检查一下。” 罗隐掏出一块手帕,原来在父子装作争吵之前,罗隐将燕窝到出来一些,藏在手帕里。 肖琴问都不问接过东西就去自己的实验室。罗隐坐在办公桌前,心力交瘁,很想听听苏三的声音,说上几句话,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想了想终于还是放下,这个时间苏三怕是已经休息了,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肖琴一脸疲惫地走出实验室。 “怎样?” “含有微量的颠茄提取物。” “长期服用会怎么样?” “呼吸困难,影响中枢神经,血压心律都会出现问题,视觉也会有问题。” 这的确是罗司令这段时间出现的问题,当时大家都以为是心脑系统方面的疾病导致。 罗隐只觉得浑身无力,拿起肖琴递来的报告,又仔细翻阅一遍。 “恕我直言,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肖琴看出罗隐面色很不对劲。 “是,我爸爸吃的东西,听他说已经吃了很久了。” “这是谋杀啊。” 肖琴大惊失色。 “是,谋杀,慢性谋杀,下毒。” 罗隐叹口气,眼前晃动着五小姐怯生生的眼睛。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她是什么? 罗隐回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离家还有段距离,他忽然在街边停下了,下了车来看了一下街上情况,转到罗家后院,噌噌噌几下爬上墙,轻手轻脚跳了下去。 罗家大宅很安静。 五层大楼在朦胧的晨光中默默矗立。 后院是一个很大花园,正对着三楼罗平房间的窗子。当然,五小姐罗薇住在罗平楼上,也正好对着。 罗隐贴着墙角一点点移动。 天还没有大亮,墙边爬满了牵牛花和常青藤,罗隐一身灰色衣服,躲藏在墙边观察周围环境很难被人发现。 这时他看到四楼窗口,有窗帘在飘荡。 罗薇房间的窗户开着。五月的凌晨,空气还有些凉,罗隐看了下手表,现在是凌晨4点多,罗薇起这么早吗? 就在这时,他看到楼角水管处,一个黑影在前进。 这黑影前进的速度非常快,像是在……爬。 罗隐的心揪紧了,他侧身躲在常青藤树叶中,清楚地看到那黑影迅速爬到五小姐的窗口,接着爬了进去。 就在那黑影进去的一刹那,回头看了院子一眼,就是这一回头,罗隐吓得差点喊出声来。虽然光线很暗,依然能看清那的确是五小姐的脸,而那身体,竟然给人感觉是软软的一条一样,就像是……一条蛇! 罗隐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稍微弄出点声响惊动五小姐(他实在不能判定该叫罗薇什么)。 过了一会,窗户从里面关上了。罗隐向周围看了看,顺着院墙一点点摸到一个死角,攀着墙上的砖缝和牵牛花架子翻出后院,双脚落到地上,罗隐浑身还是有些发抖,他双手扶着院墙,深深地呼吸几下,平复一下心情。 罗薇到底是什么?是人还是怪物? 罗隐跟苏三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奇怪的事情,承受能力非同一般,但此刻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五小姐罗薇竟然是像一条蛇一样从水管上蜿蜒前行。如果她就是这样进入罗平和四姨太的房间,甚至进入地下室的储藏室,这一切都是太容易了。 从地下室的窗户进入储藏室,算计好时间,将一壶装满狼毒溶液的酒壶放在酒坛边,小莹来倒酒,因为是偷着给六姨太送酒,没有时间去找别的酒壶,拿起那个壶,将里面东西倒出去就用了。接着在罗平死后,她顺着窗户进入罗平的房间,取走酒壶,为了嫁祸给四姨太,将酒壶放入四姨太的房间衣柜,同时在四姨太的茶水中下了植物毒素。 这一切在别人做来都很艰难,毕竟罗家人口多,佣人丫鬟就一群,不可能做到大白天悄无声息的进入别人房间。可是现在以五小姐这样在墙壁和窗户之间爬行的姿势,一切都很简单了。 罗隐平复一下心情,坐在车子里沉思片刻,开车来到门口。 守门的仆人哐当当打开铁门,罗隐开车进去,刚停好车子,就见五小姐从门口走出来,她一身宽松的运动服饰,看到罗隐这时候回来,关切地问道:“四哥,爸爸怎样了?” “不知道,懒得理他,我和他是谁也看不上谁,我还是少去看几眼,他还能多活几年。” 五小姐听到这话,脸色黯然:“四哥,你们这样我心里真难受。” 罗隐双手一摊:“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他总是找别扭,昨晚还说要把所有财产捐出去也不会给我一分,捐就捐了,谁怕?”说着他还很入戏地冷笑一下。 “怎么能这样?”五小姐也显出愕然神色,“太过分了。” “过分吧,所以你也别劝我如何,他这牛脾气,没办法。”罗隐说着往里走,走几步站住问,“你这是做什么?” “哦,我去后院跑一会,锻炼锻炼。” 罗隐看着五小姐轻盈的背影,总觉得那身条太过柔弱,腰扭的像条蛇,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罗隐来到五小姐房间门口,看看左右无人,推了门一下发现没有锁,他急忙打开门闪入,然后开始观察这房间的一切。 看着是很正常的女孩子房间。 席梦思床上还堆着被子,看来是起来的早,丫鬟没有来收拾。梳妆台上放着瓶瓶罐罐,罗隐拿起来看看,都是些女人用的化妆品。 他又打开衣柜,只有一件件衣服,他能确定爬进屋的那个东西真的是五小姐而不是别的什么。 罗隐的目光投向床上凌乱的被子,那被子呈现一个软软人形的,让他联想起不好的东西。 他想都不想一把掀开被子,里面是一个相框。罗隐拿起相框,看到里面的相片是个穿着朴素旗袍的女孩子,梳着童花头,相貌清秀,嘴角微微上扬,一双黝黑的眼睛似乎透过玻璃框审视着他。 这是谁? 罗隐拎着相框走到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后院,吴小姐还在慢慢地跑步,便急忙拆开相框,相片掉了出来,背面是一行娟秀的小字:赠亲爱的薇薇,爱你的月。 一个叫月的人送了这张照片给罗薇。 罗隐迅速将相框恢复原样,又将被子按照原样盖好,这才悄悄地退出房。 罗隐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把脸,让精神集中一些。这时有人敲门问:“四少爷,我是小莹。” 罗隐打开门,丫鬟小莹匆忙进来,小声说道:“四少爷,我发现二姨太和六姨太有点不对劲。” “她们不是很安静吗?” “就是太安静了,都安静的在房间睡觉,叫也叫不醒,就像是吃了安眠药。” 罗隐心想,这应该又是罗薇动的手脚,她不想听她们继续争执,索性叫她们俩每天昏睡。 “地下室有大蒜吗?” 小莹愣道:“有的呀,可是,四少爷你问这个东西做什么?” “全都拿出来,放在大厅,对,再多弄几坛白酒过来。” 小莹奇怪,不知道四少爷用大蒜做什么可还是听话的去地下室去取大蒜和白酒。 五小姐从后院跑回来,看到客厅茶几上堆满了大蒜,几个丫鬟正在剥蒜,地上还放着几坛子白酒,她忽然间站住,看着这一切,脸上有嫌弃的神色一闪而过、 “四哥,你拿这么多大蒜做什么呀?” 罗隐叹息道:“唉,老头子才叫麻烦,不知听了什么游方道士的鬼话,说最近家门不幸,要用什么大蒜捣碎了泡酒喷洒在外面,才能化解灾难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头子住的病房外面也得喷,这是做什么呢?难闻死了。” 五小姐连连点头,然后绕开茶几,快步上楼。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照片中的女孩 罗隐来到警察局,看到苏三已经坐在他办公室内喝着茶了。见他进来,举起手里的透明茶杯,里面是血似的红茶。 苗一看他进来,急忙解释道:“苏小姐……看到你的茶叶……” 罗隐大手一挥,示意他不用多嘴。 “早上来,看到你这红茶不错,就让苗一帮泡点,咦,你怎么一身怪味,大蒜和酒?好熏人,这是怎么弄的?难道是学习毓嵬,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苏三的嗅觉比常人敏锐太多。罗隐抬起胳膊放在鼻子边闻闻:“我自己倒是闻不到,今早在家里外墙周边都喷了这东西。” 苏三想了想问:“是为了……防蛇虫?可是你们家那么多人,不会有这些东西进去的。” 罗隐叹口气将凌晨看到的诡异情景讲了一遍。 苗一在一边站着,听完咋舌道:“阿爹里合娘哎(天啊),五小姐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人,怎么能那么古怪来。” 苏三也觉得这件事未免太匪夷所思。她当然相信罗隐不会看错,那个怪物就是五小姐,只是她到底是人还是蛇呢? “以那种诡异的形式在水管间墙壁间爬行,就能瞒过所有人轻易进入任何地方,投放毒素也就很简单了,我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罗隐靠在沙发上,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他有些头疼。 五小姐是这样的怪物,那是不是代表自己体内也可能有怪物的基因存在,随时和五小姐一样变异? 罗隐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让苗一去查一下五小姐周围的关系后,罗隐向苏三讲了莫明的发现,当然他隐去了莫明不谈,只说自己查到开枪的杀手已经被人灭口了。 “死于中毒。” 罗隐语气沉痛。 苏三愣住,沉默一会低声问:“那么说,其实罗平还有同伙?” 罗隐点点头。 苏三试探着问:“你怀疑是五小姐。” 罗隐苦恼地双手抱头,狠狠揉了几下自己头发:“是,我怀疑是罗薇,可是我真不知道罗薇怎么能成怪物,也许,也许……”他看向苏三,眼睛发红,“我的体内也许也有那种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要发作,像蛇一样,天啊,我已经不敢想这件事!” 苏三知道他现在已经濒临崩溃边缘,情绪很不稳定,走过来轻轻拍着他肩膀,安慰他。 罗隐稍微镇定一点,用力揉了揉脸颊,让自己精神集中一些:“放心我要是发生了什么变化,一定不会拖累大家,我也不想吓唬人,我有枪,自己一颗子弹解决了就是。” 苏三忽然觉得心如刀绞,这还是那个骄傲的有些跋扈的罗隐吗? 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说,罗隐现在面对很大的困难,同胞姐姐异母弟弟都死了,罗家正陷入危机中,而造成这一切的极有可能是他的异母妹妹。这种纠结情绪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来抚慰的。 苏三想了想,斟酌字句:“都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你想过没有五小姐为什么要做这些?她和三小姐和罗平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还有,她现在只是靠收买杀手和投毒来完成自己的计划,说明她只是体态发生了变化,并没有很强大的……法力或者是能力,这样对付起来也会更简单些。” 罗隐点点头:“你说的很对,只是想到她是我的异母妹妹,我从心理上还是无法接受。” “如果她不是你妹妹呢?”苏三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六姨太能在生产时动手脚偷龙转凤,当然也有可能会被别人动手脚,假如五小姐也被人动了手脚,并不是六姨太生的那个女婴呢?” 罗隐眼前一亮,他现在就像是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岸边的一切,苏三的话就是他努力够到的稻草。 “对,要问问六姨太,当初动手脚的都是哪些人,也许能从这些人身上找到线索。” 这时苗一兴冲冲地推门进来,看到罗隐坐在沙发上,苏三的手搭在他肩膀,连忙蒙上自己的眼睛问:“老天爷吗,我没有打扰到什么吧。” “有屁快放少罗嗦。” 苗一见自己的上司脸色严肃便吐吐舌头,扬着手里的档案道:“头,我查到了一个叫月的人,和五小姐过去是一个女中的,陈宵月。” “陈霄月!这名字好耳熟!” 苏三想了一下道:“想起来了,是前面被罗平撞死的那个女学生!” “对,就是她,我刚才听头儿说到什么月,也想到这个人就去查这人的档案,竟然发现她和五小姐是同学!这是陈霄月的档案。” 苗一将档案夹递给罗隐。 罗隐一把拿过,一下子就翻到照片那页,果然,一个清秀的的明眸善睐的女孩子,和那张照片是一模一样的的。 罗隐颓然靠到沙发背上,嘴里叹息着:“不错就是她,被子里那张照片就是她。” 苏三脑子里忽然显出这么一句:生不同衾死同穴。 罗隐眉头紧皱不再说话,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五小姐罗薇和死去的陈霄月曾经有某种亲密的联系,罗平撞死唐正义的事情刺激到她,提醒她陈霄月的死,她便杀了罗平嫁祸给四姨太,只是她为什么要跟着罗平一起害三小姐?整个罗家,三小姐对她还是不错的,三小姐虽然为人跋扈一些,可未曾为难过她,还认为这个妹妹性情温顺不似乃母,平时多有照顾,她为什么恩将仇报呢? “我想不明白,三姐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还和罗平一起对三姐下毒手。” 罗隐说完,看向苏三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猜凶手袭击的对象从来不是你,或者罗平是想针对你的,但是那个凶手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我三姐,罗薇想致我三姐于死地。” 苏三想到莫明说的那句话:你和他之间横着一条人命。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晃了晃说:“别多想,明天圆坟,我们布置的好一些,抓到五小姐的破绽逼迫她都讲出来。”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两个女子的关系 李宵月,一个清秀乖巧的女孩子。父亲是开百货公司的,只是这世道不是很好,生意举步维艰,只能用各种方法吸引人的目光。 苏三和罗隐来到这家百货公司时,门口一排穿着小天鹅服饰的舞女正在跳大腿舞。 五月的天气不能说冷也绝对不到只穿着三点式上阵的地步。乐队奏着玫瑰玫瑰我爱你的,周围围了好多人,礼仪小姐穿着贴身的旗袍,曲线玲珑,嗲声嗲气喊道:“新安百货大酬宾走过路过别错过。”只是生意萧条,众人只是围观看西洋景却无人走进大门。 见一对体面的男女走过来,经理急忙迎上来道:“今天大酬宾两位进来慢慢看。“ 罗隐和苏三跟着经理走进百货公司,看到商品玲琅满目,连美国的玻璃丝袜都有。 罗隐点点头说道:“看来你女儿帮你挣到好大一笔钱,这么全的货物,在上海滩也是能排得上号的。”那经理听到这话,脸色一变,看着罗隐问:“原来这位先生是来砸场子的,我自问平时做生意循规蹈矩并不曾得罪什么人,两位是哪条道上的?” “警察局。” 那经理大惊:“警察局?” “是,想问问你女儿李宵月的事情。”“人都死了两年了,问能有什么用?能活过来吗? 李先生忽然激动起来,往外推罗隐道:“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罗隐森然道:“你再碰我一下就是袭警,我可以掏枪还击的。” 李经理悲愤交加:“对,你们有钱有势的人就是这样。撞死了我女儿用钱砸过来,现在想了解情况就用权势压人,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真没有我们穷人一点活路了。” 苏三觉得很奇怪:“我们查过警察局的档案。你女儿出事后是你和罗平和解,别人拿钱砸你,你总得接着才能砸到啊。” 李经理大怒:“你这是奚落我?我可是受害者家属。” “不知李先生是否知道前些日子罗平犯下的另一桩事?”苏三不在乎他发怒,继续问道。 “你说撞死报童的那件事?” “是,那个报童的家人也是选择了和解拿了一大笔钱。” 苏三说完,李先生很是恼火,挥舞着双臂道:“你知道什么,其实不是这样,我也是没有办法。” “李先生,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每个人都有无奈,只是受害者却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你是受害者家属,但李小姐才是家属,已经没人能够为她说话了。不过现在李小姐应该能瞑目,因为罗平死了。” “他死了?哈哈哈,老天有眼啊!”李经理哈哈大笑。 苏三看看李经理,忽然问道:“李先生最近可有一位小姐来找过你?” “你们跟踪我?”李经理愈加愤怒认定这警察是专门来揭人伤疤的。 “是因为找你的那位小姐是研究植物学的,房间里有一种植物的味道,久在鲍鱼之肆不觉其臭,自然而然沾染上了。” “唉,那位小姐真是好人,这两年清明和月月的生日都来祭拜,前几天忽然又来了,给我一笔钱让我把月月的墓扩大一些。” “修墓?”苏三想不到五小姐怎么想着要修墓地呢? “是啊,修墓,还有点怪,要我花钱修墓,但是棺木不用动,只把外面的墓扩建,修的漂亮点。” 这女人是都爱漂亮的,但这修墓的要求的确够奇怪。 “李先生,你过去见过这位小姐吗?我的意思是,她和令爱的关系如何?” 李先生摇摇头:“我妻子早逝后女儿就在外婆家长大,六年前我再婚了,以为家里有人操持,就将女儿接回来同住,不过我忙于生意,小女和她继母在一起生活,具体的情况我是不晓得的。”这时他朝一个人招手,“美英你过来一下。” 原来在大门口穿着贴身旗袍嗲声嗲气喊口号的就是李太太。 见李太太妖娆地走过来,苏三心道,这女人看着也就20多岁,不比五小姐大几岁,能和李霄月好好相处吗? 果然,李太太一听是问李霄月的事情,嘴一撇道:“人都死了那么久,有什么好问的。” “李霄月读书时候,日常你和她相处时间最多,你见过这位小姐吗?”罗隐向她出示五小姐的照片。 “啊?这个人啊。” 李太太忽然神秘地笑笑:“这两人腻腻歪歪的,我撞见过一次,虚龙假凤的,对,老李我和你讲过你还不相信的。记得哇?” 李先生不太高兴:“你不好乱讲的,这可是涉及月月的名誉。” 李太太听到这话柳眉一竖:“什么叫乱讲,我清清楚楚看到,两个女孩子,搂抱在一起,又是亲有事摸这是做什么来?也是我给你面子从没有说破,既然人都死了,我也没什么可以顾忌的了,死人哪有什么名誉。” 李太太娇笑着伸手在李先生口袋掏出香烟盒子,自顾啪地用打火机点上,动作娴熟又优雅,看着李太太的表现和动作,罗隐眉心拧成个疙瘩,最终还是问道:“李太太从舞女成为商人妇,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李太太大惊,眼睛瞪的圆圆地:“这你都能看出来?这位先生原来还是个此间高手呢。” 说这话的时候,眼波流转,眼尾扫了罗隐一下,颇有点勾引的味道。 苏三看在眼里很不舒服,微微一笑:“李太太,我们是警察,你这样的,见多了。” 李太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轻轻捅了一下李先生,吃吃笑着:“看看,警察小姐都会吃干醋了。” 说着还放肆地冲苏三喷了个烟圈。 罗隐和苏三走后,李先生埋怨道:“是什么好事情?你非要巴巴地说出来,丢不丢人?” 李太太斜着眼睛似笑非笑看看他,又冲他脸上喷个烟圈道:“怎么心疼了?我就是要撕开这些事给你看,别以为你女儿跟仙女一样,别人就是地上泥?活着时候清高的百般看不上我,自己又比我干净多少?竟然……” 她噗嗤一笑,“是个喜欢磨豆腐的。” 李先生怒斥道:“够了。” 他一脸痛苦,又不敢对妻子发怒,只能自己憋着闷气,气呼呼地回到门口继续欢迎客人。 李太太笑了一下,回头说道:“忙了一天,我可要松快松快,老娘不伺候了啊。” 说着扭着腰肢,回到办公室,披了件风衣妖里妖气地从后门走了。她不知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在隐蔽处盯着她,只是那眼睛有些奇怪,忽然间变成立眸,眸子细长成一线,接着又恢复了正常。 李太太走到一间旅馆,直接上了楼,在一个房间前敲敲门,那门开了,里面的男人一把搂住她:“怎么才来,人家等了好久呢,想死我了。” “唉,我家那死鬼非要搞什么大酬宾,一直不叫我离开,我也想你啊。”俩人搂抱着进了房间。 男子的声音有些熟悉,正是唐正义的父亲,唐先生。(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墓前的百合花 苏三和罗隐来到李霄月墓地,看到墓碑前也雕刻着一个天使,上面写着永远爱你的爸爸妈妈。 苏三指着墓碑道:“和唐正义的墓碑如出一辙,不清楚的还以为是罗平给出的主意呢。” 罗隐苦笑一下,苏三这话很刻薄,事关罗平,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五小姐为什么非要扩建坟墓呢。” 苏三看到墓碑前供奉着香水百合,花瓣娇嫩,看来是才放上不久,送花的人也许就在这附近? 苏三举目四望,周围是一片松柏林,风吹过有淡淡的松柏清香飘过来,苏三深深吸口气,仔细分辨这些树香草香和野花馨香杂揉在一起的味道,香味进入鼻腔过滤一番后,苏三闻到一点点五小姐房间中植物的气息,但她并不在这周围。 罗隐见苏三微微闭上眼睛像是在仔细体味什么,没有打扰,过了一会就听苏三道:“有一点点五小姐房间的植物气息,她应该已经离去了,这花就是她送的,所以沾染一点那个气味,不是很重。” 罗隐绕着李小姐的坟墓走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一点线索。 墓外罩着灰白色的水泥,圆圆的一个馒头包。 也许五小姐说的不是扩建而是修建的更好看一下。 苏三则蹲下身子,一点点看着墓外面的水泥壳子。 忽然间她叫道:“咦,这里有裂缝!” 罗隐顺着苏三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有一道很细的裂缝,再仔细观察这裂缝竟然是贯穿了整座坟茔。 “原来是墓被毁坏了啊,怪不得五小姐要重新修建。” 苏三叹口气,“这样看,五小姐还是挺长情的。” 她是学文学的出身,这种女子相恋的事情在明清文人笔记小说中并不罕见,苏三不觉得有多奇怪。 可听在罗隐耳朵了,不啻讽刺挖苦,他很生气,想都不想一巴掌拍在那裂缝处,忽然嗵的一声,那裂缝又扩开了一点。 苏三本来挨着那墓,吓得呀地叫了一声,一把抓住罗隐的胳膊:“这是……什么。” 罗隐轻轻搂一下她的肩膀:“别怕,光天化日的,不能有鬼。” “这可……难说。” 苏三经历了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可一想到坟墓里要是钻出个人,烂的乱七八糟,对自己嘿嘿一笑,那可真是要吓死人的。 那裂缝大了些,能伸进人手,罗隐索性用手去扳动那水泥壳子。 苏三拦住他道:“这样不好啊,会不会被人当成我们是在偷坟掘墓。” “哪有大白天这么明目张胆盗墓的,再说,我是警察我怀疑这里面被走私犯利用,偷藏珍宝。” 罗隐说起瞎话不大打草稿的。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喂,你们在干什么!” 说话间一个人已经匆匆跑过来了。这是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男子,一身短打,身体高大健硕,手里还拎着一把灰铲。 “你是看管墓地的?”罗隐问。 那男子扬扬手里的灰铲:“大白天的你干什么呢?破坏人家坟墓?多大的仇啊,做一次不够还来?” “你的意思,这墓被人破坏过?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一愣:“不是你干的?” 罗隐掏出证件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是警察。” “哦,警察先生那你可要帮我把这人找出来啊,我都担心这家属知道不得找我的麻烦,总是我看护不力。” “这墓出现裂缝有多久了?” 守墓人想了想道:“大概是上个月的事,一个多月前,有天早上就这样了,我想可能是有人想盗墓,连着观察了几天,没看到有人来。就是这裂缝还在,不知道怎么跟家属交代呢。” “这段时间家属都没过来?” 苏三想李先生要是爱女心切,看报纸知道罗平又惹事了,总能过来在女儿墓前说说话啊,之前这事闹得那么大,只要正常人都会这样做吧? 守墓人摇摇头:“这家属把人葬了交了费用后就再没来过,足足有两年了,我看过这位小姐的父母明显的老夫少妻,怕是继母吧,也怪不得这位小姐孤零零一个。哦,倒是有位小姐隔三差五总来看她,每次来都送上一大捧红玫瑰,有钱的啊。” “送红玫瑰?不是香水百合吗?” 苏三指着墓前的香水百合。 守墓人连连摇头:“不对,不对那位小姐每次来都送上大把红玫瑰,可好看了,红彤彤的。” 罗隐拿出五小姐的照片请守墓人辨认,他接过照片看了一会,点头说:“对,就是这位小姐,总来看,每次还都眼泪汪汪的抱着墓碑哭,看着人心里真不好受,这两位小姐感情还真是好啊。” 罗隐观察这守墓人不像是说假话,当然他也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说假话,苏三对气味非常敏感,她说百合花上还有五小姐的气息,那一定也是的,这百合就是五小姐送的,只是她送了两年红玫瑰,怎么忽然换成百合了? “哦,我想起来了,这坟墓出现外壳裂缝后这位小姐倒是一直没来过。” “刚才你在哪里?”罗隐问。 “我在那边,给那些入葬早的墓碑描红字呢。”守墓人伸手一指。原来他在树林那边。 “那这边来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你那会是看不到的咯?” “嗯,是这样,我这刚描完,走过来才看到你们站在这,以为你们想干什么,呵呵。” 守墓人不好意思挠挠自己的后脑勺。 看来,就算刚才五小姐来过,守墓人也没有看到。 苏三和罗隐慢慢往墓园外走去。 “为什么这墓裂开后五小姐就很少来了呢?”苏三觉得这墓裂的有些奇怪。 “也许是来了,守墓人没看到,就像刚才,放下百合就走了,守墓人也没发现。”罗隐解释。 “可是为什么送了那么久的红玫瑰,忽然变成百合了?” 苏三问:“这代表了什么?”她自顾自地喃喃地说,“玫瑰代表着爱情,我爱你,百合呢?百合百合,百年好合!难道五小姐是想和李小姐一起百年好合?可是李小姐已经死了呀。” 罗隐拍了她脑门一下:“你这小脑袋瓜想什么呢?两位小姐怎么百年好合!” (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罗薇番外 感谢∮漫漫静舞∮加更 我不知道该怎么讲述我的家庭。 我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罗司令,跺上一脚整个江浙地区都要跟着抖三抖的人物。 生长在这样家庭的我,在外人看来就是骄傲的公主。可只有我知道,骄傲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 “当初生你的时候啊……”几乎每个母亲都这样向儿女们讲述过,可我从没有听过。 在别人的母亲心中怀孕生子,陪伴儿女一起长大大概是这世间最大的幸福,而对于我的母亲,我的出生是她这一生中抹不去的耻辱印记。 我母亲并非正室夫人,在我懂事时就知道,那时候她表面上上风光无限,脾气大架子大,其实我早就听佣人们私下议论她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平素看着张牙舞爪,遇到真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说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大太太说算命的讲,我母亲这次怀孕和她犯冲,要求我母亲搬出去生孩子。 这是多么无礼的要求!我还记得大太太这个人,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好像看着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却能牢牢地在背后把家里一切大权都抓在手里,平时看到我们,眼皮都不带抬一下,那表情很明显告诉我们:你们压根就没在我眼睛里。 是的我们就像虫蚁一样,从没进过大太太的眼,我母亲大着肚子要生了,因为大太太一句话就要搬出去和她所讨厌的六姨太住在一起,能不能生出来,谁在乎? 据说当年我父亲去和大太太商量再租套房子安顿我母亲,大太太似笑非笑盯着我父亲很久说道:“你不有藏娇进屋吗?直接住进去不就完了。别忘了,是个女人就能给你生儿育女,我可是儿女双全的人,别人生的我不稀罕,不过是积德行善,当小猫小狗给口吃的养大了而已,指望我心疼,做你的春秋大梦。” 我父亲只能嘿嘿嘿尴尬地笑着。 他并不是委员长的嫡系,能够爬到当时的位置,和大太太娘家雄厚的财力支持密不可分。 多年后,我常常在没人注意时观察三小姐。 罗三小姐是全城最璀璨的女人。没人不知道她的,她大把的给慈善机构撒钱,无数人都在说:三小姐美丽善良,三小姐真是好人。谁会知道罗家还有个默默无闻的五小姐呢? 三小姐美丽聪明有主见脾气大,早早就搬出独立门户,三十来岁的女人不恋爱不结婚,过着最逍遥自在的日子,每次看到我,都像招呼小猫小狗一样,摸摸我的头发:呦,咱们家小五成大姑娘了。 比起其他姐妹,她对我释放出更大的善意。但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对她们姐妹构不成任何威胁。 我的亲生母亲,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却不敢正面指责始作俑者,只能将一腔不满发泄在我身上,大太太在世前,她一直对我很冷淡,眼光冰冷,很少碰我一下,生下我就将我交给保姆和佣人。我不止一次看到她跪在佛堂祈求菩萨保佑,让她生下一个儿子,只有那样她才能扬眉吐气!我是什么?我是她一切痛苦记忆的源头,我就该乖乖地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到最小,不要经常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大太太去世后,压在她心头多年的一座大山呼啦啦倒了,她对我好了很多,可时间不久,六姨太带着儿子住了进来。 那个罗平和我是前后脚出生的,长期住在外面,却比我更有罗家人的派头。指着我的屋子大手一挥就要入住。 “那是妹妹的房间,你换个房间也没什么的。”六姨太劝说着。 罗平脖子一梗,非要霸占我的房间。 我知道,他并不是真心要住我的房间,这不过是他和六姨太在这家耀武扬威的第一步。 很快,我的房间被让了出来,我住到他的楼上。 我的母亲和六姨太吵了很久,最后只能无奈地对我说:“算了吧,咱们别和那帮子小家子气的人置气,反正那么多房间,他要就让给他,让你爸爸看看,谁才是大家风范。”随即她又加上一句,“不让也不行啊,谁叫人家是儿子呢。” 三小姐回来,听到这件事,挥手叫我过去。 “你傻啊,他那是故意的,你这次让了以后他就会看中你别的东西,你怎么办?次次让?平时看着你挺精挺灵的,怎么这么没脑子?”三小姐训斥我。 我低着头,眼角扫过,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气愤之色,反倒还有一点幸灾乐祸。 是的了,她当然巴不得我和罗平吵闹起来,我们二房和六房大闹一场,作壁上观看热闹的是别人,我能得到什么? 我这辈子都不能成为三小姐。 出身、环境、个人性格造成我的阴郁,我不快乐。 没人知道我不快乐,罗家人只会想,你是罗家五小姐,有什么不开心的,矫情。 三小姐会说:“到底是小老婆生的,一股小家子气,穿上龙袍也做不成太子。 而我的亲生父亲,只会大手一挥:“你们这些女人啊,回到家也不让我松快一下。” 只有月月知道我的心情。 月月没有母亲,她从小在外婆家长大了,几年前她父亲再婚了,竟然娶一个舞女进门做她的继母。 “你不晓得,那个女人每天早上要10点多才起来,起来什么都不做,就坐在梳妆台前涂脂抹粉,描啊画啊。画的老吓人的,大半天就那么过去了,一个舞女,那天竟然拎着一条裙子给我,说什么呶,拿去穿吧,她拿我做什么?这家谁是主人?” 月月总是气愤地说起那个女人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有母亲,可是她对我若即若离,她满心想着的是如何压在其他姨太太头上,如何从三小姐那里得到更多的利益。 我爱月月,我喜欢和她抱在一起,轻轻拍打她细细的肩背,她真是太瘦了。 “月月,你真是太瘦了,骨头都硌到我了,你要多吃点东西啊。” 我总是这样对她说。 “嗯。”她依偎在我怀里,从耳朵尖一直到脖颈处,开始泛起淡淡的红晕。 谁说两个女人不能在一起快活!那是他们不晓得女子的好处,我们最熟悉自己的身体,知道怎么抱团取暖,怎么用手指在彼此的身上奏出最高——潮的乐曲。 在一片璀璨星光中,有烟花朵朵绽放,我吟哦出声:”生不同衾死同穴,这辈子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做鬼也风流 苏三和罗隐在傍晚时离开墓园开车回城。 还没到警察局就看到警车呼啸着过来。警车中的苗一看到罗隐的车子急忙停下来,摇下窗子抬头道:“头儿,龙海旅馆出了人命案,说是死了两个人。” 罗隐点点头,手一挥说:“去吧。” 苗一喊道:“你就不问问死的是谁?是唐先生,唐正义的爸爸!” “什么?唐正义的爸爸?” 罗隐惊呼出声。 苗一很少见到上司吃惊,得意地晃晃脑袋卖起来关子:“可不是吗,是他老婆去旅馆捉奸闹起来才知道人死了。” 罗隐立马调转车头,跟着警察直奔旅馆。 苏三心中有不祥预感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龙海旅馆门面不大,进了门发现里面自有乾坤,三层楼,每层有20个房间,据苗一介绍,因为地点比较隐蔽,门脸也很低调,因此吸引很多偷情的男女。 说到这里,苗一连忙解释:“我也是听说听说,嘿嘿。” 刚走进旅馆,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一个女人抓着个中年男子的衣服领子大声喊道还她丈夫。 那男子被她扯的透不过气来,瞪着眼睛呼噜呼噜喘着粗气语无伦次:“是你男人自己来的,干我们旅馆什么事,有这本事,看好你男人啊。” 苏三看仔细了,正是那位舞女出身的唐太太。 唐太太和旅馆老板厮打在一起,苗一大喊一声:“有完没完,警察来了还敢放肆!小心抓你回警察局!” 唐太太闻言,见喊她的是个英俊青年,立马用头去撞苗一,嘴里叫着:“哎呦呦呦,警察了不起啊,我好怕啊,我男人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撞死算了。” 苗一哪里见识过这等泼妇无赖手段,当即往旁边一闪,那女人直直地撞向楼梯,结果她自己却在撞到楼梯栏杆时刻生生地站住脚,回头哭嚎:“好呀,你想撞死我。” “不敢不敢,太太是你自己说撞死算了,我是在满足你的要求呀。” 苗一一摊手,一副不得已的样子,罗隐实在看不下去喝道:“好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你不要做出这等样子,你丈夫怎么死的,我们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唐太太舞女出身,看人眼光很是毒辣,和老板闹不过是想多讹几个钱出来。现在见罗隐发怒,立马乖乖地软了下来,打开小珠子皮包掏出手帕,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哽咽:“探长先生,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真是,哎呀呀,这是什么命啊,姓唐的竟然和粉菊花那种女人搞在一起,真是丢脸啊我,以后怎么见我那些小姐妹吗,我连粉菊花都比不过。真是没脸活了啦。” “粉菊花是谁?” 苏三心道原来她不是因为丈夫死了伤心,而是因为自己比不过别的女人。 “呶,就是那个贱女人啊。我和你们讲啊,下午那会我在家里眼皮总跳的,这个跳的我心烦意乱,就觉得一定有什么事呀。我就去我老公店铺找他。” 苏三冷冷地问:“唐先生现在开始做生意了吗?” “呵呵,我们也算不白养那小鬼一场,这不是罗少爷给的钱嘛,我老公就开个干果铺子,补贴家用,我赶去铺子,伙计说他人早都走了,我越想越觉得可疑就来这里了,结果真叫我给撞见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来这个旅馆?” 罗隐问。 “哎呀,这男人偷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来这,就是我有时也会带客人来这里,这里价格划算嘛。” “你带客人?”苏三愣住,心道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吧。 那女人妩媚一笑,挺了挺胸,眼神瞟向苗一:“女人嘛,尤其是我这样的漂亮女人,总有几个追求者了,就来这里略微坐坐。” 苏三默然,她想象不到这女人能厚颜到这个地步。 “好了,去现场。” 罗隐不想再听她啰嗦。 老板急忙道:“在二楼,二楼,警察先生请跟我来。” 旅馆老板打开房门,罗隐进去后迅速出来,看着苏三说:“你不要进来。” “为什么呀。”苏三一愣。 “啧啧,这光屁股女人就是粉菊花,贱人。”里面传来唐太太的声音。 “就为这个,都没穿衣服,赤-身-裸-体。” 苏三脸微微一红:“他们只是受害者嘛,也没必要分什么男女。” 罗隐不管这个,黑着脸道:“不许进来。” 苏三只能站在门口,踮着脚往里看。 唐太太指着尸体不知在说什么。罗隐在检查尸体,苗一在一边记录着。过了一会,罗隐自语道:“看情况像是中毒啊。” “对,就是中毒,可能还是植物毒素,因为我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苏三在他耳边说道。 “是罗薇房间的那种气味?”罗隐看向苏三,随即变色,“不是不叫你进来吗?” 苏三抿着嘴装作委屈的样子:“不身临现场怎么破案呀,第一感觉很重要啊。” 说着还抓着罗隐的胳膊晃了晃。 罗隐被她晃得无可奈何,叹口气,随手拿起一个枕巾盖在唐先生裸露的下身处。 “这不是李太太吗?”苏三指着那死去的女人,惊讶极了。 “她就是粉菊花,过去和我一个舞厅的,也不知怎么就和我老公勾搭上了,呸,婊子,你看她哪里比得上我,****也……” “闭嘴。”罗隐阻止唐太太说下去。唐太太捏着帕子干咳一声,嘟囔一句:“装什么呀,真当自己是小童男子啊。” 苏三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指着李太太问道:“他们死了有多久了?” “尸僵还未形成,时间很短也就两三个小时,唐太太,你是几点过来的?” 唐太太想了想:“那时大概是4点左右吧。” 旅馆老板在走廊也点头道:“对,就是4点刚过,这位太太就过来找人。”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在一点左右就已经死了。 “那就是我们离开百货公司李太太就走了。” 苏三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后背发冷:“百货公司环境复杂,人多,到处都是货物我没能察觉到罗薇的痕迹,可是墓园里她之前是一定去过的,有无可能,她其实一直盯着我们,包括就是这样找到李太太和唐先生约会场所。” “罗薇是谁?”唐太太问。 罗隐没搭理她,点点头对苗一说道:“去问问这附近的人,有没有看到受害者走进旅馆之类的情况的,也许能查到他们身后的尾随者。”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摊牌 第二天,两名死者的尸检报告出来了,的确还是狼毒中毒,死者胃里的红酒中含有狼毒。 苗一那边也有了结果,据龙海旅馆斜对面一个摆烟摊的老婆婆讲,看到那女人进去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在门外站住了,向上看了一会,然后就绕到旅馆后面去,也不知去做什么。 龙海旅馆后面是一个封闭的小巷子,而唐先生和李太太出事的房间正在巷子那一面。 罗隐看向苏三说:“她是故伎重演,顺着后面的水管爬上去,趁两个人,那什么……嗯,偷偷从窗户进去下毒。” 苏三点点头:“应该是这样,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杀这两个人。” “如果我没猜错,她现在已经陷入一个怪圈,要用自己内心坚持的所谓正义来行侠仗义了。我猜她毒杀这两个人纯粹是为了铲除她认为的坏人。” “她认为的坏人,那下一个会是谁?不对呀,既然是铲除坏人,三小姐呢?三小姐和她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三小姐?”苏三认为罗隐的猜测有疏漏。 ”那也许是……“罗隐话音未落,就听着案头的电话铃铃铃响了起来。 罗隐抓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四哥……” 苏三在一边听得分明,毛骨悚然,急忙看向罗隐。 “哦,是小薇啊,可是家里又有什么事了吗?”罗隐面色不变,和她周旋。 “不是,四哥,我是想提醒你一下,今天三姐要圆坟的,我们什么时候去。” “现在是……”罗隐看向墙上的挂钟,“现在是10点15分,那十分钟后我去家里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我想四哥为这一天一定会准备很多东西,我就不打扰了。那说定了,我们在三姐坟前见。” 在三姐坟前见。这最后一句话听在罗隐耳朵里,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很不舒服。 “她竟然打电话过来!” 苏三连连摇头:“太不可思议了。 “她的话很有点奇怪,看来她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包括我要对付她。” 原来罗隐已经请来几位专门研究蛇类的专家,想通过他们诱捕罗薇,虽然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罗隐还是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罗薇似乎是人首蛇身的怪物。 “那就赶紧布置吧,她察觉不察觉我们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罗隐很无奈,他真不知道,关键时刻自己是否能对着五小姐开枪,不管她是什么怪物,毕竟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他对亲情很是冷漠,但不代表全无感情。 今天有着很好的阳光,中午时候罗隐和苏三站在墓园,静静等待五小姐到来。 其他警员和蛇类专家藏在周围的树丛里,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一会,就看大门方向一个黑色的人影走来。 五小姐今天一身黑裙子,带着白色的珍珠项链,长发扎个髻,看着很是干净利落,和过去娇柔的五小姐有一点不同。 “你们来的很早啊,我以为今天有案子会耽误时间呢。”五小姐很随意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有案子?” 罗隐问。 五小姐却上前一步,一把挎住苏三的胳膊:“苏小姐,有没有想我啊。” 苏三身子一僵,尴尬地笑笑不知如何开口。 五小姐看着三小姐的坟墓道:“三姐啊,其实人是很好的,唉。” 罗隐实在忍不住,一把拉过苏三,面色严肃问道:“罗薇你到底是什么目的,我忍耐很久了,想不到你在三姐墓前还毫无愧疚之心,我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得!” 罗薇向后退了一步:“今天你是来摊牌的?” “对,你杀别人也许有理由,为什么害三姐!罗薇,我以为你对三姐是有感情的。” 五小姐凄然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罗薇是什么想法,也许是嫉妒吧?她对三小姐从来都只有嫉妒,充满恶意,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就是一根毒刺,随着时间越刺越深,折磨的人寝食难安,所以罗薇在最后一刻,和我的交换条件就是我杀掉这些她痛恨的人,她送我一张好皮子。” 听到好皮子,苏三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看着五小姐:“你不是真正的五小姐,你是……难道你是……郭巧巧?” 五小姐笑了,眼波流转,整张脸瞬间绽放出无限的光彩。 “苏小姐,谢谢你还记得我。我就知道,苏小姐人是顶顶好的。” 罗隐手按在腰间枪上厉声质问:“郭巧巧,你把罗薇怎么了?” 郭巧巧摇头浅笑:“罗探长,你不要这样吓唬我。我以为我们之间还不到这种剑拔弩张的地步,我承认,三小姐的死是我和罗平一起找人做的,我们的目标根本不是苏小姐,只是拿苏小姐做幌子,以后被查出来也能有个误伤的借口。但这不是我的本意,是罗薇的意思,我是个一诺千金的人,既然答应了就要去做。从我的角度是对不起三小姐,对不起你,但我也是没有办法。” 苏三被她说的有点糊涂:“巧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真正的罗薇已经死了?” 这个顶着罗薇脸的郭巧巧点点头:“对,真正的罗薇已经死了,就在唐正义出事后的第二天,她看到这件事,想到李霄月的事情,想不开,就跑到李小姐墓地前喝下了狼毒,而我正好就在那附近寻找新的皮囊,遇到了,我对她的皮子很感兴趣,她也答应将皮子完整的给我,我只要帮她实现报仇的计划就可以了。要一张好皮子,特别是主人心甘情愿的皮子不容易。你们是不知道的,皮子也是有感情有思想的,若是主人不情不愿,很难贴合在一起。现在……”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又轻轻弹一下:“现在贴好的多好,就像我自己的一样,我很满意。” “我不信,罗薇竟然要杀害三姐,这又是为了什么?” 罗隐实在不敢相信,多大的嫉妒能让五小姐死前留下的仇人名单中,三小姐名列前茅。 “你不懂的,女人的嫉妒心理就是这样。五小姐从小被三小姐压着,处处比不上,她和我讲,三小姐看她的眼神就跟看着小猫小狗一样,她也是罗家小姐,当然不甘心永远身处三小姐的阴影下,就算要死也得出这口气。女人心海底针,谁能摸的清楚。”(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此恨绵绵 ( 感谢空中彩虹加更) <!DOCTYPE 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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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l><dt></dt><dd>一句话简介:这是一个变态要灭口和反变态灭口,吃和反吃之间的故事。***********人人都说楚家小娘子真好命,救了富甲天下,皇帝都求金的琴家三爷,从此多了神仙一般姿容绝代又温柔体贴二十四孝的大侄儿。登堂入室,不用做捕快,飞上枝头做凤凰,成...</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item"><div class="image"> <dl><dt></dt><dd>【苏小萌以为自己做了个春梦,竟不料是真被人吃了。】————“苏小萌,那晚,我们做了。”殷时修一句话把她吓懵了。他是好友的小叔,三十有二,京城真正的权贵,她一祖国幼苗不想沾惹。“叔,你看,当时你也没用脑子,全靠下半身了,...</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clear"><div class="novelslist"><div class="GARAN"><h2>新书排行榜(*^__^*)</h2><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报纸糊墙</dt><dd>带着一空间杂货穿越到唐朝,从此肩负起养家糊口发财致富统一地球的重任。【本文11月22日入V,当日更新9000+,请大家多多支持。】【我是历史渣,开这个坑,必定是要一边学习一边码字滴,如有纰漏 ,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实在包涵不了的,指点的时候也请温柔滴,报纸...</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月下蝶影</dt><dd>蠢萌好运爹,彪悍护短娘,纨绔弟弟要上房。被退婚三次心不慌。美华服,金横梁。有钱有权谁还稀罕郎?这是一个被退婚三次的艳俗女主跟伪君子男主的故事。本文轻松风,架空向,甜爽文,感兴趣的客官里边请。谢墨染宣华(水木明瑟)帮我制作封面并友情提供封面图,么...</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寒小期</dt><dd>赦大老爷带着天猫在清朝发展农业工业各种业的故事。 ** 睡前故事,温馨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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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几天,罗隐终于威逼利诱李先生打开了李小姐的棺木,结果发现里面果然还有一具没有皮的血肉模糊的尸体,正是甘愿奉献出人皮的罗五小姐。 李霄月的坟不是空坟,那么谁的坟是空坟呢? 苏三急忙打电话到警察局去。 “空坟是什么意思?” “信封上什么标志?地点是哪里?字有什么特点吗?”电话另一边罗隐问道。 “只写了我的地址,字嘛,看不出男女。也没什么气味。奇怪,说的是什么空坟?李小姐的棺木里有尸体的呀。” 是啊,李小姐的坟不是空的,那么说的是谁的坟是空的呢? 罗隐忽然想到了! 暗叫一声不好! 他顾不得和苏三再说什么,放下电话就往外跑,差点和抱着档案进来的苗一撞上。苗一喊道:“头儿,法院那要重申柳树生案件,唉,头儿你做什么去?跑的这么急。” 罗隐已经不敢不顾飞奔出去,拉开车门开车就走。 苏三听到罗隐忽然间挂了电话,立马也明白过来,急忙出门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墓园。 苏三赶到时,就看到罗隐呆呆地坐在一边,满身满脸都是土粉,旁边扔着尖镐和铁锹,棺材盖开着。 “什么都没有。” 罗隐看到苏三气喘吁吁的赶过来,抬起头说道,他面色疲惫至极,目光一片茫然。 “真的是空坟?那三小姐在哪里?” 苏三一看,果然是空棺。 “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罗隐站起身,声嘶力竭。 “一定是郭巧巧,她带走了三姐的尸体!她想做什么?” “可是郭巧巧要三小姐的尸体能有什么用呢?”苏三自言自语,忽然她瞪大眼睛,浑身发冷。她想到五小姐血肉模糊的尸体,难道郭巧巧为的是三小姐的人皮?可是三小姐是死了好几天了,不是新鲜的尸体,她用这人皮能做什么呢? 苏三仔细检查棺木,里面并没有腐烂的气息。 “没有一点不好的气味,这不对劲,三小姐死了好些天了,不能一点气味没有。” 苏三大胆推测:“莫非,三小姐没有死!” “可是我亲手将她埋下去的,怎么可能没有死呢?” 罗隐双手抱着头,表情很痛苦。 是啊当时苏三也在送葬现场。 “那是谁将三小姐放入棺材中的呢?”苏三试图帮助罗隐慢慢回忆。 罗隐回忆那天在医院的情景。 “是医生,是医院的医生,到底是谁我没看清,带着口罩,身材很高大,足足有……一米九那么高。” 苏三总去圣玛丽医院,吃惊道:“据我所知,圣玛丽并没有那么高大的医生啊。” 自己这个警察,竟然连三小姐的尸体被人偷走了都不知道。 罗隐满脸自责,痛苦不堪。 “也许三小姐并没有下葬,这棺木很沉,三小姐又是个细高挑的人,当时谁也没注意棺木的重量,或许只有郭巧巧注意到了,所以她提醒我们坟是空的。” 苏三慢慢分析着:“这样看,三小姐不会是被郭巧巧带走的,你可以放心了。” 不被郭巧巧带走,说明不会被取皮。 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三小姐到底在哪里? 罗隐啊啊啊冲着天空喊了几嗓子,内心愤懑之极。 “也许只有郭巧巧知道了。我们继续努力,找到郭巧巧。” 苏三劝说道:“我总觉得郭巧巧对我们并无恶意,要是有恶意,咱们俩都不可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了,她和三小姐无怨无仇,当初是为了完成五小姐的托付,她本人是不会对三小姐如何的。” 罗隐默不作声,开始将棺材摆放好,一点点往上面填土。 苏三发现,他低着头,有晶莹的液体从脸上落下。 他在哭,悄无声息的哭。 苏三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也拿起铁镐,将土往墓坑里划拉。 从墓园出来,苏三才想起今天本来是有个重要访问的。 原来有个重刑犯,马上就要执行死刑了,忽然又供出一个案子,他声称自己十二年前奸杀了一个女人。 按照法律程序,只能暂时将他送回监狱,审问这个案子。结果警方一审才发现,原来这个犯人主动承认的案子早已经结案了,凶手在十年前就已经伏法。 可是这重刑犯口口声声说那女人就是他杀的,对案情描述的也非常详细,很多细节都对的上。 这件事很快被记者发现了,一番报道在本城激起了轩然大波,很快全国很多报纸都开始报道这件冤案,很多人纷纷要求重审此案。苏三所在的沪江晚报自然也不甘落后,派出苏三全程跟进这个案子。 因此苏三顾不得收拾自己身上的土粉,急忙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提篮桥监狱。 那个重刑犯叫做樊起,今年43岁,犯下了强奸杀人抢劫纵火等多项大案。 苏三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人长得就不是个善类。 高颧骨,三角眼,一道伤疤从眼角到嘴角,整张脸显得冷酷又残忍,就连眼神都是极为凶狠的。 “樊起,你说十二年前大华纺织厂女工许美娟被杀一案是你做的?” 苏三放下采访本问道。 “呵呵,小妞,挺水嫩啊。” 樊起嘿嘿一笑,手就要往苏三面前伸。 身后的警察喊了一声:“老实点。” 哗啦一声,樊起晃晃自己的手铐脚镣,苦笑道:“看得这么严,我就是有色心也没办法啊。小妞,你解开旗袍扣子给我看看,要是里面够白嫩,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绝对都是独家新闻,包你出名,怎样?” 苏三冷笑:“算了吧,就这样吧,你别以为我走了会有别的记者来采访你,死了这条心吧,你的案子法院全权交给我们报社了,只要我们不报道,监狱不会让你见其他记者,你就守着秘密憋死吧。” 苏三刚才进来时候就用罗隐的关系和狱警套关系,果然那狱警点头说道:“就是这样。这里是监狱,只要我们不发话,哪个能看到你,你爱说不说。” 这下樊起才真的相信了,看看苏三,小声嘀咕道:“开个玩笑,年轻小姐怎么这点玩笑都计较呢。好吧,你想问什么?哦,你最好把我的事情好好写写,我主动承认的案子,自首,这是自首,要宽大的,不能判我死刑啊。” (未完待续。) 第二章 雨夜遇害 十二年前的一个雨夜,纱厂女工许美娟下了夜班,和小姐妹们在厂门口挥手道别。 那天雨不是很大,有人后来回忆说她举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笑眯眯地和一个休班的姐妹约好第二天一起逛百货公司的。因为前天才发了工资,小姐妹们都想逛逛百货公司,就算不舍得买,看看也是好的,口袋里的钱给了她们些许底气。 许美娟顺着小巷往家里走,她家到纱厂的路并不远,只是要抄近路的话就得穿过三条小弄堂,其中一条住的人不多,晚上更是人迹稀少。 平时许美娟是不会走这条路的,她毕竟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还是有点害怕。可是今晚下雨,虽然雨不是特北大,但晚上加完班,耳朵里还不停回荡着咣当咣当机器的声音,头发上脸上还沾着棉花的细细绒毛,再加上这个春夜透着微微的寒,空气有些湿冷,这时候谁不想早点到家,喝着热乎乎的米汤,用热水洗个干干净净,再倒在软绵绵的棉被里好好睡一觉呢? 对温暖干燥和舒适的渴望让她战胜了内心的胆怯,她拐进了那条小巷。 这一切是苏三基于当时证人证言的合理想象。 她可以想象,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姑娘在辛苦一天后是多么渴望在雨夜中早点回家。 可是那段小巷成为她人生的终点。 这天晚上,许美娟的母亲没有等到女儿回来。 许妈妈40来岁,丈夫早逝,儿子在海上跑船一年很少回来,和小女儿相依为命,女儿许美娟很能干,十五岁就进了纱厂做工,挣钱养家。 许妈妈热好了饭,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有些心烦意乱。 时间是八点多,还不算很晚,但因为下雨,路上行人稀少,许妈妈担心女儿一个人会害怕。 等到九点钟,还不见女儿回来,许妈妈决定出去寻找,也许能迎到女儿。 许家只有那一把油纸大伞,许美娟撑着的。许妈妈看看实在没有什么能挡雨的,狠狠心翻出个油纸包着的桃酥,拆下油纸顶在头上。油纸浸饱了桃酥的油脂,香气只往许妈妈鼻子里钻,她忍不住咽下口水。这包桃酥还是儿子带回来的,本打算是给儿子说亲时拎着去女方家体体面面的,但现在顾不得了,以后再花几个钱,去巷子口点心店买个纸盒子吧,那样更体面。 许妈妈想了想,又拿起一块桃酥,撕下块油纸包着,揣在大褂子里面的兜里。 她想女儿现在还没回来,一定饿坏了,给她吃一块吧。这囡囡最乖巧,十五岁就去纱厂做工,叫人心疼的。 许妈妈举着伞,顺着路走了很久不见女儿的影子。 路上几乎没有人,偶尔有黄包车踏踏踏踩着水跑过,许妈妈头上顶着油纸,还得躲在一边去,避免被车夫的沉重的脚步溅上泥水。 怎么不见人呢? 许妈妈心道不会是走了近路吧。 那条近路有条巷子当年遭过大火,后来没几户人家,夜间冷清的可怕。这傻囡,为了早点回家莫非真走了那条路?不得吓到她啊? 许妈妈这样想着,急忙往那条巷子跑去。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可能受到惊吓,许妈妈就顾不得泥水会飞溅一身。 她终于跑到那条巷子,周围很安静,只有雨声。 许妈妈浑身都已经湿透了,雨水裹着春寒,浇得她透心凉,她跌跌撞撞往前走着,嘴里喊着:“美娟啊,美娟。” 天很黑,她看不清前面的情况,走了几步,忽然碰到一个东西,许妈妈弯下腰,摸了一下,是一把油纸伞。 是我家的伞啊。许妈妈心道,又喊道:“美娟啊,美娟,你摔着了吗?” 许妈妈收起大伞,又要往前走,忽然绊了一跤,摔了下去。 就在这时,好好的忽然打起闪电来,哗的一下划破了黑漆漆的天空,将周围照的亮如白昼,这么一闪又归于趁沉寂,就在这一闪的瞬间,许妈妈看的清楚,绊倒自己的正是女儿许美娟。她眼睛瞪的很大,双手在胸口像是要抓住什么。下身没有穿裤子,腿支开,亮光下只看到惨白的两条腿,触目惊心。 许妈妈啊地喊了一声,晃着女儿喊道:“美娟,你醒醒啊,美娟。” 女儿以这种诡异的姿势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许妈妈心里已然明白,只是她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抱着女儿大叫几声,又是摇晃又是呼喊,最后才忍住满心的悲痛,扶着墙起来,跑到巷子口凄厉地喊叫着:“杀人了啊,杀人了!” 这声音实在太过凄惨,合着闷闷的雷声,惊动了远处的巡警。 后来经过警方调查,许美娟的工友柳树生有作案嫌疑,柳树生被捕后承认了自己强奸杀人的罪行,一年多后被执行死刑,至今已经有十年了。 这一切就是苏三了解到的许美娟案,而现在坐在自己对面这个目光凶恶的男人在执行死刑前忽然宣布是自己杀了许美娟,那个柳树生纯粹是个背黑锅的。 “是我杀了她,当时下着雨,玩的不痛快,湿乎乎的,我把她按在地上,那把油纸伞撑开,我就在伞下,哈哈哈,虽然不够痛快,可也算值得回忆了,那么嫩的小姑娘,就是死的太快了,没玩够呢。” 樊起无耻地讲述着。 “真的是你杀的人?” 苏三加重了语气。 “是啊,我用膝盖顶着她胸口,双手用力一掐她就没气了。脖子细细软软的,稍微用点劲就断气。” 樊起丑陋的脸上显出意犹未尽的神情,还故意对苏三匝巴匝巴嘴。 苏三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和恶心,继续说道:“我看过你的一些资料,许美娟出事的时候,你住在那条巷子的一个阁楼上,是不是你目睹了全部杀人过程,然后编造说是自己所为呢。” 樊起一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想活。你想活下去,哪怕只是几天。” 苏三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只要你承认杀人,翻出一件不属于你的案子,搅混这潭水,你就能苟延残喘几年或者几天,你不想死,你是个懦夫,作恶多端,却在自己要被处死的那一刻胆怯了,你是个懦夫!渣滓!” “不是,不是,不是!” 樊起勃然大怒,抬起胳膊用手铐哐哐哐敲打着桌子。 苏三冷笑:“你这么愤怒,是被我说中了心思吗?” (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一定要翻案 樊起脸涨得通红,特别是那道从眼角划到嘴角的伤疤,红的发亮更见狰狞。 “贱人,信不信,要是没这破玩意,我掐死你。” 苏三点点头:“你除了暴力还会什么?没想过你的妻子儿女?哦,或许正是因为想到他们才在最后一刻害怕死了。翻出一个和自己的无关的案子想拖延时间,对不对?” “哼。” 樊起哼了一声,他这人自制能力竟然是出奇的好,方才暴怒,现在马上就镇定下来。苏三认为,他忽然间的过激反应,极有可能是为了掩饰极度的心虚,所有报纸都在报道冤案,只有苏三注意到了,樊起在案发的时候曾经在那巷子住过。当初警察可是排查了巷子里的全部住户的,为什么当年没发现樊起的嫌疑? 苏三和樊起的谈话不欢而散。 现在报纸铺天盖地的报道都是柳树生冤枉,天大的冤案。苏三从墓园出来,想起李小姐,想到唐正义,他们这些受害者已经永远无法说话,是的,柳树生十年前就被执行死刑了,也无法说话,可是经过樊起这么一闹,还是得到了全国人的关注,而许美娟呢,十八岁的许美娟只是这一场声势浩大翻案事件中的一个配角,只有苏三注意到警察局最初笔录中许妈妈提到一个点:一块桃酥。平时不舍得吃的桃酥,只想着女儿夜班未归又是雨夜怕是饿坏了,揣了一块桃酥出去,最终女儿还是没有吃到这块桃酥。 “美娟命苦啊,她就五六岁时候吃过这些东西,小时候她哥哥带她吃臭豆腐,只能买一块,涂上红红的辣椒酱,涂的多多都往下流,卖臭豆腐的骂他们门槛精,两个小东西吃了满嘴辣椒酱,回家大口大口喝水,吃半块臭豆腐喝一肚子水拍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说姆妈我们吃饱了,臭豆腐辣辣的真好吃。我的囡囡啊,她和人家去逛百货公司就是看看,哪里舍得花钱。” 因为年头久了,笔迹有些模糊,有一行上面有明显的几滴水迹。苏三想,可能是记录的警察也伤心的落泪了吧。这么可怜的女孩子,谁来为她呼唤正义呢? 苏三从监狱回到报社,宋主编正和人讲着电话,放下电话见苏三进来,便说道:“苏小姐,樊起那里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吗?” 苏三想了想还是讲出自己的疑惑:“我看了樊起之前的卷宗,许美娟遇害的时候他就住在那条巷子,有无可能是他目睹了那起案子胡乱攀扯的呢,要知道,这么一闹的话,全国人都知道了,他的案子还要复核,这没有一年半载是不能完成的,我的意思,如果他只是单纯的怕死……” “哪个黑了心肝的这么说话!” 一个老妇人愤怒地从门口冲过来。抓着苏三的胳膊就要打,苏三急忙用力将她甩开,问道:“你是谁?” “我是柳树生的妈!” 老太太看着有60来岁,头发几乎全白了,在脑后盘着抓鬏,微胖的身材,一件蓝布褂子,黑裤子,整个人都是弄堂里最普通的老妇人形象,只是声音洪亮,说话很有点气势。 “你的意思那个人是胡乱招供,人还是我儿子杀的不成?” 老太太瞪着苏三,一脸愤怒。 “老人家,我的意思是樊起很可疑,他的话不能全信,可我并没有说人就是柳树生杀的,你不能这么理解。” 老妇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三看了好一会,忽然间噗通一声跪下道:“我听说你们这报纸是上海滩最有名的,求求你们帮帮我儿子啊,我们家树生是冤枉的,稀里糊涂就死了,我家树生的冤屈洗不了,我死了也没脸去地下见他啊。”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苏三被老妇人给搞晕了。 开始底气十足冲上来现在又忽然装可怜,这是什么状况。 宋主编急忙伸手去扶,忽然卡卡,镁光灯闪了几下,一个人得意洋洋地扬了扬手里的机器;“好啊,沪江晚报仗势欺人,竟然要冤案主角的母亲跪地求饶,今天我还真是见识到了。” “老李,你也是沪江的老人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宋主编很生气。 原来这进来的正是之前被赶出报社的李主任。 他金屋藏娇的事情败露,妻子和他离婚了,小老婆嫌弃他没钱,带着弟弟吴环生也跑了,李主任到底是老记者,沉寂一段时间后不知哪里的关系又攀上一家叫做市民晚报的,依然做主任。 柳老太太站起身来,对李主任说:“刚才我听得清楚,这位小姐说姓樊的可能是胡说呢,这意思不就是说我儿子是凶手吗?人家真的凶手都自首了,她竟然还不信,李主任,你看看,都是做记者的,怎么这人品天上地下呢。” 李主任嘿嘿笑道:“所以你找我们市民晚报就对了,一定能给柳树生平反昭雪的,这些小报纸,每天胡说八道也没有什么同情心。” 宋主编大怒:“原来今天你是来砸场子的!” 李主任抱拳:“不敢不敢,我只是带着柳老太太四处走走看看,想知道哪家报社能和我们市民晚报一起为柳树生案子奔走,我已经做了柳老太太的代理人了。” 李主任整个是小人得志,很有点要靠这次事件咸鱼翻身扬眉吐气的意思。 “那恭喜你,人血馒头吃的真香,老太太,我可要先提醒你,这个人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要小心点,恐怕有些人借着为柳树生犯案是假,想做拆白党自己捞点好处才是真的。” 苏三看不下去李主任那副小人嘴脸,直接出言讽刺。 柳老太太冷笑:“我老婆子一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要多,谁好谁坏我是看得出的,这位小姐我可明明白白听到你说那樊起未必是真凶的,哼哼,现在大家都认定樊起是真凶,只有你说她不是,你这叫什么……叫叫什么助商纣王!” “叫助纣为虐!”李主任在一边提醒道。 “随便你们怎么讲,我只相信事实,这件事情我会追查下去,但我不想先入为主,认定柳树生没有犯罪。老太太,你口口声声你儿子是冤枉的,可曾想过失去女儿的许家妈妈。她失去了女儿,忽然间又开始为昔日的凶手犯案,那么到底是谁害了她的女儿?十二年的伤疤又要被揭起。” “冤有头债有主,自然是那樊起杀了她女儿,不干我家树生的事,我只要求树生清白,别人家儿女死活和我有关系?” 老太太回答的非常有力。李主任点头赞叹:“对,柳家姆妈,我们就要硬气起来,树生是无罪的,一定要为树生翻案。” (未完待续。) 第四章 缺德的记者们 第二天市民晚报头版就是柳老太太向苏三下跪的大幅照片,照片上的苏三绷着脸,神情冷峻,和卑微跪在地上的柳老太太形成鲜明对比,再加上李主任堪称刀笔吏,含沙射影写着这位苏记者是著名记者,长袖善舞和上层社会多有接触,特别是和警察局某位探长是交情甚好,这位探长出身名门,权势通天,这苏记者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宋主编气呼呼地报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嘴里嘟囔着:“臭气熏天,姓李的换了地方文笔还是这么臭,写的这都是什么啊,胡说八道,含沙射影。” 苏三笑道:“我看把我写的很神啊,跟大交际花似的,就差给我贴上祸水标签了。” 宋主编感叹:“你还笑呢,姓李的这是一箭双雕啊。抓住了柳老太太做噱头,又故意激怒你拍下照片,这是要借着柳树生的案子出个大名顺便坑你一把。” 苏三点头:“他还真是用心良苦,看来是恨死我了,嗯,也许还记恨咱们沪江晚报,不过应该对你宋主编没有什么威胁吧,毕竟你是莫名其妙的人。” 宋主编这段时间和苏三一直是心照不宣,此刻被她彻底捅破,未免有些尴尬,嘿嘿笑了几声,搓着手说:“那个,那件事情,你也知道我是奉命行事的嘛,没有办法,莫处长,他……” 苏三挥挥手,不想在再下去。她的意思很明白,你和李主任半斤八两,上次坑了我一把,现在又想借着这件事让我找罗隐收拾一下姓李的,对不起,这种把戏我可不想玩。 大家都是聪明人,说开了就没意思了。苏三拎起公文包,装作还有事情的样子先告辞。走出报社,苏三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一时间不知自己该去做什么。忽然想到罗隐这段时间情绪很不好,便想时候还早去警察局看看他好了。 苏三来到警察局,离很远就看围着很多人。 苏三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天啊,难道又发生了什么案子? 她几步走到人群中,发现原来都是挂着相机的各报社记者。有认识的苏三的走过来搭讪,一听她就是沪江晚报的苏小姐,有些人脸上就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很明显,他们都看过今天市民晚报的报道。 苏三也不搭理这些人,刚要问一个认识的记者你们在这等什么新闻呢,忽然就听着有人喊:“来了来了出来了。” 只见一个头发全白了普通老妇人从警察局大门走了出来。 记者们哗啦啦都围了上去。 老妇人显然吓了一跳,她哪里经过这么大阵势,神情呆滞,被这些记者吓得动也不敢动。 “许太太,你对现在真凶自首有什么看法?” “你对案件重启有什么想法吗?你现在心情是怎么样的?” “许太太,你不觉得愧对柳树生吗?” “许太太,对于同样是丧子之痛的柳太太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听说许美娟的尸体是你发现的,现场是怎么样的?还记得吗?” “咦,听说许美娟死的时候是赤身裸体的呀,真的是这样吗?大晚上的你怎么能看到那就是你女儿?” ……各种问题蜂拥而至,老妇人开始听了几个,脸上露出愤然神色,接着听到有些记者竟然将问题向下流方向引。气的骂道:“胡说八道!你们长没长心,你们还是人吗?” 苏三也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些记者为了抢独家新闻博人眼球,一点道德都没有了,这是对死者家属的二次伤害。 苏三在人群外面喊道:“大家冷静一下,许太太是受害者家属,你们不能再往伤口上撒盐了。” 但是记者们各个兴奋地摩拳擦掌,寻找最好角度哗哗哗对着双手捂着脸,浑身颤抖的许太太不停拍照。苏三的喊声很快被快门声和镁光灯咔咔咔的声音压了下去,根本没人在乎。 罗隐从二楼办公室看到楼下发生的事情,皱着头走到大厅,气势汹汹地问:“是谁将许太太来局里签字的事情告诉记者的?是谁?” 大厅的所有警察都吓一跳,罗隐骂道:“那些记者给了你什么好处,泄漏这种消息,看看外面,一个失去女儿的老妇人正在被记者围攻,问她女儿死了是什么心情,一群狗屁不如的东西1” 警察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罗隐环视众人,见没人敢吭声,便大步走到门口,先是用力将围着许太太的记者一推,那记者回头敢要骂人,一看是罗隐立马换上满脸堆笑。罗隐接着又拽出一个记者,连拽带推,几步走到记者们中间,伸出胳膊搂住许太太不住颤抖的身体,将这老妇人护在怀里,然后看向人群大喝一声:“安静一下,都给我闭嘴!” 记者们当然认识这可是罗公子,惹不起的人物,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现在让开道路,我要带许太太去执行公务,你们要是再围着就以妨碍公务罪抓起来,听明白了吗?” 罗隐环视众人,看到人群外踮着脚满脸焦虑的苏三,两个人对视一眼,罗隐对苏三点点头,意思是你别担心。 有记者问:“还有什么公务?” “我有什么公务是不是要对你汇报啊?”罗隐不软不硬来了一句。 那记者吐吐舌头,自嘲地嘿嘿笑笑。 “现在都给我散开,我看谁敢围上来问话?”罗隐眼睛一瞪,护着许太太往外走。 记者们不敢继续包围,哗啦啦给罗隐让开一条路。 只见罗隐护着许太太来到车子前,拉开车门低声道:“许太太,我送你回去。” 许太太点点头,哽咽着说道:“谢谢你了,罗探长。你真是好人。” 这时苏三跑过来说:“我也去。” 苏三扶着许太太上了车,记者们眼瞅着罗隐发动车子扬长而去。有人愤愤地跺了一脚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有人指着远去的车子道:“咦,不对呀,凭什么苏小姐就能跟着走!这不公平。” “凭什么,人家年轻貌美人家能和罗公子吊膀子啊,你不服你也去嘛。” 这个记者的话引起哄堂大笑。 “我们这位苏小姐,也许真能完成嫁入豪门的梦想呢,那也是咱们报界同仁的骄傲嘛。哈哈哈。” 这些记者,因为采访不到受害者的母亲,开始用各种难听话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一个老警察从他们身边路过,摇摇头叹息一声:“这些人真可怜,从小吃大粪长大的。” (未完待续。) 第五章 当年的现场 “许太太,你的住处恐怕也会被记者找到,这样吧,我送你去旅馆住一段时间。” 罗隐说道。 许太太坐在后面小声说:“没事的,我不理他们。” 苏三看着许太太面露难色,忽然明白过来,说道:“许太太,你放心吧,罗探长送你去旅馆,费用都是警察局出的,你不用担心这些。” 许太太睁大眼睛茫然地看向苏三:“啊?警察局还管这些事?” 罗隐也点头道:“是,都是警察局出钱,你不用担心这些事。” 苏三看到许太太穿着的蓝色褂子已经洗得发白了,衣角和袖口还有磨出的毛边,看来生活状况很不好。就想着她一定是担心钱的问题。果然,听说费用警察局全都包了,许太太面色缓和下来。 这时苏三闻到一股桃酥的香甜味道,忍不住问:“许太太,你随身一直带着桃酥吗?” 许太太一愣:“咦,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闻到了桃酥的味道。” “唉,这些年我总是随身带一块桃酥,我的囡囡一直很想吃块桃酥,可我说那是要给她哥哥拿去提亲的,不舍得吃,那天晚上我就想给囡囡带一块去,囡囡每天上工挣钱养家,太辛苦了,哪里想到,她再也没法吃了。” 许太太叹口气。 “对不起,许太太,都是我不好,让你想起了伤心的事情。” “和你没关系。现在这事已经翻出来,我不想说都不行,每天都要面对的,这几天这些往事在我脑子里嗖嗖嗖地过,像是看画片一样,那些人都说柳树生可能是冤枉的,那和我们家囡囡有什么关系?我们家囡囡才是受害者啊。可怜的囡囡,再也不能说话,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胡乱写的,唉,我的囡囡啊。” 苏三握住许太太的手,用力握了一下:“许太太,不管那些人如何,我是要如实的报道出来,不能让大家都被他们的胡言乱语误导了。” 许太太点头:“是,小姐,你也是记者?那好,你要问什么我都会讲,只要你将真相都写出来,我可不许那些人败坏我家囡囡的名声,我昨天还听人说,那些人写什么囡囡和柳树生是有那个关系,是相好,后来囡囡又看上了别的男人,柳树生来找囡囡闹过,所以才下手害了囡囡。哪有这种事,我们囡囡清清白白的,从没有和谁相好过,她只有十八岁,从小喜欢读书,家里穷读不得,她还想着好好做工挣点钱去读夜校呢,囡囡喜欢读书人,不会和厂子里的工人相好的。” 苏三想起看到过的纱厂小姐妹的证言,提到过这件事,说是柳树生单方面的追求许美娟,所以许美娟遇害后,警察就去柳家调查,结果发现,案发当时柳树生也没有在家,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自己去了哪里,很快就成为第一嫌疑人。 这样看来,许太太说的是真话,许美娟并没有和柳树生谈恋爱,柳树生是一腔情愿的。 苏三和罗隐将许太太送到一家隐蔽些的旅馆,罗隐去前台预付了十天的费用,苏三不好意思地说道:“又是我给你找麻烦了,这些钱本来该我出的。” 罗隐摇摇头,低声说:“经历了那么多事,我现在已经完全了解了受害者家属的心情,不再像过去,面对什么都是冰冷冷的客观立场,我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 苏三知道拍拍他的手,微笑示意他不要太担心。 罗隐离开后还给许太太留下一些零花钱,自然也是声称是警察局出资的。 两个人上了车,苏三忽然问道:“当初给我的租房费用其实是你自己出钱的吧?” 罗隐一愣:“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是不是啊?” “那个,事情过了这么久,谁记得清楚。” 罗隐故意装作不在意的口气。 “呀,那时候还每天跟我绷着脸,好像多冷酷似的,其实心还是蛮善良的嘛。” “哪有这种事。”罗隐哼了一声,可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苏三看着他唇角翘起,非诚真诚地说了一声,“那时真是谢谢你了,我在报社备受排挤,住的公寓又出事情,没有你帮忙我是不会那么快摆脱困境的。” “有什么好谢的,你们女人真麻烦。” 罗隐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人揭穿,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说了一句:“你打算去哪里?” 苏三想了想:“我想去当年的犯罪现场看看。” 车子在一个陈旧的弄堂前停下,十二年前许美娟就是在这巷子里遇害的。 巷子太小,车子不能开进去,于是苏三和罗隐走进巷子。 这个巷子的路都是青石板铺就的,两边都是青苔,苏三扶着墙走脚下一滑,罗隐手疾眼快,急忙扶住她的腰,苏三晃了晃站住说:“这里面好滑啊。” “这巷子小,两边房子又高,整天不见阳光,青苔都比别的地方长得多些。” 苏三想了想问:“我看验尸报告,说许美娟是窒息死亡。” “是,胸部被重压的机械性窒息死亡,所以樊起说他用腿压住许美娟,导致窒息,这说法的细节都对得上。不过……”罗隐想了下继续说道,“许美娟后脑一个开放性的伤口,樊起说不清是怎么形成的,倒是柳树生当初的口供承认过,说是摔的,但他不承认是自己袭击许美娟导致跌倒,最开始的口供说许美娟是自己跌倒的。” 原来这案子虽然法院重启调查但是当时很多的第一手资料,也只有罗隐这个级别的人才能看到。苏三只是通过苗一看到一些不重要的卷宗。 “这条路一直这样的话,自己摔倒真有可能,想想那天还下着雨,天又黑,自己走路摔破头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年许美娟就是倒在这里。” 两个人往巷子里走了几步,罗隐指着一处说道。 苏三低下头看着脚下,心想十二年前的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许太太就是在这里看到女儿的,她的内心一定是充满了悲痛和惊恐吧。 苏三站在这个位置,缓缓蹲下去,然后抬头看向周围。 罗隐知道她这是自己代入许美娟的角色,在考虑许美娟倒地后能看到什么。 “不对,那晚雨夜,天是黑的,许美娟应该看不到什么。”罗隐提醒她. “不,如果当时还有闪电,许美娟能看到那里,那里的人也能看到她!” 苏三指着一栋房子说道。 那是一栋三层的房子,最上面那层是个阁楼。 “不过当年樊起并不住在哪里。他应该无法看到许美娟被害的现场。” 罗隐指着巷子口说道:“樊起当时租住在那里,从那个方向,可看不到什么。”(未完待续。) 第六章 案发那晚的细节(一) 两个人在这地方说话,一个中年妇女拎着个篮子从弄堂口走过来,她穿着软底的布鞋,走在石板路上没有是什么声音。 看到苏三蹲在地上,那女人明显愣了一下,低头问:“小姐,你怎么了?” 说话的时候,手紧紧抓着篮子,看向罗隐目光戒备。 罗隐心道,这什么意思啊,我像是坏人吗? “没事没事,那个我是记者,这里听说当年出过事。”苏三急忙站起身来,指指脚下。 那女人脸上闪过阴霾,也不说是还是不是,低着头拎着篮子就要走。 罗隐拦住她问:“你住在这弄堂的?知道这件事对不对?” 那女人不高兴地说:“真是的,就是记者也不能光天化日拦截良家妇女啊。” “她是记者,我是探长。” 罗隐掏出警官证在她眼前晃了晃,那女人撇嘴道:“我又不认得字,谁知道这是真的假的。你是拆白党也说不定呢。” 苏三见刚才自己提到那个案子,这女人神情就不对,心知她一定知道点什么便索性掏出一块银元说:“大姐,我是个记者,只想挖点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你要是知道点什么就告诉我,这块钱送给你。” 那女人将信将疑又瞟了罗隐一眼:“他不是探长吗?我拿了你的钱他不得抓我啊。” “我保证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记者买消息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那女人这才接过那块银元,捏了捏,又吹口气放在耳边听了听,眉开眼笑:“你们两位要问什么?” 她又像周围看看,热情地说道:“呶,我家就在这,进来喝杯茶吧。” 苏三和罗隐一看,原来她竟然住在那栋带阁楼的房子里。 女人推开门门,堂屋里空荡荡的。女人说道:“家里人少,这地方过去还能有屋子出租出去,那件事情发生后租客也不来了,只能就这么空着,我们家就我和婆婆住,我儿子儿媳在杭州呢。” 说话的时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蹒跚着从楼上走下来,踩着木头楼梯嘎吱嘎吱的响。 “婆婆,你不要下来啊,腿脚不好,总上来下去的麻烦的来。” 老妇人呵呵笑着:“家里好久没来人了,我下来看看。” 那女人一边让苏三和罗隐坐,一边说道:“也是,出事那晚上我是没在家,我婆婆在家,她下楼了正好,你们问她就是了。”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都想这女人够狡猾,明知道他们是要打听消息的,案发那天她不在家,竟然还敢收钱卖消息,怪不得把人往家里带呢? 老妇人问:“咦,客人还有个姑娘。” 苏三这才注意到老妇人眼睛是闭着的,大惊道:“啊,老人家的眼睛……” “呃,我婆婆是天生就看不到东西,可是她这里好着呢,耳朵也灵光的。”女人尴尬地笑笑。 钱已经给了,苏三也只能继续问下去。 “老人家,十二年前六月有一天打雷下雨的,有位年轻姑娘死在这巷子里,你知道这件事嘛?” “晓得晓得,都晓得了,那天真要把我吓死呢。我家啊,来贼了!” 老妇人拍了大腿一下:“这事情赶的巧呦,毛头娘那天带着毛头回娘家了,家里就我老婆子一个人,我眼睛看不到,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那天一直在下雨,后来打雷了,我就听着阁楼上好像有动静,想着可能是闹耗子? 就顺着楼梯往上走,刚打开门我就晓得不对劲哦,我听到人喘气的声音,差点把我吓死,你们不知道的,你们听到人喘气生意不大的,在我这瞎子听来,呼哧呼哧像是风箱,好大的来,我知道这是进来贼了,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从那人身边直直走过去,然后就下楼了,就在这时候我又听着外面噗通一声,好像是谁滑倒了。我是个瞎子,也没法推门看。” “那摔倒的人就是受害的那位姑娘?”苏三追问。 “可能吧,后来听人说好像是她。” “我能上阁楼看看吗?” 罗隐站起身问。 那女人收了钱,见婆婆也说不出什么,连忙点头:“好的呀好的呀,随便上,看看。” 苏三和罗隐也踩着吱嘎吱嘎的木头楼梯走上去,来到第三层的阁楼。阁楼不大,里面放着一些杂物,从阁楼的窗口,正好能清楚地看到当年案发现场发生的一切。 “如果那天那个贼站在这里,正好有闪电的话,可是什么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 “苏三指着那楼下说道。 “你认为樊起是那个贼?” 罗隐眉头微微皱着,十二年前的一起盗窃案,这可不好追查。 这家的老妇人眼睛看不到,她根本就不不知道那个贼长什么样子,要想证明那贼就是樊起,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那晚我不在家,可是后来出事了,我听人说,其实死的那位小姐是被黄包车拉来的。要不怎么说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呢,那位小姐好好的,怎么就非要到这条巷子来?还是坐黄包车来的?这多奇怪,简直就是坐车来找死的呀。”那女人叽叽喳喳地感慨道。 “什么?黄包车?她不是走来的?” 罗隐大惊,这可是卷宗中从没有提到过的事情,难道当年的警察没有调查到这个情况。 “是的呀,还是过去了半年吧,我听巷子口的农伯说,那晚有个黄包车,差点撞到他呢。农伯有个小孙孙,晚上要屙屎屙尿的,农伯去倒便盆,正好那会雨越来越大了,他就倒在家门口不远的地方,刚站起身,一个人拉着黄包车就过来了,差点撞到他,农伯还骂他赶着投胎。我们这弄堂又窄又滑的,很少有黄包车过的,农伯记得清楚。” “那他怎么就能确定死去的那位小姐就是坐这个车来的呢?” “他听到的呀,那车从他身边匆匆忙忙的跑,这时他听着后面有女人喊,站住,站住,他回头看模模糊糊看到有个女人撑着把很大的油纸伞,扶着墙走,后来人死了,旁边就有个大伞,他就认出来就是那把伞。那时候下着雨,天又黑他是借着别人家的灯光看到的,人的长相没看清楚,就看到那把伞了。” 也就是说当年许美娟并不是自己走到这巷子的? 车夫将他带到这里,然后发生了什么事,车夫匆忙逃走,她在后面追赶,因为路滑摔倒在地,伤到了后脑? 苏三盯着楼下案发的地方,陷入沉思。 “这个农伯当年为什么不对警察说这件事?”罗隐对农伯很不满,如果当年他说了这个情况,现场的嫌疑人范围就能扩大了。 “他小孙孙那几天闹病,第二天就急忙去医院了,住了几天才回来,那时候警察已经走了的,他是个老实人,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农伯家人都很老实,过去有个姓樊的租他们家房子住,最后没交上房租,还调戏农家的儿媳,这样都没有报官。农家人啊,啧啧。” 女人感叹道。、 “姓樊的,是不是叫樊起?” 苏三问道。 “是的呀,是的呀,那可不是个好东西,什么坏事都做的呀。后来还想霸占农伯的儿媳,农伯一家吓得就跑到乡下去了。后来就打仗了呀,农伯一家人不见回来,真是可怜的,我就常常想是不是在乡下出了事。” (未完待续。) 第七章 案发那晚的细节(二) 柳树生是纱厂的打包工,身材高大健硕,扛起二百斤的麻袋包走路虎虎生风。 这在别人看来都是好后生的标志,但对于许美娟是最不可能选择的类型。 因为许美娟一心想脱离现在的女工生涯,她挣的工资除了交给母亲外,剩下的都攒起来准备将来读夜校用,她的梦想是找一个文化人结婚。柳树生追求她有一年多了,许美娟始终不肯接受,可是柳树生是个很固执的人,他喜欢许美娟,每天在工厂里眼睛里只有她,因为她在,身边轰隆隆的机器声在他听来都是悦耳的音乐声,只要看到她一颦一笑,一切辛苦都是值得。只是这份爱随着多次被许美娟拒绝,渐渐显得卑微。 柳树生的追求让许美娟渐渐感到愤怒。 工厂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中午吃饭,看到柳树生都有人打趣:“快点把饭给许美娟送去呀,还能多看你一眼。” “许美娟就在前面呢快点追上去啊。” 每当别人这样说起,柳树生都露出腼腆的笑,脸上的红疙瘩更见红了,看在许美娟眼睛里格外地烦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在许美娟的怒目而视中癞蛤蟆这个外号就叫开了。因为柳树生正在青年,激素旺盛,脸上生了很多红色的疙瘩,上面还顶着白尖,本来挺憨厚的长相因为这些疙瘩显得有点狰狞。 “美娟,男人长得好也不能当吃喝的,我看树生很不错的,身板好能干活,将来准会疼人。” “是的呀,是的呀,他家在石库门还有栋自己的房子,听说乡下还有田,这样的好条件可不好找呢。” “柳树生喜欢你一年了,你总要给他点机会的呀。” 平时,小姐妹们叽叽喳喳地劝说道。 “他既然那么好,你们自己喜欢就要啊,做什么赖着我,真是的。”许美娟很不开心,她觉得自己被小姐妹们看低了。莫非我许美娟条件就那么差,找柳树生还是高攀了? 在外人看来,许美娟唯一的优点是长的好,挺秀气的姑娘,一笑露出小酒窝和雪白的牙齿,甜滋滋的,看着人心情都好。但她家没有父亲,哥哥在外跑船,一个寡母,住着摇摇欲坠的老房子里,这个的家庭,十五岁的女孩子就得出来做事,将来嫁妆怕是都没有的。 于是纱厂里就有人说她心比天高,后来她死了,大家就加上一句:命比纸薄! 那个雨夜,卷宗中记载的柳树生的轨迹是这样的。 他是和许美娟一起加班后下班的。 许美娟举着油纸伞和小姐妹们挥手告别不久,有人看到柳树生穿着雨衣也出现在纱厂大门口。 还有人和他开玩笑:“嘿嘿,树生,许美娟刚走,你要不要英雄救美,大雨天送美人回家,没准人家能请你进去喝杯热茶呢。” “热茶哪里够哇,好吃桂花小元宵。” 柳树生呵呵呵傻笑了阵,脸上的红疙瘩在雨幕中很是明显。 他大概是真的很憧憬能送许美娟回家,问清许美娟走的方向跟了上去。 纱厂好几个工人都能证明,当晚他是追着许美娟去的。 接着,再走了一段时间,他又遇到一个证人。 这个证人是个蹲在大洋舞厅门口卖香烟的小贩,他能证明当晚有个高大的穿雨衣的年轻人在他那买了一包老刀牌香烟。 那小贩是长期都蹲在舞厅门口等客人的,不管刮风下雨。雨夜,从街上走过的人很少,小贩百无聊赖,茫然地看着大街上。 这时一对男女吸引了他的目光。 女的穿着蓝色的旗袍,手里举着一把很大的油纸伞,男的穿着雨衣,两个人好像是在吵架,女的在喊着什么,男的指手画脚,像是在解释。忽然那女的推了男的一把,气呼呼转过身就跑,女的身材瘦小,油纸伞很大,跑的时候姿势有点奇怪,像是整个人都要被伞带起来,这一幕给小贩的印象特别深,他当时就想,那男的长得高大健壮,女的这么瘦小,真要是厮打起来要吃亏的呀,看到女的跑了,小贩这才松口气,这时就看到那个穿雨衣的人走过来,要了一包老刀牌香烟。 “小伙子啊,小情人吵架嘛,多哄哄就好了哦。” 小贩自认是个过来人,家里的老婆就是靠自己每天哄得,见年轻男子打开香烟就靠着舞厅的屋檐,点了火抽了一口,看得出很是郁闷,因此小贩好心劝解。 “哼,她狂什么,家里穷的叮当响,就长得好模样每天推三阻四,一心攀高枝,竟然还瞧不起我。真是……” 年轻人吐个烟圈,恶狠狠地说:“等哪天把老子惹火了,生米煮成熟饭看她还敢张狂,怕是哭着喊着求老子娶她呢。” 小贩呵呵呵干笑几声,心道你人高马大,还被一个瘦弱小姑娘推到一边,你要有这样的狠心,这小姑娘早拿下了,还能在这里抽烟?真真好笑。 过了一会,那年轻人惊道:“咦,她从这条路回家要过那条弄堂的,那里人少的很,没有路灯的,怕是要害怕,不行,不行我可不放心。” 说着叼着烟卷拔腿就跑。 小贩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了:看看,果然吧,这会就开始担心上了,方才说的气势汹汹。 现在苏三和罗隐就站在那家舞厅门口,过去十二年了,那小贩依然还在这里摆着烟摊。 小贩现在已经五十来岁了,说起那个雨夜的事情依然记得很清楚。 “当然清楚了,后来警察问了我多少遍,说了那么多遍哪里忘得掉,我怎么也想不到,那小伙子真的做出那种事,完全看不出嘛,长得憨厚的,我以为他就是说说了。” 小贩现在提起当年的事情还是很唏嘘。 事发后,警察勘察现场的时候,在尸体旁捡到一包老刀牌的香烟,香烟都被雨水打透了还被踩上一脚,但还能清晰地发现里面少了一根,正符合小贩的说法,柳树生买了烟后在舞厅门口抽了大半根就追出去找许美娟了。 苏三粗略想了想,从许美娟离去到柳树生买烟,然后抽烟说话,就是十多分钟的事情,柳树生人高马大,这十分钟会在哪里就追上许美娟呢? 她看向罗隐道:“咱们从这里开始走,看看十分钟能走到哪里?” 罗隐立马明白了她的想法说道:“柳树生走的时候,许美娟也在走,双方同时移动的情况要考虑进去的。” 两个人在小贩惊诧的目光中开始沿着舞厅这条路,往出事的方向走去。 小贩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观察来往的人,看到这两个人的背影,轻轻叹息着:“当年那俩人也是这样该多好,好好说话斯斯文文的,也不会最后出那么大的事,唉,都是命啊。” (未完待续。) 第八章 心里只能有我 苏三先加快脚步走,十分钟后罗隐开始追赶。 过了一会,罗隐终于追上了苏三,离那条弄堂还很远。 “继续走。” 苏三指着前方。 两个人从相遇点继续往前走,走了24分钟,走到了那条巷子。 “雨夜,不管是柳树生还是许美娟,行走的速度都会慢一些。” 苏三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表:“所以,那晚柳树生不可能是在这条弄堂追上的许美娟,许美娟可能因为急于摆脱柳树生,上了一辆黄包车。” “还有一种可能,柳树生追上后一直悄悄尾随,当许美娟走到偏僻小巷的时候,他才伺机下手。我看过他的照片,身材高大强壮,在行凶时用力过猛,腿部压住许美娟胸部导致窒息完全有可能。” “别忘了,小贩说柳树生走的时候可是很担心许美娟安危的,这说明这个人心地善良,未必会尾随犯罪。” 苏三辩驳。 “看看,这才好了几天,又要犯以貌取人的旧毛病吗?柳树生当时也许只是想唐突美人,并不像杀死许美娟,最后很有可能是意外。”罗隐开了句玩笑。 “不,这不是以貌取人,这是基于现在所掌握情况的理性分析。” 两人正在讨论着案情,那女人正好从二楼望下来,远远打着招呼道:“两位又回来了啊。” “你想起什么新的情况没有?”苏三问。 “这个呀,事情过去那么久,哪里那么容易想起来的嘛,总要好好地,好好地想一想咯。”那女人说话的语气有些古怪,话里有话。 若是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为什么说要好好地想一想。 于是苏三掏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钞票,对着太阳看了看。 那女人瞬间在窗户旁消失。 罗隐摇头笑道:“淘气。” 很快那女人迅速踩着碎步跑出来,眼睛紧紧地黏在那张钞票上,笑嘻嘻地说道:“我知道农家搬到哪里去了,听说就是在崇明呢,我后来想我们家这么穷的,米缸比脸干净老鼠都不来的,怎么还有贼来的,一定是农家那个房客做的,那个人简直了,地皮都要刮一刮,报童的钱都抢,拿到钱就去吃喝嫖赌,这种人啊将来总是不得好死的。” 那女人叽叽喳喳说完,苏三问:“没有了吗?” “嗯,没有了,就这些。再给我多少钞票我是想说也没得咯。” 苏三点点头:“很好。”说着打开公文包,将手里的钞票放了回去。 那女人一直瞪着苏三的动作,见她拉着罗隐要走,急忙开口问:“这钞票……这钱……哎,别走啊。” “这钞票啊,我刚才对着太阳看看是不是假的,确定不是假的了?怎么了?”苏三睁大眼睛,装作无辜。 那女人气的咬着牙:“好啊,你诓骗我。” 苏三笑道:“我只是拿出钞票看看真假,并没有说要给你的呀。” 那女人气结,可是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看到两个人的背影在巷子口消失才恨恨地啐了一口:“小赤佬,敢耍你老娘!” 苏三走出巷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罗隐伸手扶着她胳膊:“你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狭促的,那女人要被你气死了。” “我现在只想为我那一块银元一大哭,哎,我这叫不叫卸磨杀驴。” “叫,咱们这就去崇明继续杀驴去。” 苏三笑着连连点头:“对,对,我要吃驴肉火烧,你请客,我可花了一个大字儿呢,可一定要吃回来。” 这时身后传来喇叭声,回头一看,莫明从车里探出头来问:“今天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离挺远就听到你们有说有笑的,怎么,罗公子今天心情不错嘛。” “我发现你就见不得别人好,我心情不错,你遗憾个什么劲呀。” 罗隐看着莫明的目光有点意味深长,莫明哈哈一笑:“看你现在心情好了,我这是高兴嘛,为你高兴。呦,这都中午了,走吧吃饭,我请客,我能报销。” 吃饭期间,苏三问莫明:“你一直神通广大能不能从崇明岛找到一个人呢?” “别说找人,就是找个耗子我也能给你翻出来,说吧,找谁?” 苏三将大致情况讲了一下,莫明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罗隐坐在一边哼了一声,莫明急忙给罗隐倒酒:“来,罗兄,尝尝他家的花雕,正经的琥珀色。” 三个人正吃着饭,就听着包间外面有人说话。 “我想找谁用你管,滚一边去。” 声音清脆,正是袁晨。 罗隐拍拍莫明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美人恩,不太好消化吧?小心肠梗阻。” 莫明白他一眼:“放心,总比有的人一串葡萄挂在眼前够不到吃不着只能酸别人舒服多了。” 说话间袁晨已经闯进来了,看到苏三,微微一愣,犹豫一下叫了声:“苏姐姐。” 苏三这才想起,好些天没有看到袁晨了。这些天不见她好像是长大了一些,一双眼睛更是活泛的不行,顾盼多情,便拉开身边的椅子道:“你吃饭没有,正好吃点。” 袁晨也不客气,直接坐下道:“我哪有苏姐姐幸福啊,两个人陪着吃饭。” 罗隐只当听不到,用公筷给苏三夹了一筷子金丝瓜道:“尝尝这个,倒是个新鲜东西,拌凉盘还真不错。” 原来这种瓜又叫金丝搅瓜,鲜嫩的时候,用刀横切开分两半放入水中煮或蒸两分钟,用筷子搅瓜心,就能搅动出好多丝出来,加上调料拌凉菜,味道很好,又好玩又好吃。 罗隐过去吃饭很讲究,从来不像毓嵬那样会讲一些典故,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讲起起金丝瓜来,苏三也吃个新鲜,将他夹到自己碗里的瓜丝都吃了,点点头说:“清脆还有点甜味,好吃。”“好吃就多吃点,等咱们吃完不妨管老板买上几个带回去自己做来吃,反正有人请客。” 罗隐又给苏三夹了一筷子。 袁晨冲莫明喊道:“我也要吃那个!” 莫明心烦,将一双筷子扔给她:“自己夹,又不是没长手。” 袁晨气恼地道:“那苏姐姐……”她一抬头看到莫明脸色不好,立马改口道,“果然是个新鲜东西,你想不想尝尝。” 说着拿起莫明扔过来的筷子,夹了一筷子放在莫明的碗里。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不吭声,两个人都察觉到莫明和袁晨之间的奇怪气场。 这顿饭吃的气氛古怪,吃完饭莫明对苏三说:“明天就能有消息,你等一下吧。” 待苏三和罗隐走了,袁晨巴着莫明的胳膊问:“她又找你做什么?怎么什么事都来找你?” “是我主动帮她,助人为乐是快乐之本,怎么了?”莫明将她的手扒拉下去,“大庭广众注意影响。” 袁晨则踮起脚,在他耳边吹了一下,小舌头轻轻掠过他的耳垂:“那,不在大庭观众背人处,是不是就能够不在乎影响,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这四个字,让莫明的耳朵都烧了起来。 袁晨轻轻一笑,心想不管你过去心里有没有我,以后只能是我。 (未完待续。) 第九章 咸鱼味 第二天下午,苏三和罗隐已经在去往崇明岛上的渡轮上了。 一艘不大的渡轮,一到岸就挤上来好多人,有人挑着担子,上面各挂一个笼子,鸭子细长的脖子从笼子里探出来,嘎嘎嘎嘎粗哑地叫着。 也有女人拎着一大篮子菜,小青菜被挤得七零八落,气的她一路都嘀嘀咕咕:“小赤佬,侬乌珠瞎特了。” 罗隐伸手轻轻护着苏三的肩,低声在她耳边说:“这种轮船,什么人都有的,不要在乎,很快就到了。” 苏三发现罗隐经历了罗家的事情后,整个人都有所改变,昔日高高在上的跋扈感在渐渐消失,有了许多接地气的贴心举动。 也许挫折是最好的学校?人是需要在挫折中渐渐成长,学着体谅他人的。 这一路人多,苏三要忍受着各种奇怪的味道。比方说旁边不远处站着的男子就提着一篮子咸鱼。 风大,咸鱼的气味顺风飘过来,熏的苏三几乎要吐出来。 旁边的人自然也闻到了。有两个长衫男子在一边讲起来带颜色的笑话。 “我记得看过的哪本文人笔记,上面说有个从良的老妓,最后不得已是嫁给一个算卦的瞎子,有次那老妓在街上买来咸鱼干,随手挂在门口,那瞎子收摊回来,站在门口连呼老妓的名字。” 另一个人笑道:“我晓得了,一定是那咸鱼闹得。” 两人哈哈大笑。 旁边提着咸鱼的汉子一头雾水,瓮声瓮气地问:“咸鱼怎么了?” 那俩人又是一阵大笑。 后来看那汉子有些恼了,便拍着他肩膀低声说道:“你说这老妓卖身那么久,当然会染病的嘛,下面烂的,自然就是那股气味咯。” 旁边听懂的几个男人挤眉弄眼,朝着船上的女客怪笑,有几个女人啐了一口,暗自骂道:人模狗样的,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苏三也想,这俩人看着还是读过书的呢,斯文败类,大庭广众讲这种笑话,真是没品。 那拎着咸鱼的汉子这才明白过来,狠狠地瞪了那俩人一眼,嘴里嘟囔着:“你一家子都咸鱼味,老子就好吃个咸鱼,还要被你们笑。辣块妈妈的。” 苏三好不容易忍耐了两个多小时,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穿终于到岸了。 罗隐拉着苏三,从长长的木板梯子走到码头上,指着前面问:“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去找人。” 苏三摆手:“不要了,这船上气味污浊,简直要把我熏死了,什么都吃不下去的。“ 于是两个人叫了两辆黄包车按照莫明给的地址,直奔农家。 农家现在街上开着一个小杂货铺子,叫做农家铺子。 苏三和罗隐下了车付了钱,柜台里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问道:“两位要点什么?” 苏三问:“您家里可是姓农,原来住在平安里的。” 女人点头:“是的呀,莫非你是平安里的老街坊?” “我是警察。”罗隐掏出证件递给那女人。 警察啊。那女人见罗隐派头不小,知道不是一般的警察,哪里敢接证件,连忙摆手道:“我不识字的。” “你是农家的儿媳吧?”苏三问。 女人点点头,热情地说:“来,过来坐,不知道你们从城里过来是有什么事情?那边的房子卖不掉我们早就放着了,也没有什么租客官司的。” “农伯呢?”罗隐看看里外,发现没有老人的痕迹。 “唉,那年我公公去买米,正好赶上日本人飞机扔炸弹,被炸死了。” “怎么会这样?”苏三拍拍女人的手说,“我们现在胜利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女人点点头说:“是的呀,是的呀,哎呀,看我这脑子,两位喝不喝茶,我去烧水。” “农太太,不要麻烦了,我们是来了解下十二年前那个案子的。” “那个案子!天啊,报纸上讲的都是真的吗?” 看来樊起自首的事情闹得还真是人人皆知了。苏三点点头说:“的确,法院开始重新审理了,有人认为柳树生是无罪的。我听那弄堂的人说,那晚农伯看到过一个黄包车夫。” “是的呀,那时我才出满月,我公公真是个好人,毛头吃喝拉撒都是他照顾的。” 正说这话,苏三忽然闻到浓重的咸鱼味。 抬头看过去,方才渡船上的那个汉子拎着竹篮子出现在路口。 “哎呦,看你这味,真是臭飘十里,难闻死了,要你找点油纸包上,你就是不听。”农太太站起身埋怨道。 那汉子嘿嘿嘿笑着,走近了看到苏三和罗隐在自家铺子,吃惊地问:“咦。原来你们是来我家的呀。一个船的嘛。” “那还真有缘,这两位警官先生是想问问十二年前咱们那巷子出的事情。” 农太太一把抢过丈夫手里的篮子,急忙找张油纸将篮子包起来,随手塞到柜台下面,还嫌弃地用蒲扇扇了扇。 苏三心道这对夫妻,丈夫喜欢吃咸鱼,妻子讨厌,平时可怎么吃饭啊。 男的对罗隐说:“先生,您一看就是个正派人,您来说说船上那两个人说的那些,是不是很过分。” 苏三紧张地盯着罗隐,她清楚罗隐最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她很担心罗隐会叫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下不来台,没想到罗隐点点头,很诚恳地说:“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是个人的权利,那两个人无权借着讲笑话揶揄你,你不要当回事。” 那男人脸上的神情立马快活起来,苏三也暗自出口气。 “农太太,听说那晚农伯出去倒东西,曾经遇到过一个黄包车夫,还看到了巷子口那个女子在追车夫,有没有这样的事情?” 罗隐问。 “有的,我公公当时回屋还和我讲,说那车夫身上一股咸鱼味,估计也是像我们家这个一样,爱吃咸鱼的。” 喜欢吃咸鱼的黄包车夫? 苏三看向罗隐,后者则低声说:“现在想来,那个车夫未必是喜欢吃咸鱼染上的气味,你看,这农先生也喜欢吃咸鱼,只要不提着咸鱼满街跑,他身上哪有咸鱼味。那个车夫,可能是有病。” (未完待续。) 第十章 牛脾气法官 与善人居,如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则与之化矣。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古代咸鱼又叫做鲍鱼,鲍鱼之肆就是这么来的。 吃点咸鱼,不至于弄的一身气味。农先生是拎着一大篮子,加上又是在船上,风大人多,各种味儿都往一处拱,这就把人熏的够呛。 一个黄包车夫就算吃了咸鱼,只和农伯走个对面,又没有说话不能有那么大的味。 因此罗隐判断,这个黄包车夫可能有病,有某种皮肤病或者是性-病,这些病让他浑身撒发一种腥臭味。 “他就喜欢吃这口,非说臭鱼烂虾吃的香,我们家就他吃,我公公和我都不得意这味。我公公回来还和我说,那人老大咸鱼味,远处还有个小姑娘喊他,怕是抢了钱跑了吧。我当时才出月子,家里就我们女人老人,哪敢惹这个麻烦,拦着没叫公公出去看那小姑娘,后来才知道人死了。我实在是害怕,越想越怕,我公公也是心里难受,后来我们就搬回来了,可不敢在那住了。” 农太太满脸都是愧疚。 十二年前,她因为胆小害怕,没有让公公出去看一眼,最后那小姑娘出事了。 不过这至少说明,当时现场出现过一个散发着腥臭气味的黄包车夫,但是车夫逃离现场的时候许美娟还是活着的。 婉谢了农太太留饭的邀请,两个人就要告辞。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听的农先生说:“你怎么没提樊起,那个混蛋,那晚还去偷东西了。” “唉,我实在是太讨厌这个人这十多年都不像提起他。对的,警官先生,当时我家还住着一个房客就是这次那个杀人犯,叫做樊起的,他当年就不是个好东西,都是我公公贪图一点钱,将二楼一间屋子租了出去。” 听农太太这么说,农先生嘟囔道:“爸爸也不想的,那个人威胁的嘛。” 农太太不理他继续讲道:“那天晚上樊起并不在家,他很晚才回来的,第二天我就听那边的王家说他家晚上进了贼,我就琢磨这樊起一定是做贼去了,因为接下来几天他又出去赌,这个人有点钱就赌的,他整天游手好闲哪里来的钱,还不是偷来的?其实我们家搬到这,一半是因为那件事,再就是因为樊起,他这个人坏透了,活该要被枪毙!” “樊起当初那几天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比方说后来警察过来调查的时候?” 罗隐问道。 “他好像还很高兴,嘟囔过什么自己看了一场好戏,真好看,还说这些警察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到,在我面前说这些,我懒得理他也没有问,他好几次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一看到他就烦就避开的。” 那天晚上他看了一场好戏,看的是什么好戏呢?这个戏的主角都是谁? 苏三和罗隐走在小街上,脑子里想着这个问题。 她现在陷入重重迷雾中。 出事那晚,在柳树生赶到之前,现场有一个车夫,许美娟和车夫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举着伞追着车夫跑了几步。因为路滑重重摔倒在地,接着不久柳树生出现了。 这样看来,柳树生还是无法摆脱嫌疑。 毕竟车夫离去时有人证明许美娟是活着的,而柳树生离去时许美娟是死的,现场还有他落下的老刀牌香烟。 “你这小脑袋里都装着什么,怎么一会皱眉一会咬牙呢?” 苏三不知不觉面部表情极为丰富,罗隐问她。 苏三急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不会吧,我自己都没发现。” 两个人站在街边,此刻已经是日暮时分,罗隐提议先找一间旅馆。 向路人打听后,两个人来到据说是岛上最大的一间旅店住宿。 刚进门罗隐就遇到了熟人:“孟生,你怎么也来了?” 被叫做孟生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身灰西装神情严肃,特别是那双眼睛,像鹰眼,格外的犀利。 “当然是和你一样的目的?怎么,你倒是好兴致,出门了解案情也有女士相伴。”孟生犀利的眼神从苏三身上一扫而过,自顾问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就是沪江晚报的著名记者苏三女士。” 苏三客气点头。 那孟生却继续说:“苏三女士好像多次影响警方办案,罗兄,这点你不能否认吧。” 他这话隐隐是对苏三很不满。 “是,苏三对我们破案帮助很大,我们警察局从局长到警员都很佩服她,她算是我们的编外警员了。”罗隐回答的看似轻描淡写却堵住了孟生所有的借口:局长都同意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孟生呵呵一笑:“那么这次也是奉局长之命咯?只是我来之前怎么没听你们局长提起。” “这种小事,在我们警察局都成约定俗成的规矩了,有苏三协助,破案神速,局长当然不会拿来做什么新鲜事情提出,不信咱们这就打电话过去问问局长可有此事。” 罗隐见孟生继续针对苏三,索性较真开来。 孟生看了看罗隐又看看苏三,摇头笑道:“看看,不过是好奇问一句,你有一百句等着我,你啊,你啊,还是这副得理不让人的脾气。” “你来也是为了调查农家人?” “是,当年住在那条街上的每一个人我都要调查到,农家也不例外,不过坐的是末班船,只能明天去了,看样子你们是已经调查过了?” 罗隐点点头说:“想来你也没吃饭,咱们找个吃饭的地方边吃边谈。” 孟生则大摇其头:“我是公费出来调查,不能和你一样大吃大喝,我吃一碗阳春面就够了,你罗公子是不会这么委屈自己的,咱们吃过饭再谈吧。” “你怎么还是这么死心眼,我请客啊。” “那不行,我是法官,你是探长,我们俩现在都在执行公务,不能以私人友谊理论,我若吃了你的饭就有受贿嫌疑。” 苏三方才对这个孟生第一眼就针对自己很不满,这会听他表情严肃说出这番话,心道这人看来就是这么个脾气,什么事都认死理。 罗隐也是知道孟生的脾气,于是订好了房间便和苏三出门吃饭。 孟生则在旅馆吃这间旅馆提供的免费阳春面。 “他叫杨孟生,是法院的大法官,和我是英国的校友。这个人最古板,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因为脾气古怪,也得罪过不少人,只是他行得正立的直,别人也拿他没办法,这次重启许美娟被害一案就是他负责的。” 吃饭的时候罗隐向苏三介绍道。 “能看出是个很公正严明的法官,就是说话方式有点硬邦邦,让人不能接受。”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二次伤害的证明 吃过饭回去的时候,法官孟生已经坐在旅馆大厅中等待了。 “谈谈你们了解的情况。” 他开门见山。 罗隐将农家人说的情况讲了一遍道:“就是这样,现场曾经出现过一个有咸鱼气味的黄包车夫,还和许美娟发生了争执,不过车夫走时许美娟还是活着的。” “那么你还是认为柳树生杀了许美娟?” 孟生皱着眉头问。 “我只是客观地讲一下现场情况,至少现在还没有证据表明柳树生没有杀人。” “哼,有罪推定,还是这一套思维。” 孟生很不高兴,鼻子里冷哼一声。 “不是我做有罪推定,现在情况就是柳树生当年已经被执行了死刑,我们的调查围绕着这个人展开,在现场并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不能把其他人在牵扯进来。” “他可能是被冤枉的,是被你们警方刑讯逼供的。” “那么刑讯逼供的证据呢?杨大法官,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点。” 罗隐有些恼火,杨大法官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只要去找,总会有的。” “那好,我等你找出来。” 事关警方的荣誉,罗隐摆明不给杨孟生面子。 杨孟生闻言很生气,看看罗隐,直接拎起来放在一边的公文包,打开后里面是好多本厚厚的笔记本。 直到他翻开一本,苏三发现原来这人为这个案子准备了好多东西,这一本都是柳树生被捕后的记录情况。 杨孟生翻找一会,指着一页纸道:“在这里,这是我摘录的看守所当年的情况记录,说柳树生半夜喊痒大叫打滚,下身溃烂散发恶臭,这是他被捕后三个月后的情况,你们警方并没有给他足够的治疗,甚至在他多次求救后都置若罔闻。” 罗隐皱着眉头看完这一页的记录,转身拿起本子递给苏三。 孟生一把夺过,怒道:“你做什么?” 苏三向后退了一步说:“我现在是以协助调查者的身份而不是记者的身份,若是法官先生不同意,我一定远离这些资料。” 孟生点点头:“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罗隐有些生气,孟生的牛脾气他是知道的,自己大不了和他吵一架罢了,但是他对苏三态度如此强硬,罗隐内心非常不爽。 他冷笑道:“如果我没猜错,柳树生恐怕是患上了花柳病。” “不可能,所有人都能证明柳树生是个洁身自爱的好青年。” “呵呵,你去问问每个杀人犯,在他们父母心中还是独一无二的好儿子呢,那些亲戚朋友街坊的溢美之词能信吗?左右死者他们又不认识,当然帮助自己认识的凶手说话,一个个都将凶手说的是清白无辜,一尘不染,这种胡说八道我见多了。” “他进了看守所就得了这种病,难道不是你们警方失职?为防止犯人在关押期间出现问题,每个犯人超时羁押的话实现都要体检的!” 杨孟生法官也迅速找到了还击的证据。 这时苏三在一边问:“我可以说一下吗?” 杨孟生皱着眉头看向苏三,满脸的不满意,可还是挥挥手说:“好,姑且算你一个。” 苏三心道这个人,想听别人的意见都说的这么勉强,这性子简直了,比犟牛还犟。 “如果柳树生真的是得了花柳病,而他又真的如街坊邻居所说平时是个洁身自爱的人,这两点我觉得并不矛盾。” 杨孟生有些生气,声音冰冷:“苏小姐,可是泥瓦匠出身?这合稀泥的本事真大。” 苏三笑道:“不是和稀泥,那个车夫浑身腥臭味,有几种可能,一个是可能不讲卫生,不过这个人是黄包车夫每天和各种人近距离接触的,若是不讲卫生导致浑身臭味,这对他的生意一定有影响,为了多挣钱他也得让自己气味清爽些,但是他做不到,说明这种气味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无法控制的,那么是什么呢?偶尔吃点咸鱼也不会沾染那么大的气味,农太太的先生拎着一篮子咸鱼,农太太形容是一大篮子咸鱼的气味,所以罗隐认为这个人是可能患有皮肤病或者花-柳病,下身出现了溃烂之类的情况。我赞同他的观点。” “废话,方才罗隐不是已经说了嘛,你有来说一遍?什么意思?你们俩有默契?” 杨孟生露出不屑的表情。 罗隐冷笑:“我以为一个大法官该博览群书,想不你全无医学方面的常识,她的意思是说花柳病是可以过人的,若柳树生真的洁身自爱却患上了花柳病最大的可能是间接传染,是那个黄包车夫传给他的。” “车夫传给他?” 杨孟生还是转不过这个弯。 苏三扶额,心道这个人还真是古板到了极点,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意思是车夫强-奸了许美娟逃走,柳树生是二次强-奸,间接传染,柳树生被抓后病毒并没有发作,因此体检正常,进了看守所三个月后开始病发,所以他死之前的照片,脸上那么多红点有些很可能是花柳病导致。懂了吗?” 听罗隐解释完,杨孟生问了一句:“真的是花柳病,那种很腥臭的气味,洗澡都洗不掉的?” “非常大的可能,我实在想不到一个人身上还有什么理由散发恶臭。” 苏三看到杨孟生若有所思,便在一边问道:“杨法官可是想到了什么?” 杨孟生这才醒过神来,不高兴地说:“没有。” “这样看,证据还是对柳树生不利,孟生,柳树生后来的笔录中说他的确侵犯了许美娟,说许美娟倒在地上,旗袍凌乱,他实在无法把持自己,事后仓皇逃去,这些是都有记录的,但是他自己也不能证明,他逃离现场时许美娟是否活着,我还是认为,柳树生在实施二次伤害的过程中导致了许美娟死亡。” “不可能,樊起已经承认了杀人,细节都描述的那么清楚,就算柳树生后期病发证明他对受害者有过二次伤害,那么樊起呢,樊起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凶手,怎么能对案情描述的那么清楚?” “因为他躲在阁楼看到了一场好戏,这场戏太过触目惊心,他十二年来都不能忘记,在死之前捞稻草,想用当年看到的情形来博一把。” 苏三在一边幽幽地说道。 她的语气很是哀怨,人又躲在阴影里,听着杨孟生心头一阵紧张,他瞪眼道:“你装神弄鬼做什么?”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法官的记忆 苏三认定这人是个牛脾气的家伙,孤拐的要命,不过这种人最怕可怜兮兮,于是她显出很凄然神色,惶恐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呀,哪里想到这灯光这么暗呢,有没有吓到你呀,咦,法官的胆子好小啊。” 杨孟生哼了一声问:“阁楼上是什么意思?” 罗隐这才想起没有说樊起盗窃的事情,于是又将这件事讲了一遍,杨孟生连连摇头:“你们只是猜测,如何能肯定当时那个贼就是樊起?” “若是樊起,怎地他现在都没有发病?” 苏三追问。 “黄包车夫作案只是你们,猜测谁能证明?没有目击者没有任何证人。” 杨孟生耸耸肩双手一摊。 “你坚持认为柳树生是无罪的?” 罗隐问。 “是,这是个冤案,我必须纠正。” “那好,我再给你讲一下花柳病的特点。” 罗隐点点头:“我比你好一些,在大学时还选修过一点医学类的课程,这些病的传播是受限的,必须要有性-接触。柳树生因为是重刑犯从被抓后就一直单独关押,而许美娟的验尸报告你也看到了,*****新鲜破裂,那么这个洁身自好的乖孩子柳树生的花柳病到底是哪里来的?杨大法官?”、 杨孟生冷笑:“你这是屁股决定了脑袋!” 罗隐惊道:“你竟然还会说这种粗鲁话?哈哈,杨兄,我过去一直认为你是永远一本正经的人呢。” 杨孟生脱口而出这样的话,自己也是十分惊讶,闻言便一声不吭站起身说:“你说的只是你了解到的情况,我明天还是要去见见农家人的。” 杨孟生拎着包回到房间,一把关上门,将公文包往床上一扔,随后颓然也倒了下去。 方才他板着脸,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情感,其实心里早已经波涛万丈。 黄包车夫、散发着腥臭的咸鱼味、十二年前六月的一个雨夜……这一系列的事情凑在一起,让他悚然心惊。因为这些点都连在一起牵动着他的记忆。 太阳穴一跳跳的,往事像过电影一样都涌到眼前。他用力按了一下太阳穴,头疼,脑袋中间像是有一根弦,一抽一抽的疼,杨孟生痛苦地骂了一句:“去他妈的。”骂完自己惊呆了,我竟然说粗话了! 他的记忆就这样延伸出去。 杨法官才三十二岁,已经是著名的大法官,所有人对他的评价是熟悉法律条文,业务能力强,同时公正廉明,在法律界声望很高, 这样一个留洋归来的青年才俊是大家羡慕嫉妒的对象,却没人知道他曾经生活在怎样一个环境。 阴暗潮湿的房子是租来的,屋子里永远弥漫着臭咸鱼的气味。开始他以为是家里不干净,他父亲是个拉黄包车的,每天回到家一身臭汗,夏天赤着脚,脱下布鞋臭气熏人,一冬天也不会洗一次澡,这样穷的人家哪里买得起老虎灶,只能他妈烧点热水,求着丈夫洗一洗。他躲在墙角,看着他父亲脱下衣服,臭咸鱼的气味越来越浓。 现在想起来,如果真如罗隐所说,那就是了,他父亲早就染上了某种花柳病,并将这种病过给他母亲,他记得有次回家门是插着的,好不容易敲开,看到他母亲在系裤子,地上是一滩带着水迹还带着药味。 “妈妈,你病了吗?” 他母亲一直都是面黄肌瘦的,被高大的父亲拎起来当沙包打。他一直担心母亲会病倒,他亲眼看着他父亲那么大的拳头哐哐哐往她身上砸,他害怕,不敢冲上去,他怕那一拳头下去会将自己的骨头打断。 十二年前六月的一天,一直在下雨。 他父亲很晚还没有回来。 杨孟生已经读大学了,他读书的费用是一个好心人资助的,那个好心人是个大学教授,金石专家,最爱资助贫困学子,有个女儿叫做林淑凝,比他小几岁的。 杨孟生自从读了大学就很少回家,他实在恨透了家里那股永远洗不干净的臭咸鱼味。 这天也不知为什么,下午下课后他忽然觉得一阵心慌,心砰砰砰跳得很厉害。 他想了想,找同学借了一把伞,急匆匆往家里走去。 刚推开门,就见他母亲倒在地上,杨孟生吓一跳,口里喊着妈妈,你怎么了。蹲下身子去扶她,可是手接触到她的身体就发现不对劲,这身体冰冷僵硬,手在她鼻子那一探气息全无,他母亲己经死了很久了。 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外面雨是越来越大,隐隐还有雷声传来,闪电劈开房间内的阴暗,映照在他母亲苍白的脸上,杨孟生悲从心起,扑在他母亲身上痛哭失声。哭了一会,他才想起要去找人想办法,要找他父亲,可是他人在哪里呢?、 杨孟生将他母亲抱到床上,自己跪在地上,轻轻帮她整理好头发和衣服,看看贫寒的房间家徒四壁充满恶臭,又开始呜呜哭了起来。也不知哭了多久,哐当一声门开了,他父亲踉跄着进来,看到杨孟生跪在地上,微微一愣:“老子还没挨枪子呢,你嚎什么?” 杨孟生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木然,没有回答,转过头看着他母亲的脸,心道,这就是你的丈夫,现在才回来,还带着一身酒气!妈妈,你应该在等几年,我毕业了就能养你了,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聋了?给老子说话!” 他父亲一脚踹过来,杨孟生晃了晃,还是没说话。 他父亲这才看到躺在床上的女人,嘴里嘟囔着:“这么早就睡了?睡得死猪一样,嘿嘿,还是刚才那小妞嫩,那滋味,可惜下着雨玩的的不痛快,哈哈,要是再来一次……” 杨孟生以为他又拿着钱去找女人,闭上眼睛,心道我和他最后的联系彻底断了,这样也好,从此就各奔东西吧,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彻底了断了也好。 他父亲嘟嘟囔囔地倒在吱吱叫的椅子上,接着就响起了鼾声。 他身上撒发着臭咸鱼的气味和浓烈的酒味,杨孟生强忍着掐死他的心,轻轻搂住死去的母亲,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心也渐渐凉了。 办理完母亲的丧事后,杨孟生才在报纸上看到那晚还有一个年轻女子也失去了生命。 许美娟的死,只是他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涟漪,内心深处的伤痕却是被他父亲刻下的,至今还会鲜血淋漓,是他着十二年来的梦魇。 他想不到,因为柳树生的案子,这一页又将被掀起。 是他吗?他是黄包车夫,有恶臭,那晚又说了那种话,真的是他吗?他越想越头疼,双手抱住脑袋,痛苦地呜咽着,身子弯的像是对虾。(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结婚请柬 从崇明岛回来后,在罗隐的授意下,苏三公布了一些新发现的情况,在报道中她呼吁为了帮助可能是被冤枉的柳树生和死不瞑目的许美娟,欢迎大家提供线索。 第二天下午,苏三接到一个电话。 “我知道一个人,曾经和我们喝酒吹牛时说过那个纱厂女工的事情是他做的,他就是个拉黄包车的,有病,身上有臭味。” 电话那边的人这样说。 “那个人叫什么住在哪里?” 苏三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呵呵,小姐,你们报社能给我多少钱?” 能给多少钱宋主编还没有提过,苏三急忙说道:“一百块。” “一百块?一个这么大的线索就给一百块?我要一万块!”那人狮子大开口。 “一万?”苏三愣住,她想不到这人胃口这么大。 “呵呵,小姐你考虑考虑。这个情报绝对值得这个价,因为这个人的儿子可是鼎鼎大名的,哪怕他现在改头换面步入了上流社会,我也能认出来,这可是个大新闻啊,好了,我会再给你电话。” 哐当那人将电话挂掉了。 苏三急忙拎起皮包要匆匆出门,她打算去找罗隐。 苏三走在街上,正要叫一辆黄包车,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自己。 “苏苏,正好遇到你,直接将请柬给你好了。”原来是许久不见的林淑凝,只见她脸色红润,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说着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红色请柬。 “天那,你要结婚了!”苏三高兴地一把搂住林淑凝胳膊,“太棒了,淑凝,为你高兴,咦,杨孟生!”苏三打开请柬愣了一下。 林淑凝笑了:“你认识他?” “呃……是的,才认识。” “看看,你那是什么表情?”林淑凝伸手轻轻按了苏三的鼻子一下,“好像是看到了老虎,是,孟生这个人太过于古板,总是那么固执,有些时候会让人下不来台,但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大法官嘛,当然要公正廉明了,可以理解他的固执,如果太随和怎么体现法律的铁面无私嘛。” 苏三急忙解释道。 “你呀,不用为了哄我说这些违心的话,怎么,你是因为柳树生的案子认识了孟生吧?这件案子重启调查是他负责的。” “我们好久不见,去咖啡厅坐坐呀?” 苏三指着街边的咖啡厅。 ”不了,我今天出来是要去邮局发请柬的,孟生工作忙,这些都要我来做,不过也是,他也没有什么亲友,基本都是我这边的人,也该我去跑腿。” 苏三心道,那么个牛脾气的人果然人缘不是很好。 苏三和林淑凝告别后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警察局。 林淑凝在邮局发完请帖,想了想还有时间就买了一份蛋糕去法院,她知道杨孟生忙起来是顾不得吃饭的,沪江晚报的报道她早上已经看过了,想来杨孟生那里一定是忙得不可开交。 林淑凝一只手拎着蛋糕,一只手拎着手提包,不方便敲门,便直接用脚轻轻踢开门进去,杨孟生背对着门正在讲电话。 “你威胁我?他的事情和我无关,我不怕影响。没事,做不成法官我可以去做律师,在上海待不成我可以去南京,我靠本事吃饭什么都不怕。一万块,你怎么不去抢,小心我告你敲诈?什么沪江晚报?”杨孟生回过头看到林淑凝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好了,我有客人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他急忙挂掉电话。 “你怎么来了。” 杨孟生看林淑凝还拎着个蛋糕,眉头微微一皱。 “你一忙起来就顾不得吃饭,时间久了这胃可怎么办?午饭吃了吗?” 林淑凝放下蛋糕,坐到沙发上。 “你走了很远的路?脸都红了。”杨孟生起身亲自给她泡茶。 这一刻,杨孟生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这样一个美好的妻子,出身上流社会受过极好的教育,父亲虽然去世但是桃李满天下,声望还在,这一切和自己是多么相配,努力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样的生活吗? 也只有淑凝带给自己久违的关心,这么多年,哪有人注意过自己的一日三餐问题? 杨孟生放下茶杯握住林淑凝的手说:“谢谢你淑凝,对我这么好。” 林淑凝摇头道:“是我该谢谢你,在我那么狼狈那么尴尬的时候出现,就像是我的骑士,而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灰姑娘。” 两个人早就相识,杨孟生是林教授资助的学生之一,也是其中最争气的一个。过去,他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娶恩师的女儿,林淑凝就是他眼中最高傲的公主啊,现在这一切梦想都成真了,杨孟生轻轻地在林淑凝手上吻了一下,林淑凝羞的满脸通红:“大白天的,你是法官啊。” 杨孟生笑道:“我是法官,你是法官太太,法官和自己太太亲热,怕什么,你刚去发了请帖?” “是,全都在邮局发的,哦,不对,有一份我正好遇到苏三,亲自交给她了。” “苏三?可是沪江晚报那个女记者?”杨孟生脸上表情不是多好。 林淑凝扑哧一声笑了,指着杨孟生道:“看看你,又黑脸了,苏三看到是你要和我结婚也是吓了一跳,看来,你们俩留给彼此的印象可不怎样啊。不过苏三可是我的好朋友,孟生你可不能欺负她哦。” 杨孟生苦笑:“原来她是你的朋友,你这位朋友伶牙俐齿头脑灵活,还有个罗公子护她护得跟什么似的,我哪敢欺负她。” 话是这样说,杨孟生却想起刚才电话里那人的话:“沪江晚报的苏记者出一万买我的消息呢,杨法官,你想想,这一万到底值不值得,我可是看都是熟人给你的熟人价。” 那声音提到的一切都叫他害怕,那个混蛋,喝多了竟然胡说八道,拿十二年前的事情吹牛,还四处和人讲自己的儿子是大法官,总有一天要被他连累死。 “孟生,我没有爸爸了,你的父母也去世了,以后我们两个人就是依偎着取暖,你会好好对的我,对吗?”林淑凝的话将杨孟生拉回现实,他紧紧握住林淑凝的手,点点头:“是,我们两个人要永远都在一起,这个世间,我们从此要相伴走下去,不管遇到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父子之间 一个男人行走在一条肮脏狭窄的巷子里。 他一袭普通的长衫可还是和这巷子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他的长衫太干净太新了,这巷子是肮脏的潮湿的,周围堆满了垃圾,时不时有大灰老鼠从垃圾堆边钻进钻出。 杨孟生已经十多年没有再来过这样的地方了,今天他特意找来一件长衫换上,尽量低调,可他行走的时候脊背挺得直直,衣角飘飘,像是不染一丝尘埃。看在这巷子里居民眼中也是格外新鲜,只是这人礼帽压得低低的看不清眉目。 杨孟生走到一间屋子门口,敲了敲门。 “人都死绝了。” 里面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杨孟生微微抖了一下,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迅速推开门,又向左右看看无人跟踪这才走了进去。 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差点将他熏个跟头。这么多年不见,这男人身上的恶臭愈发的重了。 杨孟生强忍住胃部的翻滚,看着躺在破床上的男人。 那男人睁开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问:“你是谁啊?” “你儿子杨孟生。” “呵呵,我没有儿子,这家人都死绝了,哪来的什么儿子。” 老人笑了几声,笑声像是秋日的老鸹。 “我也希望这辈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不可能,毕竟我们有一份血缘关系在那。” 杨孟生捂住鼻子:“你的病越来越重了。” 男人冷笑:“我的病,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呢,你妈告诉你的?” “你还敢提起她!你对不起她。” “老子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多了。”老人挣扎着坐起来,梗着脖子,“怎么,翅膀硬了要收拾你老子了?” “我只想问问你,十二年前那个纱厂女工是不是你杀的。” “十二年前?”老人眯缝着眼睛想了想,接着露出一口大黄牙笑了,“那个小妞啊,好,嫩,不错不错,我这些年在也没遇到过那么好的。舒服啊。“ 杨孟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果然是你做的!你杀了许美娟!” 老人眼睛半睁着,张大嘴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啥?杀人?我没杀人,玩玩就是了,杀什么人。” “你没有杀人?”杨孟生不信他说的话。 “没有。那女人想抓住我,把她推开我就跑了,杀什么人?” “那你为什么和人喝酒吹牛说你杀人了?现在我已经被那人缠上了,他敲诈我,要把你杀人的事情卖给报社!” “那不是吹牛吗?胡说八道能当真吗?”老人哈哈笑着,“你不是从小就聪明吗,这些都想不明白。” 杨孟生恨恨地松开他的衣领,老人气喘吁吁,靠着墙坐着,斜着眼睛看向他问:“你过的不错啊,新衫子吧。” 杨孟生不吭声。 “我知道你在哪住,也知道你做什么的,十年了,你够狠心,真是我儿子,自己在外面吃香喝辣就没想到过你老子,狠啊,真狠啊。”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为什么会这样你自己清楚。” 杨孟生声音冰冷。 老人点点头:“是,你还恨我,你妈那件事我是真不知道她死了,要是知道我不可能那么晚回来,喝那么多酒。” “别解释了,那天你何止回来的晚喝了酒,还强奸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只有十七岁,比我当年还小,你怎么下的去手?” 老人垂着头一声不吭。 杨孟生想了想,一撩长衫普通一下跪倒在脏兮兮的地面上:“求你告诉我真相,许美娟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求你了!” 老人忽然睁大眼睛,冷笑道:“你一走十多年,今天回来只为问这件事?怎么,有我这样的爹丢人?我杀人会妨碍你的前程?” “是,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污点。这些年我拼命努力向上爬就是不想象你一样在肮脏的泥水里打滚,不想象我妈一样死了都没人知道。可是你知道吗,我总做噩梦,你就是我的噩梦。我求你告诉我真相,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老人看着杨孟生裂开大嘴笑了:“你竟然为那个女人跪我?”笑着笑着他开始咳嗽,咳的越来越厉害,脸憋得通红,上不来气。 杨孟生只好起来,看到破桌子上有个缺盖儿的茶壶,几个粗瓷大碗,拎起破茶壶看到里面有水也不管脏不脏是什么水,倒一碗递到老人面前,又用手轻轻抚着他后背。老人喝了几口水,压下咳嗽,用浑浊的眼睛看了儿子一眼,叹口气道:“到底还是我的儿子啊。” “我是怕你呛的背过气去。” 杨孟生冷冷地回答。 “那不是正如你意,从今以后知道你过去的人是没有了。” “有,你在外面胡说八道已经有人找到我敲诈了,你以为自己没有给我带来麻烦吗?” 杨孟生苦笑:“我说过,你是我的噩梦,这辈子都无法挣脱,如果能选择,我只求你们当初不要生下我。” 老人想了想,叹口气,伸出手撸起袖子说:“看吧,我已经成这样了。” 只见他黑瘦的胳膊上密密麻麻都是红的黄的溃烂点,散发着难闻的臭味,杨孟生别过脸去不看,问道:“真的是……那种病?” 老人呵呵笑着,口水滴答到破衣服上。 杨孟生实在不忍心再看,掏出手帕侧着脸递过去。 老人却不接,放下袖子抹了抹嘴巴,又继续讲道:“我真的没杀人,那是喝酒和他们吹牛胡说的,说杀人才有面子他们才会怕我。那天我记得很清楚,下雨,打雷,我以为拉不到人了,就慢慢往家走,结果一个女的过来要坐车,我本来没想别的,是后来发现那女的要走的路偏僻附近没什么人,而那个女的那么年轻漂亮香喷喷的,我就动心了,看到那弄堂没什么人就停下车子把她按在车上就给……” 杨孟生怒道:“你怎么对得起我妈,对我得起我!” “鬼迷心窍,我过去在外面吃喝嫖赌,那也是花钱找乐子,从没想过做别的坏事,那天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那么做了,做完我就把她拽下车子,拉着车就跑,跑到巷子口冲出个老头差点和我撞在一起。后来越想越害怕就去喝了点酒,回家就醉倒了,第二天醒来,你给你妈出殡,我躺在床上就想,完了,这要被警察抓走了。进了监狱还指不定多受罪呢,没想到过几天听说那女的死了,凶手抓到了,我这才松口气。” 老人讲完看着杨孟生:“竟然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又翻出来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听人说了,就是你要翻案,好好的你翻什么案?要把你老子搭进去吗?我出事了你还能有什么好?” “你没杀人,可是你糟蹋了许美娟,随后赶来的柳树生也许开始没有起坏心,直到看到被你害的衣装不整的许美娟才起了邪念,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们,这十二年来你怎么吃得下睡得着?” 老人哈哈大笑:“我吃的香睡得好,每天还能喝酒,没有比我过得更快活的了,什么报应想都别想。反正我没杀人,你们抓的是杀人犯,再说,那女人总是要死的,死之前老子破了她黄花姑娘身,她也不算白来世上走一遭。” 杨孟生越听越气,狠狠地一巴掌打在老人脸上。 老人捂着脸,鼻孔下流下血迹。 “你打我?打你老子?” 杨孟生气的浑身发抖,费力地从长衫里面的口袋掏出一卷钞票,也不数直接扔到他脸上,扭头就走。 “喂,你说有人敲诈你?是谁?” “不用你管。”杨孟生头也不回。(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抽丝剥茧 “监听你们报社的电话?” 莫明笑道:“挺逗,你是第一个跑来要求主动监听的。” “有人打电话要卖给我一个消息,但是太贵了,他要一万块或许还要更多,我只能想办法找到这个人。他可能是一个案子的重要证人。” 自从苏三来到莫明办公室,袁晨就穿梭不停又是送茶又是送糖果点心,莫明挥挥手说:“这边有事情谈,你先出去下。” 袁晨闻言先是脸色微变,接着笑道:“好,你们聊,苏姐姐,你很少来我们这,不要客气啊。” 这就有点主妇的调调了。 待她走了,苏三似笑非笑歪头看向莫明,后者被她看的一阵心虚,笑道:“你别这么看我,我怕。” 说着捂住自己的脸。 “你们……似乎有点什么。” “什么?能有什么?”莫明的声音忽然提高。 苏三拍手道:“看看,心虚了吧。” “我?心虚?哪有这种事。”莫明梗着脖子还在装若无其事。苏三叹道:“袁晨是好女孩,过去受过苦,又没有什么亲人,你若是喜欢她就好好对她,不要骗她。唉,我总是不放心你。” “我有什么叫人不放心的,好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监听电话,把那个卖消息的人找出来吗,这种事我最擅长。” 苏三谢过莫明喝了杯茶后起身告辞。 她走到门外被袁晨喊住。 “苏姐姐,我的人生也好,我喜欢的人也好,都是要自己把握的,我不希望有人越俎代庖。” 苏三一愣,这是嫌我多事了? “不好意思,算我多管闲事吧。” 她心里很不舒服,转身要走,袁晨凉凉地说:“是的呀,苏姐姐就是太喜欢管闲事了。” 苏三转过身看向袁晨,后者为了显示自己强大,挺直腰板,小胸脯挺得高高的。苏三看着袁晨,噗嗤一声笑了、 “袁晨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你见过猫炸毛吧?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炸毛的猫,虚张声势,我都替你累的慌。好了再见。” 苏三扔下这句话就走,袁晨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苏三心里憋着气,来到警察局,走进罗隐办公室看到苗一和小那正在那翻档案,桌子上地上都是一卷卷的档案。 原来之前苏三向罗隐讲了事情经过后,罗隐想了想说:“那个黄包车夫,十二年前应该正在壮年,那就是三十岁到四十多岁之间,三十岁的话他儿子现在也就二十多岁,这个年纪贫寒子弟跻身上流社会不太可能,若是当年四十多岁到五十岁之间,他儿子现在应该是三十岁到四十岁左右,看来要查这个年龄段官员的档案资料了。” 看苏三进来,苗一抱怨道:“苏小姐,那个人是不是胡说八道啊。这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稍微体面点的官员没有这种情况的。” “如果是爱慕虚荣,应该不会在档案中提到自己父亲的职业吧?”苏三想了想说,“那父母早逝的或者语焉不详的呢?” 罗隐也想到这点,将自己看过的几个人列出来道:“我觉得这几个人比较可疑。” 苏三接过那张纸,第一个名字赫然就是杨孟生。 “他?这是什么情况。” “他的档案中从没有提到过父母和出身,只说都是早逝。哦,对了他是由林教授资助读书的。我和他认识多年,过去一直以为他出身良好,因为他的言谈举止都很有绅士派头,也从没提过自己的家庭,若不是看到这些记录,真是不敢相信。” “你的意思,他一直在努力掩饰自己的出身?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苏三想到杨孟生就要和林淑凝举办婚礼了,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对,可以这么说,我认为他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这么做的理由只能是他一定有想抛弃的过去。” “这些都是他们做了公务人员后的档案,能不能找到他们中学和大学的记录呢,我觉得那些更为真实,为了做公务人员,申报的材料一定会有所隐瞒的。” 苏三提出建议。 苗一大叫:“我的天啊,那不是大海捞针,要知道当年日本人狂轰乱炸,一定会有很多东西毁于战火的。” “可是我们有目标人物啊,只找出这几个人当年的学籍档案就可以了。”苏三扬扬手里的纸,眼睛微微眯着威胁苗一,“莫非你对你们头儿的能力表示怀疑?认为这几个嫌疑人不对?“ 这下连一直忙碌的小那也一起喊道:“没有没有,我们头儿英明神武,英俊潇洒。” 功夫不负有心人,按照杨孟生档案中的记载,苗一和小那找到了杨孟生曾经就读的中学,找到了他中学时的学籍档案。父母那一栏写着父母的姓名,父亲杨阿根,就职于恒大车行,母亲孟玉珍,家庭主妇。 恒大车行!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有惊喜也有怅然。罗隐虽然和杨孟生见面顶嘴,但从内心还是很佩服他的公正严明一丝不苟。苏三则是担心他和淑凝的婚事。 很快,恒大车行那变得调查反馈过来,过去的确有个叫杨阿根的车夫,但是他早已经不拉车了。 “那个人啊,人不行,吃喝嫖赌啥都好,打老婆,听说他老婆死在家里他都不知道呢,还是儿子回到家才发现,这什么人啊?看看咱们车行的车夫哪个不是干净利索,他脏就不说了,一身臭气,影响生意。” 车行经理诸多抱怨。 “他老婆是什么时候死的呢?”罗隐问。 “哎呦,这个谁记得啊?我过去只是他的东家。” “哎,我想起来了,这几天不是有个啥案子要重申吗?就是那案子当年发生的那几天!”车行老婆太太记忆力好,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你记得这么清楚啊?”苏三有点怀疑。 “当然咯,都是女人嘛,当年出了那么个案子,哪个女人不担心不害怕的呀,后来又听说杨阿根老婆死了他都不着家不知道,我还生气呢,背后还骂他这种人就不该娶老婆,自己烂光了干净。” 车行老板太太将起来还是怒气冲冲。 女人是感性动物。 当年许美娟遇害一案闹得沸沸扬扬,若是因此记住了杨阿根妻子的死,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看来十二年前,杨孟生的父亲的确是个黄包车夫,完全符合案件中出现的那个车夫的体貌特征。 罗隐和苏三从车行出来都郁郁寡欢阴沉着脸。 “唉……”苏三叹口气。 “唉……”罗隐也叹口气。 俩人对视一眼,苏三说:“你先说,你为什么叹气?” “我不希望杨孟生被牵连进去。” “我叹气也是不希望杨孟生出事。我不想淑凝不开心。” 苏三抬头,看着瓦蓝的天空,天空中有一队鸽子飞过,留下一路鸽哨。 她忽然想起飞鸟集中的句子:天空未留痕迹,鸟儿已经飞过。每个人,无论怎么掩饰,都会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痕迹啊。(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许太太隐瞒的事实 罗隐打算将杨孟生约出来谈谈。 “对不起,你是探长,是警察,我是法官,现在柳树生案件重启我们俩不能有任何私下交往。” 电话另一头杨孟生义正言辞。 “如果是以朋友和校友的身份呢?” “那更不可能,我从不谈私谊。” 罗隐被他气笑了:“杨孟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简直是正义使者?特别大公无私。” “是。” 罗隐气结,他竟然大言不惭的说是! “那好,我就在电话里和你说,杨阿根是谁?是做什么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随便你去查。他是他我是我,我杨孟生出身寒微,可我站得直行的正,我不怕人查。” 苏三在一边听着,觉得这俩人现在有点僵,便在电话另一边说:“杨法官,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苏小姐,提醒你,你是个记者,报道要注意真实和公正的,我不希望你的报纸上出现关于我的谣言。” “杨法官觉得什么是谣言呢?我若是如实报道杨阿根,算是谣言吗?” 苏三听杨孟生这教训人的口气心头火起。 “随便,我不怕威胁也不怕敲诈,你们大可以去做。” 杨孟生气恼地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看来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找上他了,他被人敲诈。” “活该,他这种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永远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以正义之名,哼。” 罗隐很少被人抢白,每次遇到杨孟生都这样,他非常生气。 “好了,他这人性格就是这样了,九头牛都拉不动,唉,其实我只是担心淑凝,真是不希望淑凝的婚礼出现问题啊。” “这也是他自找的,好好的非要什么案件重启,最后闹得自己一身灰看他怎么办。” 罗隐语气中隐隐有点幸灾乐祸。 “重启是对的,虽然我们调查的疑点还是指向柳树生,但是也证明现场的确出现过其他人,就算柳树生真的犯罪了,也该还原当时的情况,给他更公道的审判。” 罗隐双手一摊:“审判?需要烧点纸请阎王关照吗?苏大记者,你别忘了,柳树生已经死了啊。” “可是如果很多事情不是他做的,也总要给他个公道呀。” “唉,我真的很佩服你,明知道前方可能是墙,也得鼓起劲去撞,和杨孟生简直是同门,之前你不是说案件重启对死者许美娟不公平吗?” “拜托,探长先生这是两码事好不好,因为这个案子的特殊性,重启必然要将很多焦点都集中到****上,对死者对死者家属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是重启也会给柳树生一个更公正的裁判。”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现场有点紧张。 这时苗一推开门,看到他们俩似乎在吵架,吓得将推门的手背在身后道:“呃,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说话,什么事?” “许太太来了。” 许太太?罗隐一时想不起哪个许太太。 苏三喊道:“啊?是许美娟的母亲吧。” 许太太被苗一带到罗隐办公室。 她神情比前几天好了一点,看来休息的还不错。 “许太太,你这几天怎样?”苏三请她坐下,给她倒杯茶。 “多谢你们两位,好多了,没那些糟心的记者追着。” 许太太说到这里,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神情紧张。苏三发现这点,柔声问:“许太太,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呀,。” 许太太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这才小声说:“你们两位是好人,我看出来了,其实我女儿当年有个男朋友,我一直没有对警察讲的。” “什么?许美娟有男朋友?”罗隐大惊,的确这个事情许太太从没有提到过,警方也没有任何记录。 “许太太,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说呀?” 苏三也觉得奇怪,一个人被害,首先就要调查这人周围的社会关系,许太太怎么能一直瞒着呢? “唉,我当年也是没法子,我家美娟是那么死的,那些小报胡乱写,还有的直接登出当年的照片,我家美娟还是个黄花闺女啊。说什么的都有,我当时整个人都蒙了,差点要疯掉,后来警察来问,我哪敢说美娟还有男朋友,这样美娟的名声会更坏了呀,她哥哥还要娶亲的,我们家不能被人指着脊梁骨啊。”许太太擦着眼泪。 苏三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怎么会这样!许美娟是受害者,难道死之前被人玷污了清白就要被恶意中伤?太可恨了!” 许太太听到苏三这么说,索性将多年的委屈一股脑都哭了出来。 “自从美娟出事后,这些年我是只要做梦就是她,那天闪电,她腿就那么支着,我心疼啊,我花朵一样的女儿,好不容易长大了又能干又贴心,就那么被人糟蹋了害死了。她哥哥娶了媳妇,儿媳妇知道这件事,背后嘀咕我教育女儿有问题,撺掇着分家,后来就分了出去,我不明白明明是我女儿被人害死,怎么我们就丢人了就被人看不起?现在这些报纸又开始胡写,大家都在讨论这些事,我想不通啊苏小姐。” 苏三心里酸楚,搂住许太太的肩膀让她哭个痛快。 罗隐在一边有点手足无助,只能将手帕塞到许太太手中,他现在已经完全能体会到受害人家属的心情。受害人,在他的心中,以及价格不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卷宗中的黑纸白字,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那时美娟其实有个男朋友的,家里是做生意的,哦,是开银楼的,生意还蛮大的,那人还要美娟不要去工作了,他养着她,美娟和我商量,我说那个人说养着你,却没有说要不要娶你,你真的被人养着,做小老婆吗?女孩子家家,不要轻易就把自己交给男人,我家美娟乖巧的,听了我的话和那人说要一直去工作的,除非他们结婚。后来,那人打算很美娟结婚,还到我家来看我,蛮精神的年轻人,彬彬有礼的,我也是很满意。后来美娟出事,他还过来给我送钱,我没有收,那时候大家背后都在说我们美娟,我不想女儿被人那么说,一直没有告诉警察这件事,再说那个人也是个好人,我也没有必要把他牵扯进来。” “那人叫什么名字?”罗隐追问。 “姓齐,名字我没记住,就知道他们家开了一家银楼叫宝华楼,名头也算是蛮响的。”(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新欢旧爱 宝华楼的确是名头蛮响的银楼,在本埠开了三间分店。 罗隐发现,宝华楼现在的老板叫做齐牧,今年三十六岁,妻子古如惠,是为银行家的千金,和他在十二年前的六月十九日结婚。 “六月十九日?许美娟死后一周?这结婚速度真快。” 苏三看着苗一送来的资料皱着眉头,用钢笔在齐牧名字上画了重重的一道。 “是啊,他若是许美娟的男朋友,怎么能在女友死后这么忙着结婚呢?还是当年另有隐情。” 宝华楼总店内这天迎来一对年轻男女。穿的都很气派,男子气质卓然,女子长得很娇俏,俩人进来后看了一遍柜台内的首饰,男的问:“还有没有更好的戒指?我们打算订婚用。”女的听到这话,轻轻伸手打了他后背一下,男的则回头一笑,嘴角上扬,看的店员心里羡慕不已:又要最好的戒指,真是一对璧人啊。 伙计进去向老板汇报,苏三低声说:“讨厌,说的什么啊,煞有介事的。” “买了也好,反正总能用到。” “和谁用?” “你说呢?”罗隐见苏三像只炸毛的猫,刚要笑她,这时里间的门开了,一个中年西装男子走了出来。 “两位是要最好的戒指?” 罗隐和苏三对视一眼,认出这人正是齐牧。 “对,最好的,钻石要足够大,这里的都太小了,宝华楼也算是有点名气的店,怎么不把好的摆出来。” 罗隐看了他一眼继续问:“5克拉的有没有,要这么大的。“ 齐牧一愣:“啊?5克拉的?” “对,拿出来我看看,这里能刻字吗?我想刻一行字。” “当然可以。” “那好,就刻永远爱美娟。” 听到美娟二字,齐牧脸色一变看向苏三。苏三则微微一笑:“我叫许美娟。” 齐牧点点头就要往里间走去取戒指,苏三喊道:“齐先生你不觉得刻的这行字很眼熟吗?” “做这行的,每天都有人要求在首饰上刻字,没什么特别。” 齐牧强压住内心的复杂情绪,只是,微微发抖的手出卖了他,他在紧张。 “哦,所以你当年送给许美娟的戒指就这么刻的字?” 罗隐抱着胳膊笑眯眯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生,若是同行来砸场子的,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本店童叟无欺,再这样纠缠我就只能报警了。” “警察在这里,你要报什么?” 罗隐掏出证件在他眼前晃晃,齐牧瞬间像个泄气的皮球,整个人的气势都软了下去。他微微摇晃一下,看着店里的店员说:“两位请跟我到里边来。” 进入里间坐下,他无力地问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很快他自问自答,“我知道了是许伯母,我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再提这件事。” “为什么?曾经相爱过就那么怕被人提起吗?还是因为你内心有鬼?” 罗隐盯着他眼睛,像是要压榨出齐牧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来。 “那是一场噩梦,我们好好的忽然她就出事了,天都要塌下来,想起来都是痛苦。” “哦?痛苦的让你在一周后不得不结婚?这还真一件好痛苦的事情。”苏三用挖苦的语气说道。 “那是没有办法,我们是从小就订的亲,两家门当户对,父母都是世交好友,非要我们结婚。”齐牧急忙辩解。 “既然当时有个未婚妻,为什么还要招惹许美娟,甚至还要她不去工作,你来养她,难道你当时就只想让她当你的外室?她怕是到死都不知道这件事吧?”苏三越说越气愤。从许太太和许美娟当年同事的口中,苏三心中有一个许美娟的大体形象:心高气傲,不甘心生活在底层,努力向上爬着。她一直在努力攒钱打算读夜校,然后去做会计之类的好工作,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心甘情愿做有钱人的金丝雀?苏三认定是这个齐牧骗了她。 “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父母……” “你说要娶她,还去见过了她的母亲,那么你当年到底有没有想过娶她?”苏三追问道。 “有。”齐牧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你未婚妻那边怎么办?” 罗隐从中发现了转机继续问道,“是不是她已经知道许美娟的存在了?”齐牧点点头,接着又猛地摇头:“不,不是她!不是她!” “什么是她不是她,齐牧,恐怕这十多年你自己也在怀疑这件事对不对?” 罗隐冷笑,目光冰冷,像刀子一般,齐牧被他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喊道:“不可能是我妻子做的,你们不要乱讲,报纸上不是说了吗,是奸-杀!” “我不认为一个银行家的千金会亲自动手杀人,花点钱就够了。我没有说错,许美娟出事之前,你得未婚妻知道了这件事对不对?” 罗隐问。 苏三则气呼呼地盯着齐牧,心里很为许美娟不值。 “是,我们逛百货公司被她看到了。”齐牧双手捂住脸,十二年前的记忆,有太多东西是他想努力忘记的。 “然后你的未婚妻对你下了最后通牒,有许美娟就没有她,于是你就对许美娟下手了!” “不,不是我,我没有作案时间那天我被我爸爸派到杭州分店去取一样东西。我是两天后才回来的,看到报纸才知道美娟出事了。” “可你在许美娟死后一周就结婚了,为什么那么着急?你怕什么?” 苏三实在忍不住插嘴。 “是我父母逼我的,因为,因为我家的生意出现了问题,我必须结婚,否则我岳父不会帮我们。” “你家生意上的问题不可能是那一天两天就能出问题的吧?之前已经出现问题了,所以你未婚妻发现你变心找你大闹,你家人又急着叫你结婚,而许美娟就成了你的负担,你就买凶杀了他。” 罗隐咄咄逼人。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真心爱她,因为她反对,我们从没有越过雷池一步,我很尊重她,怎么可能为了摆脱她杀她。是,我那时真的做好了不顾家庭阻拦要和她在一起的决心,所以我才会去见许太太。她打算读夜校,要去做一个会计或者出纳,我有大学文凭,去找一份工作也不会太难,我们全都计划好了,但是忽然一切都变了。” 齐牧满脸痛苦,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苏三道:'说的这般坚决,可你还是在她死后一周就结婚了。这就是你全心全意的爱吗?保质期还真是有限。“ 齐牧看到苏三一脸鄙夷,罗隐满脸不相信,急忙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杀她也没有买凶杀人。” “那么你太太呢?” 罗隐说道:“银行家的千金,在得知未婚夫和一个纱厂女工交往,之后还能心无旁骛的结婚,我觉得你太太这份心胸真是了不起。” “你们怀疑我太太?” 齐牧眉心拧成一个疙瘩,连连摇头:“不,这不可能,我太太不是那种人。” 苏三冷笑:“新欢旧爱,看来都是难以割舍啊。”(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被算计 今天的午餐又是在红房子。 罗隐给自己也要了一份红菜汤。 看着他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红菜汤,苏三莞尔:“不喜欢可以不要强求啊。” 罗隐狠狠心,用汤匙吃了一口,开始还是像咽药一样,很快眉眼舒展点点头道:“嗯,味道不错,搭配酸面包果然是绝配。” 苏三看着他大口吃着,低下头,抿嘴笑。 罗隐经历过一些事后正在努力的改变自己。 尽量少对下属发脾气,能体会到受害者家属的心情,也能试着去尝试过去不屑的东西。 苏三抬起头,忍不住又笑一下。 手里拿着餐巾纸伸出去,半路又停下将餐巾纸放到罗隐面前说:“又不是小孩子,嘴角有一点菜汤。” “你帮我擦。” “自己擦,我又不是你家丫鬟。” “我才不用我家丫鬟擦呢。”罗隐仰着脸又往苏三面前凑了凑,苏三叹口气,瞪他一眼,拿着餐巾纸擦了一下。 罗隐笑眯眯地低头继续吃饭。 这时苏三发现侧面有个高大的人影一闪,她急忙转身看过去那人已经走出去了,身材高大,足足有一米九以上。 苏三起身追了出去:“哎,你别……” 那人个高腿长,几步就走进人群中。苏三小跑着也没追上,眼瞅着那人在街道拐角处不见。 罗隐付了钱也跟着跑出来问:“怎么了? “那个好像是汉斯舅舅。”苏三指着那人消失的方向。 罗隐心里一沉:“你确定?” 苏三茫然地摇摇头:“就是感觉像,想追上去看看可是那人走的太快。” “那也许不是呢,是你精神紧张了吧。” 苏三想了想忽然喊道:“不对,不管是不是都有嫌疑,你还记得三小姐出殡那天的假医生吗?非常高,足足有一米九的个头!” 对,就是那个人对三小姐的尸体动了手脚。 “这么高的人少见,忽然遇到了,可能还会出现在附近。” 苏三抓住罗隐的袖子用力晃着:“一定还会出现的,不管他是谁,都很可疑!” “是,是,我会多派人来查找。我也想知道三姐的尸体究竟在哪里。” “也许不是尸体,也许三小姐还活着呢?” 苏三满脸期待地看着罗隐,眼睛亮晶晶的。 罗隐摇摇头,接着叹口气。他也希望三小姐还活着,但是可能吗?她胸口中弹可是大家都看到的。 苏三回到报社,还有些心神不宁,总有不祥的预感,心砰砰砰跳的有点快。 “苏小姐,有人送一封信给你。” “谁送来的啊?”苏三走进自己办公室,看到桌上果然有一封信,便开门问道。 “一个小孩子,问他什么也不说。” 苏三哦了一声打开信里面只有一行字:“芙蓉里12号。” 这是什么意思?芙蓉里12号有什么秘密?是谁写的? 芙蓉里,苏三记得袁晨家有房子在那里。想到这,她的手不由自主抓起电话找莫明。 “喂。”电话那头是袁晨的声音。 “莫明……” “苏姐姐,你又找莫长官帮忙呀,什么事呢?我们莫长官最近很忙,我看看能不能帮不到你,不过你都有罗探长了,就要事事找莫长官呀。”袁晨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听得苏三心里很不舒服。 “没事了。” 苏三放下电话,捂着胸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唉,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苏三又打罗隐的电话。 接线员将电话接过去很久,只听到回铃阵阵,却没有人接。 罗隐不在办公室。 苏三想了想,边拎起公文包出门,正好遇到宋总编,便说道:“我收到封信,只有这几个字。”她将信递给宋总编。 “很奇怪,你这是要去?” “我很想知道这芙蓉里12号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打警察局电话罗探长不在,宋先生,等会你能帮我再打个电话吗,我一个人去总觉得不太放心。” “好的,没问题,你不要进去,在那等警察好了。” 苏三点点头,拎着包匆匆离去。 她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芙蓉里。 这是一个穷人住的弄堂,一条不宽的石板路坑坑洼洼,两边的房子很破旧。墙角爬满了青苔。 苏三站在12号门口,盯着里面。 这间房和弄堂里其他房子一样破旧,窗户很矮小,大白天的看不清里面具体情形。 这房子有什么秘密? 是谁送来的纸条? 苏三不敢贸然进去,决定还是在这里等罗隐他们赶来好了。 苏三站在门口,冲里面探头探脑。 这弄堂住的都是穷人,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发愁,生活重压之下没人在意别人。 不对,怎么有股令人作呕的臭气? 苏三站在门口,闻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恶臭。 她一下子想到那个黄包车夫,原来他住在这里! 是进去问他还是站在这等人? 那个车夫,现在已经是步入老年了吧,但是这样穷凶极恶的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还是站在这等着吧。 反正已经找到这里,不怕他跑掉。 苏三这样想着,在门口来回踱步,心道罗隐他们怎么还不来? 这时她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叫声。 “啊,就命!” 这声音非常熟悉!天那,是淑凝!是淑凝的声音! 林淑凝就要做新娘子了,苏三可不想她有什么事,不管不顾,一把拉开门喊道:“警察来了,不许动。” 门被拉开,恶臭迅速蔓延开。 苏三捂住鼻子,站在门口打量屋子里的情况。 奇怪,刚才明明听到淑凝的声音的,怎么……啊……一只手无声无息从伸到她面前,用一块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是乙醚吗?苏三倒下去的那一刻想到。 “苏苏,苏苏,醒醒。” 苏三在昏迷中被人叫醒,她啊了声,喊道:“淑凝,淑凝怎样?” “什么淑凝?”罗隐的脸在眼前清晰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个是怎么回事?” 苏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天啊!她一把松开手里的刀子,再一看自己满手都是血,是从刀柄上流下来的:“血怎么都是血,出什么事了?” 苏三惊恐地看向罗隐。 虽然遇到那么多事,但是弄自己一身血可是第一次。 罗隐叹口气:“我赶过来你就这样躺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刀,衣服有些凌乱,而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指指另一边。 那个人……苏三这才发现另一边地上躺着一个死人。 而那人身上撒发着恶臭。 “他就是那个黄包车夫?” 罗隐点点头:“从现场痕迹看,似乎是杨阿根试图对你不轨,你拔刀反抗,因为你的衣服是凌乱的,有撕扯的痕迹。” “不,不是这样,我本来不想进来,站在门口等你们,这时我听到淑凝在叫就命,我就想都不想冲了进来,进来就被人捂住了口鼻,什么都不知道了。淑凝呢,淑凝不在这里?” 苏三左顾右盼。 “没有,我来时你躺在地上,并没有其他人。”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是苗一的声音:“这是现场,法官先生也对勘察现场有兴趣?” “不,这是我的家,我只对我家发生了什么事感兴趣。” 杨孟生冰冷的声音传来。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有人搞事 杨孟生推开苗一的阻拦大步走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看到地上躺着的老人,快步走过去。 “他死了,腹部一刀,背部还有一刀,苏小姐,他和你有什么仇怨,让你在他腹部中刀后又对着背部扎了一刀?”杨孟生检查完杨阿根的尸体看向苏三,目光十分复杂。 “不是我,我进来就被人迷倒了什么都不知道,对,之前我听到了淑凝的声音。” “淑凝?你还想把淑凝牵扯起来?淑凝什么都不知道,你害得她还不够吗?” 杨孟生看着父亲冰冷的尸体,思绪彷佛又回到十二年前的那天晚上,他叹口气,用手将杨阿根圆瞪的眼睛合上,说了一声:“真是报应。” 他回头看向苏三,声音有些嘶哑:“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苏三摇头:“我进来就被人迷倒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法官先生,你误会了。” 她说着急忙去系自己领口的扣绊。 “事情我已经看明白了,苏小姐,正如你们查到的,这个人是我的亲生父亲。” 杨孟生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杨阿根,继续讲道:“我以为我们之间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在进来的那一刻,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我做梦都希望这个人死,但是他真的死在我面前,我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法官大人,现在不是抒发你个人情感的事情,请你离开这里,我要勘察现场。”罗隐说话时扶着苏三站起身。 “事情不是很清楚吗?我父亲是什么人我自己最清楚,想来是这位好管闲事的小姐找到这里,想从中得到些博人眼球的消息,比方说关于我的。”他说着古怪地笑了一下。 苏三喊道:“不是这样,我只是收到一封奇怪的信写着芙蓉里12号,找到这里我担心有问题不敢进来,一直在门口徘徊,后来听到有淑凝的喊叫声,这才冲进来的。” “这个人年轻时候就不是好人,吃喝嫖赌什么都做,现在老了,看到年轻小姐也可能会调戏一下,只是体力不支,被你挣扎中捅了一刀,你捅他一刀也算是正当防卫,可为什么要对他后背再来一刀,太过心狠手辣。” “不是这样,我没有做,杨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复杂,但是你不能冤枉我,你是法官,不是最公正严明的吗?” “现在我不是法官,我只是受害者的……家属。”杨孟生艰难地讲出家属两个字,叹口气,闭上眼睛。 苏三知道,此刻杨孟生心情格外复杂,他痛恨这个男人,可是血脉相连,他现在又无法接受这个男人忽然死了的现实。 这时罗隐冷笑一声:“我也觉得奇怪,杨大法官十多年来都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对这个男人避之不及,怎么今天竟然自己找上门来。如果苏三听到的真是林淑凝的呼救,这就很是奇怪了。” 杨孟生大怒:“你什么意思?你说我谋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杨大法官为自己的名利地位,谋杀生父也不是不可能的。” 罗隐冷冰冰地说道。 杨孟生哈哈大笑:“罗隐啊罗隐,我过去觉得你这个人虽然算纨绔子弟,但为人还是坚持正义的,想不到今天为了你女朋友,竟然想出这么个借口,非要把我打成狼子野心,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弑父?” “那你来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能今天忽然跑到这里来?这可是你恨不能永远忘记的过去!” 罗隐走近一步质问道。 “因为你们的电话,我心里还是放不下,这才赶来看看,有什么问题吗?”这是犯罪现场,一个探长和一个法官却吵了起来。苏三脑子还有些不清醒,疼,很疼,她揉着太阳穴,费力地听着两个人唇枪舌剑。 这时门口又有人吵闹。 “我是记者,记者有采访权知情权你懂不懂?” 是李主任的声音,苏三心道不好,他怎么来了? 李主任恨死了自己,这一定会变本加厉报复的。 苏三想到硬撑着喊道:“别吵了,外面来了记者,你们要是想上头条的话,尽管吵下去。” 争执声戛然而止。 李主任冲进来的时候,房间内只有罗隐蹲在地上检查尸体。 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左顾右盼,又试图向屋后走去。 跟进来的苗一一把拉住他:“这里是犯罪现场,不能乱走。” “可是我刚刚明明听到屋子里有人在争执。” “呵呵,你听错了吧,难道这死人还能说话。不过啊……我听说……”苗一贴近李主任的耳朵,阴惨惨地说,“火焰低的人在杀人现场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你还好吧。” 李主任这几个月终于从倒霉中挣扎出来,很怕再招惹点什么,吓得急忙又绕了回来。 他狐疑地看看周围,转念一想:不对,那个电话说的很清楚,说苏三要出事了,要我赶到芙蓉里12号,怎么死的是个老头子,苏三在哪里? 到底是老江湖,做记者二十来年,眼睛一转立马明白过来,明明是这老人死了,怎么说苏三出事呢,难道,难道这老家伙是苏三杀的? 想明白这一点,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苗一:“苏小姐受伤重不重?” 苗一一时没转过弯来:“没事,皮都没擦破。”话未说完,他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李主任呵呵笑了一下:“果然如此,原来是你们警方包庇!” 罗隐喊道:“把他赶出去,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滚出去!” 苗一急忙带着一个警察将李主任往外推,李主任举着相机哗哗哗不停拍照,嘴里嚷着:“警察包庇罪犯,围攻记者,天理何在!警察打人啦!” 这么大动静,弄堂里的人已经被惊动了,听到有人喊叫警察打人,有些闲人混混就围了过来,场面一时失控。 此时杨孟生和苏三已经顺着后院墙爬了出去,躲在墙角,听着前面动静,苏三苦笑道:“杨法官,你是聪明人,你也能看明白,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这是有人想利用咱们下一盘大棋啊。” 杨孟生的眉头拧成疙瘩,双手握拳。 苏三只注意听着前面的动静,并没有察觉他的神情。 (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夜探现场 杨孟生回到家,林淑凝正在厨房忙碌,扎着围裙笑眯眯地迎上来道:“你去哪里了?等你回家吃饭呢?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咦,孟生,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下周的婚礼取消吧。” 杨孟生怅然地倒在沙发上只觉得浑身疲惫,精神萎靡。 林淑凝愣住:“你说什么?婚礼取消?为什么?” “我可能会连累你,我的家庭背景,会让我成为上流社会耻笑的对象,我不想你也被人耻笑,淑凝,对不起,我隐瞒了我的家庭出身,我其实并不是父母双亡,我的父亲是个黄包车夫,他不是什么好人,可能还是个罪犯。多可笑,上海滩最年轻的大法官是个罪犯的儿子。哈哈!这可能成为今年最大的笑话。”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他死了没人能威胁你,那些人没有证据的。我们没有什么可怕的,你是个黄包车夫的儿子又怎样,寒门出身取得这样大的成绩,大家只会羡慕你佩服你啊。”林淑凝蹲在沙发前拉着杨孟生的手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杨孟生蹭地坐起来,目光炯炯。 林淑凝躲避着他的目光,侧过脸去:“你忽然间这么颓唐,我以为是你父亲去世了的缘故。” “不对,今天苏三说听你叫救命的声音,我开始以为她只是为了攀扯我故意那么说的,现在想,当时可能真听到你的声音。” “孟生,你是太伤心了脑子都乱了,我怎么能去见你父亲呢,是你告诉的我他早都死了呀。” “我并没有说在哪来遇到苏三,也没说她在哪听到你声音,你怎么就知道是在我父亲家里?”杨孟生质问道。 林淑凝紧紧握住他的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要疑神疑鬼了。反正现在人不在了,死无对证,他们能查出来什么,敲诈勒索我们也不怕,直接报警就是。” “不对,不对。”杨孟生能从最底层走到今天,心思缜密程度是林淑凝所不及的。 他将所有事情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忽然想到那天接到的敲诈电话。 “那天,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听了我的电话!” 林淑凝眼中闪过惶恐,用力摇头:“不是,不是,没有,我没有听到。” “那天你明明进来了,淑凝你是聪明人,你一定猜到我被人威胁,这件事还能和苏小姐扯上关系对不对?” 林淑凝继续否认:“孟生你多想了,我哪有听到什么。没有的事情。” “淑凝,你到底做了什么?我父亲,他是个混蛋你知道吗?他也好,我也好不值得你去铤而走险!你和我不同,你天生就是公主,我不同,我本来是个穷小子,大不了一切打回原形,我至少过了十年受人尊重甚至嫉妒的日子,这就足够了。” “不,孟生,你不要这样,你是非常了不起的,出淤泥而不染,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他死了已经没人能伤害到你,孟生,我永远支持你,永远和你在一起。”说着,林淑凝将脸靠在杨孟生腿上,紧紧贴着,眼中有泪花涌动,“孟生,我们会好好的,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你了,这多好的事情。” 杨孟生痛苦的闭上眼睛,双手颤抖,最后还是抚上林淑凝的头发,轻轻抚摸着。他什么都没问。不想问也不敢问。 深夜,罗隐和苏三又来到案发现场。 下午,李主任在门口大吵大嚷,罗隐心里烦躁没法仔细勘察现场,索性让苗一以妨碍公务罪名将他关到24小时再说,所以现在讨厌的李主任还在看守所里。 尸体已经运走,房间内的臭气却还没有散去。 俩人捏着鼻子打着手电走进去,破旧的房间里实在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罗隐手里拎着证物袋,里面装着苏三醒来后握在手中的匕首。 那把匕首非常长,但是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杨阿根的东西,因为杨阿根和周围人几乎没什么联系,唯一一个熟人是曾经一起拉车的,叫做田三,可是这人失踪了找不到,因此杨家的具体情况谁也说不清楚。 “你一点都不怀疑我?” 苏三举着手电一点点查看着。 “我只是生气,你怎么还那么冲动,不等我过来就冲进来。” “主要是我也觉得这地奇奇怪怪,事情还牵扯了杨法官,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然后听到淑凝的声音我就急了,我过去对不起淑凝,不想她受到一点伤害。” “等等,你说林淑凝,你真的听到是她的声音?” 罗隐站住。 “对,我听到是她的声音。”苏三见罗隐那么严肃地看着自己整个人都愣住,她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淑凝和这件事有关?” “我们一直认为杨阿根是罪犯的事情暴露对杨孟生影响最大,其实仔细想,更怕这件事的是林淑凝。” “淑凝,不可能,她不能这样对我的。” 苏三猛地摇头,不相信这样的判断。 “你确定?你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但林教授那次事情之后,你仔细想想,你们之间还有多少情分在?多久没见面了?” 苏三仔细想想,是,林教授的事情像一根刺扎在自己心里,每次想起对林淑凝都充满了愧疚。 那么林淑凝是不是也这样想的呢? 她闭上眼睛叹口气:“你是说淑凝杀了人,然后引我过来嫁祸给我。她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试图将这件事闹大?” “对,苗一已经审问过那姓李的,他承认之前接到一个电话,说你出事了要他赶到芙蓉里12号。声音是个小孩子的,应该是那个凶手指使小孩子说话。” 淑凝……苏三心里一阵难受,眼睛有点模糊,她低下头,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接着抬起头问道:“淑凝是个弱女子,怎么能那么利索的将杨阿根杀死?腹部一刀,背部再一刀?杨阿根身材高大,就算是年纪大了,厮打起来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吧?不行,我现在就要找淑凝去问个清楚。”苏三激动的就要往外走,罗隐伸手去拉她,奈何苏三走的块,罗隐没有抓住她,只是苏三走到门口,因为走的急被桌子撞了一下,向墙那边倒去。罗隐叫道:“哎,小心。” 苏三撞到墙壁上,手电被撞掉了,抱着胳膊喊疼,罗隐一把搂住她肩膀,心疼地问:“走那么快干嘛,疼吧?”苏三则用力推开他,喊道:“不对,这里有血腥味。” 罗隐一愣:“啊?伤到哪里?我看看。” 说着去拉苏三的袖子,苏三指着墙壁道:“是那里,那里来的血腥味。”(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婚礼搅场 墙壁上的血腥味? 罗隐看到苏三没有什么事情,便松开她,举着手电仔细去看那墙壁。 这屋子很破旧,墙壁上糊着破报纸,苏三指着的地方报纸已经被撕掉了,露出黑漆漆的墙壁,上面有一道裂缝。 苏三指着那墙壁说:“那里的报纸一定是溅上血迹被人擦掉了。” 是,这附近都有滴溅的血迹,但是墙上那么高的位置怎么会有血迹? 这时苏三也将掉在地上的手电捡起来,和罗隐一起查看那裂缝。 罗隐看着那裂缝,忽然想起放在桌上的证物。 他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套戴上,小心地打开证物袋拿出那把匕首,然后将刀把对着那裂缝插上去,竟然插进去了,匕首立在墙上。 苏三睁大眼睛看着他做的这一切,恍然大悟道:“你怀疑,杨阿根是自己……” “对,这个位置,你看……”罗隐说着转身,后背对着匕首。 苏三看着担心,急忙伸手拉着他。罗隐笑道:“没事,你看这个位置,杨阿根和我身高差不多,一米八左右吧。正好这个位置对着他背部的创口。他是对着自己腹部一刀,然后又将刀子插到这裂缝处,将刀子插进去,对着后背又一刀,接着将匕首拿出来。” “他已经身受重伤,血滴的到处都是,可是他又能将撕下来的报纸扔到哪里呢?这屋子里没有带有血迹的废报纸呀?”苏三举着手电向四周扫视一遍。 “如果不是他撕的呢,是后来进入的人发现他死了,那个人很聪明看到墙上的血迹想到了这个局,于是她想帮杨阿根一把将这个局做的更完美一些,她撕下了报纸扔掉,接着去找人送信,引诱你过来,期间还给姓李的打了电话。” “淑凝,你说后来淑凝来过,看到这一切就想陷害我。” “对,她从容地做完这一切,就在屋子周围等待你过来,看你迟迟不上当就喊了一声救命。” 天那,人心会如此可怕。苏三忍不住抱住头,痛苦地呻吟一声。 “具体什么情况吗,我们还要去问林淑凝,只有她能告诉我们答案。” “可是,杨阿根为什么自杀呢?” 苏三百思不得其解。 “那得问问我们的杨法官。”罗隐冷笑一下,“真是天生一对,一个逼迫着自己的亲生父亲走上绝路。一个在人死后还费劲心思设局害人,法官,正义?” “恐怕在杨法官想帮柳树生翻案的时候,是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吧?” 苏三叹口气,人生啊还真是变幻莫测。 结婚仪式开始的前一刻,罗隐和苏三赶到了。 因为杨法官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这场婚礼是西式的,林淑凝一身洁白婚纱站在礼堂门口迎接客人。 看到苏三和罗隐走过来,她很明显神情一黯,接着露出笑脸:“苏苏,你能来参加婚礼我真是太高兴了。” “淑凝,祝福你。”苏三由衷地说道。 “谢谢。”林淑凝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你……我看了报纸,你牵扯进一起案子,现在没事了吧?”她关心地问。 “目前看还好,不过有些事我想和你,和杨法官说清楚。” “现在?” 林淑凝看看周围:“这么个场合,怕是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正好在现在讲明白,也防止以后你们夫妻互相猜疑离心离德。” 罗隐冷笑。 “罗探长,你这可不是好话,今天说这样的话你觉得合适吗?”林淑凝勃然变色。 ”淑凝,没什么,有些事情说清楚也好。”一身新郎礼服的杨法官从远处走过来,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 “两位随我来,咱们去后面休息室说话。” 他点头示意道。 休息室内,林淑凝一脸的不高兴。 “苏苏,我们这些年朋友,你不该在今天来扰我兴致故意捣乱,太过分了。” “林小姐,我也很想知道,你既然当苏三是好友,为什么还会陷害她?” 罗隐看着苏三继续说道:“昨天她还对你陷害的事情半信半疑,直到我们发现了田三的尸体。” “怎么又来了田三田四的,罗探长,就因为我重启了柳树生案,得罪了你们警方,你们就非要在我婚礼时闹这么一出吗?” 杨法官一脸激愤。 “杨兄,不管你平时论不论私人情谊,现在我说的一切代表的是私人立场,我也不想毁掉一个法官的前途。” 听到罗隐说到毁掉前途,林淑凝紧张地握住杨孟生的手,后者则用力回握一下,示意她不要担心。 “一切都是围绕着柳树生案重启产生的。”罗隐往沙发上一坐,又拍了一下,示意苏三也坐下,然后才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道,“杨兄,如果你知道重启的结果是这样,恐怕肠子都会悔青吧?” “不!虽然重启造成现在一团糟,但我不后悔,不管那个青年当初做了什么,是真的杀人还只是强——奸没有杀人,我都需要还给他和他的家人一个清楚公正的审判结果。”杨孟生依然义正言辞。 苏三拍手道:“杨法官就是杨法官,都到这时候还死鸭子嘴硬。” “苏三!” 林淑凝忽然大叫一声,指着苏三道:“你知道什么?谁允许你这样评价他?你了解他多少?我告诉你,我十六岁就认识他,亲眼看到他的努力,他真的是一个公正的理想主义者,虽然他有时固执的可笑,但不管环境如何,他依然坚守着内心的那份执着,你知道什么?” “那份执着也包括结婚的执着?要和自己的杀父凶手结婚?” 苏三冷笑。 杨孟生如同被人重重击中,苦笑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 林淑凝感觉到他的手僵硬一下,急忙紧紧握住道:“不是的,杨阿根是自杀,我找上门他就已经要断气了,不是我杀的,他真的是自杀,他把一把匕首插到墙缝了,他说是不想被人当成畏罪自杀,担心会给孟生的前途带来麻烦。” 听到这句话,杨孟生整个人都镇住了。他嘴唇哆嗦,身子微微发抖:“淑凝,你说什么?他自杀?为了我?自杀?” “是,是的,孟生,你不要伤心,你的父亲最后还是选择了你,选择帮你,不给你带来麻烦,他不再是你十年的噩梦,他是爱你的啊,孟生。” 林淑凝泪如雨下。(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最佳夫妻(上) 杨孟生闻言愣愣地看着林淑凝,满眼都是震惊。 他不相信。 “他?自杀?为了我自杀?开什么玩笑?淑凝,我一直没有问你这件事,因为我不想知道,也不想揭开这道伤疤。” 他转向苏三:“苏小姐,你口口声声说淑凝是你的好朋友,你就是用这样恶毒的心来对待好友的?明知道今天是我们的婚礼故意跑来捣乱,用最大的恶意猜测淑凝,这就是你口中的好友?你自诩的友情?” 苏三气的瞪大眼睛要和他理论,罗隐则轻轻搂了一下苏三肩膀一下,苏三抬头看看他,罗隐点点头,示意苏三不要生气。然后看向杨孟生问道:“杨法官,之所以急于在今天来向你们通报这件事情,是因为我们昨晚才发现了田三的尸体,上午发现了田三和杨阿根的关系,也找到了目击证人,证明最后和杨阿根在一起的是田三,田三很有可能是被杨阿根推下水杀害的,杨阿根怀疑田三打电话敲诈你,最后趁其不备将他杀害,回到住处又打算自杀,为了不给你带来麻烦,煞费苦心,采取这样的办法。我们之所以现在来找你,也是为了你们夫妻能不心存芥蒂,否则在杨法官心中,恐怕一直带着这份怀疑吧。其实我也真的很佩服杨法官,真是有非同常人的忍耐力,能够忍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坚持走进婚礼礼堂,佩服佩服,没有这份心劲也不可能从黄包车夫的儿子到今天的大法官。” 林淑凝喊道:“罗探长,今天你说出这种话就是仗势欺人。” “对,我就是仗势欺人,你们能怎样?只许你林淑凝布局害苏三,我讽刺两句就不成?今天案子是扯到这里了,否则你当我喜欢参加你们婚礼?女人心海底针,果然,一方面给苏三发请帖,一方面却想法设法害她,林小姐,你这份心机也真叫人觉得可怕。” 林淑凝连连冷笑却无话可说。 “事情就是这样了,杨法官,田三和杨阿根混在一起,重启柳树生案件调查后,你上了各大报纸,田三认出了你,又想起杨阿根过去吹牛的事情,便打电话敲诈你。而林小姐想来是偷听了你的电话,跟踪你,找到了杨阿根的住所。我想她去见杨阿根可不是真的要和他好说好商量吧?” 因为林淑凝对苏三的伤害,罗隐还是不打算放过她。 林淑凝明显紧张起来,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声音微微发颤:“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没有人会随身带着乙醚去别人家谈判,除非是那个人事先就做了杀人的准备。结果你进去发现杨阿根躺在地上呻吟。” “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了,淑凝没有杀人,知道这点我已经很放心了。”杨孟生搂住林淑凝肩膀,示意她不要害怕。 “但是林小姐,哦,现在可以说是杨太太了,布局诬陷苏三,这件事我需要追究。”罗隐看苏三张口要说话,直接一挥手道,“你不要说话,现在不是你追究不追究的问题,她扰乱警方视线,我需要追究她的责任。” “好,一人做事一人当,婚礼结束随你如何处置我,我不怕。” 林淑凝从杨孟生那里得到力量,目光坚定。 “杨法官不嫌弃一个犯法的妻子的话,我很乐于达成你的愿望,好了祝贺两位新婚快乐,如果能快乐的话。” 罗隐拉着苏三就走。 苏三回头看了一眼,林淑凝看到她的目光,侧过脸躲闪开去。 苏三叹口气,她清楚,心里的那根刺已经越来越深了,就算拔出来也是鲜血淋漓。 “请等一下。” 杨孟生忽然喊道。 罗隐站住却没有回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父亲,杨阿根他到底……” “你也了解了案情,也去崇明岛了,还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吗?恐怕你这些年都一直在怀疑这件事,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切都随着柳树生案重启被揭开,我想,由你亲自来揭开这件事,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吧。” “那到底是谁杀了人?” “那就要你自己去查啊,杨大法官。”罗隐故意将大字说的很重。 苏三跟着罗隐走出礼堂,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问:“你为什么现在不告诉他齐牧的事情,你不是怀疑齐牧吗?” “是啊,齐牧是许美娟的情人,却在许美娟死后一周就结婚,他有很大的作案嫌疑,但是这件事我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等最后上报法院的时候再让他明白吧。” “那又是为什么呢?” 苏三不理解。 罗隐回头看了一眼礼堂,嘴角翘起:“理由很简单,他不是今天结婚吗,我就不想他过得痛快,就希望他心里吊着这件事,一直到案子结束,哈哈,舒服。” 苏三无语,这都是什么理由。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林淑凝这么对你,让他们夫妻新婚难受几天也是为你报仇了。” “你不是说要追究她的责任?” “只是说说,以杨孟生现在的社会地位,我们局长也不敢轻易动他,所以苏苏,可能你这次真的要受委屈了。” 苏三叹口气:“你知道的,我没有想过追究她的责任,只是寒心,非常寒心,想不到啊。” 罗隐什么都清楚,轻轻抓起她的手,用力握一下:“我都清楚,不过这样也好,你也不必再对她有什么亏欠了。” 休息室内,杨孟生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 林淑凝担心急了,她轻轻蹲下去,抱住杨孟生的膝盖,小声哀求道:“孟生,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心里难过。” “没事了,都没事了,和我们无关,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杨孟生紧紧地搂住林淑凝,“我们要努力将这件事忘掉,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的父母十二年前已经都去世了,淑凝,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 这时有人在门外喊道:“杨先生,婚礼要开始了,准备好了没有?” 杨孟生拉着林淑凝起来,检查一下两个人的衣服,然后打开门,挺直腰板手拉手走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最佳夫妻(下) 这天下午,位于虹桥路的一座三层小洋楼门口站着一对年轻人。 男的一身浅灰色的西装,身材高大,眉目清朗,眉宇间凝着一种正气。女的相貌秀美,正用清亮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嘴里说道:“这附近罗别根花园、沙逊别墅、泰晤士报社别墅、美丰银行别墅,这个齐家还真有钱,能在这里建房子。” “齐家在本市就有三家分店,杭州还有两家店,所以齐牧说当年去杭州办事,倒还真是很合情合理的借口。” 两个人按了门铃,过了一会,一个老妈子走过来问:“两位找谁?” “我们是警察局的,想找齐太太了解一下情况。” 齐太太古如惠三十多岁,不同于别的富家太太一头波浪,她却是利落的短发,一身骑马装,从外面进来随手将帽子扔给佣人,声音清朗大方:“两位找我有事?” “齐太太好性质,齐家花园修的真好,还有马场,这地方寸土寸金,真是大手笔。” 罗隐看看周围,发现这别墅装修材质都是用得极好的,再加上这后面花园还有马场,齐家竟然还养着马,这家财势出乎他意料。 “这个啊……”古如惠面露得意之色,微笑一下,旁边一个老妈子插嘴道:“这房子还是我们小姐的陪嫁呢。” 原来是古家财大气粗。 苏三莞尔,看了罗隐一眼,心道这就对了,齐牧当初放弃许美娟选择古如惠果然还是因为诱惑够大。 这位齐太太长得不错,看着气质又大方利落,和小家碧玉的许美娟还真是两种不同的类型,只是不知到底哪种才是齐牧的最爱。 “齐太太……” 苏三刚开口,古如惠挥手道:“请叫我古女士,我很不喜欢被人冠上夫姓,我是独立的个体。” 苏三心道,刚才罗隐这么叫你,你可是没有任何反应的,真是看人下菜碟。虽然心里不满,可还是改口道:“古女士,我们是为十二年前的一个案子来的。” “十二年前?哦,这年头可久了,我能帮到你们什么?” “古女士可记得许美娟?” “这人是谁?不知道。”古如惠回答的非常轻松。 这就有鬼了。 许美娟遇害一案最近报纸上炒的沸沸扬扬,苏三的目光转向茶几上放着的报纸,莞尔一笑:“原来古女士订报纸只是装装样子,自己从来不看的。” 这话有些挑衅意味,一边站着的老妈子不高兴了,嘴巴一撇:“谁说的,我家小姐一直很关心时事,每份报纸都仔细看的。” “你下去,客人面前哪有你插嘴的道理?” 古如惠立马变脸。 苏三看着老妈子背影,微微一笑,接着看向古如惠:“古女士既然看报纸,不会不知道最近闹得很大的许美娟遇害一案吧。” 古如惠耸耸肩:“上海滩每天都会发生点稀奇古怪的事情,我要是事事都关心累不累?” “是啊,不能事事关心,但是情敌呢,当年的情敌你也漠不关心,据我了解,古女士是个争强好胜的人。” 苏三步步紧逼。 古如惠故作轻松:“哦,看来警察小姐还调查了我。怎么?我可看不出一起十二年前的旧案和我有什么关系,需要你们一大早就跑到我家问东问西。” “古女士可还记得一个叫姚松的人?” 古如惠摇摇头。 “他是个私家侦探。” 罗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不错,风形安吉白茶,鲜活泛着金边,回味甘而生津,古女士真是好品味。”古如惠却像是没听到罗隐夸赞自己,她在听到私家侦探四个字时,脸色明显一变。 “古女士想不到吧,姚松这个人现在还在做私家侦探,不过不是在上海是在南京,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在业内口碑也很好,我在调查许美娟旧案时正好遇到了一个私家侦探,他和我谈到当年许美娟出事后,上海一个很有名的私家侦探就不见了。我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再一调查发现姚松是跑到南京去了,于是我在南京找到了姚松,你说,他会告诉我什么?” 古如惠喊道:“对,我找他调查过许美娟,又能怎样?只是调查一个纠缠我未婚夫的女人而已,后来她出事和我无关。” “若真的无关,姚松为什么就此从上海消失呢?”罗隐看到她露出心烦气躁的表现,进一步追问。 “他是个大活人,腿长在他身上,他要去哪里谁能拦得住?真是笑话。” 屋子里并不热,可是古如惠已经拿出手帕轻轻按了一下额头,看到苏三的目光注视过来,急忙放下手帕,极力表现出镇定自若,但她一只手却紧紧握着手帕,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去撕扯那手帕。苏三看出她非常慌张,很显然,找到那个私家侦探,对她打击真的很大。 “古女士,这是姚松的笔录,你要不要看看。” 罗隐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 “不,不用了。我不想看。” 古如惠连连摇头。 “十二年前你找人调查许美娟,连她每天上班下班的情况路线都调查的清清楚楚,许美娟遇害后,你找的私家侦探就忽然从上海滩消失了,古女士你不觉得这些事情都这么巧吗?” 古如惠强颜欢笑:“是啊,这还真是巧,也许是姚先生他误会我了。” “古女士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吗?” 苏三抓住她话里的漏洞。 “那个,总是我找他调查的许美娟,人忽然死了,他大概就误会了,就像你们现在你一样,误会我了。” “当年,警方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管口红,很高级的口红,不是属于许美娟的。古女士,我想知道你用的口红是什么牌子的?”苏三看着古如惠的嘴唇,露出一切都在我掌握的微笑。 这微笑让古如惠心头火起,她用力捏住沙发一角,脸色铁青:“你们诬陷我!明明是一包烟,哪里有什么口红!” “对,是一包烟,一包老刀牌香烟,只是古女士,你怎么知道留在现场的是一包烟而不是口红。” 罗隐也笑了,笑容充满了轻蔑,看在古如惠眼中,是赤-裸-裸的轻视,就差说出三个字:“你真蠢!” 古如惠的自尊受到严重挑战,她勃然大怒:“请离开我家,我不欢迎你们。” 苏三看着古如惠虚张声势的样子,忽然想起了那天盘问齐牧的情景。这对夫妻女的装的磊落大方,男的却口口声声当年最爱是许美娟,结婚万不得已,还真是一对演技极好的最佳夫妻呀。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不可独善其身 罗隐和苏三压根不在乎古如惠大呼小叫,稳坐泰山。 老妈子在后面听到,探头探脑来看。 古如惠看看两个人不理自己,佣人又往这看,感觉到威严受到极大挑战,拎起桌上的茶壶就扔了过去,哐当当,茶壶掉到地上,茶水连着茶壶碎片飞溅开去,那老妈子吓了一跳,哎呦一声退了出去。 这就等于直接赶客了。苏三则笑笑不说话,她心想你恼羞成怒不过是被我们说到了心里的秘密而已,谁在乎你? 罗隐则架起二郎腿,端着茶碗,好整以暇。 这时外面大门开了,一辆车开了进来。 古如惠大惊失色:“什么?他回来了。” 罗隐点点头:“哦,忘了你,刚才来这里之前我让属下给齐先生打了电话,说你在家里出事了。呵呵,来个三堂会审一定很好玩,我很期待。” 古如惠气急败坏:“你们太过分了,非要把人逼的家破人亡才算完?” “古女士,请你认清这一点,十二年前已经有人家破人亡了,许美娟的母亲失去了她的女儿,柳树生的母亲失去了她的儿子,古女士,请问这十二年来你是否有过愧疚,做过噩梦?” 苏三站起身看着怒气冲冲的古如惠。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死的都是该死的,那姓柳的是什么好东西?他对许美娟做了那种事!这种人不该死吗?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就算那次没死,以后指不定干什么坏事。” 古如惠一脸高傲,目光冰冷:“这些垃圾,女的总惦记着勾引别人的男人,男的呢,又好色又胆小,这些最底层的垃圾统统该死,死了几个有什么要紧?我会做噩梦?呵呵,我梦中还会笑醒呢,这位小姐,你对我的回答满不满意呀?” 苏三被她气的满脸通红:“你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这时齐牧已经大步进来,看到古如惠抱着胳膊坐在那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问:“天啊,吓死我了,如惠,你没有什么事吧?” “没有,是这两位警察骗人,我要投诉你们!太过分了,竟然会造谣生事,你们局长电话多少?” 古如惠气势汹汹。 “又是你们?你们骚扰我还不够,还来骚扰我妻子?” 齐牧看到坐在一边的罗隐面色一变。 苏三说道:“齐先生,方才你太太已经承认了,十二年前许美娟出事那晚她去过现场。” 齐牧浑身一震看向古如惠:“什么?真的?如惠,你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哪里去过那种地方。”古如惠口不择言。 苏三严肃地道:“哪种地方?你说人死在哪种地方?那天是个雨夜,还有闪电和雷声,到处都是雨。哗啦哗啦,潮湿阴冷,可能巷子里还有挥之不去的臭味,一个女子躺在地上,粗布旗袍被撕破,短裤扔在一边,腿支起,古女士,你也是女人,你能清楚地看到当时许美娟有多狼狈多痛苦,这时你在做什么?你躲在暗处看她被柳树生凌辱,柳树生仓皇逃走后,你走上前去,看着最痛恨的女人那么狼狈,那么可怜,这时你又做了什么?” 苏三的描绘非常真实,语气低沉,很容易将人带回那个雨夜。 古如惠被她说的浑身发抖,眼前彷佛出现那晚恐怖的一幕。到底是十二年的夫妻,齐牧迅速发现了眼中的迷茫和惊恐,他往前一步,一把拉起古如惠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警察口口声声是你杀了美娟?” “不是我,不是我,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要没气了。” 古如惠努力摇着头,发丝凌乱,嘴角都沾上了头发,她这些年从没有这么慌乱过,就是当初看到许美娟那么惨的躺在自己面前都没有觉的慌乱,那时只觉得开心,特别痛快。 “她已经要没气了,果然,你看到柳树生强-奸许美娟的那一幕!而你出现时,许美娟还没有死!”罗隐站起身拍拍手,“好,终于找到十二年前的目击证人。” 古如惠终于说出内心的秘密,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挣脱开丈夫的手,又坐了下去,她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再不见方才的锐气。 齐牧则失魂落魄,看看苏三和罗隐,又看看妻子,往后面退了几步,踉跄着几乎要倒下。 苏三从后面扶他一把:“齐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齐牧坐下,一声不吭低头看着脚下。 “齐先生,你在当初没有和古女士解除婚约的情况下,还和许美娟交往,当时不觉得不道德吗?” 苏三觉得齐牧这个人可怜又可恨,坚决不能叫他舒坦了。 齐牧低着头,过了一会才说:“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父母那边,和古家……” “我来说吧,他又舍不得美人又舍不得荣华富贵,还一心想把许美娟娶了做小老婆呢。要不是许美娟死了,外面早都有小公馆了。” 古如惠在一边嘲讽道。 “如惠,你何必非要往人心口插刀子吗?” 齐牧双手抱着头,显然痛苦至极。 “哼。我就看不得你们这些男人装三装四,那小妖精死了,这些年你还念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你家的生意不靠我们家银行撑着,早都破产了,这些年,你家那些珠宝店多少都是我的投资,你自己最弄清楚,吃我的喝我的借着我古家给你们撑门面,心里却还想着那女人,你当我古如惠是什么?还有那个姓柳的,看着忠厚老实,其实呢?哼,看到许美娟躺在地上就控制不住自己,做出那种事,他一点都不冤!活该,都活该!”古如惠看到丈夫一副颓然的样子,几乎歇斯底里。 事实到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古如惠找私家侦探查许美娟,并在那个夜晚也一路跟踪,只是她去的晚了,她去时许美娟刚被黄包车夫杨阿根****追赶中摔倒在地,摔伤了头挣扎起不来。这时柳树生到了,看到许美娟衣装不整就动了邪念,他二次**了许美娟,就在这时古如惠赶到了,她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却没有喊叫,只是躲在暗处带着得意带着报复的畅快默默注视。 柳树生仓皇逃跑时,一包香烟掉在了现场。古如惠走过去,静静地看着在地上渐渐失去呼吸的许美娟,然后残忍地转过身,一步步消失在雨巷里。 苏三和罗隐离开齐家。 苏三回头看看掩映在梧桐树绿伞中的小洋楼,叹口气说:“古如惠不承认自己杀害了许美娟,她说她离开时许美娟几乎没气了。你觉得这是真话吗?” 罗隐摇摇头:“几乎没气,这几乎一个定语让人捉摸不透,也许当时许美娟并没有死,看着古如惠一步步离去,将自己最后的希望扼杀,随后她死在大雨中。只是这些已经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了。” 罗隐也回头看了齐家一眼:“所以我把齐牧叫回来,许妈妈和柳妈妈都经受了十多年的精神折磨,凭什么他们夫妻可以独善其身?” (未完待续。) 第一章 暗夜惊魂 刘刚是个新警察,今天是第一天巡夜。 他一只手举着手电,另一只手时刻摸着腰间的警棍。 嘴里还嘟囔着:“我们新警察不是人呀,都不给配枪,只给个警棍,出事算谁的?” “得了,就你,小贼,毛长齐了吗?还要枪,你自己个的枪管用吗?” 走在前头的冯警察是老油条,北平人,小子愣是被他喊成了小贼。 刘刚不服气地说:“我怎么就不能打枪了,我大小就想做警察,要是给我一把枪,我一定会……“ 话没说完,刘刚忽然啊地喊了一声。 冯警察被他吓了一跳,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因为他们此刻正走在一条偏僻的弄堂里,这条弄堂正是前段时间柳树生案件重启的重要地点,当年许美娟出事的地方。 “啊!”旁边也响起了一声喊叫。 冯警察急忙拔出手枪,哆哆嗦嗦地喊着:“是……人……是……鬼。” “我说老哥几个大晚上你们吓唬人干嘛啊。”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冯警察这才松口气,这绝对是人不是鬼。 “我还问你呢,大半夜的你在这站着干嘛?” 冯警察手电一扫,看到墙角站着个细高挑的男子,那人见手电筒扫过来,也举起手中的手电对着自己的脸,瞬间一张放大的恐怖的脸呈现在眼前,新警察刘刚吓得又是啊地一声大叫,冯警察怒道:“把你手里那玩意给我放下!” 那人呵呵笑着放下了:“警察啊,胆子这么小,我有很多警察朋友的我和你们讲,罗探长知道吗?那是我哥们。” 冯警察恼火地问:“大半夜你在这干嘛?想偷东西吗?” 那人看看周围,笑了:“当小爷是什么?抓个蛤蟆都要攥出二两尿?这破地穷的叮当响会有小偷来光顾?哎,我说老警察,你这口音熟悉啊,北京人啊。” “是,我祖籍北平的。” 冯警察也听出来了:“感情你也北平的,咱老乡,我说老乡,这大半夜的,你跑这吓人到怪的做什么呢?” “嗨,这不是好奇吗?这巷子过去是凶案现场。” 听到这话,刘刚缩了缩脖子,又举着手电向前后左右照照。 冯警察拍了刘刚的手电一下:“别照了,越照越害怕。” 刘刚照了一圈,看着那人道:“叫什么,证件有吗?” 那人笑眯眯地掏出证件,刘刚接过,拿着证件读出声:“每鬼。” 他吓得一哆嗦:“冯头他叫每鬼!是个鬼!” 那人扑哧一声笑出声:“小兄弟,认字读半边啊,你这功夫绝了。” 冯警察一把抢过证件,看了一眼道:“什么每鬼,人家叫毓嵬。” 毓嵬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了。冯警察瞪了刘刚一眼,心想真丢人,竟然是个睁眼瞎。 “你是跑这巷子来体验生活来了?”冯警察终于找到句合适的新鲜词。 “对呀,就是这个意思,我想写一个剧,就用这个案子的背景,你们想啊,那么美丽纯洁的姑娘被害这是一件多悲惨的事,是悲剧啊,要想写好剧本就得实地考察,我就来这走走看看,找找感觉。” 冯警察扫了这毓嵬一眼,看他穿的很整齐说话语气轻松,还真不像个小偷,也就挥挥手道:“你白天来多好,大半夜的这幸好遇到我们,要是碰到别人不得吓死人家?” 毓嵬抓了自己头发一把,嘿嘿笑道:“你还别说,这弄堂的人胆子老大,刚才一个大嫂从我身边过去,压根看都不看我,直直地走过去,倒把我吓一跳呢。” “半夜三更一个女人走过去?”冯警察是个老警察,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头。 “她说什么了吗?”冯警察追问。 “没呀,要不我说这人胆子大呢,跟没看到我似的,直直地就过去了,呶,进了那家!” 毓嵬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栋房子。 老警察看了刘刚一眼道:“咱们去看看,大半夜的一个女人在路上走,怕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两个警察举着手电就往那栋房子走。 毓嵬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冯警察轻轻敲了下门,屋里传来一个嘶哑的女子声音:“是谁?” “警察,大嫂,你家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 “有人看到你刚回家。我们是巡街的,真没什么事吗?” 冯警察追问道。’ 屋里安静了下来,悄无声息,那个女人再也不说话。 “我的天,不会是被劫持了吧?” 毓嵬小声说道。 冯警察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 他看看刘刚说:“小子,你运气到了,可能真是出事了,等会跟在我身后,不许乱跑,知道吗?” 刘刚抽出警棍,不住点头,毓嵬则悄悄地躲到房子另一边,心道你们是警察我可不是,犯不上跟你们一切冒险,小爷我还是先藏起来,这叫坐壁上观。 冯警察猛地一推门,糟糕,门上着锁,时间紧迫,他来不及细想对着门就是一脚,门开了,一股臭气差点将他熏个倒仰。 冯警察做了20多年警察,自然知道这臭气是什么气味,大叫一声:“不好。” 也顾不得捂住口鼻,举着手电往屋子里看。 这是个两层的屋子,堂屋正当中,躺着一个女人。 冯警察大着胆子走过去,用手电扫了扫女人,毛骨悚然:这女人身子发臭,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刘刚哆哆嗦嗦地问:“她死了。” “是,死了。” “那刚才,谁在这屋子和我们说话?” “废话,当然是还有人在。”冯警察大喊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出来吧!” 没有人说话,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本来这气氛已经够恐怖,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刘刚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还叫着:“我的妈呀。” 毓嵬听到说有死人,也跟着小心翼翼地进来,举着手电扫了一眼那女人,大叫道:“老天,刚才就是她,她从我身边走过去的,就是她,我不会看错!” 冯警察怒道:“闭嘴,她是死人怎么能走!跟我上楼。” 毓嵬愣了一下:“你说我?” “对,没看到他吓得站不起来了?你跟我上楼。” 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大,毓嵬也吓得一身鸡皮疙瘩,嘴里推脱着:“为什么是我,我又不是警察。警察不是该保护市民吗?” “哼,大半夜你鬼鬼祟祟,没准这女人就是你杀的,不敢上去,心虚了吧?”冯警察开始用激将法。 “小爷心虚?姥姥,上就上,谁怕谁孙子。”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二层是卧室,摆着一张大床,哭声就是从那床上传来的。 两个人壮着胆子走过去,只见那床上躺着两个婴儿,一起大哭着,双手在空中挥舞,小腿还有力的一蹬一蹬的。 是真的婴儿啊。 两个人这才松口气。 毓嵬偷偷擦了一把额头,已经满是汗水。(未完待续。) 第二章 死于四天前 凌晨苏三是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惊醒的。 她拉开床头柜的台灯,看了一眼表,早上五点多,这哪里来的婴儿哭声? 是我做梦了吗? 这栋公寓并没有婴儿,苏三想了想,用被子盖住头,打算继续睡去。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响,就像是在她门前,接着敲门声响起。 “三三,救命啊。”是毓嵬的声音。 苏三困得不行,嘴里嘀咕着:“你被婴灵缠上了吗?那找我没用啊,我又不会法术,去找个道士好了,我要睡觉。”“不是婴灵,是小婴儿,两个小孩子,我要疯了他们哭个没完,天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好好的去那巷子做什么。帮忙啊三三,求你帮忙。” 苏三这才一个激灵起来。 急忙换了身便装,将头发扎起来,被子叠上,推开窗子,这才打开门。 只见毓嵬站在门口,怀里是两个襁褓。 苏三瞪大眼睛:“天那,山鬼,你动作够快的。” “动作快?你不知道那老警察才叫快呢,抱起俩孩子就塞我怀里了,我这是什么命啊,竟然看小孩,我的天,她们俩要吵死了。” “不是,这孩子不是你的?哪来的?” “姑奶奶,先甭问,进屋说,再多站一会,这楼里的人能活吞了我。” 毓嵬抱着孩子,一闪身进来,苏三看着他手足无措,只能接过一个孩子抱在怀里,她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哭,只能前后左右上上下下蹦了几下,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小孩喜欢这样颠来颠去,毓嵬看到大喜,也跟着跳来跳去。他个高腿长,跳的幅度太大,他怀里的那孩子反倒被吓得哭的更响了。 苏三将自己怀里这个晃的笑了,便放到床上,接着去抱毓嵬怀里的那个,嘴里还嘟囔着:“看你跳的,你是大马猴子吗?” 毓嵬委屈地撇着嘴:“真奇了怪了,怎么你抱不哭,我抱就哭啊,我也在跳啊。” “你跳的跟地震似的,好好的孩子都能吓哭了。”苏三接过孩子,在怀里轻轻晃悠着。 看小孩格格笑了,苏三问:“这孩子应该是习惯用摇篮了,看来他们母亲很喜欢这样用摇篮哄他们睡觉。咦,这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孩子妈妈呢?” 毓嵬垂头丧气:“嗨,别提了,我撞见鬼了,这孩子就是女鬼的。” “啊?鬼?”苏三吓一跳,差点把怀里的孩子给扔了。 毓嵬急忙按住她胳膊:“姑奶奶,你轻着点,这可是孩子,活生生的孩子!” 苏三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能怪我吗?一大早,人还没睡醒呢就被你吵醒,弄来俩吱哇叫的孩子不说,什么鬼啊神啊吓唬人。” “不是吓唬人,这事,太邪门了,过去咱们遇到过不少事,可哪次也没这次邪门,我现在一想起来,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慎得慌,真的,特吓人。” 于是苏三哄着孩子,毓嵬则站在那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你真看清了,就是那个女人?” “是的啊,我看的真真儿的,那女人直直地就从我身边走过去了,倒把我吓一跳,我刚稳定心神,不一会那俩警察就到了,从那女人进屋到那俩警察出现,前后不到半小时的事儿,怎么那人都能死的不能再死都发臭了呢?这用大锅煮的话,那么个大活人半小时也煮不透啊。” “呸呸呸,你还叫人早上吃不吃饭了?”苏三瞪他一眼。 毓嵬缩缩脖子:“嗨,我就是打个比方,这事它邪性啊。” 苏三将怀里这个也放下,伸出手指轻轻按了按婴儿的小脸:“肉做的,活的,这俩是真的孩子,没错。” “对,我也摸了捏了,的确是活的孩子,可是这屋子里怎么能有这俩孩子呢,看着活得好好的,一点也没挨饿受冻的,对,尿片子都是新换的,床边木桶还有换下来的尿片子,床头还挂着几个洗干净的。” “那就是有人照顾这孩子呗。” 苏三忽然又喊道:“啊,把他们放沙发,可不能给我尿床上。” 两个人手忙脚乱抱着孩子往沙发上放,这俩孩子长得一模一样,黑黑的小眼睛盯着他们俩看,毓嵬轻轻捏了下孩子的小胖手说:“咱俩现在这样啊,倒有点像他们爹妈。” “你想多了。”苏三横他一眼,“既然孩子妈死了,这孩子得交给亲人啊,你抱回来干嘛?” “蹊跷的是孩子的爹找不到,听说是个做生意的,常年不着家,大半夜的也没地方送孩子去们只能我抱回来。对,你说孩子妈明明死了,那我看到的是谁?” “傻啊你,孩子妈都臭了,那指定死了不是一天两天,这俩孩子干干净净白白胖胖,这几天都谁管孩子呢?那屋子绝对有人,只是你们笨,没找到。” “不可能,我跟那俩警察一起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搜遍了,什么都没有。不可能有人,就上下三间,下面堂屋厨房,上面一个卧室,屁股大的地方怎么能搜不明白,你也太小瞧我了。” 毓嵬说到这浑身打个冷战:“哎,你说不会是孩子妈妈照顾孩子吧?” “孩子妈不是死了吗?还都死几天了?” 毓嵬仔细回想今晚的细节,猛地一拍巴掌:“我想起来了,当时那女人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手里是拎着东西的。” “拎着什么?”苏三逗着小孩,漫不经心地问。 “奶粉,她拎着的是一袋奶粉!” 拎着奶粉,怎么可能!苏三笑道:“你一定是看错了,再说半夜里你怎能看的那么清楚?” 毓嵬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着:“当时我用手电对着自己的脸呢。” 原来他当时看到远处有人走过来,起了恶作剧的心,用手电对着自己的脸,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是鬼我是鬼。” 没想到那女人从他身边直直地走过去,毓嵬心里还想着:行啊,够胆肥的。于是他用手电对着那女人照过去,也因此看的清楚她的衣着打扮相貌,看到她手里拎着一袋奶粉。 “你啊你,要是把人吓出好歹刻怎么办。“ 苏三气的点着他脑袋。 毓嵬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姑奶奶,现在是我要被吓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两个人看着沙发上笑呵呵的两个孩子,都愣住不说话了。 上午的时候,苏三和毓嵬抱着孩子赶到警察局,罗隐看到毓嵬,又看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叹口气道:“法医那边有了结果,那女人是四天前死的。” “我的妈呀。” 毓嵬吓得差点将怀里的孩子扔给罗隐。 “四天前死的,那我昨晚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一个目击证人 “是啊,你看到的是什么呢?”苏三看看毓嵬又看看怀里的婴儿。 罗隐则笑道:“要是别人说看到了奇怪的人,我会相信,你嘛,你什么时候靠谱过。好了,山鬼,你就别吓唬人了,那个新来的警察被你吓得都不敢上班了。” “什么啊,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女人,就那么直直的从我身边走过去,我本来还想吓唬她的,没想到被她吓一跳。你说,这人死了四天,怎么还能走路?那屋子里的味啊,我都闻到,臭死了,一准是死的不能再死。” 说话时,毓嵬将怀里的小孩子递到罗隐面前。 罗隐不由自主地接过,毓嵬这才松口气:“好了,这是你们警察的事,找孩子亲人,我可不管了,昨晚你们那老警察颠儿的真快,孩子塞我怀里就跑,愁死我了。”毓嵬说着打个哈欠,“这半宿折腾的我,困死了,眼睛都睁不开了。”说着扭头就走。 那孩子忽然被塞进一个陌生人怀里,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这孩子一哭,苏三怀里抱着的那个也开始大哭。苏三又开始悠啊荡啊,那孩子还是闭着眼睛小手在空中挥舞哭个没完。一时间,罗隐办公室内热闹非凡,苗一和小那,扒着门缝看新鲜,被罗隐一眼扫到,喊道:“去,买奶粉去,怕是饿了。” “奶粉,对奶粉!” 毓嵬指着孩子说道:“我遇到那女人时候,她手里就拎着一袋奶粉。那奶粉还没开封呢,就在俩孩子旁边的桌子上,真的,不信你们去看。” 罗隐知道,不用看了,因为他已经去过现场,二楼床边的桌子上的确放着一袋奶粉。 苏三抱着孩子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边走边蹦跳着。 说也奇怪,这么蹦跶,她怀里那孩子格格格笑了起来。 罗隐抱着的那个却还是咧着嘴大哭。 毓嵬无奈地接过来道:“笨啊,蹦跳几下不就好了?” 说着也开始一蹦一跳,嘴里还喊着:“火车,火车开了,呜呜呜。” 罗隐笑着摇头:“真是难为你,你不会半宿都这么过来的吧?” “那当然,看看,看看,看我这眼睛!” 毓嵬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指着自己的眼睛。 罗隐凑上前看看,摇头道:“还好啊,没有眼屎,看来早上还是有时间洗脸的嘛。” “眼袋,叫你看的是眼袋,一夜未睡啊,眼袋都熬出来了。” 毓嵬指着眼睛满脸痛惜。 俩孩子在办公室这么闹腾也不是办法,罗隐实在无法只能打电话到一家修道院,问明白那边情况,将孩子送过去暂且由修女们照顾。 小那和苗一已经买来了奶粉奶瓶,苏三和毓嵬继续抱着婴孩去给修道院送去。走之前,毓嵬抱着的那个还在他身上画个地图,吓得苏三急忙去检查自己抱着的那个,竟然拉了!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才出发,罗隐气恼地不停喷着香水。苏三笑道:“没事的,这也说明这俩孩子一直有吃有喝的,他们妈妈死去的这四天依然被照顾的很好,能吃能拉,可是到底是谁照顾的他们呢?”毓嵬懊恼地喊道:“赶紧走吧,再这样下去我要发疯了。” 冯警察昨晚摊上这事,一晚上是没法合眼,天一亮就到警署去查那户人家的户籍档案。这户人家男主人姓单,叫做单有仁,是个商人,做茶叶生意的,长期在苏州杭州一带,家里只有妻子邱月娥一个人,邱月娥去年春节前生了一对双胞胎,取名单大宝单二宝,现在算一下这俩孩子才不到七个月。 冯警察昨晚吓得够呛,回到家实在忍不住和老婆说起这件事,老婆埋怨他怎么不把那俩孩子抱回来。 原来这冯警察本来是一子一女,哪想到儿子长到十五岁得了急病死了,他老婆一听是俩胖小子就动了心。 冯警察道:“你可真敢想,人家孩子没了妈还有爹呢,那么好的俩儿子当爹的能不要?就是养个猫狗还有感情呢。真抱回来,养几天人家带回去,你这心里能好受?” 话虽然这样说,可冯警察自己也有些不落忍。昨晚一个是受了惊吓,再一个也是图省事,直接把孩子塞给那生瓜蛋子他就跑了,回家一顿后悔,不放心呀。于是冯警察带着单家的户籍记录俩孩子的出生证明这些拿东西来找罗隐。 “长期不在家?”罗隐看着冯警察送来的户籍记录,眉头微微皱起,“那这两个孩子可麻烦了,还得委托修女多照顾几天。” 这时奉命去调查单家情况的警察回来,一进门脸色就不大对。 “头儿,毓先生真没看错。昨天下午,单家斜对门的邻居还和死者说话来着。” 那警察说到这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坐下,喝点水说仔细点。” 罗隐现在对下属态度好了很多,亲自给这个警察倒了一杯水。 那警察端起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擦了一把嘴巴,这才继续讲道:“可把我吓死了,单家斜对门的邻居,叫做卢嫂子的说,昨天下午看到邱月娥了,她当时正从巷口走过来,卢嫂子还和她打了招呼,还问她怎么孩子哭的那么厉害。邱月娥听到这话慌里慌张就跑,当时走的急还差点绊了一下。” “俩孩子哭的厉害?那邱月娥有没有说自己去哪里了?怎么把孩子扔在家里?” “没有,卢嫂子说邱月娥脸色不太好,很苍白,身上还有很浓的香味,像是烧香拜佛去了。走路的时候身板挺得直直的,当时卢嫂子还觉得奇怪,因为邱月娥本身有一点驼背,长得又是一副苦相,平时总是畏畏缩缩的,伸展不开,忽然挺直腰板看起来整个人都高了一些。” “他们家附近可有什么寺院道观?” 罗隐这话是问冯警察的。 “附近吗?还真没有,我负责那片也有十多年了,真没听到哪里有寺院道观的。” 冯警察连连摇头。 “那就奇怪了,既然没有寺院道观,她又去哪里烧香拜佛?大壮,那卢嫂子没有看错吧?” “没有,卢嫂子说确定她身上很大的香气,当时还有点生气,觉得这当妈的不靠谱,自己去烧香拜佛把俩孩子扔在家哭嚎。刚想埋怨她,邱月娥就跑了。哦,对了,卢嫂子说她跑起来有点怪,胳膊腿儿都直直的扔着,所以动作不协调,差点被自己绊倒。” 这时门开了,毓嵬和苏三送完孩子回来。‘ 毓嵬一看冯警察就气不打一处来:“老警察你可够黑的,害的小爷我看半宿孩子。” 冯警察心虚,嘿嘿尴尬地笑了几声:“原来这位先生真是罗探长的朋友,呵呵。” 罗隐指着沙发道:“快点坐下,你昨晚没有眼花,这回安心了吧。” (未完待续。) 第四章 曹仙姑(一) 安心?怎么会安心。 半小时前看到的人,然后法医告诉我这人死了四天了! 毓嵬根本就坐不下,听到警察大壮调查的情况后,在办公室走过来走过去。苏三被他晃的眼花缭乱,忍不住埋怨:“求你坐下好不好,再这样走下去我眼睛都要花掉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死去四天的人怎么可能还在路上走!” 毓嵬抓着自己的头发:“老天啊,我真要疯了!” “也许邱月娥还有孪生姐妹!”苏三眼睛一亮,“我看过医学方面的书,说孪生是遗传的,家族中一定有孪生的基因在。这个邱月娥既然能生一对双胞胎,也许他们家就有这样的基因,她可能有孪生姐妹!” “不可能,我在这片十多年,这户籍记录黑纸白字的,邱月娥并没有姐妹。” 冯警察连连摇头。 “那也许从小分开呢,被送人了,各自在不同的地方长大,这都有可能的。” 苏三判断。 “可是我看到她走过去到我们最后进屋也就半个小时的事情,若进去是另一个人,那么人在哪?那屋子不大,上下三间根本就无处藏人,也没有后门后窗,人去哪了?当时半夜巷子里那么安静有点动静就能被发现的。”毓嵬反驳道。 “当时可能你们说话没发现呢。”苏三说道。 ”以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没等苏三说完,毓嵬开始吹嘘。苏三双手一摊:“那就只能是你看到鬼咯。” 所有人都觉得浑身冰冷。 是的,假如邱月娥没有孪生姐妹,当时房间内再没有其它人,毓嵬没有眼花,解释只有一个:你见鬼了! 毓嵬吓得脸色苍白,嘴里喃喃自语:“这个玩笑,呵呵,一点也不好笑。” 罗隐第一次见他怕成这样,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道:“她吓唬你呢,我们先开始调查邱月娥的社会关系,看看她有没有来孪生姐妹。刚才大壮说,昨天下午的邱月娥看着和往常有点不同。” “对对,对!她斜对门邻居说她背挺得直直的,整个人看着比往日要高一些。”大壮在一边解释道。 “可是……”毓嵬哭丧着脸道,“我昨晚看到她的时候也是背挺得直直的从我身边过去,我当时还被她吓一跳,因为她走路姿势实在有些奇怪,怎么说呢,就是姿势僵硬,扔胳膊扔腿儿的那种。” 每个人心头都笼着一层阴影。 “大家都在啊。”肖琴推门进来,“咦,苏小姐你也在,你这算是警察局的编外人员?” 罗隐笑道:“她是特约调查员。” 肖琴哼了一声,扬着手里的报告说:“检验结果出来了,死于中毒,但是什么毒不能确定,奇怪的是,死者胃部有很多纸灰。” “纸灰?是什么意思?” 罗隐和苏三几乎异口同声。 肖琴斜眼看了苏三一眼,继续讲道:“意思就是,死者死之前吃下了大量纸灰。” 一个人好端端的为什么吃纸灰? 办公室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罗隐忽然想到死者邻居的话。沉思一下说道:“如果这不是普通的纸灰而是什么符咒呢?死者邻居说死者昨天下午身上充满了香火味道。” “可是周围并没有寺庙道观,她又能在哪里喝下这些东西?” 苏三看向冯警察继续说道:“冯先生,你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寺院道观?” “哎呦,小姐,我在那片十多年了,闭眼睛都不会走错,的确没有,不过……” 冯警察犹豫一下说道:“不过这附近没有寺院道观,但是听说有个叫做曹仙姑的很是灵验,莫非,莫非死者是去了曹仙姑那里?” “导致死者死亡的可是那些纸灰?”罗隐这话是问肖琴的。 肖琴点点头:“胃内只有纸灰和一些水,并没有其他食物,可以这样猜测,只是我实在看不出那毒药成分是什么,很奇怪的毒药,” 罗隐分派众人分头行动。 小那去杭州找死者的丈夫,单有仁。苗一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网,查找她是否真有孪生姐妹,而罗隐和苏三决定去曹仙姑那里一探究竟。 “曹仙姑到底是怎样的人?”罗隐问冯警察。 “我从没有见过这个人,她住在庙后街,哦,我们这在前清时候是有座庙的,后来光复的时候,有人趁火打劫把那庙抢了烧了,这庙是没了,但庙后街的地名却留下来。我听说曹仙姑许愿很灵的,只要舍得出钱就能达成愿望。不过她家的门一般人进不去,一天只见两个人,上午见一个下午见一个。要是排不到,无论出多少钱都甭想见她一面。” 还有这样的? 苏三问罗隐:“她是嫌钱多咬手吗?” 罗隐哼了一声:“她这是故弄玄虚,这样的做法只能叫那些愚蠢的妇人们蜂拥而至,趋之若鹜。” “怎么能说愚蠢妇人,我就不信,这善男信女中没有男的都是妇人?” 冯警察见俩人拌嘴,笑呵呵地站在一边看着,等他们俩不争论了,在一边有眼色地说道:“那我就带二位过去吧。” 三个人来到庙后街曹仙姑住处附近,按照罗隐的安排冯警察先以警察身份进去,罗隐和苏三则在周围看看环境,打听一下情况。 冯警察敲了敲门,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黑衣女子问:“可有预约?” “警察。”冯警察掏出证件晃了晃。 那女子双手合十道:“不知阁下所为何事?” “邱月娥,这个人知道吗?” 那女子摇摇头:“从未听说。” “哼哼,可是有人看到昨天下午她从你们这里走出来的。” 苏三和罗隐躲在暗处,心里给冯警察竖大拇指,他还真是个老警察,很有经验。 “绝无此事。” “你既然都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认识她,怎么就知道下午走出的人不叫邱月娥。” 冯警察脸一沉:“那昨天下午从你家走出的姓甚名谁?你报上名来我去查。” “这个,来我们这的都是有所求的,涉及客人*,这个无可奉告。” 冯警察被这女人不咸不淡的样子气到了,将她一把推开:“例行检查。” 说着已经大步冲了进去。 那女人在后面追着喊道:“仙姑正在休息,你不能进去,不能硬闯啊。” 罗隐和苏三来到附近的一家茶馆坐下,要了茶点,听着旁边的人高谈阔论。 那人讲的正是这曹仙姑的故事。 这时门外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坐在门口,呸地啐了一口,嘴里嘟囔着:“狗屁仙姑,那就是个妖精。” (未完待续。) 第五章 曹仙姑(二) 那一桌人正在讲曹仙姑的神奇之处,忽然被一个乞丐搅局,极为不满,讲得眉飞色舞的那人喝道:“滚滚滚,哪来的臭要饭的。” 那要饭的站起来。故意脱下破衣服了拎在手里仔细翻找,翻出个虱子扔在嘴里,嘎巴一声,接着叫到道:“咬死你,舒坦,真舒坦。” 围坐的几个人都被恶心到了。说话的那位站起身去轰那乞丐走,那乞丐哈哈拍手笑道:“叫我走容易啊,几位赏几张钞票我就走。” “赶紧滚,谁有钞票给你?快滚!“ 那人气恼地踹了乞丐一脚,那乞丐哎呦一声,跑了几步,嘴里还骂道:“就你们几个,哼,被那妖精骗了才好呢,吃人不吐骨头啊,吃人不吐骨头。” 那乞丐接着锵锵锵唱着就往一边走。 苏三注意到,路前方有一摊脏水,那乞丐走到那里是停了一下大步跨过。 苏三用手指捅了罗隐一下:“那人装疯卖傻呢,他都怕弄脏了自己的鞋子,神智清醒着呢。” 罗隐点点头,把钞票往桌上一拍喊道:“收钱。” 拉起苏三,两个人跟了上去。 那乞丐蹒跚着走到一个人少的巷子里站住了,回头看着罗隐道:“跟我一路了,两位什么来头?官家的人?” 罗隐走近了,仔细打量这个乞丐,他蓬头垢面,看不清眉眼,这会离的近发现,此人面皮还不是很老,年纪应该不大。 “你知道那个曹仙姑的来历?” 罗隐问道。 乞丐嘿嘿一笑:“我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钱来买。” 罗隐掏出一张钞票,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人摇头:“这点?不够吃一顿的。” “你要吃多少东西?”苏三有些不满。 罗隐又掏出两张钞票,乞丐藏在乱发中的眼睛瞬间点亮,一把夺过,叫道:“你们要问什么?” “你知道曹仙姑的来历?她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哼,专门害人的,就是个狐狸精。” 乞丐呸了一口,语气鄙夷。 “她害你了?”苏三问。 “我成现在这样子就是拜她所赐,什么仙姑,妖精,那是个妖精,吃人不吐骨头。” 乞丐说起往事,非常气愤。 原来这乞丐本来是个小开,姓蒋,家里是开绸缎铺子的,有了点闲钱就开始追求一个电影明星。这蒋小开是挺有钱,但是这小明星见过的有钱人多了,压根没拿他当回事。蒋小开花了不少钱,别说一亲芳泽,小手都没拉上,蒋小开心里郁闷,听人说起有个曹仙姑很灵验,只要舍得花钱求的事都能如愿。于是蒋小开就拿钱求见。苦苦等了大半个月才见到了那曹仙姑。 “你们可知道那曹仙姑是什么样的人?美人,绝对的大美人,我看她第一眼身子就酥了半边,什么小明星,完全都扔在脑后,我只想走过去摸摸她的手就心满意足了。” 那过去的蒋小开,现在的乞丐说到这里,语气中充满了陶醉,看来虽然他痛恨曹仙姑,可是回忆起这段往事还是非常享受的样子。苏三好奇:“她能有多漂亮,你现在还能被迷成这样。” “怎么说呢,那种美真是言语都无法形容,我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完了,彻底栽了,别说摸摸小手,只要她看我一眼我都能把全部的财产都送给她。” “所以你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苏三笑了。看来这蒋小开还真是说到做到。 蒋小开闻言连连跺脚:“哎,我是笨啊,哪晓得这仙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大把的钱给她了,在她的温柔陷阱是越陷越深,最后她竟然勾引我去赌,不到半年,我就输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了。忧正绸缎庄,那过去就是我的产业!”蒋小开说到这里摇头晃脑,胸脯拍的啪啪响。 这脑袋一摇晃,脸上的发丝被晃到一边,苏三仔细看他的眉眼,果然还是很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只是头发蓬乱太脏了一时间辨认不出年纪。 “她到底用什么办法诱惑你的?让你能付出那么多?” 苏三觉得有点奇怪,这蒋小开看着脑筋也蛮清爽的,怎么会被曹仙姑迷得失去了全部家产?这也太夸张了吧? 蒋小开闻言反倒扭捏起来,看向罗隐道:“先生,咱们男人的事,呵呵,女人不懂。” 罗隐点点头:“俗话说温柔乡是销金窟,这曹仙姑还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就是就是。” 蒋小开不住点头。 苏三更加好奇了,这曹仙姑要美到什么程度才能叫一个好好的人神魂颠倒,将全部财产都交给她? “如果,我说如果,那个曹仙姑现在不嫌弃你没钱,还要你,你还去找她跟着她吗?”苏三试探着问。 那蒋小开两眼放光:“真的?” 苏三急忙说道:“如果,我说如果呢。” “唉,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啊,我现在身无分文什么都没了,曹仙姑不会再看我一眼。” 看着蒋小开满脸怅然,罗隐也好奇地问道:“你这么恨她,到底是恨她骗你还是因为你没钱不理你?” 蒋小开闻言,眉心拧成个大疙瘩,好半天才叹口气道:“我自己也说不清。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是真做了鬼也倒好了,两眼一闭什么都不想。像我现在这样,才真是活不得死不能,受罪啊。” 蒋小开手里举着钞票,笑眯眯地走了。 苏三看着他疯疯癫癫的背影,叹口气道:“这人真是魔怔了,他根本就不恨曹仙姑,而是求之不得。” “我也很好奇,这曹仙姑到底能有什么魔力,能将一个人迷成这样!” 两个人说着又来到庙后街曹仙姑家门外转悠。 过了一会,就见冯警察走出来了。 苏三和罗隐跟着冯警察走了一会,转过一个弯,冯警察站住,摇头道:“什么都没查到,我进去压根就没看到曹仙姑。她在后院,轻易不见人。有两个女人拦着我,我说要去和曹仙姑谈谈,她们说没有预约曹仙姑谁都不见。这还牛气上了,罗探长,您发个令,咱们这就把人抓来。” “不,不能打草惊蛇。那女人还说不认识邱月娥吗?” “进去后又遇到个岁数大点的女人,她到挺痛快的,说是有个叫邱月娥的女人来过。还许了愿,说她许的愿是夫妻和和美美,狐狸精滚蛋。” “这是什么意思?”苏三愣了一下。 “唉,就是男人不着家,在外面有了女人呗,邱月娥就是求仙姑把狐狸精赶走。” “在外面有了女人?”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这倒是个很有用的信息。 “那她没有解释纸灰的事情吗?” 苏三追问。 “说了呀,说没有给过她什么符咒,因为赶走狐狸精这种事其实也是害人家姻缘,说什么仙姑算过了。其实她男人和外面的女人才是好姻缘,是上辈子的夙愿这辈子必须要在一起的。据说那邱月娥大哭一场就回家了。” (未完待续。) 第六章 死者丈夫 在杭州警察局的协助下,小那在杭州找到了死者的丈夫单有仁。 单有仁看着有三十多岁,相貌平凡,属于扔人堆里瞧不出的那种,经营着一间饭店,生意还不错。 小那觉得有点蹊跷,冯警察不是说这单有仁做丝绸生意的吗,怎么成开饭馆子的了?再说,这要是开饭馆在哪不能开啊怎么跑到杭州来? 单有仁听到小那说明了身份,非常镇定地问:“哦,上海的警察找我有事吗?” “你妻子邱月娥死了。” 小那开门见山。 单有仁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天前,尸体是昨天才被发现的。” 单有仁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就不担心你的俩孩子吗?” 小那问。 单有仁点点头:“她死了四天才被发现,想来孩子是活不成了,问了也是伤心,唉。”他脸上这时才显出哀伤。 “孩子还活着,活得很好。”小那一直注意观察着单有仁的神情,他发现这人控制情绪能力非常强,只是在提到儿子的时候稍微带点悲伤。 “单先生,你要和我回上海料理你妻子的后事还有你的孩子的事情。” “这个……”单有仁犹豫一下,“我目前还不能回去,只能委托你们警方了。” “不回去?现在是你妻子死了,你的孩子被送到修道院等待亲人。” 小那提高了音量。 单有仁面色诚恳:“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回去。抱歉。” “单先生,夫妻双方一个人出了事,第一嫌疑人就是活着的那个,你清楚吗?”小那不想和他多废话。 “这个我清楚,但我现在不能回去。” 小那火了。 直接亮出手铐:“单先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就要去拷,单有仁却一把推开小那,嘴里喊道:“你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可是在杭州警察局。周围的杭州警察都不干了,直接围上来,俩人上前将单有仁一把按住,小那趁势把人拷上了。 单有仁还算是识时务,看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不是对手,也不挣扎,只不住冷笑道:“哼,到时候你不要后悔,求我放过你就好,小警察。” 小那憋着气,和另一个警察轮流开着吉普车一路奔波,第二天一早才赶回上海。 早上十点多,小那他们压着单有仁来到警局,小那刚要去和罗隐汇报,就听着外面传来喧哗声,有警察跑来喊:“军统来人了,要带单有仁走。”小那闻言看向单有仁,他忽然间明白单有仁为什么有恃无恐了。 罗隐开车刚进警局就看到门口停着两辆车,一个熟人正从车上下来,看到罗隐和苏三挥挥手:“你的人把我的人抓了,动作还快,我的人在火车站没堵住。” 苏三一愣:“你的人?哪里的车站?呀,小那,小那出门了,你们把小那怎么了?” 莫明撇撇嘴,装出委屈的表情:“当着我面关心别的男人,真叫我伤心。” “说重点,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一大早上跑我这闹什么?” 罗隐很是不耐烦,直接往里走。 “不许动,把人交出来。” 一个黑衣人拦住了罗隐。 罗隐转过身看向莫明冷笑一下。莫明挥挥手:“好了,这位探长是我的好朋友,有什么事好商量,对不对。”罗隐哼了一声。 莫明跟着罗隐走进警察局大厅,警察们被刚才军统闹事惹的各个火大,都气呼呼地看着他。,莫明压根不在乎,一路挥手微笑。 ”头儿,那姓莫的欺人太甚,一大早……”小那冲过来,一句话没说完看到跟在罗隐身后的莫明,立马停住,冷冷地看着莫明。 “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那,你把单有仁带回来了?” 莫明则笑道:“你对下属还真是好啊,什么叫带来,明明是给人戴上手铐押过来的。” “啊?单有仁是你的人?”苏三终于明白莫明这唱的是哪出了。 “嗯,如假包换,罗隐,说说吧,为什么抓我的人。” “他妻子死了,他是第一嫌疑人,而且家里还有孩子,当然要回来。”罗隐看了小那一眼,小那点点头,意思是人已经关起来了不用担心。 “他是我在杭州一个站点的负责人,一直用开饭店掩护身份。” 莫明开始讲实话:“我的人能证明,他足有一个月没有回上海了,不可能杀人。” “你能保证他一个月都没有回来?”苏三问。 “能保证,我的人最近在查一个大案,他的饭店是重要联络地点,他每天都在那里,昨天忽然消失了,所以我才找到这里。他只要一天不见,我就能知道。” 苏三看看罗隐,后者点点头:“嗯,莫名其妙是个真小人,应该没有说假话。”莫明看向罗隐翻翻眼睛。 罗隐想了想,叫小那将单有仁带过来。 那单有仁跟着小那进了罗隐办公室,一眼看到莫明,回头对小那冷笑:“呵呵,我的上峰来了,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那则连连冷笑。 苏三看看这单有仁妻子死了脸上却不带任何伤悲,便讽刺地问:“莫名其妙,这人是你的,那么他在杭州养的那个女人也是你的人咯?” 听到苏三这么说,单有仁怒道:“你们查我?长官,他们……” “闭嘴。”莫名其妙瞪他一眼,点点头说,“一个单身汉目标太明显我便给他安排个女同志,这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哈哈。” 说着还冲苏三眨眨眼,意味深长。 “然后就假戏真做了?” 苏三装作看不到莫明的小动作。 “假戏真做没有?嗯?”莫明问单有仁。 单有仁似乎很怕莫明,急忙点点头,接着解释道:“长官,我这也是……情不自禁。” 莫明哈哈大笑双手一摊:“这男欢女爱的事王母娘娘都没办法,否则也不会有牛郎织女了,就算老单和搭档假戏真做,可这一个月他都在杭州,是不会跑回来杀人的。你们把他抓来毫无道理嘛,好了,给我面子,我这就把人带走。” “单有仁这一个月都不曾回过上海,那个女人呢?她回来过没有?” 单有仁愣了一下:“哪个女人?” 苏三冷冷地回答:“你妻子去曹仙姑那求一件事,就是要那狐狸精远离她的丈夫。她在家里含辛茹苦带两个孩子,你倒在杭州风流快活,你说还有哪个女人?你的好搭档,害得你妻子在家大哭的狐狸精在那里?” “她怎么能知道?”单有仁大惊。 莫明瞪他一眼:“笨蛋,连个女人都骗不住,真给我丢人。” 单有仁神色大变:“丽娜她……她上周回的上海。” (未完待续。) 第七章 找存在感的女人 苏三第一眼看到这位传说中的第三者丽娜小姐,心里就认定这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她看上去二十多岁,杏核眼瓜子脸,长相非常妖艳。 一看到办公室里坐着的莫明就扭着腰肢凑过去,嘴里娇滴滴地喊着:“莫长官,人家好想你啦。” 莫明看了苏三一眼,冷着脸道:“罗探长和苏小姐有话问你,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懂了吗?” 丽娜笑的千娇百媚:“知道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莫长官近来可好?” 那单有仁站在一边,看小情人对上司投怀送抱心里老大不开心,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低着头看着脚底。偏偏罗隐厌恶军统气焰嚣张,不打算放过他。故意问道:“单有仁,这可是你的情人?” 单有仁嗯了一声,那丽娜却笑道:“哎呀,探长先生,什么情人不情人的,好难听,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同志搭档,假夫妻罢了。” 单有仁闻言很不高兴,觉得丽娜是在撇清关系便说道:“工作上的搭档,可是你说会永远爱我,还逼着我回家离婚的。” 丽娜气急败坏,瞪他一眼,急忙向莫明解释:“莫长官,别听他胡说,他这个人啊就是喜欢开玩笑,呵呵,我们没什么的。” 莫明在苏三面前急着树立洁身自好的良好形象,表情格外严肃,.装作没听到。 “丽娜小姐,你上周回来和邱月娥谈的如何?” 苏三只是想故意诈上一诈。 她想邱月娥两个孩子那么小,她不太可能带着孩子出门,可是却知道丈夫外面有了情人的事情,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情人主动到她面前透漏的。 果然,丽娜柳眉倒竖:“你怎么知道?” “单家的邻居看到的,说你跑去耀武扬威。” 苏三一看自己诈对了,便随口编了个谎话。 “那哪里叫耀武扬威啊,不过是对那女人好奇,去看了一眼罢了,再说我也没说什么嘛。” 丽娜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去见月娥了?” 单有仁明白了,为何自己远在杭州有了女人妻子却能知道,原来是这个女人主动去找的邱月娥。 “那是什么时候?”“ 罗隐问道。 “嗯,上周的事情。” “具体时间。“ “七天前吧。” 丽娜问道:“出什么事了吗?那个女人不是有个什么好歹赖上我了吧?” “你很过分。邱月娥一个女人带着两个那么小的孩子,已经很辛苦了,你还跑去刺激她。” 苏三明白了,邱月娥被丽娜刺激之后,知道了丈夫的情况便跑去求曹仙姑显灵帮帮自己。 “哼,她可不是你们想象的弱女子,一听我和有仁的关系,就大哭大闹的,还说要去曹仙姑那去告我,要我下地狱,什么曹仙姑啊何仙姑的,真是愚笨妇人。” 丽娜说完又瞟了单有仁一眼,后者紧绷着脸一声不吭。 “然后呢,你接下来做什么了?”罗隐不放过她,继续追问。 “还能做什么,大的嚎小的哭的,吵的我头都大了,只能走呗。要是知道这么麻烦我才懒得去找她呢。”丽娜无所谓地耸耸肩接着撒娇道:“莫长官,叫人家来就是为这件事啊,人家还以为是……” 莫明黑着脸截住她的话:“好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丽娜抿嘴娇俏一笑:“长官真舍得把我卖了呀。” 苏三无语。 这丽娜既然和单有仁假戏真做,怎么还能勾三搭四呢? 莫明见苏三微微皱着眉头便大手一挥道:“好了,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言语间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罗隐却不放过她,接着问:“你见过邱月娥后又去做什么了?” 听到这话,丽娜急忙看向莫明。后者笑道:“自然是完成她的任务。罗兄,我的人有些事情是不能对外公开的。你得体谅。”罗隐见这丽娜为人轻浮,自从进来后看到男人就媚眼乱飞,不像是为了一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的,邱月娥的死应该和她无关。 罗隐同意他们暂且回去,但短时间内不能离开上海,要保证随传随到。听到这话,丽娜和单有仁都看向莫明。苏三对单有仁说道:“你妻子的后事需要你张罗,还有那俩孩子孩还由修女们照顾呢。” 单有仁犹豫地看着丽娜,后者则撇嘴道:“拜托了,我们有任务的,耽误了国家大事,这个责任谁承担。” 苏三则看向莫明:“你是什么意思?”莫明哈哈笑道:“当然,当然是按照你说的办的。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罗隐听到这话不太满意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单有仁很有眼色,看出自己长官对这位小姐是另眼相待,便连连点头:“请放心,我会办好内子的后事的。” 单有仁和丽娜一起离开了,苏三叹口气:“人都死了,风光大葬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只是可怜那对双胞胎,这个丽娜将来不知道会如何对待孩子,不过看着就不是个善良的人。” 莫明大笑:“你真的想多了,丽娜过去也有几个搭档,不过是今天看对眼就来段露水情缘罢了,让她给俩孩子做后妈,呵,吓死她。” “既然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为什么又跑到邱月娥那去耀武扬威呢?” 苏三实在搞不懂这人是什么想法。 “你是女人还不懂女人的想法?”莫明忍不住摇头叹息,“虽然没有天长地久的想法,但是女人嘛,最喜欢比一比,闹一闹,找找存在感嘛。” 苏三怒道:“女人,女人,不是所有女人都这样。她是她我是我,你要做女人公敌吗?” 莫明急忙举手投降。 罗隐解释道:“莫名其妙说的很对,我也看出来这个丽娜并不是是取而代之,她杀人的可能性不大,充其量只是气气人,在邱月娥面前找找存在感罢了,关键还在邱月娥胃里的纸灰,那些纸灰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喝下去的,谁给她喝的。” “那只能是曹仙姑的人了,否则好好的谁去喝纸灰。” 莫明听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有趣,在一边插嘴道:“你们俩说的什么啊,神神叨叨的,又遇到什么奇怪案子?鬼啊神啊仙姑都出来了。” 苏三则问道:“我要一张你们这个丽娜的照片。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照片控制的很严格,我只需要一张,案子了结就会还给你。” 莫明看看罗隐又看看苏三,摇头道:“你啊,你啊,总是为他的事找我帮忙,什么时候你能因为我的事找他帮忙呢?” 苏三想了想:“准确的说我找你帮忙也不是为他个人的事情,我希望永远没有为你的事找他帮忙的一天,因为我不希望你置身危险之中。虽然你这个人有时候气的人牙根痒,但我很在乎你这个朋友。” 莫明听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想去摸苏三柔软的头发,最后还是在罗隐的虎视眈眈中将手放下,转而摸了自己头发一把:“这话真够酸的。哼,都是借口。”(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丽娜在说谎 苏三手里有两张照片。一张是邱月娥的,是从单家找到的。照片上的邱月娥穿着棉布格子旗袍,烫的蓬松的头发梳得高高的,圆润的脸,一副心满意足的少妇模样。另一张是丽娜的。 苏三拿在手里看了半天,抬头对罗隐笑道:“难得这位小姐还有如此正经的时候。” 罗隐不知该怎么回答。 从昨天开始,苏三就对天下男子有了偏见,今早发出的稿子都是这个调子:一个少妇辛苦照顾两个孩子,丈夫却在外金屋藏娇,少妇身死几天才被人发现,此刻的丈夫还沉浸在温柔乡中,对妻子的死一无所知。当然,她隐去了真实姓名以化名代替,可文中对无情丈夫的鞭挞格外犀利。 罗隐看完苦笑道:“你这写的,也不怕单有仁找你找上门来。” “我已经够给他面子隐去真实姓名。若是他非要捡骂,那我也只能奉陪。” 原来昨晚苏三回到家,正好遇到毓嵬从修道院看望那两个孩子回来。见面就说孩子的父亲去接孩子,但是面上并无多大悲喜,对孩子母亲去世一事只字不提。苏三想到邱月娥憋屈的死去,而丽娜却鲜活张扬地继续勾三搭四,便将整个故事赶写出来,连夜送到报社,赶上今早的发行。 莫明交给苏三的是丽娜的入职免冠正面照,虽然拍的很是一本正经,但眉眼间的风流劲还是掩饰不住。苏三又说道:“我猜莫名其妙就是看上她这股子风流劲才录取她的。” 罗隐看看苏三,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怎么不说话?”苏三伸手捅了罗隐胳膊一下,“莫非也说中了你的心思?” “我?什么心思?” 罗隐一愣,他从昨晚就发现苏三无缘无故的愤怒情绪,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直小心不招惹苏三,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你们男人的那点小心思啊。” 苏三似笑非笑地,罗隐却是哭笑不得:“我若说她这张拍的正经,你一定会说哪里正经,你们男人的眼光如何如何。我若随着你说这女人正经照片也看着烟视媚行,你又要说好好的照片怎么你们男人一看就看出风流,一定是你心里有鬼,看这女人就风流了。”罗隐说到这,双手一摊,“我说什么都不对啊。” “你们这些男人……哼。” 苏三果然是没打算放过天下男人。 罗隐无语。昨天她还驳斥莫明不能以偏概全,说天下女人都如何如何,而现在她自己就开始看所有男人都不顺眼了。 两个人走了一会,苏三也觉得自己表现有点太过分,便笑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是被我气到了?” “不是,我是想到了天津的那位金署长。” “老金啊……”苏三想起金署长那口艮就的话也忍不住想乐。 “金署长说过,听老婆话不吵架,听老婆话幸福一生,我这是向他学习,向他看齐呢。” 苏三轻轻拍他胳膊一下:“什么啊,谁是你老婆,谁要你听话了?” 饶是她见多识广,被罗隐这么一打趣还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罗隐笑道:“你要是觉得不行,那我明天就接受家里安排,相亲去了。” “去啊,随便啊,你去啊。” 果然苏三声音瞬间提高,横眉冷对。 罗隐拉住她的手哈哈大笑。 苏三看到他笑容里的揶揄味道,气的一跺脚:“你啊,你啊,又逗我。” “笑了笑了,漂亮小姐笑了。” 身后有人拍手叫道。 苏三转过身,看到那人正是那天遇到的蒋小开,他依然还是蓬头垢面的乞丐模样。 苏三想了想,掏出邱月娥的照片问:“蒋先生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她心想蒋小开做了乞丐,每天走街串巷,也许能见过邱月娥。 果然,蒋小开接过照片,仔细辨认了一会,摇着照片问:“多少钱?” 罗隐无奈,掏出几张钞票。 蒋小开欢天喜地地接过,笑道:“今晚的大餐有着落了,真想去红房子吃顿西餐啊。” “这个人我见过,我每天在曹仙姑家外面转悠,看到过这个女人去找曹仙姑,找了好几次,最近一次还是上周的事情,当时她走的急,根本就没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个女人。” “那女人长什么样?” 苏三急忙问。蒋小开却看看罗隐不吭声了。 罗隐又掏出两张钞票给他,蒋小开这才讲下去:“是个美人,一看就很风流的,那双桃花眼啊,水汪汪的,真好看。” “是不是这个女人。” 苏三急忙掏出丽娜的照片。 “对,就是她。”蒋小开看着丽娜的照片露出痴痴的神色,嘴里还感叹着:“怎么这么严肃,笑一笑多好看,她要是笑一下就能有几分曹仙姑的摸样了。”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苏三心里想的是这丽娜已经是个大美人,就这样才是有几分曹仙姑的模样,那个曹仙姑该多美啊。 罗隐想的却是:丽娜在说谎,她装作不过是处处留情的样子,看似对单有仁并不在意,但她若真的不在意,为什么去单家见了邱月娥不说,还一路跟踪她来到了曹仙姑家里?她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你仔细想一下那是几天前?” 罗隐认为确定时间非常重要。昨天丽娜说是七天前,也正是法医鉴定的邱月娥死亡的那天她跑去见的邱月娥、 蒋小开摇摇头:“谁能记得那么多啊,想破头也想不出的。我就看这大嫂买了香烛就进了曹家,等她出来,那个小美人也进去了,不过小美人手里并没有拿香烛,咦,曹仙姑的人对她还挺客气啊,曹家的规矩,手里不拎着香烛礼物是不能进门的。奇怪,她是怎么进去的呢?” 苏三想到曹仙姑家后面的巷子是有个小贩摆摊卖香烛的,原来做的是曹家客人的生意,那么去向那小贩了解一下情况呢? 苏三和罗隐告别了蒋小开,同时叮嘱他要是想到和这个女人有关的情况就来警察局找罗隐汇报,钞票是一定会有的、 两个人沿着街往曹仙姑家后面的巷子走过去,这时苏三指着一边问:“咦,那里有条小河呢。” 那里是一条小河,两边都是青石板路,河边也没有栏杆,看着有点危险的样子。 小贩的香烛摊子已经摆好了,看到有人过来热情招呼。‘苏三心想不照顾人家生意怕是这个人不会说真话的,便挑了一把看着不错的香买了。小贩一个劲地夸苏三品味好,这筒香是这里最好的,有真的沉香呢。 苏三将两张照片拿出来给小贩辨认,小贩看到邱月娥的照片明显一愣:“这位太太怎么了?” “她死了。” “唉,真可怜,她来过几次,很照顾我生意的。” 小贩叹口气。(未完待续。) 第九章 一探虚实 丽娜并没有带着香烛,那么她带别的礼物了吗? 苏三问道。 那小贩摇摇头:“来拜访曹仙姑的人,有预约的都是由一位叫做桂姐的从这边门迎进去的。每天都有两个拜访名额,我看的很清楚。这位太太……“小贩指着邱月娥的照片说道,“这位太太是之前有过预约的,和桂姐也很熟悉,每次来都是要买很多香烛,所以记得清楚。这位,真是第一次见。” 他指的是丽娜。 “不过,看着和桂姐很熟悉的样子,也许是桂姐的亲戚也说不定啊。” 小贩说道。 按照丽娜昨天所说的,她是七天前(到现在是八天前)回到上海的,那之前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曹仙姑那做预约。那么她是怎么进去的?莫非她是曹仙姑的熟人,所以曹仙姑在知道邱月娥是打算针对丽娜做法后,才劝说邱月娥不要枉费心机了,这个丽娜和她的丈夫单有仁才是这辈子天生地设的一对! 苏三将自己的分析讲给罗隐听,罗隐道看来还是要试探这曹仙姑一次。 下午的时候,苏三买了香烛又在一个红色信封了装了些钱,敲门拜见曹仙姑。 开门的就是小贩口中的桂姐。 这女人看着有四十多岁,白净的容长脸,眼睛很大,看人时目光流转苏三恍惚觉得这桂姐能有几分丽娜的风流样子,只是年纪大了,又故作庄重,完全不同于丽娜的轻佻和招摇,桂姐一身黑色旗袍,显得格外庄严肃穆。收下香烛和信封,还用手不经意地捏了一下信封,大概是摸到里面的钞票差强人意,脸上隐隐带着笑容,双手合十道:“不知小姐所求何事?” “让一个狐狸精死!” 苏三故意将话说的咬牙切齿,眼睛也瞪得圆圆,显出格外气愤的样子。 “这个男欢女爱的事情,实在不是仙姑能做主的。” 果然,桂姐又是这样说。 “可是,我愿意将全部财产奉献给仙姑。只求,只求那个贱人死!” “全部财产?你以为仙姑是能用钱收买的吗?”桂姐的话很有威严。苏三被带进门后就冷静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跟着桂姐进了院子,就被带进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的窗户很小,还都关着,窗棂都是繁复的雕花,外面还都被盖住了,没有一点阳光能透进来,屋子正中是一个神龛,里面供奉着观音菩萨,前面还有个香炉,正燃着香。 苏三仔细闻了下,发现这香和门口小贩卖的不是一种,不知道是什么香,总觉得带着药气,难道这线香里面还加了凝神定气的药物? 苏三知道一些的大的寺院道观,用的香都是自己做的,这个小院子也要自己制作线香吗? 因为香的气味有点奇怪,苏三为了辨别就多闻了一些。这时她觉得自己浑身有点发飘,看周围都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样子,而眼前的桂姐却在瞬间变了,变得非常美,美的不能用语言形容。 就像一尊观音菩萨,嘴角边还挂着慈悲的微笑,用及其美妙的声音说:“只要你足够虔诚,仙姑一定会帮你的。好孩子,你说说自己能有多少财产。” 苏三心知不妙,却又不由自主地开口道:“我家是做远洋贸易的,我名下有航道也有大轮船都可以供奉给仙姑。” 桂姐的声音非常具有诱惑性,她继续循循善诱:“那你要对付的狐狸精是谁呢?她叫什么做什么的,为什么要对付她。” “她叫林淑凝,现在圣约翰大学做教师,半月前才结婚的,她抢走了我的男人,叫做杨孟生。” 苏三装作眼睛发直的样子,其实却在凝视着房顶的一个点。 她看过一些心理类的书籍,说人要是集中精神在某一点的话容易聚精会神,不被周围环境所影响。 此刻,她正用自己顽强的意志力和那种让人放松精神,神情恍惚的线香抗衡着。 苏三清楚,说谎的最高境界是真话假话掺合着来。因此她说的林淑凝和杨孟生都是确有其人,说到他们的关系时候也都是真的,一想到这两个人曾经做的事情,苏三忍不住生出几丝愤怒和不甘,也增添了事件的真实性。 果然,就听那桂姐说:“好孩子,你想让他们得到什么结果呢?” “离婚,让杨孟生回到我身边。” 苏三神情木然,一切都像是在桂姐的引导下徐徐讲出。 “这点办不到,但是我可以让他们死。人要是死了不就是一了百了,那个狐狸精也就不存在了。” 苏三心里咯噔一下,看向桂姐,摇头道:“你不是仙姑,我不信你的话。他们哪那么容易死了,杨孟生可是法官呢,*官。” “傻孩子,我说的话都是仙姑告诉我的,仙姑通过我的身体和你交流呢,你可不能对仙姑不敬。” 桂姐忽然伸手抚摸苏三的头发。 周围是香的腻人的空气,她的手温柔至极,她的脸美艳不可方物,整个场景都恍惚的不真实。苏三如堕云端,浑身软绵绵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前尘往事都堆在眼前,心里酸酸的想哭出来。 “那就一切听从仙姑的。可是他们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这些都不用你管,你只要将你的钱都供奉出来,仙姑自然会告诉你。好孩子,告诉仙姑,你下次会带来多少钱?” “支票可以吗?” “多少呢?” “大概能有不到一百万吧,八十多万,我手头只有这些钱,剩下的就是珠宝首饰了。这些可以供奉吗?” “当然可以。供奉越多,得到的回报就越大。“桂姐眉开眼笑。 苏三都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走路是深一脚浅一脚。 苏三从曹家走出,走了一会,后面有人抓住她的胳膊,苏三刚要叫喊,耳边是罗隐的声音:“你怎么了?苏三,你怎么了?” 苏三瞪大眼睛,可是这场景看在罗隐眼中是非常吓人,因为她双眼根本就不对焦就像是盲人的眼睛一般。 罗隐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你看不到?” “是,这会什么都看不到,整个人像是都成木头人了,那个房间的香有问题,像是一种……催眠。” 苏三说完这话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十章 不存在的曹仙姑(上) 罗隐急忙搀扶着苏三站在路边,举目四望,远远地看到一辆黄包车过来,连忙招手。 车子停下,那车夫每天街面上跑,什么人没见过,见是个年轻男子搀扶着半昏迷状态的女性,抿着嘴暧昧地笑笑。 罗隐扶着苏三上了车,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坐车,便只能也坐了上去,将苏三搂在怀里报了自己寓所的名字,车夫拔腿就跑。罗隐低声问:“你怎么样?头很晕吗?要不我们先去医院看看?” 车夫听着这说话不像是男女偷情,便开口道:“两位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罗隐闻言向后看了几眼,并没有发现有车子追上来。 车夫嘿嘿一笑:“我刚才七拐八拐的,把人甩掉了。开始以为你们是出来玩的,原来不是,这位小姐生病了吗?” “是,有些头晕。” 那车夫好奇地问:“可是中了邪?” “什么中邪。” 罗隐语气很不好。 那车夫嘿嘿一笑:“先生,我可不是胡说,那条街邪性的很,我总路过,经常能看出从那地出来的人不太清醒的。各个脚底发软,哦,几天前,有个太太还掉河里去了呢,爬上来一身都是湿的。” 掉进河里?那可是神智恍惚到了极点啊。看来从那院子出来的人,也就是见过曹仙姑的人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刚才跟着我们的是什么人?” “那就不知道了。” 车夫摇摇头。 罗隐问:“你想不想多挣点钱。” “不爱钱的是王八蛋。” “那好,我有个挣钱的生意交给你,看你做不做。” 这时罗隐听到苏三嗯了一声,急忙问道:“你觉得怎样?我们先去医院。” “我只是头晕,心里明白着,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那些跟踪的恐怕是曹仙姑的人,我和她说了假话她是想跟着我,看我到底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车子在罗隐的私人公寓前停下,罗隐多掏出几张钞票交给车夫:“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每天在那巷子曹仙姑家门口盯着点就成,每天往来的人都要汇报给我。事后必有重赏。” 那车夫看着罗隐住的房子很是豪华,心知这是个有钱人,急忙点头答应着。见他拉车要走,罗隐叫住他道:“若是有人问你送我们到了哪里,你知道怎么说吧?” 车夫连连点头:“放心吧,我这人的嘴巴最牢靠不过。” 罗隐扶着苏三进门,老妈子急忙迎出来问:“四少爷,这是怎么了?” “去倒杯水。” 罗隐看苏三神智已然清醒,只是身子发软,便想着多喝点水也许能冲淡下药性。 水送来,罗隐直接放到苏三嘴边,苏三喝了大半杯子,靠着沙发好一会才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可能就没有什么曹仙姑。” “没有曹仙姑?你没有见到曹仙姑?” 罗隐看苏三变成这样以为是中了曹仙姑的道。 “没有,我只见到了桂姐,一直是她和我说话,那个房间点了香,香味很奇怪有点药味,有催眠的作用,我是费了很大劲用意志抵抗,可是最后还是有些头晕。那个桂姐现在想来和李娜竟然有几分相似。小贩说丽娜没有买香烛也没有带礼物就被桂姐热情地迎接进去,如果她们真是亲戚呢?还有,我中了催眠香的时候,忽然间觉得桂姐在我眼中美丽无比,庄严美丽的像观音菩萨,假如哪个蒋小开也是中了那种药香的毒,中毒程度甚至比我还要深能将桂姐当成第一大美人,乖乖地将钱财奉送,是极有可能的。” 说到这里,苏三忍不住打个寒颤。 若这就是曹仙姑的真相,那蒋小开一心想得到第一美人青睐,沉迷曹仙姑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那可实在是太可悲了。 罗隐想了想道:“我也要去拜访一次,看看曹仙姑到底是何方神圣。” 且说那车夫拉着车回到庙后街一带拉活,忽然冲过来两个汉子,一把拉住他的车,气势汹汹地问道:“方才你拉着一男一女走了,去了哪里?” 那车夫看看这俩汉子,笑道:“可是说中邪的那个女人?” “什么中邪,胡说八道什么?”那汉子喝道。 “男的是那位小姐的管家,带着那位小姐去圣玛丽医院了。不过啊……” 那车夫暧昧地笑笑:“这有钱人家小姐养小白脸做管家也是有的,我看那个管家年纪蛮轻的,护着那小姐的样子才叫人嫉妒哩。” 那俩汉子盘问完车夫,顺着后门回到曹家向桂姐汇报。 “去医院了?呵呵,我用的药医院要是能查出来,我这二十年算是白混了。” 之前还庄重肃穆的桂姐此刻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脸上风流婉转,眼波荡漾,轻佻的神色和丽娜如出一辙。 “那女人什么来头?不会说假话吧?” 一个汉子担心地问道。 “屁话,这些年在我桂姐面前哪个能说假话?”桂姐眼睛一瞪看着那汉子,“好了,你去调查一下可有个叫做杨孟生的法官,他太太叫林淑凝,是圣约翰的教师,哦,他们是半个月之前结婚的。” “调查出来怎么办?对他们下手?” “笨蛋,钱还没拿到呢下什么手,我们也得权衡利弊,到底是对这俩人下手容易,还是拿到了钱对那女人下手容易。咱们不能做冒风险的买卖,哪个风险小就做哪个。“ 那俩汉子听了桂姐的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桂姐英明。” 待他们两个人走了,一个黑衣老妇人走进来道:“何必还要做,我们的钱够多的了,前些天才出事,你不怕被警察盯上?” “那个老警察?废物一个,怕什么?若是年轻个十年,还能玩一玩。这次这个女人,为情所困,这种人最好对付了,被咱们卖了都帮着数钱呢。” 桂姐得意地笑了笑。接着站起身,看向桌上的礼物。 “都是上好的香烛,送到咱们那铺子去吧。” 老妇人点点头说道:“最近我又看到那个姓蒋的在我们这院子周围转悠,你看……” “嗯叫马二他们把他扔远一点,只要不弄死就行。那个人真讨厌,牛皮糖一样。” “还不是你把人家迷成这样的。”老妇人嘎嘎地笑了。 “哎呦我的老姐姐,好像你就没尝过他的滋味一样。怎么了?可是心疼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不存在的曹仙姑(下) 月黑风高夜。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墙头跳入小院。 黑影躲躲闪闪,观察了一会周围环境后,轻手轻脚往后院走去。 罗隐来之前已经向苏三问清了曹仙姑小院内的具体情形。 后院一间屋子,说是曹仙姑的修炼之所,是不许外人进入的。 罗隐摸进后院径直奔那小院,他要彻底看看到底有没有曹仙姑这个人。 他在门口听了会儿动静,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小瓶机油,倒入两侧的门轴上,接着掏出一把匕首,从门缝插入后直接向上,并没有受到阻碍,里面没有门闩。 罗隐这才伸手推门。 门轴合页上足了油,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屋子里有盏长明灯,借着灯火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正中间是一个很大的神龛,里面供奉着一个神像。地上还有蒲团,但是房间里并没有人,没有人的呼吸声。 罗隐急忙闪入,接着关上门。屋子不大,一切都映入眼底,若是曹仙姑在此清修,那么人在哪呢? 这个神龛里供奉的不是观音菩萨,是个女子的模样,看衣饰打扮有点类似西南一带的民族。神龛前面是很大的香炉,里面的香已经都烧完了只剩下冰冷的香灰。 罗隐凑近了闻闻,并没有头晕的感觉。 看来这里用的是正常的香,没有加药。 他正要仔细在查看周围情况,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罗隐大惊: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没睡? 他看看周围,只有神龛后面的帷帐可以躲,便急忙闪身进去。 门开了,脚步声缓缓进来。 接着是一声叹息,一个中年女子跪倒了蒲团上。 “最近心绪不宁,夜不能寐,求真神指点迷津。” 这女子口中念念有词,正是桂姐。 罗隐躲在神龛后面一动也不敢动。只听桂姐继续说道:“丽娜现在的工作实在太过凶险。不是女孩子该做的,我有这么多钱,却不能买女儿称心如意,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她。” 罗隐心惊:原来丽娜是她的女儿!怪不得她能随便进入,怪不得曹仙姑说什么姻缘天定,不同意邱月娥对她下手。 “妈,大半夜的你来这做什么啊,吓人倒怪。” 门口,丽娜的声音响起。 “我是担心你,求咱们的真神保佑。可不许对真神不敬。”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丽娜嗤笑道。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怎么瞎操心了?” 桂姐起身,在香炉里插上三炷香。 “还没瞎操心,好好的你弄那么多事情做什么。邱月娥是不是你害的?” 丽娜语气很是不满。 桂姐吃惊道:“你这是什么语气,莫非她死了你不高兴?” “我可不想给两个小东西做后妈。我们在杭州本来好好的,这下子邱月娥死了,老单还得照顾那俩孩子,我们怎么过二人世界啊,妈,你可真是能多管闲事。” “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你过去从没有对谁这么认真过,那个姓单的也看不出哪里好,怎么就把你迷成这样。” 桂姐伸手点了女儿一下,丽娜笑道:“哎呀,我的妈,他就是好嘛,比别的男人都好。反正我就是喜欢和他在一起,我的长官也不干涉这些事,本来我们好好的,现在邱月娥死了,我和老单之间非要挤进来两个小毛头,这可怎么办?想想都头大,烦死了。” “多简单的事,那么点的小东西,说没了也就没了。” “啊?妈,你的意思……那不行,老单不会让我这么做的。”丽娜连连摇头。 “你傻啊,哪能明着来,就像这次邱月娥,我不也是没有明着,一切还都是她自己自愿去做的,就算警察查到那也是自杀和咱们没关系。你是不晓得,这么点的小孩子最娇气的,可能风吹一下,喝上几口凉奶就能出事呢。神不知鬼不觉的,哪里能被人发现。只要找好了机会,每天给他们灌点凉奶,拉上几天肚子就差不多了。” “啊?这都行?”丽娜语气中充满惊讶,接着开心地说,“妈,你这个主意真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母女二人走出去了,罗隐气愤地扯着帷幕,恨不能冲出去将这母女二人抓过来痛骂一顿。 什么蛇蝎心肠的人才能对两个那么可爱的双胞胎下毒手! 罗隐等了一会,见院子里再无动静,轻手轻脚出来,趁着夜色翻出墙去。刚一落地没等转身,罗隐就挥手向自己身后一拳,拳头打在一个人身上,那人闷哼一声:“好好地打我做什么?” 竟是蒋小开的声音。 罗隐急忙转过身,一把拉住蒋小开就跑,绕过巷子才松开他道:“深更半夜,你跑人家院子外面做什么?” “深更半夜,你进人家院子里面做什么?”蒋小开脑子转的倒是很快。 罗隐横他一眼:“我是警察,查案需要,你怎么在这外面?” “原来你是警察啊。” 蒋小开忽然一把抓住罗隐的胳膊:“那你带我进去见仙姑好不好。” “那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仙姑,只有一个桂姐。” 罗隐决定击碎蒋小开的梦想,不能再让他活在虚幻中了。 “啊?仙姑不在家吗?怪不得不见我,其实,仙姑一定是喜欢我的,定是桂姐那个老妖婆拦着。那女人,哼,老东西。” “你给我听明白了没有仙姑,只有桂姐,她给你们下药了,你进去就闻到一股腻歪的香味对不对?接着就脑子你发晕,你仔细想想每次看到曹仙姑是不是都有很浓重的香味。” 蒋小开虽然沉迷曹仙姑,但人还不傻,闻言愣住:“你说我被下药了?那仙姑到底是怎么回事?” “根本就没有什么仙姑,是桂姐骗人,你好好想想,迎接你进去的是桂姐,每次仙姑出来香味都熏的你头晕,走出来是不是头重脚轻?” “头重脚轻,我以为那是……纵欲过度,难道是中毒?” 蒋小开双手抱住头:“不,不会是这样,明明是仙姑带着一个仙女伺候我,我们在一起无比快活,怎么能是假的呢?”他的声音大了一点,就听着巷子口有人喊道:“姓蒋的在那里!” 说话间沉重的脚步声朝这边跑过来。’ 罗隐暗道不好,拉着蒋小开撒腿就跑。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一切都是空空 后面的脚步声紧紧跟随,有人喊道:“怎么,那傻子跑的倒快!” 罗隐见追兵体力充沛,两个人跑是未必能跑得过的,便拉着蒋小开,做出个噤声的手势,两个人背靠着墙壁,躲在路边高大的梧桐树后,一动也不动。 那俩人从他们身边跑过去,在夜色的掩饰中并没有发现罗隐他们二人。 等那俩人跑的不见踪影了,罗隐松口气问:“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蒋小开则上气不接下气:“你不是警察吗?有枪啊,怕什么,开枪毙了他们。” “破案是要靠脑子的,我要是能用枪,做什么大半夜的爬墙头,说吧,为什么抓你?” “我哪知道啊,今天下午这俩人就在街面上转悠找我,我藏了一晚上了,半夜想离仙姑近点这才跑到墙外睡觉。对了,你踩到我了,要赔钱。” 蒋小开一脱离危险剧想到罗隐从墙头跳下踩到自己的事情。 “我刚救了你,你竟然还和我计较这个?白眼狼,怪不得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活该被人当凯子耍。” 罗隐瞪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 “唉,警官,探长,别走啊,把话说明白,曹仙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桂姐?你说和我在一起的一直是桂姐?” 蒋小开紧跑几步追上了罗隐,拦住他的去路。 “对,一直是桂姐,她给你下了催眠香,你后来看到的都是幻觉。从始自终你都和桂姐在一起。” 蒋小开目瞪口呆。 “没有仙姑,我只是睡了那个半老婆子?” “理论上是这样,节哀。”罗隐拍拍他的肩膀。 蒋小开啊地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抱着头,接着用力撕扯头发,显然是痛苦至极。 罗隐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蒋小开对曹仙姑是爱之极恨之极,内心纠结,他失去了全部财产,结果真相竟然是一个骗局。 过了一会,罗隐试探着问:“你……还好吧?” 蒋小开呜咽一声:“不好。” 他蹲在地上等了一会,见罗隐不搭话,索性站起身道:“跑的太快,我饿了。” 罗隐没搭理他,转身要走。 蒋小开却抓住罗隐袖子不放:“我饿了,哥。” 罗隐看看他破烂的衣服:“那就去找吃的吧。” 蒋小开嘴一撇:“哥,可是你拉着我跑的,你从墙头跳下来还踩到我脚,我的脚本来就疼,又跑了那么远,你总得对我负责。” 罗隐愣住,他第一次看到还有比毓嵬更无赖的人。 蒋小开扯着罗隐的袖子不放,可怜巴巴的,像是蹲在地上等骨头的小狗。 罗隐想到他被桂姐骗的人财两失,心里也不落忍,为难地说:“这个时间段,哪里能有吃饭的地方呢?” 蒋小开拍手道:“只要你答应就行,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找啊。” 两个人沿着街走了一会,前面是个十字路口,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人影,还有红彤彤的炉火。 蒋小开眉开眼笑。罗隐则皱着眉头盯着那路口忙碌的人影,心里满是疑惑。 那是一个馄饨摊子! 蒋小开欢呼着:“天助我也,竟然有馄饨吃。” 罗隐默默跟着他一起来到桌前坐下。红色的火焰舔着锅底,大铁锅上方水汽缭绕,朦朦胧胧。 “两碗,不四碗馄饨,我能吃三碗。” 蒋小开笑眯眯地说。 罗隐说:“都给你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姑娘低着头,手指上下纷飞,小馄饨一个个摆在面板上。罗隐总觉得她看着眼熟,虽然天黑,隔着水蒸气看不到相貌,那轮廓和动作越看越熟悉。 罗隐吃惊地站起身,走向那姑娘。 蒋小开笑道:“你干嘛去啊,不要看人家姑娘漂亮就去调戏人家啊。咦,姑娘,你怎么那么像曹仙姑?” 罗隐走近了,那姑娘正抬起头,看向罗隐,嘴角含着骄傲的微笑。 罗隐大吃一惊,眼前明明是罗三小姐的脸! “先生,请等一下,马上就包好了。”那姑娘柔声说道。 就在这说话瞬间,罗隐一眨眼睛,发现姑娘的脸变了,不是罗三小姐,而是一张普通的质朴面孔。 罗隐用力揉揉眼睛,罗三小姐和姑娘的面孔在眼前换来换去。 罗隐想起曾经和苏三遇到过这姑娘,可是那时却也是看不分明她的长相,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姑娘低头含笑不语。 这时馄饨已经下锅了,姑娘手里拎着大铁勺子,刮着锅底哗啦哗啦的香。 这场景这声音,包括眼前这个姑娘,都让罗隐觉得不甚真实。 “你再不回答我只能请你去警察局走一遭了。” 馄饨已经煮好了,姑娘拿出大海碗,往里面撒上海米、紫菜、小香葱、香菜末和花生碎、又滴上芝麻香油和老陈醋,接着一大勺子热汤浇上去,香气扑鼻。 蒋小开早就等不及了,几乎是从姑娘手上抢走了第一碗,端起来稀里哗啦的就吃,完全不怕烫嘴。 蒋小开吃完了两碗,这才觉得胃里舒坦多了,热乎乎的食物在胃部晃晃悠悠,浑身每个毛孔都跟着舒坦的想歌唱。 他看着罗隐问:“你怎么不吃啊。” 罗隐苦笑:“你吃的是真的馄饨还是虚幻的馄饨呢?” “什么真的假的,吃到肚子里就是真的。” 蒋小开吃的兴高采烈,端着碗叫道再来一碗。 这时他对上姑娘的脸,大叫道:“仙姑,果然是你,你是来度化我的吗?” 罗隐看着蒋小开忽然站起来,神情痴迷地冲那姑娘走去,便喊道:“你做什么?” 蒋小开走近那姑娘,就要伸手去拉姑娘的手。姑娘的那张脸千娇百媚,此刻分明是他中了催眠香后看到的那张脸,美艳不可方物,迷得他神魂颠倒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一亲芳泽。蒋小开一把握住姑娘的手嘴里还惊愕:“你的手真瘦啊,怎么这么冰呢。”他说话间低头一看,自己手里握着的分明是段白骨! 蒋小开大惊失色,又去看姑娘的脸,方才美丽至极的一张脸此刻竟然变成一个骷髅,那骷髅的嘴角还裂开,发出咔咔咔的骨裂一般的笑声。 蒋小开吓得啊地惨叫一声,昏倒过去。 罗隐急忙冲过来问:“你对他做了什么?”恢复成正常人样子的姑娘抿嘴一笑:“没有做什么,只是告诉他红粉骷髅的真正含义。”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有时候我可以看到你,有时候不能?” “你想我是谁就是谁。”姑娘微微一笑,“天亮了,我该走了。” “我三姐她是不是还活着……” 姑娘没有回答,就在这片刻之间,眼前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的只是幻境吗? 罗隐站在原地,看着恢复原样的周围,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地上的蒋小开忽然大哭起来。 “假的,都是假的,我为了虚幻的美人挥霍一空,我是个败家子败家子啊。” 罗隐弯腰去扶他,蒋小开起身后看着罗隐,忽然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空的,都是空的,一切都是空的。虚无缥缈,这里也是空的。” 他又哭又笑,嘴里叫着空空,转身就跑。 罗隐看着他的背影,想到那姑娘说的红粉骷髅,心道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点醒蒋小开,这样看来这姑娘倒也不是坏人,只是她总变幻成别人的样子,只为了点醒世人吗?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母爱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那两个大汉去向桂姐复命。 “昨晚被那姓蒋的小子跑了,不过桂姐你不用担心,我们打听到,原来那小子今天竟然跑到郊外的庙里落发出家了。” 那俩汉子看到桂姐一脸不高兴急忙说起蒋小开出家的事情。 “去做和尚了?”桂姐脸上这才恢复了从容。 嘴里还感叹着:“这样也好,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她此刻面色平静,竟然真装的像个道行高深人的样子,那俩大汉被她唬的不住称是。 一个大汉想了想道:“那天的那个小姐还要不要继续调查了?那个法官结婚的事情倒是真的。” 桂姐点点头说:“且容我想想。” 大汉退去,丽娜从幕后闪身出来道:“妈,你又要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扯上什么法官,那些人哪里是好相与的。小心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扯你娘的臊。你老娘是那么笨的人吗?” 桂姐最近脾气很不好,看着女儿竟然怀疑自己的能力,非常生气。 “我只是担心你,警察现在都开始怀疑我了,你再做那么多事,我担心被警察盯上,那样大家不都完蛋。” 丽娜手指绞来绞去,内心惶恐不安。 “妈,昨天你说的事,我仔细想了还是不要那么做了。你不晓得,邱月娥最后出了什么事,吓死人了。” 桂姐嗤的一声笑了:“她活着时候被我骗的找不到东南西北,死了有什么好怕?” “不是的,她离开这里又活了四天。” “不可能,那符咒可是被剧毒药水泡过,活四天?半天都熬不过。”桂姐一脸不相信。 “是真的,警察和有仁讲了,说她明明死了四天,可是死后还有人见她出过门,妈,你说着人死了怎么还能出门呢,还买了奶粉喂孩子,这事太蹊跷了,我越想越害怕,不如,你给我做个道场,咱们镇镇她的魂吧,这万一找上门来……” 丽娜浑身打个冷颤。桂姐冷笑:“瞧你那点出息,让你收拾俩小毛头就吓成这样推三阻四,你们军统不是各个杀人如麻吗?这点事都害怕,还能做什么?不如早点回家,跟着我骗钱骗男人来的快活自在。” “我哪杀过人啊,我一般啊都是……色诱……”母女二人相视一眼一起格格格娇笑了起来。 “好了,不用怕,我今晚就做做法术,打散那贱人的魂魄,看她还敢吓唬我宝贝女儿。” 桂姐眼中流露出慈爱的神色。 丽娜开心地搂住她肩膀:“这就对了,我就晓得妈妈最疼我的。我小时候要什么你都给我什么,现在我要这个男人,你也能把障碍帮我除掉。” 桂姐看着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儿,心里无比得意。这个女儿的生父是谁她可记不清了,她只晓得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世间唯一和自己骨血相连的人。这些年女儿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弄死一个女人帮女儿抢个男人算什么?若是有一天,这个单有仁不对女儿胃口了,自己也有办法把他弄死,那才叫一了百了呢,母爱,这才是母爱呢。多么伟大啊。桂姐很是得意。 “啊,丽娜是桂姐的女儿!” 苏三听完罗隐的讲述,很是震惊。 她为邱月娥感到不值和痛心。 她付出那么多钱财求桂姐,哪想到是羊入虎口,人家早大张开嘴等待她自投罗网呢。 不知道桂姐是用什么办法引诱她喝下符咒的,既然这女人能用催眠香制造幻境骗光人的钱财,让邱月娥喝下有毒的符咒水是极为简单的事情。 邱月娥喝下符咒水,毒药开始发作,她挣扎着回到家里死去。然后呢? 苏三和罗隐再一次来到邱月娥家,还没进门就听着双胞胎哇哇大哭的声音。 门上已经挂上了白幡但丧事还没有办。推门进去,就听着单有仁咆哮的声音:“哭哭哭!哭丧啊你们!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说着他也坐在地上开始抹眼泪。 苏三问:“单先生,孩子哭成这样,是饿了还是拉了?” 单有仁这才慌忙擦干眼泪,站起身来,脸上本想赔着笑脸,可惜他心情欠佳,看着是满脸的皮笑肉不笑。 “不知道,哭了一上午了,真要命,我从没有想过养孩子这么难!天那,我都要被折磨死了。” 苏三没理他,直接走向躺在竹子做的婴儿车中的两个孩子,解开襁褓,一股臭气散开。 “呀,拉了,单先生,你得给孩子们收拾啊,这样他们怎么能不哭呢?” 单有仁无奈,四处张望寻找尿戒子,找到后皱着眉头,屏住呼吸给孩子们换。 大概是他用力太大,孩子哭声更响了,小手脚还在空中胡乱挥舞,鼻涕一把泪一把,听得人心里格外的酸楚。 换了戒子,苏三抱起一个孩子,单有仁无奈之下也只能抱起另一个,口里跟苏三一样念叨着:“哦哦哦,不要哭了。” 罗隐看他动作非常笨拙,便问道:“你多久没有回家了?不止一个月吧?” “有两个月了,大上个月回来过一天,只是孩子都很乖,月娥把他们照顾得很好,一点不用我费心,我没想到,现在他们变成这样!”单有仁忍不住抱怨。 苏三笑道:“不是他们现在变成这样,这么点的孩子一直是这样,不过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大小便要处理好,你那天觉得孩子们乖巧,是因为邱月娥在带,你根本不用操心。” 单有仁叹口气:“原来带孩子这么难,真是比我在特训班都要辛苦,唉。” “你以为邱月娥在家就是吃吃喝喝享受吗?她就是死了都不放心孩子,还去给孩子们买奶粉。没有她,这四天孩子澡都饿死了。” 苏三说完这话,罗隐眼前一亮:“邱月娥本来是死了,却凭着对孩子的一份执念又像行尸走肉一般的过了四天,最后在等到人解救她的孩子后才彻底失去全部意识,这件事应该就是这样。” 苏三瞪大眼睛:“不是吧,我只是随口说说,这种事,怎么能发生呢,一个死了的人,还能为了照顾孩子活过来?” 单有仁更是大惊失色。 “不是活过来,也许只是一种生物电的刺激呢?比方说,可能是这俩孩子和邱月娥之间存在着某种我们看不到的磁场。孩子的哭声刺激了死去的邱月娥,她的生命本来结束了,失去了全部意识,但是她的身体却在这种磁场的干扰下再次站了起来,凭借过去带孩子的经验,完成了照顾孩子的一切。因此目击者,不管是邻居还是山鬼,都说她走路姿势僵硬,扔胳膊扔腿一样,那时因为她行走都是被刺激下进行的,姑且说,这种刺激其实是母爱吧?” 生物的器官、组织和细胞在生命活动过程中发生的电位和极性变化。它是生命活动过程中的一类物理、物理-化学变化,是正常生理活动的表现,也是生物活组织的一个基本特征。 死去的人可以用这样的刺激再行动吗? 苏三想不明白。 罗隐叹口气道:“当然,我这是猜测,我认为孩子的哭声让邱月娥产生了本能的反应。” 单有仁听到这里,紧紧搂住孩子,面色惨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这是一种猜测 在民间传说中,人去世后是忌讳遇到猫的,因为那样很有可能会引起诈尸。 很多人都听过类似的故事。 传说中都有个老太太。去世后停尸在家,结果家属一眼没看到,一只猫从老太太尸体上走过,于是老太太诈尸了。 人站起来,迈着僵硬的步子往外走。按照传说,这个老太太还很有可能变成猫脸。 诈尸后会怎样? 各种说法都有。 会再活一段时间,谁知道哪天再死了呢。 会见人就咬,被她咬的人也会成猫脸,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真的会这样吗? 故事讲到这里,很多小孩子会眨巴着眼睛问大人。 那谁知道了,反正老人们一代代传下来的,诈尸就是这么回事。毓嵬一本正经地讲完,看向苏三,双手一摊:“按照罗隐的看法,我觉得邱月娥就是一种形式的诈尸。只是引发诈尸的原因从黑猫变成了小孩子。” 苏三问:“那你如何解释后来的臭味呢?诈尸的人会散发恶臭吗?” 毓嵬想了想道:“也许是一种后知后觉呢?她刚死后,意识尚没有彻底离开身体,这时孩子的哭声激发了她内心的母性,她竟然就直挺挺地起来,照顾孩子,等于心里憋着一股劲,等到后来这股劲散了,她忽然在某个时刻意识到自己彻底死了,尸臭这才散发开来。嗯,古代文人笔记中不经常有这样的故事吗?某个人死了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死去,还能四处游玩,一旦意识到死去,倒下后会马上腐烂成白骨。这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三个人在罗隐办公室内,讨论着邱月娥死亡的问题。 已经是晚上,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的夜色不断变幻着。这个时间段讨论这样的问题,还真是叫人心里发毛啊。 “你难得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苏三站在窗户前,看到玻璃反光映着房间里几个人的人影。 “你小时候没有听过这样的类似故事吗?”毓嵬也觉得好奇,这种故事一般都是口耳相传,老人们最喜欢拿来吓唬小孩的。 苏三摇摇头,叹口气说:“没有。我小时候没人给我讲故事。” 毓嵬刚要问为什么,罗隐走上前,轻轻拍一下苏三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从毓嵬的角度看过去,他们俩并肩站在窗前,玻璃上两个人的影子也并肩在一起,而自己则孤零零地在后面晃荡,心里有一些空落落的,需要什么东西来塞满。他只能抓去茶杯,倒了一大杯茶水一饮而尽。 苏三正好回头,笑道:“看看,你也牛饮开了,过去总说我喝茶不是为了品茶是为了解渴,叫牛饮呢。” 毓嵬笑了一下,那笑容看在苏三眼中竟然有几分悲凉的味道。 苏三以为他是因为想到邱月娥的事情受到了惊吓,心情不好,便安慰他道:“邱月娥已经入土为安,再没有发生别的问题,看来可能就是诈尸吧,问题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担心。” 毓嵬又灌下一大杯茶水,感觉内心的空虚在一点点被填满,冲苏三苦笑一下,目光中伤悲一闪而过。 罗隐正色道:“我认为这些故事中的诈尸,其实就是生物电的问题。猫和死者的磁场发生了某些我们肉眼看不到的变化,在磁场的刺激下,死者出现了死亡后的活动,只是行动而已,全无思想。” “全无思想的尸体还能想着照顾孩子,总觉的事情不能这么简单。” 苏三依然表示存疑。 “好了,就如你所说,邱月娥已经入土为安,不管她是怎么个情况,以后不会再出来作祟,这就已经足够。我现在关心的是,始作俑者能否得到制裁。”罗隐拿出笔,在笔记本上写了桂姐和曹仙姑的名字。 “我正努力将祸水引向杨法官那里,我想以杨法官的能力,处理这么个装神弄鬼的女人小菜一碟。” 苏三微笑道:“只是还需要你们的帮助,上次去那一次,桂姐未必会真的相信,同时丽娜认识我,只要她在那我的计划就没有办法实施,我需要将丽娜调走。” “你还想找莫明帮忙?” 罗隐有些担心。 “也只有莫名其妙能将丽娜调走,只是帮个小忙而已嘛,再说,解除他下属的嫌疑,也是好事一件。” 毓嵬则在一边嘟囔:“那个人你最好远离,他看你眼神不对。” 苏三的计划是将桂姐引向杨孟生那里。 她和罗隐分析过曹仙姑骗钱的方式,应该是利用催眠之类的方式欺诈受害者,同时她还养有打手,一些人所谓的求曹仙姑最后事情办成了,很大程度是那些躲在暗处的打手或者杀手的功劳。 一个人去求曹仙姑,送上大笔钱财要求曹仙姑为他做主,很快,他发现欺负自己威胁自己的人消失了。他以为是仙姑法术显灵,其实最大的可能是桂姐操纵手下的人暗中捣鬼。这样的事情发生几次,口耳相传,曹仙姑的名声就树立起来了,她再用一种限制拜访名额的方式,将自己高高挂起,更增添了很多神秘色彩。 罗隐判定,桂姐这次为了女儿丽娜除去了邱月娥,给丽娜带来麻烦,她很有可能急于收手,若是这样定然会想着在做一票大的,拿到钱以后就金盆洗手。苏三就是送上门的那个诱饵,她对苏三出手也好,对杨孟生出手也好,只要伸手罗隐就能抓到她,将她绳之以法。 毕竟桂姐害邱月娥的事情只是她和丽娜的谈话,并没有找到实际证据,在法庭上是不会被才信的,要想为邱月娥讨回公道,就只能引诱桂姐再次动手。 “你要小心,我会做好布置,只是你一个人面对,要千万小心,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任何闪失。” 毓嵬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在一边插嘴道:“什么龙潭虎穴,不如叫我去一探究竟,何必让苏苏冒险呢?” “我已经去做了,就由我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好。再说,我觉得在桂姐心里,我一个女子总比你好骗一些。” 罗隐则拍着毓嵬的肩膀大笑:“山鬼,你是不晓得这曹仙姑到底是什么来头,若是女子去求她,可能损失的不过是点钱财,若是你这般年轻英俊的男子,那可是要人财两空呢。” 苏三想到跑到城郊寺院出家的蒋小开,也叹口气道:“蒋小开还真是想明白了,看破世事竟然出家去了。” 毓嵬摸摸自己的头发,连连摇头:“我天,竟然还是要*的,那我只能给苏苏做坚强后盾好了。”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苏三粉墨登场 这天下午,苏三再次登门。 桂姐此刻正一个人在房间内静坐,看着观音像前香炉里渺渺升起的烟,想着上午女儿丽娜离家时的话。 “妈,收手吧,我越想越害怕,你这可不光是骗钱,都谋财害命了,妈,这次已经怀疑到我,幸亏我那长官厉害扛得住,否则我早被警察局抓去了呢。” 丽娜走之前和母亲推心置腹。 “你那上司那么好,怎么不把他抓住了?将来也有个依靠。” 桂姐并不看好单有仁。她始终认为一个没有责任心,能在妻子怀孕生子期间搞外遇的男人是狗改不了吃屎,将来就算和丽娜在一起也会变心的。与其在这种男人身上浪费青春,不如抓住个更好的。 丽娜嘴一撇:“你是不知道,我长官身边有个袁小姐,很得宠的,把长官看得滴水不漏,我们去汇报工作,她那眼睛都跟探照灯一样,蹭蹭发亮,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也不晓得那么来的那么多心机,真是人小鬼大,没意思透了。” “要不要我对她做点什么?只要把她骗来,在我这里没有拿不下的。”桂姐是一心想帮助女儿。 “你可饶了我吧,动了袁小姐,我还能活呢?妈,邱月娥这事就这样了,以后你还是收手吧,我这真是害怕。” “唉,我这不全都是为了你。我和那女人无怨无仇的,不为你惹那么多麻烦做什么。” “少来,不过这次是为了帮我,其他的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猫腻,你们啊……”丽娜微笑一下,笑容中满是暧昧。 “你和我大姨,你们俩是要钱又要命,还会要人,都说天道轮回,你们这么干,早晚有一天要遭报应的。” 桂姐冷笑连连:“那也是曹仙姑遭报应,和我有什么干系。” 丽娜被她气笑了:“妈,别自欺欺人了好吗?双簧你还唱上瘾了。” 母女俩的谈话不欢而散。 待送走了丽娜,那个黑衣老女人在一边问:“怎么?又和丽娜吵架了?” 桂姐叹口气:“养个白眼狼,我这辛辛苦苦为了谁呀,她还不领情。” 那黑衣女人则说道:“我也觉得丽娜说的很对,咱们在这也有几年了,名声这东西,过去打出去了能捞到那是最好,现在人也没那么傻了,总做这种危险的事树敌太多,一旦被抓咱们那些钱也是有命挣没命花的。” 桂姐沉思良久道:“师姐,你且容我想想。” 所以这天下午,苏三再次出现的时候,桂姐的眼珠定定地盯着她,好像苏三是个天上掉下来大大的金元宝。 苏三被她的眼神看的心里有点发毛,但这次她是有备而来,提前已经服用了提神醒脑的药物。 “为了显示你的诚心,先给菩萨上柱香吧,上完香,曹仙姑就会来了。” 桂姐拿出了香盒。 苏三点点头,顺从地接过她递过来的香,点上时又问道:“仙姑答应我的请求了?能让那俩贱人分开?” 桂姐微微一笑:“只有先上了香才能请来仙姑。到时候仙姑和你说。” 苏三上了香,又对着观音像拜了拜,眼前升起了渺渺烟气,苏三知道此刻要装作已经被催眠了,便用木然的声音问:“仙姑,在哪里?” 桂姐的声音充满了慈祥,简直要深入人的内心中,她柔声道:“傻孩子,你有什么愿望。” “让杨孟生和林淑凝分开,孟生是我的。” 苏三演技不错,故意装作有些神经质的样子。 “孩子,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我不能拆散人家的姻缘。除非……” 桂姐犹豫一下。 “那就按照仙姑上次说的,让他们两个人去做一对死鸳鸯好了。” 苏三说着从随身的小皮包里掏出一张支票:“这是10万元,先做订金。” “傻孩子,神佛面前怎么能说订金呢。这是你给菩萨的供奉,我只是代菩萨暂时收着罢了。”桂姐接过钞票,看都没看就放在一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副根本不为钱财所动的样子。 苏三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给自己下来催眠香,还能保持一贯的冷静装曹仙姑,这个桂姐的心机还真是很深,她女儿丽娜望尘不及的。 “只要仙姑能达成我的愿望,百万都是少的。” 苏三说的很坚决。 “很好,菩萨已经看到了小姐的诚心,不过……”桂姐话风一转,“你越虔诚,越能早点达成所愿,毕竟菩萨要和地府通融也是需要时间和钱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话你也听过的,我只是帮菩萨转述,关键还是看你自己。” 苏三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下次来我回再带张支票过来,给菩萨做供奉,只是,我这次的供奉,能看到菩萨显灵吗?” 桂姐高深莫测的一笑,不置可否。 苏三走了后不久,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汇报。 “那位小姐出门就上了一辆奥斯汀轿车,直接开到南京路的一栋洋楼,我在周围打听了,这女人姓赵,是个船王的独女,听说继承了大笔财产,人家那看门的,穿的都比我体面多了。” 桂姐瞪他一眼:“怎么跟着我亏了你了?” 那汉子急忙赔笑:“哪里哪里,没有桂姐和仙姑,我早就被人沉到黄浦江栽了荷花了。” 桂姐点头:“你晓得这点就好,你要做的事情都是仙姑吩咐的,仙姑会给你们赐福。好了,既然这赵小姐是个急性子,那我们就让她先尝点甜头好了。” 第二天,各大报纸刊登了杨*官家里昨晚被人袭击的事情。 据报道说袭击者有枪的,打碎了几块玻璃,墙上也有弹孔。 罗隐将报纸拍在桌上,哈哈大笑:“好,这个桂姐还真是雷厉风行,这么大手笔,杨法官都敢吓唬。” “这是昨天那张支票的功劳。看来我需要在给她加点作料,再来张钞票,她就能被杨法官当成眼中钉了。” 苏三去见桂姐都是精心化过妆的,浓妆艳抹,和现在清秀佳人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自信,只要不遇到特别熟的人,一定不会被发现的,这出大戏群众演员都已经到位,桂姐自以为聪明,派人跟踪苏三,还在苏三去的洋楼附近打探消息,殊不知这都是罗隐实现安排好的人手,一张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对于嫁祸给杨法官,苏三毫无愧疚之感。 她认为,这对幸福的夫妻,当得起这场折磨。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局中局 “仙姑果然神通广大,我今天真是要五体投地了。” 苏三再一次来到曹仙姑寓所,当然还是桂姐接待的她。 “仙姑法力无边,只要你能皈依仙姑门下,自然是心想事成。”桂姐笑眯眯地回答。 “只是枪这个,吓唬他们半天结果还没有让他们……”苏三说着伸手在自己脖颈上比划下。 桂姐双手合十:“我佛慈悲,仙姑只是传达观音菩萨的意思,仙姑说菩萨正在和阎王协商杨孟生夫妻的阳寿问题。小姐你要知道,我们肉眼看到的一切事情其实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都是仙姑和菩萨计划好了的。” 苏三装作懵懂地连连点头。 桂姐见时机差不多了,又拿出香盒说:“还是先给菩萨上拄香吧。” 苏三点上香,插入香炉,看着香烟渺渺升起,整个人的表情开始渐渐呆滞。 苏三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发直,直勾勾地盯着那线香上燃烧着的红点。 桂姐从旁观察,看到差不多了,便微笑道:“打点阎王还需要更多的供奉,你都准备好了吗?” 苏三缓缓地回过头,面露惊讶;“仙姑。” 桂姐慈祥地点点头:“是我。听桂姐说,你带了礼物给我?” 苏三装作木然的样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地一声,慢慢地打开皮包,从里面又又拿出一张支票,双手递给桂姐,嘴里还说着:“一点小供奉,不成敬意。” 桂姐装作风轻云淡毫不在意那支票的样子,可是眼角扫到支票上的数字,瞬间心花怒放。 50万元!这女人不是一般的有钱!只要找人稍微吓唬吓唬那个杨法官,她就能拿出这么多的钱。当然杀掉杨法官夫妻有点目标太大,换个方向,再做出点动作,从这蠢女人这里拿更多的钱,榨干她的钱后再将她杀掉就一了百了了。 桂姐心里迅速转过坏主意,脸上却还显出高贵庄严的模样。 这时就听着苏三问:“仙姑,还能再给他们更大的教训吗?仙姑什么时候能和阎王协商好呢,我一想到他们两个人还活着,这心都要碎了。” 苏三说着低下头去,轻轻啜泣,显出十分伤心的样子。 桂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苏三的头发:“好孩子,我会多求求菩萨的,只要你足够诚心,菩萨一定会如你所愿的。记住,你在这里给的供奉都是给菩萨的,我只是帮你将供奉送到菩萨面前而已、” “多谢仙姑,有仙姑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苏三叹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真希望那对贱人受到更大的惩罚,他们不该这么逍遥自在,杨孟生和林淑凝背叛我,我恨啊我恨。” 说着捂着脸显出痛苦不堪的样子。 桂姐将苏三的头搂住怀里,低声安慰着:“好孩子,只要你有足够的诚心,菩萨都会保佑你的,你看,现在菩萨已经开始在帮你了。” 苏三连连点头。 此刻,杨孟生家里,林淑凝坐立不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孟生,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啊。” 她抚着胸口,眼睛不敢往地板上看,因为那里还有个明显的弹孔。 子弹打穿了玻璃进入地板。 晚上都已经熟睡了,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响,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林淑凝吓得腾地一下坐起来,杨孟生也醒来了,伸手摸到枕头下的枪,低声说:“别怕。” 这些年,杨孟生睡觉前枕头下面都要放着一把枪,他没有安全感。自己根基太浅,又一贯以秉公执法著称,这明着暗着恨自己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过了一会,见没有别的动静,杨孟生这才轻手轻脚走到客厅,看到对着阳台的玻璃碎了,地板上被打穿一个孔,报案后,警察在他家外面的墙壁上也找到了弹孔。、 “是有人寻仇吗?” 林淑凝战战兢兢地问。 杨孟生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放心吧我一定要让警察好好调查,以后绝对不能那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真害怕,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唉……” 杨孟生夫妻二人看着匆匆赶来的罗隐,脸上都有些不自在。 罗隐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还是先讲讲具体情况吧,杨法官,最近可得罪什么人。” “我好像每一天都在得罪人。” “最近时间的,表现比较明显的。” 杨孟生仔细想了想,苦笑道:“实在想不起来。” “这样,那我只能安排足够多的人手保护贤伉俪的安全了。” “那就多谢你了。”杨孟生表情缓和下来。 “放心,一旦抓到下嫌犯我会把人先交给你的。” 罗隐走时候说道。 “请等一下。”林淑凝叫住了罗隐。 “杨太太还有什么事情吗?” 林淑凝看看罗隐又看看杨孟生,低下头去:“对苏苏做的事情,我很抱歉,你能帮我转告她吗?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希望能原谅我。” “这个……还是有机会杨太太亲自和她说吧。再见。” 罗隐大步走出去,下楼时很生气。 对,这对夫妻就是活该受到惊吓。最好的朋友,设计自己最好的朋友杀人这种事你都做的出来,还有脸说对方是你最好的朋友。 来到楼下,罗隐抬头看着杨家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位还真是天打雷劈的绝配啊。 所以,计划可以照常进行,苏三不必有任何愧疚,这担惊受怕的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 苗一问:“头儿,下一步怎么办?” “你带人在这附近蹲守,我想尝到甜头后曹仙姑很快又会行动。” 下午,苏三坐着汽车回到南京路上的寓所。 她的车子开进大门后,一个人站在门口像里面观望很久。 这时看门人发现了这个行迹鬼祟的男子,喊道:“喂,你看什么?” “这可是林家?”“什么林家,这家姓赵!” 看门人没好气地回答着。 这时一个侍女跑过来喊道:“老洪,小姐说下午海关关长的千金要来,要你注意点,早点开门迎接客人,可不许等客人按喇叭才开门,太没礼貌了。” “知道了知道了。”看门人点头哈腰地回答道。 桂姐派出的探子回去汇报:“那家果然是姓赵的,那位小姐结交来往的非富即贵,家里好多佣人,一看就是大富之家。” 之前的十万块桂姐已经从银行取来,那银行看到赵小姐开的支票,态度很是恭敬。看来这赵小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钱,这个美味大馅饼是老天赏给她的,可一定要好好地吃下去。 桂姐手里捏着那张支票,下了决定:“好,那明天就再吓唬吓唬那个法官。”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杨法官反击 夜深人静。 杨家小楼静静地立在夜色中。 凌晨三点左右的时候,两个人影鬼鬼祟祟来到墙外。 他们在墙外站住后蹲在地上不知在鼓捣什么,这时一道火光亮起,苗一带人在隐蔽处看的清楚,原来他们是带着火柴来的,接着浓重的汽油味扩散出来,看来他们是打算放火。 那俩人站起身,将棉花里面裹上石子,沾上汽油点燃后扔进围墙里,接着又去做第二个,扔进去的火团正好落在灌木丛上,渐渐开始燃烧起来。苗一看到这来人蹲下去又准备新的火团,觉得这正是好时机,他急忙带着几个警察掏出手枪打着手电包围上去。那俩人没想到警察竟然躲在暗处,吓得一把扔下手里的棉团,嘴里嚷着:“不是我们不是我们。” “哼哼,人赃并获。”手电筒照得亮光光的,地上是棉团和汽油。 苗一看着火在杨家院子的树丛中才开始烧起来,便故意拖延时间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一个警察不识趣地说:“里面着火了。” 苗一横了他一眼:“我知道,先审人懂吗?” 那警察急忙点头,这时杨孟生已经听到动静,开窗子看到院子里已经燃烧起来,急忙问道:“楼下可是警察?” 苗一这才一挥手道:“走吧,带着人进去,先救火。” 这帮警察说是救火,却像土匪一样,很快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踩的乱七八糟,苗一还故意将杨家院子里的水龙头拧断了,所以火将整片灌木丛都少干净了才自己熄灭。 林淑凝看着被破坏的面目全非的后院欲哭无泪。 杨孟生安慰她道:“这都是小事情,这两个人抓到了总算了了心事,警察已经很尽心了。” 林淑凝点头道:“我知道的,罗探长这个人还是很公正的,并没有因为我曾经对苏苏……” 杨孟生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急忙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林淑凝知道他是不想记起杨阿根的事情,便也不再说话。这时苗一已经带着人把后院祸害完了,押着那俩汉子进了杨家。 “杨法官,我们头儿说要把这搞事的直接交给你审问,我们配合,呵呵。” 苗一笑呵呵地说道,言语间充满巴结意味。 杨孟生很是满意,他让林淑凝回房先休息,然后自己坐在沙发上,还示意苗一也坐到一边,很威严地问道:“说吧,上次打枪的也是你们吧,为什么这么做,谁指使你们来的?” 那俩人看看苗一又看看杨孟生,其中一个梗着脖子道:“哼,是菩萨,菩萨说你作恶多端必须给你点教训看看。” “我?还作恶多端?” 杨孟生哑然失笑。 苗一也跟着呵呵呵赔笑。 “是你作恶多端,因为你包庇亲生父亲,你明知自己亲生父亲是罪犯,身为法官却一再隐瞒事实,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诡计多端,十足的伪君子!” 那汉子壮着胆子大声质问,其实内心惶恐到极点,他是按照苗一方才教的再说,自己的心都是紧紧地揪成一团的。 苗一在后院大声嚷嚷着救火,将那放火的汉子叫到一边问:“你想死还是想活。” 当然是想活了。 “想活就好。想活就按照我说的一步步做,你放心,法官心里有鬼不敢拿你怎样,你最后还是落我们警察手里。” 那人犹豫片刻:“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假?” 苗一冷笑:“那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么乱,我直接开枪打死你说你是想逃跑被我发现后拘捕,你觉得这是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那人不吭声了,低下头想了想道:“好,我按照你说的做,可你们一定要救我啊,都是仙姑叫我做的,我和杨法官无怨无仇的,我不会针对他的。” “放心,你和他无怨无仇我和他有仇啊,有我保你你怕什么。” 苗一一拍那汉子肩膀,俩人私下达成了协议。 杨孟生听这汉子喊出这些话来大惊失色,急忙看向苗一,后者装出一副懵懂样子:“呃,法官大人,这些毛贼被抓到了就胡说八道污蔑他人,我是什么都没听到,就是听到也不会相信的。” 那汉子听苗一这么说,担心他是嫌弃自己说的不够真,急忙继续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仙姑告诉我的,仙姑说每个人做的每件事,观音菩萨都在天上看的清清楚楚,他父亲杨阿根是杀人凶手,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民除害,这是好事,大好事啊。” 杨孟生心里咯噔一下,他内心深处最担心的隐秘被人当众揭穿,当即变了脸色,勃然大怒:“妖言惑众,看来是我之前查封过一些邪门歪道,引得你们这些人报复,你的仙姑在哪里?” 那人也不敢看苗一,见杨孟生的矛头果然指向了曹仙姑,心里松口气,便看了眼同伙,将曹仙姑家的地址报了出来。 杨孟生看向苗一非常诚恳地说道:“苗警官,这些邪门歪道诈骗百姓钱财,危害社会治安,民愤极大,不如现在就将他们老巢查封,以绝后患。” 苗一为难地看看那俩汉子,小声说:“法官大人说的极是,可是方才那人你们说了,现在去查封怕被人说是你官报私仇啊。” “你说的很对,他们既然敢攀扯我,说明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定会继续诬陷我的,因此我看这件事也没必要走司法程序了,我直接和你们罗探长协商就好。” 苗一连连点头:“这些刁民,不,这些邪教徒,一定会继续攀扯法官大人的,你放心,我抓到他们就直接堵住嘴巴,不会叫他们有胡说八道的机会。” 天还没亮,桂姐就被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 她心里生起不祥的预感,迅速披上衣服,拎着一个装着钱财的箱子就往后院跑。 她师姐反应慢了一点,没等起来就被闯进来的警察直接按住。 桂姐打开后门,被苗一等人堵个正着,刚要说话,忽然被人捂住嘴巴,接着下巴一疼,被人卸掉了。 苗一看看两个女人都被抓住,这才满意地一挥手:“带走。”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借刀杀人(上) 桂姐口不能言,对着师姐一个劲眨眼睛,只是她师姐年纪大了,吓得哆哆嗦嗦,根本顾不上看她的眼睛。苗一一把抢下桂姐手里的箱子,嘿嘿一笑道:“你以为那十万块是那么好拿的?” 桂姐闻言万念俱灰,心里清楚完了这次是被人当鱼给钓了,原来那赵小姐是警察的人。 苗一拿走了箱子,接着大手一挥,搜。 师姐满脸灰败,看向桂姐哭嚎着:“这是要抄家的架势,哪里兴这样的,不是需要法院判了才能抄家吗?” 桂姐看着警察们一拥而入,自己多年苦心经营就要毁于一旦。又是气愤又是恼火,可是下巴被卸掉了,所有的愤怒无法发泄出来,气得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苗一哈哈大笑:“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不过是要查抄财产就吓成这样,等到了法庭你不得吐血啊。” 苗一背着人,打开了箱子,看到里面是满满的一箱子钱,脸上露出微笑,他又在箱子夹层里掏了几下,从里面翻出了一张写有五十万的支票和一些精致的首饰,苗一大喜过望,忍不住拍拍箱子道:“连本带利,哈哈,这生意做的真划算。” 这天晚上,杨法官悄然来到郊外的一栋房子里。 他下了车,苗一迎上来道:“杨法官,我们头儿等你多时了。” 杨法官点点头,心里有些忐忑。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何时和对方结的仇,对方非要借着怪力论神那一套挖自己的私隐。他才不信什么观音菩萨指示那一套,他每天面对大量的案宗,看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和各种丑恶现象,心道若真是老天有眼何至于此?什么菩萨开示叫他们做的,一派胡言。 他带着重重心思跟着苗一走入房子。 罗隐坐在房间里,一边椅子上坐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罗隐指着这女人道:“呶,杨兄,这就是幕后的主谋者,就是这女人教唆那俩人害你的。” 杨法官皱着眉头盯着那女人看了一会,他实在想不起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女人,怎么能让她念念不忘,非要搞出那么多事来。 “为什么?”他沉思一会问道。 桂姐看着一个体面的男人走进来,此人气质凌冽,不苟言笑,心知这一定就是杨法官了,看来自己是落在杨法官手里,唉,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罢了,怎么能就会这样呢?她悲鸣一声,眼泪汪汪,显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美貌和小手段一直是她这些年谋生的手段,如今身处险境,自然流露出往日的样子,可是她此刻却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两个比她小很多的青年男子,看到她梨花带雨的这一幕根本感觉不到美感,只会觉得厌恶。 桂姐张开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罗隐说:“怕她胡说八道,诋毁杨兄,我的人将她下巴卸掉了,这是她的笔录。” 罗隐将笔录递给杨孟生。 杨孟生接过笔录,认真看了一遍,眉头拧成个川字。 “被我的前女友收买要害我?只是吓唬吓唬我,其实是想诈骗赵小姐的钱财?”杨孟生看完笔录,气的哭笑不得。 “杨兄,这感情上的事情,实在是没法说,唉,我也想不到竟然是这个原因这,事情张扬出去,恐怕对你不太好啊。” 罗隐话里有话。 杨孟生冷笑:“罗探长以为这都是真的?” “难道不是?若不是因为这个,此人和你有什么仇怨,非要搞出这些事情呢。” 杨孟生气的站起来,指着罗隐道:“我就说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热心,原来是想借此害我,毁我名誉,罗隐,我们也算是校友,你这样做未免太令人寒心!” “不敢不敢,法官大人讲过,我们之间是不能论交情的。我只是一还一报。” “可惜,你这心思用错了,我并不认识什么赵小姐,更没有姓赵的前女友,你这是构陷!” 杨孟生看完笔录就认定,这女人一定是被罗隐引导的乱说一气,什么赵小姐,什么前女友报复,胡说八道。 “啊,杨法官你这样叫我很为难啊,笔录你都不信,唉,这些都是要做呈堂证供的。”罗隐双手一摊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 杨孟生哼了一声:“我亲自审问他。” “好,那我就奉陪到底,省的被人说什么构陷,我构陷法官?简直是天大笑话。” 桂姐在一边听得清楚,这杨法官不相信赵小姐的事情,自己一定要解释清楚了,不是要害法官,只是为了诈取赵小姐的钱财,请求从宽处理。 于是下巴一安上她就高呼:“法官大人,我们真的只是想吓唬吓唬你,目的并不是你,而是那位赵小姐,我胆子小,从来都是只谋财不害命的,赵小姐许给我一百万,要仙姑显灵让你们夫妻死于非命,我哪敢那么做啊,是,没有什么曹仙姑都是我一个人装扮的,我用了催眠香,人吸入都会产生幻觉,真以为我是仙姑。我听了写赵小姐的要求很是为难,我是不会害你的啊杨法官,只是想骗赵小姐的钱,就叫人吓唬你一下上了报纸,那赵小姐看到就会以为是仙姑的法术,自然会心甘情愿把钱给我。我真的只是为了骗钱啊,法官大人。” 桂姐声泪俱下。 杨孟生更生气了:“一派胡言,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赵小姐!” “你怎么能不认识呢?她姓赵,家住南京路上,是个船运大王家的小姐,很有钱的,过去是你女朋友。” 被前女友买凶报复,这种新闻一但爆出自己就要成为上海滩的话柄。杨孟生可不想做谈资,他要树立自己公正严明的冷峻形象,因此他认定桂姐是上了罗隐的当,拖自己下水。 他冷笑连连:“罗探长,你真是用心良苦。这个人我要自己审。” “呵呵,杨法官,你这才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其实我已经按照这女人说的地址去调查过了,没有什么赵小姐,她说赵小姐先给她十万元的支票,后来又给了五十万支票,这些我都没有查到,按照她说的银行,并无记录。看,我够秉公执法吧?” 杨孟生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罗隐,后者则微微一笑:“当然,能给你添点堵,我也是很乐意的,你就当是为了爱情吧。” 杨孟生认为罗隐是借机给自己捣乱,为了不被小报记者报道的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他一定要把眼前这个女人的案子彻底落实了,让她死都不能翻身。 而苏三和罗隐就是认定了这一点,玩了一出借刀杀人。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借刀杀人(下) 无论杨孟生怎么审问,桂姐都一口咬定是杨孟生的前女友赵小姐花钱要他们对杨孟生不利的。 那两个放火的人被带了上来,他们已经在外面听到桂姐的供述,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曹仙姑,不过是桂姐利用催眠香而已,他们这两个人这些年甘心为桂姐驱使,都是因为被催眠香迷惑,以为一切都是曹仙姑是旨意,现在忽然知道都是被桂姐骗了,被苗一威胁的那人,在外面对另一个汉子耳语一阵,那汉子连连点头。苗一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浮上一丝微笑, “你们俩知道赵小姐吗?” 杨孟生问。 两个人对视一眼,连连摇头,嘴里嚷着:“不知道,没有听过。” 桂姐喊道:“怎么不知道,我还叫你们俩去跟踪赵小姐的,你们回来还说赵小姐请海关关长的千金吃饭,怎么能说不知道呢?” “海关关长?孟关长并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在美国读书。”杨孟生冷冷地说道。 桂姐大惊:“什么?关长没有女儿?那,那天你们是怎么对我说的?” 那俩人现在恨死了桂姐一直用催眠香欺骗他们,其中一个人矢口否认:“没有这种事,你就说杨法官有枉法行为,吓唬他一下,能从中诈骗大量钱财,还能依靠上法官,有这样的靠山,以后做什么都不怕。” “对,你是这样说的。”另一个人在一边应和。 桂姐睁大眼睛:“你们……你们……” “这个人一直用药控制我们,让我们去做坏事,有人拿钱求到她,她假借曹仙姑的名义,说能给人消灾解难。其实是靠着暗中恐吓达到目的,两头吃,哦,还勾结赌场,让好几个人倾家荡产,哦,对了有个姓蒋的,就是被她骗光了家产,她还打算叫我们把姓蒋的赶走,只要不出人命就行,那姓蒋的现在郊外寺院出家了。” 另一个人指控道。 “哼,罗探长,你都听到了吧,这女人分明是想借着恐吓来敲诈我,什么前女友都是她的谎言。” 罗隐显出为难的神色:“怎么会这样,我现在是分不清谁说的是真话,杨法官,你确定自己在外真的没有风流情债?” 杨孟生勃然大怒:“罗隐,你不要太过分!” 罗隐呵呵一笑,笑容中充满了嘲讽。 杨孟生下定决心要将这个案子办成铁案:桂姐为诈骗钱财,暗中指使他人敲诈勒索恐吓。 为了将案子办好,他开始着手调查桂姐的种种骗术。 首先从郊外寺院找到了蒋小开,听蒋小开声泪俱下讲完了自己的遭遇,他更坚定的认为桂姐是为了敲诈自己,才让人做出这些事的。 很快,曹仙姑原来是个骗局的消息首先由苏三在报纸上首先披露。 苏三在文章中还指出了桂姐和丽娜的母女关系,并且透露桂姐帮助女儿除掉情敌害人喝下有毒符咒香灰的事情。 报纸一出来就被抢光,一天加印了三次,宋主编高兴的手舞足蹈,一个劲称赞苏三是福星。 苏三看着报纸,心里却是无限感慨。 桂姐诱骗邱月娥喝下有毒的符咒水,而邱月娥又在死亡后四天内因为生物电和磁场的作用,还被人看到可以行走,照顾孩子。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同时这样的证据也不会被法庭采信,只靠桂姐的口供是无法将她定罪的。而现在,罗隐让苗一暗地教唆桂姐的手下讲出的那番话,揭开了杨孟生内心最可怕的秘密,以他的手段和关系,一定不会放过桂姐,这样也算是辗转报了邱月娥的仇。 下午的时候,单有仁抱着两个孩子找到报社。 “苏小姐,我只想问问,那篇文章是你写的吗?”单有仁现在哄孩子已经有模有样了,一身长衫被俩孩子搓磨的满是褶子,离人近了,身上一股子奶腥味和尿臊味,苏三暗笑:看来这几天他备受折磨。 “单先生这些天可是明白你太太的辛苦了吧?” 苏三揶揄道。 “是,我没有想到原来照顾婴孩如此辛苦,我之前看不起她,嫌弃她麻烦,现在想来真是对不住她。” “斯人已逝,单先生节哀顺变,以后好好待两个孩子吧,这么可爱的双胞胎若是照顾不好,他们的妈妈死去都不会放过你的。” 苏三这话有点阴森森的味道。 单有仁面色尴尬,呵呵干笑几声,接着问道:“苏小姐写的是真的吗?关于曹仙姑和丽娜的关系,我实在是想不到,我太太出事竟然是这对母女所为。丽娜是那么好的女子,聪明温柔,对我是极好的,我相信她不会骗我。” “是吗?你口中的好女子,可是跑到你家去找你太太摊牌,并尾随她去了曹仙姑的住所,这些事你能说她毫不知情吗?” 苏三看到单有仁有点张口结舌,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问道:“在明知道你太太被害的情况下,她隐藏了那么多事实你觉得是为了什么?关于丽娜是否谋害过邱月娥这件事我没有直接证据,不敢信口雌黄。但我相信她是帮凶。单先生,你要好好想想,你以后的人生,是否要永远和这样的女人搅合在一起。这种毒蝎心肠的女人,真的能照顾还你的双胞胎儿子吗?” 单有仁抱着孩子,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继续问什么。 与此同时,莫明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是一个诈骗犯的女儿?” 莫明皱着眉头听手下的汇报。 “是这样,这个曹仙姑过去很有点名气,不过现在,我听法院那边的内线说,杨法官很重视这个案子,要查曹仙姑诈骗杀人旧案。” 莫明点点头:“如果丽娜的母亲是这样,这个人我们也不能用了,别人会攻讦我们军统是藏污纳垢之所的。” 很快,丽娜接到了遣散通知,她被开除了。 “丽娜小姐,你还记得当初加入时的誓言吧,就算离开了组织,你也要遵守保密协定。” 丽娜的直接上司,杭州站的站长板着脸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开除我?”丽娜惊愕不已,她没有什么别的能耐只有靠色相引诱男人这个技能,如今被开除,还能去哪里遇到金龟婿,如何生活下去呢? “你的母亲涉嫌诈骗谋杀案,继续留你在这里会影响组织声誉,希望你能体谅上峰的良苦用心,就这样吧。” 丽娜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住处,却被告知,她已经不是组织一员,要马上搬走。 丽娜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回到上海,走到庙后街自家小院门口,看到门上一个硕大的锁头,院子被法院查封了. 丽娜愣愣地站在那里好久,转身去找单有仁。 还没进门就听着屋子里传来单有仁的声音。 “月娥啊,我对不起你,是我被狐狸精迷住眼睛。我都知道了,那对母女都会用催眠香的,我过去就奇怪丽娜身上怎么会那么香,她一定是给我下药了啊,月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怪那对狐狸精,我不会再让她们害我、害咱们的孩子。” 听到害咱们的孩子这句话,丽娜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扶着墙壁勉强站住。 是啊,自己真的有过这样的念头,要害他儿子的。 这时外面有个女人走过,看了丽娜一眼,忽然指着她尖叫:“呀,就是她,就是她逼死月娥的!那天我见她来找月娥吵架就是她!” 这声音很快将人都吸引过来,纷纷指着丽娜骂。 丽娜急了大喊道:“单有仁,你算不算男人,躲在家里做缩头乌龟吗?” 啪!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捡起一块石子打向丽娜,正打在她脸上,差点将她的门牙打落,丽娜吓得尖叫一声。 这些良家妇女最恨狐狸精,此刻见单有仁并没反应,也都壮着胆子,捡起地上的烂菜叶烂西红柿砸向丽娜,丽娜尖叫着转头就跑,谁想到鞋跟太细了,跑几步就扭到脚,鞋跟掉了。 丽娜顾不得捡鞋跟,在众人的唾骂中仓皇逃去。 单有仁在房间里抱着两个孩子,默默无语。(未完待续。) 第一章 出去玩吧 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 苏三可以骄傲地对着黄浦江大喊:“上海滩所有的案子都被我包场了。” 只是心好累。好像整个世界的悲欢离合都被聚集到一起,每天面对这些,也真是够了。 正好罗隐也有这样的想法。 “我们应该出去走走。” 罗隐向苏三提议。 “散散心啊,看看风景啊,当然最主要的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捣乱。” 听了罗隐的话,苏三想起上一次的旅行。那一次其实是赌气去的,但是谁能想到会遇到那么多事。 当时罗三小姐看到苏三和罗隐一起出现时脸黑的都能滴下水来。那时只想着罗三小姐平时飞扬跋扈的,偶尔气她一次也算是扯平,没想到当初那个活得自在肆意的三小姐现在却生死两茫茫,落个生不见人死不见时的下场,真是令人唏嘘。 罗隐见苏三神色黯然,猜她一定是联想到上次那场死亡旅行,便安慰道:“其实,我前段时间看到三姐了。” 苏三一愣:“你见到三小姐?在哪里?她过得好不好?” “她……在卖馄饨。” 罗隐犹豫一下还是和盘托出。 苏三闻言微微愣一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惊叫一声:“天啊,是哪个馄饨摊子!你看到了!” “那摊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和我们上次看到的人并不是同一个,但我感觉实际是一样的。为什么看到的人会不同?” 罗隐追问道。 苏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大概是和日有所思类似吧?我曾经看到卖馄饨的姑娘像我的……一个所谓的亲人。” 罗隐想了想,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只是在我们意念中存在的一个场景呢,上次不是引导过我们破案线索吗。”苏三安慰他。 “可我看到了火光,感受到火的温暖跳跃,馄饨的香气,弥漫开的水汽,这些都只是在意念中存在的吗?” 罗隐想不明白,苏三同样想不明白。两个人在心地都默默期待再遇到哪个馄饨摊子,一问究竟。 就这样,当毓嵬发现两天没有看到苏三,找下楼敲了半天的门却不见苏三出现。 “别敲了,人家会情郎去了。” 莫明笑眯眯地靠着楼梯站着,吐出一口烟圈。 “去警察局了?” “携美同游,不亦快哉。”莫明的语气有些奇怪。 “啊?太过分,只他们两个人。”毓嵬心有不甘,瞪着苏三的房门。 “若是我的情报没错,此刻快到莫干山了吧。” 莫明又吐出一个烟圈,一直看着那香烟慢慢扩散,一缕缕的,像是情丝,剪不断理还乱。 他凑近毓嵬的脸,笑眯眯地问:“是不是,这里,闷的慌。” 他指指毓嵬的胸口。 毓嵬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接着又连连摇头。 莫明哈哈大笑:“你啊,你啊,可是看到你这么郁闷,这么酸溜溜,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莫明笑的很开心,可是毓嵬从他离去的背影中看到萧索。 直到莫明上了楼,毓嵬才狠狠地啐了一口:“变态。” 发泄完,转念一想到这大好时光,那两个人已经在路上了,定是十分快活。这心里就开始闷闷地疼。 “瓶插映山紫 炉添沉水香。 蓦地游春转 小试宜春面。 春呵春!得和你两流连。 春去如何遣? 恁般天气,好困人也!” 毓嵬唱道最后,兰花指指向苏三的门,低声说了一句:“唉,你啊……我啊……” 一间小饭馆里,苏三摸摸自己的脸说道:“这会毓嵬一定骂我们不带他一起呢。我这耳根子都烧的慌。” 一只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在她洁白的脖颈处轻轻地划了一下。苏三忍不住浑身一抖,那只手的主人笑道:“果然是热热的。” 苏三横他一眼,又急忙看看周围。 罗隐低声道:“大家都忙着吃饭,没人看到的。” 话是这样说,可是苏三看到斜对面那张桌子的女孩子瞄了这里一眼就低下头去。 苏三这下不但是耳根子,脸也开始烧起来。 斜对面那桌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跟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个男子西装革履,戴着金边眼镜,另一个是灰色长衫,苏三刚才就注意到他们,却猜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罗隐见她的头越来越低,问道:“怎么不吃了,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你呀,真是大庭广众的,都被对面的小姐看到了。” 罗隐闻言看向斜对面,那女孩子也正向这边看过来,见那个俊朗的男子看向自己,先是有些害羞,但随即露出一个很甜美的笑容。 倒是个很大方开朗的小姐,罗隐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素云小姐,你认识对面的先生?” 李律师问道。 “并不认识,只是看着是和我们一起从上海来的,这一路上也算是看着脸熟了。” 被叫做素云的女孩子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棉布格子旗袍,浓密的黑发梳了两条辫子垂在胸前,相貌清秀,打扮朴素。 “嗯,这两位的确是在火车上看到过,素云的记性还真好。” 长衫男子叫宁志国,看了斜对面一眼说道。 “宁叔叔,你说姨婆还能认识我吗?毕竟我们只是过去见过一面。”素云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有些忧心忡忡。 “血浓于水,我相信老太太会认出你的,你和你妈妈长得那么像。”宁志国看女孩子有些忧虑,低声安慰。 “是的,素云小姐不必担心,各种法律文件都能证明你就是程家的女儿,是程家财产的继承人。尹老太太做为程先生的姨母,已经得到了程先生的馈赠,你对这位老人并没有任何赡养义务,她对你态度如何不会影响任何事情。” 律师的话就有点公事公办的味道。 素云道:“毕竟是我的姨婆,我还是很想和老人家相处好的,将来为她养老送终,弥补我没有亲自送别爸爸的遗憾。” “程先生若是地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的,素云,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看到你时,你才这么高,我记得是六岁吧,你妈妈第一天送你去上学,结果你下了黄包车就跑,幸亏被我给截住。”宁志国想起往事,笑了。 素云脸一红:“宁叔叔,人家这么丢人的事情你还记得啊,忘记了吧。” 说着捂上脸。 (未完待续。) 第二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宁志国哈哈大笑:“素云不好意思了。” 这笑声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素云急忙低下头小声说:“哎呀宁叔叔,别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们还是好好吃饭吧。” 宁志国抬头看向罗隐那桌,又看看素云,若有所思。 苏三和罗隐吃完饭,看到外面的雨愈发的大了,便要了一壶绿茶慢慢地喝。 罗隐道:“这附近不甚繁华,等会找找看有没有杂货店,总得买把雨伞。” 苏三看着杯中碧环也似的茶水说:“看着像是今年的新茶。” 罗隐喝了一口指着叶片道:“若是山鬼在这里,定是能给你讲一通茶经了,我是不太懂,反正好喝就行,这叶片,大概是雨前的?” 斜对面的宁志国点头道:“不错,正是雨前的茶叶。” “原来这位先生是品茶高手。” 罗隐随后答道。 “我是做茶叶生意的,这一带的新茶基本都是我经手的。” 正说着,饭店老板从后面走出来问:“宁先生,这饭菜可还合口味?” 宁志国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哦,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程大先生的女儿,以后住在程家山庄,诸位老街坊多多照应!” “啊?是程小姐。”掌柜的笑道,“小姐小的时候还跟着大先生总来我们小店坐呢,这一晃都十来年了。要不是宁先生说,走个对面我都认不出来了。” “可不是嘛我刚才还说道她六岁时候的事呢。”这宁志国看来是个大方爽朗的人,对罗隐说道:“两位和我们一起在上海上车就是有缘分的,不知来到我们这里是游玩还是走亲戚啊,我们小地方,说起来都能认识。” “是要去莫干山的,路过这里歇息一下。”罗隐回答。 “嗨,其实莫干山也没什么好玩的,和我们这里不一样嘛,都是天目山的一部分,我们这山上才叫好看呢,景色好,空气好。”饭店老板在一边说道,接着看向那位素云小姐道,“大先生会享受啊,在山上建山庄,程小姐,你走的时候那山庄还没盖起来呢。” 素云似乎是不想提这件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雨还是不停。 这时有辆车开了过来,在这饭店前停下,一个年轻人走下车。 “里面请。” 饭店伙计热情招呼。 那人坐下,气呼呼地说:“什么破地方,要不是老子跑的快,早他-妈的喂龙王了。晦气晦气。” 宁志国不乐意了。心道你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吗?我们这地是不太大不繁华,可招你惹你了,张口闭口破地方的。 因此宁志国笑眯眯地问:“年轻人怎么了这事,火气不要太大嘛。” “我气啊,回不去了,城外山洪把桥冲断了。我是幸亏开车跑的快,晚一步,连人带车都得栽进和沟去。” 那人不住拍着胸脯,一副劫后余生的复杂表情。 “桥断了?天啊,这水真够大的。” 李律师叹息道:“幸亏咱们回来的早,要是晚一会,可能就没法过河了。” 原来这小城外是一条大河,来往的人都要过了河才能进城。 “是啊,也不知道这河水到底多大,下游老百姓要倒霉了。” 素云在一边嘀咕着。 “素云小姐就是心地善良。”李律师夸赞道。 “哎呀,桥断了,那两位现在是去不成莫干山了啊。”宁志国忽然喊道。 “啊?去不成了啊,那怎办?等雨停吗?修桥是不是需要很久啊?”苏三不太懂这些,急忙问罗隐。 “不会很久的,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会等雨停了在河面上搭建一座临时的浮桥,先让大家同行,其他的再慢慢地地盖。” 苏三知道罗隐是在安慰自己,这搭浮桥哪有那么快的,看来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这要这莫干山怕是去不成了。 那宁志国却是个好客的,在一边笑道:“左右两位都是要看山,不妨看看我们这的山。一起同行可好?” 那位素云小姐看看罗隐那边又看看宁志国,也点头道:“好啊,反正山上也有住的地方,就是那边才出过白事怕二位嫌弃。” 罗隐刚要拒绝就看那长衫宁先生对自己使个眼色,便将话咽了下去:“那就叨扰了。” 于是大家又互相报上名字见过。罗隐只说自己和苏三都是报社记者。那位素云小姐羡慕地说:“要不是家里太穷,我也想考大学的,出来做事多体面。”“嗨嗨。”宁志国干咳两声。李律师安慰道:“那些都是往事了,现在程小姐大可以重新复习考大学的。”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雨渐渐停了,宁志国指着门外说:“咱们上山吧。” 山路都是青石板铺就的,下了雨有些打滑,罗隐拉着苏三的说小声说:“注意脚下。” “你怎答应到陌生人的家里?”苏三小声问。 “那个宁先生不住对我使眼色,好像是有话对我说,我带枪的没事,不用怕。” 苏三点点头:“我自己能小心,你找个机会问问那人是为什么。我可不想稀里糊涂的去,谁知道那是不是十字坡。” 过了一会,罗隐拉着那宁先生问这山上的景致,素云和李律师走在前面。 “放行吧,这地没有叫孙二娘的开店。”罗隐想来是和那宁先生沟通过来,跑来扶着苏三的胳膊喊道,小心。” “他什么意思?”苏三在罗隐耳边低语。 原来这山上的山庄是一位姓程的商人所建,也就是方才饭店老板说的程大先生。 这位程大先生还有个弟弟是二先生,可惜这二先生天生痴傻没有办法继承家业。程大先生的妻子是个非常刚强的女人。十年前因为纳妾问题,怒气冲冲带着女儿离家出走,程大先生也在气头上,以为她只是回娘家去了,过了段时间才知道她竟然没回娘家,就这样带着女儿杳无音讯。 程大先生后悔莫及,这些年四处打听妻子的消息,终于有了点眉目,正打算去上海接人,没想到他忽然就死了。 死后家人才从遗嘱中得知,他将财产馈赠于自己的姨妈和弟弟一部分后,剩下都指明要他被妻子带走的那个女儿继承。他的律师李汉溪一直帮他寻找女儿,便动身去上海接程素云。 宁志国是程大先生最好的朋友,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看李律师去接程太太也就一路同行,到了才知道,程太太已经去世一年了,只剩下女儿素云,于是他们俩就带着素云回来继承财产。 “他过去在上海见过我,知道我的身份,觉得程大先生的死很是蹊跷,希望我能帮他调查一下。” 罗隐最后讲道。 苏三嘴一撇道:“所以,这就是你的度假方式?罗探长?” (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下马威 罗隐有些不好意思,看看走在前面的宁志国等人,小声说道:“这不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嘛。不过我想,这位宁先生可能是多虑了,人有旦夕祸福,这忽然间得知了妻子女儿下落,乐极生悲的事情也是有的。” 苏三点点头道:“这位宁先生能对朋友如此忠诚也真是难得呢。” 苏三心道事情已经是这样,莫干山一时半会是去不成了,也只能看看这边山景,这里空山新雨,景色也算怡人,只是不晓得那程大先生的山庄是什么样子的,住着是否舒服。 一行人走了一会,宁志国指着前方说道:“两位,素云,前面就是了。”只见前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翠的竹林,影影约约能看到里面的亭台楼阁,看来这山庄还是座考究的古典园林。 竹林里的路都是碎石子铺就的,走路时有点硌脚。宁志国介绍道:“老程这个人是很重视养生的,他过去每天都要在这路上走几个来回,说能按摩脚底,对身体有好处的。” 苏三点点头,心想这倒是个新鲜的玩意,看来这位程先生还是很重视生活质量的。 古色古香的大门口站着一个六十多岁的妇人。苏三看到这妇人忍不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因为她是知道这位程大先生才去世的。可是这妇人却浓妆艳抹,脸上也不见悲伤的神色。 那妇人远远地看到这一行人过来,捏着手帕走近,看到苏三,一把抱住,悲悲切切地哭道:“我可怜的素云啊,姨婆总算看到你了。” 苏三一愣急忙说道:“老太太,您认错了,我不是素云小姐。” 那妇人急忙推开苏三,苏三猝不及防,脚下又滑差点被她推倒,罗隐手疾眼快急忙一把搂住苏三的腰,苏三靠在罗隐怀里,恶狠狠地瞪了那老妇人一眼,心道这什么人啊,没礼貌又不道德,太差劲了。 素云也很是不好意思,急忙问:“苏小姐,你没事吧。”接着看向老妇人道,“姨婆,我是素云。“ 老妇人却往后退了一步,将信将疑地看着素云:“你是素云?可不要骗我,怎么一点看不出来呢?” 素云面露尴尬,看看李律师又看看宁志国,又继续讲道:“我小时候见过您一次的,大概有11年了吧。“ 老妇人点点头:“嗯。好像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只是啊,素云,你怎么和我想的就不一样呢,你真的是素云吗?“ 李律师道::“这才下过雨,路又滑,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老妇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进去,哼哼,也不知道是不是素云就往里迎,将来看你们怎么交代。” 素云有点生气了,脸涨得红红的,举着手里的箱子道:“想看证据吗?进去给你。” 老妇人绷着脸,扭着身子就走。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心道这老太太怎么这样啊,真不给人面子。 罗隐则从方才宁志国私下三言两语的介绍中能够明白,这位姨婆很明显是不想分财产给素云,故意做出这幅样子的。 因为明明是素云跟着李律师和宁志国走在前面,可是那姨婆却像是看都没看到她似的,直奔苏三。而苏三很明显是已经工作的人,气质上和十六七岁女孩子有很大不同,就算这老太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力也不会如此吧? 罗隐心里想,看来这位素云小姐要面对的困难还真不少呢。 大家进了院子,有丫鬟过来扶着老太太往里走。 这老太太俨然一副家主气派。 宁志国见她趾高气昂样子也有些生气,低声安慰素云说:“你爸爸这个人最是尊重老人的,想着你奶奶早逝,他从没有在身边尽孝很是遗憾,这些年对这个小姨妈是言听计从,把她捧的高了点,人老了就是执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小孩老小孩的,有些事你不要放在心上。”素云点点头说:“我晓得的,谢谢宁叔叔。” 大家进了花厅,姨婆招呼丫鬟上茶待客。 素云笑道:“姨婆不必这么客气,我又不是客人。” 姨婆坐定,威严地看看四周:“你是不是客人,我现在还看不出来。” 素云则慢条斯理地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带着相框的照片。众人落座后都看着素云的动作,苏三看到那照片上是一个美貌端庄的女子,眉眼和素云有些像,想必是她的母亲。 果然那姨婆看了照片一眼淡淡地说道:“你母亲就是气性太大了,男人嘛,三妻四妾的,自古都是这样,就她非要拗着来,这倒好,害人害己。” 当着人家女儿说这话,未免太刻薄了。 素云面子上过不去,刚要反驳就听着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哎呦,传说中的大小姐回来了啊。”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拉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走了进来。 姨婆指着那女子道:“素云这是你小妈。” 素云则冷冷地说:“妈只有一个,什么大的小的。” 那女人到不生气,依然笑眯眯地说:“比你妈后过门的可不就是叫小妈,当然,听说你妈也不在了,你要是当我是长辈,把小字去掉,叫一声妈也是当得的。” 这就是在欺负人了吧! 素云立马变了脸色。 李律师急忙打着圆场:“呵呵,是这样的,素云小姐,你母亲程太太带着你出走三年后,程先生没人照顾才又娶了这位太太。” 这意思就是当初气走程太太的不是这个女人,让素云不要多想。 素云点头道:“哦,原来是位如夫人。” 那女人根本不生气:“如夫人也好,夫人也好,都不过是个称呼,我是不在乎的,只是这老爷尸骨未寒,这遗嘱是怎么回事?我们小恒就不是亲生儿子了?家产却要给大小姐继承,我们母子以后还要仰仗大小姐关照,只求不要那我们赶出去,给个粗茶淡饭能填饱肚子就很感激大小姐恩德了。” 李律师道:“月太太,程先生的遗嘱里已经赠予你部分财产了,你不好这么说话的。” “哎呀呀,赠予,什么叫赠予?这明明是亲生儿子怎么用赠予?儿子继承老子的财产天经地义,我就没听过女儿继承的,还是个失踪了十年,不知道真假的女儿!没准是你们从上海找来的骗子,拆白党!” “月梅,你讲点道理,总是个做长辈的,老程尸骨未寒,不要这样闹。”宁志国在一边实在看不过去了。 “不这样闹?那你说我该怎么样闹啊,我的宁先生。” 月梅松开儿子,走进宁志国,伸手竟要去点他胸口,宁志国吓得后退一步,差点撞到桌子上。 这时就听着院子里有怪叫声传来:“飞了,我要飞了,我要飞了。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四章 好客的山庄 姨婆对丫鬟说:“去看看二先生又在闹什么?” 丫鬟急忙跑出去,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我会飞了,你看我会飞了,飞了,飞了啊。” “二先生别闹了,家里有客人,走,去后院玩好不好。” “客人,我要看客人,啦啦啦。” 说话间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跑了进来。 看到屋子里坐这么多人,那男子开始微微一愣接着拍手笑道:“客人啊,好多客人,咦,你们都来我家做什么?我哥哥死了,没钱给你们,他的钱都给素云了。” 素云喊道:“二叔!” 那人看了素云一眼:“你又不是素云,为什么叫我二叔。” 月梅则笑道:“看看,看看,谁说咱们家二先生傻呢,这心里面明镜似的,他都知道咱们家大先生的钱都给素云了,唉,只我们小恒是没人疼的。” 姨婆则说:“这也是怪事,一个傻子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恐怕是这几天有人教导有功吧。” “也是,不知道谁教导的,能把二先生教的这么聪明也是功德一件嘛。” 月梅搂着儿子,抚摸着儿子的头顶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既然各位都来了,那我就宣布一下吧,我之前接受了程先生委派寻找程太太和素云小姐。” 听到这话月梅冷冷地哼了一声。 李律师不理她自顾讲下去。 “经过我的调查,发现程太太一直在上海,程先生知道了这件事很激动,还打算和我一起去上海接程太太回来,可惜临去之前才得知程太太已经在一年前病逝了,程先生一时间气血攻心,不幸去世。” 姨婆冷冷地说道:“所以说娶妻要娶贤。做人家太太,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就拦着新人进门,到最后还气死了男人,这不是丧门星是什么?” “姨婆,我念你是长辈,请不要这样说我的母亲。” 素云很生气。 “哎呦,把我外甥都气死了,还要我怎么说?” “爸爸怎么死的我也觉得奇怪,听宁叔叔讲爸爸身体很好的,也没有心脏病,怎么会忽然去世呢?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 素云的目光从姨婆和月梅脸上滑过一直落在玩竹蜻蜓的二先生身上。 这二先生虽然是个傻子,可感觉还挺敏锐的,发现素云看自己,笑嘻嘻地举着竹蜻蜓问:“你要玩吗?可以飞的,飞了飞了,我会飞了。” “好了,把他拉下去,什么人都想掺合一把,分一笔钱出去!” 月梅指着二先生尖叫道。 “凭什么?他是我外甥,是大先生的弟弟,是这个家名副其实的主人!凭什么不能分一杯羹!到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不知道从哪找到的女人才有问题呢。” 姨婆怒气冲冲拍了一下桌子。 二先生完全不懂这两个女人在为他争吵,依然自顾地举着竹蜻蜓,嘴里叫着:“可以飞的呢,真的可以飞。” 这两个女人大吵大叫,剑拔弩张,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指桑骂槐发泄对素云母女的不满呢。 素云年纪小却不是个轻易让份的,也跟着说道:“看来今天是没法谈正经事了。” “什么是正经事?人到了也不去亲生父亲灵位前上个香,就光想着怎么分割财产,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样的冷心冷肺。” 姨婆语气冷淡,看向素云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和挑剔。 素云愣了一下。李律师急忙说道:“啊,是我的过错,我是想着素云小姐到了,急于完成委托人交给的任务,这责任重大啊,一时疏忽了抱歉抱歉。” 宁志国点点头:“老太太说的对,是这么个理,素云啊,走吧,先给你爸爸上柱香,你爸爸盼你们盼了十年,今天你终于回来了,他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说着就要带素云去灵堂上香。 姨婆站起身道:“大先生虽然是我晚辈,可人死为大,我也去给他上香。” 苏三心想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和罗隐是不能去掺合的,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罗隐。 罗隐喊了一声:“宁先生。” 宁志国这才想到自己把两位真正的客人给忘记了。 有点尴尬地干咳几声:“嗨嗨,老太太,这两位是我邀请来的客人,是上海的记者,本来是打算去莫干山的,可是山洪下来大水阻断了路,在咱们山庄借助几天。” “嗯,这浑身的气派果然是大上海来的。” 姨婆话里有话,明明素云也是上海来的。 老太太叫管家去给客人安排客房,亲切地对苏三道:“方才认错了你,是因为我一看你就很投我的眼缘,打心眼里喜欢你,小姐就当这是自己家,别见外。”苏三连声道谢,心里却腹诽不已:这老太太是故意捧一个贬一个,这手腕也太精了吧。 管家带着罗隐和苏三七拐八拐来到旁边一处独立的小院。这院子不是很大,黑瓦白墙,依着墙种满了竹子,很是清幽。 “两位请暂住在这里,我们家大先生是个最好洁的人,院子里每天都有专人打扫的,被褥也都是干净的。” 说着吩咐丫鬟:“小环,你带客人进去。” 接着对罗隐做个揖:“我还要去灵堂那边,先不奉陪两位了,请随意。” “多谢管家,你去忙吧。”罗隐点点头。 苏三和小环进了院子,小声问道:“你们家人都很好客啊。” 小环道:“是的呀,我家大先生是最乐善好施的一个,过去只要有人借宿不管认不认识都会以礼相待,走的时候还送路费,这城里谁不说大先生是大善人。两位在这不要担心,我们家老太太也是顶顶好的,最是慈眉善目。” 慈眉善目吗?苏三想到方才花厅里老太太那番做派,看了罗隐一眼,而罗隐也正看向她,两个人都是心有戚戚。 丫鬟小环给安排的客房是隔着长廊对着的两间,推开窗子就能看到翠绿的竹子,衬着空山新雨,格外的怡人。 苏三连声道谢,小环抿嘴一笑:“我去灶上看看,送点热水给两位洗漱一下。” “麻烦小环姑娘了。” 小环出去了,苏三走到罗隐房间笑道:“老太太最是慈眉善目,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人都是多面的,也许不牵扯到利益纠葛时,人家就是慈眉善目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财产横眉冷对也是正常事。” 正说这话,就见管家气喘吁吁跑来道:“宁先生叫我请两位过去。” “可是出了什么事?”罗隐看管家神色慌张。 “是,出事了,菩萨像眼睛里流血了!老太太被吓晕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能活动的眼珠 苏三和罗隐赶到佛堂,老太太已经被抬到自己房间去了。月梅拉着儿子站在一边,嘴角微微上扬幸灾乐祸。宁志国在佛堂外面来回踱着步子,看到管家带着人过来,急忙迎上去道:“罗探……罗先生,您来看看,这事情太奇怪了,老太太都被吓晕了。” 月梅在一边说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也不晓得老太太怕什么啊,反正我是不会害怕的,对不对,小恒?” “对!” 小恒清脆地回答道。 宁志国有些生气:“怎么着那都是长辈。你一个人不尊重不说,还这样教育孩子,未免太过分了点吧?” 月梅冷笑:“长辈,哼哼。哪有一点长辈的样子?大先生在世的时候她可没少挤兑我,就是先头那位太太,听说也是在她手里吃过不少苦头的,真拿自己当正经主子了。”月梅越说越气愤。 宁志国看了看苏三和罗隐,忍无可忍喊了一声:“月梅,当着客人,你都说些什么啊?” 月梅一把抱起小恒,不高兴地说:“好了,这家反正就我们娘俩多余,我们啊,还是离的远点吧,省的惹一身麻烦。” 宁志国看着月梅的背影苦笑道:“她这人其实心眼不坏,刀子嘴豆腐心,说话总那么难听。让两位见笑了。” 苏三则想:这宁志国只是程先生的朋友,可是和月梅这番对话,却像是至亲一般,他们自己还觉得很正常,看来这俩人关系匪浅啊。 显然罗隐也注意到这点,冲苏三意味深长地笑笑,又看向宁志国道:“宁先生,那我们就先进去看那佛像吧。” 佛堂很大,中间是五彩的南海观世音菩萨,旁边是几个陪侍的佛像。供桌上摆放着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只剩下一些冷灰,到处都是香的味道。 那个五彩的观音菩萨眼睛下面,赫然是两道鲜红色的痕迹,衬着菩萨粉白的脸,触目惊心。 “就是这个。”宁志国指着观音菩萨,“老太太将香插到香炉,刚念叨几句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当即被吓得晕倒过去。” 罗隐走进观音菩萨像,想了想道:“搬把椅子过来。” 椅子搬过来,他踩着椅子,站起身,伸手在菩萨像上眼底的红色印记上用指甲刮了几次,然后凑近鼻子闻了闻,摇头道:“这不是血。” “不是血?那是什么?” 宁志国惊讶地问。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这没有一点血腥味,能确定不是血。” “谢天谢地。”宁志国长出一口气,“不是血就好。” 罗隐则伸手去按那菩萨像的黑色眼珠。按了一下说道:“咦,这眼珠不是画上去的是整块黑曜石做的,塞进去的。” 宁志国摇摇头:“这是程家的佛堂,我并不清楚这些。” “那就是了。宁先生我需要一把起子或者螺丝刀。” 宁志国急忙叫管家去找起子。 苏三看出了端倪问道:“你觉得这里面有东西?” 罗隐点点头:“要是画上去的,那就不可能流出东西,眼珠若是活动的,往里塞东西太容易了,这可真是有创意的恶作剧。” 过了一会,起子送来了,罗隐又站上椅子,拎着起子去抠菩萨像的眼珠。 宁志国和管家这才清楚他要做什么。宁志国还好,只是紧盯着罗隐的动作,管家则双手蒙住眼睛,嘴里嘟囔着:“菩萨莫怪,菩萨莫怪。” 苏三笑道:“管家,菩萨是不会怪罪的,不知道谁往菩萨眼珠子里塞东西,菩萨眼睛正磨得难受呢,做个小手术帮取出来,菩萨高兴还来不及呢。” 管家闻言愣了一愣,接着又念叨一句:“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这时罗隐已经将一个眼珠撬了下来,伸手在眼窝里一抹,接着跳下凳子,亮出手指道:“看,里面被人抹上了这些东西。” 只见他整个手指都是红彤彤的。 “这佛像眼珠不是画上去的,是整块黑曜石雕琢成的,有人撬下佛像的眼睛,在里面塞上红色的东西。这个东西具体是什么我还没发现,但是应该是这样的原理。” 罗隐指着观音像前面的香炉说道:“这里面这么多新鲜的灰烬,还有纸灰,看来刚才一定烧了不少香和纸钱,对吧,宁先生。” 宁志国点点头:“对。是这样。” “这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很显然,它被塞到眼窝里,接着开始烧香烧纸,观音修周围的环境忽然变了,热了起来,于是这个东西就融化成水留下来了。应该就是这样的原因。” 宁志国和管家对视一眼,都觉得罗隐说的很对,他们也凑近了发现罗隐手指上的黑色痕迹并没有血腥味道,都松了口气,管家道:“我这就查,看今天都谁来过佛堂。”说着转身就走,去调查这件事。 宁志国则说:“虚惊一场,吓我一跳啊。” “怎么,宁先生也被吓到了?” 罗隐话里有话。 “当然害怕,好好的忽然流血泪,唉,我是一直觉得老程死的有些奇怪,心里总嘀咕这事,所以一看到菩萨这样,我真还以为是老程的在天之灵。” “这家都有谁觉得程先生的死有疑点的?” 苏三问。 “都觉得奇怪吧,好好的人,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忽然打算要去上海接程太太和素云就出事了。我想老太太,月梅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宁志国提到程先生的死,皱着眉头,有些忧心忡忡。 “所以老太太被吓得晕倒了?”罗隐看着菩萨像眼底的一道红色,继续说道,“可是我过去看文人笔记小说,都说一些人看到菩萨显灵出现神迹都会欣喜若狂,没有被吓晕的。” 宁志国想了想道:“过去文人杜撰的东西,未必真的可信。” “那宁先生你当时心情如何?是惊还是怕?” 罗隐追问。 “我?”宁志国愣了一下,“我是吃惊,很吃惊。” “那就是了,你很吃惊,谁看到这样的事情都很吃惊,可是这位老太太却是害怕,甚至怕的晕倒过去,而那位月梅太太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俩人的表现还都真是耐人寻味啊。苏三,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罗隐冲苏三眨眨眼睛。 苏三则伸出大拇指:“非常棒,事有反常必为妖。”(未完待续。) 第六章 反客为主 宁志国问:“罗探长的意思是老太太和月梅都有问题?” 罗隐点点头。 “可是,一个是老程的亲姨母一个是他后娶的妻子,她们也没有从老程的遗嘱中得到太多的好处,只是一些馈赠而已,绝大部分产业都给素云,她们俩能有什么问题呢?” “如果她们不知道程先生将遗产都给了女儿,而是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能从程先生那得到很大好处呢?” 苏三在一边说道。 宁志国倒吸一口凉气:“天啊,不会吧?” “会与不会,问问就知道了,哦,老太太晕倒过去,我们既在这里做客赶上了,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才是。” 罗隐伸手一指:“宁先生,前面带路。” 宁志国不由自主地在前面带路,走出一段路才猛然想起:不对呀,他只是我请来查老程暴亡一事的警探,怎么这会他到反客为主了? 宁志国只知道罗隐是个警察,并不清楚他的具体身份背景,此刻狐疑地看了罗隐几眼,目光中充满了探询。 罗隐脸色则非常自然,一点不觉得哪里不对。宁志国摸不清他的套路,只能带着他来到老太太房间外面。 一个长脸丫鬟走出来说:“宁先生有事吗?” “这不是担心老太太,特意过来看看。“宁志国指着苏三和罗隐说,“这两位是上海来的客人,也是担心老太太。” 丫鬟说道:“老太太醒了,但是不想见任何人,还是请回吧。” “怎么会吓成这样?这难道不是神迹吗?我以为信佛的人看到神迹都会激动万分呢。” 罗隐问。 丫鬟有些不高兴:“老太太年纪大了,自然受不了大的刺激,再说就算是神迹,冷不丁的也够吓人的呀。” 罗隐点点头:“你说的很对,就算是神迹,冷不丁一下也能吓到人的。”他看了宁志国一眼决定和盘托出。 “其实我是个探长。”他对那丫鬟说道。 “老太太醒来还得要我伺候,别管你是探长还是局长也不能拦着人啊。”丫鬟有些不高兴。 这时屋子里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小茹啊,让那位先生进来。” 小茹看了看宁志国,又看了看苏三和罗隐,伸手做出个请的动作。” 苏三跟着罗隐走进去,只见老太太头上裹着帕子,躺在床上,看到他们进来苦笑一下:“怎么,你们可不是真心来看老婆子的吧?” 虽然苏三不喜欢这老太太,忽然被她直截了当的这么一问,也有些尴尬,急忙说道:“老太太,你不用担心了,那观音像是被人动了手脚的。其实并不是流下血泪来。” “是啊,那黑曜石的眼睛被人取下来过,里面塞进去一些红色粉末,大概是烧香烧纸后佛堂温度升高一些,就变成红色液体流了下来。并不是什么血泪,你可以放心了。” 罗隐解释道。 “其实从一见到二位,老婆子我就看出来了,二位可不是普通的游客。这么说是有人故意在佛堂捣乱啊?观音菩萨的眼睛都敢动,这人胆子也太大了。”老太太气愤地拍着床边。 丫鬟小茹急忙帮她抚着胸口顺气:“老太太,您别生气。这种人胆大包天,亵渎神灵,菩萨会惩罚他的。” “老太太,看得出来,你平时一定是吃斋念佛,很是虔诚了。” 苏三问。 老太太没出声,小茹在一边回答:“那自然是的。我们老太太最是慈悲,荒年时候还施粥呢?” “哦,是老太太施粥还是程大先生施粥啊?”罗隐饶有兴趣地问。 小茹脸腾地涨红了,分辩道:“这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可能是老太太慈悲为怀,年景不好时候自己省吃俭用拿出钱来施粥,也可能是老太太拿着程家的钱施粥。” “好,你的意思我沽名钓誉,用程家的钱给我老婆子自己脸上贴金对不对?” 老太太抬起头,满脸气愤。 罗隐微微一笑:“对,就是这样意思。” 老太太指着宁志国问:“你这客人好生胆大,还是请离开程家山庄吧。” “我们是素云小姐请来的客人,而素云小姐才是程家真正的继承人,老太太开口怕是无用吧?你自己不还是寄人篱下?”罗隐冷笑。 苏三发现此刻罗隐说话格外刻薄。 她可好久没见到这么刻薄不给人面子的罗隐了,还是面对个躺在那犯病的老太太!他这是要做什么? 话虽然说的是事实,但忽然之间这么直接讲出来,实在是有够伤人面子。宁志国都不敢相信地看向罗隐,刚要张嘴劝说,就听老太太狠狠地骂道:“那小丫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素云?那个李律师不是个好东西,背地里一直撺掇大先生找那女人。依我看,那女人离家出走十年,估计早都贞洁不在,程家怎么能再让这样一个人进门。不懂得三从四德,不懂得事情缓急,带着程家唯一的骨血就走,要不是月梅给程家又生个儿子,程家可是真要叫她害的断子绝孙了呢。” 老太太气愤地一口气讲完,咳咳咳开始咳嗽起来。小茹急忙给她喂水。 老太太喘息平静了,看着罗隐道:“我都听到了,你是上海来的探长,大侦探,我是知道做什么的,好,我老婆子现在就委托你调查大先生死亡一事,我怀疑是李律师合谋素云,为谋夺家产害死了大先生,我要给我可怜的外甥申冤!” 事情变化真快! 刚才这老太太还是罗隐的怀疑对象,现在她竟然也反客为主,要求罗隐调查程先生死亡一事了。 苏三睁大眼睛盯着老太太,她有点不敢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 老太太见苏三盯着她看,以为是嫌弃自己不过是寄人篱下没有钱,急忙命令小茹道:“小茹,你将我那个宝贝盒子拿出来。” 小茹回身去两间抱出和古色古香的红木盒子出来,老太太从怀里摸出钥匙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亮晃晃的装满了各色珠宝。 “这可不是程家的东西,这都是我自己的梯己,老婆子我一辈子就攒了这么点东西。”她说话间将一个水润的翡翠镯子,一对红宝凤钗拿出来递给小茹说,“这个你拿去将来出嫁算我添妆了。罗探长,剩下这些就是我的酬金,找出我外甥死亡的真相,这些都是你的酬劳!”(未完待续。) 第七章 程家兄弟 这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以罗隐的出身背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只要扫上一眼就知道这盒子里的珠宝都价值不菲,他看着老太太,对方也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宁先生,你来作证,我铁玉凤绝对不会食言。” 苏三这才知道,原来这位老太太叫做铁玉凤。 宁志国有些激动:“老太太我真是没想到,原来你对老程这么好,唉,我之前还曾经怀疑过你,是我老宁小人了。” 老太太微微一笑:“我老婆子这些年住在程家,别人都当我是仰人鼻息,我早都习惯了,我这个岁数,还能活几年啊,也没有子女,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就说我这盒子里的宝贝就够我好好活着了,做什么为了家产害自己的亲外甥呢。” “那,既然心里没鬼,为什么你一见菩萨流血泪就吓得晕倒了呢?” 苏三还是忍不住问道。 老太太叹口气道:“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会相信,那是因为我一连三天都做一个噩梦,我那外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忽然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我当时就吓醒了,半夜跑到佛堂烧香求了好久菩萨,结果这样的梦连续做了三次,小姐,你想我这个岁数,做这样的噩梦已经是胆战心惊,忽然又看到梦中的情形真的出现了,这一惊一乍的我这把老骨头哪里吃得消来。” “做噩梦!”苏三忽然想到当年郭姨妈家出现的事情,铁老太点点头:“是,我还在梦里问我外甥,我说外甥啊你有什么委屈就和我讲,我帮你讨回公道,他什么都说不出,看着我哭,那眼泪都是红红的血,我醒来就琢磨,莫非我那外甥是被人害死的?否则这死的也太奇怪了,他身体好好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宁志国连连点头:“对的,对的,我就觉得老程走的太突然了莫名其妙人就没了。” 苏三也对大家口中的这位程大先生产生了兴趣。 按照众人叙述,苏三大致对死去的程先生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 这位先生很有钱,至少在本地很有钱也很受人尊敬。他因为没有儿子,十年前动了纳妾的心思,结果心高气傲的妻子一气之下带着女儿离家出走。十年后,程先生思念妻子女儿,托人四处打探终于得知她们人在上海,就在他动身前往上海寻亲之前忽然死了。 而这个被委托四处寻找程太太和素云小姐的人就是李律师,程先生的遗嘱也是由他负责监管的。 程先生是长兄,周围人都尊称他为大先生,他的弟弟二先生是个弱智,智商是几岁孩子的水平无法继承家业。姨母铁玉凤青年寡居后就长期住在程家,程先生的继室月梅给他还生了一个儿子叫做小恒,但是因为月梅过门是,离家出走的程太太还在世,程大先生也没有离婚,因此月梅是妻还是妾也说不清楚。现在很明显,正牌程大小姐素云是不想承认月梅的。 铁老太太指着桌子上的一副照片道:“这就是我那外甥。” 照片应该是前几年拍的,程大先生看着和二先生长得有几分相似,没有二先生那么胖,两撇小胡子,看着人很严肃的样子。 “程先生看着是个很严肃的人啊。” 苏三评价道。 “怎么说呢,我这外甥人真是好人,这本城的人都知道,只要路过程家的乞丐,他都要请进门给人家吃饭,临走还送身衣裳给点盘缠,他人长得威严点,可心底善良一直积德行善。唉,哪想到这好人没好报啊。” 铁老太太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小茹急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泪。 从铁老太太房间走出,宁志国问:“罗探长,你怎么看?老太太现在没有嫌疑了吧?” 罗隐则站住脚步,扫视一下周围问:“宁先生,这个山庄修建的古色古香,当年程先生一定花费很多吧?” “呵呵,那是当然,这山庄里很多树都是花高价从外面买来的,那些太湖石也是,很多还是过去圆明园的遗物呢。”宁志国看来也是很喜欢这山庄,说起来头头是道,语气骄傲。 “那就是了,光这一片山庄就顶铁老太那几盒子的珠宝,你说她有没有嫌疑?” 宁志国一时间转不过来,嘴里讷讷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苏三笑道:“他的意思是,铁老太为了得到程家的全部财产大可以自己拿出一盒子珠宝来演戏,撇清自己的嫌疑。” 宁志国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额头半信半疑:“不会吧,这位老太太从青年时代就住在程家,对老程视若己出,我刚看到她棺材本都拿出来做酬劳,感动的不行。” “青年时代就寡居住在程家,那时程家的主事人是谁?程大先生?” 罗隐问道。 “哦,是老程的父亲,程老爷子,那时候老程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这个铁老太命不是很好,出嫁没几年就死了丈夫,又没有子女,一直在程家住着了。后来二先生出生后不久,程老太太就去世了,一直是铁老太照顾的二先生。二先生七八岁时候还挺聪慧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忽然变傻了。唉,铁老太一直当二先生是自己亲生儿子,结果还摊上这事,命苦吧?” 宁志国叹息道。 “那二先生和大先生相差很多岁了?”苏三惊讶了。 “是的呀,他们兄弟差了十三岁。” 程二先生看着有四十多岁,那么程大先生就是小六十的人了? 苏三提出这个疑问。宁志国点点头:“对的,老程年长我五岁,今年正好六十岁了,都说人到六十一道坎,果然,这道坎老程就没迈过去。” “可是素云小姐只有十七岁啊,她还是长女。”苏三怎么算都觉得有点奇怪,程大先生家财万贯,应该早早娶妻了,怎么女儿还那么小呢? “其实素云的母亲并不是老程的原配,之前接连娶过两个进门,十多年都生不出来孩子,老程只能将她们休了另娶,后来才有了素云。” 宁志国讲完,看到苏三面露不满之色,觉得有必要帮去世的朋友说话。 “别看是休了她们,可老程人很厚道的,给了很多钱,足够她们安安生生过完一生了。” 苏三冷笑:“两个都生不出孩子,就一定是女人的问题吗?” “当然呀,否则素云和小恒怎么来的?” 宁志国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这么大岁数和一位年轻小姐说什么生孩子的事情,实在有些过分,便打着哈哈问罗隐下一步怎么办。 罗隐抬头看看天色,想了想说道:“先吃饭吧,我饿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中毒 很显然,宁志国和程大先生的关系是相当之好,因为他完全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地吩咐佣人准备晚饭,又去派人问其他人用不用饭。 苏三惊道:“宁先生原来你和程家的人这么熟啊,简直是和在自己家没什么两样嘛。” 宁志国笑笑:“是,我和老程不分彼此的,比亲兄弟还亲的,老程这个人是非常讲义气,当然也正因为如此,素云的母亲当年对我也没什么好感,唉。” 苏三明白了,这位程大先生大概就是刘备那种人,妻子是衣服,兄弟才是手足。 宁志国带着他们来到后院的饭厅。苏三问:“铁老太太不吃饭吗?” “哦,老人家喜欢吃温软的东西,她院子里有小厨房的,自己单做,不在大厨房。” 说话间走进花厅,却看到素云和李律师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宁志国打趣道:”老李想不到你这么瘦却最能贪吃嘛,这么快就到了。” 李律师呵呵一笑:“今天那间店的饭菜其实并不和我口味,早都饿了。” 素云也跟着点点头,她并没有问铁老太的情况,看来积怨颇深啊。 “哎呀,你们都早到了呀。”月梅拉着小恒走进来,扫视众人,笑盈盈地问:“那老家伙怎样啊,吓得可不轻呢,哼,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素云眉毛一挑并没有说话。 宁志国指着身边的椅子道:“小恒,坐宁叔叔这里来。” 小恒看起来很喜欢宁志国,笑嘻嘻地跑过来,嘴里还问着:“宁叔叔,你上次说带我去坐大轮船的,这都好久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坐啊。” “过几天,等把姐姐安顿好了咱们就去坐大轮船,你喜欢姐姐吗?以后小恒就不是孤单一人,有姐姐帮你了。” 哪想到小恒嘴巴一撇指着素云道:“什么姐姐,她才不是我的姐姐。” 宁志国看向素云面露尴尬,急忙轻轻拍了小恒一下:“不许乱说,乱说话宁叔叔就不喜欢你了。” 其实只是轻轻的拍一下,小恒却大哭起来,边哭边喊:“你为一个野种竟然打我,我再也不和你好了。” 野种!素云气的脸煞白,蹭地站起身看向月梅:“你解释清楚,谁是野种?他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你可没少在后面撺掇吧?” 月梅则伸出双手,仔细观察自己才涂好的指甲油,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在的小孩子聪明着呢。可不象过去人那么好骗,他想说什么爱说什么,我也没法管,再说你得体谅,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有爹生没爹教。” 素云像只愤怒的母豹子,腾地就要冲过去,李律师急忙拉住她胳膊道:“别搭理她了,她这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月梅笑道:“想听好话去茶馆啊,十个大子儿讲好一段呢,句句是好话,能把人说出花去。” 啪地一声,宁志国一拍桌子:“好了,月梅,你不要太过分。名义上你可是素云的继母,是长辈。” “对不起,我妈才没的,我还不知道还有这个继母。”素云也是个嘴上不让分的,愣是不打算给宁志国面子。 眼瞅着马上就要吵起来。 这时饭菜的香味传来,小恒是真的饿了,一眼看到有鸡翅,喊道:“放在这放在这,我喜欢吃这个!” 素云翻翻眼睛,嘀咕一声:“没家教。” “是啊,我们有爹生没爹管啊,哪里有什么家教。”月梅冷笑。 苏三看看这两人,心道还都不是省油的灯。 小恒抓起鸡翅就吃,在两个女人你来我往之间已经迅速啃完两个鸡翅了。手里都是油喊着:“妈妈,擦,擦!” 月梅没好气地扔过去帕子,嘴里念叨着:“看看你,哪有一点大家少爷的样子,这都随谁了呢,真是的。” 宁志国拿起帕子,给小恒擦手, “小恒乖,把手擦干净了再吃,宁叔叔小时候也喜欢吃鸡翅,那时大人骗我说吃多了鸡翅就会长翅膀飞走,,可我宁可飞走也要吃。” 小恒听着他说话,格格格笑着。 忽然哎哟了一声。 宁志国以为他又是在淘气,拉着他的手问:“又有什么鬼主意了,你小子,可真淘气。” 小恒哎哟哎呦大叫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事情不妙。月梅急忙搂住儿子焦急地问:“宝贝,你怎么了?” “肚子,肚子疼!”小恒双手捂着肚子,疼的五官都是扭曲的。 苏三看到小恒脸部肌肉扭曲,满头大汗,知道这不是装的急忙站起身喊:“医生,山庄里有没有医生?” “没有医生,走吧,我送他去医院。” 宁志国站起身抱起小恒就要跑。 这时小恒在他怀里忽然抽搐几下,接着腿一蹬,,没气了。 月梅吓坏了,伸手去探儿子的鼻息。 她的手在小恒的鼻子前凝滞住,过了一会才啊地一声哭出声:“我的儿子啊,你不要吓我,小恒,小恒,你怎么了?” 罗隐走上前去,按着小恒的大动脉,好一会才摇头叹息道:“他已经死了。” 月梅瘫倒在地哭嚎着。宁志国抱着小恒一动也不动,眼泪在眼睛里闪动。月梅哭了一会,忽然站起身,疯了一样扑向素云:“是你,是你害死我儿子!” 李律师急忙起身挡在素云身前,大声说道:“月梅太太,你要看清楚,我的当事人和你儿子相隔那么远,她为什么会害到你儿子?而且大家明明都看的清楚,你的儿子是吃了鸡翅后才死的,那鸡翅有毒!”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鸡翅。 月梅一把将鸡翅盘子扔到地上大叫道:“是谁,是谁害我儿子,是谁!” 罗隐问:“小恒一直喜欢吃鸡翅吗?” 月梅木然地点点头。 宁志国抱着小恒一脸黯然,也点头道:“是的,他最喜欢啃鸡翅,山庄上下都知道这件事。过去吃饭也是喜欢将鸡翅放在自己面前大吃特吃,老程很宠他的。” “所以,只要小恒来吃饭,这盘鸡翅一定首先就要被他吃到对不对?”苏三睁大眼睛看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心道这下毒的人真是太恶毒了。 “是,可以这么说。” 宁志国点点头。 “那就更和我没关系了,我才来,根本不知道这孩子喜欢吃鸡翅。” 素云在一边委屈地举手喊道。 “可是李律师知道。” 月梅转过身,阴森森的盯着李律师。 “你在我们家可没少吃饭,小恒喜欢吃鸡翅这件事,你是清楚的。”(未完待续。) 第九章 疯言疯语 李律师怒道:“你没了儿子是值得同情,但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月梅不由分说,又扑向素云,宁志国怀里抱着小恒大声喊道:“月梅,你不要发疯了!闹素云做什么!” 月梅转过身,愣愣地看着宁志国,忽然凄然一笑,目光中似乎隐含着无限酸楚:“你……啊……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像是一声喟叹,滑入人心底。 宁志国只觉心里一阵发酸,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叹口气,轻轻摇晃了一下怀里的小恒道:“孩子就是没了也得先查出真凶办完后事,你这样闹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还很容易让真凶漏网。” 月梅也叹口气,走到宁志国身边伸手接过小恒,紧紧搂在怀里哭道:“我受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有了你,怎么你竟然……是谁是谁害了你。” 这时苏三已经蹲下身子将洒在地上的鸡翅都捡了起来。 “还是先报警吧,到底是不是鸡翅的问题还得经过法医检测才知道。”苏三说着将盛满鸡翅的盘子推到罗隐面前。 罗隐叹口气:“唉,想吃一顿晚饭竟然这么难。” 此刻众人都是心乱如麻,没人注意他说的话,只苏三听得清楚瞪他一眼。 李律师一听说报警,急忙说道:“我去打电话。” 素云则谨慎地盯着哭嚎的月梅,抓着李律师的袖子道:“我和你去。”两个人刚走,屋外传来一阵喧哗,二先生拍着巴掌笑道:“咦,我大侄子,我的大侄子。” 说着伸手去摸小恒的脸。 “滚远点!” 月梅一把推开二先生,二先生本来就疯疯癫癫的,协调力不好,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坏女人,你打我!我告诉哥哥去!” 月梅没理他,紧紧搂着小恒一动也不动。宁志国伸手去扶二先生,二先生哭着:“你们这些坏蛋,哼,还打我,怪不得你们死儿子呢,坏蛋才死儿子呢。” 宁志国有些生气:“二先生,我也是拿你做弟弟看待的,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家三个儿子,活的好好的,你诅咒我儿子是何道理。” 罗隐则说道:“你明知道他痴痴呆呆还和他讲道理,讲的清楚吗?” “他也是时好时坏,有时候还是能清醒一些的。” 二先生闻言呵呵呵笑了半天,最后指着月梅道:“你儿子死了呀,她抱着的就是你儿子。” 宁志国气道:“胡说八道什么,老程尸骨未寒,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污蔑月梅的名声。” 月梅听到二先生的话,猛地抬起头看着他,二先生嘿嘿笑着:“你们的儿子呀,我看到过你们脱光了抱一起,嘻嘻,妖精打架,妖精打架!” 苏三惊呆了,这是真的? 罗隐饶有兴趣地问:“不是吧,这些你都知道?” 宁志国则大怒:“二先生你不要污人清白!” 二先生呵呵笑着,一拍巴掌:“妖精打架呀,你们好热啊,喝酒,喝多了脱衣服呀。八月十五月儿圆,一起做月饼,月饼好吃,真好吃。” 说着拍着巴掌手舞足蹈往外走。 宁志国听到八月十五,月饼这些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月梅:“八月十五,他说八月十五,那年,那年你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 月梅啐了一口:“他疯了你也疯了不成?疯子的话能当真吗?” 罗隐说:“都说童言无忌,这二先生我看也是小孩的智商,也许还真是童言无忌呢。” “呸,红口白牙你说我偷人?”月梅骂完搂着儿子又是大哭。 哭完小恒开始哭程大先生:“你个死鬼,冤家,走的好早啊,什么都不给我们母子留,现在我们被人欺负,小恒被人害死了啊。” 这时李律师和素云走了进来,看月梅还在哭,李律师叹气道:“山洪太大,山下的桥也被冲断了,警察局说没有办法过来,只能等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苏三愣了一下,心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现在是夏天,若是等上几天那人不得臭了? 罗隐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怎么会这样,那怎么检测小恒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呢。” “当然是鸡翅!鸡翅!” 月梅气恼地指着桌上的鸡翅:“就是这个东西,你不信?不信就找只狗来吃吃,看死不死。” 这倒是个办法,但狗狗何其无辜。 苏三刚要阻拦,月梅气急败坏已经捡起一个鸡翅扔了出去。外面没有狗,却有一只猫,纵身一跃一口咬住,几下就吃完了。 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那只猫。它吃完了鸡翅,意犹未尽,迈着步子大摇大摆走进来,意思是还没有吃够。 它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月梅抱着小恒,看着罗隐。她虽然还不清楚这个上海来的客人具体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是感觉此人气宇轩昂不象一般人,似乎还有点主心骨的作用。 罗隐也皱着眉头:“难道,这块没有毒?” 素云在一边嘀咕道:“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呢,还是找狗来试吧,猫不靠谱。” 宁志国阻止道:“这不是荼毒生灵吗?小恒已经去了,无法挽回,要给他积点阴德。”月梅则喊道:“人都死了,还要什么积德行善?我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不怕。为了查明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什么都不怕。” 这女人已经陷入半疯狂状态,她恶狠狠地盯着宁志国:“你就不心疼吗?” 宁志国一愣,这话怎么说的? 这时已经有佣人去将看门狗带了过来。 罗隐心想警察还要几天才能过来,天这么热,鸡翅放久了*,也无法查出到底有没有毒,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因此也不阻止,乐观其变。 看门狗是只德国黑背,食量颇大,咔嚓咔嚓,几口就将盘子里的鸡翅一扫而光,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蹲在地上,满怀期望地望着月梅,似乎再说再来一盘啊,不够吃! 刚才小恒只吃了两个鸡翅就死了。 而现在,猫吃了一个鸡翅,狗吃了剩下的全部鸡翅,都没有任何问题! 月梅嗷地大哭起来:“不是鸡翅,鸡翅没有毒,是谁?是谁害死了我的小恒!是谁!” 苏三问:“你带小恒来之前给他吃了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没有,小恒身体不好,为了让他好好吃饭我一直控制他的零食,所以他一听说吃饭就拉着我过来了,他是真的很饿了。” 鸡翅里没有毒药,小恒到底是怎么死的呢?(未完待续。) 第十章 谁是野种? 鸡翅是没有毒的? 苏三回想从小恒进来到死去的全部过程。他走进来,宁志国拍着身边的椅子让他坐过去,接着吃饭;小恒喜欢吃鸡翅要求将那盘鸡翅放在他面前,随手抓起两个吃,吃完了宁志国拿着手帕给他擦手擦嘴……对,苏三皱着的眉头忽然舒展开,她看向宁志国接着走到桌子前拎起刚才擦手的手帕。 大家都盯着她的举动,罗隐见苏三拎起手帕,瞬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走上前问:“你怀疑这手帕有问题?” 苏三点点头:“宁先生,这是你的手帕吗?” 宁志国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这手帕上有点淡淡的香气。” 这是一条很普通的棉质格子手帕,上面擦过小恒的手,还带着油污。 宁志国看着手帕点点头:“是我的啊,我一直用这种格子手帕。” 大家都回忆起刚才的场景,宁志国笑眯眯地掏出手帕,先是擦了擦小恒的嘴角,接着是擦手,接着小恒就嚷肚子疼。月梅也想起这件事,她红着眼睛看向宁志国:“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做什么了?” 宁志国愣住,看看众人发现每个人都紧紧地盯着他,他愈发的急了,拍了自己脑袋一下问;“我做什么了啊?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苏三想了想说:“拿盆水来,哦,再拿两条鱼来。” 刚才进门苏三就发现山庄院子里有假山池塘,里面养着很多锦鲤。 很快,水和鱼都被送来了。 苏三将手帕浸在水盆里,过了一会儿将鱼儿放进去。 锦鲤进去游了几个回合就开始扑腾,挣扎几下就翻了白。 果然,这帕子有古怪。 “啊!你这个杀千刀的!”月梅疯了一样扑到宁志国面前,踢打撕咬着,恨不能将宁志国撕碎了。 宁志国脸涨得通红,分辩道:“不是我,我没有做什么,这帕子怎么会这样,我不晓得啊,苏小姐,你可不能诬陷我。” “宁先生我只是想到了这一种可能,我想问的就是帕子是不是真的是你的,因为刚才有一种淡淡的幽香。” 苏三双手一摊,罗隐则盯着盆子里翻白的鱼,说道:“这毒药可真霸道,等警察过来,可以拿这盆水去检验了。” “你杀了你儿子,你杀了你儿子!” 月梅声嘶力竭。 宁志国气恼着一把推开月梅:“月梅,你胡说什么。” 月梅擦着眼泪,嘴里却嘎嘎嘎冷笑着。 “你的儿子,小恒是你的儿子。” “胡说八道。” 宁志国大怒。 “呵呵,我们的程大先生,那年八月十五把你灌醉,就是为了让我……借种。”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借种!这两个字太有冲击力了。 素云马上喊道:“哈哈,刚才还敢骂我是野种,原来你的儿子才是野种!怪不得爸爸去世什么都没给他留。” 月梅则斜着眼睛看向素云:“你以为自己不是野种?我告诉你,我和宁志国生了儿子,那也是你爸爸亲自允许的,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设计,而你呢,你亲爹是谁没人知道!你不是野种谁是野种?” 苏三忽然想到自己无意中说的那句话:难道是程大先生不能生育? 素云脸色苍白,摇晃一下,李律师一把搂住她的腰,素云几乎挂在李律师身上才能勉强站住:“你说什么?” “你母亲带着你离家出走十年,为什么大先生不闻不问?以他的财力,这十年来寻找你们不是轻而易举?偏偏等到现在才找?那是因为他痛苦了十年,他恨你母亲,因为她生了你,而大先生是根本没有生育能力的。” 宁志国怒道:“你乱说什么,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老程没有生育能力?他身体一直很好。” “是真的,之前两个女人被休了之后,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后来去杭州大医院做了检查,是他没有生育能力,原因竟然只是因为他十多岁时候曾经有次得了腮腺炎,谁能想到腮腺炎竟然会影响到人的生育能力?”月梅一会笑一会哭表情极为诡异。 “严重的腮腺炎病毒会入侵到……呃……那里倒是真的可能影响生育。” 罗隐读书时候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医学杂志,记得看到过腮腺炎病毒入侵*****影响精子质量的报道。 苏三看看罗隐又看看月梅,忽然间明白了罗隐的话,脸一红,耳朵发烧。 “所以后来他求我,他说宁志国和他是多年好友,宁志国为人厚道,品性纯良,特别是有三个儿子,和他借种一定能生儿子,于是那次八月十五,他把你灌醉了,让我们睡在一起,哪想到竟然被那傻子看到了。” 宁志国听着月梅的讲述,抱住脑袋不敢相信。 苏三则想:那个人真的是傻子吗?若是真的傻,智商低,怎么连这种男女之间的隐秘事体都知道,还能说出小恒是宁志国和月梅的儿子这种话。这个傻子懂得事情未免太多了吧? 素云则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若不是爸爸的女儿,为什么他会把全部财产都给我?为什么呢?” 罗隐则皱紧了眉头,他也想到这个问题。 程大先生为什么会把全部财产都留给妻子偷情得到的孩子呢?这非常不符合常理。 “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不信。”宁志国苦恼了一会,想明白了。 他站起身道:“我不信老程会这样做!算计兄弟,怎么可能?” “是兄弟重要还是自己的脸面重要?”月梅不住冷笑。 这时院子里传来叫喊声:“飞了飞了,我要飞了!” 是二先生又在胡闹了。 只是此刻已经是夜晚,屋子里又有一具孩童的尸体,二先生忽然喊出这么几句,还是很瘆人的。 月梅听到二先生的声音,忽然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问宁志国:“你说,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在十来岁的时候忽然就傻了呢?你就那么相信老程是个好人?他连亲兄弟都会害,何况你这个异姓兄弟。”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窝囊废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十二章 死猫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十三章 强悍地小白花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十四章 消失的含笑花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十五章 小茹认罪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十六章 小人得志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十七章 猫的复仇(一)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十七章 猫的复仇(二)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十九章 猫的复仇(四)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十章 叔侄情深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十一章 你走吧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十二章 如此兄弟(上)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十三章 如此兄弟(下)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十四章 死后的布局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一章 故人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章 塌陷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三章 又是故人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四章 相逢一笑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五章 侯景害我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六章 文韶光的噩梦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七章 佛像被盗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八章 文韶光失踪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九章 都是自己人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十章 如何报答我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十一章 死者归来 三小姐呸了一声。文韶光哈哈大笑:“呸什么啊,你觉得我们很配?别做梦了。” 三小姐哪里接触过这样粗鲁汉子,就算是救她出来的汉斯,也一直是装模作样以绅士自居,猛然听到这种调戏的话,气的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扑过去厮打。她现在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用力打几下,站立不稳,扑倒在文韶光身上。 文韶光笑道:“这么着急投怀送抱,罗小姐,我可不可以理解你是看上我了?” “痴心妄想,癞蛤蟆。”三小姐从来不吃亏,骂了一句。 可是她疲惫至极,整个人都趴在文韶光身上,感受到他笑的时候胸腔震动,这声音不是听到的而是通过她的脸颊和耳朵震动感受到的。这震动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酥麻,像是有一只小手轻轻搔着自己心底某个角落,舒服极了,那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这样趴着挺好的。 文韶光动了一下:“罗小姐,你想压死我么?” 压死!在罗三小姐心里这是变相的说自己胖! 要想攻击一个女人,胖是首当其冲。 三小姐用手撑着他的胸口起身,文韶光被她按的哎呦一声,罗三小姐惊叫:“怎么,按痛你了?” 文韶光忽然面部扭曲,双手抓挠着胸口,好像喘不过气来。 三小姐吓坏了,跪在他面前,帮她抚着胸口:“你别吓我啊,天啊,这是怎么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被你们无端劫来……”;文韶光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很是骇人。三小姐辩解:“你根本就是装出来的,故意跟我走的。” “我只是想做个明白鬼,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看在我要死的份上……” 文韶光目光中充满了渴盼。三小姐急的六神无主,抓着他的手问:“可是心里憋闷的慌?天啊,那佛像果然邪性。” “求你……” 文韶光用力摇着她的手,三小姐心软了,点点头说:“好吧,你也算是救了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也不和你计较那么多了。那个佛像,可能大有玄机,不过汉斯说还要做过扫描才能确定。”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汉斯是德国人,曾经带着很重要的人物去西藏寻找什么东西,大概是长生不老之类?汉斯说,如果扫描结果能鉴定出这佛像的秘密,那么就能制造出同样的东西,用这种东西扰乱人的心神,压迫人的神经叫人发疯自杀,这比什么武器都要厉害。” 文韶光握紧拳头,骂了一句:“我cao,到底是德国鬼子。” 三小姐脸一红:“你这人真是粗鲁。” 文韶光苦笑:“我马上要死了,要那么优雅做什么?” 三小姐纤纤素手抚上文韶光的额头:“这里疼吗?” 文韶光本来是想吓唬她一下而已,但是当她的小手按上他的额头,只觉得冰冰凉凉格外的舒服,文韶光忍不住呻吟一声,他是有些头疼,昨晚折腾那么多事,铁打的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三小姐听他呻吟声,急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哪都不舒服。” 文韶光声音发闷:“你们的目的就是把我当白老鼠研究,看看那佛像会对人身体造成什么损伤,如何抵抗预防,对不对?” 三小姐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过我是不懂那些科学啊仪器啊,我只是挺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和过去的生活完全不同,很刺激很自在,不用考虑别人的想法。” “你真是罗隐的姐姐?” 文韶光不太相信,罗隐那么理性的人,怎么能有这样随性的姐姐。 三小姐点点头:“我以为换个身份可以好好生活,可毕竟是中国人,自己不觉得如何,骨子里却早都认定了家族血脉,我还是不敢面对他。” “罗隐这样的家庭,怎么能让你跟一个德国鬼子厮混在一起。”文韶光不太相信。 三小姐怒道,啪的一下,手拍在文韶光额头:“什么叫厮混,你会不会说话?汉斯先生很绅士的,他救了我,帮我脱离原来令人窒息的环境,我自愿帮他,怎么叫厮混?龌龊。” 文韶光叹息道:“我这个龌龊的人可是被你们从医院骗来,你那绅士的汉斯先生,为了得到佛像可是收买人杀害了南先生的,罗小姐你不觉得他更龌龊一些吗?” 三小姐想了想道:“他是个科学狂人,为了研究可以不顾一切,虽然手段有些过分,但目的是好的。” 文韶光闭上眼睛:“冥顽不灵,和你说不通。好了,我该走了。”他腾地站了起来。 三小姐的手落在一边,愣住了:“你……没事?” “嗯,目前没事,不过也难说,没准被你们害的,再过五六十年会有事吧。” 文韶光回头看了三小姐一眼:“看在罗探长面子上,我放过你了,我们也算共患难一场,两不相欠,再见。” 三小姐气坏了,跺着脚喊道:“你回来,回来,混蛋!” 文韶光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 三小姐气的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掷过去,啪的一下,石头打在文韶光的肩膀上,文韶光身体晃了晃,脚步却没停。 三小姐本来是气的不行,见他晃了一下,急忙问:“疼不疼。” 文韶光不理她,三小姐的喊声已经有了哭腔:“喂,你是不是要去找我弟弟。” 文韶光停住脚步:“我现在不知道该相信谁。” “我和他一直没联系,他以为我死了,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那么现在有了,我会将你说的话都转述给他。罗小姐,请衡量一下利弊吧,是跟着那德国鬼子,还是跟着我去见你弟弟。” 三小姐想了想,识时务者为俊杰,汉斯对自己虽然够礼貌,但现在自己已经说出了一切,她有些害怕汉斯知道会怎样,不如先去见罗隐,于是她小跑几步追上了文韶光:“我和你一起去。” 罗隐看着眼前的罗三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从没有这么狼狈过,衣服上都是污迹,头发凌乱,也没有化妆,没有昂贵的珠宝,神情还有些惶恐。 罗隐紧紧地将姐姐搂在怀里:“三姐!三姐!” 喜极而泣。 三小姐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低声安慰:“没事的,我很好啊,你哭什么,羞不羞。” “对,令姐非但很好,还学会了间谍技能将我劫走,罗兄,你该开心才是,令姐现在真是了不起呢。”文韶光在一边出言讽刺。 三小姐口舌之争是从不落后的,冷笑道:“好了,还是不是男人,一点破事墨迹个没完,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第十二章 重生的三小姐 文韶光笑道:“真佩服罗兄,这么多年一定备受摧残,心有戚戚。” 苏三看到罗三小姐竟然活着,也是惊喜交加,罗三小姐的死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现在真有柳暗花明之感。 见三小姐形容狼狈,苏三急忙说道:“要不要先换身衣服。你们这是怎么了?掉水里了?” 三小姐嘴一撇:“问那个人。”她瞪了文韶光一眼。 苏三拎出自己的衣服,基本都是粗布旗袍,三小姐挑挑拣拣,全都看不上眼。 “小四,你过来。帮我买套衣服去。” 三小姐吩咐弟弟。 罗隐有点为难,走进来看看苏三说道:“这种小县城能有什么好衣服,反正也是暂时穿一下。”苏三站在一边,本来是热情的想先帮三小姐收拾一下,现在看到人家根本看不上自己那些,心里很不舒服,便说道:“你还是去街上看看吧,三小姐看不上我这些破烂。” “对呀,这些衣服怎么穿啊。”三小姐完全不觉得自己说话伤人。 文韶光在外间听到他们对话,冷冷地哼了一声:“大小姐,你可真是添麻烦不断啊,跐鼻子上脸。” “管你什么事?” “好了,三姐,先换上衣服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罗隐也嫌她啰嗦,直接从苏三的箱子里拽出一件素色亚麻旗袍,扔到三小姐身上。 “给你五分钟,别再考研我的耐心。” 三小姐为难地看了苏三一眼,苏三错开眼睛道:“我出去,你换。”过了一会,三小姐穿着苏三的旗袍走出来。 她比苏三高大丰满许多,苏三的旗袍本来是很宽松的样式,穿在她身上却紧绷绷的,越发显得丰胸细腰格外妖娆。 文韶光本来是很想讽刺三小姐几句,但在她掀开帘子的瞬间,顿了一顿,干咳一声,看向别处,耳根子发烧。 三小姐却不依不饶,抻着袖子问:“怎么样,还可以吧?咦,苏小姐,你这里有没有化妆品?” 苏三有点无奈:“没有,委屈三小姐了。” 三小姐耸耸肩:“是啊,不化妆真是不想见人,唉。”她说话时还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好了,三姐,我有话要问你。” 罗隐打断了三小姐自怨自艾。 三小姐自顾坐到一边,问罗隐:“有烟吗? 罗隐递给她一支烟,帮她点上,三小姐派头十足地吸了一口烟,见文韶光面带不满地看着自己,笑着冲他喷了一口烟,然后看向苏三说道:“我饿了。” 没等苏三说话,文韶光上前一把抢下她手中的烟,扔到地上还踩了一脚:“好了,别装模作样消磨我的耐心,罗小姐,现在把你知道的都讲出来。” 三小姐委屈地看向罗隐:“小四,你看这个人。” “三姐,你就没体谅过我和苏三的心情吗?我们以为你真的死了,后来看到那是空坟,我都要疯了。” 三小姐看看罗隐又看看苏三,叹口气道:“这一切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那天中枪后我就昏迷了,说来奇怪,意识好像浮出了身体外,我能清楚地看到你们送我去医院,小四,当时你哭了。” 听到这里,罗隐摸了一下鼻子,示意她继续讲。 “我晃晃悠悠的看到自己被推进手术室,医生宣布抢救无效。你和苏小姐在流泪,我被人推到一间屋子里。我想这次是真的要死了,也不知道死了以后怎么办,再也不能穿漂亮衣服化妆,我的那些珠宝可怎么办呢。” 文韶光哼了一声,心道果然是麻烦的肤浅女人。 “这样懊恼很久,忽然我待的屋子里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说能救我,但是我要从此帮他做事。我也是厌倦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很想开始新的生活,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等等,那个人能看到你的……意识!” 苏三惊叫。 “对,他说有一种什么仪器,能察觉到附近的意识。他说人死后意识还会存活几天,他的仪器能和存活的意识交流,至于为什么选中我,哦,他说我的意识和身体还未完全剥离,是最好的实验材料,而且我是罗隐的姐姐,他想帮罗隐一把。” 听到实验材料这个词,文韶光恨恨地说:“所以你又要我做你们的实验材料?我最恨这个词!” 苏三知道,他是因为女友东方燕的死对实验材料这个词深恶痛绝,但又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劝说道:“文先生,你已经为东方小姐报仇了,有些事情就不要耿耿于怀。” “东方小姐是谁?”三小姐睁大眼睛。 “接续讲,这些和你无关。” 文韶光很不给她面子。罗隐还担心三小姐那高傲性子要和文韶光吵起来,却没想到三小姐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讲下去:“后来汉斯就把我的意识和身体合二为一了,我就醒了过来。哦,你们应该能猜到了,那个人就是汉斯,他自称是苏小姐的舅舅,苏小姐你是混血吗?” “他假扮医生将你运走的?” “是,具体怎么运我是说不清的,那会意识还有些混乱。汉斯说这是他们的研究课题,永生。我很幸运,是研究得到突破后的首例实验……额……首例受惠者。” 苏三注意到,三小姐开始避免使用实验材料这个词。 是不想刺激文韶光吗?她看了文韶光一眼,发现后者眉头拧着,不知在想什么。 “看来你的汉斯舅舅,隐瞒了我们很多事。甚至可能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呢。”虽然三小姐是汉斯救活的,可罗隐想到那个外表阳光,心思阴沉的大块头,心里一阵发冷。 永生的技术,这是一件多么震撼的事情,若真能研发出来,将彻底改变这个世界,也许会引来更大的争斗。 按照汉斯过去的说法,他的实验室当年是奉希特勒的命令组建的,为了研究一些东西他曾经去西藏寻找一些东西,二战结束后辗转回来。苏三则问:“汉斯到底是怎么逃脱的,那次在海上我们被美国人包围了。” 三小姐摇摇头:“这些他没有讲,我们相处很轻松,互不干涉对方,这段时间我过的很轻松自在,不用在意自己的身份地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嗯,小四,要是你能将我的珠宝都带过来就好了。” 三小姐笑道。 砰砰砰,忽然传来三声敲门声。 三小姐站起来:“一定是汉斯。” 第十三章 次声波害人 果然,打开门,正对上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汉斯伸开双臂将苏三搂在怀里:“我的Susan,好久不见,舅舅好想你。” 苏三身子一僵,罗隐一把将汉斯的手扯开道:“好了,汉斯先生,不要再演戏了,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要和我说一切都是巧合。从你在游轮上和苏三相认,到救下我三姐,一直到现在,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汉斯双手一摊:“我的Susan小天使,你是相信舅舅的对吧。” 苏三摇头:“不,汉斯先生,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你之前说的一切了。” “我之前说的都是实话,我的确是你的舅舅,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汉斯说着转身,原来他将一个大盒子放在门口。 “呶,这是那个佛像,我拿来还给你们。”汉斯满脸诚恳,“我的天使,你现在相信我了吧。” 苏三伸手去接那个佛像,文韶光先她一步将盒子抱在怀里道:“你不要碰,我反正已经被这东西影响。” 说着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盒子黑乎乎的佛像露了出来。 苏三过去并没有仔细去看这个佛像,只记得是个童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文韶光抱起佛像仔细研究,三小姐惊叫:“快放下它,那东西太邪性了。”罗隐看了三小姐一眼,也凑了过去。 “我过去还没有发现,这个佛像是空的!”文韶关垫了垫佛像的重量。 这几天他们只考虑佛像诅咒到底是什么,并没有认真去观察这个佛像,文韶光垫了一下佛像,发现这个佛像重量有问题,要是实心的它应该会更重。 罗隐则看向汉斯:“我不相信你会完璧归赵,将你的调查结果公布出来吧,汉斯先生,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好吧,我用仪器检查过了,的确这佛像是空心的,内部凹凸不平,有很多小的空洞,同时还有一些奇怪的同心环,会发出一种人的耳朵无法察觉到的次声波。” “那是什么?”苏三和罗三小姐都不明白。 文韶光看着佛像若有所思:“频率小于20Hz的声波叫做次声波。次声波不容易衰减,不易被水和空气吸收。有些次声波和人体器官的振动频率是相通的,容易和人体器官产生共振,你的意思是,这个佛像产生的次声波杀死了那些人?” “对,文先生真是聪明,不妨考虑一下加入我们的组织,我们有最优秀的科学家和实验室。” “在战败国的领土上?”文韶光还是记恨汉斯,故意反问。 汉斯耸耸肩:“随便你怎么说,但是你要知道,我们的元首是没有那么容易失败的,我们暗中的力量到底有多大谁都不清楚。” “既然是次声波杀人,怎么死的人都喊侯景害人?”苏三提出问题。 “也许是共振频率导致的,第一个喊侯景杀人的沈先生,他是个历史学者也是他考证出这个佛像是南梁旧物,甚至可能是梁武帝宫中的东西,他固执的认定这一点,因此当次声波和他的内脏以及脑部发生共振时吗,扰乱了他的神经,他认定自己看到了侯景,很可能认定自己就是那个被饿死的梁武帝,哦,Susan,你们中国的古人好残忍,竟然把人活活饿死。” 听汉斯讲到这里,文韶光冷笑:“比不上贵国将人集中起来一起屠杀来的慈悲。” “那是纳粹做的,和我们国家无关,我只是个科学家。” 汉斯急忙辩解。 “哼,鬼子就是鬼子。” 文韶光最恨侵略者,提到就气不打一出来。 汉斯索性不理他,继续讲下去:“次声波会干扰人的神经系统正常功能,危害人体健康。一定强度的次声波,能使人头晕、恶心、呕吐、丧失平衡感甚至精神沮丧。沈先生死后,侯景害我这句话就流传开去,清洁工每天在展厅做清扫工作,经常忙到半夜,哦,对,我认为这个佛像次声波出现是在深夜,白天是不会有任何危害的。经常在晚上打扫展厅的清洁工受到次声波影响,精神出现异常,满脑子都是沈先生死时候喊得侯景害我。这种精神被控制的情况,我想文先生是最清楚的。” “是,我开始受到梁朝旧物的引导,满脑子都是梁武帝被饿死的形象,我当时强迫自己一定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随后我就好像回到了在战场上,跟战友一起杀敌,日本人的飞机炮弹在我身边炸开,我甚至都能摸到自己一身土。实在太逼真了,我再怎么控制自己的心神都无法摆脱这种梦魇。” 文韶光讲到这里,还是心有余悸。 “文先生意志非常坚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的仪器分析这个佛像的能量已经增强了,如果深夜单独在和它多待几天,很快就要内脏出血心脏麻痹而死。”汉斯对文韶光竖起了大拇指,文韶光哼了一声。 罗隐拿起佛像,晃了晃,他实在想不清,这次声波干扰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能悄无声息地夺人性命。 “次声波是看不到听不到摸不着的。”文韶光看着佛像,叹口气,“怎么,汉斯先生舍得把这个佛像送回来,是因为它没有你利用的价值,你打算用它来和罗兄苏小姐买个好?” “呵呵,文先生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吗?Susan是我的孩子,帮助自己的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拿走佛像也只是为了研究一下而已嘛。”汉斯打着哈哈。 苏三并不相信他的话。 汉斯应该盯着这个佛像很久了,只是中间有事耽误了他的计划,等他打算拿走佛像时发现席宁竟然抱着盒子去自首,而这佛像很快落到文韶光和罗隐手中,于是他偷走了佛像又带走了文韶光打算做实验,只是没想到这个佛像最后检测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苏三想了想道:“我明白了,这佛像对你没有一点帮助,所以你只能还回来,对吧我的汉斯舅舅。” 汉斯一听苏三叫舅舅,立马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南先生到底是不是你叫席宁杀的?”苏三问。 “我只是叫席宁拿佛像并没有叫他杀人,我想他杀人是在深夜,也许当时被佛像影响了也说不定。” 汉斯双手一摊:“我的宝贝,这都是佛像的关系,和我无关,我是清白的。” 苏三松了一口气。 汉斯没有派人去杀人劫宝,她心里稍微能好过一些。 “好了,这个佛像的诅咒已经解开了,这个佛像怎么办?它的能量要是越来越强,总有一天白天也会出事。” 罗隐指着佛像道。 文韶光想了想:“一个铜像而已,将它融了不就完了。” 两天后,黄局长将文韶光、苏三和罗隐请到办公室去。 他关上门,面色紧张看着三人:“我今天去查看那尊佛像,结果发现……”黄局长说到这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那佛像竟然变成一个铜疙瘩!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恭喜你,佛像诅咒这就破解了。”文韶光拍着他的肩膀,“这不是好事吗?从此以后这佛像再也不能作祟了。” 融掉一个南朝古董实在有点过分,但为了不会再有人被伤害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苏三看着文韶光在那虚与委蛇,忍不住笑了。 罗隐趁他们俩人说话,紧紧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吹口气问:“你笑什么?” 番外 不负一世韶光(一) 韶光大半去匆匆,几许幽情递不通。燕未成家寒食雨,人如中酒落花风。 “嗨,老文,干嘛呢?”三小姐扭着腰肢,手里还捏着一只烟。文韶光眉头皱了一下,一把抢下她手里的香烟,扔到地上,重重地踩了一脚。 “你做什么?”三小姐惊叫。 “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口气很臭,一股烟臭味。” “土包子,小赤佬,姑奶奶一身都是名牌香水味,哪有什么烟臭味?”三小姐轻蔑地瞟他一眼,文韶光淡淡一笑:“姑奶奶高寿?”“你……”三小姐气恼地转身就走,心想我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放弃跟小四回家,为了心里一点悸动,继续跟着汉斯混。 是的,文韶光考虑再三决定抓住汉斯晃动的橄榄枝。 他有军事素养也有政治头脑,他分析汉斯应该是德国特务人员,战败后的漏网之鱼,他在中国多年,手中一定掌握着许多机密。 听汉斯吹的天花乱坠,自己的组织多么庞大有多少地下人员,可是他第一次见面就邀请文韶光加入的一幕,还是暴漏了他的软肋:若真有那么多地下人员,何苦招揽自己这个陌生人,或者说何苦将这个“没脑子坏脾气”的罗三小姐带在身边,理由只有一个,他非常需要中国人作掩护。于是文韶光答应了汉斯,和他暂时合作。 “汉斯,我不知道你对我了解多少,但请记住,别想拿你们党卫军的那一套对付我,我从来不怕鬼子。”达成协议后文韶光这样说道。 “不,不,我可不是党卫军,我是个科研工作者,文,你不相信我吗?” 汉斯急忙表白。 文韶光笑笑,表示真的不敢太相信你。 “哦,好吧,我用我的小公主我的小天使Susan起誓,我保证会和你好合好散,我们是完美的合作而不是卖命的关系,可以了吗?” 文韶光其实也是做了食得咸鱼抵得渴的准备,既然决定与虎谋皮,就要接受时刻会被老虎吞噬的威胁。 罗隐没想到的是,三小姐拒绝和他回去。 “为什么?三姐,你该回家啊,你不知道爸爸,他……最近苍老很多,家里发生那么多事,真是一言难尽。” “小四,你就不要对我说这些假惺惺的话,小时候,我可是给你换过尿布的。” 三小姐笑盈盈地,还故意瞟了站在一边的苏三一眼,苏三尴尬极了,站在那有点无所适从。 罗隐脸腾的一下热了,他气恼地瞪着三小姐:“三姐,你说什么呢。”罗三小姐是故意刺激他,懂得见好就收,见他恼羞成怒,便开始打委屈牌:“小四,那个家庭到底是如何,你比我更清楚,否则你也不会早早就搬出去住,你自己讨厌那个家,受不了那种压抑勾心斗角的气氛,何必非要逼着我回去呢。我已经三十岁了,女人这个年纪不结婚处处被人另眼相看,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家庭,你也晓得,我是不会去做和亲联姻棋子的。” 罗隐想到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心理上是认同三小姐挣脱家庭枷锁,寻找更好更自由的生活,但是跟着汉斯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些不靠谱啊。 “可是三姐,汉斯那个人不太合适,他狡诈危险,而且还是德国纳粹漏网之鱼,我不放心你。” “我已经算是重活一世,现在过的每一天都是偏得的,再说汉斯要是对我不利何必当初救我一命,还有文韶光也和我们在一起呀,他还是很有能力的。” “对,就是这个文韶光,你并不了解他,他可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罗隐急忙解释。 三小姐噗嗤一声笑了,兰花指抬起,指向罗隐身后:“看看,曹操跑的多快。” 文韶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罗隐身后,罗隐干咳几声掩饰尴尬,苏三笑道:“文先生,你已经决定和汉斯舅舅一起走?” 文韶光点点头:“不错,我对汉斯的研究很感兴趣,你也知道,我前些年投笔从戎,耽误很多研究工作,现在国家稳定,也很想做点自己专业上的事情。”他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上翘,眼光揶揄,“何况我这样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家伙,跟着汉斯这种狡诈危险的,倒也是很好的搭档,很合拍的。” 苏三被他逗笑了。三小姐看着文韶光,眼光有些湿漉漉的:这个男人表面看着高大儒雅,骨子里却有一种坚韧和血性,还有点粗鲁,洋溢着浓浓的荷尔蒙味道。三小姐看着他上翘的嘴唇,想到被他救上岸人工呼吸的那一幕,整个人就有点心神荡漾,脸颊也火辣辣的发烧,她急忙低下头,手握在一起,紧紧地绞来绞去。 苏三看到三小姐瞟了文韶光一眼又低下头去,再看到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暴露了内心的纠结心情,她心里依然明了:这俩人怕是不打不相识,三小姐春心萌动了。 “文兄,希望你能得偿所愿。”苏三由衷祝福,说这话时还看了三小姐一眼。 三小姐听到得偿所愿,忍不住抬起头,正对上文韶光睿智的眼睛,便冲他嫣然一笑。 文韶光错开眼光,心里却在想:这个女人,没有一点东方女性的温婉柔顺,飞扬跋扈还喜欢强词夺理,唉,我的燕子啊……只是,她的笑容为什么这么耀眼,为什么别开眼睛又想看她一眼,想看她那么笑,不行,那笑容太妖媚,女人不该这样! 汉斯这个人到是很痛快,将一大堆实验记录丢给文韶光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你不怕我泄漏机密?”文韶光看着那一大堆记录问。 “顾不得了,我急需一个真正的帮手。我现在还有别的任务去完成,你要在最短时间内接收全面的信息,文,一旦你深入了解我们的计划就会深陷其中绝对不会想离开的,这是每一个科研人员的梦想,一个最绚烂的梦想,相信我。” 汉斯说起自己组织的伟大计划满眼放光。 于是,汉斯就这样又消失了,那栋山间别墅只剩下文韶光和罗三小姐每天大眼对小眼。 准确的说是罗三小姐对着文韶光大眼对小眼,因为文韶光每天都泡在实验室,看着各种实验记录,时不时自己还操作。 罗三小姐不懂这些东西,只能坐在一边看着这个男人,一坐就是一天。 她打扮的千娇百媚,一身香喷喷的,也不抽烟了,坐在对面托着腮,目光热烈,可对面的男人却盯着那些厚厚的记录两眼放光。 三小姐恨啊,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 汉斯离开后的第三天,三小姐决定实行自己的勾引计划。 番外 不负一世韶光(二) 无那韶光容易老,竟夕相思,起止皆烦恼。 这天文韶光验证了一条实验数据,满心欢喜。 汉斯说的很对,一旦投入这些数据中整个人身心都会陷进去,怪不得他不怕自己泄露秘密,这项研究如果成功那对人类影响真是太大了。永生,所谓的永生其实并不是永远的长生,人类没有寿命无休无止的生存下去,时间长了人口就会爆炸,要想保持地球平衡必须有生死轮回,永生研究的其实是最大限度的延续生命。 比如说按照人体细胞的正常分裂程度,没有任何外力和内力干扰的情况下,其实人的寿命应该是在120岁左右,但是病毒细菌以及外力的侵袭让人类寿命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平,永生计划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要摒除外界环境和内部细菌病毒干扰因素。从这个意义上说,罗三小姐当初横死就是因为外界干扰导致了细胞分裂终止。 身体生理细胞分裂被外界横加干涉骤然终止,但是意识内的隐形细胞却还在分裂,意识和身体彻底分裂,汉斯要做的就是让终止分裂的细胞重新产生活性和意识内的隐形细胞步调一致,协调起来,这样三小姐的生命体系就重新开始运转。 这简直是太奇妙了! 文韶光现在开始很感谢汉斯,甚至感谢那尊融化了的佛像,正是这佛像产生的因缘巧合,让他得以能接触到这些研究成果,他沉溺其中,完全不知道疲倦,更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女人,目光灼灼,简直想要将他拆吃入腹!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 罗三小姐端着咖啡走进实验室,看着站在实验台前的男人,将胸前的蕾丝边又向下压了压,这才聘聘婷婷地走过去。 “我听汉斯讲你过去是机械类的教师,怎么这些生物类的东西你也能看懂?” 她将咖啡放在一边,问道。 “嗯,我有个生物学学位。” 文韶光回头看了她一眼,三小姐发现他满眼放光,心里很是得意,故意挺了挺胸脯。 却见文韶光指着咖啡问:“这是给我的?” “啊,是的。”三小姐急忙将咖啡递给他,文韶光低低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小口地喝着,眼睛只盯着桌面上的一页纸。 三小姐自顾在一边说道:“这咖啡很不错,小四给我的。” “嗯。” “你说苏小姐会不会给小四煮咖啡?” “嗯。” “我猜不会,那个苏小姐啊,小门小户的,也许会泡茶,煮咖啡什么,还得锻炼她,只是我远在这边,忙的呀,没个人教她这些事,我家小四喝什么?” “嗯。”文韶光依然盯着桌上的那页纸。 “喂,姓文的,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嗯。”文韶光点点头。 三小姐火了,姑奶奶特意换上一件低胸裙子,画个妩媚的妆,这都是图个什么,你竟然只会嗯! 三小姐走过来,站在他身边,伸出手指点点他的肩膀:“喂,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嗯啊嗯啊,好玩吗?故意气我呢吧?” “能。”文韶光还是不抬头。 三小姐火了,伸手去拉文韶光的胳膊,文韶光躲闪不及,手里的咖啡因为惯性,竟然向三小姐胸前倾倒过去。三小姐呀的一声,可是已经晚了,咖啡全洒在她胸口,还顺着**往下面流去。 “天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个色胚!” 三小姐跳脚。 “不是我色,是你给我的咖啡色,我可动都没动,它自己泼过去的。”文韶光别开眼睛,不敢盯着三小姐的胸口看。 她穿的这是什么!半个球都漏在外面,现在还泼上了咖啡,雪白上飞溅着咖啡色的液体,竟然还往下流! 文韶光侧着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伸手递给三小姐。 三小姐气恼地说:“反正是你手里的咖啡,你给我擦干净!” 这如何能擦?文韶光一动也不动。 三小姐看着他白净的耳朵渐渐泛红,心里有了算计,故意不去接他的手帕,反倒是往前走了小半步,嘴里埋怨着:“讨厌,你不晓得,我的衣服都是定制的,弄上咖啡就毁掉了,这件我很喜欢,只穿这一次呢。” 文韶光心道,这种衣服你还想穿几次?这么暴露,是个男人都要往胸口瞄,你怎么好意思穿出来? 三小姐又往前挪了小半步,这一挪不要紧,文韶光伸出去的手正好触到她胸口。 文韶光手里抓着手帕,头半侧着不看三小姐,他的手忽然触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一愣,随即明白那是什么,刚要将手收回,却被三小姐一把抓住,三小姐握住他的手连并手中的帕子:“你赔我,这件衣服怕是不能穿了,就是里面的也……哎,你这个人真是坏透了。” 这个坏透了的人此刻面红耳赤,他想松开手转身就走,可脚下却似有千钧,完全动不了。 心跳加速,砰砰砰砰,马上要跳出来。 嗓子眼发干,他干咳一声:“好了,别闹了,这件衣服本来也不好看,毁了就是毁了。” “怎么不好看了,哪里不好看了?你讲给我听。” 三小姐紧紧抓住他的手,声音却渐渐柔弱下去。 “露……那么多。有伤风化。” 文韶光又干咳一声:“你松手,这是做什么,不像话。” “像话,像画就挂起来了。”三小姐格格娇笑着。 文韶光终于挣开三小姐的手,转身就要走,三小姐却不管不顾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胸部紧贴他的后背,嘴里笑道:“完了完了,你的这件衣服也毁掉了,都是咖啡呀。” “别闹了。” 文韶光的话格外无力。 “你怕什么?还是一直在想东方燕?” 三小姐抱住他腰不放,心想,这腰好有力好有肌肉的感觉,手感不错。 “是,我们过去很相爱。” “那是过去,她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们的感情我也能接受你的回忆,在我们这年纪谁没点回忆呢。”三小姐的脸也贴在他后背,低声呢喃着,“别欺骗你自己了,你的眼睛你的身体早都出卖你了。” 文韶光后背一僵,接着长长叹口气:“你啊……” 他忽然转身一把搂住三小姐,低声笑了一下:“嗯?我的咖啡呢?赔我?咖啡在哪?在哪?在哪?哦,在这里啊……” “松手,色胚!呀,你弄疼我了,讨厌。” 三小姐娇嗔。 番外 不负一世韶光三 汉斯回来后发现气氛有哪里不对头。 当然文韶光已经完全沉溺在这个计划的各种科研数据中,一提到实验,满眼放光。而罗三小姐本来是最讨厌实验室的瓶瓶罐罐各种仪器,可是现在却整天泡在实验室内,摆弄摆弄这个,碰碰那个,还经常坐在一边安静地看文韶光做实验。 最奇怪的,过去十指不沾阳春水,还要汉斯勉为其难做饭的女人,现在竟然喜欢做饭了,一日三餐打理的很好。比方说现在她就站在门口问:“文韶光中午吃青菜香菇、韭菜鸡蛋好不好。” 文韶光头也没回嗯了一声。 “再来点米饭,大骨汤如何?” “可以。” 三小姐转身就要走,站在一边的汉斯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急忙喊道:“哎,我呢?” “青菜香菇、韭菜鸡蛋、大骨汤、白米饭啊,姑奶奶我能做饭就不错了,你还点菜啊?” 三小姐柳眉一竖,眼睛瞪圆。 汉斯摸摸下巴,这女人怎么转眼就变脸啊,刚才还是和颜悦色,满面春风,这瞬间就暴风骤雨了。 “我想吃牛排。” “没有。” “牛肉饼也行啊。” “汉斯你能有多少钱,牛肉很贵的你只不知道?” “你有钱啊。你们罗家家大业大,手指缝**就够我们吃十年了。”汉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拜托,现在你是老板,好意思要我出钱吗?牛肉没有,想吃自己去买。” 三小姐没好气地说。 汉斯被她说的一愣,转念一想也对,现在自己是团队的头儿,怎么能让人家下属出钱呢。不过帝国的钱要用在刀刃上,用到研究上去,这口腹之欲吧,就忍忍吧。 饭做好了,三小姐推开门喊道:“文韶光吃饭啦。”声音温柔甜美。 文韶光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汉斯站在一边看着怎么这么诡异,不喊我?汉斯郁闷的跟着文韶光走出来,看到饭菜已经摆上了。汉斯是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在中国这多年,各地都去过什么东西都吃的下,见这菜做的也有模有样,坐下便开始大吃起来。吃着吃着他觉得气氛不对,因为三小姐竟然给文韶光夹菜!这是什么情况? 汉斯看了看低头吃饭的文韶光又看看三小姐,笑着问:“你们俩关系现在不错嘛。” 三小姐看他一眼:“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罗,你现在对我很无情。”汉斯委屈的一撇嘴,放下筷子。 三小姐有点慌张:“胡说,我什么时候对你有情过?” “过去,常常,你不是总说我是英俊潇洒的男人标本吗?” 三小姐急忙看向文韶光,后者却好像没听到,依旧低头吃饭一声不吭。 三小姐瞪了汉斯一眼:“汉斯,你又乱开玩笑,苏小姐那么正经的人吗,怎么能有你这个没正形的舅舅。”她说道苏小姐三个字时还加重了语气,并且威胁地看着汉斯。 她知道汉斯心疼苏三,虽然很想将苏三从罗隐身边带走,但是又不想让苏三受委屈。 汉斯依然嬉皮笑脸:“对呀,我就是没正形你才喜欢我的嘛,你不是就喜欢我这样特立独行的人吗?” 三小姐真的急了,啪地将筷子拍下:“汉斯,别闹了,再闹我可真生气了。” 文韶光此刻已经吃完饭拿着自己的碗筷去洗。 三小姐急忙喊道:“放下吧,我来。” 文韶光没理她,径直走向后院,那里有个水池,可以洗碗。 汉斯看着三小姐,憋着笑,指着文韶光背影小声问:“你……看上他了?” “要你管?” “哎,我们将来总是亲戚嘛,虽然我不喜欢我的小Susan和你弟弟在一起,但我还是尊重我的小天使自己的选择。” 三小姐狠狠地瞪他一眼:“太过分了,你是故意的。” 汉斯耸耸肩:“对,故意的特意的有意的。”他笑的风轻云淡,三小姐饭是吃不下去了,急忙起身也去了后院。 文韶光正在洗碗,见三小姐过来没有抬头。 “他故意逗我的,你别当真。” 水哗啦哗啦的流着,文韶光专心洗碗,像是没听到三小姐的话。 三小姐真的心慌了,她一把抢过碗,看着文韶光:“你听到我说话没有,汉斯那坏蛋故意试探我们的,你可别上当。” “他为什么救你呢?” 文韶光伸开自己的手,让手上的水珠在阳光下自然风干。 三小姐将碗放在水池一边,看着他的动作,心想这个男人的手生的真好看啊,和他的身材一样,颀长又有力量感。 “为什么,我也不晓得,大概是难得遇到我这样的实验材料吧,或者是看在苏小姐那边的面子?” 三小姐摇摇头。 “不,我是男人我清楚。” 三小姐有些慌,不错,文韶光问到了她的痛处,汉斯对自己一直很有好感,若没有文韶光出现,也许就真的和汉斯在一起自由生活,这样也很好,但是那一刻,文韶光出现了,就像是久行在黑夜中的人忽然看到远处那一点亮光,猛然醒悟,那亮光才是自己需要的。 三小姐心慌,是因为她真的曾经有过和汉斯在一起的打算,那不是爱,只是习惯和依赖,她是个倔强的女人,过去时刻用坚强崛强甚至有些飞扬跋扈保护自己,可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块柔软,不被人触碰。文韶光忽然就直击她内心,那一刻的悸动才让她清楚,这才是爱,时刻想要和他在一起,渴望他的怀抱他的身体,能让她放下身段和矜持主动出击。 “想明白了?”文韶光的眼睛像是深潭,深不可测。 三小姐老实地点点头:“是,你说的对,汉斯对我很有好感,我也曾经想过以后可以和他在一起,天涯海角随便走,但是后来你出现了,我才知道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很好。”文韶光忽然提高了声音,“偷听的家伙,听到了吗?人是我的,你抢不走,以后少搞那么多事出来。” 三小姐闻言一愣,急忙回头,汉斯从门口探出头,对着文韶光比划了一下手势,说了一句:“Arschloch!(粪便排泄的地方,德语的骂人话) 三小姐问:“他说什么?” “他在祝福我们。” 文韶光笑了一下,忽然一把搂住三小姐,吻了下去。 俩人吻的如胶似漆,三小姐看不到的是,文韶光的手在她背后冲着门口做了一个侮辱人的手势回击汉斯:去-你-妈-的! 第一章 酱油弄血案(一) “你三姐还活着?”罗司令听到这个消息惊喜地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挥舞双手。 “是的,三姐一切都很好,我已经将她的一些东西打包托人带给她。爸爸,你不用担心了。” 罗隐和罗司令的感情这段时间得到一些修补,罗司令在经历了家里这么大变故后,整个人苍老许多,心境也有改变,父子间见面机会多了一些,彼此都有些小心翼翼,客客气气,这样下来相处反倒是和谐许多。 “唉,活着就好。” 罗司令心里不无遗憾。三小姐漂亮泼辣,大胆坚毅,性格很像年轻时的自己,因此所有儿女中他最喜欢这个女儿,精心培养本以为能成为联姻的好牌,没想到被罗平都给搅乱了,这个杂碎!一想到罗平他的心就隐隐作疼,他一只手抚着胸口,一只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将心里的闷气压下去。想了想说:“那个女孩子,有时间带来给我看看吧。” 这是同意了? 罗隐有些激动,开心地给罗司令倒茶。 “爸爸,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罗司令看着儿子那么兴奋,叹口气道:“果然是儿孙自有儿孙福,那就后天吧,后天到我们家吃晚饭,我让老二准备一下。” 罗隐一想到家里那些姨太太,脸色有点阴沉:“爸爸,我们的事情,就不必让她们参与了吧?” “将来罗家是要指望你撑起门户的,你的妻子自然要承担罗家的一切这些人和事将来都要面对。” 罗隐想了想,的确是这样,不管自己多么不心甘情愿,整个罗家最后还是要落在自己的肩上。 一个家族,在中国政治舞台上能占上一个小小角落,周围有多少虎视眈眈的人?一旦败落,恨不能一拥而上将这个家族连根拔起寝皮食肉,一切都是利益纠葛。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罗司令不管承受多少压力也得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罗隐看着罗司令花白的头发,心里有一丝酸楚。 “爸爸,放心吧,苏三是个很识大体的女孩,也很能干。” “嗯,那就好。”罗司令点点头。 罗隐开心地打算将这个消息马上告诉苏三,但是电话那段却传来苏三有点愤怒的声音:“天啊,你不知道,那个蒋学礼是多么可恶,谢阿妹真是被逼无奈的呀。” 她说的是上海滩前几天发生的酱油弄谢阿妹杀夫案。 一个叫谢阿妹的女人趁着丈夫蒋学礼熟睡,用刀子将他砍死,后来惊惶失措,呼喊邻居帮忙报案自首。这种恶性案子自然是归罗隐这边负责,只是证据确凿,证人证物一点都不缺,没有任何悬念。 “我爸爸想见见你,后天晚上怎么样,到我家来吃晚饭。” “见我?”苏三想到罗家那堆姨太太就有点犯怵。 不是害怕她们,实在是不在同一个层次的人是无法交流的,苏三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口舌和精力,一群女人,心里只有井口大的天,争来斗去,想想都可怕。 “爸爸同意我们俩的事,你不高兴吗?”罗隐察觉到苏三意兴阑珊。 “没有啊,我是有点害怕你家里的那一群。” 电话另一头的苏三索性实话实说。 “以后你才是主人,那些人心情好了就搭理一下,心情不好直接给她们立规矩就是。” 昔日的罗夫人就是这么对待这些姨太太的,罗隐有样学样。 立规矩? 苏三对这个词有点敏感。 现在都提倡男女平等,女子独立,苏三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现在忽然听罗隐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既然是罗司令的小妾,总是长辈,怎么能随便给人家立规矩呢? 电话另一头的罗隐似乎听出苏三的担忧,又继续说道:“你是主人,她们算什么啊,没事的,不要担心他们。” 这时宋主编正好进来,看到苏三还在打电话,提醒道:“苏小姐,你不是约好了要去监狱见谢阿妹的吗?” 苏三这才想起,自己要去采访谢阿妹的,这是个独家采访,非常重要,便说道:“好啦,我还有个采访要做,等我回来再说。” 啪电话挂掉,罗隐无奈地盯着话筒,悻悻然挂下。 苏三赶到监狱,谢阿妹被带到接待室内。一般情况下,嫌犯是不能轻易见记者的,苏三这也是拉虎皮做大旗,打着罗隐的幌子才得到这么个机会。 苏三看到谢阿妹有点惊讶。因为她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子,年纪看着不到三十岁,瘦骨伶仃,身高估计都不到一米五,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这样的女子举刀将枕边人砍死? 谢阿妹看了看眼前的女记者,嗯,是个清秀的小姐,一身淡蓝色的阴丹士林旗袍,斯文大方,眉宇间很是自信。唉,人比人气死人啊,自己这样的孤女只能嫁给蒋学礼那样的人。 “谢阿妹,你好,我叫苏三,是沪江晚报的记者。” 谢阿妹点点头:“我听纱厂的小姐妹提到过你。她们有识字的很喜欢看你写的文章。” “你在纱厂工作过?” 苏三得到的信息是谢阿妹今年二十六岁,七岁父母双亡,十六岁那年就被叔叔婶婶做主嫁给了时年二十五岁的蒋学礼。这个蒋学礼还算有点能耐的,在一间很大的当铺做供奉,他身材高大强壮,足足有一米八十多,性情暴烈说一不二,据说那家当铺的学徒伙计没有不吃过他的苦头的。 谢阿妹自从嫁给蒋学礼后就专心地做家庭主妇,并没有听说她出去工作呀。 “我实在活不下去,我得吃饭的呀,苏小姐。” 谢阿妹说到这里,眼泪汪汪:“我只能求同乡帮忙,在大华纱厂找个位子做做,我没有技术,也没有力气,分不到好的活计,只能在沸水里捡蚕茧。”说真她摊开双手,一双手处处爆皮,触目惊心。 “呶,这就是烫的,那么热的水,要极快的将蚕茧挑出来,我没有办法的,我总要吃饭的。” “吃饭?”苏三一愣,“你丈夫不给你家用吗?” 谢阿妹苦笑:“他?哪敢管他要家用,只会骂我是不能生蛋的母鸡,给我吃什么都没用,不如饿死。” 第二章 酱油弄 血案 (二) 谢阿妹说到这里嚎啕大哭起来。 站在一边的警察恼了:“嚎什么嚎?” 苏三急忙起身悄悄将几张钞票塞到那警察手里,这警察当然也是听说过她的,嘿嘿一笑不再吭气。 苏三站到谢阿妹身边轻轻扶着她的肩膀说:“谢家阿姐,你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 谢阿妹哭了一会抬起头来,满面泪痕满是补丁的袖子上也湿了大片。 苏三掏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谢阿妹犹豫一下看着香喷喷的手帕没有动。苏三索性自己拿着手帕给她擦拭眼泪,谢阿妹讷讷地说:“苏小姐,别弄脏了你的帕子。” “谢家阿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么瘦小,怎么能杀了你丈夫的,我看过他身材非常高大。” “是,他睡着了我才下手的。” 谢阿妹开始讲起那晚的情况。 谢阿妹是瞒着丈夫在纱厂找到一份工的。因为没有技术也没有力气,她只能做点杂活,快速地在沸水中挑拣蚕茧,手都被烫的掉了几层皮,但她感觉很开心,因为纱厂还给提供一份午饭,能吃饱。 她一天只求一餐温饱就足够了。 蒋学礼名字叫做学礼,其实是个非常粗鲁的家伙,当初家里穷,只能娶相貌平平的谢阿妹,后来他做了朝奉手里有了钱,看着妻子横熟不顺眼,他整天在外眠花宿柳几乎不回家。后来又以谢阿妹嫁过来这些年生不下一儿半女为借口每天打她,他挣来的钱都被他自己糟蹋干净了,也没闲钱娶别的女人,家里还需要个奴隶一样的老婆给他当牛做马,也因此没有赶谢阿妹离家。这大半年他迷上了赌博,一点钱都不往家里拿,谢阿妹饭都吃不上了,几次饿的晕倒,多亏房东太太发现给点吃的才救了过来。谢阿妹实在没办法,就想学人家去摆个小吃摊子,只是没有本钱,就想着现在是夏天,棉衣穿不上便送到当铺去当了几个钱打算做本钱的,哪晓得却被蒋学礼发现了,拳打脚踢一番后将那仅有的几个钱抢走拿去赌了。 谢阿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足足有两天没吃饭,又是房东太太看她可怜给她口吃的,被蒋学礼发现,冲到人家屋子大骂,非说一定是房东和谢阿妹不清不楚,否则房东太太哪里会这么好心给人吃饭。 “我老婆不能叫你男人白睡,拿钱来!” 他站在门口厚颜无耻地伸出手去。 房东太太要气疯了:“姓蒋的,你好意思叫学礼?礼义廉耻你占了哪一点?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连自己女人都不养,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好心救人一命,你却恩将仇报,小瘪三,还敢敲老娘的竹杠,我……我砍死你!”说着拎着一把菜刀就冲出来。 蒋学礼没想到这女人敢拼命,扭头就跑,房东太太举着菜刀跳脚:“小瘪三,明天你就给老娘滚蛋!这房子不给你住!” “做梦吧你,我房租交到年底,不搬你能拿我怎样!” 蒋学礼跑到家里,看到谢阿妹坐在地上哭,越想越气一脚就踹了过去,谢阿妹被踢的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昏厥过去。蒋学礼狠狠地又在她身上踢了几脚,翻箱倒柜找不到一点值钱东西,这时看到晕倒在地的谢阿妹头上还有个簪子,一把拽下,大步就走。 房东在楼上看到,叹口气道:“这谢阿妹真是命苦,早晚有天被那姓蒋的打死。” 房东太太哐地将菜刀扔到菜板上:“唉,命苦啊命苦,能有什么办法,她等于被叔叔婶婶卖给蒋家了,还能往哪里去?算了吧,咱们别管了弄的一身腥,倒霉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阿妹醒了过来,看着门缝透过来的点点星光,想着自己这一生命苦,现在饭都吃不上,没有活路了,不如去死,她想了想,找了条麻绳,踩着凳子将绳子栓到房梁上,就将头伸了上去。麻绳套上头,双脚就开始挣扎踢打,哐当一声凳子倒在地上。 房东太太虽然嘴上说再不管蒋家的事,心里总是有点放心不下。这大半夜的凳子倒地声音格外的响,她忽悠一下从床上坐起问:“什么声音?” 房东先生揉着惺忪睡眼说:“好像是什么东西倒了,凳子吧,睡你的吧,管那么多做什么。” 房东太太起身披了衣服下楼查看,正看到谢阿妹挂在房梁上晃悠,房东太太吓得大叫,唤醒了左邻右舍将谢阿妹放了下来。 “你啊,我对你不错,你在我家房子吊死以后这房子我租给谁去?” 房东太太看谢阿妹醒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教训她。 谢阿妹咬着嘴唇:“我是没活路了,总比饿死了强。” 邻居们都很同情谢阿妹的遭遇,有个在纱厂做工的邻居就说可以帮她在纱厂找份工。 “我们那管一顿午饭的,你总能吃饱肚子。不过,这事可不能告诉你男人,我可怕他胡搅蛮缠。” 那邻居这样说。 谢阿妹千恩万谢,就这样去纱厂做了捡拾蚕茧的女工。 这样又过了一周,蒋学礼没有回家,谢阿妹松口气,至少不用每天看到那凶神恶煞,还能吃饱一顿饭,这已经足够。 没想到就在三天前的夜里,蒋学礼醉醺醺地忽然回家了。他把门一关,一把将谢阿妹推到墙角问:“好啊,你不守妇道,竟然敢去外面做工,说,是不是有野男人了?” 谢阿妹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睁大眼睛惊恐万分。 蒋学礼见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忽然一把将她拖过来,不由分说就施暴, 谢阿妹挣扎几下,蒋学礼大怒:“老子睡自己女人天经地义。有了野男人,这身子倒娇贵起来了?”说着对着她的脸几巴掌下去,谢阿妹的口鼻流出血来。 见了血,蒋学礼更加兴奋,用力折腾到后半夜睡去了。 谢阿妹像是被蹂躏碎了的破布娃娃,仰面躺在地上盯着陈旧的房梁。 蒋学礼的话在耳边萦绕:“你敢出去做工老子打断你的腿,哪个野男人给你找的活计?信不信老子杀他全家?” 谢阿妹知道,他是不讲道理的,醒来后真的会去找别人的麻烦,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能有一餐饱饭,现在这样的机会都要被他夺走,左右是个死,不如…… 她悄悄起身,套上残破不堪的衣服,战战兢兢地对这蒋学礼那张可恶的脸举起了菜刀。 第三章 房东在哪里? 下午,苏三带着相机来到酱油弄。 这条弄堂还挺宽敞的,弄堂内店铺招牌林立,苏三仔细数了一下多半是酱醋作料之类的小铺子,还没等走进去就能闻到浓浓的酱油醋的气味。 谢阿妹的家在巷子尽头一个三层楼的第一层一个小房间。 门外的封锁线已经撤掉了,门却还锁着。 苏三在路人指点下走到三楼找到房东太太。房东姓范,不在家,这位范太太三十多岁,看着挺精明的,穿着一件绿缎子旗袍,白色的罩衫,梳着整整齐齐的爱司头,还别着个白珠子发卡,打扮的很体面利落。 “沪江晚报的记者?哎呦,采访要给铜钿的啊。”范太太一听苏三是记者,眼睛一亮,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要不要给我拍照啊,不是阿拉吹牛,我年轻时候也是不错的,照相馆还把我的大照片挂在橱窗里呢,哎,旁边就挂着周璇、胡蝶呢。” 范太太盯着苏三的相机看。 苏三点头:“我会好好给范太太拍几张照,现在范太太也是个美人呀,到时候照片洗出来,装个框子挂在墙上,漂亮的来。” 范太太闻言乐得见牙不见眼,开心的也忘记了要钱的事,对苏三的问话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蒋学礼?呸,那个贱胚,真是不仁不义,什么礼义廉耻都不要的,脸都不要了呀。 范太太一边给苏三倒茶一边绘声绘色的讲道:“谢阿妹是可怜的,要是我,也是受不了一定要把这个混蛋杀掉的,苏小姐,你有没有结婚?没有的吧?哎呦,我看着就是黄花闺女,未婚小姐的呀。唉,苏小姐我们女人嫁人是为了什么,穿衣吃饭嘛。” 苏三听着这话有些不是味道:“女人也可以独立的呀,为什么非要靠着男人吃饭。” “你是不同啦,你们读过书的,有钱人家的小姐,走到哪里都不怕的,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还不是要指望嫁给个好男人。谢阿妹就没嫁给好男人,蒋学礼这个瘪三,是吃喝嫖赌全都精,钱都糟蹋光了才肯回家,回来就只会打老婆。哦,他就一点还好,不拖欠房租,大概是做朝奉的,怕欠钱落下坏名声。” “那天晚上到底是怎样呢?我看了警方的笔录,你是证人。” 苏三已经大概了解蒋学礼是什么样的人了,便不想听范太太啰嗦这些话。 范太太拍着胸脯夸张地叫道:“那晚,呀,真是吓死人了,满地的血啊,那张脸都是烂的!眼珠子都要掉了的呀!” 按照范太太的说法,那晚的情况是这样的。 蒋学礼下楼后的厮打她是听到了的,但是没有去看,因为后来她听到一些别样的声音。 “就是那种事咯,呵呵,你们未婚小姐不晓得,我们听得清清楚楚的,哪里敢去打扰人家的好事嘛。”范太太说到这,眼睛发亮。 苏三摇头,这女人未免太八卦了点。 “后来安静了下来,我还想,这床头吵架床尾合,果然是这样的。没动静了我就睡着了,睡了一会就被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了,接着是谢阿妹的哭声,她说她杀人了。” “那时是晚上几点?” “嗯,几点?哦,我记起来了,我在来开灯的时候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是三点多,三点十五那样吧。” “然后你就下楼了?” “是的呀,她说杀人了,我开始还不信,打开门看到谢阿妹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一条条的,吓死我了,我以为她被人给……给那个什么了。” 范太太拍着胸口:“我吓坏了,跟着她下了楼,谢阿妹就说她把蒋学礼杀了,砍了几刀。” “砍了几刀?她当时没有说到底是几刀吗?”苏三追问。 她上午问过谢阿妹,她自己记不清砍了几刀,就记着看着那张脸就恨,对着脸就砍下去,不记得几刀。 “哦,我记起来了,她说砍了七八刀吧,还说砍到脖子上了。” 苏三点点头:“你继续。” “我进了屋子,看到蒋学礼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走近了一看,那脸都被砍烂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吓死我了,我当时吓得叫起来,又喊来周围邻居作证,一起去警察局报案。” “范太太,那时候范先生在哪里?” 苏三盯着范太太的眼睛问。 范太太眼光闪烁:“他……在睡觉,没有下楼。” “那就奇怪了,他是男人,深更半夜也放心你下去看?” 范太太脸色很不自然地说道:“他睡着了就像死猪一样,推都推不醒的。我只好自己下去咯。” “那后来呢?后来你叫喊起来,惊动了左右邻居,大家都来了,那时候范先生在哪?下楼来了?” “是的呀,那时候动静那么大,就是猪也被吵醒了嘛。呵呵。” 范太太呵呵笑了几声。 苏三点点头,拿出相机给范太太拍了几张特写。 “谢谢你咯苏三小姐。” 范太太很喜欢漂亮,拍完照特别开心。 苏三下楼时问道:“我以为范太太一定会非常生气呢,这一楼死了人,以后房子可是不好往外租了。” “唉,这也是没法子,这种事不能怨谢阿妹的,她那么可怜,我还能抱怨什么呢?” 范太太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苏三称赞道:“范太太真是个好人。” 从范家出来,苏三又随机采访了几个周围的邻居。 走进斜对面那家时,苏三还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范家三楼的窗户匆忙关上了:范太太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呢。 “范先生,我们都过来的时候他也过来了。” 一个邻居这样说。 “那么你还能记得他是从自家楼上下来还是从外面来的?”苏三问道。 “这个……记不得了,那时乱哄哄的,谁能记得这些。” 那邻居摇摇头。 “范家木头楼梯年久失修,走起来吱嘎吱噶的响,你当时没听到吱嘎声吗?” “记不得了,真的记不得了。” 苏三又问了几个邻居,大家都是这样的回答。 后来范先生出现了,但谁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从楼上下来,还是从外面进来的。 苏三则想:范太太长相不错,爱打扮,是个利落的美少妇,深更半夜的,范先生怎么可能让妻子一个人下楼去看呢。 在范太太的叙述中,根本就找不到范先生存在的影子,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第四章 稿子被撤 苏三采访完当晚在场的街坊们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案发现场的门口,看向弄堂口。 整条街都弥漫着酱油醋的气味。酱油弄果然如名字所言。 这时范太太从楼上探头问:“咦,苏小姐,你还没有走呀。” “那个,这间房能打开让我看一下吗?” 范太太顺着吱吱嘎嘎的楼梯走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三,伸出手,再苏三眼前捻了一下。 苏三掏出几张钞票递过去。范太太这才笑嘻嘻地打开门锁。 苏三心里有点不舒服,在谢阿妹的叙述中,这位房东太太是个好心人,在她将要饿死的时候给过饭吃,也许人都是多面的吧,苏三眼中的这位范太太,精明市侩又狡猾。 门一打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范太太也闻到了,捏着手帕堵着鼻子,站在门口嫌弃地说:“想想都慎得慌,要看你自己进吧,我可不进去,晦气死了呀。” 这是个不大的房间,有些潮湿,血腥味中混着浓重的霉味。苏三走到床边,地上已经清洗过了,床上的被褥都被扔了,只有床边能看到点点血迹,呈喷溅型,很明显是刀子砍上去时候喷溅上去的。 苏三站在床边,看着血迹,想象着当晚的情况。 因为闭目凝神,感觉就格外敏锐一些,她闻到一种红花药酒的气味。 苏三急忙看向周围,这房子里东西简单,破烂的桌椅,上堆着几个缺边的碗碟,但都洗的干干净净,看来谢阿妹是个很勤快的人,并没有因为贫困就懒惰放任。 桌上没有红花药酒。 苏三蹲下身子,看向床底。 范太太在门口看到,拍着胸口道:“哎呦,苏小姐,下面小心有鬼的呀。” 苏三没搭理她,伸手从床下找到碎掉的小瓷瓶,捡起来闻了闻的确是红花药酒的气味。 这药酒应该是谢阿妹在用吧?苏三想,她都没有钱吃饭只能饿着,这药酒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范太太见苏三好像找到个什么东西,急忙问:“苏小姐,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苏三站起身,摇摇头:“没啊,手上沾到点血迹,床底下好多血的,吓人。” “是的呀,我当时吓得腿软,没仔细看,等老范下班就叫他提水冲冲。” 苏三恭维她:“范太太真是好命啊,范先生这么能干又听话。” 范太太眼中滑过一丝阴霾,接着连连点头:“嗯,我家老范就这点好,听话。” 可是这听话俩字,在苏三听来却似从牙缝挤出来的一样,涩涩的有些让人心惊肉跳。 苏三回到报社,宋主编正在和一个记者说话,看到苏三进来急忙喊道:“苏小姐,酱油弄的案子怎样?咱们明天就指望你这个独家报道咯。” “没问题的。” 苏三笑笑,回自己的小房间去写稿子。 苏三的稿子着眼在保护妇女权益,笔下对谢阿妹的遭遇充满了同情。写完稿子,苏三才发现外间安静的很,看向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 苏三起身,将稿子直接送到校对室,然后拎起自己的公文包走出报社。 一辆吉普车停在门外,见她出来,车灯冲她闪了几下,莫明拉开车门,看向苏三挥挥手。 苏三上了车,靠着后座满脸疲惫。她今天很累,实在不想走路了。 “酱油弄的事情我听说了。” 苏三嗯了一声。 “你打算帮那个女人?” “谢阿妹很可怜。” “不过,这案子影响很大,杀夫啊,现在全国上下推行新生活运动,人伦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恐怕会有人拿这个案子说事。” 苏三虽然疲惫,但感觉还是很敏锐,立马意识到莫明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有人打算利用这个案子?” “呵呵,我是猜测,提醒一下。”莫明将车子在一家小店门口停下,“吃点东西去吧,我看你很累。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疲惫呢。” “莫明,你说实话,到底是哪方面会对这个案子施加压力?谢阿妹真的是被逼杀人,蒋学礼简直不是人。” “你知道有这么个事就行,自己小心点,如果真有压力有人不想让你继续调查下去,别那么倔强了。” “不行,这件事我必须调查清楚,新生活运动既然提倡礼义廉耻,那也不能只针对女子吧,若是男子的错误,导致女子不得不挥刀反抗,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打入违反新生活运动中去呢?这本身就不公平,所谓国民道德可不是单单约束女子的,大家都是国民呀。” 莫明苦笑:“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听劝的。” 这时两个人已经下了车,走进这间小店,苏三也是真的饿了。 苏三并不知道,此刻有一辆黑色的奥斯汀从他们身边开过去,一个贵妇隔着玻璃窗看着她们俩。 罗家的二姨太眼中闪烁着惊喜和幸灾乐祸的光,她今天和过去的小姐妹聚会,这会儿才坐车回去的,没想到遇到一场好戏呀。 呵呵,这么晚了,孤男寡女一起去下馆子,这未来的少奶奶还真是够豪放呢!二姨太嘴边泛起冷笑。 第二天早上,苏三出门时就听到报童的叫卖声。 可是并没有提到苏三写的那篇文章啊。 苏三想了想,挥手喊过一个报童买了份沪江晚报,从头看到尾,连报纸中缝都看了一遍,并没有自己的那篇文章。 苏三叫了辆黄包车,匆忙赶到报社,将报纸往宋主编桌上一拍质问道:“主编,我的报道为什么被砍掉了?” 宋主编呵呵笑着:“苏小姐,一大早,不要火气那么大嘛。” “宋主编,你昨天都说将这个案子完全交给我来做,我可以保证我的采访是非常公正的,为什么不许发呢,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苏小姐,你听我解释,这是上面的意思,这种罔顾伦常的案子还是少宣传为妙。” “对呀,罔顾伦常,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五种人伦关系,夫妇之间也应该是互敬互爱的,不能因为是妻子杀害了丈夫就说是人伦大忌,这也要看具体原因的,这件案子中,很明显,蒋学礼残忍粗暴对待妻子才是惨案的导火索,怎么能将整件事都推到谢阿妹身上,还将这件事的真相彻底封杀呢?” 宋主编很是无奈:“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其实昨晚你的稿子正准备复印,我忽然接到市政厅的电话,半夜匆忙赶来,看了你的稿子,我也认为蒋学礼可恨,非常可恨,但苏小姐,案件还在审理中,你这样引导舆论也不是太好。” 苏三气笑了:“我引导舆论?天地良心,这些采访都是很客观公正的。我只是客观的转述周围邻居和房东的话,这就叫引导舆论,这大帽子扣的真叫大呢。” 第五章 双重标准 稿子被砍掉了,事情已然发生再多的抱怨都是无用的。 苏三心里憋着一股气:一定要将这件事查的明明白白。她清楚了了昨晚莫明为什么忽然跑来提醒,他早知道自己的稿子会被砍掉。 想到这里,苏三忍不住握紧拳头,咬着嘴唇,脸色很不好看。 宋主编看她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忍,便低声劝说道:“上面的话我们是要听的,想想当年的邵飘萍邵先生,史量才史先生,这些都是前车之鉴啊。” “可是这只是妇女被家庭暴力伤害,奋起反抗杀人的事件,和政治什么都无关啊,这是尊重女性的问题。” 苏三还是有点想不通。 “我们说它不是政治,但是上面认为是就是的,苏小姐,你不要想那么多,那个谢阿妹是很可怜,不如这样吧,我们再等等,等到警察局和法院那边定论下来,我们试探看看上面的意思,也许就松口了呢。” 苏三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过去这种杀人案,各种报纸趋之若鹜,花边小道消息满天飞,把人看的一愣一愣的,怎么现在这么普通的一个女子杀夫案就要被封锁住呢。 宋主编见苏三还是一脸茫然,摇摇头说:“唉,苏小姐,还要我说的明白吗?过去那些杀人案,的确也有杀夫什么的案子,但都是女子与人**谋害亲夫,而这次,是一个女子被丈夫虐待反抗杀夫,这情况明显不同啊。” 这么一解释,苏三明白了。 原来现在的主流思想,这个女人杀夫一定是与人***十恶不赦,各种报道出来,大家一看纷纷叫骂这女人是潘金莲啊,女人就该贤良淑德啊。有些报道为了吸引眼球,各种细节描写如同*****卫道士们看到也只是借此叫骂一顿奸-夫-***世风不古;而现在,是一个男人虐待妻子,最后导致妻子忍无可忍杀人,这就不符合卫道士的道德观了:女人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谋杀亲夫呢?男人是一家之主,在外面受了气回家对妻子发泄一下也无可厚非嘛,再说,谁能保证那女人说的不是假话?一定她偷人了,否则丈夫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打她?一个巴掌拍不响啊,现在人死了,就把污水泼在丈夫身上。哎呀呀,你们是不晓得,那些潘金莲是多么的恶毒。但凡上位者有几个洁身自好的?家里外面污糟事一大堆,若是女人都因此这样反抗,那不是家无宁日了?这样的报道绝对不能允许。总之,话语权掌握在谁的手里才最重要。 苏三咬着嘴唇回到自己办公室,翻看着昨天的采访记录,心情沉重。 她发誓一定要将谢阿妹的冤屈传递出去,对,去找妇女联合会,通过她们发动广大女性们正视这件案子。 苏三这么一想,眼睛活泛起来,她翻开厚厚的电话本,查找妇女联合会的电话号码。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苏三,别忘了,今晚要去我家吃饭的。” 苏三愣了下,才想起罗隐之前说过这件事。 虽然不是第一次去罗家大宅,但上次是以记者协助调查的身份去的,这次却是以罗隐女友的身份,苏三内心还是有点忐忑。 上次可以毫无顾忌的面对罗家那些女人,但是这次是不行的。想到这里,苏三稍微缓和的心情瞬间又绷得紧紧的。 下班时候,罗隐过来接苏三。看到她还是平时打扮,点点头说:“对,这样蛮好,我家那些女人各个花枝招展的像个活动圣诞树,你这样淡淡的样子倒显出与众不同。” 苏三摸摸自己的脸:“会不会怠慢了,那我回去收拾一下?” 罗隐按住她的肩膀道:“你要记得,你才是主人,她们算什么。要放在过去,提脚卖了谁敢说个不字。” 苏三眉头皱起看着罗隐道:“你这话说的跟遗老遗少似的。什么卖了,那是哪辈子的陈芝麻烂谷子,她们虽然是妾,也有自己的人格。” 罗隐轻蔑地笑笑:“那些女人不过是玩物,和老头子收藏的枪啊古董啊没什么区别。” “她们是人,独立的人。” 苏三今天连续受挫,心情很不好。 罗隐伸手摸了她额头一下:“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为那些女人说上话了,我记得你可是很讨厌她们的。” “我是讨厌她们,但这不代表我就自认比她们高贵,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呀。” “不一样的。”罗隐笑道,“以后你就懂了,这些人,甘心做小早就将自己放到最低,不用对她们客气的。主仆观念总得要有,否则这家不得乱套了?好了好了,咱们这就过去吧,不好让爸爸多等。” 上了车,苏三想缓和一下气氛,便对罗隐讲了发现红花药酒的事情。 “那个瓶子应该就是出事那天打碎的,我闻到床底下药酒气味很大,杀人案发生后现场就被警察封锁了,那瓶子碎片就一直在床下。我觉得很奇怪,谢阿妹饭都吃不上,哪里能有闲钱买红花药酒擦。我也注意了,她身上并没没有药酒的气味。既然她没有擦过那药酒,那么药酒瓶子碎片为什么在那里?” “这的确是个疑点,你的意思那药酒是别人的?” “谢阿妹没有和我提过药酒的事情,应该也是死者蒋学礼的。还有关于砍了几刀的事情,谢阿妹一直说记不得砍了几刀,房东太太却说砍了七八刀,还说砍在脖子上,谢阿妹只说看着那张脸非常厌恶气愤,冲着脸就砍下去,没有提到脖子。” “有些事旁观者清,谢阿妹砍完人意识混乱自己记不清也是有可能的。” 罗罗隐想了想道:“你要是真想查明白这件事,那我就从那边警局把这个案子要过来。” “真的吗?”苏三惊喜异常。 “怎么对这个案子这么关心?同情谢阿妹?” “不单单是同情谢阿妹,首先,我觉得这个案子疑点重重,再一个就是,我想不到,同样的杀人案子,为什么女子水性杨花**夫合谋杀夫就能上各大报纸头条,而一个弱女子被丈夫虐待反抗杀人就要被销声匿迹,这实在不公平。” 罗隐微微一笑:“看看,你又要化身女斗士了,好了,现在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好想想怎么面对我家老头子吧。“ 第六章 家宴(一) 车子直接开进罗家大宅,二姨太看到车子到了,早早迎来出来,车子刚停下,她一把拉开车门热情地笑道:“苏小姐,我们等候多时了。” 这是什么意思?嫌我磨蹭来的晚了?让你们一众长辈久等了? 苏三下意识看了罗隐一眼,罗隐眉头一皱问:“说好晚饭过来,怎么,今天晚饭特别早吗?” 二姨太笑道:“哪啊,咱们家晚饭不都是7点吗。” 说着拉着苏三的手:“苏小姐近来工作一定很辛苦,起早贪黑的吧,看着这人都瘦多了。” 苏三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想不着痕迹地甩开她的手,二姨太却攥得紧紧的。 这时罗隐拉着苏三胳膊说:“走,我们一起进去。” 同时罗隐还威胁地看了二姨太一眼,二姨太讪笑一下放开苏三。 上次事件后,二姨太做为受害者,重新获得了罗司令的信任,在这个家的地位也得到巩固,她可不想现在就将大权交出去,尤其是这个女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而已,凭什么就能登堂入室。二姨太很是不满,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踩着小碎步,紧走两步在他们两人之前走进了大厅。苏三跟着罗隐进来,就看着大厅里几位姨太太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一个30来岁阔太太模样的女人从楼上走下来:“小四回来了!” 罗隐有些惊喜:“二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来这是罗家二小姐,一直跟着丈夫驻守在东北的。 “这不是下午才到,就听说你要带苏小姐过来,我可是盼了好久终于见到了。” 三小姐当初在信中曾经详细地向二小姐说过苏三的事情,二小姐对苏三充满好奇,走过来,看看苏三,笑了一下:“嗯,苏小姐果然是气质清冷,怪不得把我家小四迷的什么似的。” 苏三听这话有些不舒服,只能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我听说苏小姐是在报社做事的?” “是,我在沪江晚报。”苏三点点头。 二小姐挥手喊:“来来,过来看看这位阿姨。” 两个五六岁样子穿着西装打扮的像小绅士的小男孩跑过来,直接扑到罗隐身上,一人抱着一个胳膊不放,嘴里喊着舅舅舅舅。 “姆妈,这阿姨是谁呀?” 一个小男孩问,另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已经被罗隐抱了起来,咯咯笑着,眼睛往苏三这边看,显然也对苏三很好奇。 “这位阿姨啊,将来可能要做你们舅妈哦。” “哦。”小男孩点点头,冲楼上喊,“外公,那个要做我舅妈的小姐来了。” 苏三被这孩子闹个大红脸,有点手足无措。 她从小在修女们身边长大,不习惯和这么多陌生人相处,特别这些还都是罗隐的家人,她实在把握不好分寸。 二小姐笑道:“没礼貌,哪有在楼下喊外公的,好了,你们两个小毛头上去扶外公下来,苏小姐这边请。”两个孩子欢呼着往楼上跑,身后老妈子急忙小跑几步紧跟:“小祖宗,仔细着点,可别摔着。” 苏三现在明白为何二姨太巴巴的跑到门口迎接了,因为进了大厅,罗家基本就没她说话的份了。 剩下几位姨太太,罗隐和二小姐压根提都不提,苏三只能看看那几位,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二姨太强颜欢笑:“呵呵,苏小姐这边请。” 二小姐理都不理她,拉着苏三的手走到沙发前一起坐下。 丫鬟送上来茶点。 罗隐和二小姐都不搭理那几个姨太太,她们站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互相看看,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二姨太。后者指着这几位道:“苏小姐,上次来的时候都认识了,这几位是……” “这几位姨娘没什么事就该干嘛干嘛去吧,在这杵着也没什么意思。” 二小姐说着挑拣出酒心巧克力往苏三手里递:“苏小姐,你尝尝这个,我就喜欢吃这里面的甜酒。” 这时罗家两个年纪小的小姐站在一边探头探脑。 二小姐一眼看到,挥手道:“你们俩过来。” 那两位小姐对视一眼,笑嘻嘻走过来喊着二姐。 “来,看看你们四哥的女朋友,可好呢。” 两位小姐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本来听着二小姐奚落她们母亲,心里很不舒服,听二小姐这么问,看了一眼苏三,故意说道:“还行吧。” 罗隐问:“你们俩过来做什么?回自己房间去,少出来丢人现眼。” 那俩女孩子正是好面子的年纪,闻言立马都不干了,眼泪汪汪地看着站在一边的的姨太太们。 谁生的谁心疼。她们的妈在一边陪笑道:“走吧走吧,咱们回房间去,可不敢耽误了你四哥的好事。” 说着上前拉着俩女儿就走,边走边故意说道:“又不是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做什么摆出这副样子。” 罗隐急了,喊道:“你给我站住,胡说八道什么呢?” 苏三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急忙拉住他小声说:“你要做什么,她好歹是个长辈。别这样。” “她?哼,算什么东西。” 罗隐冷冷地哼了一声,看向另外几位姨太太,眼睛一瞪。 那几位没有子嗣的,是不敢得罪这位少爷的,何况还有二小姐也在,立马低着头,灰溜溜的各自回房。 二小姐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说:“苏小姐,你是不晓得,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有些人,你高兴呢,就当她们是个人看看,小猫小狗一样摸一下给个吃的也就是了,不高兴了,就不用在乎。有些人身份低贱,怎么抬举都没用的。” 这骄傲的样子和三小姐如出一辙。旁边坐着的二姨太脸色就很不好看。 干咳一声笑道:“苏小姐最近工作很忙吧,哦,昨晚上都几点了那是,八点多吧,我看着你和一位先生……” 说到这又装作无心的样子急忙掩住口,惊呼:“天啊,你看我都说了什么?” 二小姐眼神锐利盯着她:“和一位先生怎么着了?二姨太,把话说完啊,好不容易找个搬弄是非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 二姨太脸色大变:“二小姐,你这话说的,我可没那么多心思。我们这位二小姐原来菩萨一样的人,做了人家太太后倒是愈发厉害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小姐是在那边水深火热呢。” “嗯,我看你这脸色蜡黄双目无神头发也干枯的像稻草,想来一定是惮思竭虑,心思太多憋的吧,每天别琢磨那么多事,小心,短寿。” 二小姐笑盈盈地挥着檀香扇,没等二姨太发作就站起来喊:“哎呀,爸爸,你可来了,再不下来我就要上去把你背下来呢。” 罗司令哈哈大笑:“又逗你老爹,背的动吗,就你?这几年怕是马都很少骑了,开过几枪啊?” 第七章 家宴(二) 苏三看着罗司令走过来,喊了声:“伯父,您好。” 罗司令看看苏三,点点头说:“坐吧,当自己家里一样,不要拘束。” 坐下后罗司令随便问了苏三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最近在忙什么啊。嗯,你的专栏我看了,文笔和思维都是极好的,很有见地。” 罗司令现在看着人随和很多,有点老父亲絮絮叨叨的样子了。 苏三稍微松口气,罗隐则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工作呀?苏小姐没打算辞职?” 二小姐忽然问了一句。 苏三一愣:“辞职?” “对呀,将来结婚了就得辞职了。” 二小姐说的轻描淡写。 罗司令点点头说:“说实话,苏小姐我过去对你是很不满意的。” 苏三被他说的有点懵,看了罗隐一眼,调整下情绪说道:“伯父,您说。” “一个女孩子,搞那么多事,总掺和到警察办案中去。嗯,对,和我家小四一样,不务正业!” 说着指向罗隐,胡子一翘一翘的。 二小姐推着双胞胎儿子道:“你们俩赶紧上去按住外公的胡子,一人按一边,可别叫外公的胡子飞上天。” 俩孩子欢呼着真的扑上去按罗司令的胡子,罗司令哭笑不得:“小二,你自己胡闹还拉着孩子!” “好好的,说什么小四的事。”二小姐不满地堵着嘴,在老父亲面前撒娇得心应手。 “小四本来就是不务正业,非要去做什么警探,不过竟然也叫他做的有模有样,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都闭嘴了,这才像是我的儿子。嗯,还有你,苏小姐,哎呦,你这孩子,别揪我胡子。” 罗司令正说着话,俩孩子去揪他胡子。二小姐笑道:“揪的好,看看外公还敢不敢教训人。苏小姐你别在乎啊,我们家这位老爷子,年轻时代就喜欢教训小兵,把家里儿女当小兵教训惯了,爸爸,你看看你,还不开饭啊,我都要饿死了。” “你们两个小坏蛋,缴枪不杀!” 罗司令将两个捣乱的孩子手都按住,继续说道:“你也是不务正业,好好的记者跑去掺合警察局的事。不过呢,也算是个聪明人,能把事情都做的挺好,能力头脑都还是很不错的,假以时日稍加点拨,是块可造之材。” 苏三只能赔笑,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罗家的事情她现在算是看出了大概。 罗司令是金字塔尖的人物,说一不二。 其次是罗隐姐弟这几个大太太的儿女。这几位是各个都像骄傲的孔雀,目中无人谁都看不起,但又都毫无例外的护短,护着所谓的自己人,包括罗隐也这样。剩下就是二姨太,资历深,有过子女,加上借着罗司令的一点亏欠心理,两位小姐远嫁,一个远走,一心想把着罗家大权,最底下是众多姨太太,在罗隐姐弟眼中不值一提的那一群,她们是八卦的主体,一个个削尖脑袋想往更高一层钻,同时对罗隐姐弟充满了怨恨和嫉妒。 这位二小姐和三小姐是一样的,我的弟弟什么都是好的,你虽然小门小户站在我弟弟面前不够格,但是既然我弟弟选择了你,你也勉强算我们这派的,我就勉为其难护着你吧。派系都分的很清楚。 吃饭时诸位姨太太都找各种借口不来,只有二姨太做代表陪同。 “不来就对了,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吵的我脑仁疼。” 二小姐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多大点年纪,就嚷着脑仁疼?你们姐弟这一个塞一个臭脾气才叫我脑仁疼呢!” 罗司令瞪了女儿一眼。 “对呀,我们都是臭脾气,还不是都随您了。”二小姐笑着布菜,“苏小姐,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我们将来总是一家人的。” “对呀对呀,都是一家人,别客气。”二姨太也在一边讨好道。 “其实我觉得苏小姐还是早点辞职的好。” 二小姐忽然又提出辞职的事情。 “二姐,你着什么急啊,我们还没商量好结婚的事情呢。” 罗隐看苏三一眼,急忙拦了下来。 “还不商量?我听老三说你们可认识挺久了,一年多了吧?你都多大了还不考虑结婚,爸爸,想早点抱孙子吧,哦?” 二小姐将皮球踢给了罗司令。 罗司令点点头道:“苏小姐,你的为人和能力我是清楚地,虽然在家世上有些不太合适,但我看出来,你做人做事都还是不错的,嫁过来,多学习下应该能担起罗家主妇的责任。还有你,小四,要是真打算结婚,警察这种事就不要去做了,实在想做,可以在警察厅找个合适的位子,军权这块我们是不能放手的,从警察厅到国防部,一步步来。” “对的呀对的呀,做了我们罗家少奶奶,责任可是太大了。当然不能出去做事,光是慈善啊,妇女联合会那些事就要人跑的忙不过来呢,这些才是少奶奶们该做的事情。” 二姨太也不失时机地在一边插嘴。 罗隐不动声色地看了二姨太一眼,手垂到桌下,轻轻地握了苏三的手一下。 苏三问:“伯父的意思是?我要想和罗隐在一起,就必须辞职,专心做罗家少奶奶?” “嗯,现在谁家不是这样,我们这样的人家,少奶奶跑去报社上班要叫人耻笑的。”二小姐笑道,“对吧,爸爸。“ 说着又用公筷给苏三夹了一只虾:“苏小姐尝尝这个,我家厨子做的芙蓉虾是一绝呢。” 苏三将目光投向罗隐。 罗隐说道:“现在总统都在提倡新生活,新的生活,这少奶奶们的责任也可以再扩大一下嘛。不一定非要局限在家里,出去做点事,也是在实现男女平等,这是响应总统和夫人的号召。” “不用号召,我们家早都实现男女平等了,看看你这几个姐姐,各个歪理邪说一大堆。”罗司令指女儿笑道。 “爸爸,你在说什么呀,我一定写信告诉大姐,你背后说我们坏话。咦,爸爸,这个蛋羹做的很好,嫩的呢,来,你来点这个。” 二小姐发现苏三情绪有点不对,想努力将罗司令的话题引开。 “苏小姐,不要嫌我唠叨,人老了,想的事情就多一点,总想为儿女们多打算一些。以后,罗家很多事情都要交给你打理,你要有个准备。” 二姨太在一边掩口笑道:“司令,人家苏小姐是新女性,现在的新女性都不愿意结婚嫁人的,说是怕耽误了事业,人家只要同居呢。” “混账,这是什么乌七八糟的话。”罗司令将筷子往桌上一顿。 二小姐笑道:“二姨娘可真逗,说的好像你多了解新女性一样,依我看,不管什么新女性旧女性,该承担什么责任就得承担什么责任,做人家太太嘛,也是需要杀伐决断的,否则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就总想爬到你头上去。”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汽车喇叭声,二小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是你的狐朋狗友吧,这会来闹什么?”这话是对罗隐说的。 苏三暗地里松口气,这家人各怀心思,听他们说话心好累。 “少爷少爷,是孔家的二小姐来了。” 佣人飞速跑来汇报。 “孔二?小四,没事你招惹她做什么,孔家的人哪个是好相与的。” 二小姐不满地看着罗隐。 罗隐起身道:“谁晓得她忽然跑到上海来。” 第八章 孔小姐说媒 罗司令也皱着眉头,苏三看了看罗隐,无声地用口型问:“传说中的那位二小姐?” 罗隐点点头,站起身来,这时那位二小姐已经走进来了。‘ 只见她一身西装,短发,一张小包子脸,看着面相不坏,但苏三可知道,这位传说中的二小姐,本人的事迹可没有长得那么无辜。 这位小姐是总统夫人的外甥女,这位夫人气质和风姿是顶好的,自己没有儿女,据说是拿这位二小姐做亲生女儿疼的,将来怕是要过继。她能比罗隐大上几岁,喜欢穿男装,有些人背后笑话她男不男女不女。 这到别人家做客总要提前预约一下吧?这位二小姐实在是太率性随意了。 但人家既然进来了,二小姐和罗隐只能起身相迎。 “罗伯父,您好。” 二小姐进来还算有点礼貌。 罗司令和她寒暄几句,就说吃完饭还要上去让保健医生给按摩一下,上楼去了。 罗隐和罗二小姐也只能请这位孔小姐去客厅坐坐。 “咦,这位可爱的妹妹是谁啊,罗小四,你也不给姐姐介绍下。” 孔二小姐看到苏三,笑嘻嘻地走过去,伸手就要捏苏三的脸。 苏三向后躲了一下,二小姐扑哧一声笑了:“呀,这个妹妹还害羞呢。” 罗隐解释道:“这是我的……未婚妻。”苏三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愣了一下,眼睛唰地看向罗隐,罗二小姐也在旁边道:“对的,我弟妹。” “小四,有福气啊,这个妹妹长得多可爱,怎么追到手的,给姐姐讲讲。” 孔二小姐的眼光在苏三身上打着转,罗隐说:“苏苏,爸爸身体不太好,你上去看看。” 苏三看罗隐要将自己支走,答应着就要走,孔二小姐却一把抓住苏三的胳膊:“妹妹,别着急啊,你也陪我说说话。” “孔小姐!”罗隐有些急了。 罗二小姐急忙缓和气氛:“孔小姐,什么时候来上海的,这赶得也巧我也是上午才回来的呢。” 孔二小姐却不领情,嘴一撇道:“你何时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次来是看小四的。” 罗隐实在是忍不住了,将苏三拉到自己这边,正色道:“原来孔小姐今天是上门示威的?我不知哪里得罪了孔小姐,还请明示。” 孔二小姐哈哈大笑,指着罗隐道:“看看,看看,你就是这点不好,脾气又臭又硬,这位妹妹怎么能忍受你的?哦,也是,妹妹呀,咱不用受他的气了,跟着姐姐吧,跟着姐姐自由自在的谁的气都不受。” 苏三都被她给弄蒙了。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古怪,让苏三忍不住觉得心里有点慌。罗隐的表现也很奇怪。罗二小姐被孔小姐奚落了,尴尬地笑笑,招呼丫鬟上茶。 孔小姐歪着头看着坐在沙发一边的罗隐和苏三,翘着二郎腿,晃啊晃的。 晃了一会,才慢条斯理吐个烟圈道:“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咯,小四,你别这么防备地盯着我,好像我能吃了你。” “差不多,孔小姐牙口好着呢,我可害怕。” 罗隐的语气听不出是不是开玩笑。 气氛很微妙,苏三看看罗隐又看看罗二小姐,发现后者也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苏三心里有一点点感动,刚才吃饭时,二小姐一再要求说什么做罗家少奶奶就得辞去工作,让苏三听着很不爽,这会看出来,其实她还是关心自己的,这孔小姐是什么目的?怎么对自己那么关心,罗隐姐弟又如临大敌。 “其实我今天来是给你做媒的。” “孔小姐,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罗隐正色回答道。 “对呀,对呀,这都要结婚了的,我们这边都找人看好日子了。”罗二小姐也急忙说道。 孔二小姐冲苏三那边吐出个烟圈道:“你们都不问对方是谁就忙着拒绝?” “不管是谁,哪怕是孔小姐你,我已经有未婚妻了,这做媒什么,只当孔小姐开个玩笑吧。” 罗隐依然摆着一张严肃脸。 孔二小姐冷笑:“呦,小四现在这脾气更了不得,我的面子都不给?” “这个面子,恕我不能给。” “别给脸不要脸啊!” 孔二小姐说着啪的一下将一把小巧的手枪拍在茶几上。、 罗二小姐急忙在一边喊道:“别急,都别急,有话好好说呀,孔小姐,我弟弟就是脾气大了点,对,他这臭脾气也就苏小姐,一般小姐都受不了的,所以说这人和人都要讲缘分的,孔小姐介绍的人自然是就好的,只是这缘分,错开了。” “事在人为,缘分这东西,想有就能有,大家也不用把话说的这么满。” 孔小姐还是不依不饶。苏三心道这人什么毛病,人家清楚地告诉你不需要你做媒,怎么还死缠烂打。 “我要说的这个是我的堂妹。” 孔二小姐看向苏三:“妹妹,你知道我是谁吗?” “二小姐大名鼎鼎,天下无人不知。” 苏三心里憋着气,故意不无挖苦地说。 “呵呵,这妹妹还是带刺的玫瑰呢,我就喜欢这样的。” 罗隐这次真的怒了,站起身问:“孔小姐,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羞辱我?” “No,No,你罗小四这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呢,我说的不够明白吗?做媒,给我堂妹做媒,我堂妹看上你了。至于你的这位未婚妻,我喜欢。”她说道我喜欢三个字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瞟了苏三一眼,苏三心里一慌:明明是个女人,怎么竟然有这种攫取的眼神? “我们罗家不算什么大户人家,但还没到卖儿卖女的地步。”罗司令的声音传来。 罗二小姐担心惹出麻烦,急忙迎上去道:“爸爸,我和苏小姐扶你去院子里转转。” “呵呵,罗伯父,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吗?什么叫卖儿卖女,这姻缘可是可遇不可求,我堂妹看上罗隐,托我来做媒,咱们将来是要做亲戚的,不好这么说话。” 罗司令哼了一声。 “孔小姐,如果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羞辱我,那么你达到了,请回吧。”罗隐要送客。 孔二小姐哈哈大笑:“胆子越来越大了,罗小四,我堂妹今天看上你了,明天也许就能看中别人,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我有自己的脸,不需要别人给脸做二皮脸。没什么好说的,孔小姐这完全是强人所难了。若当我是朋友,等我和苏苏结婚,定然会请孔小姐喝杯薄酒的。” 第九章 准备迎亲吧 “好了小四,咱们也是多年的朋友,姐姐我逗你玩,别当真啊。”孔二小姐忽然扑哧一声又笑了。 罗二小姐看看孔小姐又看看罗隐,有点摸不着头脑,罗隐笑道:“我就说,二小姐可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怎么可能热心做媒这种庸俗事呢?” 孔二小姐拍着罗隐的肩膀哈哈大笑:“别当真,开个玩笑。” 说着对罗司令一拱手:“对不住,罗伯父,我这玩笑开大了。” 罗司令豪爽地一挥手:“我罗某也是好开玩笑的人,二小姐不必在意。” 二姨太站在罗司令身后,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孔二小姐马上起身告辞,罗隐送人回来,罗司令已经坐在沙发上了,面色严肃。 苏三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孔二小姐这么兴师动众的闹了一场,忽然转脸说开个玩笑,没有这回事,她可不相信。 “爸爸,你看这孔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跑来开个玩笑?”罗二小姐试探着问。 罗司令嘿嘿一笑:“你当她盐吃多了,闲的慌?这是跑来试探来了。没准真有个堂妹在那准备着呢。” 说这话的时候罗司令还看了苏三一眼。 苏三心里很不舒服,这是搞什么?明摆着是示威。 罗隐见她脸色难看,急忙说道:“你别在意,这位二小姐行事想来是随心所欲,她的话是没准的,不要当真。” 苏三问:“是她之前说的给你做媒没准还是后来说的开玩笑没准?” 罗隐本来心情烦躁,安慰苏三后却又被反驳,不耐烦地说:“都没准,这个人的计划别当真就是。” 罗司令看看罗隐,站起身道:“好了,什么恩怨我也猜不明白了,管她说媒真假,随你们闹吧。” 罗司令转身要上楼,罗二小姐抢先一步扶着罗司令,二姨太被罗二小姐推了一下,却不松手,紧紧地巴着罗司令。 客厅里只剩下罗隐和苏三。 “你还真是抢手呢。”苏三冷笑一下。 罗隐有些着急了:“她自己都说是在开玩笑了,你怎么还抓着小辫子不放呢?” “想抓小辫子也得对方有满头小辫子,你和孔二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好像是非常熟悉。” 苏三不肯放过罗隐。罗隐叹口气道:“我和她的确很熟,她性格像个男人,嗯,想来你也听过一些关于她的种种传闻。说实话,过去我还真当她是哥们的那种。“ 这位二小姐有个极为厉害的妈,上面还有位姐姐,大小姐比她漂亮,学问也好,嫁人也是千挑百选,和在全国选驸马也差不多了。 二小姐下面还有个弟弟,她这个排行在大部分人家中是非常尴尬的,爹不疼妈不爱很容易被家人忽视,这位二小姐从小也是被父母忽视久了,和父母关系并不是很好,却因为坚毅刚强深得总统夫妇喜欢,有传闻说总统夫妇很想将她过继过去的。若是真过继了,那就是正经的总统千金,天之娇女了。 孔家大小姐出嫁后,二小姐的婚事也被提上了议程,只是这位二小姐貌不惊人,性格却令人心惊肉跳。 据说第一次有人给她介绍的是一位30多岁的将军,这位将军很有才华,气质不错,她却嫌弃人家矮,是个棉花包,认为是介绍人故意奚落自己,竟然直接扭头就走,还讽刺那位将军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没过多久,她晚上开车出门,遇到堵车,看着前面车生气,直接拔枪相向。前面车上的人,是国防部一个中将处长,就被她用枪筒顶住了脑袋。 这处长的手下不忿,当即和她的卫士在大街上枪战。这枪声惊动了总统府,追查下去,那中将受了处分不说,还得当众给她道歉,这位二小姐却什么事都没有,依然我行我素,穿着男装带着卫士招摇过市。 她拿枪顶着人家脑袋的事传开后,再没人敢给她做媒了。没想到这位二小姐后来大概是男装穿上了瘾,竟然开始喜欢女人。她看中的女子,一定要想法设法弄到手,养在自己的小别墅内,假凤虚鸾的,没人能管的了。 罗隐讲到这里,看着苏三叹口气道:“我不怕她找我麻烦,现在是担心你,你是不知道,这位二小姐现在行为乖张,我前些天听说她还从一个姓樊的军阀手里抢了一个小妾。” 苏三吓一跳,想到二小姐看着自己的眼神,心里忍不住哆嗦一下。 她的经历可谓是够丰富,但并没有见识过能这样胡作非为的有权有势之人。在这些人眼中,普通人真是命如草芥,若是二小姐真对自己上了心……天啊,简直不敢想象。 “我有点害怕,她看我的眼神现在想起都心里毛毛的。” 这时二姨太扭着腰肢走过来,看到两个人坐的那么近,言语间又好像是遇到了麻烦,眼神一转故意说道:“唉,苏小姐,你还真是人见人爱,我可是过来人,那个二小姐啊,八成是对你动了心思了。这可怎么办呢?”言语间充满了幸灾乐祸。 罗隐哼了一声,二姨太又问道:“昨晚和苏小姐一起吃饭的是谁呀,我见穿着军装,可又不像是警备司令部的人。” “二姨太,你还真是爱操心啊。” 二小姐站在她身后冷冷地说,二姨太被她悄无声息的劲吓了一跳,急忙转身道:“我是关心苏小姐,担心她吃亏的呀。现在这是什么世道,这女的惦记男的也惦记,苏小姐也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 “滚!”罗隐心里本来就乱糟糟的,闻言烦躁,拿起茶几上的水果盘子就扔了过去。盘子正好落在二姨太脚下摔的粉碎,碎玻璃四溅,二姨太吓得呀地一声就往楼上跑。 苏三拦住罗隐的手,抢下来一个茶杯道:“算了,毕竟算是长辈,昨天和我一起吃饭的是莫明,他提醒我稿子的事情,哪晓得被她看到,拿来做话柄。” 罗隐怒道:“什么长辈,她也配?” 二小姐指挥佣人赶紧将地上的碎片收拾起来,捏着帕子也劝道:“好了,小四,你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爸爸在楼上呢,给她留点面子吧。” 被二小姐这么一搅合,苏三也没心情再坐下去,提出告辞。 罗隐送苏三回去,车子刚开到巷子口,就看前面两道雪亮的车灯直直地照在罗隐眼睛上,罗隐大怒,刚要下车,就见对面的车门开了,孔二小姐冲罗隐招招手,嘴里喊道:“小四,不是什么堂妹,是我家小妹看上你了,以后你可就是我的亲妹夫了。叫罗伯父准备好,迎亲吧!哦,你要是舍不得你那小美人就转给姐姐我,我帮你照顾。哈哈。” 说着开车就走,很快就转过巷口。 罗隐气的一拳打在方向盘上:“什么东西!” 第十章 暗流涌动(一) 苏三回到巨籁达路的公寓,刚进门就看到袁晨从楼梯上走下来。 一身漂亮的晚装,头发盘着一个髻,打扮的很好看,但并不是很符合她天真烂漫的年纪。 苏三发现袁晨好像是在一夜之间成长起来了,整个人都像是一棵扎根在水土肥美土地的植物,努力地吸收阳光雨露向上抽条。 只是这抽条过于急促,有些和年纪不太相符的故作老成。 “苏姐姐,你回来了。” 袁晨看到苏三眼睛一亮。 苏三今天心情很不好,点点头,不想说话。 袁晨显然急于和人分享自己的好心情,完全不在乎苏三疲惫的脸色,拉着她的手撒娇道:“苏姐姐,看我今天好看不好看嘛。” “好看,好看。” 苏三心情不好,懒得应承,随口说道。 “哎呀,言不由衷的,苏姐姐,莫不是你对我有意见?” 袁晨说着眼圈一红,显出很委屈的样子。 若是往日苏三会心软,但是现在,她一颗心都被堵得满满,一会儿是罗二小姐笑眯眯地说:“苏小姐,要嫁到我们罗家就得辞去工作啊,罗家少奶奶怎么能在外面做那些事。上流社会那些慈善啊酒会啊就够你每天忙碌的啦。” 一会儿又是一身男装的孔二小姐,拔出手枪抵着她的头:“真是给脸不要脸,我要你的男人也要你,整个中国都是我们家的,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两位二小姐的形象重合在一起,苏三心里憋闷的想要喊出来。现在被袁晨拉住手撒娇,苏三只能苦笑一下:“妹妹,饶过我吧,我今天心情不好。” 袁晨眼睛一亮:“你和罗先生吵架了?” 苏三摇摇头。 “那是和他家人吵架了?” 苏三问:“你怎么会想到是因为感情问题。” 袁晨眼睛骨碌碌一转:“当然啊,苏姐姐神通广大,什么都不怕,能让你头疼的一定是感情上的问题,这样吧,苏姐姐,你心情不好和我讲讲我帮你分析分析,这样就能好了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三可不敢再对她说什么真心话,只是好心提醒:“你不是要出去吗?不要耽误你的正经事。” 袁晨笑道:“他还没来呢,我这会有时间。” “他?” 袁晨这个他说的格外的轻松自然,苏三眉毛一挑。 袁晨娇笑;“哎,就是他啦,莫明啊。”言语间尽显小女人的娇羞。 苏三明白了点点头,这时袁晨看着苏三建议道:“这样吧,苏姐姐,今天是我们单位一个舞会,挺热闹的,你不如和我们一起去散散心。” 苏三摸了自己脸一下:“我?不方便吧?” “哪有不方便,苏姐姐你天生丽质,稍微打扮下就好啦。” 袁晨装作成熟,毕竟还是小孩心性,当机立断觉得这建议非常好,推着苏三就去梳妆打扮。 苏三实在是没心情怎么打扮,只换上一件颜色鲜艳点的真丝旗袍。 莫明开车来时,看到和袁晨一起站在门口的苏三,大喜过望:“哈哈,难得你能出去玩玩,两位美女上车吧。” 说着拉开车门做出请的手势。 这个舞会其实是为军统培训班毕业人员举办的,算是一个毕业纪念舞会,这些年轻人很快就要被派往各个岗位,可能有的人就从此一去不回。 莫明春风得意挽着两位女士入场,有人迎上来笑道:“莫兄,你这可是独一份啊,两位漂亮小姐,真叫兄弟羡慕。” “甄处长,是我啦。”袁晨冲那人一挥手。那甄处长语气惊喜:“哎呦,原来是袁小姐,今天真漂亮,倾国倾城。这位美女是……” “这是苏小姐沪江晚报的名记者。” 莫明介绍道。 “苏小姐,久仰大名。” 苏三跟这人寒暄几句,音乐响起,袁晨拉着莫明去跳舞,苏三坐在一边,看着舞场上的往来的人们。轻歌曼舞衣香鬓影,紧张的情绪稍微得到一些缓解。 “苏小姐,好巧。” 一个年轻男子在她身边坐下,苏三认出这位也是一个记者,原来此人还有军统背景。 今天能来这个舞会的,背景都差不多,那人看到苏三觉得格外亲切。 “苏小姐,最近忙什么呢?” 苏三问:“林记者可知道酱油弄那血案,怎么没见你们报社有动作呀。” 那人看看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们俩,小声说道:“本来有稿子的,被砍了,上面有命令。”那人伸手向上指指。 苏三点头:“我们报社也是,我就不明白了,这么一个杀夫案而已,怎么闹得这么大,上达天听了?” 那人淡淡一笑:“我得到的消息是,得罪大法官了。”“杨法官?” “对。”那人摇头叹息道,“这女的也真够倒霉的,我听说案子上报到杨法官那,被他挑出来要做典型,什么维护法治精神,伦理精神的,搞不懂是为什么?大概是想借机树立个典型出来?唉,反正上海滩每天那么多新鲜事,这一个案子随他折腾吧,就是苦了那女的,嫁给那么个混蛋男人,还要被当靶子立起来使劲打,这都什么事啊。” 这记者还有一些正义精神,提起酱油弄的事也是牢骚满腹。 的苏三连连点头,心道怎么会这样,按道理,杨法官的母亲也算是被丈夫暴力虐待而死的,他遇到这样类型的案子应该对被虐待的女性多一些宽容和谅解啊,怎么能要处处为难呢?真是奇怪了。 这时莫明和袁晨转了一大圈回来,袁晨喊道:“苏姐姐,你来跳,我的脚要被他踩断了?” 苏三奇道:“咦,莫名其妙,你不会跳舞吗?” 莫明嘴一撇:“这世上就没有我不会的事儿,别听她瞎说。” “羞羞羞,当着苏姐姐还撒谎,苏姐姐,你来。”袁晨拉着苏三的手交给莫明。 音乐响起,两个人跳了一会,苏三觉得奇怪:“你这不跳的蛮好的嘛,怎么踩袁晨的脚了?” 莫明笑道:“不踩她几下,她拉着我不放的,我可没耐心配她跳个没完,要命。” “恐怕,你将来还要搭上一辈子,现在就嫌麻烦,将来可怎么过。” 苏三笑了一下,只是笑容中有着无限悲凉。 莫明看的一愣,有伸手想将她眉宇间的哀愁都抚平的欲望,但他克制住这欲望,问道:“怎么忽然说的这么有哲理,我都要听不懂了。” 舞场一边,袁晨问那记者:“你们在聊什么?”那记者笑笑:“报社里的一些传闻而已。哦,袁小姐,我去那边坐一下。” 那记者拐个弯从舞场出来,一个男子上前问:“都按照我说的去做了?” 记者点点头:“没想到能在这遇到她,正好她主动问道酱油弄的事,我都引到杨法官那去了,剩下就看她自己有没有本事和杨法官去闹了。咦,怎么想着要摆这么一道?” 男子冷笑:“咱们二小姐太过小心,一个好管闲事的女人,嫌她碍事随便处理了便是,犯得上费这么大劲吗?” 第十一章 暗流涌动(二) 这天上午,佣人在楼下喊道:“太太,有电话找你。” 林淑凝正在楼上书房插花,闻言下楼看向佣人。 那佣人小声说道:“是位小姐。” 林淑凝拿起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吓得她差点将话筒扔掉:“苏……苏三,怎么是你?” “你好像不想接到我的电话。” “哪有,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们是……好朋友啊。” 苏三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干涩声音,心道:好朋友?呵呵,你也配? 苏三强忍着内心翻滚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我想求你件事。”“我们之间不要用求啊这样的字眼嘛,什么事你说吧。” 林淑凝心里有鬼,语气格外的好。 “我要见杨法官。” “啊?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林淑凝很是为难。 “对,一个案子,我必须见到他,他办公室重重警卫,我进不去,又预约不到,只能找你想办法,淑凝,我们是好朋友,这点小事你不会不帮吧。” 苏三将了一军。 林淑凝握着话筒,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件事。 晚饭时,杨法官看到站在自家客厅的苏三面色不虞:“苏小姐,我以为自己并没有邀请你。” “对,所以是淑凝邀请我的。” 苏三毫不在意。 杨法官皱着眉头看向林淑凝:“这是怎么回事?” 林淑凝搓着手,很是为难地说:“我是请苏三来吃晚饭的,事先没和你说,我以为这只是小事一件……我……” “不要为难淑凝,是我求她帮忙的,杨法官我需要和你谈一件事。” 杨孟生冷笑:“一个记者,忽然就跑到首席法官家里来要谈事情,你不觉得搞笑吗?” “不,我只觉的自己所要做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杨法官我是要谈谢阿妹的事情。” 杨孟生眉毛一皱:“谢阿妹,那个谋杀亲夫的女人。” “对,杨法官,我知道你对这个案子一定很关注的。” 杨孟生不屑地看着苏三:“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重视这个案子?我工作上每天经手的大案要案那么多,一个女人谋杀亲夫,这么简单的案子我凭什么要关注它?” 林淑凝见丈夫语气不好,急忙在一边缓和气氛:“孟生你喝绿茶好不好?苏苏,你还是喝红茶对吧。” 苏三含笑道:“谢谢你淑凝,还记得我的喜好。” 杨孟生则将眼镜摘下,放到桌子上,然后重重地向沙发靠背上一靠:“好吧,马上要吃饭了,我只给你十分钟,同时,我并没有和你共进晚餐的打算。” “正巧,我也是,为了我的胃口着想,我也没想过这个问题,那好,我们继续,杨法官,我得到消息,谢阿妹的案子被立为典型,据说是你居功甚伟。” 杨法官一笑:“你自己都说是据说,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好吧确切消息,这个案子是新生活道德建立的典型,是你杨法官亲自说的,同时你要求一定要严惩,要树立良好的社会秩序和道德典范,有这件事吧?” 林淑凝在一边插嘴:“什么案子?怎么和社会秩序还有道德扯上关系了?” “一个女人,管这么多做什么?”杨孟生眼睛一瞪,林淑凝嘴角抽抽,勉强露出抱歉的微笑:“苏苏,你们聊,我去泡茶。” 苏三目送林淑凝背影,心里有些感叹。林淑凝出身书香门第,自己也有大学学历,可是听说婚后也不得不辞职,据说是因为杨孟生不想让妻子出去交际,担心妻子认识的人多,会给自己的工作带来不必要麻烦,毕竟他可是以铁面无私著称的。 “我以为杨法官会很理解谢阿妹的做法。” 苏三见林淑凝离开了,索性开门见山。 “你什么意思?我出身在那样的家庭就必须理解她?你这是要我以感情影响法律。” “杨法官,我是希望你能设身处地考虑下谢阿妹的实际情况,这件事只要我们各大报纸报道,谢阿妹的处境被更多的人知道,才会挽救她的生命,而不是像现在,从上到下封口令。” “那你还是要让舆论影响司法。”杨孟生一脸严肃,“法律就是法律,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打同情牌可怜牌,这可是对法律的亵渎。” “我认为谢阿妹遭受的多年虐待足以证明蒋学礼施暴在先,谢阿妹只是迫不得已,应该得到法律的原谅,而不是像现在,新闻都被封锁,从上到下都要治她于死地。” “你错了,将她推入死地的是她自己,不杀人她会陷入绝境吗?苏小姐,你不要感情用事。” 杨孟生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 苏三真是生气。 她以为杨孟生应该是能对谢阿妹的遭遇感同身受,但是她错了,她没想到人性能复杂卑劣到这个程度。现在的杨孟生已然成为上层利益共同体中的一员,并且还在努力维护自己所处团体的秩序,从他的角度看,谢阿妹死不死没关系,但是伦理道德不能丢,女人杀夫就是罪大恶极,哪怕她有天大的委屈。 “倒过来看,假如是蒋学礼多年虐待妻子,最后失手杀人呢?这样的案子会不会违背你的社会秩序?” “这世界没有如果。”杨孟生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好,十分钟。你可以走了。淑凝,摆饭,我饿了。” 苏三站起身,看到面色有点尴尬的林淑凝,心里很不舒服。 “杨法官你忘记了自己母亲当年遭受的一切苦难吗?” “你不用威胁我,我经受过那么多磨难,这也是我现在能坚强地站在这里的资本。我是法官,我只看到法律和秩序,那女人谋杀亲夫,这种恶性案件必须严惩。” “我以为,你会感同身受,哦,不,你现在也是感同身受,只是环境地位不同,你的心早都变了,你要维护的是自己隶属阶层的伦理道德,根本不去考虑,这种伦理会将一个可怜的女人推向绝境!杨法官,我求你设身处地为谢阿妹考虑一下。” “做不到。” 杨孟生正义凛然。 林淑凝却说道:“好了,苏苏,孟生工作认真,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的。” “我会找出能让你改变立场的证据。”离去前,苏三很气愤。 “好,我等着,” 杨孟生毫不示弱。 第十二章 洒了的药酒 苏三从杨家走出来,心情很沉重,她压根没想到一直对这个案子施以重压的竟然是杨孟生。 按道理,他经历过母亲被父亲虐待而死的事情,不是应该理解同情谢阿妹吗?怎么会这么无情? 走了一会,迎面过来一个打着阳伞的女子,看到苏三愣了一下:“苏小姐。” 苏三抬头一看是好久不见的曾作家。 “好久不见了曾作家,最近怎样?” “还好吧。”曾作家唇角上扬,显然心情不错。自从金女士出事后她们俩一直没有见面,曾作家虽然名头响亮,但在本城称得上朋友的人少之又少,现在金女士又不在了,能说点真话的人也只剩下苏三了。 “苏小姐,要是没什么事,去那边坐一会吧。” 难得高傲的曾作家主动要求小聚一下,苏三此刻也是一片茫然,正不知道要去哪里,闻言点点头说:“好啊,我也想和曾作家聊聊的。” 两个人找了一间咖啡馆坐定,寒暄了几句,曾作家问:“你这是怎么了,刚才在对面看着满脸茫然,似乎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很少见你这么颓唐的。” 苏三叹口气,问道:“曾作家可听说最近一个案子,女子杀夫的事情?” 她将谢阿妹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当然,并没有讲她认为的疑点,那瓶红花药酒的事情。 曾作家大怒道:“这时何道理?若是谢阿妹因为奸情杀人,那些人就像是闻到血腥的苍蝇,一股脑的都扑过去,小道消息满天飞,又要大加鞭挞潘金莲,现在谢阿妹被长期虐待,基于愤怒杀人,就要被封口,被压下来?这不公平!” “对,就是这样,我刚去见了杨法官,他竟然说感情不能影响法治精神,他这是在维护社会秩序,我要被他们气死了。” “各个报纸都不能发出声音了?”曾作家柳眉倒竖,非常生气。 这时侍者已经将咖啡送过来,苏三端起咖啡叹气道:“是,现在就是想从舆论上支持谢阿妹都没有办法,就这样杨法官还说我是试图用舆论干预司法呢,这大帽子扣的。” 说着她看向曾作家满脸苦笑。 曾作家气的一拍桌子:“太过分了!” 咖啡厅坐了几个人,听到这么大动静都朝着这桌看过来。 曾作家完全不在意,蹙眉沉思一会道:“可以用别的形式制造舆论啊,比方说话剧!” 苏三眼睛一亮,随即又黯然下去:“怕是时间来不及吧,这个案子既然法院打算树立作典型,一定会加快速度审理的。” “不怕,我这就回去赶写话剧,今晚剧本就能出来,我叫人赶着排练,只要三四天就能完成,反正做这个也没打算挣钱,投资什么我个人出钱都包了,女性可以免费观看,你看这样怎样?” 苏三激动坏了,站起身来对着曾作家深深地一鞠躬:“曾作家,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 曾作家拉着她赶紧坐下:“哎呀,可别这样,这大家都看我,跟看耍猴似的。我也是女人,我们女人不为自己说话还要指望谁?你也是知道的,我红了这些年,背后说什么话的没有,好像一个女人靠自己本事吃饭就一定是背后有男人支持,我哪点比那些男作家差?”曾作家说起自己的往事也是一脸不忿。 苏三和曾作家分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她相信曾作家的能力,她要想排练一出话剧出来就一定能做到,谢阿妹有救了! 这样想着,苏三迈着轻快的步伐直奔警察局。 刚进门就看到肖琴踩着高跟鞋从里面走出来。 苏三忽然想到自己发现的那个红花药酒的事情,急忙上前拦住肖琴问:“肖法医,蒋学礼的尸体检查如何?” 肖琴瞟她一眼:“还能如何,乱刀砍死,砍得这个吓人啊,多大的力气,颈椎断了,头骨上也是刀痕。” “凶手是个瘦小的女子,能有这么大力气吗?”苏三认为谢阿妹应该不会有这么大力气能将脖颈都砍断。 肖琴耸耸肩:“这就和我无关了。我只是客观陈诉。” “我想看看尸体。” 肖琴指着里面:“好啊,你去找罗隐,你们关系……莫非……嗯,怎么不找他找我来了?” 她眼中闪过幸灾乐祸的光。 “帮帮我,谢阿妹是因为常年被蒋学礼虐待才杀人的,你也是女人,会理解的吧?” 肖琴看看苏三,脸色严肃下来:“不错,我也帮谢阿妹验过伤,她的确常年被虐待,身上都是伤痕,不过尸体并不在圣玛丽的太平间,我正好也要去圣玛丽,你跟我来吧。” 苏三大喜,急忙道谢。 肖琴开着一辆很拉风的车出来,对着苏三点点头:“上车吧。” “新买的呀?”苏三上了车,摸了摸。 肖琴得意地晃晃头:“那是当然。还不错吧。” “嗯,不错。” 苏三看了一眼肖琴,忽然想到文韶光的事情,略微有些心虚。 她们俩本来就不对付,自然也是一路无话可说,很快就到了医院。 “呶,就是这个人,真是长得人高马大,谢阿妹能举刀看向他,看来是鼓足勇气的。” 肖琴拉开盖在尸体上的白被单,苏三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因为死者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半个头部都被砍开了,肌肉外翻像是个破碎的西瓜。肖琴指着几处伤口道:“看看,力气够大的,说实话就是咱们挥刀相向都未必能砍得这么用力,可见谢阿妹对死者充满了怨恨。” 这时苏三闻到熟悉的红花药酒的气味,她看向肖琴问:“有没有闻到红花药酒味?” 肖琴摇摇头:”天这么热,人都要臭了,哪有什么药酒味?” 虽然尸体头部血肉模糊很恐怖,苏三为了寻找红花药酒的来源,也只能蹲下身子,一点点搜索着。 肖琴瞪大眼睛看着苏三的一举一动,嘴里叫道:“老天,你比我还变态,闻到什么了吗?我只闻到臭味。” 苏三闻了一下,指着死者的右手道:“这里有红花药酒的气味,死者死之前拿过药酒,最可能的是药酒洒了他一手。” 肖琴不解:“拿药酒做什么?给他老婆涂抹?” “他要是有这点好心,谢阿妹也不会忍无可忍杀人,况且谢阿妹并没有提到药酒的事情,这药酒不像是蒋家原有的,谢阿妹饭都吃不上没钱买这个的。” “那就奇怪了,他都被砍得乱七八糟死去活来了,擦药酒也不管用的呀。”肖琴说道。 “如果那药酒是别人拿来的呢,谢阿妹离去找房东太太的时候又有人进了房间,拿着一瓶药酒。” “那怎么能撒到死者手上?”肖琴问完这句,和苏三对视一下,两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死者也许当时并没有立即死亡! 第十三章 闹市车祸 回去的路上,肖琴说:“等会对罗探长可怎么说呢,我这是私自带你来看尸体的。” 苏三安慰道:“女人不帮女人那才叫没天理呢,我相信你的。” 肖琴嘴一撇:“本来老讨厌你的,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带你过来。” 苏三拍了她肩膀一下:“那是因为你善良啊,也见不得谢阿妹被不公平对待。” “呸,油嘴滑舌的。” 肖琴装出不屑的样子,内心却是有点甜。 就在这时,忽然前方出现一辆大卡车! 苏三急忙喊道:“肖琴,小心。” 说来奇怪,那卡车来势汹汹,直接就冲着它们的车子过来,肖琴也慌了:“天啊,那开车的事瞎子吗?怎么看到我们还继续往前来?都不带躲的?”苏三心道,他可能不是眼瞎是心瞎,是故意要撞我们的。 这样想着,苏三握紧拳头抓住了作为把手。 肖琴急忙往旁边打方向盘,大卡车车速非常快,一切都在忽然之间发生,肖琴的反应已经算是够快了,那卡车还是撞到肖琴那一侧,小车被裹胁着撞向路边的小摊,那摆摊的人吓坏了,纷纷逃离,什么苹果梨子的撒了一地。 连续碰撞中,苏三的头撞到了车顶,她捂着额头问:“肖琴,你怎么样?” 肖琴呻吟道:“方向盘,撞到我胸口了,天啊,一定会内脏破裂的。” 好在肖琴反应非常快,车子只是侧面受创,若是正面冲撞后果不堪设想。 那卡车看到只撞到侧面,倒过车来,竟然又开过来,苏三闭上眼睛,心道完了,这次完了。 眼瞅着卡车马上就过来,苏三和肖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肖琴道:“真讨厌你,但还是不得不和你一起死啊,倒霉透了。” “都要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好吧,黄泉路上我保证不和你斗嘴。” 两人没有办法,肖琴一边的车门被撞的变形无法打开,苏三开门出去还有一线生机,可是肖琴伤到内脏,人又被方向盘卡着,一动也不能动,苏三狠了心下来,大卡车是摆明要治自己于死地,下了车也会被攻击,反正同生共死,豁出去了。 忽然砰的一声枪响,一个人从对面冲过来,手里举着枪,对着卡车前面的玻璃就射。 血已经从苏三头顶流了下来,一直流到眼睛处,将她一只眼睛糊住,看不分明。 卡车忽然受到枪击,开车的司机大概是受了伤,卡车不受控制地冲向一棵大树。 肖琴松口气,指着前面问:“那是谁啊?” 苏三眼睛都被血糊住了看了一眼,也没认出来:“不知道,真好,我们得救了。” 苏三并不知道这救命恩人到底是谁,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肖琴被方向盘卡在位子上一动也不能动,看到苏三晕过去,急忙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那人几步就窜到卡车上,看了趴在方向盘上的司机一眼,嘴里呸了一声:“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小爷的枪法那可是经过高人指点的。” 那司机满脸是血,却还没有咽气,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多管闲事,找死。” “嘿嘿,小爷现在好着呢,倒是你快死了。” 这时那人听到肖琴凄厉的呼喊声,急忙跑过来,打开车门:“怎么样?” 肖琴一看那人大喜过望:“毓嵬,快帮忙,苏三晕过去了。” 毓嵬一听旁边坐着的是苏三,吓坏了,轻轻扶着苏三的头部,伸手探她的鼻息。 然后松口气道:“万幸万幸,那车是想要撞死你们啊。” 这可是大街上,光天化日的出了这么大事,已经有巡警吹着嘟嘟嘟的警哨跑过来。 肖琴急了,看向毓嵬:“把枪给我!” 毓嵬愣了一下明白她是担心自己当街开枪会引来麻烦,为难道:“那你?” “事发突然,这么混乱人的记忆是会错乱的,我就说我是我开枪。” 毓嵬将枪递给肖琴,后者则伸手在苏三脸上抹了一把,沾了一手血然后握住枪把。还嫌弃地嘟囔一句:“好恶心,不是为了帮你,真懒得碰她的血。” “呃,你不是法医吗?”毓嵬翻翻眼睛。 肖琴大怒:“你这是什么表情,法医就得碰自己厌恶人的血吗?” 毓嵬心道:真是言不由衷的女人,刚才你喊的都要哭出来了,这会开始划清界限了。 几个巡警包围过来,毓嵬将苏三抱出来,指着车内的肖琴说道:“那是警察局的肖法医,快点救人啊。” 巡警还在问:“谁开的枪。” 肖琴喊道:“那人故意要开车撞死我,我这是自卫开枪,有什么事法官会审理,快点救我出来。” 罗隐在接到毓嵬的电话后,车子开的飞快,直奔圣玛丽医院。 在观察室门口看到躺在床上的苏三,她额头撞破了,包着一大块纱布,脸色苍白,嘴唇都是青白的,看着令人痛惜。 “怎么回事?我听毓嵬说那人是故意的!你们得罪了什么人?” 罗隐不顾护士阻拦,冲进来蹲在苏三床前。 苏三缓缓地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人是要杀我们。唉,我还好,只是皮肉伤,肖琴怕是要有内脏出血,毓嵬刚才过去看了,现在还没回来,我很担心。” 说话间毓嵬匆匆走了进来:“没事了,肖琴问题不大,需要卧床休息观察一段时间,刚才真是太凶险了,哦,罗隐你来了,我有事要和你讲。” 毓嵬拉过罗隐,将自己看到情况紧急,不得不开枪阻拦车辆的事情小声讲了一遍。 这事还真是难办啊,罗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肖琴说是她开枪的?” “对,她把我的枪拿走了,那个开车司机还在抢救,若是死了,总不能让她替我背黑锅。” “她承认是自己开枪这也是个办法,她开枪总比你开枪要好一些。” 原来毓嵬是在街上闲逛,目睹了卡车发疯地冲向小车的全部过程,当时也不清楚小车里是谁,看事情紧急,先对着车轮开了两枪,见无法阻止只能冲着卡车玻璃正中开枪,他的枪法可是从小就锻炼出来的,手里的枪还是罗隐送给他防身的,没想到今天竟然用上了。 “我不怕的,我觉得自己做的很对,打开车门看到里面坐着苏三,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哪怕只做对这一件事都值得了。稍微一犹豫,卡车就能将她们撞死的。”毓嵬说到这里,看了躺在一边的苏三一眼,目光复杂。 罗隐拍拍他肩膀:“山鬼,你放心,这些都是我欠你的,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宁可我去坐牢也不会要你出事。” 毓嵬咧嘴笑了一下:“什么坐牢不坐牢,咱们先想办法嘛。” 第十四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件事发生在闹市影响很大,鉴于受伤的人都和罗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案子被别的警察接手。 面对调查的警察,肖琴坚持说是自己开的枪。 “肖医生,这把枪是你的?” “对呀,是我的,我经常随身带着,防身的。”肖琴很淡然地看了那警察拍在桌子上的枪。 “可是有目击证人说看到是那男人开的枪。” “是吗?有人看到是那男的开枪的?那好啊,就把那男的抓走吧,和我无关了我是受害者,要求严惩凶手,这是谋杀,闹市中的谋杀,太可怕了!” 肖琴嘴一撇,看着那手枪显出厌恶的神色。 “好了,你们问完了吧?问完了我要休息。” 肖琴很不配合。 “肖医生,你也算半个警察了,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你们还知道我是半个警察,现在是我在大街上,在闹市被袭击差点被人故意撞死,凶手呢?你们审问凶手了吗?还有我开枪怎么了,遇到这事你们开枪不开枪,就因为我是医生就不该开枪?这叫做正当防卫对不对?” 负责记录的警察,面露难色:“肖医生,这需要最后法院判断。” “你们这语气摆明是不相信,那就算了,就当是那人开枪和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们爱找谁判断找谁判断。” 肖琴怒了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警察只能去问苏三。 “吓死了,那人是摆明要撞死我们,要不是肖琴带着枪,我们真会完了。” 苏三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是肖医生开的枪?” “啊?这句是不是不该说?”苏三急忙捂住嘴巴露出懊恼的样子。 那警察见这苏三像是言多必失的那种人,急忙追问:“那个男士,毓嵬,他都做了什么?” “他打开车门把我拉出去呀。” “可是有目击证人说看到是那个叫毓嵬的人开的枪?” 苏三睁大眼睛显出无辜的样子:“是吗?难道我记错了?我眼看着肖琴那出枪来的呀?还是当时有两把枪?毓嵬也开枪了?现场那么混乱,车子把周围的摊子都给撞了,那么乱,周围的人还能看这么清楚?真厉害,火眼金睛呀。” 那警察分辨不出苏三这语气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三和肖琴都说是肖琴开枪,和毓嵬无关,这俩人牙尖嘴利,现场的目击证人和她们当面对质时都被问的哑口无言败下阵来。 调查的警察自己清楚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可又无可奈何,期间罗隐又多方活动,四处通融,同时莫明已经查到了那个重伤死去的卡车司机的背景:竟然是个退役的川军。这么一调查,事情就复杂了,线索到川军这戛然而止,调查不下去了。曾经抗日救国的英雄跑来做亡命徒在闹市杀人,这种事简直是在打川军的脸,各方力量的制衡之下调查只能到这里,匆匆结案。 “是个亡命徒?”苏三听到这个消息吓一跳,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哪里惹到了人,会引来杀身之祸。 “也许是针对肖琴的。”罗隐安慰她。 苏三认为,这件事不太可能像是针对肖琴的,肖琴最大的敌人就是文韶光,根本不可能和川军扯上什么关系,那么自己呢?自己又怎么会招来这样的祸患? 官方的调查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完结了,莫明和罗隐的调查还在继续,同时两个人都加强了苏三的安全保护工作。在苏三周围悄悄安插了自己的人。 苏三在医院观察几天后和肖琴一起出院了。 “苏小姐,听说你受伤了?” 苏三刚到家,曾作家就上门了。 “还好,问题不大。” 曾作家很少关心别人,语气淡淡的,随即就说起话剧的筹备工作。 “已经排练好了,可以开演了。” 曾作家语气平淡,眉宇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真的?曾作家,你真是太了不起了!花了多少钱,我愿意入股加入。” 曾作家似笑非笑打量着苏三,忽然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你能有多少钱?还是自己留着作嫁妆吧。心怡给我留下不少的东西,我都拿出来做了一个基金,专门救助那些读不起书的女孩子的,这次活动也挂在心怡基金的名下,宣传这块就交给你了,木兰剧院免费观看,一定要火遍上海滩。”曾作家这番话,让苏三恍惚看到金女士的影子,那么爽朗大方爱说爱笑的女子,苏三叹口气道:“金家阿姐要是知道谢阿妹的事情,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杀夫》这部话剧一开场就受到关注。 首先,演出场地是在木兰剧院,那可是已故的金女士名下的财产,现在属于金女士名字命名的基金会。金心怡女士本来就是个传奇人物,宣传海报一贴出来又是全场免费!连演三天,这样的好事,谁不想去看上一眼。更何况还是曾作家编剧和导演的,曾作家编剧的电影上座率都非常高,现在曾作家的剧本能有免费看的机会,文艺男女们简直像过新年一样。剧名《杀夫》,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香艳剧,男女苟且之事,红男绿女的故事而已,没想到第一天演出就很多小姐太太是哭着走出剧院的,大家都好奇,什么样的话剧能让这些人不顾形象在门口大哭。随后几天,很多家庭主妇下层女性们也来看剧,看到谢阿妹被毒打被虐待,整个剧院是骂声哭声一片,最后,当瘦弱的谢阿妹对着熟睡的丈夫举起了菜刀时,忽然有人喊道:“她是被迫的!她无罪!” 对,她无罪! 剧院中,所有的观众都议论纷纷,很多女人都用帕子擦着脸,哭的眼睛红肿。 剧终后,曾作家走上台,向观众们讲述谢阿妹的案子,全场沸腾,这个剧竟然是真实案例改编的!各大报纸竟然都没有报道! 三天之后,酱油弄杀夫的案子传遍了整个上海滩,就连弄堂中巷子口水龙头前洗菜的妇人们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晓得吧,酱油弄那个事情?哎呦,谢家阿妹好可怜的,那个男人打的狠咯,还不给饭吃,人都要饿死了呀。” “当然晓得了,那个剧我都看了呢。”另一个妇女很是神气。 “你大字不识,看什么文明戏,笑死人咯。”旁边有女人看她满脸得意,故意刺道。 “人家曾小姐都说了,就是要帮助我们女人提高我们女人的地位,大字不识怎么了,我可晓得好坏,这件事就是那个蒋阿大不对,谢家阿妹是没有法子的,识字的又能怎样?那些官老爷识字咯,还不是要判谢家阿妹死刑?” 杨孟生气愤地将手里的报纸团成一团,扔在脚下,还不解气地踩了几脚。 “不是不许报道吗?这是怎么回事?”他质问。 “这也是没有办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老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防都防不住。哦,都怪那个曾作家,都是她搞的花头。” 杨孟生闻言大怒:“那个汉奸婆子?哼。有她好看的!” 第十五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话剧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功,演员们也是格外兴奋,曾作家拍板,再加演三场。 这天苏三早早地就在木兰剧院,准备报道演出盛况。 观众很早就有到的,门一开一拥而入。 苏三拍下几张观众进门的照片,接着又对着顶棚拍了几张舞台的光效果。这时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吓了她一跳。不远处,混在人群中的保镖们也睁大眼睛,紧张地盯着这一幕。一个军统的人看了一眼那人,低声对同伴说道:“孔二小姐,没事。人家可是大人物,不会对苏小姐不利的。” 他的同事嘴一撇:“那可没准,那些大人物哪个是好相与的。”“你啊你说你胖还喘上了,没文化吧,大人物要想做点啥哪用自己出马啊,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你。” 那人嗤笑。 “孔小姐也来看话剧?” 苏三也有些吃惊。 “怎么,难道不欢迎吗?”孔小姐今天穿了一身旗袍,还是短发,稍微有点不伦不类,身边还挽着一个年轻小姐的手,那位小姐圆脸圆眼睛,嘴角还有个小小的梨窝,个子小小的,长得甜滋滋的,很是耐看,只是看向苏三的眼光有点奇怪,冷冰冰的。 “欢迎,当然欢迎。” 苏三很高兴,《杀夫》这个剧能得到孔二小姐这样的权势人物支持,也许对谢阿妹会有更多帮助,想到这些,苏三尽量不去考虑孔小姐那天说媒的事情,很热情地介绍这个剧:“孔小姐,这个剧是以现实的案子为蓝本写的,谢阿妹现在还被关在监狱等待审判,希望孔二小姐能对这个可怜的女人施以援助之手。” 孔二小姐眉毛一挑:“是吗?看来这次我还来对了,那这个剧就是为了帮助那个谢阿妹了?” 苏三点点头:“是的,是的。” 孔二小姐忽然变脸道:“好大胆子,你们这是故意制造舆论要影响司法吗?” 苏三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们只是想发出自己的声音,之前各大报社都不许说真话,我们希望用这种方式唤醒民众重视起这个案子来。谢阿妹杀人是事实,但是她犯罪是情有可原的,不能因为她是个女人就区别对待。孔小姐,你虽然被权势环绕,高高在上,但我相信在你的身边一定也有因为是女子而被人轻视或者阴奉阳违背后被人议论说坏话的情况吧?” 苏三这句话正中孔二小姐的内心,她虽然是总统夫人的外甥女,自己的父亲也身居高位,但是因为相貌平平,又是第二个女儿,在家中并不是很被人重视,长大后得到了姨母的喜欢,她处处争先好胜,飞扬跋扈,也利用自己在姨母面前特殊的身份帮助家族做了很多事,可在父母心中的重要程度依然不及游手好闲的弟弟,同时因为她是个肆意妄为的女人,人后的议论诟病也是沸沸扬扬。 孔二小姐点点头:“不错。苏小姐你说的很对,这也是我带着小莹来看这部剧的原因,这是我的一个妹妹,姓孟,孟小莹,你可以叫她小莹,我希望你们成为好朋友。” 圆脸姑娘笑盈盈地说:“我看过苏小姐写的报道,真好看,想不本人这么年轻,还是个美人呢。” 孔二小姐哈哈大笑,轻轻搂了一下苏三的肩膀:“你们都是美人,我喜欢。” 苏三有点尴尬,孔二小姐的身体接触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位孟小姐掩口笑道:“二小姐,人家苏小姐害羞着呢。” 孔二小姐忽然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问:“你就不害羞了?没羞没臊,嗯?”孟小姐格格娇笑道:“哎呀,不要这样,会吓到苏小姐的。” 孔二小姐松开了孟小姐,伸手要去捏苏三的下颌,苏三早料到她的动作,向后躲了一下,孔二小姐的手落空了,停在空中不过是几秒的时间,忽然啪地一下反手一巴掌打在孟小姐脸上,孟小姐捂着脸愣住,不知道孔二小姐为什么打自己,苏三也吃惊地盯着孔二小姐,担心她会对自己下狠手。 “乖,打疼了吧?”二小姐忽然嫣然一笑,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孟小姐的脸,柔声问,“疼吗?” 孟小姐眼里含着泪,似盈盈秋水,低声回答着:“不疼,姐姐打我是心疼我,我知道。” 孔二小姐得意地大笑,用力捏着孟小姐的下颌,用力太大下颌边缘都是泛白的。苏三看者心里难受,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悄然往后又退了一步,怕孔小姐忽然发疯。 “看看,苏小姐,我这是疼她呢。我这人其实很好的,最疼我的人,苏小姐,以后你就知道了,只要咱们成一家人,你姐姐我可会疼人了,只要不是给脸不要脸的,姐姐是来者不拒。” 孔二小姐捂着嘴笑了下,斜着眼睛看着苏三继续说道:“我的本事一定比罗小四强,姐姐我可从不骗人。” 苏三被她这一阵喜怒无常折磨的不敢吭声,低着头也不敢看她。这时观众陆续都来了,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孔二小姐跋扈惯了,当然不愿意和这些平头百姓一起看戏,便挎着孟小姐昂首挺胸向二楼包间走去。 苏三这才松口气,抚着胸口,让自己镇定一下。 过了一会,话剧开演了,苏三又站在门口对着舞台拍了几张照片。 苏三举目四望,拍摄二楼观众时候,看到孔二小姐探头笑嘻嘻冲她挥挥手,苏三心里咯噔一下,这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对自己又打又拉的,方才那番戏做的很足,自己要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还真要被她吓住了呢。 随着孔二小姐热情地挥手,苏三感受到两道冰冷的目光,她向四周望了一圈,最后判断出这冰冷的目光很熟悉,刚才和孔二小姐说话时就被这种目光盯着,目光的主人正是那位圆脸的孟小姐。 这位孟小姐圆圆的脸圆圆眼睛,相貌甜美,苏三回想她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当即愣住了:这位孟小姐说话带有浓重的四川口音。 难道她是四川人?开车要撞死自己的那个人可是退役的川军, 这两个人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 第十六章 曾作家被抓 话剧开始,台上演员得深沉悲痛,台下很多女性观众也是哭声一片。 最后闭幕,曾作家拉着苏三上台向观众谢幕。 “现实中的谢阿妹还在监狱中等待最后的审判,我们希望这部剧能唤醒大家内心深处的善良,谢阿妹忍无可忍愤而杀人,她是有罪的,但是谁将她逼到杀人绝境?感谢大家来看这个剧,感谢大家对谢阿妹事件的关注。” 曾作家和苏三对着观众深深地鞠躬下去。 抬起头来,苏三看到二楼的孔二小姐对自己做个ok的手势,又侧脸对着那孟小姐说了几句什么。 这时因为是演员谢幕,全场都很安静,这时只见那孟小姐站起身,走到栏杆处喊道:“孔二小姐为谢阿妹捐款一万元打官司!” 这样宣布出来,台下掌声雷动。 苏三很高兴,又冲着二楼鞠了一躬。 孔二小姐得意洋洋地起身对着楼下的观众挥挥手。 散场后,孟小姐拿着一张支票来到后台。 “这是孔二小姐捐的。”她将支票递给苏三。 “非常感谢,请转告孔二小姐,这笔钱我一定交给谢阿妹,用在官司上。” 孟小姐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三道:“苏小姐好本事?” 这话味道有点不对,但是看在着一万块的面子上苏三不想和她计较,笑着回答道:“不是我本事,是曾作家剧本写的好,各位演员演的也努力,最主要是有孔二小姐和孟小姐这样的观众,非常感谢你们。” 孟小姐冷笑:“苏小姐真是太谦虚了,孔二小姐的善心可不是轻易发的,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当然是孔二小姐要提高女子地位维护女子权益啊。” 孟小姐却稍稍往前探着身子在苏三耳边低声说道:“什么女子地位,这都是虚的,其实啊,是因为苏小姐面子大,咱们家二小姐,喜欢你呢,想着金屋藏娇呢。” 说到喜欢二字,还故意朝着苏三耳朵吹了一口气。 苏三往旁边侧了一下:“孟小姐开什么玩笑,我能有什么面子啊,你可不要将孔二小姐的好心想的那么……那么……”苏三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用词。 孟小姐轻轻一笑:“那么龌龊对吧?这有什么龌龊的,谁规定的这女人就只能跟着男人呢,不是提倡男女平等吗,就要从这男女之情上先平等吧。实话告诉你,咱们二小姐比男人都会疼人呢,我也是跟了她之后才晓得这世间还有这样的滋味。” 苏三实在听不得这些话,正色道:“孟小姐,这张支票请还给孔二小姐,若是如你所言,这钱我是不敢收的。” “奇怪了,这钱又不是给你的,容不得你不收,难道你不想帮那个谢阿妹?”孟小姐语带威胁。 苏三还真不怕这种威胁:“对啊,钱是给谢阿妹的,那就拜托孟小姐亲自交给谢阿妹好了。” 说着苏三将支票插到孟小姐旗袍扣绊上,转身就走。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孟小姐跺脚喊道。 苏三最讨厌这种狗仗人势的,回过头问:“敬酒怎样罚酒又怎样啊?孟小姐是担心自己差事办不好回去挨骂吧,不要怕,我陪你去,一定要向孔二小姐解释的明明白白。” 孟小姐气的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要是这样回去,孔二小姐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于是她立马换上笑脸:“苏小姐不要生气啊,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苏小姐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哦,是玩笑啊,那么你说的那些都是自己乱讲咯?”苏三问。 “是的,是的,是我胡说八道。” “孟小姐,以后可要小心点说话,可不能在外面坏了孔二小姐的名声。”现在轮到苏三冷笑了。 苏三发现,这个孟小姐对自己充满了敌意。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怎么那眼神都带着恨呢。 孟小姐又抽出支票,双手奉上交给苏三。 “孟小姐是四川人?”苏三接过支票笑道,“我看孟小姐长得很像川妹子。” 孟小姐点点头:“对头,我是从成都来的。” “哦,那么孟小姐可有亲友在川军中?” 听到这话,就见孟小姐脸色大变:“没有,没有。”说完就走。 苏三喊道:“咦,孟小姐,你着什么急?” 看着孟小姐的背影,曾作家笑道:“呦,这位小姐满眼都是嫉妒怨恨,你怎么得罪她了。” “谁知道,莫名其妙,我可是今天第一次看到她,就阴阳怪气的。” 曾作家看看苏三手上的支票,想了想道:“这孔二小姐的爱好,你是晓得的吧?” 苏三愣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听罗隐说了。” “那就是了,这位孟小姐呀,想必就是孔二小姐的一个禁脔,这被宠的久了,生怕被人抢了位子呢。孔二小姐劣迹斑斑,这会跑来看剧捐款,我看,应该是看上你了。” 苏三苦笑:“她还打算给罗隐说媒呢,这位孔二小姐,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钱先收着吧,以后再在有啥不好的想法,她的钱就坚决不要,反正我也不差这点钱,大不了将来还给她就是。” “谢谢曾作家为我着想。” 曾作家轻轻拍拍苏三的胳膊道:“我知道我这个人不太讨人喜欢,其实我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好人。” 说着轻轻一笑。 这时门外传来喧哗声,曾作家眉头一皱:“怎么了?有人闹事?” 只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带着两个法警走进来,看着众人问:“哪个是曾玉清?” “我是,你们是……” 没等曾作家将话说完,为首的中山装男子拿出一张纸:“我们是经济调查委员会的,曾玉清,现在怀疑你和一笔逆产有关系,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经济调查委员会是一个独立的调查机构,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抓汉奸查抄逆产等事就是他们主要负责的,苏三闻言一把拉住曾作家的手问:“你们不能随便抓人。” 那人冷笑,将手中的命令又抖了一下:“看清楚,经济调查委员会的手令,还有法院签署的命令,你想抗法吗?” “我跟你们走。”曾作家按住苏三的手,“放心,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会有事的。” 曾作家被人推搡着往外走,演员们还在卸妆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苏小姐,剧场这边一切就委托给你了,我相信你会做的很好。” 曾玉清说完又扫视众人道:“大家不要担心,只是协助调查而已,我们的剧还有一天加演大家都要努力,有什么事就和苏小姐商量。” 第十七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 当天晚上,罗隐办公室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来。 罗隐抓起电话听到是苏三的声音,有点兴奋地说道:“那个红花药酒瓶子很有玄机,苗一带人在酱油弄周围药店问过了,房东范先生买过这个药酒,那个瓶子是不会错的。” “曾作家被经济调查委员会的人抓走了。” 苏三声音急促,带着哭腔。 “抓走了?为什么?”罗隐也愣了。 “说有什么逆产方面的问题,曾作家能有什么问题呀?” “原来是这样。”罗隐听到是和逆产有点关系就放心了,“曾作家当年红遍上海滩,能在日本人统治下讨生活,和那些人能扯上点关系不意外,只要没有政-治上问题,经济上的问题不会很严重的,放心吧。” 苏三这才松口气,她也想到抗战结束这么久了,肃奸和清理逆产的运动已经结束了,忽然又将曾作家抓走,可能是真的有些事情需要她做证人吧。 第二天,一份新发现的证据被送到警察局长面前。 “这个瓷瓶碎片是从案发现场发现的,已经查问过了,房东范先生曾经在附近药店购买过这种药酒。” 罗隐将瓷片放到局长办公桌上。局长眉头微微皱着,戴着手套拿起瓷片,反复地翻看几遍,放下笑道:“这个能说明什么?” “说明在谢阿妹上楼后,死者死之前还有人进去过,还带着一瓶红花油,当时死者蒋学礼还没有死,两个人可能发生了厮打,挣扎中药酒被打碎,撒到蒋学礼身上,还有瓷片落到了床下。带药酒过去的人恼羞成怒,拿起谢阿妹扔在一边的菜刀又砍了上去。这也说明为什么死者头部和脖颈有的致命伤为何会那么深,以谢阿妹的体力,是无法造成这样深的伤口的。” 局长将瓷片放下,沉吟道:“你讲的有几分道理,但是,谁又能证明这瓷片就是在犯罪现场发现的呢?” “局长,这是我后来去案发现场寻找才发现的,你不相信我?” 局长嘿嘿一笑:“你小子别骗我,一定是你那位苏小姐发现给你的吧。” “局长英明,苏三帮过我们多次,你也是了解她的,这个瓷片的确是从现场床下发现的,谢阿妹饭都吃不上,每次被被打的鼻青脸肿都没有涂过红花药酒,这点有周围的邻居可以作证,死者身上有这药酒,这足以说明死者死之前和拿着药酒进来的人发生了争执。” “不,也可能是死后被人泼上了药酒。”局长反驳。 “可是,为什么要给一个死人身上洒上药酒呢?又不是消毒扒皮就给吃了。” 局长被罗隐这句话逗的笑出声,伸手指点着他道:“你啊你,你小子这张嘴。” 不过他接着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谢阿妹砍完人后吓得跑上楼去找房东太太,就在这时候一个人拎着药酒去找谢阿妹。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拎着药酒去呢?” “这药酒应该是要给谢阿妹的,那个人听着房间里没什么动静了,以为蒋学礼打完人走了,就悄悄拎着药酒去找谢阿妹,这大半夜的,一个男人去给挨完打的谢阿妹送药酒,这事情就很微妙了。” 局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就是这样,那个人是谢阿妹的奸-夫,看看这不就是因-奸-杀人吗?哪有什么虐待忍无可忍杀人,这谢阿妹看着老实,其实狡猾着呢,这都是和人有了奸-情,谋杀亲夫后找的理由。” 罗隐瞠目结舌,这好像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自己和苏三想的是谢阿妹离去后,一个拎着药酒的人悄悄潜入,同尚有气息的蒋学礼发生了冲突,捡起地上的菜刀又猛砍几下,彻底砍死了蒋学礼,而这个人从进去到杀人,谢阿妹是不知情的。 但局长认为,这药酒就是谢阿妹伙同奸--夫谋杀亲夫的证据。 可是现在罗隐没法和局长争执这些,只要局长接受他的调查计划,从新的证据出发重新调查酱油弄血案,这就足够了,罗隐的经验是,对于这位局长,有些事情要循序渐进,只要他能接受自己的观点,徐徐图之可也。 “重新开始调查吧,天道昭昭,我就不信那奸-夫能找不到。”局长吩咐道。 “杨法官那里呢……” “哈哈,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上面最乐意看到的是找出奸-夫-****给这个案子一个定论,这才是建立新道德,稳定社会秩序需要的结果。” 果然,苏三说的没错,这些人是无比希望谢阿妹是奸情杀人,而不是因虐待杀人。想着那个瘦弱如同孩童的谢阿妹,关上局长室的门,罗隐也忍不住叹口气。 曾作家被中山装男子季直接押送到郊外的一处。 被推搡着下了车,曾作家问:“这不是看守所也不是监狱,你们这是私设公堂吗?” “这是我们调查委员会的办公地点,什么私设公堂,你这个汉奸婆子,说话小心点。”中山装男子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曾玉清隐隐感到不安,汉奸婆子,这称呼好久没听到了。当初萧道一也是用这个来要挟她的,曾玉清被几个人推搡进去,带到一个房间里。 “曾玉清。”坐在房间里的青年人看到她进来,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一个汉奸婆子,编造话剧污蔑新生活运动,你还有什么话说。” 曾玉清冷笑:“编造?谢阿妹的事情真真实实的发生,怎么能说是编造?再说,阁下又是哪位?” “这是我们杨法官。”中山装男子介绍道。 “哦,阁下就是传说中出身寒门的青年才俊法官杨孟生啊。”曾玉清骄傲地抬着头,“我以为杨法官是个清官。” “是清官,所以才要将你这样的汉奸婆子绳之以法。” 杨孟生看着曾玉清被抓到这里,竟然还骄傲如斯,气不得一处来。这个桀骜不驯的女人,和苏三一样让人心烦,我动不了苏三还动不了你吗? 杨孟生决定再给她点颜色看看,将一个本子扔到桌上道:“听说陈公博当初给了你一笔钱办报啊,那钱呢?” “自然是印报纸用了,再说这件事早都调查清楚了,怎么现在还要问。” “呵呵,汉奸婆子人人可欺。”杨孟生一拍桌子,“曾玉清,你以为你和萧道一的那点子猫腻别人都不知道吗?我这就要撕下你的美女蛇画皮,让上海滩所有人看看,这个编造谣言攻击政府,攻击司法的曾作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十八章 诈一诈 “是,我曾经接受过陈公博的钱办杂志,但是那些钱已经花在杂志上,我也没有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当年上海陷落,全国人民都在为抗日救国而努力,曾作家,那时你在哪里。” 曾作家愣了一下:“我在上海啊。” “你在上海,整日和汉奸出双入对,这可是有目共睹的还有什么话说?” 杨孟生目光犀利。 他讨厌曾作家,甚至到敌视的地步。因为他出身寒微靠自己不懈的努力才达到今天的位置,可是曾作家,她出生在富裕之家,二十来岁就有名言叫出名要趁早!这对在贫寒困苦中打拼的杨孟生而言简直是莫大讽刺。 将一个曾经高高在云端的女人拉下来,摔在烂泥地上再狠狠地踩上一脚,这可真是令人期待啊。 杨孟生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 曾玉清问道:“那么,上海沦陷的时候,杨法官,你在哪里呢?” “我在重庆。” 杨孟生回答起来得意洋洋。 “哦,你是跟着政府一路撤退的?” “那是自然。我可不像你们这些苟且的人,还能在孤岛生活下去,蝇营狗苟,甘心做亡国奴。” 杨孟生看着曾作家,表情轻蔑。 曾作家笑了。 “你真觉得自己无比伟大,又爱国又有骨气对吧?” 杨孟生没回答,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回答这汉奸婆子的问话,简直是有失身份。 “你若是真爱国,怎么忍心放弃自己的家乡撤退,你该像十九路军那些战士一样,为抗战流干最后一滴血。但是你自己走了,将全上海的父老乡亲抛弃在孤岛,然后回来后义正言辞的指责一个为了生活,不得不跟伪政府官员虚与委蛇的女人是汉奸婆子!这就是你们的血性的和骨气吗?”曾作家冷笑。 杨孟生被她说的恼羞成怒:“好啊,你这封建余孽,跟着汉奸同流合污,竟然还死不悔改,曾玉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这里哪有什么敬酒,有的只怕是毒药,我怕肠断肚烂。” 曾作家看到杨法官脸色发黑,知道自己说到他的痛处,继续讲道:“其实你们抓我并不关陈公博什么事,他已经被处决了,我还能牵扯到什么。实际是因为我的话剧吧?你们害怕谢阿妹杀人的真正原因被所有人知道,在你的心中,女人杀夫是十恶不赦,谢阿妹就活该被蒋学礼活活打死,不该反抗,这就是你们要建设的社会秩序伦理道德。真是满嘴仁义道德,其实都是吃人吃人!” “闭嘴!”杨孟生猛地一拍桌子。 曾玉清哈哈大笑:“怎么,说中你的心思了?杨法官?” 杨孟生大怒道:“你不要嚣张,只要你做过我就有办法将你打成汉奸罪。” “对,不违背你的法治精神不违背你自己的良心你就去做。”曾作家丝毫不让份。 “法治精神?法治精神就是要保持独立,不能被你们这些人胡编乱造的什么破烂话剧引导舆论。曾玉清,你这个汉奸婆子,潜伏这么久就是为了破坏新生活运动,破坏社会秩序。”杨孟生恼羞成怒,命人将曾玉清押下去。 “扔到看守所去,和那些妓-女、乞-丐、女-贼关在一起,我看她还能傲气多久。” 曾玉清冷笑一下:“那些人都比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真诚高尚,你所谓的社会秩序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所维持的秩序,你们可以纳妾可以眠花宿柳,女人就得忍辱负重,忍气吞声,一旦有反抗就是用尽全力绞杀,社会秩序,法治精神?你们也配?你们要维持的所谓秩序,就像鲁迅先生文中所言,满篇不过是吃人二字而已。”杨孟生气的脸都扭曲了,叫道:“压下去,要她尝尝和妓--女关在一起的滋味!” 范太太看着苏三手里的红花药酒,愣了一下,笑道:“咦,这倒是奇怪了,苏小姐上门就是了,怎么还送人药酒啊。” “范太太,这药酒你是认识的吧?” 范太太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晓得,不晓得,我怎么会认识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怎么了?红花药酒很多人家都有的啊,范太太,怎么你的表情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苏三紧紧地盯着范太太的表情,看到她神情紧张,更加笃定这药酒一定是范家的。 “我?哪有?”范太太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呵呵,这楼下死了人我这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害怕呀。” 罗隐问:“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好好的你怕什么?” 范太太尖叫:“哎呦,警官先生你怎么说话呢,我家房子里死了人我当然会害怕啊,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每天见死人的呀?” “范太太,你再好好看看,这个瓶子是在死者床下找到的,问过周围的药铺了,你家范先生在出事前几天买过这么一瓶红花药酒。” 范太太听到提到自己先生,两根细细的眉毛拧成一团。 正好范先生下班回来,范太太有点不高兴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范先生40来岁的样子,戴着金丝眼镜,像是个斯文人,待他走近苏三闻到淡淡的红花药酒气味,又看他走路姿势有些古怪便问道:“范先生的腰好点了吗?” 范先生惊奇地问:“咦,小姐你是医生吗?怎么知道我的腰有伤?” 罗隐冷冷地说:“看你走路姿势,腰部不敢用力,呶,这红花药酒可是你买的?” 范先生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瓶子道:“我家的啊?是我买的,我一直用这个。” “这瓶不是在你家找到的,是在死者蒋学礼的床下。” 范先生大惊失色:“床下?怎么可能?” 苏三听到这话可是大有意味:他说的是怎么可能。 “死者床下找到一瓶红花药酒有什么大惊小怪,也许是谢阿妹用的呢?” 范先生连连点头:“对,对的。” “范先生,案发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睡觉呀?” “不,你不在家里,当时你出去了,去了哪里?” 罗隐见苏三步步紧逼,很满意地点点头。 范先生想了想:“这么久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也许是去厕所了吧?” “是拎着红花药酒去找谢阿妹吧,结果你可能是真的从厕所出来,和谢阿妹错过了,等你进去,蒋学礼倒在血泊中,看到你进来和你厮打起来,药酒滚到了床下,你气愤不已,拎起旁边的刀又砍了几下。”苏三伶牙俐齿。 “不,不是的,红口白牙不好污蔑人。”范先生连连摆手。 罗隐吓唬他:“你可知道现在可以提取指纹的?这瓶子上有你的指纹,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听到有他的指纹,范先生笑了:“你们这是诬陷,我知道你们搞个什么话剧,想把谢阿妹救出来,可你们不能为了救她随便诬陷别人好伐?” “怎么是诬陷呢?这是科学,药酒瓶子上有你的指纹,你就是最后那个凶手,七八刀其实是你砍的数目,有些砍到原来的伤痕处,出现了重叠伤。” 苏三听罗隐说到这里,很大声说道:“这就是你扔下的药酒瓶子,你就是杀害蒋学礼的凶手!” 罗隐已经拿出了手铐。 范先生一见急了,连连摆手:“不对,不对,那个瓶子已经碎了,你们这是诬陷!” 第十九章 再诈一诈 “哦,那个瓶子碎掉了!”苏三拍手笑道,“范先生,你承认了。” 范先生急忙看向自己妻子,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承认什么了我……我” 范太太嗷地一声,像个母豹子一眼扑上去,一把就将范先生挠个满脸花:“真的是你!蒋学礼骂你和谢阿妹有奸情,我根本就没当回事,我想谢阿妹瘦瘦小小,长的也不好看,我从没有担心过你会和她怎样,你真是,真是不要脸。” 范先生捂着脸,带着哭腔道:“我们没什么的,我只是可怜她,当年我姆妈也总是被我爸打的呀,每次看到她挨打我就想起小时候,总想着那是我妈该怎么办,那晚听着蒋学礼打她,我心如刀绞。后来就借着去上厕所的机会偷偷拿着药酒出去了。”听到这里范太太气恼地骂道:“瘪三,你这个瘪三,可怜那女人,当她小猫小狗给口吃的就好,何必非要自己去送那些东西,那个蒋学礼是无赖的,要是被他缠上,哪有你的好,现在倒好,真的被死鬼缠上了啊。” 范太太嚎啕大哭,嘴里还嚷着:“苏小姐,我家男人就是心软啊,只是送瓶药酒,他是不会杀人的呀。” 范先生如梦初醒,立马喊道:“对,我只是送瓶药酒而已,哪想到蒋学礼这个杀胚躺在那一身的血,我吓坏了,瓶子掉到地上摔碎了,我吓坏了,捡起几片碎片转身就跑了。可我没有杀人啊,看着他一身血哪敢上前。” “对呀,对呀,我家这个挨千刀的没有杀人,就是送个药酒给人家,都怪他心软,这心软也是错吗?” 范太太虽然口口声声埋怨丈夫,但是句句都是为范先生说话。 “哦,你没有和蒋学礼撕扯,那药酒怎么会洒在他的手上胳膊上?” 苏三质问。 “那掉在地上碎了,溅上去的嘛。” 范先生振振有词。 “溅上去的?”罗隐冷笑,“那么菜刀柄上的药酒也是溅上去的咯?” “对呀对呀,菜刀在床边地上,瓶子碎掉正好就溅上去的呀。”范先生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口咬定。 “范先生,你确定菜刀是在地上的?” 苏三追问道。 范先生不住地点头:“当然了,在地上,所以药酒洒了就溅上去了,这可不赖我,谁能想到那么巧呢。嗯,因为这药酒,警察先生怀疑我也是应该的,我真是一时心软,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听到他这么说话,范太太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大惊失色,惊恐地盯着范先生,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罗隐掏出一个信封:“这是当时现场的照片,范先生,你看这菜刀在什么地方。” 罗隐向范先生夫妻展示警察拍摄的照片,那把带血的菜刀躺在枕头边上。 范先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呵呵干咳两声道:“这个,记忆有偏差,发生那么大的事,怪吓人的,我一时记错了。” “范太太,那天你跟着谢阿妹进入现场,看到的菜刀是在什么地方?” 罗隐看向范太太,这个女人已经完全奔溃了一般,眼神都万念俱灰,全无生气。 范太太伸手无力地冲着照片一指:“就是这样,就在那。” “我已经问过后来进入现场的街坊邻居,大家回忆和范太太是一样的,菜刀就在照片上这个位置,只是谢阿妹说当时怕的不行,整个人都木了一样,还是菜刀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把她惊醒,这才跑到楼上去寻求帮助,而就在这时,从厕所出来的你走了进来,你听着一点声音没有,以为蒋学礼已经走了,想把药酒送给谢阿妹,没想到蒋学礼一身是血,看到你进来大怒,和你厮打,药酒瓶子掉到地上碎了,药酒溅在蒋学礼和你的身上,你可能是想起小时候你母亲受到的虐待,越想越气,弯腰捡起地上的菜刀狠狠地砍了过去。所以,在你看来,菜刀就是在地上的!” 范先生满脸惊恐,不住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范太太面如死灰,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看范先生。 “范太太,其实你早都怀疑你先生和这件事脱不开关系的吧?从那天我问你当时范先生在哪里开始?” 苏三不放过范太太,她认为范太太精神已近崩溃,是最好的突破口。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范太太抬起头来,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 “范太太,其实你和范先生都是好人,没有你帮助,谢阿妹早都饿死了,还有你范先生,你太太年轻貌美,我相信你对谢阿妹是没有一点邪念的,你是真心可怜她,只是造化弄人,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听苏三这么说,范太太嚎啕大哭:“我真是后悔,为什么管她,要她饿死了倒好,我家也摊不上这种事啊,你……你……唉。”她看着范先生,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范先生垂着头,像个泄气的皮球,过了一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问:“那么警官先生,我还能自首吗?你们给我个自首的机会好不好?”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罗隐心知那药酒瓶子碎片是苏三发现的,不能构成完整的证据链,被法院采信还有些困难,要是范先生主动自首,谢阿妹就能减罪,范先生没有杀人动机,是因为和蒋学礼厮打临时起意,不能算作故意杀人,这样两人还都能有救。 想到这里罗隐点点说:“那就这样吧,就当我没来找过你,你去自首。你没有杀人动机,算是临时起意的激情杀人,死者蒋学礼也有一些责任,法院会给你一个公正判决的。” 范太太急忙问:“那这样是不是不会……死刑。” “是,法院会酌情裁决的,不会死刑。” 范先生如释重负:“我自首,人是我砍死的,当时蒋学礼还有气,看着我就起来厮打,我气不过,捡起刀就砍,我记得有两刀砍到他脖颈上他就死了。我急忙逃到门外藏起来,直到大家都进去了,我才在门口出现。我太太当时也发现事情不对,故意问我砍了几刀,我一时没防备说可能有七八刀吧,记不太清了。” 苏三叹息道:“所以谢阿妹完全不记得自己砍了几刀,范太太却说她砍了七八刀,你这是欲盖弥彰啊。” 范太太哀哀地哭着,痛恨命运捉弄。 苏三的心里还是沉甸甸的:范先生当时看到暴虐的蒋学礼,想到了自己痛苦的童年,举刀砍去。一样在父亲残暴阴影下长大的杨法官却恨不能将谢阿妹判死刑,同样的境遇不同的选择,命运就是这么奇怪。 第二十章 法庭对质(一) 酱油弄谢阿妹杀夫案件开庭虽然法院方面刻意低调,可因为前些天话剧《杀夫》演出引起的轰动,早有不怕死的小报记者 将开庭的消息散布出去,这天法庭内外是人山人海。 “不许设旁听。”还未开庭审理,杨孟生看到法庭内的情况后非常生气,要求法警将旁观的群众都赶出去。 法警试图推搡几个人出去,立马就有人振臂高呼:“为什么不许旁听?这是违法法理的。” “对,难道你们法庭还要动什么手脚暗箱操作吗?” “我们不出去,我们旁观是合情合理!” “法庭不公正!” 这几下推搡引起众人强烈不满,大声反对质问。 一时间法庭内外人声鼎沸,热闹的像菜市场。苏三早已经低调地藏在人群中,时不时跟着振臂高呼几声,反对法官无理要求。《杀夫》剧组的演员们也都混了进来,发挥话剧演员的优势引导着吵嚷的节奏。 法警慌忙向杨孟生报告,根本弹压不住旁观的人。 杨孟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本不容忍自己的权威被人这样藐视,气的七窍生烟,喊道:“你们腰间的枪是烧火棍子吗?” 旁边一个老年法官为人稳重,急忙拉过杨孟生道:“开枪只会让事情激化,还是让这些人旁听吧,谢阿妹杀夫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他们还能闹出什么来?” 杨孟生镇定心神,也想到不能这么草莽从事,若是真的激起民愤那就麻烦了。于是只能像是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好了,随他们去吧,我就不信这些人能闹出什么花来?” 开庭时间到,看到杨孟生道貌岸然地正襟而坐,苏三想起前一天曾作家托人从监狱传递出来的消息。 曾作家这人虽然高傲,但并不傻,她对人冷淡,但要是想拉拢别人,也会说上几句好话许点利益,正好这看守女监的一个女看守本来就很喜欢她的小说,看到她被送到监狱也没有过多苛责,暗地还很是照顾,曾作家抓住这看守的心理,说了许多好话又许了全套签名的小说和一些钱财,托她将自己的消息传递给苏三。 “我当年那点烂事早都调查过了,就是用过陈公博的钱办杂志,那些钱也都花在杂志上,后来赔了本,只出两期就关门大吉。现在他们关着我又不审问,很明显是以我做人质给你施加压力。我曾玉清其实胆子很小,只想在乱世中保全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是现在情况很明显,咱们就算是认输了那我这汉奸婆子煽动舆论对抗法律的罪名也是洗不掉的。苏小姐,要想救我出来,只能和杨孟生死扛到底,只要谢阿妹的审判有了转机,他杨孟生就不能判我是煽动舆论,治我的罪。” 苏三想不到曾作家竟然能这么硬气,和罗隐商量后也认为只有这一个办法。 只要谢阿妹的案子有了转机,就没法认定曾玉清是煽动引导舆论,破坏社会秩序,因为她话剧所讲述的都是真实的。 因此苏三此次也是铁了心要和杨孟生对抗到底,发誓一定要撕下这个真小人伪君子的画皮来。 先是犯罪嫌疑人被带上法庭。 杨孟生看到被带上来的谢阿妹和范辉后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竟然还会带上两名嫌疑人,不是谢阿妹杀人吗?这些天他忙着给曾玉清编织罪名并没有仔细看酱油弄血案的卷宗,并不清楚在开庭的前一天增加了一名犯罪嫌疑人。 旁边的书记官是个阿谀奉承的小人,很懂得察言观色,急忙在杨孟生耳边低语:“那个范辉就是谢阿妹的房东,是他给了死者蒋学礼最后一击,这个奸-情杀人是逃不过了。” 杨孟生不动声色,环视法庭周围,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苏三,她身边坐着几个青年男女,相貌端正打扮得体,很显然应该是剧团的人。杨孟生的目光在苏三脸上停留了几秒,嘴角上翘,冷出鄙视的微笑。 苏三则不甘示弱地盯着他,目光坚定又倔强。 杨孟生脸上显出厌恶的表情,他想,这个女人,永远都那么倔强,就不能向这个社会现实认输吗?竟然还想帮一个杀夫的凶手逃脱法律制裁,这个世界要是由这些女人主导一定会天下大乱!坚决不能让这些无法无天的女人阴谋得逞。同样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淑凝就能做到温柔贤淑,不会抛头露面为一些无所谓的人去闹,谢阿妹的死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受过良好教育的小姐太太们就该关起门来做淑女。 杨孟生对苏三和曾作家的厌恶又深了一层,敲了敲法槌,要求公诉人提起公诉。 杨孟生之前并不太在乎这个案子能有什么反转,因之前一直为给曾作家罗织罪名忙乎,昨天警察局上报的材料中增加了范先生自首的情况,他并不知晓,此刻听着公诉人讲述案情,又翻看着警察局上报的材料,心里瞬间揪紧了:貌似这两个人并没有奸-情,这判定因-奸杀人有些难度啊。 公诉人讲完了全部案情,旁听席上议论纷纷,谢阿妹自己都惊呆了,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杀了蒋学礼,根本不知道后来还有范先生的事情。她目光复杂地看着站在一边的范先生,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范……先生……怎么会是这样……” “是我,最后那几刀是我砍的,我记得很清楚,砍在脖子上,看着气管那的血咕嘟咕嘟的涌出来,我吓坏了,将刀子扔到床上转身就跑。我只是同情谢阿妹,因为我有记忆开始,我母亲就每天被我父亲打,我人小力单无能为力,在我八岁那年,我母亲实在受不得打,上吊自杀了。我看着谢阿妹就想起那些事,听着楼下安静下来,想着给谢阿妹送点药酒去,没想不到蒋学礼一身是血,看我进来就骂我和谢阿妹有奸-情,还撑着起来打我,我实在忍不过,看着他就像看到我父亲当年,我就……就捡起菜刀砍向他。谢阿妹离开时蒋学礼并没有死,最后是被我杀死的,我认罪,谢阿妹是无罪的。” 范辉说到最后眼泪落了下来。 苏三捅了捅身边的一个男演员,那演员站起来挥舞着双臂声泪俱下道:“谢阿妹是男权社会的牺牲品,她是无辜的。” “对,谢阿妹是无辜的,她是反抗男权压迫!” 一个女子的声音高呼着。 很多人跟着应和起来。 杨孟生恶狠狠地盯着台下的苏三,用力敲了敲法槌:“肃静肃静,再吵闹的赶出去!” 苏三急忙暗示几个安插好的人不要再鼓动了,旁听席渐渐安静下来。 “范辉,你会因为同情而杀人?真是笑话,明明是因奸杀人,你和谢阿妹****蒋学礼成为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排除这个障碍你们联手杀人,还编造谢阿妹被虐待的谎话。” 杨孟生大声质问。 “法官先生,您不相信这个世间还有同情还有善良吗?为什么一个女子谋害丈夫就一定是有了奸-情?虐待,身体的虐待和精神的虐待都是会叫人发疯的呀,我对谢阿妹只是同情,再说内人相貌比谢阿妹高出很多,我为什么会舍弃内子而去和谢阿妹有首尾?换成法官先生,您会这样吗?”范辉事先得到过苏三叮嘱,这位法官先生是一定要将案子往**上去审,他一定要坚持自己只是同情的出发点,坚决不能承认男女之情。 因此范辉此刻有了点大义凛然的意思,这番话讲完旁观席上响起阵阵掌声,杨孟生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法庭对质(二) “肃静肃静!” 杨孟生又敲了几下法槌,法庭内逐渐安静下来。 这时一个剧团的演员嘟囔一句:“法官没经调查就私下宣布什么因--奸杀人,这还真是新鲜呢。” 这句话说完,旁边的女演员应和着嗤笑一声。 因为法庭内安静,这声对话格外明显。 所有人的眼睛都唰地看向杨孟生。 他尴尬地干咳一声:“旁听席,我现在以藐视法庭的罪名将你驱逐出去。” 说着两个法警就冲了上来。 其实,因为《杀夫》这个剧演出轰动整个上海滩,很多记者也早都开始阴奉阳违,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封口令,一心想抢个大新闻,只要能抢到独家,炒出名声,就算被现在的报社解雇,那说出去都是自己的资历,只要名声在外再去别的报社找工作都不愁的。此刻纷纷将相机对准法警,准备拍点好照片。 一看法警要将自己架走,那男演员发挥自己演戏的优势,开始面对所有旁边观众戏剧化大喊道:“大家看看,这就是传说中公正廉洁的杨法官,他之前发布封口令,不许媒体报道酱油弄的案件,现在又越俎代庖没等案件审理完毕,罔顾事实就宣布是奸--情杀人,大家擦亮眼睛,这样道貌岸然的人他不配坐在那个位置!” 这个演员嗓音很好,胸腔共鸣音很足,说着朝杨孟生一指,很有气场的样子。杨孟生刚愎自用如何肯对一个普通人低头,站起来大拍着桌子喊道:“藐视法庭,当庭咆哮拖出去!” “到底是谁在咆哮,到底是谁在藐视法律,大家睁眼看看吧!” 那演员被法警拖走时,在门口还做出一个就义一般的动作,格外的大义凛然,现场观众纷纷起立鼓掌。 “肃静肃静!”杨孟生气急败坏不住地敲着法槌。 有记者把握住这瞬间,哗哗哗拍着照片,杨孟生喊道:“不许拍照。法警,将他们的相机没收。” 法警只能硬着头皮去抓记者。 这些记者一个个都是老油条了,深知舆论的力量。之前因为封口令,记者们没人敢出头,现在看着群情激奋,整个上海滩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舆论的力量是无法镇压住的,看到法警来抢相机,有人就挥舞着双臂高呼着:“新闻自由!新闻自由!政府都不会这样对待我们,你一个区区法官就能只手遮天吗?” “对,新闻自由!” 几个记者和法警在大厅里捉起了迷藏。 整个法庭乱成一团。杨孟生绷着脸,这时他看到人群中的苏三正仰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 苏三发现了杨孟生冰冷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还开心地伸出大拇指朝着杨孟生挥舞一下,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一句:“小人!” 杨孟生看不出苏三在说什么,但能看到她摇晃大拇指,气的发疯了一样连续敲着法槌。他用力实在太大,法槌的杆子忽然被敲断了,小小的法槌飞了出去,正好砸在旁边书记官的脸上,那书记官哎呦一声捂住了眼睛。 “看看,这个法官不公正,这个书记官也有问题,上天示警了!” 苏三抓住这个机会,摆出一副神棍姿势。 罗隐一直守在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形,只要形势对苏三不利,他就准备冲上去。此刻听到苏三这语气,忍不住嘴角上翘:这丫头,跟个巫婆一样,笑死了。 杨孟生听到苏三喊话,觉得终于抓到了苏三的把柄,指着苏三喊道:“将这个装神弄鬼藐视法庭的女人拖出去!” 罗隐闻言大惊,一把推开门口的法警就往里闯。 这时一辆黑色奥斯汀疾驰过来,在门口停下,车门打开,孔二小姐一身黑色西装带着黑色礼帽,手里还拎着一个文明棍,神采奕奕地冲罗隐喊道:“罗小四,好消息。”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一个信封。罗隐站住脚,询问的目光投向孔二小姐。 这时车后门也开了,一个有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下了车,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嘴里埋怨道:“二小姐,您这车子开的堪比飞机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差点交代了。” “少啰嗦,听听这里面闹得,这法院都成闹事了,我说老沈,你们这最高法怎么搞的?找这么个人做大法官?我都替你们寒颤的慌。” 说着孔二小姐扬着手里的信封对罗隐说:“中山北路101号的命令,你说这算不算好消息?” 中山北路101号正是国民政府最高法院所在地,罗隐大喜过望:“多谢二小姐。” 二小姐穿着西装却扭着腰肢走到罗隐身边,伸手划了他脸一下,娇笑道:“好妹夫,不用谢,以后还要带着我那可爱的小苏苏,咱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 罗隐面色一僵,孔二小姐已经哈哈大笑着带着那两撇胡大摇大摆的走到门口了。 法警刚要拦截,二小姐掏出通行证晃了晃,法警一个立正目送他们进去。 罗隐紧走几步也跟着走了进去。 法院里面乱成一团,法警正在拉扯苏三,旁边剧团的几个男演员拦着他们不许动。 两撇胡是最高法院的老官员,就算当年日军攻占南京,最高法院辗转迁移到武昌最后又迁到重庆的时候也从没有出现过这么混乱的情况,此刻看到这个情景,对杨孟生极为不满。此人大步走进去,因为他拎着文明棍,脸上两撇胡子,看着很有官派,他对法警喊道:“住手。”法警一愣神,杨孟生急忙走下来道:“沈老,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杨法官,我做梦也想不到,这上海法院竟然能成今天这个样子,法律的尊严何在?法官的尊严何在?” 两撇胡一扫周围人群,看到书记官还捂着乌青的眼睛,更是生气了。 孔二小姐急忙打着圆场:“沈老,沈老,不要气,先给他看最高院的命令。” 说着将手里的信封递给杨孟生,杨孟生看完大惊:“什么,这个案子转交最高法院审理?这只是个杀人案,还没有定罪,也没有上诉,怎么能移交最高院呢?” 两撇胡冷笑:“一个普通的杀人案被你搞的全国都闹开了,那个话剧演得好,夫人还要叫人去南京演出呢,杨孟生你做的好事,真是我国法官的典范。” 杨孟生被两撇胡说的冷汗直流。 苏三高兴地看着罗隐,比划一个胜利的手势,孔二小姐却一把搂住罗隐的肩膀,在他耳边道:“你也去南京吧,我家姆妈很想看看你呢。” 番外 未觉池塘青草梦 咱们工人有力量, 咱们工人有力量 咱们工人有力量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盖成了高楼大厦, 修起了铁路煤矿, 改造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 厂区道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树,树杈上挂着俩大喇叭,音乐声雄壮有力。现在是下午下班时间,穿着蓝衣服绿衣服的工人从路上走过。 谢阿妹穿着一身蓝布衣服,右边胸前挂着个主席像章亮晶晶的。 “谢阿姨,这次退休名单里有你,工会决定由你做退休工人代表在大会上讲话的,你回去想想讲话稿怎么写啊。”工会干事小陈姑娘追上她说道。 谢阿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陈同志,我是不行的,我就会写那几个字,还是刚解放那会在识字班学的,话也说不好,我不行的呀。” “哎呀,谢阿姨你就莫要谦虚的啦,我听老师傅讲,当年你还是传奇人物呢,在南京法庭上都不怕。” 谢阿妹听到这话吓得一哆嗦:“陈同志,这话可不敢说的,要是被人听到要找我麻烦的,我……我毕竟过去犯过法的。” 陈干事笑了:“谢阿姨,你那叫什么犯法啊,你那都是旧社会对妇女的迫害,是三座大山的压迫,你是勇于反抗的妇女代表啊,这可是值得骄傲的事!” 谢阿妹心里一哆嗦,当年在南京法庭,判了她六年刑送到苏州的第三监狱,牢没坐完就全国解放了。接管警察系统的军管会调查了她的案子,认为她也是受害者,又给减刑两年,谢阿妹很快就被放出来,谢阿妹在苏州举目无亲,出狱后没有地方去,夹着自己的小包袱又跑到监狱门口,要求监狱将自己再关起来。军管会被她弄的啼笑皆非,只能暂时给她安排一间房住下,并送到街道工厂做工,开始只是刷瓶瓶罐罐,糊纸盒子,谢阿妹还读了街道的扫盲班,学会了写点简单的字。生活渐渐好起来,谢阿妹也有了向上的心劲,正好赶上棉纺厂招工,谢阿妹就去报了名,竟然还被录取了,于是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在棉纺厂做工人,足足做了十多年,现在就要满五十岁,头发花白,人也该退休了。 现在陈干事说她是反抗旧社会三座大山的压迫,三座大山她是晓得的,读书会的时候总听人讲,听着陈干事的话,她忽然想起当年苏小姐和曾作家也说她是反抗男权社会,唉,短短二十多年过去了,也不晓得苏小姐和曾作家现在怎样了呢?前尘往事都涌到眼前,谢阿妹神情恍惚,听陈干事又唠叨半天和她讲如何写讲话稿子,如何突出重点。 谢阿妹和陈干事在厂门口分手,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的家在一个小弄堂里面,简单的两间屋,还是当初军管会找关系给她分的,里面陈设简单但是干净利索,谢阿妹很珍视现在的生活。 她走在路上,陈干事的话让她想起当年的种种往事,心神不宁。 哗啦一声,一把扫帚忽然扫到她脚面,谢阿妹吓了一跳急忙退向一边。 “对不住,对不住,同志对不起,我给你擦干净。” 扫地的人穿着破烂的蓝布褂子,带着个军绿色的帽子,佝偻着腰,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帽子周围能看到一圈花白的头发。 那人蹲在地上用袖子去擦谢阿妹的鞋子。 谢阿妹这些年最怕男人接触,吓得呀地一声,跳到一边。 这时旁边有人喊:“喂,杨老头,你又偷懒了?” 一个带着红袖标的年轻人走过来,看到谢阿妹问道:“阿姨,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放心,这个人是死不悔改的政治犯,敢欺负你就要让他尝尝专政的滋味。” 谢阿妹心软,担心这扫地老头挨打,急忙摆手道:“没有的,没有的,小同志这个人干活蛮卖力的,他是做了什么坏事?” 那红袖标青年嘴一撇,指着佝偻着腰低着头俯首帖耳的扫地老头道:“他呀,解放前可威风着呢,上海滩的大法官!哼,手上的人命官司一大堆呢,对,听说还曾经非要判一个被夫权欺辱的女人死刑,当年闹得全国人都反对,那女人可是我们受压迫的阶级姐妹,你说,这个人可恨不可恨。” 谢阿妹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可恨,太可恨了。” “对,所以他现在就在这赎罪呢,阿姨,你是工人阶级,你看家里有什么活尽管叫他去干,我们就要好好改造他的灵魂。” 谢阿妹想了一下道:“还真有点活,那我就叫这个坏蛋帮我去干点活?”那青年冲扫地老头喊道:“听到没有,帮这位工人阿姨去干活,不许偷奸耍滑,干得好,你回来才有饭吃!晓得吗?” 老头腰弯的像虾米,连连点头。 谢阿妹带着那老头左拐右拐,来到自己家里,打开门,老头站在门口低着头不敢进去。 谢阿妹低声说:“你是杨法官吧?” 那老头闻言像是被电了一下,肩膀一抖,抬头看向谢阿妹,睁着浑浊的双眼问:“你是……” 此时的谢阿妹是典型的这个时代工人的装扮,蓝衣服,带着白套袖,黑色短发,两鬓都是白色的,脸色红润,眼角周围都是细纹,看得出岁月痕迹。 而对面的杨孟生,穿着破烂,枯黄黑瘦的脸上还有伤痕,手也是又黑又脏紧紧地握着一把扫帚,眼神怯生生的,欲言又止。 “我是谢阿妹。” “谢阿妹!酱油弄杀人的谢阿妹!” 杨孟生惊讶极了,声音也提高了。 “是我,杨法官,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啊。” 杨孟生叹口气:“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可以嘲笑我了。” 谢阿妹摇摇头:“大家是老相识了,我也的确是砍了蒋学礼,后来判我六年我认罪,你我之间的恩怨早都散了,杨法官进来喝点水吧我看你扫地也是很辛苦的。” 杨孟生这才将手里的扫帚放在墙角立着,跟着谢阿妹进来。 谢阿妹拿起暖瓶给他到了热水,杨孟生也顾不得汤,一口就喝下去嘴里说道:“好几年没喝热水了,真舒服啊。” 谢阿妹大概算一下,这杨法官如今也是六十来岁的老人了,每天喝冷水吃冷饭的确是吃不消的,便说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给你煮碗挂面吧。” 杨孟生大喜过望,随即又担忧道:“要是被他们知道,会打我的。” “我不会告诉别人,放心吧。”谢阿妹去找出挂面,烧水煮面,水开了又打了两个鸡蛋进去。 杨孟生闻着鸡蛋的香味闭上眼睛,眼中有泪花闪动。 番外 阶前梧叶已秋声 面条煮好了,谢阿妹打了荷包蛋,还撒上一把小香葱,点上了香油。 杨孟生这些年吃的都是粗粮,好些年没吃过白面了,深深吸口气,眼泪啪嗒一下掉进面条碗里。 他又好面子,怕被谢阿妹看到,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谢阿妹看他吃的香,想了想又去煮了一碗,端上来时杨孟生正抱着碗喝汤呢,见到她出来不好意思地将碗放下。 “再吃点吧。”谢阿妹放下碗。 杨孟生也不说客气话,端起来碗很快又吃光了,汤也喝得干干净净,这才闭着眼睛,满脸舒服的表情说了声:这些年第一次吃到饱饭啊。” “杨法官,你住在哪里?” “就是刚才遇到你的那个巷子,我在那边扫厕所,就住在公厕旁边的一个小半厦,能挡点雨挡不住风。”杨孟生叹口气,“这一旦变了天,就彻底都完了。” “你当初没有去台湾啊。” “没来得及。到底是没有根底,什么青年才俊的名望都是假的,一旦到了关键时刻,最后的工作都留给我,等忙完了船票机票都没了,没法走,倒霉啊,谁能有我倒霉,你们这样的人,是现在这个国家最爱的,我啊,能活着就算不错了。”杨孟生大概是吃饱了话渐渐多了起来,他苦笑着继续说道,“我刚被抓我老婆就和我离婚了,划清界限,听说后来嫁给个工人,唉,谁能想到,林教授的千金会嫁给个工人呢,吃大蒜的工人哦。” “我现在也是工人,过几天就退休了。” “哦,那你一直一个人过了?” 谢阿妹点点头:“我被南京法庭判了六年,实际上坐了不到五年牢就出来了。被分到街道做事,后来招工进了工厂,过得还不错,也不想再找人结婚了,一个蒋学礼就够我胆战心惊一辈子了,这后半辈子有了工作有了工资,打死我都不想再找个男人伺候他。” 杨孟生叹息道:“是,蒋学礼那个人,的确是该死,当年我是……有些对不起你。”“事情都过去了,我也是真的砍了人,现在想都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举得起刀子。” 谢阿妹想起往事也是感慨万千。 “也不晓得苏小姐和曾作家怎样了。” “哼,她们俩好的很呢,一个早就去了香港,一个听说在美国,姓苏的命大,川军那姓樊的竟然没弄死她。”杨孟生说道苏三就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想到人家早都离开了,自己却还要继续受苦,心里不平到了极点。 谢阿妹吃惊了:“川军的人要杀苏小姐?为什么呀?” 杨孟生闻言,得意地扬起下巴:“你以为你那苏小姐是什么好人?她一边勾搭着罗隐,一边还搭着孔二小姐,男不男女不女的,极不道德。孔二小姐是什么人,那可是四大家族孔家的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腐朽的资本主义,你晓得吧?” 谢阿妹一脸茫然,有点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 “男女通吃啊,这是什么东西?一点道德都不讲的。那个孔二小姐有个老情人,是从川军一个姓樊的人手里抢来的,那女人被孔二小姐冷落了心怀不满,就去找过去那个姓樊的姘头找苏三的晦气,可惜,就差那么点点,没弄死她,姓苏的女人也真是命大。” 谢阿妹说道:“我还是相信苏小姐是好人,杨法官,过了这么多年,怎么你还是放不下过去的事情。” “我放不下,我当然放不下!” 杨孟生气恼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双臂高举,很是气愤的样子。 “我努力读书,一心向上爬是为了什么,我已经高高在上,可是瞬间被打入地狱,你坐过牢,你该知道坐牢多痛苦,我也坐牢了,我还是政治犯,环境比你的牢房恶劣多了!我当年受了多少苦,多少折磨,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我姆妈当年是怎么死的?不是被我爸爸打死的就是被饿死的,死了很久都要发臭了才被我发现,我爸爸是个酒鬼,是肮脏的流氓,只会打老婆做坏事,我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去了,没想到他最后为了帮我一把还搭上了自己的命!我付出这么多,只求出人头地,结果呢,命运弄人,我成了现在这幅鬼样子!” 谢阿妹见杨孟生这个样子,心里有点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问:“杨法官,原来你的姆妈也曾经受过那么多苦,那既然如此,我和你姆妈都是受苦的人,都被男人折磨过。为什么,为什么你当年非要我置我于死地呢?” 杨孟生闻言大怒:“哼,社会秩序就是被你们这些穷酸大破坏的,你们就该认命,就该老老实实一辈子做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反抗?为什么?啊?是你们这些人害我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看看你们,你们衣着光鲜,你们的人掌权,我呢,我得到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认命,为什么要反抗!”杨孟生越说越激动,眼睛瞪的通红,两手忽然掐上了谢阿妹细细的脖颈。 谢阿妹努力挣扎着,又脚不停地踢打。 杨孟生疯了一样大叫着:“为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穷酸能过好日子,你这个乞丐婆子,你***杀人,你……” 谢阿妹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只觉得自己忽然变的轻飘飘的了,满身是血的蒋学礼正在前面对她招手,谢阿妹心想原来还是要有报应的啊,看看,蒋学礼来接我了,我不想和他去,他个子高力气大,我怕到了地下还得被他欺负被他打,哪里又没有苏小姐没有曾作家帮我做主,我不能死啊,我不能死了都要被蒋学礼欺负。 就在这时,门哐地一下开了,一个人冲过来,对着杨孟生劈头盖脸一顿打,杨孟生也只能欺负瘦小的谢阿妹,被怕松开谢阿妹,被那人几下打倒了,踢的满地打滚,开始还在哀嚎,过了一会,嚎叫声渐渐微弱下去。 谢阿妹急忙拦着那人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下去就把他打死了呀。” “打死了活该。老子做了半辈子牢,坐的舒服着呢,大不了再回监狱坐牢去。”那人嘟囔着。 谢阿妹仔细辨认那人的相貌,惊讶地喊道:“天啊,你是范先生!” 昔日的范先生现在已经是范老头了。嘿嘿笑着道:“谢家阿妹,好多年不见了,叫我老范就好。我也放出来了,还是找到第三监狱的人才晓得你住在这里,这不,刚出来就来看老朋友,看你过的蛮好,我也就放心了。” 谢阿妹和范先生激动的抱头痛哭。 杨孟生蜷缩在墙角,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范先生,你可出来了,范太太呢?还好吗?” 谢阿妹擦干了眼泪,看着范先生脸一下子就红了,竟然和范先生抱在一起哭,这可真是太羞人了。 “我被送到了老虎桥监狱,那边关的都是政治犯,解放了我也被不明不白关了十多年,后来监狱那边一审才晓得我是杀人进来判了无期的,表现得好,又关了些年就把我放了。我老婆早和别人跑了的,我上海也没有亲人,赖在监狱不走,幸好会点手艺,在那工厂做工了,后来听说你还活着,这托了好多人才找到你,看到你过得蛮好,真是高兴啊。怎么,你又嫁人了?你男人打你?” “没有,我哪还敢再嫁人哦,这个人就是当年的杨法官啊。” “杨法官?呸。”范先生气恼地啐了一口,接着看向谢阿妹,神情有些扭捏:“你没嫁人,我也没老婆了,不如……不如咱们搭伴过日子吧。” 第一章 阴谋重重 (一) 苏三和罗隐下了车,孔二小姐坐的是特殊的包厢,早已经斜靠着孔家来接人的汽车旁,守在门口了。 “嗨,小美人,要不要姐姐送你一程?或者……”孔二小姐笑眯眯地说道,“去姐姐家住吧,一定宾至如归,和你自己家一样。” 罗隐闻言急忙揽住苏三的肩膀冷着脸说:“谢谢盛情,我们有地方住。” 孔二小姐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或者,妹夫你也来吧,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嘛。” 罗隐脸色一僵,正在这时下车的苗一救了他,苗一正带人押着犯人准备移交给南京方面,看到罗隐在这边,急忙过来请示:“头儿,我这就带人将犯人送过去?” 罗隐找到台阶,急忙说:“一起去。”说着还偷偷拉了苏三的手一下。 苏三道:“啊,我带着相机,这个新闻被我偏得了。” 孔二小姐看着两个人落荒而逃,靠着车门哈哈大笑,笑的肚子疼,弯下腰抱着肚子。 孔家的司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笑完才问道:“二小姐,是回大宅还是小公馆?” 二小姐这才长出一口气压下笑容说道:“当然去见夫人,我做了这么一件大事,自然要先报给夫人知道。” 上海酱油弄杀夫嫌犯移交给南京警方的消息很快就在沪江晚报上刊登出来,接着多家报纸跟进。 林淑凝端着牛奶过来,刚放到桌子上就听着砰的一声,杨孟生气愤地将沪江晚报拍在桌子上,大概觉得还不够解气,又捡起来团成一团用力抛出去,只是这报纸太轻,只扔到他脚下,杨孟生愈加恼火,站起来恶狠狠地踩下去。 在林淑凝的心里,杨孟生永远都是沉稳从容的,从没有出现过这样浮躁的情况,她急忙按着丈夫的手劝说道:“孟生,你不要这样,你是上等人,何苦跟一个下等女人一般见识呢,那个谢阿妹不管如何都是杀夫凶手,就是去了南京也不能无罪释放的呀?” 杨孟生正在气头上,看到林淑凝这幅云淡风轻的大小姐面容就心烦,特别是听她说道什么下等女人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打在林淑凝脸上:“下等女人?我就是下等女人的儿子?怎么,你也看不起我母亲吗?” 林淑凝几年前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教授家的大小姐,杨孟生只是林教授众多弟子中最沉默寡言最穷的那一个,天壤之别,在她心里杨孟生自然被划入下等人的行列。后来林教授死了,自己因为沈慕白的事情被人嗤笑,而杨孟生却靠着个人能力做了大法官,俩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林淑凝并没有仔细去想过两个人出身差别,此刻,杨孟生猝不及防的一个耳光打得她半天缓不过神来,她捂着脸,看着杨孟生脸上暴虐的神情,向后退了一步道:“果然是下等女人生的,还有个下流坯强--奸女人的父亲,你也就是如此罢了。” 这话像根刺,深深地扎入杨孟生的心口。他哗啦一下,将早餐的杯子碟子都一股脑划拉道地上,也不管林淑凝,走到门口拎起西装,哐当一下摔上了门。 林淑凝无助地蹲在地上,哀哀痛哭起来。 她从丈夫的暴虐中看到传说中那个黄包车夫的影子。 她心想:我是错了吗?以为他无父无母好控制,可是却忽略了他那个复杂家庭的影响? 杨孟生气恼地走出家门,拎着西装却想到今天是周日,法院并不上班。 这时他才觉得一片茫然,竟然不知该去哪里? 过去的同学,读书时就没有深交过,自己一门心思向上,无暇和人联系搞关系。法院的同事,和他也没什么交情,他一直摆出一副公正严明的样子,明着暗着堵了不少同事来钱的渠道,恐怕有几个人背地里正恨得他牙根痒呢。 杨孟生在路上走了一会,忽然看到一辆黑色奥斯汀从远处开过来。 车子直直的像是奔着他来,杨孟生心里一紧,急忙握紧了腰间的手枪。车子停下,一个女子探头问:“杨法官,可否上车一叙。” 杨孟生犹豫一下,那圆脸女子轻轻一笑:“原来杨法官平时这么小心谨慎啊,只是我想不到,这么谨慎的人也能被苏三搞的灰头土脸。” 听到苏三的名字,杨孟生气不打一处来,看到女子眼中闪动着好奇的光,杨孟生心道一个女人,我还怕她? 杨孟生看仔细了,那车子后座并没有别人,于是拉开车门在女子身边坐下,那女子笑笑::“杨法官对苏三果然是深恶痛绝。” “少啰嗦,开车。” 女子开车左拐右拐,在一处僻静地方停下来,杨孟生紧张地环顾四周,担心遇到了绑匪或者仙人跳。 女子见他神情紧张,嗤地一声笑了,掏出香烟了自己先点上一支,然后问:“来一根?” 杨孟生摇摇头:“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那女子吐出个烟圈,往座位上一靠说道:“我姓孟,你可以叫我孟小姐,哦,我是孔二小姐的好朋友。” 听到孔二小姐,杨孟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呵呵,你恨透她了对吧?”孟小姐笑了一下,“恨也没有办法啊,人家高高在上,人家就是特权,我们这些小人物只能依附他们生存,爬得高高的,一旦他们不需要了,撤下梯子就得摔得粉身碎骨,永远不得翻身,我可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杨孟生听到她话里有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现在我和你有共同的敌人——苏三,你可知道二小姐为什么会帮她?因为二小姐喜欢她,想将她金屋藏娇,懂了吗?” 杨孟生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传说中二小姐……果然是那样的。” 想到这里,他看着孟小姐的眼光就多了几分轻视。 孟小姐毫不在乎,冲着他喷个烟圈:“当然了,我也是。怎么,很奇怪吗?你们可能以为女人和女人,虚鸾假凤的,能玩出什么花样,其实花样多着呢,要不我带你玩玩?” 说着纤纤素手按住了杨孟生的手。 杨孟生一把甩开她的手,正色问道:“说吧,你的目的,你打算怎么对付我?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可不是想找个男人玩玩的。” 第二章阴谋重重(二) “啊?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苏三看到笑眯眯的毓嵬,愣了一下。 毓嵬笑道:“别多想,我可真不是跟着你们来的,我几天前就到南京了,不走不行,你们那位肖小姐太客气了,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知道的,我最怕小姐们那种客套,受不了的,每次都要瘦上几斤。” 苏三愣了一下:“瘦几斤为什么呀?” “鸡皮疙瘩一地,那不得轻快三斤啊?” 苏三也笑了:“肖法医很客气吗?我怎么觉得她看人眼睛都是向上翻的。”毓嵬挠挠后脑勺:“好像不是吧,她自己才出院就每天带着一堆吃的来道谢,我要是再不走,怕是没几天就被她塞的脑满肠肥了,我说你们这肖小姐上辈子是喂猪的吧?” “猪,肖小姐可不是我们的,是你的好同学,罗探长的。” 苏三朝罗隐指了一下。 毓嵬哈哈大笑:“是啊,是啊,我们罗大探长最近桃花凶猛,已经顾不到肖法医了。” 罗隐哑然。 苏三本来是在笑,看到罗隐脸色不好也渐渐拉平了嘴角笑不起来了。 这次情况是有些严重,因为孔二小姐可是一直胡作非为,都敢拎枪顶着国防部少将处长的脑门,罗隐被她们姐妹盯上,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罗隐笑不出,苏三也笑不出。 毓嵬看气氛有些沉闷,提议道:“哎,知道暮云平啊,那可是我发小,我可以带你们去他别墅转转。” 暮云平是一个挺有名的红影星,暮云平据说是艺名,取自王维的《观猎》: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由此可见这个暮云平也许本人是很喜欢骑射的。苏三听毓嵬说是他发小,便问道:“好啊,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能不能采访他一下?咦,他叫做暮云平,难不成真的会骑马射箭?” 毓嵬一拍胸脯:“采访他,小意思,都包在我身上,我有他的私人电话号码,和他约个时间好了,你还真说对了,我俩从小一起学骑马的,他骑射功夫不错,当然还是不如我。” 罗隐道:“我还要去办嫌犯移交工作,你们去吧。嗯,苏三,你要注意安全,上次开车撞你的川军还没调查出什么来路,去哪都要多加小心。” 毓嵬拍拍腰间:“放心,我带枪了,小爷枪法百步穿杨,哪个不长眼的敢乍刺儿,看我不给他个透心凉。” 一辆轿车拐来拐去,在鼓楼宁海路附近的一座别墅门口停下。 看来这暮云平和毓嵬还真是铁哥们,接到毓嵬电话后问清他们所处位置后马上就派一辆车来接他们。 “平子,哈哈你这新房子不错嘛。” 一个男子从别墅中走出来,毓嵬笑着打招呼。 “住这还行,至少这边安全一些。”被叫做平子的男子走过来冲着毓嵬胸口一拳,“叫你来南京玩就是不来,现在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毓嵬也不甘示弱,对着他胸口也是一拳,这才笑道,“这不是来了吗?介绍一下,这是我好朋友,苏小姐,是上海沪江晚报的记者,对了,我可答应苏三,今天这访问你是免不了的。” 暮云平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既然是自己朋友,什么访问不访问的,说的都生分了。” “暮先生,你现在可是最红的影星,还是希望看在山鬼面子上给我个机会。” 苏三担心他不接受访问急忙跟上一句。 毓嵬笑道:“甭听他胡咧咧,他开玩笑呢,敢不叫你采访看我不收拾他。” 大家进了门,在大厅坐下,暮云平跑进厨房捣鼓一会端着茶水上来。 毓嵬奇道:“不会吧,平子,你也学人家玩新生活运动?连个佣人都不请的?不是吧,打小你可是被人伺候大的,能做得了这些事?” “再被人伺候那赶得上贝勒爷你啊,你都能一个人满大街遛弯,我还用什么伺候呀,早自己动手不求人了。” 暮云平示意大家喝茶,指着大门外道:“说实话,我就是自己不敢开车,你知道我小时候出过车祸的。别的都自己干,这么大的房子,我没事都是自己打扫的。” 毓嵬上下打量着暮云平,接着走过去两手掐着他的脸,暮云平啪地一把打下他的手:“干嘛啊,肉做的,疼。” “哈哈,我这是看看是不是你被人给替换了,这脸上是不是贴的人品面具呀。” 暮云平说:“别吓唬人了,说的怪吓人的,哪能有这种事。” “嗨,你还别不当回事,我们可遇到过类似的事。”毓嵬看看苏三,见后者捧着茶杯,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更来劲了,摇晃着脑袋道,“你还别不信,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还真见过类似的。好好的人其实是被人冒充的,画皮你懂吗?就是类似画皮,外面的皮是一个人的,里面的芯子是另一个人的,这可是真实的案子。” 听着毓嵬卖弄故事,暮云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眉心一跳。 毓嵬以为他害怕了,接着讲道:“哈哈,害怕了吧?看你那点胆子,打小就怕黑怕打雷,实话告诉你,这位苏小姐,我好朋友苏三,那可是经历多多,类似的诡异事情见到多了,人家可是压根一点都不怕呢。” 暮云平看看苏三又看看毓嵬,苦笑一下道:“你也知道,我是从小就被人服侍惯了,现在自己也算有钱,可是却事事亲为,实在是没有办法。” 苏三听他语气有些奇怪,放下茶杯好奇地看着他。 暮云平继续说道:“苏小姐,现在我当你是朋友,是我发小的好朋友,以下讲的话,你可千万别发在访问里。” 苏三心知他可能要说什么秘密,正色地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毓嵬不耐烦地问:“干嘛啊有话快说,怎么这么墨迹呢,这可不像你的脾气。” 暮云平环视这客厅一周,然后伸手对着空中指了一下道:“我怀疑,身边有人要害我。” “怎么了?你被人害?”毓嵬一听这话腾地站起身,“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我那大学同学姓罗的,罗小四,知道吧?他现在可是大侦探,真有什么事我找罗小四去。” 暮云平叹口气道:“这事有小两年了,我只觉得身边阴谋重重,身边的人我是一个也不敢相信都给钱遣散了。这司机都是俩月换一个的。” 第三章 阴谋重重 “我天,俩月换个司机,平子,你不会是自己疑神疑鬼吧。” 毓嵬呵呵笑了一声,随手拍了暮云平的肩膀一下。 暮云平忽然像是被针扎到一样,啊地一声站起来,苏三正端茶要喝,被他吓一跳差点呛到。 “平子,你想吓死人啊,我不过就是拍你一下呀。” 毓嵬觉得暮云平小题大做。 暮云平对苏三致歉:“苏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想故意吓你,实在是最近身心都绷得太紧,有点小动静就容易这样,过于紧张了。” 苏三点头:“是,有个山鬼这样的朋友,的确很容易叫人乍毛的,” “对呀对呀,苏小姐,看来你可真是山鬼的好朋友呀。”暮云平伸出大拇指。 毓嵬喊道:“干嘛啊,你们俩想收拾我一个对不对?平子,你就直接说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什么阴谋重重的,到底是谁要害你?” 暮云平想了想站起身道:“请随我到二楼来吧。” 苏三和毓嵬对视一眼,毓嵬不满地说:“哎呦,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好好的去二楼干嘛?吓唬人呀。” 苏三拉了他袖子一下,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苏三看着暮云平脸板得紧紧的,猜他应该是真的遇到了很严重的事情。 两个人跟着暮云平走上楼,暮云平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然后推开门,苏三朝里面看了一眼,吓得呀地一下抓住了毓嵬的胳膊。毓嵬则哈哈大笑:“哈哈,原来你怕这些东西,我还以为你是孙猴子,天不怕地不怕呢。” 只见这间屋子里满满的都是人偶,一个个做的得活灵活现,脸都冲着门,黑亮的眼睛盯着门外的人。 “平子,你什么时候喜欢玩布娃娃了?”毓嵬走上前去,刚要伸手去抓正中间一个黑发小女孩的人偶,暮云平喊道:“不要动!那个最邪性。” 毓嵬岂是能被人拦住的,一把拿起那个人偶晃了晃,接着又掐了掐人偶的脸笑道:“一个布娃娃而已,不过是做的精致点,咦,这头发摸起来还真的很像人的头发呢。” 毓嵬说着伸手去摸苏三的头发,苏三向后退了一步,嫌弃地说:“我最讨厌这些像人的玩具了,不要碰我。” 毓嵬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道:“真的很像人的头发呢,话说买一屋子这个东西,需要很多钱吧。” 暮云平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人偶,脸上显出厌恶的神情:“不知多少钱,我买这栋房子的时候,它们就在这里了。” “前任房主呢?”苏三敏锐地感觉到事情不对。 暮云平无奈地叹口气:“我被中间人给骗了,是洋行一个中人介绍的房子,我看着还不错,你看这附近的房子还是不错的对吧。” 苏三点点头:“一路上我们都看到了,好像汪精卫也曾经在这附近住过。” 暮云平点点头:“是的,就是因为这一带住着不少显贵,我想小报记者会少一些,治安也会好一点。”说到小报记者,暮云平看了苏三一眼:“对不起啊,苏小姐我不是说你。” “对呀,她可不是小报记者,她是大报记者!”毓嵬手里还拎着那齐肩黑发的人偶晃来晃去。 暮云平脸侧着,不去看毓嵬手里的人偶,苏三觉察到他对人偶厌恶至极便问道:“暮云平先生,是不是这些人偶吓到你了?我小时候也是很怕这些,修女和我讲说人偶是有灵魂的把我吓坏了。” 暮云平听到苏三这样说,紧张地抓住苏三的罩衣袖子道:“对不对,修女也是这样讲的?她是不是还说这些人偶都是撒旦的侍者,是魔鬼?” 苏三摇摇头:“没有啊,其实现在想来是修女嫌我们小孩子太吵闹,故意讲来吓唬我们的。” “不,不是的,这些,这里面的这些东西都是有灵魂的,我曾经听到过它们在说话,叽里咕噜,在讨论如何害我,害我身边的人。” 暮云平看到毓嵬还抓着那人偶,大声叫道:“扔掉它,快点扔掉它。” 毓嵬满不在乎地又摸了一把人偶的头发:“你们不是叫我山鬼吗,看看是我这个山鬼厉害还是这一屋子的小鬼厉害。” “扔了它,快点,求你了,山鬼我求你。”暮云平的声音带了哭腔,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出极度恐惧的目光。 毓嵬被他吓一跳,将人偶放在一边,走出门问:“喂,你怎么表现这么激烈,不会这么不识闹吧?”毓嵬虽然是开玩笑地问,但看到暮云平脸色这么古怪,就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暮云平浑身一哆嗦,向后退了一步大叫:“别碰我,别碰我,你刚拿过那个东西,不要碰我!” 苏三意识到问题好像很严重,急忙阻止毓嵬开玩笑,扶着神情颓唐的暮云平问:“暮先生,我们下楼去说好不好?” 苏三扶着神色恍惚的暮云平下楼,毓嵬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偶,砰地一下关上门。 “暮先生,你刚才讲到被一个洋行的中人骗了买了这栋房子,那么之后呢?为什么说那个人骗你?只因为这一屋子人偶?” 苏三扶着暮云平在客厅沙发坐下,柔声问道。 “是,我住进来看到这一屋子人偶,以为是前任房主家孩子的布娃娃并没有在乎,后来嫌弃它们碍事,就让我的助理把这些东西都扔了。仔细检查才知道原来这些不是布娃娃,是人偶,关节能活动的人偶,哦,我的助理姓陶,我们都叫他小陶的,小陶找个大箱子打算将这些东西装进去扔了,我看是关节能活动的人偶,就动了顽皮心思,我和山鬼我们小时候是很喜欢看木偶戏的。” 听到这山鬼不住点头:“对的对的,我们还自己排练过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呢。” “于是我就想这些人偶可以穿上线表演木偶戏,闲暇时候玩玩也挺开心的。我是个天马行空的人,有了这个打算就开始实行,我让小陶找来很多丝线,还有会木偶戏的老艺人,教我怎么给人偶关节上系上丝线,我当时很喜欢那个黑发齐肩的女孩子人偶,打算第一次就玩个白雪公主的故事,它来做白雪公主好了。” “木偶戏开场那天,我把我这别墅的所有工人都招来看戏,我一个人玩的开心。可是下面的人却都表现的很奇怪,一场表演完了,小陶拉着我到一边小声问,刚才站在我旁边的黑衣人是谁,我当时一愣,就我自己啊,哪有黑衣人。可是小陶告诉我,当时我身边站着个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手里的牵线人偶,他们在台下坐着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小陶一个人可以是眼花,但是佣人、门房、司机、花匠这么多人,不能大家都眼花,我吓得不行,急忙将这个人偶上的丝线都撤了下来,可是当晚,我做梦了,梦到这个人偶变成一个女孩子,对我喊着你弄疼我了。” 第四章 阴谋重重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就没想过是这个原因吗?”毓嵬问道。 暮云平摇摇头:“不止这一次,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做噩梦,每次都是那个女孩子,我越想越害怕就找来小陶问那天的具体情景,小陶说,当时我上台,大家坐在下面,就看着从门外走来个黑衣男子,直接走到我身边,我并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众人都以为这个人是我请来表演木偶戏的,可是白雪公主开始,那人就站在我身边,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浑身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苏三问:“冰冷的气息?是什么意思?” “根据小陶的说法,就是这人一进来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下去,本来是夏天,大家都觉得像是客厅里堆满了冰块一样,寒风阵阵。小陶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那会我一个人指挥白雪公主和小矮人,无暇顾及周围,但是那么忙乎都没有出汗,的确也是很奇怪的。” 暮云平说到这里,停住了道:“等一下,我去下书房。” 很快他从书房走回来,手里拿着几张照片。 “小陶见我不是很相信,就将当时拍的照片拿出来给我看,当时因为我是第一次玩票,小陶很负责的拍了好些照片,后来担心我害怕没把照片给我看,小陶拿出这些照片的时候,我当时都呆住了。” 苏三和毓嵬接过照片,头一张是那天看戏的人,一共四个人,大家都坐在凳子上露出拘谨的微笑,很明显,这几个人都是从事体力活动的,其中还有个20来岁的女孩子,穿着青布褂子,扎着一根独辫,腰间的围裙还扎着。“这是佣人,叫做小梅,当时还在厨房做事,被小陶硬拖来看戏的。” 第二张还是这几个人,脸色明显变了,都绷着脸,目光中透出紧张,尤其是那个小梅,嘴巴微张,很惊讶的样子。 “据小陶说,这是开场后,大家看到那个黑衣人都觉得奇怪。” 暮云平解释道。 第三张拍的是玩木偶戏的暮云平,他手上正牵着那个黑发齐肩的娃娃,在他身旁赫然站着个黑衣人,一身肥大的黑袍子,低着头,看不清这人的脸,像是藏在阴影中一样。 “就是这个人,小陶说他一直站在我旁边,所有人都看到了,只有我自己没看到,后来木偶戏演完这个人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 还有一张照片,前面是个带着鸭舌帽笑容灿烂的青年和暮云平,身后是方才坐着的那四个人。 “这就是小陶,这张是开场前拍的。” 苏三听暮云平这么说话,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低声问道:“暮先生,那么这些人现在在哪里?应该请他们讲讲当时的情况。” “更可怕的事情就在这里,这里面的人,除了我,都已经……不在了。” 暮云平说到这里,整个人镗的一下坐回到沙发里,神情疲惫,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精气神。 “啊?怎么会这样!” 毓嵬此刻也明白了,事情似乎很严重,收起嬉笑嘴脸,问道:“就是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们都死了?然后你就因为担心身边人,不知道哪个是好人哪个坏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人出事,就开始不用佣人什么事都自己做?” “对,就是这样。这房子是我在抗战结束后马上买的,那个洋行的中人骗了我。原来房子的主人根本就不是去了国外才卖房的。我看了照片后吓坏了,急忙叫小陶去打听这房子的历史,找了私家侦探才查出来,这房子的主人一家在南京陷落后被杀光了,后来住进了一家日本人,据说那家有个小女孩,喜欢人偶,那一屋子的人偶应该都是那小女孩的,抗战胜利,这家人集体自杀了,那中人根本就没说这些事。小陶和我建议说不如将这些人偶都运到郊外烧了,他总觉得这些东西邪性,我同意了他的建议他将人偶都搬上车,小陶独自开车去郊外可是走了一下午他也没回来,我担心的不行,到了晚上警察局来人了,说小陶的车出事了,掉到山崖下面,车子爆炸,小陶死了,可是那些人偶却是完好无损的摆在地上。我当时吓坏了,对警察说那车里的东西都不要了,随便扔了吧。结果晚上我又开始做梦,那女孩说它们要回家,不把它们带回来会出更多事,我醒了后想到小陶的事,便又找警察将这些人偶都带回来锁进原来的房间。” “后来事情就更奇怪了,先是花匠说乡下家里来信叫他回去,我就给他工钱打发他走了,他走了不久,厨子也说不想做了,说害怕,总梦见那个黑衣人,特别是小陶的死,让他更加害怕,我也给了钱叫他走了,他们离开不久,有一天小梅对我说,听花匠的同乡说起来,花匠在回家的路上掉河里淹死了。我很吃惊,急忙叫小梅打听厨子怎样,结果才知道,厨子回家不久,夜里失火,全家都被烧死了!” 开场前合影是六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三个。 “那么其他人呢?怎么死的?” “门房大李子是有次出门办事,遇到一匹奔马被踩到胸口,送医院不治死了。最后这个家只剩下我和小梅,我又开始做梦,可怕的是那梦的内容变了,那女孩长大了,而且还和我有了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苏三追问。 暮云平脸红了,看着苏三讷讷的不知该怎么解释。 毓嵬道:“哎就是那个男的女的,什么的,春梦了无痕对吧?” “对,对,就是这样的意思。”暮云平急忙说道。 苏三脸有点发烧,不过她还在故作镇定客观地问道:“那只是个梦啊,做那种梦应该很正常吧你们这个年纪……” 她问不下去了,毓嵬则想到了自己曾经做的春梦,眼睛别过去,不敢看苏三的脸。 “可是那不是梦,后来小梅告诉我说,她看到人偶身上的污渍……是我弄的,我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真的和那个人偶发生了那种事!天啊。”暮云平抱着自己的头,痛苦万分。 第五章 疑点重重 等暮云平稍微平静一些,苏三冷静地问:“那么,那个女佣人小梅呢?” “死了。”暮云平说完这俩字,目光呆滞,神情麻木,看来是已经濒临崩溃。 但苏三并没有就这样放过他,她继续追问:“怎么死的?” “跳河,一个多月前忽然跳河死了。” “那尸体呢?你亲眼看到?” 毓嵬看苏三有些步步紧逼,暮云平情绪已经很是糟糕,便在一边劝说道:“这么悲惨的事就不要问了嘛。” “没有找到尸体,只在岸边发现她的鞋子,有人看到她跳河,我现在都搞不清她为什么跳河,我从不当她是下人,本来这个家大家都相处的很好的,现在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 暮云平叹口气,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摆出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没有看到尸体,只凭路人道听途说就认为她死了?”苏三提高了声音,“暮先生,从那讲述的故事中,我发现这个小梅是个重要人物。” “不,这不是故事,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是真实的!” 暮云平挥舞着双手激动地喊道。 “是,是事实,事实就是花匠和厨子的死都是小梅告诉你的,还有人偶上的……异常,也是小梅说的,对不对?” 暮云平茫然地点点头:“对,是我叫小梅去打听的。” “你并没有亲自见到花匠和厨子的亲戚朋友或者同村,只是委托小梅去打听,这所有的事情,包括助手小陶死在车祸烈焰中,尸体呢?找到了吗?” “尸体是有的,面目全非不能辨认了,腋窝部分夹着点衣服的残片,正是小陶当时穿的衣服。” “也就是说根本无法证明小陶的尸体到底是不是小陶!” 苏三眼前一亮,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症结所在。 “这个,衣服可是小陶穿的呀。”暮云平还是想不明白。 毓嵬拍了他一下:“你傻啊,那衣服随便给别人套上不是一样?” “我们来捋一捋事情的全部线索,暮先生。” 苏三表情自信大方,目光炯炯,暮云平看着她不由自主点点头。 毓嵬脑子转得快,瞬间想明白了苏三的意思,伸出大拇指道:“你这脑筋简直了,我怎么就没想到。” “暮先生,这一切事情的开始都是要从你买的这栋房子说起,对不对?” “对。” “房子呢?是谁提议买下这个房子的,是小陶吗?” “是,我想买栋房子,因为以后工作重心会在南京,让小陶去打听,小陶和我都一眼看中了这栋房子。” “那个卖你房子的中人呢?” “那人拿了钱就不见了。一定是卖了凶宅给我吓得逃掉了。”暮云平说到这里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好,暮先生,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小陶找的房子,后来也是小陶主动对你讲的,房子的历史也是小陶去调查的,后来小陶车祸死了,但是我们无法判断那具尸体就是真正的小陶,对不对?” 暮云平满脸茫然地点点头,接着又问:“对是对,可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小陶做的,那黑衣人又是怎么回事?就算小陶骗我,可是我真的没有看到那黑衣人啊,总不能我自己的眼睛也欺骗我自己吧?” “这的确是个问题,如果是小陶联合其他人骗你,安排一个黑衣人进来故意吓唬你,可是你却没有看到这个黑衣人,这是非常不合常理的事情。这个问题先搁置,好,暮云平先生,现在我们看接下来的事情。小陶死了,准确的说小陶当时以死亡的方式不出现了,我这样讲你能理解吧?”苏三问道。 暮云平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小陶可能诈死。” “对,下面就是小梅出场,这个小梅是怎么来到你这里的呢?” “小梅在北平的时候就在我家做工了,跟了我有七八年,我一直很信任她的。所以我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跳河,除非她不是自己寻死,而是被人害死,或者被那些人偶害死。” 暮云平说到这,忍不住打个寒颤。 “小梅是接下来的关键人物,你现在能确信小梅的忠诚吗?” 苏三问话时候盯着暮云平的眼睛,果然,在听过苏三分析说厨子和花匠死亡的消息都是小梅传递之后,暮云平开始犹豫了,他眼睛向上看着仔细地想了想道:“我现在不能确信了,我发现自己做人很失败,现在想来小陶、花匠、厨子门房,这些人我竟然完全不了解他们的底细,只知道小陶是河北人,大概是沧州的?” “那么小梅你很了解吗?” “是,小梅是我家老佣人的女儿,十来岁的时候跟着她母亲到我家做工的。” “小梅死后,你和小梅的家人联系了吗?” 暮云平脸上闪过一缕悲伤:“那老佣人一家子都被日本人杀了……小梅在我家才得以幸免。” “哦,我想起来了。”毓嵬一拍大腿,“是你家那个嬷嬷的女儿,对吧?” “是,我一个奶嬷嬷的女儿。“ 听到奶嬷嬷这个词,苏三明白了,这个暮云平大概和毓嵬出身相仿,为了不牵扯到家人,才取了暮云平这个艺名,怪不得很多记者都无法挖出他的真名实姓。 说了这么长的话,难免口干舌燥,暮云平去厨房烧水。 他刚走进厨房忽然啊地尖叫了一声,接着是哐当一声,水壶落到地上。 毓嵬和苏三冲进厨房,看到暮云平吓得靠着墙才不至于倒下去,水壶在他脚下,他指着窗户,半天发不出声音。 不用他说话,苏三和毓嵬已经看到了,厨房窗台上赫然立着一个人偶,齐肩黑发,正是刚才毓嵬拿过的那个。 “它,怎么会在这!” 暮云平终于喊出了声音。 毓嵬上前一步,一把将人偶拿了下来。 暮云平大叫道:“不要碰它,不要!” 毓嵬想了想,忽然抓起了炉灶边的火柴。苏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想要阻止但看到暮云平吓得满脸苍白,心里想到,烧了也好,烧了一了百了。 毓嵬抓着人偶和火柴大步走了出去。 暮云平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劲来道:“他,是要把人偶烧了吗?” “对,这办法简单粗暴,但是绝对可行。” “不可能的,我曾经烧过两次,可是等我打开那房间的门,那个人偶还在那里!就在原来的位置,还冲我咧嘴笑!” 第六章 背背更佳 院子里,毓嵬已经点燃了人偶。 暮云平无奈地垂下头,不停地嘀咕着:“没用的,烧了还会出现,没用的。” 人偶被点燃,首先烧起来的是头发,苏三惊呼:“天啊,是人的头发!” 苏三闻到人类头发燃烧的气味,毓嵬闻言说道:“哪有那么多麻烦,把那一屋子都搬出来,就在这烧了算了,我说平子,你小子小时候就磨磨唧唧娘娘门门的,小蚂蚁掉眼泪,这才多大点事啊。” 毓嵬一看这个人偶被烧掉了,立马来了精神,转身就要上二楼。暮云平吓坏了,急忙从后面抱住毓嵬的腰:“不要去,那些东西太邪性了,我怕你出事!”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我的老天呀。” 苏三回头一看,肖琴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苏三很是惊讶。 可是肖琴根本就不回答而是直接走到毓嵬身边,瞪着眼睛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你们在做什么?” 暮云平在外人面前还是要保持红影星的形象,急忙松开手。毓嵬则双手一摊:“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肖医生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千万不要对别人讲啊,我怕。” 说到我怕的时候,毓嵬还带着点撒娇一样的鼻音,苏三站在肖琴后面,急忙捂住嘴,她怕自己笑出声。 暮云平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发现毓嵬和肖琴之间的暗流涌动。 肖琴愣愣地看着毓嵬,而毓嵬眼睛睁得圆圆的黑白分明湿漉漉的,一副无辜的样子。 肖琴点点头:“我知道了,毓先生,我以后不会再麻烦你的。” “好啊,好啊。”毓嵬刚要拍手高呼,看到苏三瞪了自己一眼,急忙压下满脸的欣喜说道,“那个肖医生,老话说的好,买卖不成仁义在对吧。” 肖琴嗤笑:“谁和你有买卖?胡说八道。” “甭管胡说八道还是胡说九道吧,咱们可是老相识了,还互帮互助过对吧。” 肖琴听到他提什么互帮互助,有点气恼,瞪了他一眼,耳朵开始渐渐烧起来。 肖琴看看毓嵬又看看暮云平,心都要碎了。 原来他喜欢的是男人,对象还是这么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竟然是红影星,怪不得一直对我虚以委蛇呢?唉,万幸我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否则今天指不定要尴尬成什么样子呢。 肖琴跑神的这会功夫,毓嵬已经对着她说起人偶头发的问题了。 暮云平担心自己隐私泄露,急忙拉了毓嵬一把,毓嵬笑道:“你是不晓得,其实我们这位肖医生最是清高了,你遇到的事情就是告诉她,她都懒得听呢。” 苏三在一边也说道:“放心吧,肖医生是上海警察局的首席法医,有她助阵,这些事情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肖琴被他们俩奉承的骑虎难下,只好蹲下身子,用手捻了捻灰烬,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上前闻了闻,接着看向苏三问:“你觉得这是什么?” 苏三说:“我闻着是真正的人的头发气味。” “对,有人的毛发气味,这烧掉的是什么,我手上拈到一点微小的脂肪粒,应该有些皮革类的东西。” 听到这话,暮云平喊道:“那个人偶的脸,摸着手感很好,很像人的皮肤!” 暮云平这么一说,毓嵬也想到自己掐着人偶脸部时候的感觉了,是细细嫩嫩的,很像是薄薄的一层皮,想到这,他抬手用力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接着哭丧着脸问苏三:“带手帕了吗?”肖琴急忙掏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才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幕,恨不能掐自己一把,怎么记吃不记打,这时苏三问:“肖法医,你能不能上二楼看看,帮我们鉴定下,我想那些人偶,可能有问题的不止这一个。” 听苏三这么说,暮云平脸色难看的都要哭出来了。 真正的人类毛发的气味,脂肪粒,人类的皮肤,这都什么啊! 肖琴冷笑:“咦,你要我干嘛我就干嘛,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好吧,你不要听我的。” “你说不要就不要,苏三,我就讨厌你这种总高高在上的劲,真是腻歪透了。” 肖琴腰肢一扭就走,回头看着瞪眼睛发愣的毓嵬一眼:“二楼哪里啊,你来带路。” 毓嵬打开二楼走廊最后那间房子的门,忽然呀地惊叫一声,伸手指着前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苏三看到刚才被烧掉的那个人偶依然放在第一次来时候那个位置,好像根本就一动都没动过。 苏三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挡在门口,她知道暮云平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不想叫他看到这个人偶。 肖琴则一把推开她,噔噔噔走了进去。 暮云平一下子看到那个齐肩黑发的人偶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苏三手疾眼快急忙扶住他,毓嵬喊道:“先扶他到一边靠着,唉,肖医生你可真能裹乱。” 肖琴不满地撅嘴道:“可是你们叫我来看这东西的,怎么又说我添乱啊。” 苏三扶着暮云平下楼。毓嵬则指着这一屋子人偶问道:“肖医生,麻烦你看看,这些人偶有什么不同?” 肖琴从衣服口袋掏出一个放大镜,直接拎起那个黑发齐肩的娃娃仔细地查看起来。 毓嵬则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她,担心错过大事。 “是人类的头发,这皮革,这细腻程度和手感也应该是人的皮肤。” 说着她脱下这个人偶的衣服,指着人偶上半身的一个红点道:“看到没,这里还有颗朱砂痣。” 毓嵬看到那颗朱砂痣,指着剩下的人偶说:“那麻烦你,都给看看。其他的人偶是用真的头发和皮肤制作的吗?” 肖琴嘴一撇:“你可真麻烦。”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举着放大镜,将全部娃娃都排查了一遍。 “怎样?”毓嵬有些紧张。 “一样的都是真人的头发,脸部的皮肤也都有极大可能都是人类肌肤。” “也就是说,这些人偶都是披着人皮的?” 一个声音传来。 “对,看你怎么理解。” 肖琴说的非常肯定。 “啊,天那,我可怎么办啊!” 原来刚才说话的是暮云平,他刚幽幽醒转就被毓嵬又吓得晕倒过去。 第七章 一样的人偶 毓嵬和苏三已经在这里消磨了整个下午。 现在大家都坐在客厅里,暮云平靠着沙发有气无力,毓嵬和苏三坐在他对面,肖琴则坐在角落,目光不住地在暮云平和毓嵬脸上转来转去。 她看到毓嵬盯着暮云平满脸都是关切,心里升起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在一边故意说道:“真奇怪了,那么多的娃娃,竟然头发都是真发,还有那人皮肤,哪里找来的那么多东西呢?” 她发现自己说这话时候,暮云平脸色明显变得难看起来,肖琴内心雀跃,有报复的小小快感。 “别说这些了,没看到平子脸色不好吗?” 毓嵬忍不住制止道。 肖琴一笑:“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如这位暮云平先生所说,那个刚在院子里烧掉的人偶又完好无缺的出现了,这可实在够诡异,就算我不说,这事情也是发生了,暮云平先生,这房子怕是不能住了,我可听说,头发什么可是人体内最玄妙的东西,带着主人的意识呢,所以过去人一定要将自己一生的头发都收集起来,到死的时候放在荷包里一起下葬。还有啊,过去不是说寄情丝什么的吗,青丝就是情丝呀。” “肖医生,你有完没完啊,你不是个医生吗?怎么这么迷信什么青丝情丝的。”毓嵬更加不满起来。 苏三看了肖琴一眼,发现她竟然没有反驳,这对高傲的肖医生而言还真是不容易呢。 暮云平忽然站起来,走到毓嵬身边,紧紧地搂住毓嵬的肩膀,嘴里说道:“山鬼,你得帮我,我一个人不敢在这里,这件事太奇怪了,你打小就比我聪明,你要帮我。哦,还有这位苏小姐,不是经历过很多奇怪的事吗?求求你们。” 肖琴见暮云平又抱住了毓嵬,彻底惊呆了,直到听到他说道打小这个词,心里一动,好啊,原来他们还是青梅竹马,竟然早就勾搭上了,真是可恶。 毓嵬轻轻拍着暮云平的肩膀:“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 说着他将可怜巴巴的目光投向苏三。后者则无奈地叹口气,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意了。毓嵬急忙对暮云平说道:“我们今晚就留在这里,陪你。” 暮云平擦干眼泪,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毓嵬道:“真的?你不走?” 毓嵬点点头:“对,不走了,今天在你这住,我和三三。” 肖琴看不得他们俩人这样,站起来气呼呼地走过来问:“喂,你怎么不问问我啊。” 毓嵬眼睛一翻道:“你是自己主动找上门的,去留随便。” 这话提醒了苏三,她问道:“肖医生,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还不是罗隐告诉我的。” 啊?苏三想,司机和车子都是暮云平派去的,来之前她和毓嵬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原来罗隐却都知道了? 肖琴看到她稍微有点愣神,不高兴地嘟囔道:“你也真是处处都叫人操心啊,来这里都不对罗隐打招呼,还是他派人一路跟着才知道你们到了哪里。真是的,遇到过那么多怪事还不知吸取教训。” 苏三听到这话,心里一暖:原来罗隐派人跟着我,一直担心我呢! 毓嵬听到这话,看了苏三一眼,趁人不注意悄悄叹口气。 已经是傍晚了,毓嵬起身道:“好了,平子,先不想这些,总得吃饭吧,我都饿了,你这有什么吃的?” 暮云平这才看看挂着的钟表,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请你们来光顾的上我的事情,都没有好好招待你们,这样,我打电话让附近的饭店送桌席面过来。等一下就好。” 说着也起身去一边打电话。 肖琴则看着毓嵬道:“我也不走,我忽然对这件事感兴趣了。” 苏三看看肖琴又看看毓嵬总觉得这俩人的气场非常奇怪。 电话打到饭店,过了一会,几个人抬着食盒站在门口。 毓嵬过去打开门,那几个人道:“我们是来送饭的。” 苏三看着这几个饭店的伙计将饭菜往桌上摆,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暮先生你一直这样吃饭吗?” “嗯,从小梅出事后没人给我做饭,我就一直吃这家店的饭菜,打个电话他们就送过来。” “也就是之前一直是小梅做饭?” “是的。小梅煮的蛋羹特别好吃,在别的店都吃不到那个味道和鲜嫩的口感,只有这家店差强人意。” 饭菜都摆好后,饭店的伙计们拿了钱告辞。 大家围坐,暮云平指着中间的一个小木桶说道。 苏三对蛋羹没有什么感觉,肖琴也不喜欢。毓嵬和暮云平口味相似,拿着小碗舀了一些,吃了一口后赞道:“果然够鲜嫩,干贝味道很足。” 肖琴撇撇嘴,低头吃饭。苏三忽然放下筷子道:“我想起来了那个烧掉的人偶,是没有朱砂痣的!没有那个红点。” 肖琴扫兴地说道:“吃饭时候讲这些干嘛,都要没有胃口了。” 毓嵬道:“你不是法医吗?怎么能没有胃口?” 肖琴瞪他一眼不再说话。 暮云平则问道:“苏小姐,你说什么?没有朱砂痣?” “是,刚才山鬼在院子里点燃那个人偶,火烧起来的时候,我正好看了一眼,衣服先烧起来的,前面的衣服卷起来,人偶正面并没有红点,也就是说没有朱砂痣!这样想来,那个被烧掉的人偶和二楼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 暮云平则满眼都是迷茫:“这是什么意思?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偶?” “不止是两个一模一样,很可能更多,你不是说过,扔掉还会出现吗?是有好几个一样的人偶故意放在不同的地方吓唬你的。” “对啊!”毓嵬激动地一拍桌子。 肖琴正在喝汤,冷不丁被他吓一跳,呛在嗓子,咳咳咳咳开始咳个不停。 苏三急忙拍了她后背几下,埋怨毓嵬道:“看你,毛手毛脚的,正把人呛个好歹怎么办?” 毓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身倒了杯茶放在肖琴手边说:“你先喝点水,压一下吧。” 肖琴心里升起一股暖流,点点头,低声道:“谢……咳咳咳。” 第八章 深夜噩梦 吃过饭,暮云平给大家安排房间。 “我不要和她住一起。” 肖琴反对。 “你们俩住一起能互相有个照应。”毓嵬这句说完,看到肖琴果然一脸不满地对着苏三,急忙改口道:“这房子里发生过很多奇怪的事情,你一个人住我担心,让苏三陪你,她的经历毕竟多一些,什么奇怪的事都不怕。”苏三闻言横了毓嵬一眼,正看到毓嵬在不停冲她挤眼睛。苏三只能无奈点点头:“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照顾你一下吧。‘ 肖琴听到毓嵬这么说,格外开心,特别是看到苏三一脸不情愿,更高兴了,亲亲热热地搂住苏三的胳膊:”亲爱的苏小姐,那我就拜托你照顾咯?” 苏三翻翻眼睛,回头狠狠地瞪了毓嵬一眼。 毓嵬双手一摊,表示我也没有办法。 肖琴忽然转过身,毓嵬的鬼脸还停留在脸上,见她忽然转身,差点吓得脸部抽筋。 “你们两个!”肖琴一指毓嵬和暮云平,“不会是住在一起吧?” “我?怎么会?他磨牙!” 毓嵬一指暮云平。 后者冷笑:“你以为你很好嘛?呼噜打的震天响。” 肖琴心想这俩人看来是不会住同一个房间的,这才松口气。 看她们进了屋,暮云平急忙说道:“山鬼,我害怕,我还想和你住一个房间。” 毓嵬瞪他:“我打呼噜,震天响!” “我不怕,有点动静也好,一点动静没有才吓人呢。”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帘,淡淡地投射在地板上,从苏三这边能隐约看到肖琴的轮廓。 肖琴到底是医生,遇到什么奇怪的事都能沉沉睡去。 苏三却有点放不下,脑子里高速运转,将今天暮云平所讲的一切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么一想更觉得小陶和小梅绝对可疑。 大脑高速运转,想东想西的结果就是失眠了,睡不着。 人睡不着时听着别人均匀的鼻息,更是抓心抓肺。 肖琴睡得很香,呼呼呼的。 苏三实在心烦意乱,故意压低嗓子用恐怖的声音喊了几声:“肖……琴,肖……琴。” 肖琴根本就听不到,正在忙于和周公会面呢。 苏三无奈,坐起来道:“喂,你是猪吗?是猪吗?呼吸声那么重,睡的死猪一样,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肖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三起身,穿上衣服,想左右睡不着,走出去看看吧。 她吱呀一声打开门,二楼走廊两边有壁灯,不算黑,苏三站在走廊,看着走廊尽头的那个满是人偶的房间。 她想那些人偶在深夜会有什么变化呢? 这样想着,竟然鬼使神差的往那边走。 站在门口,苏三忽然听着房间里有声音。 天那,难道是人偶们在说话吗? 苏三鼓起勇气,一把拉开门,屋里没开灯,但窗户开着,窗帘被风吹的鼓出来,晃来晃去,白茫茫的一片,看着很不舒服。 “谁?谁在这里?” 苏三问。 没有声音。 通过走廊的灯光,能看到正对着门的那个齐肩的人偶不见了! 苏三想往里走,可却迈不开脚,她还是有些害怕。 就在这时,啪的一下,一只手搭在苏三的肩膀上。 苏三吓得浑身一抖,却不敢回头,正屏气凝神打算用胳膊肘猛地一撞,却听那人说道:“你梦游啊?” 是暮云平的声音。苏三松口气,转过身来道:“暮先生,你要吓死了我。” “苏小姐怎么不睡觉?” 原来暮云平和毓嵬是睡在一楼的客房的,暮云平走路声音极轻,苏三竟然没有听到他走路的声音。 想到这里,苏三盯着暮云平的脚。 “啊,我睡不着,今天你讲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唉,我本来睡得很好,可是恍惚中好像看到毓嵬出去了,刚才从一楼上来一直没看到他。他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苏三叫道:“是肖琴!” 说着就往自己的房间跑。暮云平紧随其后。 苏三哐当一声推开门,肖琴的尖叫声还在继续。 苏三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鬼,鬼,我看到一个鬼刚才就站在那里!” 肖琴坐起来,指着窗台叫道。 站在门口的暮云平一把拉开门口的灯,整个房间瞬间光亮起来。 肖琴大口喘着粗气,忽然转过身来,又是一声尖叫:“啊!谁叫你进来的?”说着用被子盖住身体。 暮云平尴尬地说不出话,苏三刚要逗肖琴两声,却一眼看到窗台上的东西,吓了一跳:“天啊,那是什么!” 暮云平的脸色唰地白了,他也看清了,窗台上立着的正是那个齐肩黑发的人偶。 肖琴也看向窗台,愣了一下:“天啊,难道刚才是她站在窗户那,不能呀,她那么点,我刚才看的很清楚,隔着窗帘,能看到是个人的影子。” 暮云平吓得已经走不动路了,双手扶着门,让自己硬撑着站在门口。因为嫌屋子肖琴的香水味,自己是开了一扇窗的。 看来是真的有人刚才就站在窗外,这可是二楼啊。 苏三推开窗户,外面的风呼地吹了进来,带来阵阵清凉。 苏三顺着窗户往下看,窗台下面没有什么痕迹,无法辨认这人是不是从下面爬上来的。 于是苏三问:“我出去时你睡的很香,怎么就忽然醒了呢?” “是我听着哐当一声,像是窗户响,声音有点大,就醒了。” 苏三又走到肖琴的床边,示意暮云平关上灯,站在肖琴的方位向窗户看。 “你看到的可能是树影。” 苏三指着窗外晃动的梧桐树说道。 “不可能,那不是人在那,这个东西从哪里来的呢?” 肖琴不服气地指着苏三手里的人偶问。 “这个……”苏三指着人偶头部道,“看,这有根细线,应该是从房顶吊下来的。” 肖琴还是不相信:“那那哐当一声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偶被人用细线吊在窗口,看来也是为了吓唬我们,这时风大,我睡觉前将窗子打开了一扇,风将窗户吹的关上了,那人偶正好在开着的窗子旁边,就这样哐当一声,它被推了进来,你也被窗户的声音惊醒。你刚醒,也没看清,看到树影,就以为窗口站了个人。”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么是谁这么无聊,用这个东西吓唬人呢?” 苏三拿起人偶,指着人偶的脸说:“这个人一定很喜欢掐人偶的脸,因为我闻到这里有那个人身上的气味,檀香的味道。” 暮云平一想到那脸可能是人皮缝制的,胃里翻山倒海起来,嗷的一声,扭头就跑。 “他?男人也会……不是,他是怎么了?”肖琴睁大眼睛问。 第九章 梦游? 受了惊吓,肖琴已经没法再睡了只能起来跟着苏三和暮云平寻找毓嵬。 三个人先是上了三楼阁楼,暮云平打开门,阁楼里口无一人,苏三走到阁楼窗口,推开窗子向下看了看道:“果然,应该是从这里将人偶吊下去的,这个窗户正对着我们住的房间。” 暮云平眉头紧皱,脸绷得紧紧的。 苏三道:“暮先生,你已经猜到方才是谁在这里吧?” 暮云平犹豫一下道:“我们小时候是很喜欢在在竹篮子上吊东西下午玩,但是山鬼,他大半夜的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呢吓唬人呢?” 肖琴这时听出来了,喊道:“不会吧,他吓唬我?” 苏三道:“他可能并没想到去吓唬谁,也许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呢?“ “啊?难道他梦游?”肖琴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先找到他在说。” 二楼没有。 于是三个人又来到一楼。 暮云平竖起手指做了噤声的动作:“好像有人打呼噜!” 苏三仔细一听,果然,是有人打呼噜。 暮云平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呼噜声很大了。 暮云平很是恼火,啪地打开灯。 毓嵬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苏三走到床边,低声喊道:“山鬼,你醒醒,醒醒。” “啊啊啊!”肖琴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苏三回头问:“你发什么疯?” 肖琴指着另一张床道:“他们俩睡同一个房间!” 暮云平闻言不屑地道:“睡一个房间有什么奇怪,我们还睡过一张床呢。” “你们!你们……” 肖琴指着暮云平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男人长得太漂亮。 是他是漂亮不是英俊也不是潇洒,是漂亮!黑而亮的眼睛,湿漉漉显得很无辜,睫毛长长的,像两排扇子,皮肤白皙,整个人完美的就像……二楼那个房间里的人偶。 肖琴脑子里忽然涌入一个可怕的比喻,她急忙摇摇头,想努力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驱赶出去。 毓嵬睁开眼睛,被围在他床头的三个人吓了一跳。急忙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委委屈屈地撇嘴道:“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没人注意看你,快点起来,你都做了什么?” 苏三干净利落地伸手将他拉起来。 “干嘛啊,人家睡的正香呢。” 毓嵬又要躺下耍赖。 暮云平忧心忡忡地说:“山鬼,你清醒一点,你……你刚才可能梦游了,还做了一些诡异的事情。” “诡异?” 毓嵬愣了一下,接着笑道:“别价,你们甭想吓唬我。” 他正困着,又要往下躺。 暮云平急了,伸手掐了他一把,毓嵬疼的一激灵:“唉,疼疼疼!这脸是肉长的,你干嘛!” 毓嵬彻底清醒了,听苏三和暮云平讲完事情大概,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个劲说不能,绝对不能,我干嘛大半夜出去吓人啊。吃饱了撑的! “我忽悠一下醒来,看你不在床上了,就出门去找你,这时遇到了苏小姐,接着听到了肖小姐尖叫,那你说那时候你去干嘛了?”暮云平问道。 毓嵬拍拍后脑勺道:“我出去了?不是吧,我怎么不知道啊?我明明是一直躺在这睡觉的。” 暮云平仔细想了想,忽然蹲下身子去拽毓嵬的睡裤,原来毓嵬睡觉前换上了暮云平的睡衣和睡裤的。 肖琴首先喊道:“天呐,你想做什么?” 毓嵬则躲闪道:“干嘛干嘛,耍光棍啊你!” 暮云平用力在他膝盖处擦了擦道:“苏小姐你看,这里还有蜘蛛丝呢!“ 说着将手里捏着的蜘蛛丝给苏三展示。 苏三也一把拎着毓嵬的手道:“有个人特别喜欢檀香,自己一身的檀香味,手上都洗不净的檀香味,恐怕指甲都是檀香味的,你再闻闻这个,是什么味的?” 说着将那个齐肩黑发的人偶塞到毓嵬鼻子底下。、 毓嵬差一点亲到这娃娃脸上,一想到肖琴说这人偶的脸皮是人皮做的,毓嵬干呕一声,捂着鼻子道:“谁能闻到什么檀香味啊,这玩意离我远点。” “我,我能闻到,你也清楚我鼻子是非常敏感的,这人偶上有你身上的檀香味。” “那是因为我今天掐她的脸了。” 毓嵬解释道。 “那绳子上呢?”苏三指着人偶头上系着的细麻绳问。 “你今天也在三楼阁楼堆放杂物的地方出现了吗?这麻绳上也是檀香味。” “我的天呐!”毓嵬抱住自己的脑袋,往床上颓然一坐,“我从来没有梦游过,难道真是我做的?可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对呀,毓嵬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梦游,还会拎着那人偶吓人呢? 苏三问:“你可曾做了噩梦?” 毓嵬摇摇头道:“不算噩梦吧,梦到这个人偶了到时,挂在我前面晃啊晃啊,这也很正常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咱们这一下午都在和这玩意彪着劲儿,梦见了也不足为奇。”暮云平喊道:“我过去也总做这样的梦,那个人偶在我面前晃动,醒来就觉得很疲惫,很累,难道……难道我也曾经梦游吗?” 苏三点点头:“很有可能。” 肖琴则发挥她医生的优势,走到毓嵬身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毓嵬往后一躲,接着诶呦一声。肖琴急忙问道:“怎么了?” 毓嵬愁眉苦脸咧着嘴道:“我后背有点疼!” 苏三一把将他拉着转过身去,灯光下却见他后背有一处地方渗出血迹。 这是盛夏,他穿的单睡衣,血迹很是明显。苏三说:“脱掉睡衣。” 毓嵬犹豫一下,脱掉了睡衣光着膀子,苏三接过睡衣,对着灯光一看道:“这里有个小孔,像是……被钉子刮了一下。” 肖琴看的很明白,毓嵬后背有一处小小的伤口。 肖琴凑近了,伸手抚上他的后背,毓嵬浑身一抖,肖琴道:“老实点,我是法医。” 这话听在毓嵬耳朵里,怎么这么别扭呢。 肖琴仔细观察过说道:“的确像是被钉子扎了一下,哦,这就是说明你刚才的确不在这里睡觉,这伤口还是新鲜的。” 苏三点点头:“这就是你梦游的证据啊。” 毓嵬百思不得其解:“奇怪了我怎么会梦游呢,而且梦游时还会去做那么奇怪的事情,真是吃饱了撑的。”吃饱了撑的! 这话提醒了苏三,她想了想道:“今晚的晚饭,只有一样东西是我和肖琴都没有吃,还有暮先生,好像今天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而你却吃了整整两小碗!” 肖琴惊呼:“对,那个鸡蛋羹!” 第十章 肖医生的小心思 苏三转身就走。 暮云平叹气道:“你要是去找那鸡蛋羹是找不到的,剩下的饭菜都被那饭店的伙计收走了。” 证据都找不到了吗?‘ 苏三回头看向暮云平。 肖琴也叹息道:“若真是被人下了药检查也是没有办法的,很多毒素都没有办法用仪器分析出来。” 暮云平大惊失色:“苏小姐,肖小姐,你们的意思,那个鸡蛋羹一直被人下毒了?那岂不是说我被人毒害很久了,天呐,我……我会不会……死啊。” 肖琴看看暮云平点点头说:“这个,很难说,我也希望有一天你不要躺在我的地盘上。” 暮云平有点担心地问:“那么,肖小姐的职业?” 毓嵬无奈地喊道:“她是法医。” 话音刚落,暮云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苏三站在他旁边急忙从后面扶住他的腰,嘴里埋怨毓嵬:“你不要刺激他,他的神经已经相当脆弱了。” 毓嵬看着苏三扶着暮云平心里老不自在,走过来说:“我来扶他好了。” 他本是不想苏三这么扶着一个男人,可这动作看在肖琴眼睛里那就是毓嵬和暮云平两个人赤-裸-裸的 与众不同! 肖琴哼了一声,扭头就出去。 毓嵬看看苏三,不晓得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肖琴。 苏三也有点莫名其妙。 这是毓嵬忽然笑道:“咦,要是莫先生在这里就好啦。” 苏三奇道:“这又是为什么?” “你不是叫他莫名其妙吗?” 毓嵬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苏三道:“你还是将暮先生扶到床上去吧,他精神状态很不好。” 毓嵬点点头,扶着暮云平,这时肖琴又气冲冲地进来道:“扶到那边去!”她指的是另一张床。 “这又是为什么?”毓嵬觉得这人真是够古怪的,这张床那张床有什么差别? “扶到那里去!” 肖琴站在毓嵬床前一动不动就是不让路。毓嵬无奈,只能将暮云平安置在另一张床上。 苏三看出点端倪,意味深长地看了毓嵬一眼,低声在肖琴耳边说:“你是不想让暮先生躺在山鬼的床上,对不对?” 肖琴横她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苏三故意笑的很是暧昧:“可是……这是暮先生的家呀,等我们离开了,他将山鬼盖过的被子拿来盖谁又能知道呢?” 果然,肖琴脸色大变。苏三憋着笑,急忙去查看暮云平的情况。 毓嵬又是按人中,又是掐手指尖,暮云平很快就醒了,用力推着毓嵬道:“真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你想掐死我啊。” 苏三问:“暮先生,从小梅跳河后,你一直吃一家饭店的饭,对不对?”暮云平声音很是虚弱:“是,只要我住这里就吃那家的菜。因为那鸡蛋羹和小梅做的味道很像,我吃了好些年了,习惯了。” “那么自从你搬到这里,也是一直吃小梅做的鸡蛋羹了?” “是这样,我从小就喜欢吃小梅母亲,也就是我那奶嬷嬷做的蛋羹,小梅的手艺和她母亲是很像的,虽然我也雇了厨子,但是这道蛋羹的还是习惯吃小梅做的。” “那么这段时间,你吃着那家饭店的蛋羹就没怀疑过什么吗?” 暮云平茫然地摇摇头:“我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做的味道相似的东西也有可能,加上一直在外忙着工作,回来又被噩梦困扰,一直没想那么多。” 一边的毓嵬听明白了:“你的意思,问题在那鸡蛋羹上,是小梅假装自杀隐去,那鸡蛋羹其实是小梅做的,她就藏在那家饭店。” “对,暮先生这一年多来一直吃小梅做的蛋羹,暮先生你仔细想想,过去做噩梦,梦到那人偶对你招手,是不是之前都吃过蛋羹?”暮云平想了想道:“这个真记不清了,有时候我不吃蛋羹,但是晚上小梅也会给我送来一杯热牛奶的,现在你一说我觉得好像只要住在这屋子就会梦到点奇怪的东西。” “那就是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小梅在你的食物中下了药,让你神情恍惚,因为只要住在这就要为人偶的事情烦躁,所以你的梦大部分都是和那人偶有关。而今天因为毓嵬几乎把蛋羹都吃掉了,你根本就没吃几口……”听苏三这么说,毓嵬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笑了:“真不是我嘴馋,那个蛋羹做的就是很爽滑鲜嫩,比布丁都好吃的。” “所以今晚,做了噩梦并且在梦中稀里糊涂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是山鬼。” 站在一边的肖琴也连连点头道:“都说头发长见识短,你的头发虽然蛮长,这见识却还是有一点点的。” 苏三翻翻眼睛,心道哪有你这么夸人的?活该你要被毓嵬折磨! 这样讨论一番,暮云平知道这房子发生的一切极有可能是人为原因,心里稍微舒服许多,可是一想到小陶和小梅,又眉头紧锁道:“我还是想不通,我对小陶和小梅够好了,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还得等明天再详细调查,暮先生,你也不用这样想,有些人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一点小事小的摩擦都可能成为隐藏在心里的恶意种子,一旦有了合适的阳光雨露就会生根发芽。” 毓嵬伸了个懒腰道:“我现在只知道,你们要是再不叫我睡觉,我明天就在这床上生根发芽给你们看看!” 暮云平面带歉意:“对不住,对不住,让大家跟着我担惊受怕了,明天还是先送山鬼去医院检查一下,我担心要是真被下药会对他身体有损伤。” “好了,先去睡觉吧。”毓嵬推着苏三往外走。 肖琴跟着苏三走到门外,忽然站住道:“不对,你们不能睡在一起。” 苏三扶额,别开头去装听不到。 毓嵬眼睛一瞪:“说什么呢你?” 肖琴话说出口已经后悔了,急忙掩饰道:“是这样,我担心你再梦游,万一吓到暮先生就不好了。” 毓嵬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我们俩从小光屁股的交情,什么吓到不吓到的,没那么多麻烦事。” 苏三急忙拉了肖琴一把,拽着她就走。 回到二楼,肖琴一把甩开苏三的手道:“做什么啦,我的手都被你抓疼了。”苏三则伸手在她脸上一划:“羞不羞,被我发现了,你是爱上了毓嵬了吧?” 肖琴急忙叫道:“哪有这种事,你不要胡……” 话没说完,苏三将她嘴巴捂住:“大小姐,你要把毓嵬招来啊,先睡觉吧,谁管你的事,爱谁谁呗,我才不操心呢。” 第十一章 我才是大小姐! 半夜那么一折腾,第二天毓嵬是睡到自然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时,看到罗隐正坐在客厅里听暮云平和苏三讲述事情经过肖琴坐在一边,看到他走出来关切地问道:“喂,你怎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毓嵬揉揉眼睛,摇摇头。 “你怎么来了?” “你们一夜未归,我实在是担心。” 苏三急忙说:“啊,对不起,实在是不知道你那边电话,要不就要打个电话过去了。” “又不是小孩子能有什么事?好几个大活人呢。”肖琴在一边说道。 暮云平听到大活人三个字,忍不住抖了抖,看向肖琴的目光稍带惊恐。 此刻罗隐已经彻底了解了事情经过,也认为苏三说的很有道理。 毓嵬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完毕,拍着脑门道:“我要饿死了,平子,早上吃什么啊。” 肖琴噗嗤一声乐了:“大懒虫,还早上呢,你就不会看下那边的表,都十一点半了?” 毓嵬惊道:“我说怎么前胸贴后背呢,嗨,平子,中午吃什么啊。” 苏三听到时间,心里有了主意,对罗隐笑道:“正好到中午了,我也饿了,咱们就去附近的饭店吃吧,那家蛋羹做的很好的。” 暮云平急忙站起身:“我请客,我来请客。” 罗隐笑了:“平子,你是没理解她的意思,她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暮云平没想明白,毓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去那边钓鱼。” “对!”苏三点点头,“钓一条美人鱼。” 就在这时,一边的电话响了。 暮云平去接电话,过了一会神色古怪地看向罗隐道:“探长,找你的。” 罗隐心里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急忙过去拿起电话,果然另一端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传来:“你速度蛮快的哦,竟然跑到电影明星家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二姐可是神通广大呢。四公子,人家可等着你吃午饭呢,这么不给面子。” 苏三在一边看到罗隐压低声音说话,忍不住多瞄了两眼,却见罗隐忽然用手挡住了话筒,低声说着什么。 他的眼神闪避,声音也格外的低沉,说话时还向周围看了一眼,苏三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音,手指却紧紧地绞在一起,扭来扭去,手指末梢渐渐泛白。 毓嵬发现苏三有些浑身不自在,问道:“怎么了?”苏三摇摇头,故作淡定。 “警察厅那边还有点事情,我必须马上回去。” 罗隐走过来说道。 “谢阿妹现在怎么样?”苏三问。 她说话时一直盯着罗隐的眼睛,但罗隐却侧过脸,好像是看着客厅一边挂着的钟表。 “她还好,对接下来的审判很有信心,现在民众舆论也是你倾向于她,相信会得到公正的审判。” “这段日子真是多亏了你了。” 苏三的双眼,像是深不可测的潭水,罗隐忽然有种内疚感,他害怕看到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 “喂,你这样就走了,我们去抓那鬼?很危险的好吧?” 毓嵬有些不满,嘴里嘟囔着。 罗隐想了想,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交给苏三:“这个留给你,没事,遇到危险尽管开枪,出了事有我呢。” 苏三接过枪,枪柄上还有罗隐手掌上的温度,这温度也传递给她,让她心里油然而生的温情冲淡了方才产生的疑虑。 毓嵬还在一边起哄:“哦哦看看,多关心你。” 肖琴横了毓嵬一眼,嘴角微微上翘。 “这附近我已经安排人盯着了,不过你们还要小心为好。” 罗隐来去匆匆。 暮云平日常吃饭的饭店就在这别墅不远处,挂个弯到路的尽头就到了。 苏三等人进去时人还不是很多,店小二肩膀上搭着白抹布,苏三道:“要个单间。” 四个人被迎到一个单间,苏三点了菜。 菜很快陆续端上来,毓嵬和肖琴都嚷着饿了,暮云平进来时特意换了长衫和礼帽,低着头,看不清面目。 苏三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便大声喊道:“天呐,这鸡蛋羹里有石子儿!” 接着将一只碗扔到地上,哐当一声,店小二进来问:“小姐,出了什么事!” 这些做店小二的人最能看人下菜碟,这四个人气宇不凡,衣着也很体面,毕竟这一代住的非富即贵,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这鸡蛋羹怎么回事?竟然有石子,差点把我牙都给崩了。” 店小二吓一跳:“不能啊,这鸡蛋羹里怎么能有石子呢?” “混账,我问的不就是这个吗!”苏三气恼地啪地一声,将一把小巧的手枪拍在桌子上,故意瞪大眼睛恶狠狠地喊道,“叫你们老板过来,把我的牙崩坏了该怎么办啊?你们可知道我是谁,赔得起吗?” 这时代女人带枪的可不多。而且店小二看的清楚,这女子的枪还是很小巧的,看着就是很贵重的东西,这可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大人物,急忙转身去找老板。 店小二去了后面将情况和老板一讲,饭店老板道:“这种人招惹不起的。算了,蛋羹是那厨娘做的,叫她去陪个小心,那闹事的不是位小姐吗,厨娘去陪个不是好好给人说说,打个折吧。” 小二只能苦着脸去后厨找厨娘。 那厨娘正蹲在地上查看灶里的火,小二道:“你这蛋羹怎么做的?竟然有石子,人家客人发火啦。” “不可能,就是再不小心,鸡蛋羹也只能是有点零星蛋皮迸进去吧,怎么可能有石子呢?八成是讹人的!” 厨娘站起身道。 “客人最大,怎么说都得你去给人家赔不是,掌柜的叫你去呢。” 厨娘满脸不情愿地跟着小二进了包间。 苏三故意冷着脸问:“怎么,蛋羹就是她做的?” 小二连连点头:“小店照顾不周,还请您老谅解,来,快点给人家道歉。” 那厨娘却硬气,抬头看了看苏三,这时暮云平猛然起身,摘下礼帽看着厨娘,嘴唇哆嗦。 那厨娘大惊失色:“少爷!” 暮云平气的指着小梅质问:“我家待不薄你竟然联合外人来害我!” 小梅本来看到暮云平,马上面带悲伤之色,捏着手绢刚要流泪,听到暮云平这么质问,明白他是猜到了真相,今天故意跑来找自己的,当即也不装了,冷笑一声道:“待我不薄?凭什么你是少爷我是丫头,我就活该要给你们家一辈子当牛做马?” “你这话就奇怪了,你不是他家的佣人吗?怎么就活该当牛做马了,人家又不是不给你工钱。” 肖琴在一边听着不满了。 “佣人?哼。”小梅嗤笑道,“要不是他那个无情无意的爹,我就是大小姐,他算个什么东西!” 第十二章 父债子还! “大小姐?哈哈哈。”苏三大笑起来,边笑边指着小梅道,“看看你自己,一身油腻腻的,过去是伺候人的丫鬟,现在是脏兮兮的厨娘,还说什么大小姐,痴心妄想。”她故意用言语激怒小梅,让她道出真情。 旁边站着的店小二也急了,拉着小梅的手就说:“别在这惹事了,跟我回后厨。” 苏三脸上轻蔑的笑容刺激到小梅,她一把甩开小二的手嘴里道:“滚开,别弄脏我的手。”那小二也火了,大叫道:“奶奶个呆——逼,你这不要脸的女人,为了留在我们店,跟这个跟那个你那点猫腻谁不知道?我呸。”说着冲苏三一抱拳,“这位小姐,我看出来了,你们是跟这女人私仇,我也不打扰你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你们随便。只是别牵连我们小店。” 毓嵬掏出几个钱给他道:“没你的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那小二接过钱,急忙点头离去,还细心地关好了门。 毓嵬看着小梅:“好了,小梅姑娘,你就说实话吧。你可知道我是谁?” 小梅点点头:“过去见过,你是恪郡王府……” “对。就是我,我可是三教九流的人都交往,警察局的探长是我的铁哥们,法院院长也是我好朋友,真把你送警察局严刑拷打的,我看你经受不起吧?” 苏三道:“和她啰嗦什么,一个下人而已,竟然敢在主人饮食中下药,直接送警察局,这种背主的人,进去就出不来了。” 苏三故意语气轻蔑到了极点,挑衅地看着小梅。 小梅被刺激的歇斯底里大叫:“真的,我真是大小姐,若不是当初……哼,铁穆尔,我就告诉你真相,我就是你们家的大小姐!我母亲本是你们家的侍女,和你父亲有了我。这换个人家一般都是要收房的,可是为了迎娶你母亲进门,你那狼心狗肺的爹竟然将我母亲嫁给一个下人,后来就生了我。” 苏三听到这里,心想原来暮云平的真名叫做铁穆尔,看来是个蒙古贵族,他给自己取名暮云平就是从这个穆来的。 “你……和我……” 暮云平大惊失色,他想不到伺候自己这么多年的丫鬟竟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我是天生的奴才,你生下来就是高贵的少爷。我母亲做了下人的妻子,我出生时因为不足月,从小就被养父责打。后来母亲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就只能再回到你们家去做奶妈,我母亲进府当奶妈关起来不许回家,每天必须吃一大碗不加盐的肘子,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毓嵬从小也是奶妈养大的,听到这里忍不住干呕一声。 他小时候亲眼看到过奶妈含泪忍着恶心一点点吃甜肘子,这记忆实在太过深刻,导致他现在看到肘子就犯恶心。 苏三和肖琴对视一眼,也都觉得这规定未免太不近人情。 小梅含泪道:“这样一年多,我母亲才得以回家,却发现我那对龙凤胎弟妹因为断奶太早,身体弱,一场伤寒病都死了,从此以后我母亲精神就不好了,铁穆尔,你说,我和你们家的仇恨够不够深。” 暮云平满脸沮丧,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奶嬷嬷一家还有这样的事情,他只记得奶嬷嬷是个沉静美丽的女人,对自己很好,说话声音也柔柔的,从来不在人前主动出现,永远都躲在别人身后,都不敢抬眼看人。 原来她其实是一直在躲避父亲的目光吗? “又过了几年我母亲病了,全家衣食无着,只能再把我送到你们家从小就给你做小奴才,伺候你和你的姐妹们!我呢?我也是你的姐姐啊!你的姐妹们吃香的喝辣的,我却只能跪在地上给她们捧着洗手水,她们在家里私塾上课,每次背不上书,先生的戒尺就打在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你们,你们谁正眼看过我?” 小梅越说越激动,胸脯强烈起伏着,眼泪一串串往下流。 “后来日本人来了,我们家在外面,我母亲求太太让我们家人躲进府里,她就是当牛做马都要报答太太的恩情,你可知道你那吃斋念佛的母亲说什么?她说这都是个人的命,命里的劫难谁也没有办法,要是有活下来的命自然是无事的,若是老天要收人,躲在哪里都无用。她就这么残忍断了我母亲的全部希望,后来我全家都被日本人杀死,你的好母亲把我叫过去叹口气说果然都是人各有命,可怜见的,给你两块钱回家把人安葬了吧!我全家的命就值两块钱!” 暮云平听到这里,急忙辩解道:“不是的,你是不晓得,当时日本人逼迫我父亲出来做事,做什么独立政府的官,我父亲誓死不从,我们全家都很危险,我母亲那么说也是为你们家人好,当时我们全家都做好了被日本人投入监狱的准备,真不是见死不救,实在是自身难保,你们全家在外面也许还能侥幸活命,若是我父亲被日本人抓走,全家被抓反倒会连累别人的。” 小梅冷笑:“狡辩,谁信。” “这件事我母亲是问心无愧,她并不知道嬷嬷和我父亲当年的事情,至少这些年我从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她是完全不知情的。” “人都死了,怎么说都行。” 苏三看小梅满脸桀骜不驯,问道:“小陶和你是什么关系?” 小梅一听到小陶的名字,脸上不自主地笼上一层甜蜜的微笑,她的声音也温柔起来:“他是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 “小陶跟了我才两年多,你跟了我将近八年,他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和他联合起来害我?”暮云平自认相貌是极好的,全国的小姐太太都为他的容貌着迷,自己对小梅也是礼遇有加,竟然还不如一个相识两年多的助理。 “他当我是人,是女人,你呢?你和我有一半一样的血脉,当我是女奴,你对我的好不过是当我是小猫小狗,喜欢了摸几下,不喜欢一脚踢开罢了,你们这样的人家,哪懂什么人间真情?” 毓嵬叹了口气:“小梅姑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你的遭遇都是老一辈的恩怨纠缠,和平子有什么关系呢?” 小梅牙缝里挤出恶狠狠的几个字:“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第十三章 妄想鸠占鹊巢(上) 暮云平听到这话浑身发抖,趴在桌上低声哭起来。 小梅讲完这么多,整个人也松懈下来,不待别人让,自己拎个凳子坐到饭桌前,看看桌上的菜,找了双没用过的筷子大大方方地吃起来。吃了几口,看肖琴好奇地盯着自己看,便笑了笑道:“在这里做了一个来月的厨娘,却还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呢,只能吃点厨房的剩菜。” 肖琴好奇地问:“你胆子够大,诈死就该逃的远远的,怎么还在这附近呢,就不怕被暮先生遇到?” 小梅摇摇头:“我躲在厨房,他这个人最是尊贵的,吃的东西再合口也不会想看看做饭的人是什么样。走在路上看到灰头土脸的人眼睛都不带扫一下。” 暮云平已经抬起头,眼睛微微有点红肿,听到小梅这般说,心里惊道:我真的是这样吗? 小梅见他脸色惊疑不定,微微一笑,神情了然:“你平时就是这样,何曾真的当这些下人们是一家人,否则也不会门房花匠厨子都背叛了你。” 毓嵬看向苏三道:“果然,你猜对了,他们是一个团伙的。” 小梅放下筷子,嘴一撇道:“一个团伙?不,只有我和小陶是一起的,他们开始拿了钱,后来出现了那黑衣人,更是吓坏了他们,早知道这样不用给钱他们也会自己走的。” 苏三听这话有点不对,急忙追问:“怎么黑衣人不是你们准备好的?” 小梅苦笑:“本来我是不会诈死离开的,也是被那黑衣人吓得。” “什么?真有黑衣人?” 毓嵬也惊呆了。暮云平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死死地抓住毓嵬的手,声音发颤:“我怕……” 肖琴没好气地一把将他从毓嵬身边拽开道:“有什么可怕的,我见过的尸体多了,要是真有鬼,怎么不见他们来找我?” 小梅斜眼看着肖琴:“敢问这位小姐是做什么的?” “法医!”肖琴没好气地回答。 暮云平闻言又抖了一抖。 “法医,那就是整天琢磨死人的?”小梅有点吃惊。 她的认知中,女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胆色的。 肖琴故意阴森森一笑,眼睛盯着小梅脑袋某一处道:“我是死人活人都琢磨。小梅姑娘,我还想琢磨琢磨你呢。” 小梅抿嘴一笑:“我听人说,你们这种琢磨死人的,身上都是煞气,妖魔鬼怪看到你们躲避还来不及呢,哪敢往前凑啊,在说你们每天琢磨死人,说白了还不是为了给那死去的人申冤。这鬼啊怪啊还得感激你们呢。” 苏三点点头道:“你说的还有几分道理,小梅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事情到了现在,你谋害主家的罪名是逃不掉的,不妨把一切都说出来,这样在法官面前,大家都能帮你说话。” 小梅冷笑:“我的家早被他们给毁了,只剩下一个小陶,我死不死无所谓,只要小陶幸福就好。” 啪啪啪。毓嵬在一边鼓掌:“好伟大的感情,真是闻者流泪听者伤心啊。” 小梅则脸色淡然,看来是打定了主意不说小陶下落。 暮云平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道:“我知道你最喜欢吃鱼的。” 小梅抬头看他一眼:“那是因为你的那些姐妹们不喜欢吃鱼,吃剩下的鱼都拿来赏了下人。” 暮云平面色尴尬不知该说什么。 小梅一笑:“你想知道黑衣人和那些人偶的事情?” 暮云平点点头。 “这个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些事情都和我们无关,是真的存在的。” 小梅说的我们指的是她和小陶。 “你说那个黑衣人真的存在?”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不相信地看着小梅。 原来那天暮云平突发奇想要做人偶戏,小陶招呼了大家来看。开场前,在场的所有人还合拍了一张照片,当然是用的三脚架。 可是在开场后,一个黑衣人忽然出现在门口。 这个人一身黑袍子,古里古怪的,一直低着头,眉眼看不甚分明。小陶以为是小梅背后捣鬼,悄悄问她是怎么回事。小梅茫然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只见那黑衣人走到暮云平身边就不动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里那个做白雪公主的人偶。 小陶看着有点渗得慌,轻轻捅了捅小梅问道:“你冷不冷,我怎么浑身打冷颤呢。” 说来奇怪,这黑衣人进来后,小梅也觉得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下来了,浑身凉飕飕的。听小陶这么问,小梅点点头说:“是有点冷,哪里来的风呢?” 台下坐着的门房、厨子、花匠也都发现这黑衣人有点不对劲,站在那一动不动,半低着头,眼睛侧向暮云平那方,姿势古怪。 三个人也开始面面相觑,不知道少爷搞得什么鬼。 表演结束,小梅都不知道那黑衣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事后和小陶说起,小陶问她信不信鬼神。 小梅摇摇头道:“我全家都被日本人杀害了,若真有鬼神,那些造孽的日本人怎么不受报应。” 听到这话,小陶脸色有点不太好,直直地看着小梅,好一会才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受到报应?” 小梅一听这话急了:“报应?哪里有报应?我可没看到。” “原子弹知道吗?美国人在日本投了两颗原子弹,一片焦土,很多人都死了,化成灰烬,还有很多人严重烧伤,这不是报应吗?他们已经得到了惩罚。” 小陶语气有些激动。 小梅恨恨地说:“这才不算报应,他们跑中国烧杀抢劫就该想到有一天,真活该!” 小陶低下头去,好久才说道:“好了,我们不要说这些事,还是想想怎么把暮云平吓跑吧。” 小梅眼睛一转有了主意:“闹鬼啊,这多好的理由,他从小就胆子小的,只要吓唬他闹鬼就能搬走了。” 于是小陶拿着古怪的黑衣人照片去找暮云平,吓得他寝食难安。同时他们又用钱去收买花匠门房和厨子,要他们自动请辞。 门房家里一大家子人,年纪又大了,不能去找别的工作,说啥也不离开,花匠和厨子拿了钱都走了。 “那人偶呢?出现在我梦里是你给我下药了?” “那些只是让人精神出现问题的药,但是为什么人偶会出现在你梦里这个我真是不知道,我想,那人偶是真的有问题的,本身就是邪性的东西。我们只是借着黑衣人想吓走你而已,当然,我觉得要是把你吓疯了那再好不过。” 苏三抓住小梅话里漏洞:“吓走他?为什么呢?难道是那房子有什么秘密?你们需要暮先生花钱买下来,但是又不想他长期在那居住。这样的秘密会是什么呢?难不成是宝藏?” 小梅脸色一变,依旧牙尖嘴利:“宝藏?你可真逗,我说是老佛爷的宝贝你信吗?” 第十四章 妄想鸠占鹊巢(下) 苏三也不让分,唇角翘起看向毓嵬:“老佛爷的陪葬这种事,我又不是没遇到过,吓不到人。” 苏三曾经遇到过当初参加过东陵盗宝的人,小梅这种吓唬人的话还真吓不到她。 小梅冷笑连连,不再说话。 苏三和毓嵬对视一下,都觉得已经触摸到事件的核心。 苏三说对了,小梅不敢再开口。 小陶真可能是在那栋房子寻找什么。 他怂恿暮云平将房子买下来,后来又想办法借着黑衣人的诡异事件吓唬暮云平,想让他将房子让出来。只是他们没想到,暮云平性格很倔强,受到惊吓后没有马上逃走,一个人继续在那里住。 苏三想了想,对着暮云平耳语几句,暮云平忧心忡忡:“这个,可以吗?” 这时就听着包厢外传来一阵笑声,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吃饭都不叫我,好生气哦。” 这声音很是熟悉,苏三脸色大变,她听出来了,这是孔二小姐。孔二小姐进来,冲苏三微微一笑接着看到了暮云平,几步就走到暮云平面前。暮云平当然知道这孔二小姐,当即吓了一跳,只能茫然地站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却见孔二小姐忽然伸出手去,摸了一把暮云平脸,接着看向苏三道:“这些老爷们有什么好的呢?脸都是扎人的,手感一点不好。我还是喜欢嫩点的。” 苏三急忙说道:“孔小姐我们正在讨论一件重要的事。” 孔二小姐哈哈大笑:“你这是逐客令吗?”苏三不置可否,咬着嘴唇。 毓嵬在一边察言观色,打着哈哈道:“孔小姐是吧,坐,坐,来的都是客嘛。” “你可知道罗小四现在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知道?”苏三反问。 孔二小姐上下打量着苏三,连连点头:“好,够胆气,有些爷们都不如你,我随便问几句就抖得跟小鸡仔似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是独立的,他有权做任何事。” 孔二小姐笑盈盈地看着苏三:“哦,你能够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是真担心你知道真相要死要活的,不过也是,我看中的女子怎么会那么肤浅呢。” 毓嵬在一边插嘴道:“这位小姐,我是罗隐的好友,他现在在哪里呢?” “刚才陪我小妹吃饭去了,这会啊,大概是去见我姨妈了吧。” 她的姨妈是谁,苏三当然清楚,再是故作镇定此刻也不由得神情一震。孔二小姐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眼看出苏三内心的不安,大方地坐到她对面笑道:“害怕吗?”苏三道:“有什么可怕的,我相信夫人是不会做王母娘娘的。” 孔二小姐哈哈大笑,指着苏三道:“你还真会说话,可是这事如果不是牛郎织女却是铡美案呢?罗四就是那陈世美,你又该如何?当着我的面,他可口口声声说你是未婚妻的,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扔下未婚妻去和我妹妹吃饭,再去见家长,这反差有点太大了一点吧?” “脑袋和腿长在他身上,他想怎样谁都拦不住,若这个人真是被人勾勾手指给块骨头就走,我还巴不得他早点走呢,留着也是祸害。” 苏三回答的斩钉截铁。孔二小姐起身鼓掌:“好,苏小姐,我怎么就这么得意你这快意恩仇的劲呢。咱们女人就是要自强自立男人有什么好的?一个个自以为是,算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毓嵬和暮云平都黑了脸。 孔二小姐看这俩人面色不对,急忙跟上一句:“哦,不是说你们啊,你是暮先生,我看过你的电影,小白脸挺耐看的,我认识的不少阔太太都背后议论你,说能包上你几天也不白活了。” 暮云平脸色更黑了。 毓嵬担心这位小姐再说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连忙转移话题道:“苏苏,我们该回去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了。” 想不到孔二小姐却对他们的事分外关心,追着问到底是什么事。 “我在门外听了那么几句,什么破案啊,闹鬼啊,可热闹了。我这人就喜欢看热闹,喜欢冒险刺激,几天不飙车浑身难受,你们就带我玩一下吗,到底是什么闹鬼?” 苏三被她缠的无奈,只能将大概情况讲一下,毓嵬在一边故意将黑衣男子和那奇怪的人偶说的更加阴森可怕,想将孔二小姐吓走,哪晓得这位小姐天生胆大,听完了连连拍手觉得这个真好玩太刺激了,请一定要带我一起玩。 苏三本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可是目前看这位小姐自己赖上来,还是个得罪不起的,想了想灵机一动道:“二小姐,你能不能派人把暮先生抓走关两天。“抓他?哈哈,我对他真没兴趣,没想糟蹋。”孔二小姐不知道苏三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我想引蛇出洞。” 毓嵬瞬间明白过来:“哦,你是想让那小陶出现。” 苏三认为小陶费尽心思,先是哄着暮云平买房子,后来又想尽办法设计将暮云平吓走,很显然,这房子里有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他的目标就是房子。 小梅是因为内心充满了仇恨才被小陶拉拢着做了棋子,现在让人将暮云平抓走,这消息传开,小陶自然会露面。 当天下午,著名影星暮云平被城防司令部抓走的消息就在这附近传开了。 暮云平在这栋房子住了近两年,附近的人都认得他这个大明星。看着一群穿着马靴的大兵进去抓人都吓一跳,不知道这演电影的怎么就招惹了丘八。 “唉,一定是勾引了谁家太太,引火烧身了。” 暮云平被抓走后,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摇头叹息。 “可不是吗,这些男明星一个个风流的,这下好了,吃枪子去吧,爽的一逼掉糟的。” 一个门房模样的人摇头晃脑。 “你个老杆子,癔里巴怪的,你又知道啦?暮先生看着人老好的,你就是嫉妒人家。”一个中年女人是暮云平的影迷当即大骂。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一个鸭舌帽男子看看空无一人的别墅,嘴角浮上一抹微笑:他努力这么久,这个暮云平也真是奇怪,就是不搬走,那么吓人还每天都回家,现在好了,障碍扫除了。 第十五章 地下室的秘密(上) 鸭舌帽青年拐来拐去,来到饭店门口,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客人里面请。” “我是来找人的。厨娘……” 店小二不耐烦地摆摆手:“被开除了,那么笨,做什么都做不好。” 鸭舌帽一愣:“开除?” “是啊,就会做个鸡蛋羹别的都做不好,老板可是不养闲人。” 店小二不再搭理他,迎向别的客人。 鸭舌帽无奈,只能转身离去。 那个女人?会不会是自己跑了呢?鸭舌帽心道,哼,中国人就是这样,不讲信用,算了,她走了也好,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怕泄露秘密,这件事还是我独立完成比较好。 鸭舌帽装作悠闲散步的样子,又晃悠到暮云平别墅门口,看到几个军警正在大门上贴封条。 鸭舌帽问:“长官,这人出了什么事?” 贴封条的军警看他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一边去,不该问的别问。” 旁边的军警道:“这小子仗着脸长得好,犯的事还不小呢,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出来?奶奶个呆-逼的,谁的女人都敢动,等枪毙吧。” 鸭舌帽内心狂喜:暮云平不会出来了! 封条贴好后,军警们上车离去,临走时还呵斥鸭舌帽滚开。 鸭舌帽在附近又转悠一会,消失在街道远处。 毓嵬从一个墙角转出来问:“那个就是小陶?” 苏三推搡着小梅走出来,小梅嘴巴被堵着,恶狠狠地瞪了毓嵬一眼,不点头也不摇头。 “得知你被开除,小陶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啊,也没有想去找你,这就是你托付终身的人吗?我看对你倒是有点避之不及的意思呢。”苏三在小梅耳边低声道。 小梅摇摇头,瞪了苏三一眼,意思是你知道什么? 苏三看小梅还是一脸硬气,微笑道:“你对我们也没多大用处了,要看暮先生的意思是否会追究你的责任。这个小陶要做什么,这两天就能见分晓。” 毓嵬抱着胳膊胸有成竹:“不用等两天,我看这人已经急不可耐了。” 这天晚上月亮很好。 后半夜的时候,一个黑影悄悄摸到别墅外。 黑影左顾右盼,看到周围无人,悄悄地揭开大铁门上的封条,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大铁门打开时哐当一声,深夜中格外响亮。 那人有点愣神双手抓着铁门,小心地看看周围,这才走了进去。 这人一直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接着一闪身走进别墅。 他一路往里走,在一楼尽头,又向地下室走去。 原来这别墅有个地下室,只是暮云平家里人口少,从没有使用过。 小陶打着手电顺着台阶走下地下室,地下室的大铁门锁着。 小陶显然是有备而来,哗啦啦掏出一大把钥匙,一点点试验着,很快就打开了地下室,哐当,大门打开后一股霉臭味扑面而来,他事先没有料到,被呛的后退两步,捂住嘴巴,弯腰一阵干呕。 过了一会,气味散开一些,小陶这才一步步走到门口,举着手电向里面照去。 顺着亮光,能看到无数飞舞着的细小灰尘,这个地下室应该是被封闭了好些年,发霉的气味浓重,灰尘也大。 小陶跟着又打了几个喷嚏,揉揉鼻子,这才转身去寻找墙上的灯开关。 很快,他摸到了灯的开关,啪的一下打开了灯。 整个地下室都清晰起来。 只见这里到处都是杂物,对面墙角处是是一个神龛,里面供着几块写着日文的灵牌。 小陶面向神牌,恭敬地鞠躬,接着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自语。 如果此刻地下室有人一定会觉得奇怪,因为他自语的并不是中国话。 小陶祈祷完,走到牌位前,伸手去挪中间的牌位,只听着哗啦一声,神龛向一边滑过去,后面露出一扇月亮门。他推开门,潮湿腐臭的空气再一次迎面而来。这次小陶有了经验,站在一边,等待腐臭气息散去后从月亮门进去,顺着台阶走下,原来里面别有洞天,靠着水泥墙壁排着三个大铁箱子。 小陶打开灯,走过去,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块黑褐色的东西,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哈哈大笑了几声又自言自语几声。 躲在门口的毓嵬和苏三都愣住了,这次他们听的很清楚,他喊的是日语! 毓嵬问:“你是日本人?” 小陶的背影瞬间凝住,急忙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苏三和毓嵬,整个人都呆住了,接着皮笑肉不笑的问:“你们私闯民宅!” 毓嵬问:“那你呢?半夜潜入想做什么?” “我是暮先生的助理。” 小陶昂首挺胸显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死去的助理吧。”苏三出言讽刺。 “你们都知道了?” 小陶像变戏法一样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道;“既然都知道了,那就留在这里吧。” “我们想做个明白鬼,能告诉我们你要找什么吗?”苏三装做很害怕的样子,声音有点颤抖。 小陶另一只手拿起那块黑褐色的东西晃了晃,笑道:“龙骨,听说过吗?” 毓嵬叫道:“龙骨?你指的是甲骨文?这些都是写有甲骨文的兽骨?” 小陶点点头:“行啊,你还有点学问知道甲骨文,不错,这里有一千多片甲骨,我要把这些都运到日本去。” 苏三冷笑:“我不认为一个战败后被原子弹轰炸乱七八糟的国家还能搞文化研究。况且,这是你们国家的东西吗?你们脸皮真厚,原子弹都无能为力呢。” “八嘎!”小陶恼了,举着枪走到苏三面前,“这就送你去见你们的阎罗王!” “你以为只有我们俩吗?”苏三指着门外,自己往旁边一闪,呼啦啦,三个举着枪的士兵站在门口,小陶仔细一看,正是今天贴封条的那几个人。 “原来你们设局骗我!” 小陶怒气冲冲。 “你很有耐心等了这么久,想来一定等的不耐烦了,暮云平忽然被抓走,房子被查封,这对你而言是最好的机会,有了这个机会,连同谋者小梅都可以随便抛弃的。” 苏三看着小陶面色狰狞,厌恶转过头去,士兵上前将小陶按在地上,卸下他手里的枪,同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小鬼子,老实点。” 第十六章 地下室的秘密(中) 小陶被带进客厅,孔二小姐手里拿着酒杯,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看到士兵将人压上来,举杯道:“很好玩,好久没有这么刺激的游戏了。”说完自己一饮而尽。 暮云平坐在一边,盯着蹲在墙角的小梅脸色铁青。 小陶看到暮云平,又看看孔二小姐,哈哈大笑道:“我说你哪里找来这么有力的帮手,原来是攀附上权贵了。” 暮云平阴沉着脸问:“小陶我自问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陶冷笑不回答。苏三坐下指着小陶说:“因为他是日本人。” 士兵抬着大铁箱子出来,孔二小姐站起身问:“这是什么?” 暮云平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栋房子地下室还有这些东西。 士兵将箱子放下,苏三打开盖子道:“这些是刻着甲骨文的龟甲兽骨,应该是中国最古老的文字。” 士兵接着又抬着一个箱子过来,打开后里面还是刻着甲骨文的龟甲兽骨。 孔二小姐哈哈大笑,伸手就将苏三搂在怀里道:“上帝呀,苏小姐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吗?这么珍贵的东西!这可是国之瑰宝!姨妈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苏三被她搂住,慌得手足无措。 还好孔二小姐只是非常高兴,用力搂了一下就松开手,苏三吓得往远处站了几步,正好第三个箱子被抬过来,苏三急忙走到一边打开盖子道:“这里面自然也是……” 苏三的声音戛然而止。 毓嵬问道:“咦,怎么不说了?” 苏三脸色忽然间变得非常难看,看向肖琴道:“肖琴,你过来看看,这里面都是……什么。” 肖琴闻言扭着腰肢走上来道:“甲骨文什么东西,我是听都没……我的天呀,这些!” 肖琴说着在箱子里翻了几下拿出一块象牙色的皮子,仔细看了看,转向苏三道:“莫非……那些人偶是用这个做的!” 苏三点点头:“对,是人体皮肤的气味。” 毓嵬指着肖琴手里的皮子,声音发颤:“真的是……那种东西?”目光中充满了厌恶和惊恐。 孔二小姐笑盈盈地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看你们一个个讳莫如深的样子。”说着也弯腰下去,在巷子里翻翻捡捡,“都是些皮子嘛,这都是什么皮子,这颜色挺怪的,咦,这是什么?” 孔二小姐忽然尖叫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众人的目光随后看过去,都是心里一震,因为那已经很明显了,一把乌黑的长发,长发末端还带着一块半圆形的皮子! 那是带着头皮的头发。 饶是天生胆大的孔二小姐也吓得花容失色。她手都在发抖,指着那地上的东西叫道:“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苏三无奈地叹口气道:“二小姐,如你所见,是头皮和头发。”她拍了一下箱子,继续说道,“这里面都是硝制后的人的皮肤,还有一些带着头皮的头发,二楼的一屋子人偶,应该就是用这些东西做出来的。” “什么?二楼还有一屋子?我的天啊,是谁,谁这么残忍。” 孔二小姐看着自己的手,只觉得指尖还有那团头发滑过的感觉,太可怕了。 “你问他!”苏三指着小陶。 暮云平也意识到事情很不简单,指着小梅问:“看看,你帮的人是个恶魔,他怎么会知道这里有这些东西,你还不明白吗?他是日本人,是在利用你!” 小梅蜷缩在墙角,满面泪痕,声嘶力竭地问小陶:“你真的是日本人?一直在利用我?这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你弄来的?” 小陶看她哭的满脸眼泪鼻涕,只觉得无比恶心。向地上啐了一口道:“要不是为了找到这两箱子甲骨,谁会陪你玩。” 小梅呆呆地看着他:“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没有,你只让我觉得恶心,你不过是个低贱的支那女人,也配得到我的爱?” 小陶说到这里嘴角上翘,“就差一步,对,我是日本军人,你们应该优待战俘将我遣送回国!” 毓嵬冷笑:“战俘,做你-娘的春秋美梦呢。抗战都结束两年多了,你算哪门子的战俘?” 小陶一愣,孔二小姐立马明白了毓嵬的意思,点头道:“你要是将事情都说明白我可以想法办将你算作战俘,要是负隅顽抗,我会将你投入我们中国的监狱,就让你永远和那些小偷无赖在一起,和你最讨厌的支那人在一起,生不如死。” 小陶冷笑道:“威胁我?” “我的好名声在外,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孔二想叫一个自诩高贵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很容易的事情。你不相信可以试试。”说着她又倒了一点红酒,举着转了转道,“暮云平,我发现你这小白脸还挺有品味的,这酒味道不错。” 暮云平道:“二小姐喜欢我送您几瓶。” “好啊,喝着红酒看着个小日本被扔到监狱折磨,真是一种享受呢。” 小陶跟在暮云平身边在南京待了这么久,自然也听过这位二小姐做的荒唐事,知道她可是说到做到的,想到反正自己已经栽了,还是混个战俘的名字被遣送回国的好,便挺着胸脯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我叫长谷川桃久保,曾经是军人,一直从事情报方面的工作。这栋房子本来是一个日本教授的住宅,教授的长女清子是我的女友,小女儿玉子喜欢人偶,这些皮和头发就是教授为小女儿做人偶准备的。” 苏三听到这里牙缝里挤出两字:“变态!” 小梅疯了一样扑上去撕打道:“你果然是日本人,你这个混蛋!杀人犯!” 小陶一把将小梅推开,冷笑道:“你的家人又不是我杀害的,莫名其妙。” 小梅踉跄着倒向后面,暮云平一把揽住她的腰,牢牢地将她接住怒视小陶道:“如果不是你们侵略我们中国,她的家人怎么会死?” “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自然界的规律,你们落后活该要被人侵略统治,还有,如果你们不反抗也不会死那么多人,呶,这里的皮子和头发就是那些试图反抗的人的,多好的皮子,教授可是费了好大劲硝制的呢。” 小陶指着另外两个箱子道:“教授一直希望将这些甲骨运回国去,可惜,他们全家效忠天皇以身殉国了。我想完成教授全家的遗愿,可惜功亏一篑,被你们破坏。你们这些愚笨的中国人,要这些甲骨能做什么呢?呵呵,别忘了,你们只会叫它们是龙骨,用来煮中药,真是笑死人了。” 第十七章 地下室的秘密(下) “小贼,你知道个屁!”毓嵬见小陶嚣张的不可一世,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小陶道,“你们不过是唐朝时跟我们学点东西,自己稍加改造下就真的以为有文化了?爷告诉你,差着十万八千里呢?真正的文化是什么?仁义礼智信知道吗?你们学的那点子皮毛,被你们那狭隘偏激的个性搞的面目全非不仁不义没脸没皮!” 肖琴在一边喊了一声:“好!说的太好了。” 小陶冷笑:“你们抱着过去的那点荣光,还能有什么?你们的文化人鲁迅在《电的利弊》中却这样谈到中国人发明的文化:‘外国用火药制造子弹御敌,中国却用它做爆竹敬神;外国用罗盘针航海,中国却用它看风水;外国用鸦片医病,中国却拿来当饭吃。’” 苏三听到这里气愤道:“我们中国人也将火药用于战争,宋朝时就曾经用火药做武器,只是我们爱好和平不推崇把火药用于战争。我们中国人用罗盘针航海的时候,哥伦布还没投胎呢,至于鸦片,你觉得当年英国人往中国倾销鸦片是为了要给中国人治病吗?鲁迅先生当年这段话是针砭时弊的一剂猛药,但也有偏颇之处,中华文化的精髓岂是你们这些侵略者能懂的?” 孔二小姐笑盈盈地冲着苏三伸出大拇指道:“苏小姐说的对!我喜欢!” “你说甲骨文我就和你来说这些甲骨。的确,在清末王懿荣发现甲骨之前,有些药店是拿它做龙骨,当做一味中药,任何事物都有一个发现的过程,我认为这无可厚非。1899年王懿荣先生鉴定和购藏殷墟甲骨文,可惜壮志未酬便以身殉国。后来刘鄂先生继承王先生的遗志,出版了第一部甲骨文词典《铁云藏龟》,第一个提出甲骨文是“殷人刀笔文字”的定义,罗振玉先生又做了《铁云藏龟之余》以及《殷虚书契考释》等书,而你们日本最早的关于甲骨文的著作是日本高田忠周所著的《古籀篇》,这比罗振玉晚了10年,在此期间中国其他学者已经有多部著作,你凭什么说我们中国人只会用甲骨熬中药?倒是你们侵略的炮火摧毁了多少我国的文物古迹,好意思在这装文物保护?分明是觊觎我们国家的宝物想据为己有罢了,哼,战败了还这么无耻,我呸!”毓嵬越说越激动,冲小陶就啐了一口。 肖琴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毓嵬你真是太……” 太怎么样她激动地说不出来,但那湿漉漉的眼光和崇拜的神色完全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毓嵬本来是抱拳冲着她晃了晃,嘴里还谦虚着:“一般一般。”但随即,看到肖琴激动发红的脸色,毓嵬错开眼神,耳根子也开始发烧,轻轻低下头去,砰砰砰心跳加速,不敢正视肖琴殷切的目光。 小陶脸色已经变了,从方才的桀骜变成颓废。 他本来是得意洋洋认为自己只是想将甲骨运到日本而已,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中国人没能力研究这个,那就交给我们研究好了,但是苏三和毓嵬义正言辞的一番话,他无可辩驳可又不甘心,一张脸憋的铁青,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暮云平问:“小陶,我只是想知道厨子和花匠真的都死了吗?” 他身边的小梅道:“没有,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是我编造这些话吓唬你的,只有门房是死于非命,不过……”她犹豫一下还是说道,“他们离开也真是因为害怕,那个黑衣人和人偶的事情都是真的,很是古怪。花匠辞职时和我说过,他后来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黑衣人是在哪里见过,很眼熟,过了些天想起来说刚搬来不久,在花房看到过这个男人,当时他在干活,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那,花匠吓一跳,问他是谁,怎么进来的,可是那男人匆匆几步就走了出去,花匠追出去却不见人影。花匠思前想后越想越害怕,就辞工回老家去了。我和小陶说起这件事,他说也许是这院子里的鬼魂,这地方当年死那么多人,有个把鬼魂有什么奇怪的。紧接着厨子也说晚上睡觉梦见那个黑头发到这里的人偶开口说话,喊得是不要扒我的皮,头发疼。厨子一连做了几次这样的梦,实在不能忍受,认定这房子有古怪也辞职了。小陶本来就打算用黑衣人去吓唬铁穆尔,正好借着他们俩辞职不干让我故意编造瞎话说他们死了。” “小陶想的真好,他看到黑衣人的照片,就想用黑衣人和人偶设计吓跑暮先生,他首先给自己选个最好的隐蔽方式,然后在暗中操纵这一切,毕竟谁会想到这一切事情都是一个人‘死人’在背后捣鬼呢,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黑衣人和人偶都是真的出现过,而他们似乎对暮先生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换句话说,他们出现可能只是一种我们看不到的力量导致,是为了向暮先生示警也说不定。” 听完苏三的话,孔二小姐道:“我就喜欢刨根问底,在花房看到的黑衣人对吧,那就挖啊,也许真能挖到什么。” 此刻天已经大亮了,众人经历这一番折腾竟然都神采奕奕,纷纷赞同孔二小姐的建议。 那三个士兵在后院找来铁锹,打开花房的门挖掘起来。 小陶面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切,忽然说:“不过是这房子原来的主人而已,挖到了又能有什么用,骨头都要烂了。” 原来这房子原来的主人曾经师承罗振玉,醉心甲骨文研究,多年来用尽财力物力收集了一千多片甲骨,城破之日,他家被一个日本教授霸占,那日本教授和他算是历史上的同好,欺骗原主人拿出甲骨后将这一家杀害,把甲骨据为己有。 “不过是埋在这里的人罢了,我后来在清子留下的相册中找到过那黑衣人的照片。才知道整件事的经过。” 在小陶的指认下,士兵们很快就挖出一具白骨,肌肉都已经烂光了,骨架上挂着残破的黑色衣服。 众人都捂着鼻子后退,肖琴却用随身带的酒精棉球塞住鼻孔,又不知从哪找到一副手套戴上,在尸骨上翻检一会,说道:“心脏中刀而死,这里的骨头都断了,那日本鬼子还是什么教授?这么狠?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不要侮辱狗好不好?”毓嵬不满地撇嘴。 这时肖琴摸到破烂腥臭的黑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她捏了一下,掏出一个锈蚀的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个鸡心,可以打开那种,肖琴摸索着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小女孩的照片,这是个美丽的女孩子,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有着浓密的黑发,弯弯的笑眼,眼角下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肖琴合上鸡心,叹口气道:“这女孩眼角下是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她就是那个人偶。” 第十八章 并未结束 两大箱子甲骨暂且被封存起来,等待和博物院的人交接。 一夜未睡但因为触摸到历史也揭开了这房子的秘密,每个人都很是兴奋。那三个士兵,曾经上过战场的,挖出了原屋主的遗骸后听说是当初被日本人杀害的,都气愤到极点,挥舞着拳头就要打小陶。 毓嵬拦住他们说:“我们是人,和他们这些野兽不同,就将他交给军事法庭审判吧。” 小陶垂头丧气看了小梅一眼没有说话。 小梅一家都被日本人杀害,对日本人是恨之入骨,发现小陶看到自己,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孔二小姐一个电话,叫警察局的人过来将日本间谍带走。小梅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眼瞅着小陶被押走,苏三指着她说:“暮先生,怎么处置她是你的事情。” 暮云平叹息一声道:“她是我姐姐,我不想追究她什么责任,反正那些药只是叫我每天恍惚也没出什么大事。’ “哼,让我大半夜跑阁楼上去,还刮破了睡衣。”毓嵬不满地嘟囔道。 暮云平讨好道:“总是我的姐姐,你就担待一下吧。”小梅则一把甩开暮云平的手道:“猫哭耗子假惺惺,少来这套,把我也送警察局好了。” 苏三微微一笑说:“原来你还是喜欢那个小陶,哦,还是喜欢日本间谍长谷川的。” “是,我过去曾经喜欢他,但是我现在不会了,我和他有血海深仇,怎么可能再喜欢那个人。” “既然你这么痛恨日本人,那为什么要用日本人的错误惩罚你自己?明明是那个长谷川欺骗了你,你还要一错再错下去吗?你的亲人现在只剩下暮先生一个人了。” 小梅听到苏三的话,微微抖了一下,看向暮云平低下头去。 暮云平走上一步,拉着小梅的手说:“小梅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亲姐姐,哦,不对,你本来就是我的亲姐姐,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以后的日子,就让我替我父亲还债,好好照顾你吧。” 小梅看着暮云平诚实的眼睛,伏在他怀里痛哭起来。 这些年的心酸痛苦和嫉妒都融入她的嚎啕大哭中,暮云平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声道:‘对不起,姐姐,我现在才知道你是我姐姐。” “非常完美的结局!”孔二小姐站在一边感慨道,“真不错,我简直都要流泪了。” 苏三也点点头:“是呀,能找到这些甲骨文,揭开这屋子原主人一家遇害的秘密,也算给九泉下的死者一个交代了。只是……”苏三犹豫一下看向孔二小姐。 “二小姐,这房子二楼的人偶都是用人皮和真人毛发做的,留着是个祸害,正好大家都在这里,还是一把火烧了最利索。” 其实苏三提出这个也是有私心的。这些人偶很邪性,中国自古就有恶人还怕恶人磨的说法,相对这些邪门的人偶。孔二小姐这样能拎着手枪顶着国防部少将脑门的人,那是绝对的恶人了,性格强悍到极点,这样的人,怕是再邪门的东西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于是苏三很希望能趁着孔二小姐在场,将那些人偶都处理了再说。 孔二小姐听懂了那些人偶的事情,也是觉得极为腻歪,这种邪物必须马上毁掉,于是大手一挥,命令那三个大兵将二楼的人偶都搬下来在院子里架火焚烧,剩下的残骸就同那具白骨一起埋了算。 那三个士兵噔噔噔上楼,卸下一个窗帘将二楼的人偶都装了下来扔在院子的草地上。 苏三仔细看了一遍地上的人偶,忽然喊道:“哎,不对啊,那个黑发齐肩的人偶呢?” 肖琴想了想说:“我们当时拿着那个人偶去问毓嵬的呀。” “那后来呢,后来谁拿着那个人偶?” 苏三追问。 肖琴摇摇头,她也说不清了。 “我当时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 毓嵬一头雾水。 暮云平想了想说:“我记得是肖小姐拎着那个人偶出去的。” 肖琴摇头道:“我也记不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拿着那个人偶,那后来呢?我把人偶扔到哪了了?” 苏三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这时孔二小姐已经指挥那三个士兵点起火来。 火光跳动,映照着所有人偶的脸好像也跟着抖动。 暮云平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有点害怕,低声问小梅道:“小梅姐,那次,那次你说那人偶身上有……有我的……那个什么,真的假的。” 小梅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着的人偶,急忙说道:“当然是假的,是我编瞎话吓唬你的,那时不是想把你吓走吗?那人偶是有点吓人,然后我给你下了药,让你每天胡思乱想,你本来总想着黑衣人人偶什么的,吃了药幻想就跟严重了,都是假的,假的,以后就会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暮云平这才松口气,他想这被杀的原主人一家也真是可怜,就将这些人偶的灰烬和那具白骨好好地安葬了吧? “发生了什么事?” 一辆车在门口停下,罗隐跳下车子。 孔二小姐挥手道:“嗨,妹夫。” 罗隐没有理她,而是大步走到苏三面前:“你没事吧?” 苏三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说:“我能有什么事,倒是破个大案子呢。” 毓嵬看出这俩人之间有隔阂,急忙打着哈哈喊道:“对,罗隐,考考你,可曾听说过甲骨和甲骨文。” 孔二小姐好整以暇,抱着肩膀,眼睛在苏三和罗隐之间打个转,接着挥舞一下双臂说;“哎呦,这场戏可演了一整宿,我都累了。苏小姐,你可要怎么谢我呀?” “孔二小姐好贪心,这两箱子甲骨文都是你的功劳,这些功劳很快全国人都会知道了,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哪里还需要我谢呢?” 苏三说的轻描淡写。 孔二小姐摇摇头:“你可真够滑头的,借花献佛啊。” 忙碌一天一宿,暮云平早早就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暮云平听着自己房间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黑发齐肩的女子走进来,笑盈盈地看着他道:“好狠的心,人家差点就要再也看不到你了,幸好我躲的快。”说着女子的双手探入被子里,向他身下探去。 暮云平坐起身道:“别……” 闹字没有说出来就被女子的樱唇堵住,接着一室春色无限。 小梅在朦朦胧胧中醒来,看着泛白的窗外,忽然,一个齐肩黑发的人头从窗户下面慢慢浮了起来。 小梅吓得张大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害我的暮先生,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吗?”那黑发女子冷冷一笑,一口咬住小梅的喉咙。 “你……你……” 小梅睁大眼睛,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以前这房子里有更古老的东西镇着,我无法随意行动,什么都做不成,现在……他是我的爱人,害他的人都要死。” 黑发女子格格娇笑着,转身消失在晨雾中。 第一章 桂花头油 酱油弄的案子在南京各大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 无数人都在关心谢阿妹,这个面对丈夫多年折磨,愤然举起菜刀的女子已经成为新女权的代表。 但苏三却决定收拾一下回上海了。 毓嵬敲门进来时,苏三正在整理东西,见他进来,急忙将零碎都往藤箱里一装,合上了箱子。 毓嵬问:“你这就回去?谢阿妹那边的新闻现在炒得很热,全国人都在关注,你可是最早开始报道的,不该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啊。” 苏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为毓嵬倒茶。 “新闻一旦炒起来,大家都趋之若鹜,看着挺烦的,再说我的本意是帮助谢阿妹,说出案子的真相,既然目的达到,留在这也没有什么用。” 毓嵬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道:“这花茶不错。” 苏三这才想起这还是罗隐拿来的香碧螺,眼神有点黯然。 毓嵬坐下,将茶杯放在一边问:“你是不是担心,罗隐他会有什么问题?” 苏三装作不懂:“他?能有什么问题啊。” 毓嵬站起身,抓住苏三的胳膊道:“别装了,他昨晚没有回来。” 苏三看向一边:“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你就不会着急回去了。是心灰意冷了吧?” 毓嵬嘲弄的口吻惹恼了苏三,她推开毓嵬问:”那你觉得我该怎样?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大骂罗隐?我又算是他什么人呢?” 苏三这最后一句说的格外的凄楚,毓嵬闻言愣了一下,心里酸溜溜的,刚要说话,门被人推开,肖琴风风火火地冲击来道:“啊,你们不知道吧?” 这没头没脑的话,不知道什么? 看到两个人都疑惑地看着自己,肖琴也不卖关子了:“那个小梅,死了。” “什么?小梅死了?” 苏三不相信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就是今早才发现的,南京警察局的法医是我大学的学长,刚才在路上遇到,问我来南京来怎么不去找他,我就说这几天在电影明星暮云平家里了,结果我那学长听到就连说好巧,早上就接到暮云平报案说他家里死人了,刚在医院做完尸检回来。我一打听,正是小梅。” 肖琴一口气讲完,毓嵬摇头道:“不会吧,这事情结束了才两天,再说心怀叵测的日本人被抓住了,人偶和骨架也都埋葬了,人都超度了,怎么还能出事。” “咦,你为什么不想是自然死亡,而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肖琴睁大眼睛盯着毓嵬问。 “前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还很年轻,好端端的忽然死了,这谁都会觉得有点问题吧?你学长怎么说?她怎么死的?” “肾上腺释放的儿茶酚胺达到了最大量,心肌纤维撕裂,心肌细胞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心肌中夹杂着许多红玫瑰色的血斑,说明心脏出血。简而言之,就是吓死的。” 吓死的! 苏三心里一哆嗦,忽然就想到了那个消失不见的人偶。 显然,毓嵬也想到了那个人偶,头皮有些发麻,问肖琴:“那你怎么看,好好的人会被吓死。” 肖琴耸耸肩:“我是法医了,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至于她为什么会被吓死,天晓得,对了,我进来时你们在说什么?你们俩刚才,好像离的很近啊。” “苏三想要回上海,我劝她酱油弄的案子还没开始审判,不着急的。” “哦,这样啊。” 肖琴的目光在苏三和毓嵬脸上逡巡着,忽然自己忍不住噗嗤一笑:“看看我,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近朱者赤嘛。” 毓嵬爽朗地笑道。 肖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在问:那么你呢?你和她走的那么近,是什么样的呢? 暮云平脸色很不好,眼底青黑一片,看到毓嵬和苏三站在门口,神情有些惶恐。 “平子,你怎么样?” “还好。”暮云平将客人引导客厅坐下,苏三问:“暮先生,你用什么牌子的头油啊?” “我不用头油,不太喜欢这些东西,演戏时没有办法,要是做发型就用美国的发蜡。” “哦,暮先生果然是新派的,我都要老土的落伍了,可不是嘛,现在有发蜡,头油这种东西很少有人用了。” 毓嵬不知道苏三怎么忽然问到头油上了,不是来看朋友的吗? 苏三很肯定,桂花头油的气味是来自暮云平胸口的位置。 苏三盯着那个位置设想了一下,如果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靠在他怀里,头发正好是蹭在那里的。 暮云平见苏三盯着自己看,有点莫明心慌,急忙低头看看,查看全身打扮哪里有不妥。 “苏小姐,您……” “哦,暮先生的气色很不好。”苏三没等他问首先开口。 “是,想来两位已经知道了,小梅姐,死了。” 暮云平说到这,神情黯然,低下头去。 姐弟前日才相认、尽弃前嫌,但是快乐还不到两天。 “节哀,平子,我也觉得这事情奇怪,听说小梅是被吓死的?” 毓嵬关心地问道。 暮云平点点头:“这个家里就我们俩,我实在想不明白,她怎么会被吓死。” 苏三则仔细打量着客厅。 和前几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苏三转过身,在沙发靠背上捏起一根黑色的长发。 这头发很粗,很硬,发质极好,黝黑发亮,苏三在自己身上比划一下,应该是勉强过了肩部的位置。“这两天没有别人来吗?” 苏三问暮云平。 “没有。”暮云平摇摇头,“经历那么多,我想好好休息下,和小梅姐一起散散心,专门向公司请了半个月假,这半个月公司都不会给我安排任何事。” “这头发不是我的,也不是小梅的不是肖琴的,更不是孔二小姐的,她是短发,那么它属于谁呢?还带着桂花头油的气味。” “头发?”暮云平看着苏三手里的头发,脸色大变。 苏三问:“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对不对?” 毓嵬看着那头发很是不安,他想起那个消失的人偶。 子不语怪力论神。 但是你不说不想,有些东西就真的不存在吗? 第二章 殊途之爱 “平子,你说实话,可是又……” 未等毓嵬说完,客厅里的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 这声音忽然划破周围的空气,让人心里跟着发紧。 暮云平拿起电话,很快就呆住了。 毓嵬问:“怎么回事?” “是罗四公子。”暮云平声音有些干涩。 毓嵬闻言冲苏三挤眉弄眼:“看看,这就向你承认错误来咯。” 罗隐昨晚没有回旅馆,也没有告诉苏三他去了哪里,苏三很是生气。 “他说,长谷川昨晚死在城防司令部了。” “谁?”毓嵬愣了一下,他一时想不起长谷川是哪个。 “什么?死了,怎么死的?” 苏三也愣住了,昨晚死的,怎么又是昨晚死的。 “苏小姐,罗先生找你。” 暮云平拎着电话看向苏三。 苏三走过去接过电话。 ”长谷川死了,体表无伤痕,已经解剖了,说是……” “心肌纤维撕裂,心肌细胞受损,简单地讲就是吓死的。”苏三抢先说道。 “对,你怎么知道?”电话另一边的罗隐已经变了脸色,随即想到了原因,“难道,难道小梅也死了?也是吓死的?” “是,也是昨晚。” “你马上离开那栋房子。” 罗隐着急地说。 “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死者也应该入土为安,我想不明白,这房子还有什么东西会出去害人。” “马上离开。” 罗隐语气有些不好。 苏三本来心里憋着气,虽然她也知道罗隐是关心自己,但还是酸溜溜地说道:“你每天忙着陪孔小姐,还管这些做什么?怎么,陪着孔小姐玩个通宵,还有精力去城防司令部,真是好体力,我可佩服的紧呀。” 苏三说话的声音很小,还用手半捂着话筒,毓嵬伸长脖子扭着脸看着,隐隐约约听到苏三在说什么,直到苏三挂上电话,转过身来,毓嵬急忙坐正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怎么了?那个人是怎么死?” “和小梅的死因一样,被吓死的。” 苏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暮云平,他如坐针毡,双手也紧紧地绞在一起。 苏三问:“暮先生,现在是真的死人了,你到底知道多少,请说实话,否则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出事。” 暮云平看看毓嵬又看看苏三,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我,我又梦到了那个女人,那个人偶!她和鸡心中那张照片一样,即是长大了一些,眼角一颗朱砂痣,很美,很诱惑,我……我实在忍不住和她就有了……” 暮云平说不下去了。 “那人偶在哪里?怎么我们一直没找到?所有的人偶都被烧掉了只剩下那一个,一定是它搞的鬼,它藏在哪里?”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从来不说这些,她说爱我,从我住进这房子她就爱上了我,她说自己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后来一直被困在这房子里哪也去不了,直到我走进这房子,她认定我就是她等待的人。” “你当自己是聊斋中的书生吗?还指望真有个鬼妻,再给你生个鬼儿子?平子,醒醒吧,那个是邪物!已经害死了小梅和长谷川,也许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毓嵬看到暮云平说起那人偶竟然满脸甜蜜,气不打一处来,认定暮云平一定如聊斋中的那些书生一样被女鬼给迷了。 他继续讲道:“你想啊,那可是死了十年的女人,骨头渣子说不定都烂光了,那张脸,曾经千疮百孔,肥胖的虫子钻来钻去,我的天呀,恶心死你了,你怎么下的去口啊你。” “够了!”暮云平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脸气的铁青,指着毓嵬质问,“你爱过吗?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不懂,她是爱我的,我能感受得到,她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暮云平梗着脖子,脖颈上太阳穴上青筋暴起。 苏三担心他气坏了,急忙挥手道:“是的,是的,你们是相爱的,那么暮先生,她有没有和你讲她当时为什么没有在二楼,到底去了哪里?还有,她既然是这房子原主人的女儿,我算了下她也不过是二十多岁,怎么还会用桂花头油这种传统的东西,那根发丝上的气味我闻得很清楚,是很古老的桂花头油味,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可不是二十多岁摩登小姐喜欢的,况且她遇难的时候只有十三岁,这样年纪的女孩子,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怎么可能喜欢桂花头油这种古老的东西呢?” 暮云平用力摇着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对我真的很好,还说愿意做我的妻子。” “呸,她不是人,做你的妻子!你要不要命!” 毓嵬气愤的大叫。 这时外面传来车声,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在门口停下。车未停稳,罗隐已经跳了下来。 一个女孩子从前面推开车门喊道:“罗隐,你急什么啊,就不能等停稳了。” 苏三看到那女孩子,脸色大变, 毓嵬站在苏三身边,轻轻说道:“没事,咱们不怕。” 怕?苏三心道,我有什么怕的? 罗隐要是真贪恋权势荣华,被孔家抓去做女婿,这样的人自己避之不及呢。 “苏三,你没事吧?”罗隐进门就冲向苏三。 苏三往毓嵬身边靠了靠,淡淡地说:“我能有什么事。” “这地方不能住了,哦,平子你也得搬走。” 罗隐拉着苏三就要走,嘴里还说着:“我来帮你们安排地方。” “莫非又是要孔小姐帮忙吗?”苏三声音冰冷。 毓嵬急忙说:“呵呵,孔二小姐能通天的,这点小事不用麻烦她。” 苏三冷笑:“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个。” 这时那位年轻小姐已经走进来了,指着暮云平大叫:“天啊,你就是那个影星,长得真是太好了!我要和你合影。” 暮云平此刻脸色难看,心里难受,哪有心情和她合影。 孔小姐推了罗隐一下:“车里有相机,你去帮我取来。” 罗隐看看苏三,苏三笑了:“去呀,人家小姐叫你去呢,不要这么不懂风情嘛。” 第三章 一无所获 罗隐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那位孔小姐抓着他胳膊上下晃着。 罗隐为难地看向毓嵬。 毓嵬立马摆出一副绅士状:“这么美丽气质这么高雅的小姐一定是孔小姐,对吧?” 孔小姐是家里的幺女,从小娇宠惯了的,一直被人捧,听到毓嵬这么问,得意洋洋地道:“你眼力还不错。” “孔小姐可是想和那家伙合影?” 毓嵬指着暮云平道。 “是呀,是呀,大明星暮云平,我很喜欢你的电影的,哦,今天和我合影,其实是给你自己面子呢。” 孔小姐说到这里,嘴角上扬,还故意瞟了苏三一眼,很明显,她已经了解不少的信息。 毓嵬神秘兮兮地说:“这屋子,死人啦,孔小姐还不知道吧?” 孔小姐微微一愣,看向罗隐。后者缓缓点点头表示真有这件事。 毓嵬继续讲道:“昨天的事情,你想他哪还有心情拍照啊,更何况,这也……不吉利呀。” 孔小姐眼光闪动:“不吉利?” “是啊,这屋子……” 毓嵬装出一副小心的样子,对孔小姐低声道:“孔小姐,这边说话。” 孔小姐跟着毓嵬走到一边,毓嵬压低声音道:“这里,有鬼。”孔小姐吓了一跳:“鬼,撒旦?” “对,就是那个玩意,而且……还不少。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抓鬼的,当然,罗隐也是。” “我的上帝,怪不得四公子一早上就去了什么城防司令部,可恶,竟然带我来这种地方。”孔小姐说到这里急忙抱起胳膊,她现在觉得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起皮疙瘩。 毓嵬忽然笑了一下:“孔小姐,你不要这么迷信,只要不拍照就是了,谁知道会照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吧,别的也没什么,孔小姐这样受过良好教育的美女,该和我们一起来抓鬼啊,嗯,科学精神嘛。” “见鬼的科学精神,和我有什么关系?” 孔小姐恼怒地瞪了毓嵬一眼。 毓嵬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四公子,那个,我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了。” 孔小姐到底年纪小,被毓嵬这么一吓唬,看着这屋子到处都是怪怪的,不敢再久留。 罗隐送人回来,看到苏三已经不见了,毓嵬则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暮云平还是一副神游八方的样子,神思恍惚,盯着自己的脚底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分了啊,昨晚一晚上干嘛去了?” 毓嵬回头瞄了一眼楼上。 “昨晚,我父亲那边出了点问题。我一晚上都在城防司令部了。” 罗隐提到这件事,面露焦虑。 “是……工作上?” 毓嵬试探着问。 “算是吧。” 很明显罗隐并不想继续谈这个问题。 躲在二楼阴影中的苏三轻轻出了一口气。 原来昨晚他是在忙公事。苏三明白,身为罗司令的儿子,罗隐的身份不单单是警察局的一名探长,他还有其他的角色,需要在关键时刻承担一个家族的荣誉。在罗平时间后,罗司令经常会安排他做很多事,其中很多是不能为外人道的。 毓为听完,嘿嘿笑了一下,拍着罗隐的肩膀道:“小蚂蚁掉眼泪,这才多大点事嘛,早点说清楚不就好了。” 罗隐当然明白他指的是对谁说清楚,苦笑道:“也不晓得那位小姐是怎么知道我在城防司令部的,一大早就赶过去,后来又开车嚷着跟来,我便是浑身是嘴也讲不清了。” 苏三在二楼拐角处听到。恨恨地想:该,叫你不早点解释,什么都要瞒着我,真真可恨。 苏三心里正千回百转,忽然闻到一阵甜香的桂花气味。苏三心跟着一紧站起身来,那桂花甜香在她身边弥漫,随机渐渐淡去。 不要走! 苏三顺着那气味一直走到二楼一个房间的门口,这时暮云平正好上楼看到苏三正站在自己卧室门口,问道:“苏小姐,有什么事吗?” 苏三瞬间明白,这一点是他的卧室,指着房门问:“那人偶就在这里!” “不会吧?”暮云平站在门口却不开门,他在犹豫。 毓嵬在露馅听到,大步上来道:“怕什么,进去检查便是。”说着一把拉开推开暮云平,推开门。 暮云平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站在门口紧张地盯着屋内。 苏三和毓嵬走进房间,罗隐也随后跟了进来,想拉着苏三的手,被落了空,只能自嘲地笑笑,握紧腰间的手枪。 窗户开着,窗帘被风吹的鼓起来,想起航的风帆。 苏三用力地吸吸鼻子,没错,就是桂花香味,那人偶就在这房间内。 三个人围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毓嵬甚至打开了衣柜,将里面的衣服都捋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你确定那……东西在这里?” 毓嵬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人偶。 “这里有桂花头油的气味。”苏三绕着房间找了一圈,一无所获,转过身,看到暮云平靠着墙壁站着,神情颓唐。 想到他和姐姐才相认就死别,苏三对他很是同情。 “暮先生,你怎样?” 暮云平摇摇头,苦笑一下。 他内心很矛盾,明知道小梅和长谷川的死极大可能是和自己梦中相会的人偶所为,可是从情感上却不希望人偶有事。 大家什么都没找到,又回到客厅。 暮云平是最后下楼的,他说自己去洗个脸,精神一下。 苏三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双目赤红,的确是疲惫之极的样子,眼底大片的青黑,身体状况很差。 罗隐绝口不提昨晚在城防司令部去做什么,苏三也不问,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趁着暮云平没下楼将大致情况讲了一遍,罗隐眉头皱紧:“你们认为是那人偶杀人?可它为什么过去从没有动静,现在忽然就杀人了呢?” 是啊,暮云平住进这别墅可有小两年了,人偶之前只出现在梦中,怎么现在忽然去杀人了? “会不会,之前它没有办法行动?” 毓嵬在一边说道。 之前没有办法行动,那之前是什么限制了它的行动呢? 苏三手一拍:“对,那些甲骨片,这房子之前是有两箱子甲骨片的,现在甲骨搬走了,它就能自由活动了。” 它到底是什么?是哪个它或者是她? 苏三坚信,一个在民国二十六年城破之日死去的小女孩是不会用桂花头油的,那气味一定来自另外一个人。而她,就隐藏在这屋子里的某个角落。 苏三抬头看上去,暮云平正靠着栏杆低头向下望。 察觉到苏三的目光,冲她微微笑了一下,笑容中有着无限的酸楚,让苏三的心跟着紧了一紧。 他还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男子啊。 怪不得冥冥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都会为他心动呢。 第四章 又是白骨 小梅今天上午已经被送到了医院,现在停尸太平间。暮云平打点起全部精神准备去料理小梅的后事。 刚相认的姐弟就此阴阳两隔,暮云平神色惨然,下楼时步子都是虚浮的,毓嵬担心他出事当然要陪着去。 苏三和毓嵬对视一眼,也跟着上了车。 车子开进医院,暮云平这张绝美的脸在医院就是名片,下了车一问护士,就有人带着他往太平间方向走。 毓嵬紧走两步跟在后面,苏三和罗隐则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看着往来的人们。 此时天空晴朗,院子里各色花朵绽放,衬着往来穿着白衣的医生护士,给人以岁月静好之感。 只是这看着明媚温暖的地方却是医院,在那大楼里进进出出的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焦灼。 苏三忽然叹口气,罗隐急忙问:“你怎么了?” 苏三摇摇头,托着腮盯着前方花坛的花出神。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呢?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的?”苏三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一下,“你说莫明那家伙会不会现在耳根子正发烧呢,你呀,还真是莫名其妙呢。” 罗隐心里一痛,抓住苏三的手说:“你这样对我,我心里很不舒服。” “那你要我怎么对你?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对不起,我苏三虽然是孤女,但还是能有几分骨气,你若无情我便休,死缠烂打做不到。” 苏三腾地站起身就要走。 罗隐急忙拉着她的手,接着也起身按着她肩膀叫她坐下。 “周围人都看我们呢。”罗隐小声说。 苏三哼了一声:“你不就是想看我发脾气吗?” 但到底她还是坐下,只是用力一甩,摔开罗隐的手。 “昨晚我是在城防司令部,是公事。” “你只是个侦探,为什么要参与到政治中去?” 苏三不希望罗隐深陷政治,尤其是现在,周旋在孔家人中间,不啻在尖刀上跳舞,一不小心就会受到重创。 “没有办法,除非我爸爸那边能全身而退,不过,他这个岁数,这个位置手里的血债太多,真的退了我们罗家只能亡命海外了。” 罗隐看着走进医院的病人,低声说道:“爸爸已经六十多的人了,让他去海外做寓公,语言不通,会让他郁闷死的。” “你能帮他多久?你的资历能取而代之吗?” 苏三质问:“我不知道孔家是为什么缠上你,但以孔家的眼光不可能仅仅是想找个驸马,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罗隐皱着眉头,看着苏三,叹息一声:“是,你说的很对,孔二小姐上门是有原因的,孔家……知道了我外公当年的事情,要分一杯羹。” 罗隐外公和舅舅当年参与了清宫财宝走私,罗司令的政治资本也多源于此,现在孔家要想分一杯,恐怕不是羹汤而是干饭了,怪不得以罗隐的性格竟然能忍耐孔家那位孔雀公主。 这已经不是荣华富贵而是能不能保住一家子性命的问题了。 “你想用自己的感情换得一家平安吗?”苏三的话有些刻薄。 “孔家眼皮子没这么浅,你当我唐僧肉啊。孔家要的只有利益,我正在和他们在谈,看看能不能给舅舅和爸爸多留点养老本。” 罗隐当初查案间接逼死了外公,这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伤口永不愈合,碰一下就会鲜血淋漓。 苏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咦,你们怎么在这里?” 肖琴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平静。 “哈哈,你俩跑到医院含情脉脉来了。” 肖琴笑嘻嘻调侃着。 “你呢?你来这里干嘛?”苏三问。 “唉,别提了,上午不是遇到个师兄吗?我那师兄约我来的,他说……想让我帮他检查一下那个日本人的尸体。” “那个日本人?长谷川?” 苏三没想到原来长谷川的尸体也被运到这里。 “是呀,刚才师兄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大概是出现了什么奇怪的现象。” 这时从大门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冲肖琴挥手道:“师妹,在这里。” 肖琴带着苏三和罗隐一起走了过去。 “师兄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罗隐,上海滩的大侦探,这位苏小姐也算是侦探了。” 苏三听肖琴介绍自己很是正常,心道还不错,肖琴现在平和多了。哪晓得就听着肖琴继续说道:“大概她八字问题吧,总遇到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个怪人。” 苏三眼睛一瞪:果然是肖琴的嘴巴里吐不出象牙,刚想夸她这又开始暗着损人了。 那师兄点点头:“对,我看过你给导师写的报告,提到过当时那具白骨,这两位侦探也是都晓得的,那就大家一起进来看看吧。” 三个人跟着这位师兄走到一间解剖室,看到靠墙的一张床上是一具白骨。 “那日本人的尸体呢?”肖琴看看周围,没有发现别的尸体。 “就在这里。” 那师兄指着白骨。 “什么?这就是那长谷川!”三个人都惊叫起来。 这场景曾经出现过,小翠也在死了之后瞬间成为白骨。 “所以我找你看看是什么情况,上次你给导师那边送过去的白骨就是这种情况,我看过你写的整个过程,当时我还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样奇怪的事情,现在是真的信了。” 原来这位师兄姓元,叫元列,刚才美国实验室回来不久,做法医的原因也很简单,警察局答应将无人领取的尸体都交给他所在医院做教学用。 小翠的尸体后来被送到美国的研究所研究,元列正在那研究所工作,也参与了对那具骨架的鉴定工作。 元列过去还怀疑那具骨架的来源,没想到今天让他自己也遇到了。 “我是早上做的尸检,后来出门遇到了你。” “是啊。”肖琴点点头。 就听这位元师兄继续说道:“结果回到警察局就接到电话,城防司令部死了个人,等我做尸检,我又回到医院做了尸检,尸检报告送走了,我也饿了,就去门口的咖啡馆喝点咖啡吃了点东西。等我回来就看到尸体变成一具白骨,前后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吧,这人怎么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呢?” “有没有可能尸体被人调换过了啊?” 苏三问。 “绝无可能。”肖琴连连摇头,“你们不知道,师兄对骨骼和肌肉走向很有研究的,他能认定这具骨架就是那个小陶,就一定是的。” “对,从全部骨骼能看出来这就是城防司令部送来的尸体,可我实在想不通怎么能瞬间变成白骨了呢?肌肉皮肤都去哪里了?” 第五章 小翠失踪了! 皮肤肌肉自然不能无故消失。 “难道是和小翠一样的人?” 苏三自言自语。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化名小陶的长谷川是在两年前跟着暮云平的,之前暮云平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罗隐也挺佩服暮云平的,竟然能聘用一个一点都不了解的人,还对人家格外信任,差点被这人用小手段给吓死。这不靠谱的傻劲和毓嵬如出一辙。 暮云平的出身和毓嵬一样,自小被人捧着长大,对社会缺少明确的认识。 而现在,日本是战败国,境内几成焦土,派人去日本调查长谷川的早年档案是很不现实的事情。苏三说完自己的看法,元列连连点头道:“苏小姐说的很对,这个人的背景资料是没法调查了,我需要好好研究下这具白骨,看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 说到这里,元列喊道:“玛丽,你来一下。”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子推门进来:“教授,你找我?” 这女孩子看着二十来岁,马尾辫梳得高高的。仔细看,眉骨高,眼睛泛蓝有点混血儿的模样。 “你先将这具骨架推到咱们研究室去。” 元列吩咐道。 玛丽点点头,看都不看屋内的其他人走上前去,抓过旁边的白被单一甩将白骨盖上推着就走。 待玛丽推着白骨出去了,肖琴问:“师兄,这是你的学生?” “是跟着我从美国一起回来的学生,有四分之一的美国血统,祖母是美国人,叫做卫玛丽。” “师兄,那么导师实验室的那具骨架研究的怎么样了?” “那具骨架……”元列叹口气,看看肖琴面露不忍之色,“导师电话里没和你说这件事,对吧。” 听到这,苏三觉得事情可能有变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元列。 肖琴茫然地摇摇头:“和我说……什么呢?” 肖琴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元列说:“那具白骨,不见了。” “什么?”所有人都是一愣,苏三问:“你说的是送到美国实验室的那具白骨,小翠的骨头……不见了?” “是的,不见了。”元列表情瞬间沉重起来,“谁也没想到,那骨头到了实验室不到三个月吧,忽然就失踪了。实验室的门锁的好好的,谁也不知道骨架被谁偷走了。” “天啊,你们一直没有告诉我!”肖琴吃惊地长大嘴巴。 “在守卫森严的实验室发生了这种事,导师觉得没有办法向你交代一直隐瞒了下来。” “怪不得你要找我来看这幅骨架,你怀疑这具骨架和上次小翠的有某种联系?” “是,上次的骨架正好赶上我自己也有课题顾不上研究,等我想去研究时骨架就失踪了,现在又出现一具吗,也许是为了弥补上次的缺憾。” “元医生,你还真是乐观,焉知这骨架不是另有阴谋?” 苏三在一边讽刺。 “不管阴谋还是阳谋,都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只是个科研工作者,我的工作就是研究医学领域尚未被人探知的地方。现在的目标就是好好研究这具骨架,上次那具白骨的研究我已经错过了,很是遗憾。” “呵呵,我看元先生这个科学工作者对国内的时局把握的也很准嘛。抗战多年一直在美国实验室,抗战胜利风平浪静了就回来,还真是个一心钻研科研呢。” 肖琴听到苏三说这话有点惊奇,她不知道苏三为何对元列这么大的意见。 罗隐则想她是被科研工作者,实验室这些字眼触动了内心隐痛吧? 元列不知这位苏小姐为何出言讽刺,他个性淡薄,只淡淡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元列打开门,看到一个英俊异常的男子站在门口,他身边是个阳光俊朗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冲里面一挥手:“原来你们在这医院也有熟人啊。” 来的正是暮云平和毓嵬。 “师兄,你上午解剖的那个女死者就是这位暮先生的姐姐。” 肖琴在元列耳边小声说道。 “节哀。”元列对暮云平一点头,转身道,“我还要去看看那具骨架。” 一行人也跟着走出解剖室。 肖琴埋怨苏三:“你怎么对我师兄那么凶啊,对我不满就明说嘛。” “我对你没有不满,只是对美国方面竟然隐瞒小翠尸骨失踪的消息很不满。这是做什么,小翠的尸骨极为诡异,运去美国就是为了那边仪器先进一些,结果他们给弄丢了,我是担心再出什么乱子。” 肖琴对苏三向来是口是心非,其实自己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却还在嘴硬道:“有什么乱子,人都死了,骨头架子有什么可怕的,难道还能随便在路上走嘛。” 罗隐说:“苏三担心的很有道理,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我知道你们大学的实验室,那里警备森严,出入都有密码锁的,那么大的骨架怎么能轻而易举搬运出去,恐怕小翠另有帮手,” “你的意思是那个长谷川?” 毓嵬和暮云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毓嵬问道:“什么小翠?那个日本人怎么了?” 肖琴将情况讲明,毓嵬大惊失色:“什么,一上午的时间变成骨头架子?这怎么可能嘛!” “之前曾经发生过一次类似的事件,只是尸骨在美国实验室失踪了。” 罗隐认同苏三的看法,也有些忧心忡忡。 苏三注意到,期间暮云平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毓嵬要搬去和暮云平同住,肖琴当仁不让的也要跟着去。 “你去做什么?” “危险啊,我遇到的事情多,还是医生,能帮到你们。” 肖琴尽量找理由。 “不行,不行,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太危险了。” 毓嵬拒绝。 他是担心我吧?是吧?是吧?肖琴瞬间两眼放光,目光炯炯地盯着苏三。 苏三故意别开眼睛不看她。 肖琴只好拉住苏三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说:“苏三,帮帮我,我也想和毓嵬住到暮先生那,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呢。” 苏三故意慢慢地说:“哪里一个人啊,还有暮先生呢。” “哎呀,就他们俩才危险呀!”肖琴急忙晃晃苏三的胳膊。 苏三忍住笑说:“谁说只有俩人,还有我和你呀!” 第六章 别摸我 罗隐将苏三他们送到暮云平家,再三叮嘱后又去法院忙谢阿妹的案子。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暮云平又打电话要来一桌饭,大家随便吃点。吃过饭毓嵬问暮云平打算怎么安葬小梅。 暮云平叹口气道:“运回北京是不可能了,那么远的路,这大夏天的不现实,买个墓地算了。 苏三发现,长谷川瞬间变成白骨,这么惊悚的事情暮云平自始自终都没有多问一句。 长谷川不是作为助理跟了他好久吗?问一句是人之常情啊。 苏三想了想站起身说:“我去人偶那个房间再看看去。” “我和你一起去。” 毓嵬也担心这房子里再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急忙跟着站起来。 肖琴紧紧盯着毓嵬,也跟着上了二楼。 客厅里只剩下暮云平一个人,靠着沙发,平静地看着对面三个人缓步走上楼梯。待三个人消失在楼梯口,暮云平微笑一下,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咳嗽起来。他咳嗽两声,放下烟,带着嗔怪自语:“我就是不喜欢你抽烟,你倒好,还想逼我也抽烟。” 这声音很轻,也很轻柔,不类男子。 “好了,知道了,我以后不吸烟了还不行吗?”暮云平又说了一句、 “你呀,总是这样。” 若是此刻有人在场一定会觉得奇怪,因为他的神色很是奇怪迷茫又带着几分娇媚,像是个对着恋人撒娇的小姑娘,嘴微微嘟起,手指轻轻向前伸出,摆出一个兰花指的造型。 此刻,苏三他们三个人都在二楼尽头那个房间里,自然是不知道楼下的情况。 这房间已经空了,只剩下几个原来放人偶的木头架子,上面什么都没有。 苏三甚至蹲下身子,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但是寻找一圈没有,什么都没有,桂花头油的气味都没有。 三个人从二楼走下来,看到暮云平依然还坐在沙发上,屋子里有一点点香烟气味。苏三看了一眼,烟灰缸里有一支烟,看样子只吸了几口,几乎是完整的一支。 毓嵬奇道:“咦,你怎么不抽烟了?” “哦,嗓子不舒服。” “不会吧,你可是老烟枪,哈哈,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就偷大人的烟荷包呢。” 毓嵬看看那支香烟道:“嗓子不舒服可是上火了?要不要吃点药?” 肖琴在一边听毓嵬这么关心暮云平老大不高兴:“我是医生,暮先生,你嗓子不适是什么症状啊。” 暮云平看着肖琴,眼睛里闪过一丝嫌弃,还是回答道:“没什么,我多喝点就好了,不劳肖医生。” 毓嵬这才想起去泡茶,转身去了厨房,很快就烧上了水。 肖琴道:“我帮你。”也去了厨房。 只剩下苏三和暮云平。苏三犹豫下还是问道:“暮先生,你好像一直没有问长谷川,哦,也就是小陶的尸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你们说了啊,变成白骨了嘛。”暮云平语气有一丝不耐烦。 “为什么会变成白骨,暮先生不觉得诡异吗?” “这就要由那个医生来解开咯。”暮云平见苏三直勾勾盯着自己,很不舒服,站起身就要走。‘ 这时毓嵬已经拎着茶壶过来了,喊道:“嗨,喝茶吧,我觉得那家馆子是不是把卖盐的给打死了,这盐跟不要钱似的往里放,齁死我咯。” 随后肖琴将洗好的茶杯放到茶几上。 原来毓嵬泡的红茶,茶汤清亮在白色的瓷杯子中荡漾着。 苏三端起一杯,暮云平则一动不动。 “喝茶啊。”毓嵬指着茶杯。 暮云平说:“我不喜欢这些红彤彤的东西” 毓嵬吃惊地问:“不是吧,你不是最爱喝红茶的吗?我看你酒柜里也都是红茶。” 暮云平解释道:“那是过去,这会看着红彤彤的就腻歪,跟血似的。” 肖琴正在喝茶,听到这话差点呛到,放下杯子,盯着杯子里的茶水左看右看。 毓嵬伸手去摸暮云平的额头,嘴里说:“平子,你是发烧了吗?怎么说话古里古怪,好好的红茶被你说的没人敢喝了。” 暮云平往旁边一躲,手边的茶杯翻了,茶水流到桌子上,有几滴溅到他裤子上。暮云平腾地一下站起来,瞪着毓嵬:“你……” 随即又微笑下:“哦,没事,我去找抹布擦一下。” 饶是他掩饰的好,一直盯着他的苏三发现他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凶光。 甚至用手去蹭裤子上的水滴时,那动作都是嫌弃的。 他似乎很讨厌毓嵬的触碰。 想到这,苏三说:“我这有帕子,来擦一下吧,暮先生你手上也有茶水呢。” 说着掏出手帕,按在暮云平手背上。 “不用!”暮云平像是被什么烫了一样,一把将苏三的手拨开去。 他力气很大,苏三根本没料到,差点被他推得倒在地,毓嵬从一边搂住苏三的腰,气恼地问:“平子,你在和谁置气?我们可都是为了帮你才来的,咱们是发小,打小一起长大,你和我发脾气无所谓,不能这样对苏三。”肖琴则在一边不动神色地拨开了毓嵬的手,轻轻将苏三拉到她身边坐下。 暮云平低下头说:“对不起,苏小姐,我心情有些不好,用力了。” “暮先生的心情我能理解。” 之前,暮云平对毓嵬非常依赖,甚至会主动去搂住毓嵬的肩膀和腰,但是现在,苏三发现,他很怕别人触碰,不管男女。 刚才苏三将手帕按在他手背上瞬间,他满眼惊惶,像是一块烙铁按住了手背。 不过是三天的时间,他怎么对别人的触碰充满了抵触情绪,甚至拒绝喝红颜色的茶水,说那是血液的颜色。 暮云平道声抱歉,转身噔噔噔上楼去了。 肖琴哼了一声说:“你这是什么朋友,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毓嵬抿着嘴不说话,肖琴继续说道:“前天我看他还蛮随和的,处处贴着你,怎么,他姐姐死了就性情大变,好像碰一下能掉了他一块肉似的。” 肖琴撇嘴。 “好了,大概是小梅和小陶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吧。”毓嵬不想自己的好友被人背后议论。 “刺激?他刚才就没问过那个日本人一句。真是个冷血的,嗯,我看他是没长心,一个心都没长的人哪里能受到刺激。” 苏三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肖琴都注意到这个细节了。 暮云平对长谷川尸体的问题漠不关心。 这可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除非,他认为人死后马上变成白骨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需要在乎。 第七章 鸠占鹊巢? 毓嵬推了推门,发现门是从里面反锁了的。 他敲了三下,低声道:“平子,开门。” 静悄悄的,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睡的这么死? 毓嵬又敲了三下,还是没一点动静。 他无奈地摇摇头,心想平子这几天受打击太大,大概是疲惫至极早早睡下了。 好在这房子里还有其他的客房,柜子里也有鸭绒被。 客房在二楼,毓嵬上楼,苏三看到问:“怎么了?你不是去睡觉了吗?” 肖琴已经换上睡衣了,听到苏三和毓嵬说话,急忙抓起一件衣服披上就探出身来,含情脉脉地看着毓嵬:“有事进来说嘛。” 只是此时,肖琴完全是做戏给瞎子看,毓嵬忧心忡忡:“平子睡着了,我不想打扰他。” 苏三扑哧一声笑了:“怕是人家锁上门不让你进去了吧。” 毓嵬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哦,你刚才在楼梯口了?” “我呀,猜的。” 毓嵬还要再问,肖琴伸出手拉他。 大晚上的进女子的房间,这样不好吧? 毓嵬还在犹豫已经被肖琴拽进来了。 肖琴在苏三和毓嵬说话的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一把就将毓嵬拽了进来道:“不进来难道要在走廊说话?你就那么确信这房子没有人偷听?” 毓嵬愣了一下:“偷听,是人是鬼呢?” 肖琴冷笑:“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鬼。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人。” 这房子里有四个人,现在三个人都在房间里,那么偷听的人自然不言而喻。 毓嵬有些不开心,饶是谁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的发小也都是不开心的。 苏三看出毓嵬心情不对劲解释道:“你不觉得暮先生很奇怪吗?前几天还那么依赖你,今天却故意将你关在门外,他并不想和你同屋而眠。” 毓嵬辩解道:“他是睡着了而已,这些天他太疲惫了嘛。” “可是今天你碰他一下,他就像被针扎了一样。”肖琴在一边酸溜溜地说,“前几天还搂住你不放呢,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心,哼哼。” 毓嵬有点尴尬:“你,怎么说话呢。” 苏三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其实肖琴的意思是对的,我也觉得暮先生之前和你很是亲近,现在忽然满满的戒备心,而且我发现他不止是怕你的触碰,我碰他一下也是不行的,也就说不管男女他都是怕的,这就有点奇怪了,他是之前被自己的助理和异母姐姐欺骗,又遇到小梅忽然死去,这些打击会让一个人心理有变化但不会变成这样,碰一下都要炸毛!” “对极了,他那忽然间炸毛的样子,就像……像……”肖琴仔细想了想道,“像是受到重大伤害后的应激反应。” 重大伤害,会是怎样大的伤害能让人变成这样呢? 暮云平说红茶是血一样的红彤彤的颜色,不许任何人触碰他,这些表现…… 苏三看看一脸茫然的毓嵬,和仰着脸,含情脉脉地盯着毓嵬的肖琴,正色说道:“这些表现,像是被侵犯后的女子反应。” 被侵犯……还是女子? 毓嵬摇头:“这才叫我说前门楼子你说胯骨肘子呢,他是个男人,怎么就成了被侵犯后的女人的应激反应。你们这都说的什么啊?他是男的,男的!” 苏三直盯着他的眼睛:“其实你在担心,在心慌,对不对?” “我……哪有……我慌什么?” “那个消失的人偶,还有那头发上的桂花头油的香味,还有……小梅到底是怎么被吓死的,这些你不觉得奇怪吗?把你的发现,暮云平,他现在真的是暮云平吗?” 毓嵬心神一震:“什么真的假的,还能换了芯子不成。” 可是他语气虚弱的自己都无法说服。 一个人没有换了芯子,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大? 与此同时一楼房间里,暮云平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 他相貌本来就生得极美,此刻挣开眼眸后,眼中有了别样的神采:眼波流转如秋水,嘴边也含着淡淡微笑,直教人想起那两句诗: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真是眉目含情眼波荡漾,整个人都好像柔软又轻盈了起来。 他站起身,在地上转了个圈,做出个搭水袖的动作,接着兰花指一指,缓缓蹲了下去。 在房内走了一圈,他才斜靠着床,眼中闪动着妖娆的光。 “你走吧。”这是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为什么你不走?”一个温柔的声音,难以辨出男女。 “我对他无害。” “无害?你以为真的无害,可笑。” “你为什么缠着他?” “和你一样,太寂寞了。” “不,我是爱他,从他进入这房子那天开始就爱上了他。” “那我也是爱。” “不,你那不是爱,你们,你们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有爱呢?” “哈哈,小妹妹,你还真是单纯的可以啊,也对,你死的时候只有十多岁,哪懂得这些,不过是你在这院子被困得久了,看到个好相貌的就托付芳心。我和你说,这爱和爱还是不一样的,不信你问他,是爱我还是爱你。”那温柔的声音轻笑几声,接着用炫耀的语气说道,“你没看出嘛,他刚才那动作可都是我做的,你呢?你在哪里?你根本无法左右他的意识,这就足以说明他是我的。” 女孩子的声音愤怒起来:“胡说八道,你敢鸠占鹊巢?” “你不一样吗?” “不一样,我只要出现在梦里就足够了,你却想永远霸占他!你这样会害死他的!” 小女孩的声音忽然带上了哭腔:“好……姐……姐,你就放过他吧,不要霸占他1” “呦,这小嘴可真甜,不是骂我妖精的时候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是我的,我要他的全部,你不早点滚蛋,小心我连你也收了。” 房间里只有暮云平一个人,他斜靠在床头,眼睛微闭着,像是在睡梦中。 接着他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奇怪,有些娇滴滴的,又有点男子的爽朗。 “小妹妹,和我斗是没好处的,那女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就算你死了,我也能叫你灰飞烟灭。别忘了,我可比你多了几十年的道行。” 第八章 月下独舞 毓嵬思索再三决定在客厅中睡。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可以观察一楼和二楼的动静。 肖琴听到他的决定很是担心,在一边劝说:“你傻啊,到底是人是鬼谁都不知道呢,你要是遇到了,怎么办啊。” “我有枪,怕什么,再说,管他是人是鬼,平子不一直好好的活着吗,我不信能把我啃了。” 毓嵬一拍胸脯信心满满。 关了灯后,整栋楼都静悄悄的。 毓嵬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紧盯着暮云平房间的门。 暗夜容易叫人失去警惕。也不知盯了多久,他盯得眼睛发酸,竟然昏昏沉沉睡去。 睡梦中,好像有一股子甜香将自己包围,整个人都如坠梦中,想睁开眼看一看,眼皮沉的根本无法睁开。 苏三也闻到了桂花的甜香味,她急忙起身,手里握着那把小巧的手枪,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肖琴很是警觉,立马起身问:“有情况吗?” 苏三回头,伸手在唇边对她做个噤声的手势。 肖琴也立马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环视周围,拿起水果盘中的一把刀,跟在苏三身后,两个人轻手轻脚下了楼。 客厅里,毓嵬酣睡正浓。 肖琴上前轻轻拍他脸部一下,低声道:“看你睡得猪似的。” 毓嵬吓得一个激灵,刚要出声就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捂住了嘴巴。肖琴俯下身子,贴着他的耳朵说:“不要出声,好像人去了后院。” 肖琴的手能感受到毓嵬的嘴唇,软绵绵的,还有微微颤动,他的鼻息喷在她手上,麻麻痒痒从手背一直延伸到内心。 好一会,肖琴才像是触电一般松开手,毓嵬也气喘吁吁地坐起来,脸在发烧,毓嵬捂住脸声音发闷:“苏苏呢?” 肖琴这才如梦方醒:“啊,也去后院了,快走。” 说着一把拉过毓嵬,两个人跑向后院。 后院有花房,还有个中式的亭子,周围种满了花草。 花匠走后,这些花草就没人侍候了,随意疯长着,锦葵花长得格外葱茏,像是小树一样,一直顶着亭子边缘,上面开满了巴掌大的锦葵花,白天的时候,这些深紫色的花朵在阳光上大朵大朵开的绚烂,这时是深夜,月光很好,花朵已经合拢了,月光下像是一个个握紧的小拳头,有些诡异。 亭子里一个白影子正在旋转着。 只见他披着白色的轻纱,在月光下且歌且舞,唱腔优美。 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啊在水面朝。 苏三站在一边,手背在身后,安静地看着暮云平在亭子里唱着贵妃醉酒。 月光照在他脸上,原来他竟然已经勾了脸,粉粉白白,殷红的唇,戴着不知哪里弄来的长发,长发散开,风吹过的时候桂花甜香味就愈加的浓烈。 暮云平彷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完全看不到。 他身披轻纱,唱完又开始在亭子里转了起来,动作优美宛如月下的幽灵。 毓嵬看呆了,好半天才叫道:好!“ 肖琴急忙拉住他的手:“作死啊,梦游中的人不能打扰的,会出人命。” 毓嵬没再出声,可他心里清楚,这不是梦游。 一个梦游的人,可能在深夜四处游走,但不会做出和本人截然相反的举止。 暮云平从小就生的好,粉妆玉砌的娃娃,人见人爱,后来越长越漂亮,总有人背后念叨他像女孩子。 他最恨别人这么说,家里的下人乱嚼舌根子的都被他训斥过,身边小伙伴有人这样说,他就要撸胳膊挽袖子和人去打架,非要把人打的求饶:“小爷,你是爷,我才是娘们。”这才罢手。 以暮云平的一贯性格,最忌讳被人说漂亮的像女人,怎么可能忽然唱起了贵妃醉酒,而且唱的有模有样,毓嵬家里兄弟姐妹都爱唱戏,七叔还曾经玩票收弟子,毓嵬一听就知道,这唱腔,没十多年是练不出的。 这个人到底是谁? 月亮光亮汪汪的,三个人默默地看着暮云平一身白纱,甩着水袖,这场景有些诡异。 肖琴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手心已经开始出汗了。 暮云平唱完了,背朝着他们好一会,动也不动。 毓嵬实在忍不住了,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暮云平的肩膀一下。 暮云平猛地转过身来,红红白白的脸上,殷红的嘴唇有些瘆人。 “平子,你怎么了?” 暮云平格格格娇笑着,兰花指指向暮云平的胸口;“我不是平子,我是常莲衣。” 接着脸色一变,忽然气愤地说道:“坏蛋,原来你叫常莲衣。” 这回是个清脆的小女孩的声音。 毓嵬喊道:“平子,醒醒,你醒醒。” 说着伸手去抓暮云平的肩膀。 暮云平啊地尖叫一声,浑身抖成一团:“不要碰我!” 这声音又高又细,但又和女子的声音不同,略带沙哑。 苏三走过来,忽然伸手抖开一大块红色的东西,将暮云平包裹在里面,嘴里喊着:“血,都是血,红彤彤的血把你包围了,常莲衣,你怕不怕!” 原来她从二楼出来时,顺手抓起大花瓶罩着的红纱,她一直背着手,将这红纱藏在身后,趁着暮云平不备,罩到他身上。 暮云平身子抖的更严重了,不住尖叫着,很快尖叫变成了惨叫。 苏三故意压低声音:“到处都是血,你躺在血泊中,是你自己的血,那么多,把你包围了,衣服也湿了,你摸一下,是不是黏糊糊的,你闻到血腥味了吗?常莲衣,你怕不怕?” 苏三这番话说的阴森森的,肖琴都忍不住抚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只觉得毛骨悚然。 暮云平继续用沙哑的声音尖叫着;‘不要,不要这样,你们不要这样!“ 这时就听暮云平说:“姐姐,他吓晕过去了。” 苏三问:“你是谁?” “我是小娜。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人偶。” 小娜声音清脆甜美,轻轻叹口气:“这样说不对,准确地讲,那个人偶是用我的皮我的头发做的。” “疼吗?”苏三想到那鸡心中的女孩子相片,心中充满了酸楚。 “死了就不知道疼了,只是不甘心。姐姐,我那时只有十三岁,我不想死。” “那刚才唱戏的又是谁?”毓嵬急忙问。 “她刚才说了啊,叫常莲衣。你们把她吓晕了,估计一时半会醒不来吧。” 这时就见暮云平站起身,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红纱:“不要伤害她,请不要伤害她。” 这会是暮云平自己的声音了,毓嵬激动的一把搂住他肩膀:“平子,你回来了。” 第九章 岁月掩埋的秘密(一) 暮云平点点头,脸色惨然。 此刻,东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起来了。 暮云平呆呆地看着太阳即将要升起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他说道:“天亮了她就没有那么强的能力了。” 这又是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毓嵬很生气:“你也太过分了吧,我们将你父亲的尸体好生安葬,还将那些用你们的皮肤头发制成的人偶都烧掉了,也算是让你们入土为安,你为何还要折磨平子,还有那个唱戏的女人到底是谁?” “我也想走的,可是,我好喜欢……这个哥哥,我不想离开大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停顿一下,有些羞涩,说到这里还轻轻笑了一下。 这一套动作由暮云平做下来就显得非常滑稽,但是此时此刻,在场的人谁都笑不出。 毓嵬想,我的天那,这是俩女鬼附体啊,平子这小身板吃得消吗? 大家架着暮云平回到又回到房间,他整个人显得疲惫至极,靠着沙发面如土色。 毓嵬关心地问:“平子,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吃点东西?” 暮云平摇摇头,肖琴在一边看着毓嵬对他如此关心,醋意大增,急忙站起身道:“吃什么,我去弄。” 毓嵬哪敢劳动她,拦住她说:“算了,我去泡杯咖啡,让他提提神。” 这时那女孩子的声音又响起:“那个人被吓走了,他怕血,怕红色。” 苏三问:“它走了,去了哪里?” “不知道,那个人很厉害,他能完全控制大哥哥的身体,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就知道他怕血,怕红色,怕疼,他自己曾经提到他死的很惨,被人切开好多块,洒在这院子的好多地方,还用了什么法术,让他永远都受切割肢解的痛苦。” “真是可怜,究竟是什么人对一个唱戏的女子下次毒手呢?”毓嵬正好泡了咖啡过来,闻言不由叹息道。 “女子?”女孩子声音惊异,“他不是女子呀,虽然他一直要我叫他姐姐。” 不是女子! 苏三看看毓嵬,肖琴都惊讶地张大嘴巴:“什么……是个男人?” “对呀,他明明是个男子,却总喜欢做出女子的动作,说话也细声细气,逼着我叫他姐姐,可他真是个男人呀。所以我打不过他,一个臭男人,还非要霸占大哥哥,呸,真不要脸!” “常莲衣,这个叫常莲衣的人竟然是个男人!” 苏三不由惊叹,因为暮云平变成常莲衣的时候无论从语言还是动作,神情都是个女子的模样,唱戏的步法身段唱腔那更是活生生的一个闺门旦,谁又能想到这个常莲衣其实是个男人! 毓嵬叹息道:“我的老天,这常莲衣真了不起,那唱腔那身段,简直和梅老板不相上下,可是我过去怎么从没有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呢?” “很简单,你过去一直在北平生活,这个常莲衣死在南京,就说明他可能长期在南边了不被北边的人知道。”苏三解释道。 “呀,这么说那南京一带的人应该知道这个人啊,唱戏唱的这么好的定然是个名角。”肖琴在一边拍手道,“那么打听一下就知道这人是谁,为什么死的。把这些都查明白了,暮先生也就有救了。”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无精打采的暮云平,毓嵬还是忧心忡忡。 这时那女孩子又说道;“那个常莲衣白天会收敛的,他白天不会有什么危险,不比我强到哪里去,就是一到晚上就……其实之前和大哥哥……和大哥哥那个什么的都是他,并不是我,大哥哥以为是我呢。” 说到这里,暮云平低下头去,脸也涨得通红,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一切都是那女孩子的行为,可还是觉得怪怪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毓嵬干咳几声打破了尴尬,肖琴在一边说:“这样吧,反正我也帮不到多大的忙,我可以给他打一针镇定针,让他睡一会,你们利用这个时间去调查常莲衣的事情。我想,他睡着的时候,就算常莲衣控制他的思想也做不出什么事。如果还不放心就送到我师兄的医院好了,在医院里总能安心吧。” 苏三想想也只有这样了。 于是大家分头行动,先将暮云平送到医院。 元列不在,是他的学生玛丽接待的。 “啊,单间病房啊,我会安排的,不用客气,你是我老师的学妹,也算是我的老师嘛。” 玛丽虽然长得冷冰冰的,嘴巴却是很甜,一口答应下来,也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一口答应下来。 安顿好了暮云平,毓嵬和苏三急忙去调查常莲衣的事情。 苏三借着自己是记者的身份,找到本城最大的剧院,找一些剧院的老人打听有没有人知道一个叫常莲衣的男旦。 “没听过,确定是个名角儿?我可从来没听过,在我这都挂不上号,不能算名角儿。” 那剧院老板口气很大,脸上还带着嘲讽的笑,大概是将苏三当成收了人家戏班子钱,打算捧角儿的小报记者了。笑的很是暧昧,“小姐,我看算了吧,这种没名气的小角儿,捧也没用,烂泥扶不上墙。” 苏三注意到,这时站在剧院老板身后的一个老年男子,嘴角微微抽了一下,眼睛看向一边很明显不认同老板的说法,有点敢怒不敢言的意思。 苏三轻轻拉了毓嵬袖子一下,示意他注意这个老头。 老头正是这剧院的看门人,引着苏三和毓嵬走出去。 这时毓嵬问:“老人家,其实你是知道常莲衣是谁,对吧?” 老人站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一个戏子而已。” “可是我看过他唱戏,那身段唱腔,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戏子,依我看,和梅老板比也毫不逊色。” 那老人听到这话,猛地转过身来:“你听过?看过?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也不是过是个三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如何看过他唱戏?” “我是真的看到了,否则也不会四处打听,老人家,你知道常莲衣的事情,对不对?” 老人叹口气:“师兄,他已经失踪了四十多年了,所以我说你不可能看到他唱戏!” 第十章 岁月掩藏的秘密 (二) 常莲衣失踪了四十多年? 毓嵬和苏三都吓了一跳,怪不得打听那么多家剧院和剧团都不知道这个人。四十多年前,那还是前清时代啊。 看门老头看看苏三又看看毓嵬,见他们两个人都面露惊奇,看得出来这俩人不像是跑来寻开心的,便低声道:“请到门房来吧。” 三个人在门房坐下,老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可能听过我师兄唱戏,他当时刚出名不多久,还没来得及灌唱片,你们不可能听到。” 毓嵬问:“老人家,你信不信鬼附身。” 苏三则在一边解释道:“也不能说是鬼附身,我认为是你师兄常莲衣的脑电波还有残留,影响到了暮先生。” 毓嵬看苏三一眼,低语道:“和这位大爷说脑电波,你要吓到他吗?” 老人呵呵笑了:“其实我也读过书,读过京师大学堂呢,脑电波什么这些名词儿,我还真听过。”、 “啊,原来老人家你在京师大学堂读过书,怪不得听你说话有点东城口音呢。” 毓嵬又有点不解:“那您,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他说完这话,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老人家,我是……” “不用解释,呵呵,小伙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换了任何人看到我今天这样也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对于我来说,在这里看门,每天免费听戏,这已经是人生最大幸福,只能说人各有志吧。” 老人微笑着说道,他脸上露出满足舒坦的表情,能看出是真的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这一切还要从我迷上唱戏开始。” 老人的回忆将苏三和毓嵬带回四十多年前,彼时光绪帝和老佛爷前后脚的去世,整座京城死气沉沉,不能有歌舞娱乐,老人出身官宦世家,正在京师大学堂读书,从小喜欢唱戏,只是那时有钱人家子弟,捧个戏子,没事票个戏都是正常的,若是真的去唱戏那就要被家门唾弃的,这不许民间娱乐命令一出,老人觉得整个人生都没有了滋味。 毓嵬听到这连连点头。他们家也是都喜欢唱戏,兄弟姐妹们闲着没事自己在家花园湖边拉着胡琴敲着梆子就能唱开,外人看到只会道一声风雅,真是有文化底蕴的人家就是不一样,可他三哥后来真要跑去唱戏,被他祖父差点没给打死。 “七爷还唱戏呢,我就不能?” 三哥挨了几鞭子还不服气,兀自嘴硬。 “七爷那是票戏,再说七爷也只是给各府演过,你看七爷什么时候给那些老百姓演?” 老祖父气的胡子一翘翘的。 毓嵬便向老人讲了这些往事,老人一拍大腿:“对呀,你这还是民国时代,我那是前清,更是瞧不起戏子。我一门心思想唱戏,我家里人拗不过我,便将我赶出家门,声称从此以后我一切同家门无关,随我自生自灭。我那个家庭在北边势力很大,北边我是待不下去了,便来到南京,给自己取个艺名叫玉麒麟。” 苏三看着黎黑消瘦的老人,心想他过去艺名叫做玉麒麟,这玉想必是相貌生的好,麒麟俩字大概是因为他演武生戏的? 果然,老人笑了:“两位也许现在觉得这玉麒麟的名字不适合我这老朽,四十多年前,我可是风光的很呢。相貌不错,武术功底也好,在这南京上海很是火了一段日子,也就是在那时,我重新拜师投到了一个出名的班子名下,常莲衣比我入门早,便做了我的师兄。” 师兄和师弟,一个常旦角,一个是武生,一个柔媚一个英武,在一起久了情愫暗生。师兄常莲衣从小在戏班子里长大,吃了很多苦,很羡慕读书人。师弟玉麒麟从小家境优越,又是个读书人,因为执着于唱戏被赶出家门,常莲衣对这个新入门的师弟心生好感,日常多有照顾,此时常莲衣已经是有名的旦角,玉麒麟才刚刚起步,平时两人合作,也多亏这常莲衣照顾着,玉麒麟名声日显,对师兄常莲衣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你们是无法理解,两个男人……怎么可能有什么……儿女私情,但当时我真的喜欢师兄,师兄也喜欢我,我们俩当时还同居在一起。” 苏三和毓嵬互相看看,苏三点点头说:“老人家,你继续讲吧,那常莲衣是怎么失踪的?” 苏三过去看古代文人笔记小说,知道一些戏班子中常常有这样虚鸾假凤的事情,此刻也不想多问其中故事,避免老人尴尬。 老人叹口气:“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师兄去李家唱堂会,哦,李家是这城中最有名的盐商,家财万贯,官府又有人关照。师兄本不想去,他私下和我说过,那李家老爷是喜欢玩兔子的,我们是戏子,可不是那种低三下四靠给人做相公混饭吃的,我们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老人讲到这里,眼睛放光,黑瘦的脸上也有了神采。 “师兄也有些功夫在身上,我当时并不是很担心他,就让他去了,哪想到他从此一去不回,我去李家找过,被李家下人打了出来,我急的没有办法,去找班主,班主却嘲笑我说师兄嫌弃我穷,又被赶出家门没出息,怕是跟着有权有势的人跑了。后来我去官府告李家谋害了我师兄,可是官府不接我的状纸。”老人说着眼泪流了下来,他脸上都是细细密密的皱纹,真是老泪横流,哪里还有当年玉麒麟的风采。 “我求告无门,后来不久就光复了,各地乱成一团,我师兄的下落更是无从查找,等到时局稳定,我又去告状,那军政府的老爷说这是前朝的案子,现在管不着,我不要给他们添乱。就这样,我只能四处打听寻找,始终找不到师兄下落,我知道他一定是被李家人害死了。” “那李家人呢?你后来没去找过李家人?” “那时候太乱了,李家人有钱,被人盯上,全家回乡下的时候被人给抢了,男人都给杀了,女人孩子被劫走。”老人叹口气继续说,“若真是李家人害死了师兄,那李家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苏三报上了暮云平那栋房子的地址问道:“老人家,这房子过去可是李家的产业?” 老人对李家害死师兄的事情念念不忘这许多年,早就对李家的产业熟记于心,闻言急忙点头道:“对,那是李家的房子,听说是李家少奶奶的陪嫁。” “那就对了,我的发小就是住在那里被常莲衣上了身。” 毓嵬一拍桌子:“老人家,你师兄忒不地道,自己当年受苦就非要拉着人垫背吗。他不能这样折磨我发小啊。” 第十一章 岁月掩藏的秘密(三) 玉麒麟面露尴尬,干咳一声道:“这个,师兄可能是经历过折磨,性情大变,其实师兄过去真是个好人,对人是极好的,这个……” 毓嵬大手一挥:“老人家,现在就是把你师兄夸成花也没用,他缠着我发小不走啊,你都不知道,这半夜看到慎得慌,时间久了恐怕我那发小的身体都要被他霸占了,总得想个法子才是。” 苏三道:“老人家,你随我们去见我那朋友可好” “我……那感情好。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想知道师兄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查不到师兄的下落,我就是死了都不能瞑目啊。” 毓嵬也没有把握带着玉麒麟去见那常莲衣能发生什么事,但死马当作活马医,目前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苏三和毓嵬带着玉麒麟来到医院,肖琴正在病房外长椅上坐着看书。 “你们来了。咦,这位老伯是谁?” 苏三也没时间和她解释,拉过她说:“暮先生怎么样?” 肖琴笑道:“睡得可安稳了,一点事都没有,这大半天的都没出声。” 推开门,走进去,只见暮云平从头到脚都藏在被子里,毓嵬笑道:“这家伙打小睡觉就是这样,也不怕闷。” 说着上前一把掀开被子,所有人都愣在当场,被子下根本就没有人,而是隔壁床的两个枕头。 暮云平去了哪里? 毓嵬急了,一把抓过肖琴:“人呢?让你看着的人呢?你做什么的?” 肖琴也急了,脸涨得通红眼泪都要出来了;“我不知道,我一直在门外了,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我真不知道啊。” 毓嵬是真的着急,手劲大了点,苏三看着肖琴的胳膊被他紧紧抓住,急忙上前去拉毓嵬的手:“你轻一点,快点松开她吧。” 毓嵬眼睛都红了:“人啊,现在人去哪里了?” “可能是醒来自己跑了。你也知道他现在身体里还有两个人的,很多动作行为自己并不能控制。” 苏三解释道。 玉麒麟焦急地问:“那我师兄去了哪里?咱们得赶紧找啊。” “你师兄?”肖琴被他们都给弄蒙了。 “来不及解释了,先找人再说。” 大家开始分头去寻找。 “护士小姐,你有没有看到这个病房的病人去了哪里?” 苏三看到一个护士走过,急忙问道。护士看了病房一眼又看看肖琴,笑了一下:“这位小姐当时去买东西了。病人跟着玛丽小姐走的呀。” 毓嵬气愤地看着肖琴:“你做的好事!守着人怎么能去买东西?” 肖琴觉得自己有些委屈,解释道:“我饿了啊,出去买个点心吃完就回来了。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哪想到半个小时人就能走呢。玛丽也是,把人带走都不告诉我一声。” 苏三心里有不祥的预感,玛丽是从美国回来的,是元列的学生,而之前,小翠的尸骨就是在元列所在的实验室失踪的。 “那个玛丽在哪里?把人带走是什么意思?” 毓嵬怒气冲冲就区找玛丽。苏三拉住他道:“这个玛丽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你怀疑什么?玛丽是个混血儿,一直在美国长大,不可能和这边有什么牵扯的。可能就是带着暮先生去做检查的。” “可是小翠的尸骨可是在你们美国的实验室失踪的,难免不会和玛丽有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 大家走到元列办公室,敲了门进去,元列正在看病历,见到几个人进来,毓嵬脸上明显带着怒气,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师兄,是你叫玛丽将暮先生带走的?” “暮先生?什么暮先生?怎么回事?” 原来元列也是才到医院并不清楚暮云平在这里住院的事情。 “玛丽将人带走是做什么呢?” 元列眉头紧皱,“她在医院宿舍住,你们去宿舍找她吧。” 苏三出门时忽然站住,回头看向元列问:“元医生,玛丽小姐是否参与了那具白骨的研究工作。” 元列推了一下眼镜想了下说:“前期她的确做了不少的工作。” 玛丽的宿舍空无一人。 房间很小,里面基本没什么东西,苏三打开衣柜,却见里面赫然挂着一件大红色旗袍,红的触目惊心。苏三指着旗袍道:“玛丽在美国长大,还是个混血儿,怎么对中国文化这么感兴趣,还有这件旗袍,这可不是现在的东西,款式很陈旧了,还是辛亥前的样子。” 肖琴也愣住:“不是吧,她从哪里搞到这么古怪的东西。” 苏三把旗袍拿下来,一股浓浓的脂粉味呛得她差点打个喷嚏。 苏三测开头,避开浓烈的脂粉香,指着那旗袍说:“这气味,脂粉味能把人熏死这么浓烈的香气,好熟悉。” 毓嵬吸吸鼻子:“这是够香的。” 肖琴不解地接过那旗袍,抖了一下:“奇怪了,玛丽那么洋派的人,怎么会喜欢这些脂粉香?” 一直默不作声的玉麒麟试探着说:“这气味我闻着到还好,是早年的扬州香粉味,现在倒是不大常见了,这里住着的小姐很年轻吗?” 苏三啊地叫道:“我想起来了,是小翠房间的气味,小翠的房间里也是这么浓烈的脂粉香!一样的气味!玛丽果然和小翠有关系!” 一行人匆匆下楼,宿舍门口收发室的门房探头问:“哪位是沪江晚报的苏小姐?” 苏三奇道:“我就是,您找我?” “哦,不是,这里有电话找你。” 门房伸手将电话递了过来。 苏三接过电话问:“喂,我是苏三,哪位找我?” “苏小姐……你好。”电话里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苏三愣了一下:“你是……” “很高兴又见面了,我是真没想到,老天有眼竟然将你送到我眼前。哈哈哈。” “你是小翠!你回来了!” “对,我是小翠,你们病房里的那个人就在我手里,只要我一用力就能掐死他!” 小翠得意地狂笑:“冤有头债有主,我要你一命换一命。” “你脑子有问题啊,杀你的人又不是我,我还好心的破了案子,你找我麻烦做什么?” 苏三真觉得小翠是个神经病,怎么好赖不分呢? 肖琴在一边听的明白,一把抢过电话道:“你个老瘪三,拎不清哇?杀你的又不是我们,你却找苏三的麻烦,脑子坏特了。怪不得活着丑的要死,死了又是干瘪瘪的骨头架子,难看的害人长针眼的,你晓得伐?” 毓嵬在一边急的跺脚:“姑奶奶们,你们别刺激她,小心她狗急跳墙伤害了平子!” 电话另一头的小翠火冒三丈:“竟然敢骂我是狗!你们给我等着!” 第十二章 岁月掩藏的秘密(三) 肖琴瞪着毓嵬:“你笨蛋啊,现在可是你把她激怒了。” 另一边的电话已经挂掉,毓嵬眉头拧个疙瘩,苦着脸道:“这可如何是好,你们说的那个小翠,那么诡异的一个人……哦,也不知是人还是鬼的,她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平子啊。” 苏三想了想说:“小翠其实不算聪明,而且她有个致命缺点,就是喜欢相貌好看的男子,上次被杀也是因为美男的原因。” 肖琴也说道:“对,我想起来来了,她和一个大明星偷情对吧,那个男明星长得很好,哦,不过比不得暮先生,这样看,暮先生还有活路。美色也能救命呢。” 毓嵬听到这话,简直要哭出来:“那岂不是,岂不是平子可能要失身?” 苏三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肖琴想了想说:“失身也总比丢命要好啊,” “可恨!到底是和人这般恶毒?你们说我师兄附在那位先生体内,那样的话,我师兄……不是也要……天那,这可如何是好。” 玉麒麟痛哭失声,捶胸顿足。 苏三差点被他逗的笑出声来。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担心一个死了四十多年人的是否会失身! 但看着这玉麒麟老泪纵横,很明显是真的为师兄担心,苏三又觉得心酸:玉麒麟和常莲衣阴阳相隔四十多年,竟然还能如此担心他,当年感情定然是极好的,真是令人唏嘘。 可是去哪里找小翠呢? 也不知小翠现在恢复成什么样子,能不能出门,南京那么大,她和玛丽到底藏在哪里呢? 苏三盯着那电话,眼睛一亮:“她怎么能算计的那么清楚,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宿舍?” “她……难道她一直在暗处观察我们?”毓嵬听到这话,急忙朝前后左右的看。 这宿舍楼就在医院病房的后面是个独立的楼宇,一共四层。 “时间掐的这么准,她很有可能就在对面观察着我们!” 苏三指着对面的病房楼道。 “先去楼门口守着!” 苏三话音未落,毓嵬已经冲了出去。 肖琴也认为苏三说的很有道理,抬头看着前面的楼。 他们刚才正是从那栋楼走出来,当时元列在办公室内,玛丽不在,元列说你们去宿舍看看吧。 站在医院大楼门口,苏三将刚才的一幕幕迅速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玛丽和小翠是一伙的,最大的可能是玛丽将小翠带出了研究所,并且运到中国来。 小翠变成什么样了呢?她已经是一副骨架,漂洋过海怎么来的? 想到这里苏三心里咯噔一下,抓住肖琴的手问:“元医生办公室立着一副人体骨架,对不对?” 肖琴点点头,有点茫然,不知苏三是什么意思。 “元医生办公室的的窗户正好对着宿舍楼!” 苏三指着楼梯道:“我怀疑那骨架就是小翠1” 苏三无法判断小翠变成什么样,如果依然是骨架,那么会用怎样的方式从美国回来呢? 海关那关她就过不了。 小翠除了能活,也没有别的本事,若是长出了肌肉皮肤,又要去哪里找护照呢? 一个没有身份的大活人移动起来比较麻烦,但如果是一副骨头架子呢?一个归国的医生,携带一副骨架做为教学工具,这不会引起人的注意。想到这里,苏三掏出那把小巧的手枪对毓嵬说:“你见过玛丽,在这里等,我和肖琴上去看看。” “小心,一定要小心。” 毓嵬叮嘱道。 苏三和肖琴噔噔噔几步跑到二楼,元列办公室的门关着。 肖琴上前敲门道:“师兄,玛丽不在宿舍呀。” 没有人回答。 一个护士夹着本子走过,肖琴拦住了护士问:“请问,元医生去了哪里?” 护士看看手表道:“元医生下午有手术,应该在办公室啊。现在不在吗?那可能去厕所了吧?” 苏三用力敲着门:“开门,快点开门!” 哐当一声,好像是里面什么东西倒了。接着是哗啦啦,又有东西散了、 苏三用力踹了房门一脚,旁边的小护士吓一跳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肖琴计上心来,掏出上海警察局的证件在小护士眼前晃了晃:“我是警察,我们怀疑元医生被人劫持了。需要马上开门!” 小护士吓坏了,急忙喊来几个男医生。 有男医生认识肖琴,知道她是元列的师妹,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大家一起用力撞开门,只看到元列的办公室里狼藉一片,元列手脚都被捆着,嘴上贴着一个医用脚步,躺在一堆碎骨中间。 “师兄!” 肖琴急忙一把撕下元列嘴上的胶带,元列喘着粗气道:“这是怎么回事?骨头架子成精了?你们刚走,那边立着的骨头架子就袭击了我,我废了好大劲才把它撞散。天啊,它还会说话,苏小姐,刚才它在和你们通电话吗?” 苏三点点头:“对,它很蠢,想打击我们,让我们沮丧,却暴露了它就在对面楼的事实,一个失踪的骨架,若是躲在这医院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一个教学骨架!” “可恶!” 地上传来一声怒骂,大家这才看到原来桌子地下还有一个骷髅,正正大嘴巴高声叫骂着。 元列惊恐万分,指着那骷髅问:“天啊,这东西没有肌肉皮肤也没有舌头,它是怎么发声的?” 肖琴到底是做了好几年法医,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准备将那骷髅头抱起。 哪晓得这骷髅头性格倔强,转过去就要咬肖琴,肖琴吓了一跳哐当一下将骷髅扔到地上,那小翠的骷髅头没有咬到肖琴,用力太大,咔嚓一声,自己的牙齿一用力差点掉了。 肖琴扔骷髅的时候没有看清地下,这骷髅正好被扔到桌子腿上,哐的一下,半边头盖骨被磕掉了。 小翠大怒:“你敢毁我骨殖?” 苏三嘲笑道;“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小翠,你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文雅了。” 门口那三个男医生和一个女护士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到,看着那骷髅头嘴巴一张一合竟然说起话来,吓得哇的一声纷纷夺门而出。 第十三章 喜欢美男的骷髅头 清代袁枚的《子不语》中有个故事叫做《骷髅报仇》,说常熟有个叫孙君的人,性情比较恶劣,不敬鬼神,有次和人在山上游玩,忽然肚子疼要大便。这人实在太过恶劣,竟然挖开别人家的荒坟,取出一个骷髅头,大便在里面。还问道:“你吃得香吗?”骷髅头张嘴回答:“香。” 孙君寿吓得转身就跑,那骷髅头像车轮一样跟着跑。孙君寿跑到桥上,大概那桥上是带台阶的,骷髅上不去,孙君寿站在桥上登高望远,看到那骷髅又像车轮一样滚回了原地。孙君寿回到家面如死灰,后来就开始生病。白天大便后就拿手拾起吃掉,边吃边自言自语:“你吃得香吗?”就这样周而复始病了三天死了。 苏三和毓嵬自然都读过《子不语》,此刻看到碎骨片散一地,只剩下骷髅头还在死鸭子嘴硬的小翠,都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故事来。毓嵬看到那骷髅头只是一副骨头架子,怕就是再爱美男也无法对暮云平做什么,心里顿时轻松不少,又见它咬牙切齿,此刻头盖骨又掉了一块,狼狈不堪,忍不住抱着肚子笑起来。小翠若有身体在,此时怕是已经七窍生烟,只是这没有肌肉和肌肤,再生气依然还是一个雪白的缺了半边头盖骨的骷髅头,只能继续将牙齿咬的格格响,大叫道:“过分,你们好过分,我都是这幅样子,你们还不放过我!” 苏三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小翠,你可真能胡搅蛮缠,现在哪里是我们不放过你,明明是你不放过我们。其实我也奇怪,到底我什么时候对不起你,你千里迢迢从美国跑回来就是为了给我添乱,搅局?” “你们都是好好的,有脸有肉,我什么都没有,长得也不美被男人害死,成了这幅鬼样子,凭什么你们就能过的那么好,我就要躲在人后?” 小翠咬牙切齿,说话时掺杂着格格格的磨牙声。 肖琴实在受不了了,劝说道:“小翠,我劝你可别再磨牙了,再磨下去恐怕牙齿都要散架子了1” 这散架子三个字提醒了小翠,它转向元列,大怒道:“你做的好事,竟然把我的身体都给打散了!赔我身体来!” 元列倒是个儒雅的人,看着满地碎骨片,心生愧疚:“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骗人,你明明是故意的有意的特意的!”骷髅气恼地又跳起来。 肖琴好心地一把将它按在地上道:“小姑奶奶,你再跳几次,怕是要彻底粉碎了。” “松手!我的下巴!” 小翠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原来肖琴将它按下的时候,小翠的下颌骨重重地砸到地上,撞坏了一侧的颞关节。 肖琴急忙松开手,看到那骷髅一侧颞关节松开了,好心地又将骷髅头抱起来,咔嚓一声将颞关节给它安上。小翠嗷地嚎叫一声,骂道:“疼疼疼,可恶,你要害死我吗?” 元列觉得奇怪:“咦,你没有肌肉皮肤也没有神经,怎么还会有痛觉?” 毓嵬则一把将骷髅从肖琴怀里抢过来,大步走到窗前,手里举着骷髅身子探向外面。 小翠大惊:“你要做什么?天那!” 毓嵬冷笑:“我朋友在哪里?把他带过来,否则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这是二楼,掉下去你会如何?” 小翠大叫道:“千万不要,不要,我已经没有了身子,求求你,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放过我。” “我朋友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了?”’ 毓嵬的手摇晃一下,小翠吓得怪叫连连。 “不要松手,我再也不敢了。” 苏三觉得奇怪:“小翠,你莫名其妙的仇恨我,有什么事情可以冲我来啊,为什么带走暮先生?” 小翠叫道:“因为,因为他长得怪好看的!” 肖琴扑哧一声笑了:“你呀,真是死性不改,当初因为困于男色丢了命,成了一副白骨还放不下这颗色心,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想不到它让玛丽带走暮云平的理由竟然是因为这个,苏三也哭笑不得。 元列道:“咦,你怎么知道那个人相貌生得好的?” 苏三道:“哦,元先生,是肖琴带着我们来找你帮忙让暮先生住院的,当时你不在办公室,玛丽在,当然,这个东西当时立在墙角,想必是那时看到的吧?” “是,他走进来,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我的心都要……我每天站在这里装骨头架子……” 肖琴嘟囔一句:“你本来就是骨头架子啊,哪有心啊。” “闭嘴!”小翠最恨别人说自己是骨头架子。 “我每天站在这里,真是好无聊,有时候屋子里没人还能活动下,站在窗口看看风景。我和玛丽说不想就这样站着,可是我没有肉和皮肤,没法出门。” 元列忽然想到长谷川的那副骨架子,急忙问:“那个日本人的尸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和玛丽搞的鬼?” “是,那个人的尸体被运过来,我看着很新鲜长得也不错,便想不管男女只要能弄上一身皮肉也不错,没想到羊肉贴不到狗身上,我用尽了办法也没法将那些皮肉贴到自己身上去。只能叫玛丽偷偷扔掉。” 听到这,苏三长出一口气:“那还真得感谢你没对小梅的尸体下手。” 骷髅冷笑,怪声怪气地说道:“哼,我倒是想了,可惜她长得不好看。” 原来这元列才回国没几个月,小翠的骨架子随他一起回来一直在库房了。还是上周玛丽多次提起才从库房搬运出来,故此小翠对元列是格外的不满。喊道:“可恶,竟然一直将我扔到库房里,老鼠就在我脚下跑来跑去,还想啃我的脚趾!” 元列很是抱歉:“哦,对不起你要是早说明我一定将你好好地照顾起来,现在害的你成为这幅样子,很抱歉,不过你尽管放心,我可以想办法将你的身体复原的。” 小翠大喜:“真的吗?我的骨头都能恢复原样。” “嗯,请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完好如初的。” 毓嵬则恶狠狠地说道:“丑八怪,我朋友在哪里?快点告诉我,否则我把你摔成碎片,扔进茅坑一起沤肥料去。” 小翠的骷髅被毓嵬举在窗前,大家都看着窗外,这时就听着外面有人惊呼:“天啊,是玛丽小姐!她要跳楼!” 第十四章 生死两茫茫(上) 那骷髅一愣:“跳……跳楼……她跳楼做什么?” 肖琴道:“莫非良心发现,知道自己带走病人不对?” 元列扑到窗口去看,他不管不顾地将毓嵬挤到一边,毓嵬站立不稳一个趔趄,他好不容易站住,手却一抖,小翠的骷髅大叫:“小心点小心点,我掉下去要命的。” “你早都没命了。”毓嵬嘲笑道。 小翠牙齿咬得格格响,可惜对毓嵬却奈何不得,被毓嵬紧紧抓在手里,根本是动弹不得,想咬人又够不到。 苏三怕毓嵬将小翠气出个好歹,毕竟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这骷髅头目前可不能有事,便在一边劝道:“好了,山鬼,那暮先生和玛丽在一起,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吧。” 小翠也喊道:“过去,过去,我要过去。” “聒噪!再吵真把你扔下去摔粉碎。” 毓嵬晃了晃。 小翠立马闭嘴不敢吭声。它看出来了,这男人可不是苏三,一点都不心软,真把他惹急了可不是好受的。 元列从这边窗户看到对面四楼上站着的玛丽,急的大叫道:“玛丽,不要做傻事,我马上过去!” 苏三看到元列焦急的样子,心道他倒是蛮关心玛丽的。 元列踉跄着往外就跑,肖琴紧随其后。 苏三看看毓嵬道:“走吧,咱们也得过去,暮先生还在玛丽手上呢。” 毓嵬抱着骷髅头就要走,苏三喊道:“这样出去会吓到人的。” 是啊,这医院有个骷髅头不算稀奇,可要是这骷髅又会吵又能闹那可真要惹出大乱子了,刚才已经将三个年轻医生吓跑了。 毓嵬想了下,随手拎起椅子上搭着的白大褂,蒙在骷髅头上面,小翠叫道:“你想捂死我吗?“、 毓嵬伸手铛地敲在小翠的骷髅头上,呵斥道:“老实点。这里可是医院,被人发现你这样会被大卸八块的。” 小翠不想浑身碎骨,只能闭嘴。 一行人匆忙跑到对面楼下,那楼下已经围了很多人了议论纷纷。看到元列跑来,都向两边散开去,有几个中年护士看着元列,小声议论着。苏三鼻子好使,其实别的器官也挺敏感的,听到她们小声嘀咕说玛丽可能是为了元列跳楼,原来玛丽是元列从美国带来的,俩人一直很是暧昧,上周元列太太还来医院闹过的。 苏三听到这,看了元列一眼,他满脸焦虑,看来真是很在乎玛丽的生死。 玛丽真的会是为了他跳楼吗? 苏三觉得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上午看着玛丽还挺正常的,而且她要是之前就想死,又怎么会跟着小翠一起做坏事呢?除非是……苏三想到这,心里咯噔一下,看向毓嵬小声说:“我担心是常莲衣出现了。” 毓嵬点点头:“我也觉得太过诡异,玛丽要是想自杀也不会跟着小翠搞出这么多事出来。” 格格格。听到这话,小翠又气的将牙齿咬的格格响。 毓嵬又敲了骷髅的头盖骨一下,这头盖骨因为缺了小半个,敲起来的声音噗噗噗的,一点都不清脆。 元列在楼下喊:“玛丽,快点下来,不要做傻事!” 只见玛丽站在楼顶平台,听到下面有人喊叫,低头看看,接着身子一扭,手也舒展开,竟然就在平台上咿咿呀呀唱起京戏来。 她边唱边舞,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甩水袖。 元列吓一跳抓住肖琴的袖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肖琴可熟悉这一幕,急忙看向苏三。 毓嵬骂道:“他奶奶个腿儿的,常莲衣在她身上1“ 楼下的人看到玛丽在楼顶唱起了戏,都吃惊极了。 几个中年女护士窃窃私语道:“想不到玛丽小姐还会唱戏,这身段这样子还蛮过得去哦。” 一个岁数大点的医生道:“这是气糊涂了吧?” 毓嵬、苏三直接推开围观的人群就往楼上走。 元列愣了一下道:“我也去。” 肖琴也紧紧跟了上去。 上了四楼平台,玛丽已经开始唱牡丹亭了。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苏三喊道:“常莲衣,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位小姐跳楼?” 玛丽做出一个伸出兰花指的动作,轻轻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因为她竟然想带走我亲爱的,她必须死。” “你亲爱的?”毓嵬气的喊道,“胡说八道什么,你爱的难道不是玉麒麟吗?” 听到玉麒麟这个名字,玛丽愣愣地站住了,看着毓嵬好半天才问:“你怎地知道我师弟?” 这时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师兄,我在这里,我是玉麒麟啊,师兄。”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从后面出现。 玛丽愣了一下,接着连连摇头:“不对,你不是玉麒麟,我师弟又高又好看,年轻的很,怎么能是你这幅鬼样子?不对,不对,你在骗我!” 玉麒麟老泪纵横:“师兄,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我老咯,师兄,这四十多年我一直想着你,你到底去了哪里。” 说到这里,玉麒麟也开始唱了起来:“恼恨奸贼太猖狂,太猖狂! 私通北国害忠良, 要拆毁杨家天波府, 俺焦赞一怒去汴梁, 杀死奸贼谢金吾, 王钦若起了歹心肠, 他要杨家尽抵命, 保本多亏八贤王, 将俺发配沙门往, 披枷、带锁,恼胸膛!” 唱完双臂一挥,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利落。 这出《三岔口》正是当年玉麒麟最擅长的一幕。 玛丽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师弟,你真的是我师弟。这唱腔这身段,果然是你!” “师兄,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忽然失踪,我找了你好久,又去报官,后来局势乱起来,官府也不管事了。” 玉麒麟上前激动地搂住了玛丽,两个人抱头痛哭。 元列气的跳脚:“成何体统!老不修的!” 苏三劝道:“元医生,稍安勿躁,现在玛丽被一个叫做常莲衣的意识控制了。” 第十五章 生死两茫茫(下) 元列看着一个干瘦黝黑的老头将玛丽搂在怀里,心里如同打翻了调料铺子,酸甜苦辣顺着嗓子眼都往上涌。可是现在玛丽站在四楼平台边缘,又是唱戏又是跳舞,情绪极为不稳定,元列不敢大声呵斥,担心玛丽一时受惊再掉下去。 小翠在毓嵬怀里,听着外面热闹,正好风吹动了骷髅上罩着的白大褂,露出小翠一只黑洞洞的眼睛,这骷髅一看一个老头抱着个玛丽痛哭,当即大怒道:“老东西,你抱着玛丽做什么。” 它这一声大叫,将痛哭的玛丽拽回了现实,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怀抱中,一把猛地推开玉麒麟。 这玉麒麟站在平台边缘,被玛丽这么一推,忽然就摇晃一下,苏三和毓嵬都是一声惊呼;“小心!” 元列则开心地咧开嘴:玛丽果然是被什么别的东西占据了身体,看看,这不马上醒过来了? 众人离着这俩人都远,眼瞅着玉麒麟就要失足坠楼,玛丽忽然一把拉住玉麒麟的胳膊,嘴里叫道:“师弟!” 苏三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心道:常莲衣,你这附人身上的,怎么时灵时不灵的,这不是要害死人吗。 玛丽这边茫然拉住玉麒麟胳膊,玉麒麟脚站在平台边缘,身子摇晃几下又站住,楼下围观的众人看得清楚,不由惊呼:“小心!”。 毓嵬急了,将骷髅扔到一边就去拉玛丽,想帮着将玉麒麟拉回来,哪想到元列已经先行一步,一把抱住了玛丽的腰。 他以为这是玛丽,担心玛丽以身犯险,要将她拉回,哪想到此刻玛丽又被常莲衣附体,忽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住,当即吓得怪叫:“你是何人?速速松开我!”这么一挣扎,玛丽的手一松,玉麒麟就向后退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玛丽双手抱住了玉麒麟一只胳膊,玉麒麟半个身子都在楼下晃荡,若不是常莲衣借助玛丽的身体发力,恐怕玉麒麟早已经落在地上。 元列还是不依不饶紧紧抱住玛丽的腰部,嘴里嚷道:“玛丽,犯不上为一个老头牺牲自己,松开他。” 肖琴急忙喊:“师兄,别这样,会害死那位老人的。” 元列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心道一个黑手干枯的穷老头,死了就死了,我的小美人玛丽那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平台就那么大,三个人都在平台边上,苏三和毓嵬干着急却也没有办法,他们担心这个元列心怀叵测,恶意满满,若是贸然伸手去拉他,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 小翠被扔到地上,硌得骨头疼,不过白大褂被扔到一边,骷髅头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现在什么都能看到,就在一边喊道;“喂,小玛丽对我有恩,你们不能伤害她。”这骷髅头虽然有点话唠不靠谱,但毕竟活得年月久了,看事情全面,看到玉麒麟在楼下荡,元列很明显是只想抱住玛丽,中间的玛丽却又是一会是自己一会又换个芯子,首鼠两端的厉害,便继续喊道:“老头,你这样是要和你什么狗屁师兄一起害死玛丽姑娘的,玛丽姑娘是好人,怎么却被你们这些恶心人缠住,现在拉着你的是你师兄,可是明明用的玛丽姑娘的身体,这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懂不懂?哎呀,真是不要脸,好好地占了别人身体做什么?” 玛丽怒道:“闭嘴!若不是你们费尽心思将暮先生带走,何至于此?” 这很明显是常莲衣的意识在说话。 小翠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只是看着那个人年轻貌美,又是苏小姐带来的,带走了也无妨,收为己有,每天……” 毓嵬大怒:“呸,都是骨头渣子了还这般鲜廉寡耻!” 小翠却不生气,继续带着憧憬说道:“我就想,虽然做不成什么,就是每天对着看也是好的,赏心悦目。你们是不晓得,一个人活了那么久是多么寂寞。我一直很寂寞,过去这身皮相不够美,老天让我活的那么久,没有生死概念,却给我一张不好看的脸,真不公平?妖孽难道不都是倾国倾城的吗?等啊等啊,忍耐了那么多年我终于有了钱,可以随心所欲,却一时不慎没有把握好自己,陷入情网害死了自己,不好看的皮相也没留住,只剩下这具白骨,想吃的想看的想喜欢的就在我眼前晃啊晃,我真不甘心啊。” 苏三一直紧张地盯着阳台边缘的玉麒麟,只是听到这里也觉得小翠的心声是有些心酸。 这时就听着玉麒麟喊道:“师兄,能知道你的消息我这些年的等待也都值得了,切不可再害人,这位小姐和你无怨无仇,何必要陷人家于险境,师兄,现在知道你早已经被人害死,感谢上苍你的魂魄还未远去,等等我,马上就随你去,咱们一起上路,这样再也没有任何人将我们分开了。” 说着,伸出一只手去掰玛丽的手。 常莲衣吓坏了:“师弟,师弟,我会拉你上来!” 元列则喊道:“老家伙,不要害人,快点松手。” 玉麒麟对着玛丽一笑,紧紧盯着玛丽的眼睛,那眼睛黑中泛着蓝色,眉骨高,眼眶深,很明显不是纯粹中国人的眼睛,但玉麒麟却在那如水般清澈的眼神中看到常莲衣的影子。 他低头笑了笑:“尘满面,鬓如霜,万幸,师兄你还能认出我,且等等我,只是莫要嫌弃我老了,再也不是过去的玉面郎君啊,师兄!” 说着用力挣开玛丽的手,笑着掉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玛丽嘶哑着喊道:“师弟……师……” 元列则抱着玛丽的腰,将她抱回来,紧紧搂住大叫:“玛丽,玛丽,真是吓死我了!” 苏三、毓嵬和肖琴都冲到平台边缘,楼下惊呼声喊叫声四起,有人大叫着:“急救,赶紧急救。” 肖琴转过身来,看着元列,深深地叹口气,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玛丽瘫坐在地上,忽然醒过神来,转身一把掐住元列的脖子,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你害死我师弟,我掐死你!” 元列愣住,知道那个唱戏的什么东西还占据着玛丽身体,可是自己又无法逃脱。 苏三赶紧喊:“常先生,不要一错再错,玉麒麟是自愿走的,他是为了在另一个世界早点和你相聚啊。” 第十六章 一起走吧 玛丽的脸扭曲着十分可怕。 苏三紧紧地盯着她的手,继续劝说道:“况且是玉麒麟自己松开手的,常先生,你要尊重玉麒麟的选择,他只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只见玛丽的手放在元列脖子上一动不动,她在沉思着。 小翠的骷髅头则在一边尖叫:“快点把放开玛丽,你这人,不,你这个鬼,做鬼都不是好东西,男不男女不女,做事也是稀里糊涂,好端端的你干嘛附上别人身体。” 玛丽体内的常莲衣现在是急怒攻心,看什么都不顺眼,听到骷髅说话,顿时松开元列,恶狠狠地走向骷髅头。 小翠吓坏了,这个骷髅头只是逞口舌之快,它现在骨头都散架子了,头盖骨也缺了一块,没有任何行动能力,若是常莲衣真的发怒一脚就能将它踩粉碎的。 骷髅大叫:“救命呀!就命,谁救了我我以后就给他当牛做马。” 肖琴记恨它从美国的实验室逃离,在一边幸灾乐祸:“你本来就没命,大不了被踩碎了我再帮你拼起来。” 苏三忽然冲上前,一把抱起骷髅头,玛丽愣了一愣,面目狰狞;“放开它。” “常先生,你风华正茂的年纪遇害我们都很同情你,但你不能这样为所欲为啊,我听玉麒麟先生讲,害你的李家全家都被杀了,你的仇也算是报了,何必再要迁怒别人呢?” “哼,我堂堂男儿,被李家的人肆意侮辱,接着又大卸八块,埋在那个院子的几个地方,他们还不知从哪里求来符咒,镇住我的魂魄,让我岁岁年年都在承受当年的分尸之痛,到处都是鲜血,一片红!我的胳膊、腿都被砍下,在我的苦苦哀求中砍下,那恶魔还说要让我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被肢解的。这份苦,这份痛,你们谁能懂?” 玛丽表情扭曲着,满眼怒火。 常莲衣非常愤怒,这份愤怒无处发泄。 “我们都很同情你,这些年你受苦了,现在你可以自由活动,那是不是说明当年的符咒已经被破解了?” “是,你们在那院子挖尸体,无意中破坏了符咒,那些龟甲兽骨上也被你们搬走了,我终于可以自由往来了,这点,我还真得感谢你苏小姐,是你让我能随便行走。” “平子,平子在哪里?”毓嵬想常莲衣本来附在暮云平身上,也不知道暮云平现在如何了。 “他在这医院的地下室,好的很呢,那小丫头陪着他。” 原来暮云平被玛丽关在医院地下室,既然有那女孩子在他身上,看来他目前是安全的。 “常先生,还是先下去看看玉麒麟怎么样吧,我刚听下面的人说要将他送去急救,可能……他还活着。”苏三骗他。 玛丽缓缓摇摇头:“不,刚才我看到他的魂魄已经走了,他死了。” 苏三无奈,这常莲衣只是一个意识,自然能看到同样的意识,这点还真没法欺骗他。 小翠被苏三抱在怀里,吓得牙齿格格格打架,骷髅还用力往苏三臂弯里钻,用很小的声音带着哭腔道:“苏小姐,你真是大好人,从今以后我就跟着你,你就是我的主人。” 就在这时,一个人缓缓走上四楼平台。小翠虽然只剩下俩黑洞洞的眼眶,却不知这骷髅是如何看到的,它尖叫一声:“啊,我的美男!他来了。” 走过来的正是暮云平。 只见他一步步走向玛丽。 元列捂着脖子问:“喂,你想做什么?” 这个暮云平他是认识的,他曾经给小梅验过尸,知道他是著名电影明星,此刻看他竟然走到玛丽身边,眼神格外深情,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是喜欢玉麒麟还是喜欢我?” 暮云平忽然开口。 玛丽一愣:“你这是什么话,师弟他……我当年和师弟情深意重,他又寻找了我四十多年,这份感情……” 玛丽说到这里哽咽了,看来她体内常莲衣的意识也还是很重感情的。 “那你就是喜欢玉麒麟了?” 玛丽茫然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你还不快点去追他?” 玛丽一愣:“他才死了不久,不着急追。” 暮云平忽然笑了一下声音也变得如何小女孩一样,他说:“姐姐,你不知道吗?最近出了吞吃意识的怪物,无依无靠的意识离开身体很快就要被那怪物吃掉的。” 玛丽大惊失色:“不可能?” “姐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呃,你也是年纪大了,反正我也得赶紧跑,那怪物就在附近,真被它吞噬,那真是灰飞烟灭呢。” 暮云平说着身子猛烈摇晃,接着开始手脚抽搐。 毓嵬急忙抱住他,低声问:“平子,你这是怎么了?” 暮云平睁开眼,用很轻柔的声音说:“哥哥,是我,那怪物来了,要把我吞掉。” 玛丽忽然双手抱着头,啊地大声尖叫起来。 很快暮云平的脸皮一抖,一个沙哑的声音叫道:“臭丫头,你骗我!” “对,不骗你,你怎么会回到大哥哥身体。” 暮云平继续开口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原来附在玛丽身上的常莲衣的意识被吓得回到了暮云平身上,和小女孩又开始共用一个身体。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困住我?” 常莲衣暴怒,暮云平的表情格外狰狞。 “自然是要和你同归于尽,你不要再害人了,我们一起灰飞烟灭!” 小女孩的声音忽然坚强起来。 苏三忍不住叫道:“天啊,小妹妹,你要和他一起消失吗?” “不要,不要这样!”暮云平张大嘴巴喘着粗气,接着又用力推开毓嵬,倒在平台上痛苦地打着滚。 小女孩柔柔地声音传来:“大哥哥,我把他带走了,我只有这点能量,只能用同归于尽的法子了,大哥哥,您能最后说一声喜欢我吗?我真的是好喜欢好喜欢你。” 毓嵬按住暮云平的手脚:“平子,醒醒,清醒一点,小妹妹要走了。” 暮云平大吵大闹,扑腾一阵,渐渐平静下来。 他茫然地睁开眼,看着众人问:“我不是在病房吗?怎么在这里?” “平子,平子,你回来了!” 毓嵬高兴地和暮云平搂在一起。 苏三叹口气道:“这么说那女孩子和常莲衣都走了?” 暮云平点点头,有些感伤:“他们都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当时神智不请,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我喜欢你。 闹腾这么久,众人扶着暮云平和玛丽下了四楼。 玉麒麟面带微笑的尸体被盖上了白被单。 苏三深深地叹口气。 怀中的小翠也叹口气:“真可怜,他们两个年轻时相貌想必都是极美的,真是太可惜了,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他们呢?” 所有的恩怨都尘归尘土归土,苏三想,玉麒麟的和常莲衣,在另一个世界,真的能相遇吗? 番外 白骨大仙 小文今年十岁了,相貌酷似乃父,比同龄的孩子高大一些,性格却似其母,飞扬跋扈还有点嚣张,反正不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孩子。 虽然对着舅舅老老实实,可是等他舅舅出门了,整座别墅就他称王了。 他舅舅家有间书房,舅舅从来都不许他进去。 “小孩子家家,能看几本书,别把我的东西都翻乱了。” 小文撇嘴,心道以我老爹的高智商遗传,小爷我看过的书多着呢,你那书房有什么意思,我老爹和汉斯大伯的实验室,那才叫棒,人家高端实验室我都能随便进出,你个破书房牛什么啊? 这话可不敢明着说,他舅舅面冷心狠,瞪他一眼跟挖了人一块肉似的,他怕呀。 舅舅去香港了,小文如脱缰野马,楼上楼下撒欢,佣人也都知道这位小爷性格和三小姐一样,谁敢拦着? 小文大摇大摆地走进书房,哈哈笑了几声道:“舅舅啊舅舅,你就在香港多待些天吧,现在这书房是我的咯。” 忽然一声嗤笑传来,小文吓了一跳,喊道:“谁,谁在这?” 他冷静下来,又在书房里走了一圈,确定书架后面和书桌下面都没有人,这才坐到椅子上,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大部头,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 “小子,长得还不错。” 一个女子的声音,有点叽里咕噜。 小文这次听明白了,的确是有人说话,他站起身问:“你是谁?” 小文打小就听他妈说过,舅舅年轻时代遇到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家里藏个妖魔鬼怪也不算什么新鲜。过去小文听到,只以为他妈是管不了他,吓唬他玩呢,这会想起了觉的浑身毛毛的,急忙摸了自己胳膊一下,哎呀,汗毛都立起来了。 又是一声轻笑。小文辨明笑声传来的方向,可是那里并没有人,只有一个花瓶,插着几朵花,哦,旁边不知是什么东西,上面扇着一块布。 “对,就是我,就是我呀。”那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奇怪,声音真的是从那里传来的! 小文走过去,一把掀开那布,呀地叫了一声。 “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原来那布下面竟然是一个发黄的骷髅,头顶上还修补过,用铁丝连着。 这个骷髅在说话? 小文目瞪口呆片刻,好奇地问:“你是白骨精吗?” “你很聪明吗,很喜欢看西游记?” 头骨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文想起聊斋中的故事,认为这可能是白骨精的阴谋,直接干脆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我看书上说妖精要是知道了人的姓名,会叫人名字勾魂的,你可别想骗我。” 骷髅嘎嘎嘎笑了起来,笑的桌子都跟着晃动。 小文急忙用双手按住桌子问:“你疯了吧,要是摔下去了啪嚓一下,你碎了没什么,可我舅舅该赖我做的了。” “哦,原来罗隐是你舅舅,那我猜猜,你是三小姐的儿子?” 小文点点头。 “我是你舅舅的师父。”骷髅说话了,“其实我是白骨大仙,你想要什么我都做到。” 小文眼睛一亮:“真的吗?” 小翠想:到底是罗家的血脉,这胆子够大的,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看到我这么怪模怪样的竟然不害怕。哼哼,罗隐不在,我可以骗骗这小孩子把我带出去。外面世界多好啊,每天被关在这里无聊死了。 “是啊,不过有个条件,你带我出去转转,我就能有求必应。” 小文点点头说好。 小文找个纸箱子,将这骷髅装好抱着就走。佣人追上来问:“小少爷,你从先生书房拿了什么?” 小文眼睛一瞪:“我舅舅送我的书,我拿回去看,要你多管闲事。” 佣人不敢多嘴,小文抱着骷髅一路狂奔。 小翠喊道:“打开箱子,叫我看看外面啊,唉,你不要这样,我想出去透透气。” 小文压根不理它,抱着箱子就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开车的洋人听不懂中国话,但能听着这孩子的箱子里有叽里咕噜的声音,便问箱子里是什么。 小文说道:“啊,是个小狗崽!”小翠气的鼓鼓地,竟然骂我是小狗! 电光火石间,它想起多年前也有人说过它狗急跳墙。 那个人英俊潇洒,性格也颇为洒脱,后来自己就被苏小姐带着,同那个人天各一方,再后来就被关在罗家的书房,始终不见天日。 现在终于骗得这孩子将自己带出来,可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啊。 小翠想到这里,整个头骨都兴奋的发抖。 小文察觉到箱子里的异样,低头问:“小狗小狗,你抖什么。” 小翠将愤怒压了下去,想着他是个孩子,我不和他计较,冷静冷静! 小文下了出租车,直奔地下室。 原来他学习乃父,在地下室弄了个小小的实验室。 等小翠被从箱子里拎出来,放到工作台上面对一堆冰冷仪器时候彻底傻眼了。 “小朋友,这是什么呀?”它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问。 “你不是白骨大仙吗?这都不懂,实验室,这些是仪器。” 小翠隐约感到事情不妙,急忙问:“那你带我来这里……” “当然是好好研究一下啊,我只从神话故事中知道白骨能说话吗,如今亲眼目睹怎么能放掉这么好的机会!” 他笑眯眯地拎起一把骨科用的电钻,通上电后,那电钻滋滋滋地响着。小翠看着那抖动的电钻,忽然明白他要做什么,声音颤抖喊道:“住手,我是白骨大仙,我能答应你的所有要求,实现你的所有梦想!你不能这么对我。” 小文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那瑟瑟发抖的骷髅头笑的捂着肚子:“哎呦哎呦,还有这么笨的人,哦,不对这么笨的妖怪!什么白骨大仙,还能实现全部梦想,既然有这样的法力,为何还要被困在我舅舅的书房。哈哈,自己都傻透腔了,还当别人都傻那?” 没等小翠反应过来,电钻已经钻到头盖骨上了。 滋滋滋这个酸爽。 小翠急的大叫:“救命啊救命。” 小文在头盖骨上钻个眼,又去找凿子试图将那眼凿的更大一些。 看着那骷髅惊慌失措大喊大叫,小文笑眯眯地说:“别叫,叫也没用,舅舅不在家没人能救你,你就乖乖的给我做实验吧,白骨大仙。” 第一章新同事 苏三是绝对不会将小翠的骷髅放到自己家里的。 不是因为害怕,实在是这个骷髅太话唠。 现在,小翠的骷髅就站在(或者可以说是躺在)苏三的办公桌上絮絮叨叨。 “为什么不许我去你家,我听说你和那个山鬼住在一起。” 苏三急忙喝道:“胡扯什么呢,什么叫住在一起,我们住一个公寓。”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我想了想,姓暮的小子小白脸,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那个山鬼有男人气。” 苏三笑了:“你为何不选罗隐?” “呸呸,那个人?我怕他把我踩碎了。” 小翠的骷髅发出尖叫。 “嘘,找死啊你!”苏三做出个噤声的动作。 “可是山鬼还是要把你弄碎了沤肥呢。” “口是心非罢了,男人嘛,当然要装作大男子主义一点,其实怕是心里爱我爱得紧呢。” 苏三扶额,她也不知道这个小翠这么聒噪,简直要把人烦死。 从南京回来,如何处理这骷髅和碎骨片就成了难题。 按道理,它是个骷髅,枯骨而已,埋了就是,但将一个有感觉会说话的骷髅埋掉,大家都觉得有点活埋人的感觉,心里不舒服。苏三心想,小翠没有了手脚,只剩下个骷髅头,只要不被它咬到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于是苏三决定放就暂且把这个骷髅收起来吧。 肖琴的师兄元列本来是答应过,要帮小翠将身体骨骼复原,但是后来大家商量的结果,这具白骨实在太过诡异,要让它能走能跑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乱子呢,没有躯体对它反倒是最好的安排,于是后来就假借实验室失火事件,说那堆碎骨都被烧光了。 小翠气的七窍生烟(本来想捶胸顿足来着,关键身体消失了,只剩下骷髅头)。可最后还是无可奈何,自己失去了行动能力,真被那个英俊的疯子踩得粉碎再扔到乡下沤肥那就糟糕透了。 于是小翠也巴着苏三不放,在它想法中,苏小姐身边比那个山鬼和罗隐都要安全许多。 不过,令它想不到的是,苏三竟然将它藏在自己报社的办公室中,而不是带回家里。 它太麻烦了,苏三可不想每天都被一个骷髅头烦来烦去。 在苏三家里,还有看到相貌英俊的山鬼和罗先生时候,在苏小姐的办公室锁着,就得忍受无边无际的寂寞,偶尔进她办公室谈事情的竟然是个糟老头子,那个姓宋的编辑都五十多岁了,真是叫人没法看啊。太不赏心悦目了。 小翠非常郁闷,又无可奈何。 此刻的它尚不明白,自己漫长的一生就是一次修行,以后将要面对更多寂寥无奈时候。 “苏小姐。” 有人敲门,传来宋主编的声音。 苏三七手八脚将骷髅收了起来,关到柜子锁上。 “这么很气闷啊。”骷髅抗议。 “闭嘴。”苏三低声呵斥道。 打开门,宋主编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自从知道这位主编是莫名其妙的手下手,苏三对他的心理就比较复杂。 宋主编身边是个清秀的女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含着微笑,表情有点跃跃欲试的青涩。 “苏小姐,这是新来的记者,叫做骆雨眉,我想咱们报社能独当一面的女记者就你一个,打算让她跟着你学习一段时间,你看……” 宋主编深知这位小姐是不可得罪的,说话时格外的客气。 “既然是主编安排,苏三当然义不容辞了,你好,我叫苏三。” 苏三热情地伸出手去。 骆雨眉很高兴,低低叫了声:“师父。” 其实在报社这种地方,老人带新人也算是约定俗成的,苏三进来时被李主任百般刁难,后来自己暗中发誓,若是将来能带新人一定以礼相待,自己尝过的冷眼辛酸绝对不会再让新人品味了。 这个骆雨眉,长得娇俏可人,看着性情也活泼大方,苏三很满意。 稍微了解,知道她能读完大学原来还是靠一个好朋友的资助,苏三点点头说:“你这朋友真是好人,世人都喜欢锦上添花,真正做到雪中送炭的能有几人呢?” “是啊,师父,所以我现在都很感激乐萍,若没有她帮助,我现在指不定被叔叔婶婶卖到什么腌臜地方去了呢。” 原来这骆雨眉出身本来是富商家庭,十岁那年家里遭了强盗,父母被杀害,只剩下她一个孤女,后来跟着叔叔婶婶过活,依照她叔叔婶婶的意思,过几年将她嫁掉就是,没想到她读书时中学的好友叫做乐萍的,同情她的遭遇和家人商量资助她学费生活费,只要她想读书,乐萍会永远资助下去。 这乐萍的父亲是上海滩著名的大律师,叫做乐一维的,过去的律师,其实很大程度上和前朝时候的讼棍、刀笔吏有些相像,打官司都有点猫腻在。这乐一维深知自己犯下的过错太多,正好女儿要做善事也就顺水推舟,权当是给自己积德行善了。 骆雨眉也是个争气的,在乐家人的资助下以优异的成绩读完了大学,乐律师和宋主编是多年好友,便安排她来这边工作。 这些事骆雨眉自然是不能对一个刚认识的同事讲,只是她通过宋主编侧面了解过,这位苏小姐似乎是个孤儿出身,能走到今天这步一定很难,无形中这骆雨眉早将苏三视为自己的偶像,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向苏小姐学习,争取早点成为上海滩的知名大记者。 苏三看骆雨眉长得乖巧,人也会来事,很是喜欢,也就很认真地指点她一二。骆雨眉自己也争气,得到苏三指点帮助后第三天就独立发出一篇稿子,宋主编很是满意,在苏三面前称赞骆雨眉还是很不错的。 “是,骆小姐踏实肯干。”苏三也微笑着点头。 只是这新来的骆小姐总在苏三身边转悠,这可急坏了小翠。 它没法出来透口气,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骆小姐就过来求教了。 这天看完骆小姐的报道后,苏三听着小翠在柜子里不住叹气,苏三给自己泡杯茶,捧着茶杯道:“小翠,我求你可不要再叹气了,你这个样子我心情都跟着糟糕了。” “哼,你们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每天都要闷死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散心。” “咦,你又不是小狗,还需要每天遛弯吗?”苏三奇道。 “你又说我是狗!” 小翠在柜子里晃来晃去,发出噗通噗通的响声。 苏三好整以暇:“你跳吧,反正头盖骨就剩一半了。” 话音刚落,小翠马上安静下来。 这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是骆小姐带着哭腔的声音:“师父,苏小姐,出事了。” 第二章 例行询问 苏三急忙低声对小翠呵斥道:“不可出怪声,否则直接将你活埋。” 说完打开门,骆雨眉满脸惊惶,一见苏三就拉着她的手说:“吓死我了,我的好朋友,乐小姐死了!” 乐小姐。苏三记起来,是那天骆雨眉说过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多亏了乐小姐她才能读完大学。 “死了?怎么死的?” 苏三心道真是好人不长命,虽然不认识这乐小姐,可是从骆雨眉口中苏三已经认定这是个善良大方的女子。 “不知道,刚才陈先生采访回来说的,他上午那会说有个杀人案,他要去现场看看,我没当回事,等他回来听他和别人讲,说死的是一个大律师的妻子,而那大律师叫做程永年,正是我那好友乐小姐的丈夫,这……这不是说明死的是我那好友,天啊,苏小姐,我现在真是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三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柔声道:“那你问了老陈,证实是你那同学了?” “是,陈先生说就是程永年的太太,父亲是大律师,那不正是我那好友吗?唉,苏小姐我,我现在心里好乱,我看过苏小姐的报道,有很多关于凶案的,我想苏小姐经历过这么多事,一定能帮到我,我现在真是六神无主了。” 骆雨眉说到这里眼泪汪汪,苏三递上帕子让她擦擦泪水。骆雨眉胸脯起伏,看得出来内心很是难过。苏三劝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你所能做的就是安慰乐家的父母,等待警方调查,还你好友一个公道。” 骆雨眉听到这话,眼睛一亮,不由自主握住双手握成拳头说道:“一定是程永年,乐萍之前和我说过,她说程永年在外面有人!” 说这话时骆雨眉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愤怒之至。 “哦,这到是很重要的线索,若是警方找你了解情况,你可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们的。” 这时就听着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骆雨眉,骆小姐是在这里工作吗?” 来人正是苗一,知道自己要找的骆雨眉在苏三的办公室内,很是高兴:“苏小姐,这样真是太好了,我想占用你的办公室一会时间,问问骆小姐几句话就可以。” 苏三点头答应,拿起自己的茶杯就要出去,苗一笑道:“苏小姐不用离开,你在一边做个见证也好,今天勘察现场匆忙,我也没带其他人过来,按程序,询问时还要有第三人在场的。” 骆雨眉也说道:“是啊,苏小姐,现在你是我师父,我在你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苗一在目光在骆雨眉和苏三身上打个转,心道原来她们还是熟人啊。 “骆小姐,你的朋友乐萍小姐上午被发现死在家中,这件事你知道吗?” 苗一开门见山。 “是,刚才我听我们报社的陈记者说到这件事,心里很难受,于是过来和苏小姐说说,苏小姐,哦,现在是我在报社的师父,正在开解我。”从警察口中证实乐好友死讯,骆雨眉的眼泪又下来了。 苏三冲着苗一点点头,表示骆雨眉说的都是实情。 “能告诉我乐萍是怎么死的吗?”骆雨眉梨花带雨,看起来楚楚可怜,苗一为之心神一荡,急忙镇定心神道:“这个还在调查阶段,恕不能说。” “那她走的时候……会不会很痛苦?” “还好不会很痛苦。” 苗一有些安慰的成分。 因为经过法医肖琴检查,乐萍是被人从后面袭击,整个后脑部分受到了钝物击打而死。先是被打了一下,倒地后还在挣扎,之后凶手发疯了一样继续击打,导致她受创的后脑整个都扁了,样子很是吓人。 这样的死法,怎么能不痛苦呢? 骆雨眉有点松口气,又用手帕按按潮湿的眼角。 苏三在一边看到,心道这个骆雨眉还真是心思单纯,真的相信苗一所说死者死之前不会很痛苦。 苗一说这话时目光闪烁,嘴角还咧了一下,很明显是违心说出,可想而知,受害人乐小姐的死亡现场一定很凄惨。 “骆小姐,我们了解了你和乐小姐是最好的朋友,乐小姐遇害,你觉得谁最有可能谋杀乐小姐呢?” 苗一紧盯着骆雨眉的眼睛问。 骆雨眉恨恨地说:“程永年,他外面有人的。” “哦?程先生有外遇?是乐小姐告诉你的?” “对,就在上周,乐萍约我出来,我们在咖啡馆坐了一下午,她情绪很不好,和我说程永年和一个女大学生不清不楚,她很苦恼,想离婚又舍不得,问我怎么办。” “那个女大学生叫什么?” “这个我还不清楚,但是乐萍说已经委托了私家侦探在调查这件事,过去了一周,应该查到了吧?”说到这里,骆雨眉目光炯炯地盯着苗一说,“警察先生,只要找到那个私家侦探就能知道那女人是谁,乐萍不能这样白死,一定是程永年杀害了她。程永年原来是乐先生律师事务所的职员,为了追求乐萍费劲心思,我当初就对乐萍说,程永年这个人,只是看中了乐家的财力和乐律师的地位,不会有真心的,可是乐萍不听我的,她被程永年骗了,这才结婚几个月啊,她就被程永年害死了。” 说到这里,骆雨眉又开始哭。很显然,在她心里已然认定是程永年害死了乐萍。 “骆小姐,还请节哀,请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错怪一个好人,这件事会调查清楚的。” 苗一又问了一些有关被害人乐萍的其他问题,然后起身告辞。 “苏小姐,我们头最近很忙。”苗一出门时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苏三眉毛一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苗一嘿嘿一笑:“所以头儿没时间来找苏小姐,还请你不要生气嘛。” “咦,你哪里看到我生气了呢?苗……先生。” 苏三故意加重了声音,苗一吐吐舌头笑道:“呀,是我多嘴多嘴,苏小姐千万别生气。” 苗一走了,骆雨眉擦着眼泪问:“师父啊,你和这位警察先生很熟啊?” 苏三点点头:“是啊,我和他们很熟,放心我会帮你盯着这个案子的,他们都是很有能力的警察,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还乐小姐一个公道。” 第三章 反正和我无关 第二天,乐大律师之女死亡的消息已经在各大报纸上刊登出来。 沪江晚报是大报,自然不会像那些花边小报那么无节操报道,但是字里行间也在暗示说,被害者的丈夫似乎在外面有情人。这些和乐小姐的死,千丝万缕,关系扯不清。 苏三早上来到办公室就先看了自己报社的报道,看完后总觉得味道有点怪怪的。 正好宋主编走进来,苏三拎着报纸问:“宋主编,这个都是小陈的意思?“ “对呀,苏小姐以为是我改的吗?哈哈,宋某老朽,早就让大家放手去做,我只把握大方向而已。” “不是,主编,我只觉得有些事情不能确定的,现在说出去,将来万一是无中生有,会败坏我们报社的名声的,毕竟我们可不是那些八卦小报,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苏三不喜欢那些八卦小报的原因就是他们实在太过于牵强附会,而且什么事情都愿意往桃色新闻上去引导,故意放出烟雾弹搅浑水。 “你是什么意思?哪里不负责了?”宋主编眉头微皱,他接过苏三手里的报纸,大致看了一遍问。 “这里呀,暗示说被害者乐小姐的丈夫和别的女子不清不楚的,这些桃色新闻看着很抓人眼球,但我们沪江要是也像那些小报学,以后的路怕是要越走越窄了。” 宋主编闻言,沉思一会道:“好,我们问问小陈是怎么回事。我也觉得警方还在调查,我们就妄自菲薄是有点不好。” 正好,陈记者拎着油纸包着的油条走进来,看到苏三和宋主编手里拿着今天的报纸,得意地眉毛一扬:“哈哈你么看到今天的消息了,这可是个大独家,原来被害人的丈夫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哦,那个女人还是个大学生呢!多好的新闻,哈哈,我有信心挖到更多独家。” 苏三没说话,看向宋主编。 宋主编眉心拧成一个疙瘩,干咳一声道:“小陈,这样有点不妥吧?” 陈记者睁大眼睛问:“哪里不妥,这可是独家啊,正好死者是我们报社新来的那位骆小姐的好朋友,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这么多内幕消息呢!哈哈,我可真要感谢骆小姐。”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消息都是骆小姐告诉你的?”苏三急忙问。 “对的呀,要不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原来死去的乐小姐是骆小姐的好朋友呢?”陈记者咬了口油条,发现苏三和宋主编都用审视的目光望着自己,有点忐忑地问:“我哪里做的不对吗?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你做的没错。”苏三叹口气,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她想说的是,自己应该问问骆小姐的,为什么要这样说。 “为什么?当然是想帮乐玲讨回公道啊。”面对苏三的质问,骆雨眉神色不变。 “我们是大报,在本埠有举足重轻的地位,没凭没据的报道怕是不行的,我们和那些八卦小报是不一样的,那些报纸故意写点桃色新闻吸引眼球,这点在咱们这里行不通。” “可是,苏小姐我说的都是事实呀。昨天上午陈先生回来,我和他说起这个案子,知道是乐萍出事了,我就提了一下自己乐萍曾经和我说过的事情,这也是事实啊,陈先生写出来并无不妥,事实就该被更多的人知道嘛。” 骆雨眉的表情特别真诚,苏三真不知该怎么继续下面的话题。 她斟酌再三,还是苦口婆心道:“既然主编将你交给我,我就得对你将来负责,骆小姐我们真的不需要借住小报那种龌龊的心思来宣传自己,沪江晚报从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骆雨眉眼圈一红:“苏小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冷静镇定。” 苏三想了想,如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出事,自己也会有些失常吧?想到这里,苏三心里稍稍好受一些,只是又继续叮嘱骆雨眉,没有影儿的事千万别写,沪江晚报是大报,要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的。 骆雨眉诺诺连声,似乎是听进去了。 “这个案子啊……” 警察局里,苗一面带为难。 “苏小姐,这个案子不是你报道的,这个,我恐怕是难回答你的问题。”苗一说道。 苏三一笑:“我现在是沪江晚报的主笔,要是算我的案子也没问题呀,苗一,我们可是老朋友了,你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 苗一考虑一下,还是将案件笔录摊到苏三面前,嘴里说道:“,呶,可是你自己看的啊,和我无关。” 苏三抿着嘴笑着,翻开笔录。 首先就是受害者乐萍的现场情况。 死者在自己家中被害,奇怪的是,当时家中佣人都放假了,死者丈夫程永年自称那天自己在酒会喝多了,在一个旅馆睡觉。问他是哪个旅馆,他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因此苗一在死者丈夫的证词那划个大大的问号。 死者躺在书房内,从现场看是被人击中后脑,倒地后后脑部分又被多次击打稀烂,附在笔录上的照片能看到死者倒在血泊中,形容可怖。 死者是在前日深夜遇害,被害的那一天,死者家中的佣人都请假回家了,死者丈夫也没有时间证人,种种迹象表明死者被害不像是忽然发生,期间一定有人在背后捣鬼。 苏三闭上眼睛,心道按照骆雨眉的说法,乐萍的死果然是和她的丈夫程永年脱不了干系的。前天深夜,程永年去了哪里,去做什么,这些都需要详细调查。 程永年的询问笔录则是在不停的说冤枉,总的说来就是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乐萍的死是意外,做为她的丈夫自己也很内疚很无奈,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乐萍死去时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我是否有情人?开什么玩笑,我的爱是纯洁的,如意的,怎么可能有情人?荒谬,真荒谬!警察莫非是抓不到凶手了?” 程永年听到这样的问话,显得特别生气。 第四章 共同财产 程永年和乐萍住在合肥路上的一栋花园住宅里。 这是座混合结构的三层楼房,科林斯式圆柱、门廊及底层客厅的天花、部分窗檐与腰线上的装饰都呈现浓厚的古典主义风格。苏三站在门口,仔细打量着这房子。 “这房子不错吧。” 骆雨眉指着远处接着说:“呶,那边万宜坊那里,前些年邹韬奋先生住过的。”苏三点点头道:“邹先生是我们做记者的楷模,可惜去世太早。咦,想不到你对这里还蛮有研究的啊。” “哦,那是因为这栋房子是乐萍的陪嫁,我们读大学时我曾经住在这里陪伴她呢。” “原来是这样。你们还真是最好的朋友。” 佣人见她们进来急忙从后院迎了出来,哽咽道:“骆小姐,我们家小姐……” 听称呼,这个四十来岁的女仆应该也是乐家的人。 “我都知道了,人有旦夕祸福真是想不到。”骆雨眉看着女仆流泪,眼角也湿润了,急忙擦了一下。 “你来做什么?”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从二楼走下来,冷冷地说。 这男子一身家常睡衣,身上撒发着浓浓的酒气和一些酸臭气息,苏三想这应该就是那位死去的乐小姐的丈夫,他这是借酒消愁还是庆祝妻子死亡呢? “程律师,我只是想来看看乐萍去世的地方祭拜一下。” “只是祭拜一下?骆小姐蒙你所赐,现在所有人都认定是我害死了妻子,你满意了?”程律师到底是律师,虽然喝了很多酒,身形摇摇晃晃,口齿却还伶俐。 “我没有说过是你害死的乐萍,我只是说出我知道的事情,乐萍曾经告诉我,你有个情人,她还找私家侦探在调查你的情人。” 骆雨眉说的理直气壮。 “这些和乐萍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程律师有点气急败坏。 “有关系没关系要看警方的调查,程律师,你是律师,这些你比我要懂。” 程永年压抑着内心的怒气:“骆小姐,我看你是个女人不想和你计较,你不要逼人太甚。” 骆雨眉冷笑:“我逼人太甚?程永年,你摸着良心想想,敢说自己对乐萍的死全无内疚吗?哦,对了你们做律师的,也不需要良心这种东西。” 苏三冷眼旁观两个人的争执,骆雨眉理直气壮,气势很足,程律师的确时眼神闪烁,一直回避自己在外另有女人的事情。 “程永年,这是乐萍陪嫁的房子,我来这里祭拜乐萍,请给予方便。”骆雨眉深深地吸口气,捧着菊花看向程永年。 程永年挡在门口,场面很是尴尬,旁边的女仆眼光从骆雨眉脸上滑到程永年的脸上,看得出,她在听到程永年外面有人的时候也是极为震惊的,看向程永年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骆小姐,快请吧,这是我们乐家的房子。” 女仆鼓足勇气说道。 程永年瞪了女仆一眼:“你说什么?” “程先生,这栋房子……它是姓乐的。” 女仆加重了语气。 程永年气坏了,指着女仆的手指都在颤抖。 “好,好……你们乐家人,了不起!” “我们乐家人怎么了?” 苏三循声回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西装笔挺,唇边是漆黑的两撇胡子,相貌英武又严肃,苏三认出这就是沪上知名大律师乐一维,也就是死者乐萍的父亲。 “爸爸,你别听骆雨眉胡说八道!”程永年急忙解释。 乐一维眼睛深邃,直直地盯着程永年:“我找到了那个私家侦探,萍儿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雨眉,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骆雨眉泪盈于睫:“乐叔叔,都是我不好,是乐萍让我瞒着这件事,我要知道他会下毒手,一定会告诉您的,可是这一切都晚了都是我的错。” 说到这里,她悲从心来,捂着脸痛哭起来。 捧着的菊花也跟着颤抖。 乐一维长长地探口气,伸手拍拍她肩膀。 程永年尴尬的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程永年,这房子是我女儿的陪嫁,请你马上从这里搬出去。” 听到乐大律师这话,程永年面露尴尬,看看乐大律师又看看骆雨眉,忽然怪笑一声:“哈哈,好,你们真行!乐萍尸骨未寒就要将我从家里赶出去?你们两个……莫不是早都勾搭在一起的吧?” “你!血口喷人!无耻!” 骆雨眉愤怒极了。 “哈哈,无耻,我都要被你们扫地出门了,要那么整齐牙口做什么?别以为你们那点子猫腻我不知道,早都勾搭在一起了,也就瞒着乐萍呢,说我外面有情人,害了乐萍,我还说是你们老的小的不要脸,你骆雨眉想登堂入室做乐萍的小妈,被乐萍知道后恼羞成怒杀人泄愤呢。” 程永年果然是律师。全靠一张嘴。 乐一维冷笑:“果然,程永年,当初我就不喜欢乐萍和你在一起,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不过是仗着有几分皮相油嘴滑舌骗骗乐萍这样没有阅历的女孩子罢了。这里是我女儿陪嫁的房子,你还是要点面子,早点离开吧。” “我搬走?乐大律师你这律师怎么做的?我和乐萍是夫妻,这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她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她的,我们夫妻的房子凭什么我搬走?” “你这是耍无赖!”骆雨眉怒不可遏,用力将那把菊花砸到程永年的脸上。 程永年用手摸了一把脸,嘴里呸了一声:“骆小姐,看在乐萍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你给我明白点,再有此事我会告你的。”“你告,你告!是你杀了乐萍,你这个杀人凶手!” 骆雨眉还要上前厮打,苏三担心她吃亏,急忙拉住她劝说道:“骆小姐,事件还在调查,稍安勿躁,真相会很快就被调查清楚的。” “这世界滑稽透了,夫妻二人本来是最亲密的关系,一方忽然死了另一方就被人怀疑,千夫所指。我也觉得奇怪,乐大律师,当年你妻子忽然去世,你可否被人如此怀疑过指责过?” 程永年看着乐一维,嘴角忽然上翘,带着嘲讽的笑:“一切自有警方做主,你们若是再闹,我就报警告你们私闯民宅。” 第五章 不被看好的婚姻 “乐叔叔,您不要生气,真的把您气坏了谁来为乐萍报仇呢。” 从程永年家出来,骆雨眉扶着乐一维来到万宜坊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乐一维点点头:“萍儿真是太可怜了,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这时乐一维的目光落到苏三身上,方才气氛紧张,他根本顾不上问,此时方才认出这位女士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乐律师您好,我是沪江晚报的苏三。” “苏小姐,我就说看你眼熟的很。” 乐律师和宋主编是很好的朋友,骆雨眉能进沪江晚报还是乐律师安排的,苏三过去也顺带采访过这位沪上大律,两个人见过几面的。 “唉,让苏小姐见笑了,这些家务事,唉……”乐律师叹口气,脸上老相尽显。苏三上次见到他还是在半年前,彼时他腰板挺得直直的,目光炯炯,整个人都很有精神,看着完全不像五十多岁的人,看来独生女去世对他打击真的太大了,整个人像是被针扎过的气球,泄去了所有精气神,显得苍老许多。 “乐律师还请节哀,找到杀害乐小姐的凶手,为她报仇是最重要的。” 苏三低声安慰着。 “自然是那个混账,一定是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被萍儿知道。我知道这人恶劣,真是想不到他竟然能痛下杀手!”乐一维说到这里表情格外沉重。 “现在警方还在调查,一切还要再等几天。”苏三在一边劝说着,她天生就对一切好奇,刚才又目睹了这案子背后的种种,更是起了好奇的心,试探着说:“乐律师,您也知道我跟进报道过很多案子,对查案这些也有些许体会。” 乐一维点点头:“是,我看过你写的一些报道。宋主编也夸赞苏小姐是沪上隐形大侦探。” “我很好奇的是,程永年是忽然这样还是一直比较恶劣呢?” 乐一维看了骆雨眉一眼,骆雨眉说道:“这个我是很清楚的,其实起初乐叔叔是很不喜欢程永年的,并不想乐萍和他交往,我当时也劝过乐萍,没人比我更清楚一个出身贫寒之人向上爬的野心了。” 说到这里,骆雨眉有点不好意思:“苏小姐,请原谅我这么说话。” “可以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也都心有不甘。” 苏三从第一天就看出骆雨眉眼睛里掩饰不住的跃跃欲试。 想到她家道中落,在别人资助下完成学业,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然会有更深刻的认识,为提升自己的地位,恢复原来的生活状态而努力,只要不损人利己就没什么不对的。 “我的信条是利己但不能损人,一个人努力向上没有错。” 苏三解释道。 “多谢苏小姐能理解我。我经历那么多,一心想摆脱困境。所以我看到程永年第一眼就认出这是和我一样的人。他和乐萍在一起一定是有野心的,乐叔叔是沪上著名大律师,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程永年一个才出道的小律师,太需要乐叔叔提拔了。” “对,雨眉和我提过几次,我暗中观察发现这个程永年果然是个有野心的人,同时他的出身也很不好,他的母亲是个……暗娼。” “啊?”苏三吓一跳,她猜到程永年的出身想必是很寒微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样子。 “我当时已经委托私家侦探调查过了,我将调查的资料交给萍儿,可是萍儿却指责我看人看事带着阶级观念,说我是老脑筋冥顽不灵,程永年的母亲是被社会损伤侮辱的可怜人,我不该用过去的眼光看人,她一定要嫁给程永年。” 说到这里乐律师已经是老泪纵横。 骆雨眉急忙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嘴里说着:“当时乐叔叔气的都住院了,我也苦口婆心,可乐萍根本不听劝,唉,闹到最后她结婚都没有通知我。” 说到这里,骆雨眉神色黯然。 乐律师跟着叹口气。 乐萍对骆雨眉算是非常好了,竟然能闹到不许骆雨眉参加婚礼的地步,看来乐萍真是铁了心要嫁给程永年。 “程永年一个小律师,根本就接不到什么案子,也不知是怎么和萍儿认识的,从此就紧追不舍,萍儿从小养尊处优,从不懂人心险恶,我和雨眉都拿她没办法,甚至不经我同意就私自去和程永年注册结婚,事情已然没有办法,我为了让她生活好点只好给她房子和钱,程永年是很穷的,连生活租房的钱都拿不出。唉,苏小姐,也不是我嫌贫爱富,实在是两个人地位环境相差悬殊,我舍不得女儿吃苦啊。” 苏三点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乐律师我能理解您的感受。” 这时咖啡厅的侍者送上咖啡和点心。 苏三注意到骆雨眉看到那个侍者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僵急忙低下头去。, 那侍者微笑着说:“请慢用。” 他走的时候看了骆雨眉一眼,有点吃惊道:“骆小姐,好巧。” 骆雨眉只能点点头:“哦,你在这里上班。” “呵呵,我还是在那间店,只是今天顶替一个好友在这家上一天班而已,骆小姐,前天真对不起,咖啡洒到您的身上,我……”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们领班没有再说你吧?”骆雨眉一挥手,似乎是小事一桩不值得一提。 “没有,多亏骆小姐帮我说话,否则我就算不会丢工作也得扣薪水的。” 那侍者说话间端来一份栗子蛋糕说:“这个是我感谢骆小姐的。” “雨眉这孩子心底善良,经历过大起大落,还能保持善良平和的心,我很为你高兴。” 乐律师看了那侍者一眼道:“那人看着眼熟,好像是萍儿家附近蛋糕店的。” “是,就是在那里,我过去和乐萍总去那间店,熟悉了。” 骆雨眉看着乐律师说:“乐叔叔,您多少吃点东西,我看您状态不是很好,现在乐萍不在了,我可以当我是您的女儿,我会代替乐萍永远照顾您的。” 乐律师点点头:“萍儿看男人没有眼光,但是在看朋友上还是看得很准的,我只后悔没有提醒她多像你学学,害的她被坏小子骗走,现在命都没了。唉,过去总认为女儿要富养,谁能想到富养的结果是这样呢?” 苏三则看着那侍者的背影,随意地问了一句:“咦,前天,乐小姐不是前天遇害的吗?骆小姐你当时就在附近?” 第六章 爱情是个什么东西 “啊?是啊。”骆雨眉眼中闪过愤怒,“现在想起来我都恨我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去看看看乐萍,要是我过去了她就可能不会死了。唉,当时真是阴差阳错啊。” 乐律师闻言大惊:“什么?你前天就在附近?是和萍儿约好的吗?” 骆雨眉摇摇头:“不是,我是去那附近有个采访,哦,就是在乐萍家不远,给影星梁人美做专访,那天很巧,曾作家也在梁家,我们三个人还合影了只是照片还没有洗出来。” “曾作家也在?” “是啊,那天这个侍者不小心将咖啡洒到我身上,我去见梁小姐的时候觉得很不好意思有点失礼。因为专访的时间是定好的,我实在来不及去换衣服,梁小姐和曾作家人都很好,叫我不要在意这些小事。” 苏三想到前天的确是有个专访给骆雨眉做,只是梁人美和曾作家关系很好,她倒是不知道,看来哪天需要向曾作家打听一下那天情形。 “原来梁小姐也住在那附近,刚才到没听你说到。”苏三说这话时一直盯着骆雨眉的眼睛,看到骆雨眉有点不自在地向下看着:“哦,我忘记了。” 苏三想,这怎么能忘记呢。刚才进乐萍家的时候你还提到过邹韬奋先生曾这附近住过,怎么前天采访对象也住在这附近就忘记了呢?这不是随口一句事。 苏三看她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又追问一句:“是忘记了还是你不想说。” 听到苏三这话,乐律师的腰板瞬间直了,目光炯炯盯着骆雨眉,后者叹口气,眼泪掉了下来:“是,是我不想说,我无法原谅自己,不想提到这件事,如果我当时顺便去看看乐苹她也不会出事,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说到这里,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乐律师道,“乐叔叔,你骂我吧,打我几下也好,我真是,一想到这些难受的都无法呼吸要死掉了。” 乐律师摇摇头,双手捂住脸,很是痛苦无助:“不怪你,都是命都是命啊,当初我能坚决一点,也不至于此啊。” 骆雨眉送乐律师回家,苏三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将刚才的事情捋了一遍,心想怪不得都说女怕嫁错郎呢,这乐小姐若是不嫁给程律师也许还不会死。 这样念头一冒出来,苏三心里一惊:不对啊,乐小姐的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我不能现在就给程律师扣凶手的帽子,虽然这个程律师看起来是的确有点问题。 苏三盲无目的地走,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回过头去,正对上莫明笑眯眯的脸。 “哈哈,好久不见了,什么时候从南京回来的?”莫明打开车门。 苏三上了车道:“有空吗?送我去警察局吧。” 莫明笑道:“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又要去警察局会情郎?” “去你的,我是对一个案子感兴趣。” 苏三和莫明的确有段时间不见了,就连袁晨也忽然消失了一样。 “袁晨最近做什么呢?好多天没看到她了。” “哦,我现在带一批学生,袁晨跟着在那边培训,大概还有几个月才能回来。”莫明开着车,忽然问道,“听说孔家对罗公子很看重啊。” 苏三淡淡地应了一声。 车子嘎然停住,莫明半转过身子盯着苏三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三心道,罗隐外祖家的事情是不能对外人讲的,只能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道:“你怎么也爱多管闲事了,管好自己得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不用我操心?”莫明冷笑,“不用我操心,等你被罗公子卖了还替人数票子呢!” “那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莫明眼中闪过阴霾:“苏苏,你不要执迷不悟,我实话和你说的,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昨天吃饭时我知道听说孔家和罗家在议亲!我从杭州开车跑回来就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说着他揉了自己脸一把:“看看,这张老脸,折腾的一夜都没睡,你对我就这个态度?” 苏三看他眼中满是红血丝,神情疲惫,相信他的话,低下头去轻声说:“我不想提这件事,他要是真为了家族为了事业选择孔小姐,那就随他去吧,这样的人早点认清也好。”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真是害怕你……” “怕我要死要活?”苏三笑了一下,那笑容在莫明看来却又着无限酸楚,他忽然握住苏三的手:”放心,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苏三不着痕迹地抽开自己的手,指着前方说:“看看,到处都是人,你都堵住路了,赶紧开车走吧。” 莫明轻轻一笑:“警察局对吧,这会估计罗公子不在,他最近可忙的很,孔小姐从南京追来了。” “我又不是去找他。”苏三盯着前面的往来的行人,忽然叹口气说,“刚遇到个案子,有位小姐被杀了,凶手可能是她的丈夫,这位小姐之前为了嫁给这个人几乎和家庭朋友决裂,谁能想到呢,现在又成了这样。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苏三很少说这么感性的话,莫明在一边说道:“爱情就不是个东西,遇到的不喜欢,喜欢的遇不到,再来个视而不见的,哼,所以啊,得不到也别强求,怎么不是一辈子呢。”说到这他忽然又笑了,“我到想起当初军校的一件趣事来。” 苏三示意他讲下去。 “哈哈,这个故事就有点那个了,我只是讲趣事啊,你不要怪我。当初我们军校那会儿女生很少,有个女生长得跟铁塔似的,又高又壮又黑,能将我一把拎起来。”苏三看着莫明煞有介事的比划,扑哧一声笑了:“乱讲吧,能把你拎起来,那得什么样的人,穆桂英啊?” “后来呢这个女同学爱上我们班一个男同学,那个男同学是个白面书生,见到那女同学避之不及。女同学堵住男同学问:你躲我是不喜欢我?男同学很尴尬,女同学笑道:别看我壮,别看我黑,灯一拉就是杨贵妃。” 苏三笑了,轻轻拍他一下:“又胡说,这是当小姐面讲的吗?” 莫明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们那女同学说的。” “那女同学现在呢?这么有性格的人过去怎么从没听到你提起?” 莫明神情忽然严肃下来,叹口气道:“死了。死在北平,她当年负责发展暗杀团成员,后来制造炸弹出了事牺牲了。” 苏三闻言微微一愣:“想不到,那个男同学呢?” “死在常德,那时是个团长率军突围失败,自杀殉国了。” 沉默了好一会,苏三说道:“他们地下会遇到吧?”“ “谁知道呢,那对冤家,遇到了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爱情这玩意,真是叫人捉摸不透,那男同学当年一直念着要为女同学报仇,最终舍身取义。” 第七章 凶器上的咖啡味 “啊,我们头儿,这会儿不在。” 苗一正在和小那说话,看到苏三进来,脸上滑过一丝不自在,说话时语气加重在这会儿。意思是这会儿刚好出去,其他时间都是在的。 苏三笑笑:“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想了解下乐萍被害一案的进展。” 苗一很明显松口气,小那瞪了他一眼,干咳一声道:“哦,这个案子苗一跟进的,那个……苏小姐我去给你倒茶啊。” 说着逃也似的转身就跑,苗一暗自心里骂他没义气。苏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坐下问:“能不能透露点乐萍案子的情况啊。” 苗一心虚地摸摸鼻子:“呵呵,这个自然是可以,苏小姐不要这么客气嘛。” 苏三反问:“我客气吗?一直这样的呀。” 苗一呵呵笑着,在办公桌抽屉寻找案卷卷宗。 这时肖琴推门进来,看到苏三,咦了一声:“就你自己?” “你以为还有谁?山鬼?”苏三微笑着反问。 肖琴心虚嘴硬:“他来这里做什么?谁想见他呀。也就你吧,头发长见识短,总来我们这找事做。” “你呀你,死鸭子就剩下嘴硬了。” 苗一见两个人你来我往又斗起嘴,起身道:“哦,你们先聊着,我还有点事。” 说着就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苏三喊:“喂,你干嘛去?我还想了解下案子呢。” “肖法医知道呀,问她好了。” 屋里就剩下肖琴和苏三,你瞪我我看你。 肖琴先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刚过来时看到小那见鬼一样跑的飞快,这会苗一也逃了。你是怎么他们了?看到你都想跑。” 苏三冷笑;“我哪里知道,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家伙。” 肖琴从苏三的话里听出点意思,上下打量她。 苏三拍她一下:“嗨嗨,别用你那盯尸体的眼光盯着我看啊,看得我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职业习惯了,对不住,再说你又不怕这些。” 肖琴明显敷衍。 “职业习惯,我不信你看山鬼也是这眼神。” “你呀,就不能装回傻?”肖琴笑着道,“去我那吧,你可以看看相关的证物。” 这种邀请,换个人听来怕是要骂上一句:你十三点啊。 但在苏三听来,却是很有诚意的邀请。 乐苹的尸体停放在医院的太平间,并没有运到警察局法医室。 按照肖琴的说法是因为头部破损严重,法医室的冷藏室温度不够,这个天气,时间久了尸体腐败非常快,何况还是个一塌糊涂软塌塌脑浆迸流的尸体。 法医室的一张桌子上,摊放着一件带血的真丝睡袍。 富含蛋白质的真丝睡衣吸饱了鲜血早变成硬邦邦的,呈现暗红色,血腥味扑鼻。 苏三站在一边看了看问:“乐小姐就是穿这身遇害的?再没别的衣服?” “是啊,就这件,原本是白色真丝睡袍,可惜沾满血迹就成这样了。” 肖琴嘴里啧啧叹息:“乐小姐死亡现场真的很凄惨,整个后脑都被砸的不成样子了,也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凶手太狠了。” “这种睡衣还是白色的,穿上若隐若现啊,她能穿着这样的衣服见得人,一定关系亲密。” “是呀,所以大家都怀疑是死者丈夫杀人。”肖琴连连点头。 “凶器是什么呢?” “呶,在那里!”肖琴指向旁边桌子上放着的台灯。 那是大理石底座的银行灯,绿色的灯罩子上血迹斑斑,下面的黑色底座上想必也都是鲜血,只是因为底座的颜色看不出来而已。 苏三脑海里浮现一个形象:乐萍倒在地上,还有气息,求生的欲望让她不住扭曲着身体,苦苦挣扎,一个黑影挥舞着银行灯,用力地一下下向下砸去。 这凶手真残忍。 苏三忍不抖了一下。 肖琴看出她陷入沉思,也低声说道:“第一下,她还没有死,还在地上挣扎过,地板上找到了断裂的指甲,是用力抓着地板挣扎时折断的,接着凶手开始一下下的击打,一共打了有十多下吧,其实这样的重击两三下后乐小姐就已经因为颅骨破碎死亡了,可凶手还是用力一下下砸下去,这大概更多的是一种发泄吧。” “太残忍了。”苏三闭上眼睛。 眼睛闭上后,人的感觉会更加灵敏。 刚才进屋,只觉得到处都是血腥味,闭上眼睛后,其他的味道淡淡地显露出来。 苏三问:“你刚才喝了咖啡?” 肖琴瞪她一眼:“我还没变态到那个程度,这满屋子血腥味,我可不想浪费好咖啡。” “之前呢?前几天在这房间喝过咖啡?” “没有没有,统统没有。”肖琴有点没好气地说。 过后又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语气太强烈,羞涩地笑了一下道:“原来他不喜欢咖啡,喜欢喝茶的,我最近也开始喜欢喝茶了,从南京回来就一直喝茶了。” 那么,这淡淡的咖啡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苏三伸手去抓那件浸满鲜血,硬邦邦的睡衣。 肖琴道:”唉,你小心点啊,这可是重要物证。” 苏三看了看周围,从一边的架子上戴上了手套,然后轻手轻脚地拎起睡衣。 没有,咖啡味不是从这睡衣上传来的。 苏三小心地将睡衣原样放好,然后将目光投向一边的银行灯。 苏三拎起灯,看向黑色的大理石底座。 以苏三的身高,想用这个灯做凶器,还要用的上力气的话,应该是将它抱在怀里。苏三试着抱着银行灯,屏气凝神,肖琴见她面色严肃,抱着灯,吓了一跳,问道:“喂,你这是怎么了?乐小姐附体了?” “那不是附体那是脑电波影响。”苏三一本正经地回答。 肖琴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这是做什么?” “我在想,凶手当时是怎么使用这台灯行凶的。” 苏三将银行灯倒过来,仔细查看底座。 “这底座都是血,难为你还抱在怀里,这上面除了血还有什么啊?” 肖琴见苏三检查的格外仔细,也凑过来看。 “咖啡,有咖啡的气味,这里应该是沾上过或者是蹭上一点咖啡。” 苏三心里已经一片冰凉。 第八章 骆小姐的嫌疑 “一个女子,穿成这样被人杀害,我看杀她的只能是她最亲密的人。” 罗隐办公室内,苗一手一挥坚定地继续说道:“是程永年,杀她的人是程永年。” “那程永年为什么痛下杀手呢?”罗隐手指关节一下下敲着桌面,笃笃笃,听得办公室内的几个人都跟着神情紧张起来 “自然是外面有了情人呗,一言不合就下了杀手,现场那个情景,很显然凶手忽然爆发。再说苏小姐刚才说了吗,程永年处心积虑追求乐小姐也是另有目的,这人就是一门心思向上爬,啥事干不出来啊。“ 苗一认定凶手就是程永年了。 “程永年这个人,我大概看了他的履历,这人的确出身是非常寒微,他前二十多年都在努力向上爬,城府极深,这样的人怎么会忽然爆发杀妻呢?再说以他的心机和手段,若是一门心思向上爬,这乐大律师可是上海滩律师界翘楚,他怎么可能为了一点感情上的事情就和乐律师为敌呢?” 罗隐摇头。 “对呀,这夫妻双方的关系,看似亲密无间,但一旦有一方出事,另一方一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这程永年做律师的,这点事情不会不懂吧,若真是他杀人,我觉得应该能做的更精心漂亮点,这现场太粗糙了,满地血,很明显的忽然起意,这不像是程永年会做的事。”小那也在一边说道。 “程永年聪明啊,他是个智商很高的人,一定猜到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所以他故意将杀人现场弄的那么乱七八糟,以此显示自己是清白的,让别人不能怀疑他。这点小心眼,哼,我一眼就看穿了。”苗一说到这里很是洋洋自得。 小那反对:“你当程永年傻呢,你都能看出来,那程永年能这样做吗?” 苗一喊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笨?” 小那笑道:“哈哈,我可没那么说啊,你不能扭曲我的意思。” 罗隐发现苏三只大概讲了自己了解的程永年的情况后,就一直缄默不言。罗隐低声问:“你怎么想的。” 苏三看着罗隐,却不知道该如何讲出自己的怀疑。 骆雨眉是个积极向上的女子,但现在疑点已经指向她,苏三敬佩她能在艰难环境不堕落不怨天尤人,乐观拼搏的精神,但一想到那银行灯大理石座上的咖啡痕迹,就如鲠在喉,憋的心里闷闷的疼。 她和肖琴从法医室出来后就遇到罗隐急匆匆将车子停下。 罗隐没待车子停稳当就跳下来,脸上还带着怒气,一抬头看到苏三,微微愣了一下。苏三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愕和一点为难,苏三立马想到方才苗一和小那的支支吾吾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本来是一直相信罗隐的,但孔小姐紧随不舍又跟着回到上海,苏三还是很不舒服。 本来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斜眼觊觎,一直盯着不放,这换了谁都不自在呀。 罗隐这人也是很有意思,本来是个公子哥脾气,这一年来倒是收敛多了,也会看着苏三脸色行事。现在是心里稍微有点鬼,毕竟孔小姐追到上海来对苏三而言不是什么好事。罗隐是心里有鬼就会对苏三特别好,处处看苏三的脸色,这会在办公室讨论案情,他就发现苏三有点心不在焉,急忙小声问。 苏三看着罗隐满脸关心,叹口气道:“我有点新的发现,不过还需要找个证人证明一下,我实在是不愿意相信一个纯洁向上的女孩子会杀人,还是用那么残忍的方式。” 苗一闻言哦了一声:“苏小姐,女孩子?你说的是难道是你那位同事小姐?” 苏三点点头:“是,我在凶器大理石底座上发现了一点咖啡的痕迹,而据我了解,乐小姐被害那天我的那位同事,嗯,她叫骆小姐,在乐小姐家附近咖啡馆出现过,身上还被侍者不小心浇上了咖啡。” 苏三说到这里迟疑下道:“不过我需要去找一个人证实一下。” 曾作家看到罗隐陪着苏三一起进来,有点意外。 “罗先生,好久不见了。” 曾作家被放出来也有罗隐的功劳,她自是心知肚明。 “曾作家,不知你可看到最近的新闻,一位律师的妻子,乐小姐遇害了。”罗隐开门见山。 “哦,你说的是乐萍小姐,我认识她的。” “你认识乐小姐?”苏三心道这曾作家交际范围还真是广呢,她继续问,“乐小姐遇害那天,哦,就是前天,听说你就在乐小姐家边不远的梁家,影星梁人美的家里。” “对呀,我也是看了新闻才知道,原来乐小姐和梁小姐住的很近,这两个人我都认识的,不过却是第一次去聊那个小姐那里,我们在筹备一个新戏,你晓得,我对剧本向来精益求精,梁小姐是这部戏的女主角,我们那天正在谈这个戏。”曾作家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哦,一定是你们报社那位骆小姐告诉你的吧。” “是的,曾作家,你可还记得骆小姐那天是什么时候到的梁小姐家?” “啊,原来是问那位骆小姐的事情。她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来的,嗯,是三点左右,她来了后我听着客厅的钟报时,我当时还想这位骆小姐还很准时的。”曾作家眼睛一转,拍拍胸脯道,“苏小姐你要吓死我了呢,一上来就问乐小姐的案子,又是我在梁小姐家里的,罗探长盯着我又是眼光灼灼,吓得我以为你们是在怀疑我呢。” 苏三笑了:“你想到哪里去了。好好的我们为什么怀疑你呢?” “因为,我和乐小姐曾经发生过一些不愉快。” “啊?你?”苏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就在上周吧,在一个沙龙上,我说起正在写的一部小说有个娼妓的角色,她很不高兴,和我争论什么娼妓都是真的可怜之类,我和她话不投机挤兑几句,当时她竟然气的转身就走,哦,这件事梁人美小姐也是知道的,她那天也在。”曾作家说到这叹口气,“我的生活实在太戏剧化,所以刚才一听你们说起乐小姐的案子我就吓一跳。这叫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第九章 作案时间(一) 骆雨眉在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去梁人美家,当时身上还有咖啡痕迹。 “咖啡是在哪个位置?” 苏三指着衣服问。 “这里。” 曾作家比划一下,是在衣襟的部位。 这个地方的话,抱着台灯用力向下砸,会刮蹭到吗? 苏三想了想,假设手里抱着东西比划一下。 曾作家和罗隐早都对她见怪不怪,坐在一边喝着咖啡,看着她。 苏三比划完了,一抬头看到这俩人都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问:“那她是什么时间走的呢?” 曾作家回忆一下道:“这位骆小姐和梁小姐似乎也是老相识,聊起来是很投机的,那天时间过得非常快,你是晓得,我不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说话,懒得聊天,但是梁小姐和我还有事情要谈,我就只能坐在一边看书了,当时心里还有点生气,觉得这个女记者真讨厌,明明看到人家在忙还聊起来没完没了。对,还拍了合影,拉着我拍照,我也没给好脸色。” 不错,这番表现的确像是曾作家的做派,苏三微微一笑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可能是我当时心急,看了会书,这时梁小姐说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我还愣了一下,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三个小时转眼就过去了。” “六点?” 苏三和罗隐都是一愣。 因为验尸报告显示乐萍大概是死于五点钟左右,因为六点的时候她家佣人回来了,看到她倒在血泊中,急忙跑出来呼叫,接着打电话报警。警察赶到现场是在六点半左右,当时死者身上已经出现了一点隐约可见的尸斑,这个佐证也足以证明死者已经死亡一个或者两个多小时。 “期间那位骆小姐一直没有离开吗?” 苏三急忙追问。 “离开?她能去哪啊,又是拍照又是访问的忙乎了好一阵子,我就在旁边看书,不过我看书是很专心的,虽然没注意她们在聊什么,可她要是离开我是能看到的,一直没有离开。直到六点钟的时候,梁小姐说太晚了,应该做饭了留她吃饭,她才走的。” “你能确定是六点钟?” “确定,骆小姐来的时候,客厅的挂钟在敲着三点,不过后来那钟出了问题,那是个古董钟,据梁小姐说还是前清时代的东西,有时候会被卡住,拍完照的后,我在一边看书,梁小姐就回卧室找出个小钟表放在一边看时间,我们都不太喜欢带手表的。”曾作家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手腕,那上面戴着一个玲珑剔透的镯子,“时间对我而言不是很重要,一只手腕戴镯子,另一只再戴手表,我觉得挺傻的,不能接受,所以出门都不带手表,我的生活工作也都很随心所欲,对时间要求度不高。” 苏三能理解曾作家的想法。她不需要出门工作,只要安心写好自己的小说,剧本,然后每天喝喝茶吃吃点心,逛逛街寻找下灵感就好,的确不是很需要计算时间。 “骆小姐走了之后呢?你也走了?”罗隐问。 曾作家点点头:“是,骆小姐走了后梁小姐说采访一下午,她说的口干舌燥头也疼,实在是没精力和心情再和我讨论剧本了。我当时听着很生气,心想你不想再讨论了早说啊,何必叫我等那么多久浪费时间,于是我就离开了梁小姐家,一个去逛星光百货了。” “那么,曾作家你出门时是几点钟?” 罗隐始终揪着时间问题不放。 “这个,那梁小姐出门是在六点钟,我是等了一会再走的,大概是六点半?也许六点多一点,哎,谁知道呢?我并没有看表。” “那你是出门叫的黄包车咯?” “对的呀,站在门口等了一会看到黄包车过来。” “这就怪了,梁小姐出门的时间和和乐小姐家佣人发现了尸体,出门大声呼叫时间是差不多的,而到了你曾作家出门,彼时大概是警察赶到案发现场,既然乐小姐和梁小姐住的很近,你们出门的时候外面都该很喧哗才是啊。” 罗隐觉得有些环节好像对不上。 曾作家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看看,我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这拐来拐去,我又有嫌疑了。可我那天出门周围真是一切正常,很平静,我没发现哪里不对劲,罗先生,你要晓得,我们写小说的人都是很敏感的,没有敏感的体质和观察力也没法写出小说来。” 苏三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曾作家的说法。 “而且我从梁小姐家里出门,心里挺窝火的,径直去了星光百货逛到晚上才回家。这些都有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可以证明的,我是那家百货公司的常客了,售货员小姐们都认识我的,你们可以去打听下就知道了。要是我杀了人,能那么悠哉悠哉的去逛百货公司吗?” 曾作家盯着罗隐反问。 苏三心道:别人可能不会这样,但是以你曾作家的个性和胆子,若真是你杀了人,故作镇定去逛百货公司真的很有肯能的。当然这番话是不能说的,因为就凭对作品角色的一点争执,曾作家还没有杀害乐小姐的理由。 “这个我们会去调查。然后你就回家了?” 罗隐点点头面无表情发问。 曾作家只能面露不悦,继续回答:“是,直接回的公寓,这点我那公寓的管理员和百货公司的司机都是可以证明的。” “我当时心情不好,就买了很多东西。”说到这里,曾作家微微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她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女人嘛,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都会给自己一个疯狂购物的理由,我买了很多东西,自己拿不了的,还是百货公司的人开车送我回来的。那家星光百货还真是不错,我当时走的很累了,逛得起劲忘记了时间,逛到最后脚疼的都站不住,回家一看发现竟然才八点多,看来我真是老了,不过逛了两个小时就累成这样。” 曾作家说的很明白,骆雨眉三点钟到了梁人美家,六点左右离去,随后她也离开梁家来到星光百货,逛了两个小时左右,八点多钟到家。 时间脉络清清楚楚,这三个人都没有作案时间。 第十章 作案时间(二) 现在苏三和罗隐站在合肥路上乐萍家外面。 苏三指着一个方向道:“曾作家说,梁人美住在那里。” 从乐苹家到梁人美家,走路的话不到五分钟。 苏三和罗隐沿着这条路默默地走了一个来回。已经入秋了,巨伞一样的梧桐树,大叶子有些泛黄,澄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在地上形成斑斑点点的光圈。 真是人间好时节啊,还不到一层秋雨一层凉的时候,天高云淡秋高气爽。 这条街两边都是很高档的独栋住宅,路上行人不多,各个西装革履,女子或是旗袍或是洋装,打扮得体。 如果没有谋杀案,这还真是一处好所在。 “走一个来回也就十分钟,如果骆雨眉中间从梁人美家出来杀完人后再回去也是很简单的事。” 苏三沉吟道。 “可曾作家说,期间骆雨眉并没有离开过。这个观点不能成立。” 罗隐抬头看着路两边的梧桐树:“也许只有站在这里的梧桐树才知道那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什么,谁杀的人。” “可是那咖啡到底是怎木回事呢?”在苏三的坚持下,肖琴果然在那个凶器——银行灯的大理石底座上提取到咖啡,一点点的咖啡痕迹。肖琴按照苏三指出的地方,用棉签一点点擦拭着,最后脱脂棉上显出一点点的淡褐色,用仪器一检测,果然是咖啡。 就算没有仪器检查,苏三也能闻到棉签上的淡淡咖啡味。 罗隐指着乐苹家旁边的咖啡厅道:“你不是说咖啡是那家店的侍者不小心弄上去的呃?我们去那里看看。” 走进咖啡厅,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迎了上来。苏三一看,正是昨天遇到的那个侍者。 “你还真辛苦啊,昨天帮人顶班,今天也不能休息。” 那人看了苏三一眼道:“哦,你是骆小姐的朋友。” 苏三点点头。 坐下后,那侍者送来了罗隐点的咖啡。 “这位是警察局的探长,有话想问问你。” 苏三向侍者介绍道。 那侍者急忙点头哈腰:“探长先生,您想问什么啊。” 做他这行的,很清楚什么人是不能得罪的,态度很恭敬。 “大前天,骆雨眉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大概是两点多吧,她说要去附近,中午没来得及吃饭,在这吃了一份意大利面一杯咖啡。上咖啡的时候,我当时脚下一滑,大半杯咖啡都溅到她下面的衣襟了。”侍者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衣襟,这个部位?”苏三指着自己的衣服。 “对,幸好那天骆小姐旗袍外面是一件白毛线罩衫,她说来不及去换了,去朋友家里可以将罩衫脱下来。我当时吓坏了,因为白毛线浇上咖啡是洗不净的,我这就要被开除了,没想到骆小姐人那么好,和领班讲情。” 苏三心想,如果是白毛线罩衫浇上咖啡,这样一定可以找到那件衣服,穿上那件衣服抱着那银行灯,也就能知道底座到底会不会蹭到咖啡污渍上。 两点半左右到了咖啡厅,又吃了一份意大利面,期间经历了被咖啡浇到衣襟上,那么出来的时候去梁人美家里应该是三点左右。 罗隐和苏三走出咖啡厅,苏三指着梁人家的方向道:“要不要去问问梁人美。” 两个人来到梁人美家门口,梁家的佣人说小姐不在家,去电影公司了。 两个人只能无奈地站在门口。 这时苏三说道:“这样,我们也顺着那天曾作家的路线走一遍看看呢?计算一下所需要的时间。我总觉得时间那里有一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两个人站在梁人美家门口看好了时间,然后挥手叫来两辆黄包车,前往星光百货公司。 一路无话,到了百货公司,苏三又看了一下表。 从梁人美家到百货公司用了三十一分。 苏三想的确是有点不对劲。按照曾作家的说法,她从梁人美家出来是六点多一点,那么路上就用了三十分,她到了百货公司已经近七点了,可是到家却是八点多,坐汽车回去的,应该会快一点,但就这样实打实也就逛了一个多小时啊,怎么能累的走都走不动了,还能买那么多东西?东西多的自己都无法雇黄包车回公寓,还是百货公司的车送她回去。苏三向罗隐讲明了自己的疑惑,罗隐也点头认为苏三说的很有道理。 曾作家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六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除去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她应该买不到那么多东西。 这段时间一定有问题。 罗隐亮明身份找来大前天当班的售货员小姐。 “啊,曾小姐啊,是啊,她是我们店里的常客了。”售货员小姐想了想答道。 “那,你可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吗?” 苏三心想还真如是曾作家所说,这百货公司的人都认得她。 “嗯,什么时候来的我还不清楚,不过在我这里买了美国的玻璃丝袜子,是在五点左右吧。” 五点左右! 罗隐看看苏三,眼光充满了惊喜。 “你确定是五点左右!你怎么知道是那个时间?” 罗隐追问着。 苏三则握紧了拳头,果然这时间有问题。 “那是因为那天我姆妈要我五点左右回家,要给我安排和人相亲的,我很讨厌这种事,坐在一边让那些少爷老爷挑选太讨厌了。我本来是五点要下班的,特意找经理说自己加班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姆妈问起来我也能有借口。曾小姐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和值班的经理说这件事。” “当时她买的东西多不多啊?” “好像不多,就一个小小的纸袋子,第二天我听说曾小姐昨天逛了几个小时,买了好多东西,还是我们公司的车送她回家的呢。” 果然,曾作家说的都是真的。 而百货公司的经理和司机都说送曾作家到家是在八点左右。 “当然是这个点了,我们公司八点半关门的呀,曾小姐真能逛,足足逛了几个小时呢。” 经理笑眯眯地说道,他身份经理,当然喜欢这样有钱有闲的顾客。 “曾小姐六点从梁人美家出来,怎么却被人看到五点多就在百货公司呢?”从百货公司出来,罗隐自言自语。 第十一章 作案时间 (三) 以苏三对曾作家的了解,她不会也没有理由在这件事上说谎。 死者乐小姐的生活圈子和她有交集,大概是因为程永年出身的问题,乐萍对曾作家作品中一个人物有争议,但这点小事也应该不会导致曾作家愤而杀人。 曾作家这个人,总得来说就是清高,清高到认为别人都不配和自己争辩的份儿,遇到乐小姐这样的情况,她当时可能有点生气但过后就会觉得她算个什么啊,评价我的角色,就她?也配? 这样性格的一个人,过几天再因为这件事去杀人,怎么看都不像。 从星光百货出来,苏三想了想道:“可能是曾作家记错了,她这个人很没有时间观念的。” 罗隐摇摇头:“可能性不大。她言之凿凿,不像是记错了的样子、” 说话时忽然手掌一翻,露出一个盒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地说:“刚才你问话那会,我又问了卖首饰的售货员,顺便买个项链。” 说着将盒子递到苏三手上。 苏三打开盒子,是一串珍珠项链,珠子并不算大,但珠圆玉润流光溢彩。 “这个,很贵吧?” 苏三拿起项链,那些珠子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饶是苏三了解的不多,也能辨认出这串项链怕是价值不菲。 罗隐笑笑:“反正都买了,戴着玩吧。” 苏三犹豫下,将盒子放到随身的包里。 “其实那会,是孔小姐那边……” 罗隐刚要说自己之前去做了什么,苏三摆摆手道:“算了,我不想听你们之间的事,只希望你自己把握好相处的程度。” 苏三将项链装好拍拍自己的包道:“你若无情我便休,到时就把这串项链磨成粉每天涂脸,我还能越来越漂亮呢。” 她虽然是玩笑的样子,语气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决。 罗隐急忙道:“不会有这一天的。” 苏三瞟他一眼:“但愿吧。” 从百货公司出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两个人吃了点饭再次来到梁人美家里。 梁人美已经回来了。 看到罗隐上门愣了一下,随即娇笑一对小梨涡格外动人:“哎呀,这是哪阵风将大探长吹来了,快,请坐……” 这梁人美是近两年红起来的影星,相貌极为妖艳,据说是读书时候被一个导演发现挖掘的,出演了一部电影后一鸣惊人,红了起来。红了以后自然要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当然也就知道罗隐是谁,说话时眼波流动,一股风流媚态不自觉的呈现出来。 苏三看过梁人美的电影,这是第一次见本人。想不到她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交际花的气质,娇艳姿色也难掩风流本色。 “哦,那天的事情啊,记得呀,怎么了?就是骆小姐来给我做个专访嘛。” 梁人美说的轻描淡写。 “梁小姐不知道这附近发生的血案吗?”苏三看不得她假惺惺的样子,乐小姐遇害的事情各大报纸都登了,苏三不信她不知道。 “啊?乐小姐的事情?看报纸见过有这么一个事,只是忙起来也没仔细看。可是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乐小姐也不是很熟,只是点头之交吧。” 梁人美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显出迷茫。 “是这样的,梁小姐,骆小姐来做采访的那天是几点来的?”罗隐问。 “三点啊,她刚进来客厅里的挂钟就敲三点,我还对曾作家说骆小姐真是守时,说三点到就三点到呢。” “那后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 “六点吧,我家那个大笨钟啊,总卡住,我和骆小姐很谈得来,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时间,还是我看到那挂钟又卡住了,事先拿个小钟表放在一边,等我们聊完看到那表都六点了,我留她吃饭她又不肯就走了,哦,曾作家马上也告辞了。唉,我现在这心里不安那,怕是曾作家生我的气了,我那天真不是故意冷落她的,实在是顾不上。” 苏三见她说话时,眼中像是涌了半池春水,微波荡漾,一颦一笑都冲着罗隐,让人心里老不自在,苏三便故意刺她道:“我觉得有点奇怪呀梁小姐,我们沪江来做晚报,一定是提前和梁小姐约定好的,怎么梁小姐还要请曾作家来讨论剧本角色呢。” 梁小姐娇笑着:“这了不怨我,是曾作家忽然就来了,我也是没办法,唉,苏小姐,你也晓得我们这些演员啊,红不红不还是看导演和编剧,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大编剧呀。” “骆小姐和曾作家走了后呢?梁小姐就没听到这街道上有些热闹?” 苏三又问。 “这个,忙着准备晚饭,我还真没注意,我这个人最不爱看热闹了。怎么,难道乐小姐是那阵子出事的吗?”梁小姐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浒山忽然的,睫毛如翩飞的蝴蝶。 苏三也不禁感叹,真是个美人啊。 “梁小姐确定骆小姐是三点来,六点走的,期间并没有出去过?”罗隐要求确定一下。 “是的呀,不信你们可以问曾作家,她当时一直坐在一边看书吃点心了。” 梁人美和曾作家对时间的描述都和百货公司那边的说法不符。 苏三看着客厅挂着的钟表问:“就是这个钟经常被卡着?” “对的呀,这可是个老古董,实在是舍不得扔了。” 墙上挂着的钟表造型古朴,罗隐是识货的,起身看了看点头道:“这的确是个好东西。” 这时老妈子端着茶上来,听到客人夸赞这个钟,便笑道:“先生说的是,这钟啊听说还是当年慈安太后赏的呢,我们家老太太那边是在京城做官的,这个钟哪都好,就是年头久了,有时候拍一下就能被卡出,还得打开盖子调。” 梁人美瞪了她一眼:“林妈妈,你又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也不怕客人笑话。” 林妈低头拎着托盘退下,苏三走到那钟旁边,忽然伸手在钟表盖子上拍了一下,梁人美面色大变:“苏小姐你做什么。” 苏三转头笑道:“哎呀,还真的被卡住了!” 第十二章 作案时间(四) 梁人美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苏三回头笑道:“这可怎么办呢、哎呦,梁小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罗隐在一边憋着没笑出声。 苏三怎么好意思说不是故意的呢,明明是故意的有意的走上前去拍了一下。 梁人美看着罗隐的目光投向自己,急忙扯了一下嘴角:“哦,没什么,等会再拍一下就好了。” 苏三狡黠地笑笑:“哦,是这样吗?”说着又是啪的一下。 梁人美现在脸黑的简直像个包公。 只见苏三再拍了一下后,原本不走的钟又开始咔咔咔走了起来。 “哈哈梁小姐,你家这个挂钟还真有点意思呢。” 梁小姐呵呵呵笑着,却不说话。 罗隐目光阴沉盯着那钟表:“恐怕不是有点意思,是有很多意思。梁小姐,你说钟坏了就找个小闹钟放在身边了,这挺奇怪啊,明明拍一下就能好的嘛。” “我,开始没想那么多,正好回房补一下妆,看到那个闹钟在梳妆台上随手就拿下楼了。” “自始自终都是梁小姐一个人回房补妆,带着闹钟下楼。” 罗隐继续追问,脸色严肃完全不给梁小姐面子。 梁小姐有点尴尬,点点头。 “梁小姐,你有没有调过那个闹钟?”苏三试探着问。 “没有绝对没有。”梁人美回答的非常迅速表情有些紧张。 这个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想都不想了。 苏三噗嗤一声笑了:“梁小姐,你怎么那么紧张呀,你那个闹钟真是好,竟然那么准时平时都不用调,其实我的意思是那个闹钟既然放在梳妆台边,说明梁小姐一定是经常使用的啊,就没有用那个闹钟定过时间的莫?” 梁人美哼了一声:“没有。” “哦……”苏三点点头,“怪不得梁小姐想都不想就回答没调过闹钟,原来还真是这样的。” 梁人美尴尬地笑笑:“我实在不知道今天罗探长和苏小姐上门到底是所为何事?只为问这个时间的问题?” 苏三点点头:“对呀,就为这件事。”罗隐则问道:“梁小姐,我听说在一个沙龙上,乐小姐和曾作家曾经有过些争执,当时你也在场。” 梁小姐忙不迭地点头:“是的呀,是的呀,吵的很凶的,曾作家的脾气就是大,扭头就走,气的不得了,那天在我家说起这事她还余怒未平呢。” “哦?在你家曾作家是怎么表现的呢?”苏三很感兴趣,因为据曾作家自己所言,轻描淡写的,意思是乐小姐那种欣赏程度的人不配评论自己的角色,懒得理她,根本就没提在梁家又旧事重提的事,怎么梁小姐这里却是另一种说法呢。 梁小姐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有些为难地说:“哎呀,这……我不好背后说这些的。” “我们只是好奇而已。”罗隐说道。 “是这样的,曾作家来了我和她说起乐小姐住在附近,曾作家就表现出很气愤的样子,说乐小姐上次简直是无理取闹,我当时还劝她不要和乐小姐一般见识。” 苏三听到这,心道这梁小姐的语气显出一种轻视味道,她不是和乐小姐不是很熟悉吗?怎么这语气有点怪呢。 罗隐用目光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也就没什么了,后来骆小姐来了,我们合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我就接受骆小姐采访,曾作家坐在一边了。” “中间曾作家有没有离开过?” 罗隐忽然皱紧了眉头,苏三知道他想问什么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好像出去过。我想一想啊,当时和骆小姐谈话,恍惚看着曾作家好像出去了。哦,我问问林妈。” 梁小姐喊来林妈,那个林妈想了想说:“是,那天下午那位曾小姐出去买了包烟。” 听到这里,罗隐担心地看了苏三一眼,苏三手紧紧地抓着茶几一角,重复一句;“你确定她出去买了包烟?” “是的呀,我当时看那位曾小姐出去还问了一嘴,听说去买烟,我就说我去好了,曾小姐且等等。可是那位曾小姐好像脾气蛮大,一脸不耐烦的,挥挥手就说不用了。” 林妈说到这嘴角一撇,手轻轻地挥了一下,显出不耐烦的样子。 苏三叹口气,林妈学的很像,这的确是曾作家平时的表情动作。 梁人美点点头:“呶就是这样。” “那这个闹钟当时放在哪里?曾作家又坐在哪里?” 罗隐紧紧地盯着手上的闹钟问。 梁小姐指着一边的桌子道:“骆小姐和我在这沙发坐着,曾小姐坐在那看出吃点心,那个闹钟嘛。在那张桌子上放着。” “那就是说曾作家可以接触到那个闹钟了?” “是的呀。”梁人美点点头,看着苏三和罗隐面色凝重,急忙掩口,“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这个闹钟很重要吗?” 临走时苏三问:“梁小姐过去认识骆小姐吗?” “不认识。上次做专访是第一次见。” 苏三和罗隐走出梁家,许久,苏三长长地叹口气。 罗隐问:“你开始怀疑梁小姐搞鬼,后来又担心是曾作家?” 苏三点点头:“梁家那个挂钟,自然是梁小姐最了解,她在挂钟和闹钟上动手脚是在简单不过,可是我实在想不明白,梁小姐为什么要在闹钟上动手脚。还有曾作家,她根本没提自己曾经买烟的事,也很可疑,唉,现在我脑子很乱。” 苏三着实有点看不清了。 银行灯底座的咖啡痕迹说明骆雨眉很有可能是凶手,可是时间线说明她没有作案时间。但是因为曾作家这个时间线现在已经乱了,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在表上动了手脚。 梁人美笑盈盈的脸和曾作家冰冷冷的脸在苏三眼前晃动着,她揉着眉心道:“烦死了,我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了!” 罗隐伸手抚了一下她的眉心:“好了,看看,都拧成个疙瘩了,会有皱纹的,我觉得我们先放过这个时间的问题,彻底调查下梁人美、曾作家和死者的关系,这个梁人美,很有问题。” 苏三忽然惊呼:“哎呀,既然曾作家曾经去买烟,那么她也无法证明当时骆小姐和梁小姐都没有出去啊。” 第十三章 丈夫的秘密(上) 审讯室内,程永年和罗隐隔着桌子坐着,面色凝重。 苏三坐在一个角落,算是旁听。 忽然程永年站起身,双手扒着桌子,气势汹汹地看着罗隐:“我抗议!” 罗隐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表演下去。 “我抗议你们将我管、关在这里,哦,还有这个,这还有个记者小姐。你们当我是什么?杀人嫌犯吗?这是藐视人权!我抗议!” 程永年拿出法庭中的那一套,罗隐冷冷地看着他表演,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程先生,我只是想向你核实一些情况而已,你这番表演,过了点吧。” 程永年脸色极为难看,敲着桌子:“过了点,罗探长,你的意思是说我在演戏?” 罗隐耸耸肩;“你若是自己这样认为,我没有异议。” 程永年在法律界混了几年,深知什么人是能得罪,什么人是需要敬而远之的,于是他又坐回去,一字一句地问:“那么罗探长今天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是否认识梁人美小姐和曾作家。” 程永年显出茫然神色:“梁人美,看过她的电影,这也是错?哦,对,曾作家也是,说实话,她的小说我没读过,实在不和我的口味,我看过的电影据说有她编剧的,叫做什么来着?” 程永年想了一下道:“《太太万岁》,这个电影我看过的。” 苏三在一边仔细观察着程永年。此人长相不错,高大英俊,否则也不会吸引乐家大小姐乐萍的注意,言谈举止也很有点派头,当然,忽然被带到审讯室坐下的气急败坏不算在内的话。 很多人都善于伪装。 只有在无意识中做出的行为才代表了内心想法,苏三认为程永年脸上愤怒也许有演戏成分,眼中茫然是做不得假的,他真的不认识现实中的梁人美和曾作家。 “接下来我们来说说你和那位女子的事情。” 罗隐将几张照片摆在程永年面前。 他瞪大眼睛盯着照片,看向罗隐的时候脸上显出扭曲狰狞:“罗探长,你们不要太过分。” 相片是罗隐从那个私家侦探那拿到的。那私家侦探接受了乐萍的委托,调查进展的很顺利,但情况并不像是骆雨眉所说的那样。 “罗探长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揭人伤疤吗?” 程永年一听到那个背后的女子,立马勃然大怒。 “程律师,你不要激动嘛。” 苏三看到这里,忍不住感慨,这程永年一听到那个女人的事情就开始激动了,其实他和乐萍之间,只要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可惜乐萍恐怕到死都是对程永年外面有人这件事无法释怀,真是令人唏嘘。 罗隐摇摇头:“程律师,我认为夫妻之间大可以开诚布公,你背后隐藏的那位小姐到底是何人,直接对乐小姐讲明多好,何必遮遮掩掩,反倒领夫妻反目呢?” 程永年叹口气,随即冷笑:“你们知道什么,尤其是你,罗探长,你的出身上海滩谁人不知,你何曾明白我们这些从底层努力向上爬的苦?” 苏三忍不住插嘴:“所以你对暗中资助你的姐姐百般隐瞒,甚至你在乐小姐面前就没提到过你还有个姐姐。” 大概是苏三的话充满了质问语气,程永年激动地站起身挥舞着双臂:“是,我一直在隐瞒我还有个姐姐,隐瞒我能读完大学是姐姐资助的事实,可是你们以为我的心里会好受吗?” 程永年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坐下趴在桌子上痛哭失声。 “我要如何对人介绍我的姐姐?红舞女?交际花?人尽可夫?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们这样的出身,也只能女承母业,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两人是不是同一个父亲的,也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这样的不堪往事你们要我如何对乐萍明说?” “可惜,乐萍到死都不知道你外面养着的女人其实是你的姐姐。你们这样互相隐瞒,最后成了这样,何苦呢。”苏三叹息道。 程永年抬起头,满面泪痕:“我没有杀人,乐萍查到我外面养这女人,我正在犹豫是否要对她讲明此事,还在犹豫之时她就遇害了,我心里也是……非常难受,我是真的爱她的,也许当初的目的并不纯洁,但后来她在知道我是妓女的儿子后还一如既往的爱着我,甚至不惜因为我和乐律师断绝关系,我深受感动,早在内心发誓这辈子都要好好对她爱她,只是她怀疑我和别的女人有染,还找私家侦探调查,我一直在犹豫是否告诉她真相,哪想到还没等我明说,她就……唉,都是我的错,我要是早点告诉她……” “早点告诉她也无法挽回她的生命。”苏三安慰道。 原来罗隐找到了乐萍雇佣的那个私家侦探,那侦探认识罗隐,一见就叹息真是造化弄人,这都是命啊。 原来他接受了乐萍的委托调查,很快就查到程永年和一个曾做过舞女的人关系密切,从职业习惯出发,他觉得这女人应该是程永年养的外室,便如实将调查情况告诉了乐萍,之后他又接着跟踪调查,竟然发现原来那个女人其实是程永年的姐姐,当年为了程永年求学还卖过身的。这私家侦探急匆匆的要将后续调查交给乐萍,哪想到乐萍却被杀了。 可惜临到死,乐萍还是陷在丈夫背叛的痛苦中,真是令人感慨啊。 既然程永年没有移情别恋金屋藏娇,那么程永年也就没有一气之下杀害乐萍的动机。 因此罗隐认为,也许该调查下乐萍周边的社会关系,比如说梁人美和乐萍的关系,以及曾作家和乐萍的言语龌鹾。 “人已经去了,程先生节哀吧。” 罗隐现在已经换上很正常的神色,平静地看着程永年问道:“程先生有没有怀疑对象?你妻子到底会和何人结怨。” 程永年眼睛一转,牙缝里挤出杀气腾腾的三个字:“骆雨眉。” “为什么?”苏三问。 “因为这个女人不是好东西,她曾经试图勾引我。”程永年说到这里显出很气愤,“乐萍当她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她背后却四处诋毁乐萍,破坏我和乐萍的感情。甚至曾经勾引我,想叫我离开乐萍,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叫人心寒。” 第十四章 丈夫的秘密(下) 苏三和罗隐都愣住了。 苏三第一次遇到程永年,能感受到他对骆雨眉深深的敌意,但是她完全想不到骆雨眉会做出勾引程永年的事情。她和乐萍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还是在乐家的资助下得以完成学业,就连现在这份工作都是乐律师帮忙,莫非她是因为担心好友的婚姻,故意勾引程永年试探他吗? 苏三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程永年苦笑道:“苏小姐,那日你同骆雨眉一起来我家,我才知道原来我那岳父将她安排在你们报社,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这位小姐心机极深,她本来出身很好,后来父亲破产自杀家道中落,差点被亲戚随便打发嫁人做小妾。她得知乐萍和我恋爱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直在乐萍面前说我的坏话,甚至在我岳父面前搬弄是非,乐萍和我说了这些,我开始以为她是真的关心乐萍,毕竟我那个出身的确是很不堪的。后来我约她出来谈谈我和乐萍的事情,想得到她的理解,没想到她竟然趁我去卫生间的时候在我的咖啡中下了药。” “下药?”苏三和罗隐都吓了一跳,这骆雨眉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是,等我醒来,竟然是在一家旅馆,全身赤裸,原来她将我扶到旅馆,脱去衣服用相机拍了很多不堪的照片,她手里拿着相机洋洋得意地摇晃着说要将这些照片洗出来给乐萍,我当时气急了,起来就去抢,她毕竟是女流,力气没我大,相机被我抢到,我直接毁了胶卷。当时我以为她是因为不满我和乐萍在一起出此下策,心想毕竟没有对我造成实际损失,也就没对乐萍讲这件事,哪想到我们结婚后她竟然用我身上隐秘地方的胎记要挟我。” 苏三看看罗隐,面露尴尬之色,骆雨眉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是为了乐萍着想吗? 如果是为了乐萍着想,担心程永年出身寒微,跟乐萍在一起是有所图,可是现在程永年和乐萍都结婚了,骆雨眉还这样做,难道要逼的乐萍离婚吗?这样做未免太过偏执。 罗隐则皱着眉头问:“程先生,她威胁你做什么?” “我那次在旅馆被她脱光了衣服,她知道我身体一处隐秘地方的胎记,她用这个威胁我,我要是不从就要告诉乐萍,说我和她有……有苟且之事。” 苏三有点晕,问道:“她要挟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程永年脸色发红,尴尬地咳嗽一下,看看罗隐苦笑一下道:“她要我和她在一起……” “在一起?” 苏三有点茫然。 “就是要我和她……那个。”程永年低下头去,耳根子跟着红起来。 罗隐无奈地看了苏三一眼,摇摇头。 “啊?这是图个什么啊?”苏三实在想不明白骆雨眉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之前给程永年下药,拍照片是为了诬陷程永年,那现在呢,竟然要挟程永年和自己上床?骆雨眉脑子出问题了吗? “是啊,骆雨眉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为了给你下套,逼着你和乐萍离婚?” 罗隐也觉得骆雨眉的做法着实奇怪。 程永年忽然哈哈大笑,虽然是在笑,脸色却是痛苦的近似扭曲,他恨恨地说道:“那个女人当我是什么?相公?兔子?我母亲是妓女,我姐姐是妓女,她真的以为我们家的人都是要靠身体供人娱乐的?她这是在侮辱我!她约我在一间小旅馆见面,我想这次我坚决不喝任何东西,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怕的,哪晓得一进门她就抱住我,她甚至已经脱光了衣服!这是在羞辱我!” “可是如果骆雨眉是为了陷害你,逼迫你和乐萍离婚,这时候她该提前通知乐萍呀,捉奸捉双什么的。” 听到苏三这么说,罗隐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所以我说她是勾引我,不是为了让我和乐萍离婚,只是单纯的勾引我,要我和她上床。” 罗隐和苏三一片茫然。‘ 程永年看着他们俩人露出不解的声音,自嘲地笑了一下:“苏小姐,你还真是心地善良啊,她的想法,也许只有我这个出身寒微,长期生活在变态环境中的人才能理解。” 程永年缓缓地讲道:“曾经,我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我的母亲为了养活我们姐弟,在家里做暗娼,每天出门带着客人回来,我们姐弟就要出去到弄堂去玩,时间久了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件事,对我们指指点点,我们就只能搬家。后来母亲去世,我正在读国中,我姐姐为了让我能继续读书,去舞厅做了舞女,那种地方,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待的久了也会染成黑色,那时候我的心都是扭曲的。我恨,我恨我身边的同学,因为他们都比我生活好,恨和自卑交织着,我每天对他们虚与委蛇甚至是故意投其所好,表面上,我和他们关系都很好,可是内心我渴望看他们出丑,渴望能在背后搞点小动作,让他们难受。” 程永年说到这里看着罗隐道:“罗探长,你是不会明白这种痛苦的,我想我理解了骆雨眉的种种做法,那就是她一直在嫉妒乐萍,她恨乐萍,所以她看不得乐萍好,哪怕我们结婚了,她也想插上一脚,得到我就等于羞辱乐萍。”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人的怨恨会这么深吗?哪怕是最好的朋友? “是乐萍帮助了骆雨眉,没有乐萍,骆雨眉可能就陷入深渊永远不能翻身,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她会恨乐萍?”罗隐实在不能体会到程永年所说的这种心情。 “那是因为你罗探长不懂我们内心深处的自卑,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直到后来认识了乐萍,她天真单纯心思简单快乐,和她在一起,我能压下内心所有的魔鬼,虽然出发点有功利成分,可我后来是真的深爱着乐萍。骆雨眉被我拒绝后恼羞成怒,说一定会让我后悔的,我当时以为她是要继续用什么阴谋诡计来针对我,没想到……竟然是……杀害了乐萍!” 程永年说到这里眼泪一串串往下落,看来是伤心至极。 “我应该告诉乐萍的,是我担心,我自卑,担心乐萍不信任我,是我害了乐萍啊。”程永年趴在桌上,用力捶着桌子。 第十五章 扔掉的白线衫 “那件衣服?”骆雨眉笑了一下,“早扔了,谁还留着那个啊,咖啡痕迹洗不掉,那又是件白线衫。” 苏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骆雨眉生活还得靠乐家资助,可这衣服说扔就扔啊。 于是苏三说:“其实可以染个别的颜色,那样就不明显了的。” 骆雨眉一挥手:“苏小姐你这日子过得太仔细了。不就是一件线衫吗?还去染色,多麻烦。再说,我还不知道去哪里染色呢。” “也是,骆小姐本来是千金大小姐,现在算是明珠蒙尘了吧?”苏三话语间有点讽刺的意味。 骆雨眉压根就没听出苏三话语中的嘲讽,点头说道:“是的呀,所以这些小事我哪里知道,染色什么,过去只有家里的佣人娘姨才会去做的,我可懂这个呢,再说那些染过色的衣服,还能穿吗?” 苏三昨天听到程永年说的事情后,对骆雨眉的人品划个问号,此刻见她还是一副大小姐的派头,心里很不舒服。 “骆小姐,我们昨天和程永年先生聊了很久,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罗隐不想再和她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骆雨眉脸上显出不自在的神色,急忙说道:“程永年?哼,他一定说了我不少坏话,这个人和乐萍结婚是别有目的的,还在外面金屋藏娇,这样品德败坏的人,你们可千万别信他。” “你既然知道他和乐萍是别有目的,人品也不好,为什么还千方百计的想和他在一起呢?”罗隐盯着骆雨眉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了鄙夷。 “我?和他在一起?这又是他在胡说八道了!” 骆雨眉根本不承认勾引程永年的事情。 “骆小姐的意思是程先生说的都是假话?”罗隐看骆雨眉目光闪烁,心里已然对她的话划个大大的问号。 “当然,我只是认为他欺骗乐萍的感情,反对他们在一起而已。” 骆雨眉大声说道。 苏三忍不住问道:“乐萍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吧,骆小姐。” 骆雨眉点点头。 “既然是好朋友,婚前你反对他们在一起有情可原,可是乐萍和程永年结婚了,你还希望你的好友乐萍离婚吗?这样的做法可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苏三说到最后,嘴角露出冷笑。 骆雨眉见苏三这个表情,心里清楚一定是程永年将什么都说了,这种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是坚决不能承认的,于是干脆睁眼说瞎话;“没有这样的事情,我虽然不满他对乐萍的感情不够纯粹,反对他们交往,可是他们结婚以后我已经算是默认了,没有再找过程永年的麻烦,你们可不要相信程永年,他就是恨我,一直污蔑我。” 说这话的时候,骆雨眉眼泪汪汪,看着很是清纯无辜。 可是苏三已经对她产生疑问了:“他为什么恨你呢?只因为之前你反对他和乐萍结婚?这理由有点牵强吧,除非……你们之间还有别的纠葛。” “没有这种事。” 骆雨眉矢口否认。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彼此已经心知肚明。骆雨眉此刻明显气急败坏,一再否认程永年的说法,但又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苏小姐,你要我那件线衫做什么?” 骆雨眉急于转移话题。 “因为……” 罗隐故意停顿一下,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我们的法医在凶器上发现了咖啡的痕迹。” “哦?咖啡?”骆雨眉有点茫然,“凶手将咖啡洒到底座上了?” 话脱口而出后她很快转过心神来,马上尖叫道:“原来你们是在怀疑我!” 骆雨眉的反应很正常,苏三看不出做戏的成分。 “是,你那天正好出现在在乐萍家周围,恰好你的衣服上就洒上了咖啡,而且这件衣服又被你扔掉了。骆小姐,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吗?” “不,我那天一直在梁人美家了!” 骆雨眉瞪大眼睛。狡辩着:“一直到晚上6点左右才走的,我可是看了报道,那个时间乐萍已经死了!” “是吗?你是不是还要说有梁人美和曾作家给你作证?” 罗隐用讽刺的口吻继续说道,“曾作家期间去买过一包烟,至于梁人美,我们有理由怀疑她在闹钟上动过手脚你们是合谋!” “不,没有的,我没有杀人,我只是……只是和她有些争吵,吵完我就走了。” “哦,果然,你还是去了乐萍家。” 苏三听到这里,脸色很不好,瞪着骆雨眉,她觉得自己被人欺骗了,这感觉很不好。 “是,我从咖啡馆出来,看到还没到和梁人美约定的时间就去了乐萍那里。她正在家里睡觉,穿着睡衣,我和她争执了几句,就走了,我走的时候她活得好好的。” “你一进去就和她吵架?为什么吵?” 罗隐追问。 “还不是为了程永年,我说程永年既然金屋藏娇,她还有什么可忍耐的,直接离婚就是。可是乐萍却说事情还在调查中,她总觉得程永年是有苦衷的。哼,什么苦衷,她真是太贱了。” 骆雨眉嘴角一撇,显出轻蔑的神色。 “骆小姐,你不要太过分。” 苏三听到骆雨眉用这样的口气说死去的朋友,很生气,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苏小姐,师父……我……” 骆雨眉嘴憋着,显得可怜巴巴的,“我是无意的,我其实……” “好了,你不要解释了,无意,无意中的所作所为才能显现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你口口声声说乐小姐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却这样说一个死去的朋友,骆小姐,你真叫我失望。我很担心,也许在你心里我这个报社前辈师父,是不是也是可以随时抛弃诋毁的呢?”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和她吵了几句就走了。”骆雨眉苦苦解释,“苏小姐,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杀人,我怎么可能杀乐萍呢,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因为嫉妒!你嫉妒乐萍,甚至想勾引程永年,只为了羞辱打击乐萍,既然能背后搞这些小动作,杀人也是很正常的。”苏三冷冷地说。 “嫉妒?我是嫉妒她,嫉妒的发疯,可是我真的没杀人,对啊,我听说乐萍是被重物砸死的,砸的时候一定会出血吧,我去梁人美家时候身上可没有血迹的,不信你们去问梁小姐和曾作家。我可是穿着白线衫的,要是有血很容易看到。” “你可以进门就脱下来线衫,同时那件白线衫也被你扔了,毁灭罪证,你做的很好。” 苏三盯着骆雨眉,目光冰冷。 第十六章 留着的绢丝旗袍 “苏小姐,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只是和她吵了几句啊,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呢?” 骆雨眉哭哭啼啼。 因为涉嫌杀人骆雨眉被暂时羁押在警察局。见苏三扭头就走,骆雨眉扑上前去,抓着苏三的胳膊痛哭。 苏三没有回头,只是用力挣了一下,将她的手甩开说:“何必呢。种种疑点都指向你,骆雨眉,换做你是警察你会怀疑谁?”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骆雨眉声泪俱下。 罗隐拉了苏三一下,将骆雨眉甩到一边。 “这案子还是有疑点。” 走出警察局,罗隐抬头看着碧空万里,深深叹口气。 “你是说梁人美那里?” “是,梁人美为什么在闹钟上动手脚?骆雨眉不承认和她合谋杀人,那么梁人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案发那天,骆雨眉离开梁人美家时其实是五点左右而不是六点。因为梁人美将闹钟拨快了。曾作家在一边翻看剧本,很不耐烦,中间又去买了包烟,加上她自己本身就对时间不敏感,完全没意识到闹钟被动了手脚。骆雨眉始终不承认自己在去梁人美家之前杀人,也不承认离开梁人美家之后又去了乐苹家。 “我和乐萍吵架气得浑身发抖,到了梁人美家门口长处几口气平静一下心情,采访期间我一边按照报社给的几个点问话,一边又想着和乐萍的事情,心情很烦躁也没有注意时间,还是梁人美提醒说都下午六点了,要吃晚饭了,我才起身告辞的,后来回想时间是过得有点快。” 骆雨眉如是说道。 梁人美?她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拨快了闹钟呢? 苏三和罗隐再次来到梁人美家。 梁人美并没有在家,她家的老佣人林妈在家里熨衣服。 之前罗隐他们已经调查过梁人美的情况,她的出身很不好,算是个破落户了。祖上在前朝做过官,但是早被败家子的子孙吃光赌光了,到了她父亲这一代因为活不下去就把她从小卖给了一个剧院学唱歌。这个剧院的老板买了不少这年轻漂亮的小女孩,有天赋的就一直培养才艺,唱歌演电影做大明星。没什么天赋的长大一些就送到妓院和舞厅去挣钱。梁人美万幸有些天赋,十二三岁就开始在大上海崭露头角,后来一步步做了大明星。这个林妈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她发达后用一大笔钱将自己从剧院赎出。她的父母早都死于贫病,后来她只寻找到林妈妈,于是就和林妈妈住在一起,互相依靠。 苏三看完梁人美的背景资料,也就明白了她浑身洋溢着的那种风流态度是怎么来的了,她是从小就被人往那上面培养的。 “真是可怜,现在我理解为啥梁人美家里挂着那个钟。那挂钟明明已经不好用了,却还挂在客厅了,也许这是她家给她的唯一遗物了,也许代表了曾经的美好生活。唉,想不到梁人美的身世这般悲惨。” “其实很多买卖小女孩的戏班子也是这样的,小孩子要是有唱戏的天赋就要从小练功唱戏,一旦长大了嗓子不够好了或者红不起来就会被班主待价而沽给有钱人做小老婆或者外室,那些没有唱戏天赋的小女孩就早早被卖到了妓院中,我们看着歌舞升平花团锦簇的背后,都有一把辛酸啊。” 罗隐也叹口气。 苏三点点头:“所以我在修女们身边长大真是无比幸运了。” 因为知道了梁人美的悲惨身世,苏三对林妈妈也多了几分亲切之感,看她熨着衣服便随口问道:“林妈妈,梁小姐的日常起居都是你照顾的呀?” 林妈妈点点头:“是的呀,我们家小姐其实人很好的,就是脾气有点大,唉,都是小时候被打的,憋的气呢。” 林妈妈说话也不耽误干活,将熨斗放在一边,拎起一件绢丝旗袍,看了看说:“真可惜好好的衣裳弄成这样。嗯,这里贴个花能遮挡一下。” 这是一件淡绿色的绢丝旗袍,做工很雅致,应该是梁人美的衣服,只是在胸口处却有一大块褐色的痕迹。 “这旗袍是梁小姐的吧?”苏三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这做工真好,一看就是老师傅的手艺,咦,怎么好好的衣服弄成这样,这上面是什么啊,茶水弄的吗?” “天晓得,小姐叫我扔了的,我是舍不得,这么好的料子哪里舍得扔啊。苏小姐,你是不晓得,其实我们……呵呵,过去蛮穷的,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可不能这么糟蹋东西,我洗干净了打算不行裁掉,看能不能改件褂子穿。” 苏三拿过旗袍仔细看了看,她低下头,鼻子几乎贴在旗袍上。 罗隐在看到那旗袍上的褐色痕迹后也是大为兴奋。 因为他们从骆雨眉那看到了那天的合影,当时梁人美穿的就是这件旗袍! “是咖啡,这旗袍曾经洒上了咖啡。” “小姐真是太不小心了,那天送完人好一阵才回来,回来我一看吓我一跳,胸口这么大一块,旁边还有血点子,吓死我了,我以为小姐被人用刀子给伤呢。” 林妈妈拍着胸口说起那天的情景。 “血点子?那可能是咖啡杯碎了划伤的吧?” 苏三故意装糊涂。 “不能啊,我们小姐没有受伤,可能是那个咖啡店的人自己伤到了,蹭到我们家小姐身上,可惜了这件好衣服,这可是上个月才做的,总共才上身两次。” 林妈妈絮絮叨叨,又说了几句要珍惜东西,不能大手大脚的话。 “林妈!” 一声呵斥在门口响起,苏三和罗隐转过身去,看到梁人美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门框。 “梁小姐,你回来了。”苏三举着那件旗袍对她晃了晃,“这上面可有大片的咖啡痕迹,真是好可惜呀。” 梁人美踉跄着几步过来,一把抢过那件旗袍用力地团成一团扔到地上,恶狠狠地看着林妈妈喊道:“不是叫你丢掉吗,脏了脏了,这衣服脏了!” 林妈妈心疼地去捡那件旗袍,嘴里唠叨着:“小姐,我们才过几天好日子呀,可不能这么糟蹋东西的呀。” 罗隐冷眼旁观,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梁小姐,这旗袍上的咖啡痕迹是怎么回事?还需要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喝咖啡洒身上了,不行吗?”梁人美眉毛一扬,虚张声势。 “咖啡洒了没问题,但要是和拨快了闹钟配合着来看,那就很有问题了。” 第十七章 试金石 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林妈妈长期处于底层,生活困窘,虽然现在跟着梁人美衣食无忧,但长期以来的勤俭习惯让她没舍得扔掉这件绢丝旗袍。 与此相反的是,长期生活优越的骆雨眉,家道中落后很快得到了乐家的资助,一直改不掉自己的大小姐脾气,将染了咖啡污渍的白线衫丢掉了。 林妈妈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罗隐和苏三面色严峻,而梁人美惊慌失措,已经明白过来是自己留着的这旗袍的原因,抱起旗袍就往厨房跑。 苏三担心她毁掉证物急忙喊道:“拦住她!” 罗隐一把抓住林妈妈的胳膊用力一扭,林妈妈吃痛喊了一声,梁人美惊呼:“有什么事情冲我来!”罗隐从林妈妈怀里夺过旗袍,举着冷笑一下:“当然要冲着你来,梁人美,跟我们回警察局一趟吧。” 林妈妈含着眼泪挡在梁人美面前:“我家小姐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带她走?” “林妈妈是梁家的老佣人了?”苏三问。 林妈妈没说话,等于默认了。 “是昔日梁家的老佣人,想必是看着梁小姐长大的吧?在你心中,梁小姐是和自己女儿一样,那么你可知道,就在几天前一个别人家的女儿,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小姐在家中被人杀害死于非命?” 林妈妈双唇颤抖着兀自嘴硬:“那和我们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罗隐冷笑道:“林妈妈,若是没关系你如此心急做什么?怕是你已经想到和你们家小姐是什么关系了吧。”林妈妈本来是在强撑着,闻言后退一步,扶着墙壁才没摔倒。 “小姐,和你没关系,对不对?” 梁人美仰着下巴:“当然。” 林妈妈是什么人,梁人美小时候就是她带大的,看着梁人美的眼睛,林妈妈嘴角抽搐,最终颓然低下头去,什么都没有说。 梁人美是大明星,她进门后就有一些小报记者守在门口想偷拍点花边新闻。见到罗隐带着人走出来,有小报记者认得那就是有名的罗探长,当即围了过来问:“罗探长,请问梁小姐这是……” “无可奉告。”罗隐冷着脸将梁人美推到车上。 小报记者们并没有散去,而是哗哗哗不住地拍着照片。 苏三低着头匆匆几步上了车,罗隐急忙开车绝尘而去。 有小报记者气恼地跳脚骂道:“呸,一点内幕都不透漏。” “哎,被罗探长带走,那一定是惹上人命官司了,这罗探长主管的都是人命大案!看到没,那是沪江的苏小姐,看来独家报道要被沪江抢走咯。” 有记者眼珠子一转认定这是个天大的新闻,何止是花边,简直是金边镶嵌啊。 经过肖琴检测,那件绿色绢丝旗袍上就是大片的咖啡污渍,但是梁人美拒不交代这咖啡痕迹是怎么回事。 “你为何拨快了闹钟呢?” 苏三问。 梁人美冷笑:“我讨厌那个女人的访问啊,把表拨快点早点结束呗,面对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说话是很烦躁的。” “你和骆雨眉不是不认识吗?怎么就讨厌她了?” 罗隐抓住她之前话里的漏洞。 “这个……” 梁人美迟疑一下,马上说道:“有的人看到第一眼就讨厌,这又不需要什么理由,我就是讨厌她。” “讨厌她,就拍停了客厅里的挂钟,然后拿出一个被你拨快了一个多小时的闹钟,对吗?” 罗隐将闹钟拿出来看看,放到了桌上。 “对,就是这样。” 梁人美一笑,小梨涡荡漾着无限风情:“罗探长,还是你了解我啊。” “她的话我是一句都不信。” 从审讯室出来,苏三说。 “可是她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呢?只凭衣服上的咖啡痕迹只能说明她有嫌疑,拨快闹钟的话,用讨厌骆雨眉的借口也说得过去。”罗隐想不到梁人美能这么快就镇定下来,很出乎他的意料。 “我总觉得梁人美是认识骆雨眉的,至少是知道她的,但是骆雨眉却不承认自己认识梁人美,这很奇怪。” “也许是梁人美单方面认识骆雨眉呢?”罗隐提出一种可能性。 “单方面认识?可是骆雨眉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也没什么背景,梁人美又是怎么单方面认识她的呢?”苏三想了想,继续说道,“现在看骆雨眉和梁人美俩人的交叉点就是乐萍,看来我们需要调查梁人美和乐萍的关系吧。” 罗隐忽然伸手在抚摸了一下苏三的头发,笑道:“聪明,是要从乐萍这边查起。” 苏三打了他手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呦,两位还是蛮开心的哦。” 罗隐眉头一皱,并没有转过身去。 苏三回头看到又是缠着罗隐的孔小姐,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还是平静无波:“是孔小姐啊,等了很久了?” “我也是才到,就看到两位……这叫打情骂俏吗?” 孔小姐转到罗隐面前,笑眯眯地伸手去挎罗隐的胳膊,嘴里还说着:“晚饭去吃法国菜怎样?哦,苏小姐也去吧。“ 罗隐忽然抬起胳膊,绕着活动了一下。 孔小姐的手扑个空,不满地嘟着嘴撒娇道:“四哥哥,你手抬这么高干嘛。” 罗隐无奈地看向苏三,后者则点头道:“我想起报社还有事,先告辞了。” 罗隐伸手去拉苏三,却被她巧妙地躲过。 苏三面色平静地走出警察局,走到门口,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却发现眼底湿湿的。 苏三用力抹了一下眼睛,对自己说:懒得理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孔小姐看苏三走了,噗嗤一笑道:“看看,把人气跑了吧。“ 罗隐无奈地摊手:“你总拿我做挡箭牌,莫非还真打算嫁给我?” 孔小姐拍了他胳膊一下:“你就可怜可怜我吧,难道非要看着我妈咪把我介绍给那些棉花包似的丘八?我们就这样混着也蛮好,至少家里人不会再催我相亲了,我呀,是个不婚主义者,一想到以后一生都要和一个男人捆在一起,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也不能总这样,我真是很想对苏三说清楚这件事,我怕她……” “哎,四公子,这也是在考验你们的感情,我呢,其实是帮你,是你们感情的试金石嘛。” 第十八章 隐秘的感情 大明星梁人美被警察带走! 第二天,消息已经铺天盖地。 沪江晚报也刊登了,但没有写的很详细,只是透露梁人美涉嫌一个案子正在接受警方询问调查。 早上,苏三记挂着梁人美的事情,来到报社和宋主编打过招呼后就直奔警察局。 在警察局大门口她遇到了乐萍的父亲——大律师乐一维。 苏三很是佩服,心道到底是著名大律师,触觉还真是灵敏,竟然能从梁人美被带走调查猜到是和乐萍的案子有关。 苏三刚要开口,乐一维看到她眼睛一亮,顾不得寒暄就直接问道:“苏小姐,梁小姐的事情你是晓得的吧,我早上看过了你们沪江的新闻,那些小报八卦我是不信的,你能不能透漏一下到底出了何事?” 苏三有点呆住:怎么,不是因为乐萍的案子赶来的吗?于是她试探着问:“乐先生认识梁小姐?” 乐一维点头道:“哦,我是梁小姐的律师。” “可并没有听梁小姐提到啊。” 苏三心想梁人美这样矫情的大明星,被带到警察局不是该马上叫嚷着要自己的律师来吗?可是她根本提都没提。 乐一维愣了一下:“可能是事发突然,梁小姐一时着急没有想到吧。” 苏三点点头说:嗯,很有可能呀,其实具体的案子我也是不清楚的,这还得问罗探长。乐律师,乐萍小姐和梁小姐平时关系如何?” “为什么这么问?和萍儿又有什么关系?” 果然是大律师,从苏三的这句问话中嗅出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个……” “梁小姐涉嫌谋杀乐萍小姐。” 罗隐的声音响起。他正大步从门口走过来。 乐律师身子微微一颤,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她是你的客户就不可能?乐先生,我想在你心里女儿一定比客户更重要的吧?” “那是当然。”乐律师的表情已经有变化乐。 他在上海法律界这么多年,当然是知道罗隐也清楚他的背景和能力,罗隐是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种话的。 罗隐微微一笑:“那就好,我只要清楚在乐律师心中孰重孰轻就够了,里面请吧,按照程序,你是要先见一下自己的委托人对吧?” 乐律师面色凝重,跟着罗隐走进警察局大门。 苏三也快走几步跟在后面。 罗隐亲自去带梁人美出来。 “梁小姐,乐律师要见你。”“ 罗隐打开拘留室的门,面无表情地对梁人美说。 只见梁人美听到乐律师三个字,浑身一抖,猛地抬起头来:“他……他都知道了?” “是啊,你没有看今天的报纸,什么都报道了。” 罗隐说到什么都报道的时候故意笑了一下,一幅了然于心的样子。 梁人美心里咯噔一下:“他……”她没有再说下去,不停地搓着手六神无主。罗隐一伸手:“梁小姐请吧。” 梁人美走进审讯室,一见乐律师就喊道:“相信我,乐萍的事情和我无关。” 乐律师抿着嘴,和梁人美坐个对面。 罗隐则坐到一边,根本没打算出去。 乐律师有点不高兴地问:“罗探长,能否让我和我的当事人单独聊几句。” 罗隐摇摇头:“不能。” “你这是……” 罗隐挥手阻止乐律师:“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乐律师,这个案子事关乐小姐,按照程序你是无法做梁小姐的律师的。当然,如果你足够大义灭亲也可以。” 大义灭亲四个字刺激到乐律师,而梁人美则眼泪汪汪地看着乐律师道:“你要相信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哪点不是我说的那样?你拨快了闹钟,制造到了六点的假象,在骆小姐离去后模仿她,在旗袍上洒上咖啡然后去见乐小姐,抱起银行灯的底座重击她的后脑,梁小姐,你的律师现在也在,你要是认罪也许乐律师会和法官求情的。” “不,不是这样。你胡说。” “我胡说?那么为什么你家的闹钟被拨快了一个多小时,又为什么刚好你在送走骆小姐和曾作家后就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回来,身上却有咖啡迹和血迹?而在乐小姐家银行灯的底座上也检测到同样的咖啡痕迹?” 梁人美惶恐地看着乐律师,尖叫道:“是骆雨眉,是她杀了乐萍,她身上也有咖啡迹。” “是,她身上也有,可是在她给你做完访问后,身上的咖啡痕迹早都干了,又如何蹭到灯的底座上?” 乐律师一直冷冷地看着梁人美,听到这里站起身来盯着梁人美,嘴角抽搐着,眼睛瞪得老大。 梁人美有些惶恐,讷讷地问:“一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一维!她叫他一维! 苏三站在门口,耳朵都立了起来,有点按捺不住的小兴奋。 乐律师走到梁人美身边,忽然一把将她拎起来怒吼着:“你为什么杀她?为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梁人美用力摇着头,眼泪掉了下来。 苏三道:“梁小姐,证据确凿呀。” 罗隐则说道:“你没有想到吧,你离开时被乐家的佣人看到了,那个佣人看过你的电影,认出了你!” 乐律师用力摇晃着梁人美的肩膀:“萍儿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梁人美被乐律师逼问的口不择言:“一维,你不要信他,那天根本就没有什么佣人在家。” “哦,没有佣人在家,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罗隐笑了。 “我……” 梁人美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一把搂住乐律师的胳膊:“一维,你要相信我!” 乐律师挣脱开她的手,摇着头向后退去。 “害死萍儿,你……你还不如一刀先杀了我!” 本来老当益壮的乐律师这一刻彷佛老了十岁。 梁人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 “一维,你不要这样,很快,你很快就有孩子了,我们也生个女儿,啊?” 从刚才梁人美称呼乐律师一维,苏三就觉得不对劲,此刻一听这话,已经目瞪口呆。 原来梁人美竟然是乐律师的情人! 第十九章 真相(一) 和骆雨眉不同,梁人美出生时家境就已经破落了。 梁家在前清的时候是官宦世家,同治朝时候还出过一任道台。 可惜后劲不足,几房子孙也继续读书,却都没有中举,不得不依靠祖荫花钱捐个官儿来做做。这种捐官的要想要实缺是要花大把银子的,为做官掏出这么大一笔钱,时间久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捞到实缺做了地方官就开始大肆贪污受贿,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结果被朝廷查到送到刑部,鬼头刀下来,咔嚓了。 梁家就此一蹶不振,紧接着没多久,辛亥了光复了,接着是匪啊盗啊都出来了,匪乱加上自己家人吃喝赌,到了梁人美出世家里就剩半院房子,另半院也卖掉了。等梁人美长到九岁就被卖给了剧院学唱歌,林妈妈跟着梁太太一起将梁人美送到那剧院,哭着眼睛红红的回来。梁太太捏着帕子道:“权当没养过这个女儿。” 家里人都清楚,从此风月场中滚打滚,那一身的风尘怕是此生都难以洗干净了。 梁人美长大十六岁,花容月貌,娇艳的像滚着露珠的玫瑰,人美歌甜身边很快就围了一群别有用心的人,苍蝇一样嗡嗡叫着,为了生活,她不堪其扰却又只能虚与委蛇。 奇货可居。剧院老板当她是摇钱树,牢牢控制在手心:演出的全部收入、灌制唱片、拍月份牌……梁人美整日像个陀螺,旋转不停为老板挣钱。 剧院老板是靠专门养小女孩牟利的,深谙青春饭稍纵即逝的道理,对女孩子们压榨的越发严重。梁人美不甘心就这样被压榨控制,她渴望捞一根救命的稻草,哪怕只能让她自由呼吸,喘几口气也是好的。可是众多的仰慕者,大部分只是想揩点油罢了,鲜嫩的一把掐得出水的小女孩,人美歌又甜,当玩物逗个趣谁还没个风流时候,可要是为她和剧院老板对着干,那大家就都望而却步了。 那剧院老板能经营这么多年,当然有着深厚背景和人脉的,一个玩物而已,合则来不合则去,犯不上来真格的嘛。 就在梁人美几乎绝望的时候,她遇到了乐律师。 乐律师身材高大,长着一张严肃的脸,两撇黑色小胡子更显威严。他年近五十,因为保养得当,看着比实际年纪要年轻一些,精力充沛。 他和同情梁人美,答应可以她赎身,和剧院脱离关系。 他是这样说的,也这样去做了,用了很多办法,凭借自己的法律知识和多年来积攒的人脉,终于让梁人美获得自由。开始两个人也许只是逢场作戏,后来渐渐有了真感情。 乐律师讲完和梁人美交往的种种,长长地叹口气。 “我是真想娶她的,可是萍儿不同意。” 提到死去的女儿,他垂下眼帘,整个人显得很是阴郁。 乐太太去世时乐萍还在读中学,乐律师工作忙,又担心女儿受委屈,这些年一直单身,期间也有过露水情缘,逢场作戏罢了,从没有想过要再婚。现在忽然提出要结婚,对象还是个年轻的电影明星,乐萍觉得自己和逝去的母亲都受到了侮辱,她情绪激烈, 反对乐律师再婚。 “一个玩物罢了,你非要娶回家?比我还小两岁呢,爸爸,你不嫌丢人那我还嫌丢人,这种小明星,背后不知道跟了多少个人,你让我以后怎么有脸出去?” 乐萍大吵大闹就是不赞同。 乐律师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时又宠惯了,被女儿这么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背后哄着梁人美,说是只要过段时间,等乐萍渐渐接受就好了。 哪晓得乐萍自己都结婚了,却还是一力反对乐律师再婚,理由就是梁人美出身歌舞班子,年纪又比她小。 乐萍一直觉得乐律师和梁人美的关系很丢脸,从没有对外面提起过,因此就连骆雨眉都不知道这件事。 梁人美见乐萍结婚了,又从乐律师那知道她嫁给的男人出身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甚至更为不堪,便几次上门去找乐萍,又是质问又是讽刺,凭什么你可以嫁给暗娼的儿子,我这个唱歌跳舞出身的却不能嫁给你父亲呢? “哼,你现在不过也是以色侍人,和永年能一样吗?永年读过大学,是才华横溢的年轻律师,将来的社会精英,你是什么?别看大家捧你是什么电影明星,其实不过是个倚门卖笑的,想进我们家做乐太太?下辈子吧?” 乐萍那段时间和程永年关系有些问题,心情不好,说话刀子一样,又恶毒又刻薄,梁人美被她气的简直要发疯。 就在这时,梁人美发现自己怀孕了。 只要做了乐太太,这个孩子就是将来的乐家小主人,她乐萍算什么?“ 梁人美恨透了乐萍,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开始盘算怎么除掉乐萍。 她知道乐萍和骆雨眉的关系,乐律师对她讲了很多乐萍的情况。接受访问的前一天,梁人美知道沪江晚报派来的女记者正好是骆雨眉,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她明知道骆雨眉上门来做访问,却还是约了曾作家来家里讨论剧本。因为她清楚曾作家这人很清高,生活也很是随意,不会太过于注意时间,特别是在她等的厌烦的情况下。 第二天骆雨眉上门来了,看到骆雨眉白线衫衣襟上的咖啡痕迹,她暗自笑了一下,心想真是天助我也,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嫁祸给她一点不用内疚。 她拍停了挂钟,将调好的闹钟放在桌上。 骆雨眉衣襟上洒上了咖啡,来之前又和乐萍吵了几句,心情不是很好,但毕竟是第一次做专访,她聚精会神,没有过多注意时间,直到梁人美拿起闹钟说都六点了,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才起身告辞。 送走了骆雨眉和曾作家,梁人美将咖啡浇到自己的旗袍衣襟上,悄然来到乐萍家。 正巧乐萍家佣人出门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睡觉。 看到梁人美推门而入,乐萍没好气地赶她滚。 梁人美苦苦哀求说自己已经有了乐律师的孩子,乐萍冷笑:“那就带着你的小崽子一起滚,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没一个好东西。”愤怒的火焰在梁人美心底熊熊燃烧,站在乐萍身后,看着她高傲的背影,梁人美抱起银行灯底座狠狠地砸了上去。 砸了第一下,乐萍倒地挣扎,梁人美看着乐萍扭曲的脸开心极了,一下下用力砸着,直到将乐萍的脑袋砸成一摊,这才顺着后门逃回家。 她以为自己穿着带咖啡痕迹的衣服,会将警方的视线引向骆雨眉,嫁祸给骆雨眉,却没想到林妈妈的生活习惯让她的罪行彻底暴露。 平静地讲完这一切后,梁人美轻轻抚着小腹问罗隐:“我这样的情况,应该不会死刑吧,我可是孕妇。” 第二十章 真相 (二) “乐叔叔。”骆雨眉走出警察局大门,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乐律师,眼圈一红,眼泪掉了下来。 “雨眉,唉。” 乐律师这段时间彷佛老了十多岁,两撇浓密的小胡子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骆雨眉关心地说道:“乐叔叔,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乐萍已经走了我看到您这样,心里真难受。”说着很自然地挽起乐律师的胳膊,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微微侧着身子,用高耸的胸脯轻轻蹭着乐律师的胳膊。 乐律师叹口气,轻轻拍了拍骆雨眉的胳膊:“我也想让自己好起来,但是……唉,雨眉,我现在便是行尸走肉一般。想想真是可怜,一辈子都在蝇营狗苟,现在却发现其实早都一无所有了,要那些黄白之物还有何用?”乐律师整个人都颓唐了。 “乐叔叔,还有我呢,以后就让我来照顾您吧。”说着她两只手搂住乐律师的胳膊,还轻轻摇晃一下,一副小女儿的娇嗔模样。乐律师身体有点僵硬,愣了一下,看到骆雨眉盈盈欲滴的双眸,低下头去,心潮澎湃。 苏三和罗隐在楼上窗口看着两人离去。 “结束了。” 罗隐说到。 真的结束了吗? 苏三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骆雨眉是无辜的,她没有杀人,那么她的内心真的就那么纯洁无辜吗? 苏三想起程永年的话,他说骆雨眉对乐萍充满了恨意,苏三想,如果不是梁人美先发制人,也许骆雨眉也会下手的吧? 可是现在,骆雨眉却像个乖乖女一样,挎着乐律师离去了。 她被关了两天,被释放时没有任何怨言,特别是知道乐萍是被梁人美杀害后,她的情绪也毫无波澜,没有一点惊讶和愤怒。 苏三觉得这很奇怪,骆雨眉怎么会这么镇定?还是她其实早有别的打算? 骆雨眉被释放后并没有立即来上班,当然这也是有情可原的,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要休整几天。 第四天的时候,苏三刚走进报社就听到里面有说有笑,格外热闹。 苏三问:“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一个男记者手里抓着一把糖,冲着苏三晃了晃道:“喜糖啊,我们报社要有喜事了。”说着还冲站在一边的骆雨眉眨眨眼睛,后者则是笑笑,神采飞扬。 “是吗?真是大喜事,是哪位要结婚了?”苏三心里有一种预感,可又告诉自己应该不是那样的。 宋主编指着骆雨眉笑道:“是骆小姐,再过半个月就要举行婚礼了。” “骆小姐?”苏三探询的目光看向骆雨眉,旁边一个女记者阴阳怪气地说:“哎呀,人家再过半个月就是大律师太太了,应该看不上我们这小报社了吧。” 骆雨眉则落落大方地说道:“我们沪江哪里是小报社,有宋主编坐阵,还有苏小姐这样的主笔,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 她这话明着将女记者的不满转向了苏三,那女记者看看苏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苏三听到大律师太太,愣了一下问:“新郎是做律师的呀?” 那女记者此刻马上又有了精神,笑道:“可不是嘛,只是响当当的大律师,乐一维呀1” 乐律师女儿刚死不久,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现在忽然要和骆雨眉结婚,这可是个大新闻,报社众人态度各异,有几个人看向骆雨眉的眼神明显透着鄙夷。 骆雨眉依然面带微笑,表现出极有涵养的样子。 “是的,苏小姐,我和乐律师要结婚了。” 苏三点点头:“那恭喜骆小姐。” 宋主编笑道:“这才叫有缘呢,乐律师是和很好的人,你能嫁给他照顾他,我真为你们高兴啊。” 他是发自内心的为好友感到高兴。 乐律师失去了独女,若是能再娶一位年轻的夫人当然是件好事。 骆雨眉并没有马上要辞职,若无其事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中午的时候,她敲开苏三办公室的门问:“苏小姐,一起去吃个午饭吧。” 两个人找个小馆子坐下,骆雨眉在茶杯倒了热水,拿起两双筷子在里面烫了一下,接着用筷子一点点晃悠着,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骆小姐总带给我惊奇。” 苏三说。 骆雨眉一笑:“苏小姐可是想要挖苦我?” “你选择自己的路无可厚非,我没有什么要说的。”苏三摇摇头。 “我知道,大家表面上兴高采烈的,其实都看不起我,笑话我找个老头子。” 苏三心想,乐律师要比你大二十多岁,你一直叫叔叔来着,忽然宣布嫁给他,还能叫别人怎么想? “是,我是冲着钱去的,乐律师痛失爱女,正是最伤心的时候,我能给他我的关爱和照顾,他和我分享他的全部身家,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是急于说服我还是说服自己?”苏三觉得骆雨眉有点可笑。 “两者皆有吧。”骆雨眉忽然笑了一下,“若是乐萍知道,一定会气死了。” “你是故意的。”苏三忽然说。 骆雨眉有些愣神:“什么故意的?” “故意勾引乐律师,嫁到乐家,霸占乐家的全部财产。” “勾引?苏小姐我以为你很清高的,竟然也说这么俗的字眼。”骆雨眉嗤笑着。 “乐律师会将一切都交给你吗?他是个律师,当然清楚如何让自己利益最大化。还有你,乐萍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最好的朋友尸骨未寒,你却宣布要嫁给她的爸爸,骆小姐,我……对你很失望。” 苏三说到这里,有点感慨。 “苏小姐,你没有尝过从天上掉到地上的感觉,没有尝过被人施舍的滋味,我早就发誓,一定不要在寄人篱下,现在我做到了。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之前为了羞辱乐萍纠缠程永年,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哈哈,我有点后悔,程永年不过是个穷光蛋,哪有乐一维有钱有势,不错,乐萍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父亲的,当然也会好好看护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骆雨眉洋洋得意:“从今以后,乐家的一切都要打上我的印痕,我有把握让乐一维慢慢忘记乐萍,以后他的生活中只能有我。” 第二十一章 真相(三) 乐萍的葬礼结束后,乐律师并没有找程永年的麻烦。 他本来是气不过,想将乐萍的陪嫁都收回来,还是骆雨眉劝他道:“既然之前都是误会,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毕竟乐萍生前还是很爱程永年的,对他太苛刻,乐萍地下有知也会伤心的。” 乐一维想了想,轻轻搂住骆雨眉的肩膀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萍儿有你这个好朋友是她的幸运,可惜啊……我的萍儿……” 乐律师想到惨死的女儿,语气低沉面露悲伤。 骆雨眉依偎在他胸口,用手指轻轻在他胸前的衬衣上画着圈。 乐一维被她弄的胸口麻麻痒痒,整颗心也跟着痒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脸上带着宠溺的微笑,轻轻将她的手凑到自己嘴边,用力地亲了一下。 “哎呀,好扎人的。” 骆雨眉轻轻笑着,躲闪着。 小娇妻在他怀里扭动着,蹭来蹭去,乐一维心里的火腾的一下被点燃了,他紧紧地搂住骆雨眉,在她脸上混乱亲着。 骆雨眉格格娇笑,扭来扭去,勾得乐一维火更盛,搂着她就要往床上滚去。 骆雨眉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娇喘连连:“亲爱的,你还没吃药呢。” 乐一维松开她,还在吹嘘着:“我可是干将发硎,有作其芒,不过是小试牛刀,哪里需要吃那种东西。” 骆雨眉抿着嘴笑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为咱们将来的孩子好,吃了这些药,我们才能生个儿子呀。” 她一只手拿着药,一只手端着水,眼波荡漾,殷红的小嘴嘟着,看得乐一维浑身都酥软了,接过她手里的药和水一口吞掉然后勾着骆雨眉的脖子,笑道:“来,叔叔亲亲。” 一番颠龙倒凤后,乐一维沉沉睡去。 骆雨眉起身,一点点穿着睡衣,趴下去看了看熟睡的乐一维,鼻子里冷哼一声。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哗地一下拉开窗帘,看着楼下。佣人正在清理草坪,修建树木。 骆雨眉贪婪地看着眼前的景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着转过身看着床上的那个老男人,嘴角浮上一抹冷笑。 平日衣冠楚楚的乐律师算是保养得比较好的,但是五十岁人的身体和年轻小伙子是没法比的,此刻浑身赤裸的乐律师,露出浑身的赘肉,白花花的,像是肥油,看的骆雨眉一阵反胃。 她穿好了衣服,又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打扮一番,蹲下喊了乐律师几声,又轻轻推了推他。 乐律师毕竟老了,睡的很沉,哼都没哼。 “猪猡。” 骆雨眉冷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程永年心满意足地搂着乐萍,低声问:“那老家伙什么时候归天啊,一想到你在他身下,我就……” 骆雨眉用指甲掐了他胸前的小豆豆一下,接着拨弄着:“怎么,你还嫌弃我了?” “不是嫌弃,我哪敢啊,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咱们将来忍辱负重,我是心疼你,恨不得那老家伙赶紧死了算。”程永年说到这里咬牙切齿。 “永年,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放心,我现在每天给老东西多吃一颗药,他折腾不了几天了,等他死了,一切都是咱们的。” 骆雨眉紧紧地搂住程永年的脖子:“来,亲亲我,抱抱我,我需要你的爱,永年。” 骆雨眉痛恨乐律师老年人的皮皱肉松,渴望用年轻的身体填充自己的虚空。 又是一室春光旖旎。 苏三和罗隐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来是横眉冷对互相攻讦的两人,背后却是这番你侬我侬的形象。 骆雨眉轻笑一下:“永年,你的戏演的真好,依我看啊,那梁人美都没你的演技高。” 程永年哈哈大笑:“那是我有代入感,提到你时我就想起乐萍,一想到她恶心的都要吐了。” 乐律师醒来,天已经黑了。他穿好衣服,发现妻子并不在房间里。于是他拉开床头的抽屉,在里面翻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取出一颗小药丸,捏在手里,表情冷峻。 他走下楼时,佣人们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太太呢?” 乐律师这段时间有些纵欲过度,脚步虚飘。 “太太出门了,一直没回来。 佣人回答道。 乐一维点点头。 “先生,什么时候开饭呢。” “现在就开饭。” “不用等太太了?” “你们太太……”乐一维笑了一下,“恐怕现在已经吃饱了呢。” 佣人们摸不透乐律师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屏气凝神去厨房端饭菜。 吃过饭,乐一维开车来到圣玛丽医院。 “哈哈,老乐,你现在娇妻在怀,还有时间来找我,身体不错嘛。” 副院长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乐律师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颗药丸。 “帮帮忙,检查下这药都是什么成分,做什么用的。” 副院长拿起那药丸,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呵呵笑了:“老乐,你也不能光顾的龙马精神不顾健康啊。” 乐一维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药啊我们医院就有,是起那个作用的,但是不适应咱们这年龄,伤身子啊。” “伤身子?”乐一维眉头皱了一下,“不用机器设备,你能检查出来吗。” “呵呵,主要这药太熟悉了,低成本的壮阳药,对咱们这岁数的人伤害太大,我从来都不给四十五岁以上的病人开的。” 副院长问,“老乐,你吃了多少?” 乐一维脸上滑过几丝不自在:“我哪有吃啊,只是感兴趣,问问有没有问题,既然你说这药有问题,那我就坚决不能吃了。” “对啊,老乐,娶个小娇妻是好事也是坏事,咱们这岁数折腾不起咯。你要想补补,我介绍个有名的中医给你认识好了。” 副院长信誓旦旦。 乐一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圣玛丽医院。 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半天却无法发动车子。 奸-夫-****他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四个字来。 骆雨眉自以为得意,却不知乐萍死后,乐一维在翻看她的日记时发现原来骆雨眉是知道自己和梁人美的关系的,也是骆雨眉多次挑唆乐萍反对他们的婚事。 原来这一切一切并不完全是梁人美的错!那么乐萍的死到底是梁人美临时起意,还是骆雨眉长期挑唆的结果? 与此同时,乐律师发现骆雨眉竟然对自己发起了攻击。 且看她到底是想做什么吧?乐律师决定以逸待劳,看骆雨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毕竟,他没有损失什么,不是吗? 第一章 学妹们 三个穿着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孩子坐在校园高大的梧桐树下,正在讨论去山里旅游的事情。 “会不会有危险啊。” 一个细高个的女孩推了推眼睛问。 “能有什么危险啊,男同学也会去的,孟春,你胆子一向很大的呀。”说这话的是一个略微丰满的女孩子,她梳着齐耳的童花头,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很甜美可爱。 “有男同学才危险呀。”细高个的女孩笑了。 “好了,就是去我家那边的果园,也没有说的那么恐怖,又不是什么绝地逢生的游戏,你们呀,应该向咱们的苏师姐学习。” 另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子笑道。 “苏师姐啊……” 童花头女孩子满脸憧憬:“我真希望毕业后能去沪江晚报,跟着苏师姐一起工作。我太崇拜她了,能遇到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嗨,你们知道大家背后叫她什么吗?沪江神探,真了勿起哦。” “曹芯蕊,这其实很简单啊,下次苏师姐再来学校的时候,你自己去和她说好了,反正明年我们可以出去实习了,早点定下实习的地方也是好的呢。” 麻花辫女孩出主意。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苏师姐人很好的,你们一起帮我求求她呀。” “尹丹丹出的主意,叫她去求,她过去和苏师姐很熟的呢。” 细高个的孟春将麻花辫女孩推了出来。 “哪有很熟啊,大家不都是一样,呶,就是过去在唱诗班和苏师姐一起练过合唱而已啦。”尹丹丹急忙摆手。 这三个女孩子是新闻系的学生,也是很好的朋友,细高挑的叫孟春,麻花辫的叫尹丹丹,圆脸童花头的叫做曹芯蕊,她们在讨论这个双十节去尹丹丹家那边的果园游玩的事情。 本来只是她们三个女孩子打算一起去的,后来被曹心蕊的男朋友江河知道了,他就提议大家一起出门,这样安全系数也会高一些。 但是孟春认为,有了男同学才叫危险呢。 “孟春,你这思想太落伍了,我们可是新时代的新青年,可不能抱着过去小脚女人那一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呀。” 曹芯蕊用手刮下面皮,顽皮地笑着。 孟春装作恼怒地伸手去掐她的脸,曹芯蕊往尹丹丹身后躲藏着,嘴里还叫着:“过分啊,明知道我脸大还掐,掐得越来越大将来嫁不掉是要找你算账的。” 孟春则喊道:“好啊,你这个小赖皮,嫁不掉找江河啊,赖上我做什么,我明白着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娶你的。” 尹丹丹被她们逗的笑的前仰后合,揉着肚子道:“哎呦呦,你们饶了我吧,可不要再闹了。” “咦,这谁要结婚谁又不能娶呀?”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尹丹丹喊道:“呀,苏师姐。” 孟春背对着苏三,以为尹丹丹在帮曹芯蕊,手在空中抓了几下道:“哼,就是苏师姐来了也救不了你,乖乖的把脸伸过来给我好好掐一掐才是正经。” 曹芯蕊嘟着嘴巴,越发显出小脸圆鼓鼓的:“苏师姐,你看孟春多赖皮的,非要掐我,人家本来脸就够大了,她这不是要越掐越大吗?” 苏三笑道:“圆圆的才可爱啊。” 孟春回头,看到果然是苏师姐站在身后,不好意思地捋了一下自己鬓角的碎发:“苏师姐,今天怎么有空来啊。” “你们在谈什么呢,远远地看着就很热闹。” 曹芯蕊从尹丹丹身后绕过来,拉着苏三的手坐下说:“苏师姐我们打算双十节去尹丹丹家果园去玩呢,对呀,苏师姐,你来的正好,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吧。” 果园啊……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苏三还在犹豫着,尹丹丹也热情邀请道:“对呀,我家果园好大的,有半座山那么大呢,种满了果树,苹果、梨子、柿子、石榴还有板栗,我就喜欢去打板栗,小时候我爸爸带着我去打板栗,他爬上树打,我在下面捡,那种被霜打过的栗子最好吃了,又甜又面。苏师姐一起去吧,很好玩的。” 苏三动心了,最近那个孔小姐总来缠着罗隐,可是人家又是有权有势的,罗隐只能虚与委蛇周旋着,苏三看在眼里格外的气闷,又要装作呢一副大度的我相信你的样子,着实烦躁,要是能和女孩子们一起出去走走也不错。 “是呀是呀,苏师姐一起去吧。”孟春也劝说着。 苏三想了想,点了点头:“好,那我需要准备什么?什么时候出发?” “我们打算坐火车去,我已经告诉我妈妈了,到了地方会有车子来接我们的。苏师姐,你只要准备随身的换洗衣服就好。”尹丹丹说道。 “啊,这个是我的车票钱。” 苏三从钱包掏出钱交给尹丹丹。 曹芯蕊则说:“苏师姐,是我们邀请你去的,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我已经工作了,你们还在读书呀。” 尹丹丹则说:“师姐,这个钱有点多了,一张票用不了那么多的。” “多了就在路上买零食吧,出发前提醒我一下,我一忙起来就容易忘事的。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你们知道吗?” “我记过,记过。”孟春举起手喊道。 三个女孩又拉着苏三说了点学习上的事情,曹芯蕊说:“苏师姐,我真希望将来和你一起工作。” “可以的呀,下学期开始实习了,你可以先来沪江实习一段时间,做的好就会被留下了,我们就是同事了。” “真的吗?太好了,苏师姐,你推荐我去?” 曹芯蕊开心地搂着苏三的胳膊。 “推荐我,我推荐的人主编不会回绝的。”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孟春举手喊道。她起身搂着苏三的肩膀,摇晃着撒娇道:“苏师姐我也要去。” “不成不成,人家不去你也不去,刚才你怎么不和师姐先说呢?”曹芯蕊推她。 “好啦好啦,一起去实习!丹丹你去吗?” 尹丹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想多陪伴一下妈妈,实习的时候打算回我们那的小县城的报社去做。将来工作了怕是陪伴我妈妈的时间就没有了呢。” “哎,妈妈有爸爸陪着啊,哪里需要你。” 曹芯蕊笑道。 “我爸爸……”尹丹丹停了一下,“我爸爸失踪有十多年了。” 她有些伤感地低下头去。 第二章 到达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地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和年轻的孩子们一起旅行就是开心,大家上了火车,几个女孩子就开始念起了徐志摩的诗。 正是金秋十月,窗户半开着,温煦的风如同春风,拂在脸上舒服极了。 三个女孩子和苏三坐在一边,曹芯蕊的男朋友江河和另一个男同学叫做杜明的坐在另一边。江河是个爽朗大方的年轻人,听到女孩子们念诗,冲着曹芯蕊唱起歌来: “天上飘着些微云, 地上吹着些微风, 啊,微风吹动了我头发, 教我如何不想他? 月光恋爱着海洋, 海洋恋爱着月光, 啊,这般蜜也似的银夜, 教我如何不想他?” 听到这里,女孩子们都格格笑了起来。 孟春伸手掐了一把曹芯蕊的圆嘟嘟的苹果脸,指着江河道:“快,人家想你呢,还不快点过去?” 曹芯蕊不好意思了,一把将她手拍下,娇嗔道:“好讨厌啊。” 孟春也学着她的样子,瞪了江河一眼:“哎呀,好讨厌呀。” 尹丹丹和苏三笑成一团,江河厚脸皮地继续哼唱着。车厢里人不多,看到几个年轻人朝气蓬勃都露出会心的微笑,羡慕地想年轻真好啊,自由自在。 尹丹丹家在太仓的一个镇子,大家在太仓站下了车,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脖子上搭着手巾带着旧毡帽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上前先抢过尹丹丹的箱子道:“大小姐,总算回来了。” “这是忠叔,一直在我们家帮忙的。” 忠叔嘿嘿笑着,看到苏三也拎着个藤箱,便说道:“这位小姐,箱子交给我吧。” “谢谢,这里就几件衣服,不沉的。” 苏三婉谢道。 大家跟着忠叔走到车站不远处,看到前面停着一辆马车。 曹芯蕊是城市大小姐出身,看到马车愣了一下:“呀,就是这个车子啊。” “我们这乡下只有这种车子呀,很好玩的。” 尹丹丹首先跳了上去,“上来啊,真的很好玩。” “好吧,我就当它是敞篷跑车吧。” 曹芯蕊嘟着嘴向江河:“可是我上不去呀。” 孟春笑道;“叫你平时吃那么多!” 曹芯蕊伸手要打她,孟春笑着爬到马车上,伸着手说;“来,苏师姐我拉你上来。” 苏三先把藤箱放到马车上,然后拉着孟春的手也上去了。 接着是另一个男同学——杜明。 江河看看曹芯蕊又看看大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忽然一把搂住曹芯蕊的腰,曹芯蕊被他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喊道:“你要……” 说话间江河已经搂住曹芯蕊的腰将她抱起来,孟春和尹丹丹都对曹芯蕊伸出了手,曹芯蕊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紧紧地抓着女友们的手爬上马车。 孟春又伸手摸了她;脸一下:“哇,脸都开始发烧了,哈哈,江河好力气嘛。” 曹芯蕊不好意思地垂着头,不敢看众人的脸。 大家都上了马车,忠叔坐在前面一甩鞭子说道:“坐好啊,这就上路咯。” 说着甩开一声清脆的鞭花。 曹芯蕊被男朋友弄的很不好意思,此刻急忙打破沉默说:“这鞭子响起来真好听,这个车可比敞篷跑车好玩多了呢。” 这里的人只有尹丹丹和杜明坐过马车,其他人都觉得无比新鲜,孟春起头唱起了送别,马车载着欢声笑语出了城,有时候颠簸一下,大家噗通一下又笑成一团。 傍晚时分,马车到了一座山下,山上都是果树,周围是一片竹林,一座白墙黑瓦的小院傍着竹林,有如世外桃源。 “到了,看炊烟,妈妈和秀姨一定做好吃的了。” 尹丹丹率先跳下马车。 大家也跟着跳下来,江河先跳下来,站在一边看着曹芯蕊。这下曹芯蕊可不好意思让男友抱了,蹲下身子一点点蹭着想下来。 江河挠挠后脑勺道:“你下的真费劲,往下跳吧,我接着。” 曹芯蕊看看大家都下去了,自己有点太磨蹭,便狠下心来往下一跳,正好撞到江河怀里,曹芯蕊不好意思地靠着江河的肩膀,孟春回头抿嘴笑笑,伸手在自己脸上刮了一下。 曹芯蕊跺跺脚:“师姐,你看孟春总欺负我。” “天地良心,我哪敢欺负你啊,你可是有靠山的。” 孟春说到靠山两字加重了语气。 大家嘻嘻哈哈的进了院子,尹太太已经笑着迎出来了。 “妈妈!” 尹丹丹开心地抱住了尹太太。大家也纷纷说阿姨好。 尹太太是个五十来岁的矮胖妇人,笑眯眯的一张圆脸,看着很和蔼可亲。 “等你们很久了,饿了吧。”尹太太热情地将大家走进客厅,两张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这是自己家养的鸡,在山坡上自己找吃的长大的,这个是地里的菜,猪肉也是自家养的。” 一个扎着围裙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这是忠叔的妻子,叫做秀姨。 火车上大半天,大家都饿了,见饭菜香味扑鼻坐下都开始吃起来。 尹太太在一边笑眯眯地,看江河吃完一碗米饭,急忙去接饭碗说:“我来。” “阿姨,我自己盛就好了,丹丹说让我们来这里不要客气,那阿姨也不能和我们客气啊。” 吃过晚饭,秀姨带着大家去看房间。 江河和杜明住一个房间。 江河看看曹芯蕊甜蜜的小脸,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心里有了主意。 晚上睡觉的时候,尹丹丹来给大家送热水,看到曹芯蕊不在房间,问道:“咦,芯蕊去哪里乐?” 孟春眨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你猜呀。” “出去散步了?” 孟春呵呵笑了,伸出一个手指道:“No,哦,也不能说不是,也许去散步了,不过……可能是两个人在野地散呢。” 这是什么意思? 苏三和尹丹丹都看向孟春,一时想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刚才我看江河拉着曹芯蕊神秘兮兮不知在说什么,然后曹芯蕊的脸就红了,他俩手拉手就去了竹林,天晓得去做什么。” 尹丹丹闻言脸也红了:“呸,你就乱说吧,羞死了。” “哎,有什么羞的啊,和自己深爱的人在一起,这是灵与肉的结合,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这叫人之大欲也!” 孟春做出一副憧憬状。 苏三和尹丹丹对视一眼,一起拿起枕头丢向她。 “哎,你这幅样子,好那什么啊。”尹丹丹笑话她。 第三章 生理问题 晚上12点多的时候,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身影轻手轻脚的往屋里摸着。 孟春腾地一下坐起来,一把拉亮了灯。 “啊!”曹芯蕊双手捂住脸,发出尖叫声。 “这到是奇了,你大半夜的偷偷摸进来,要叫的该是我们,怎么你倒害怕了?”尹丹丹指着她笑道。 “什么啊,她这是没脸见我们! 孟春冲上去,一把将曹芯蕊的手拉下来问道:“说,你和江河干什么去了。” 曹芯蕊的脸红彤彤的,扭捏着回答:“散步呀……” “散步!”孟春又伸手掐了她红红的小圆脸一下,“散步?散到大半夜晒月亮?看看,这脸啊都能摊鸡蛋了,你就坦白吧。” 曹芯蕊走到自己床铺,一把拉开被子,孟春则扑上去将她按在床铺上:“好啊,不老实招供,我就咯吱你!” 曹芯蕊最怕痒了,没等孟春的手搭上去自己就开始笑得喘不过气来。 苏三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热闹,她知道大学风气开放,这些女孩子敢说敢做,她们在自己宿舍那可是什么话都敢说呢。 孟春手一放在曹芯蕊身上,她就格格格笑个不停。孟春叹口气道:“你这么怕痒,刚才和江河……是怎么来的呢。” “我们什么都没做呀。” 曹芯蕊喊道。 “鬼才信呢,好好的钻小竹林,哼,当我是三岁孩子,还是当我是丹丹那个笨蛋。” 尹丹丹不干了:“哎,哎,孟春,你说谁笨蛋呢。” “你呀,什么都不晓得,哈哈,苏师姐你是不知道的,去年咱们的丹丹连例假是怎么回事还不晓得呢,还是我们几个在宿舍给她好好教育一番。” “哎呀,羞死你了,就你什么都懂好吧?” 尹丹丹不好意思地一扭身子躺下:“闹,你俩就闹吧,不理你们了,这才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孟春还不放过她:“吐不吐得出象牙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可知道今天我们的曹大小姐能教你很多东西,保准你一下子就什么都懂了。” 曹芯蕊不停地扭着身子:“好姐姐,饶了我吧,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好啊,你就说说你们到底有没有……那个。” 苏三在一边无可奈何,连连摇头,这帮疯丫头真是疯起来什么都敢说。 “没有,真的没有,我怕疼。”曹芯蕊说完自己啊地叫了一声,羞得双手又紧紧地捂着脸。 孟春笑的趴在她身上:“怕疼,啊哈哈哈……莫非你们……那还是……” “没有真的没有呢,我只是用手帮了他……” 苏三喊道:“疯丫头们,看你们大半夜的都闹的什么,好啦,睡觉啦。” “苏师姐,原来你这么封建,这有什么啊,我们是新女性,身体和感情都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和最爱的人分享那是天经地义啊。” 孟春理直气壮地说道。 尹丹丹捂住耳朵:“好啦,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啊,羞死人了,哎呀,真是……” 她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在里面,盖住了脑袋。 孟春指着她笑道:“看看这位更纯情,我说尹丹丹你就对异性不好奇吗?男人身体和我们有什么不同想来你都不知道呢。” “我当然知道。”尹丹丹因为人在被子里声音有些发闷。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她是怎么帮他的?” 孟春人来疯一样来劲了,放开曹芯蕊,走到尹丹丹面前掀开被子问。 “哎呀,什么啊,你这个人的思想啊,满脑子都是什么。”尹丹丹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啊,你不是喜欢看《红楼梦》吗?那里面的什么东西可不少,比方说贾宝玉初试云雨情,你可知何为云雨?” 尹丹丹笑了:“这谁不知道啊,楚襄王游高唐,遇到巫山神女自愿荐枕,说自己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就是男女相会呗。” “傻丫头哦。”孟春伸手点了尹丹丹的额头一下,“恐怕在你心里,这个自荐枕席真的只是送个枕头和席子。” 尹丹丹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孟春:“那还能是什么啊。” 尹太太是官宦人家出身,从小家教极严,就是《红楼梦》这样的书还是尹丹丹读大学时在孟春那借到的,都不敢带回来看。她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血要死了,尹太太只是给她买来草纸,什么都没说。还是秀姨感慨道我们家丹丹是大姑娘了。尹丹丹哽咽着问:“秀姨,我会不会死啊,好可怕。” “不会的,这是说明你长大了。” 秀姨抚着尹丹丹的头发说道。 “这是什么啊?” “这是麻烦,是倒霉,是我们女人受的罪,又辛苦又污秽,真是倒霉死了。” 秀姨叹口气。 尹丹丹一直以为这真的是污秽的事情,直到去年听女同学讲过才知道这是自然的生理现象,根本就不是想象中那么脏的事情。 孟春瞟了苏三一眼,看到苏师姐也用被子盖住了头,暗笑道又一个纯洁的,好了,我就不污染你的耳朵了。于是她贴着尹丹丹的耳朵小声说:“那你知道芯蕊说的用手帮他是什么意思吗?” 尹丹丹当然不知道,想都没想过。 孟春看到她一脸茫然,忍着笑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啊?我的天呀!” 尹丹丹目瞪口呆地看着孟春,后者眨眨眼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道:“傻丫头,你还真是太封建了,要进步啊,这都什么时代了。看把你吓得!还吹牛看到过男人的身体,哈哈。” 尹丹丹愣愣地坐着,好像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么多的生理知识。 曹芯蕊不干了:“坏蛋,你都和她说什么了,看把我们丹丹吓成什么样了,卖野人头闷特傻了吧(吓唬人的意思)。” 苏三掀开被子看一眼,发现尹丹丹的确有点魂不守舍,便说道:“都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丹丹是累了吧。” 尹丹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下的,她在听到孟春的解释后脑子里嗡的一声,前尘往事都涌上心头,像是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现。 难道这都是真的?男人真的是那样的?那种事真的是难以启齿的?不能啊,那可是爸爸,他怎么会对我做这样的事呢? 不可能,不可能,我一定记错了,时间太久,一定是有什么环节我记错了! 尹丹丹双手捂住脑袋,她头疼欲裂。 第四章 疼爱女儿的父亲 第二天早上,风和日丽,苏三起来看到尹丹丹正在收拾床铺,看到苏三起来,回头笑了一下。 苏三发现她神情有点恍惚,黑眼圈很明显。 这不是回到自己家了吗?怎么还会休息不好。 “是昨天坐火车太劳累了吧?”苏三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丹丹,你现在状态很不好啊,眼圈都是黑的。” “啊?不会吧?”尹丹丹急忙拿过桌上的镜子看了看,叹口气说,“真是,这么憔悴。” 这时秀姨过来帮大家收拾床铺。 “那两位小姐一看就是没来过乡下的,一大早就出去散步了,这都入秋了,山上都是露水,不得弄一身湿啊。” 秀姨笑眯眯地走进来,看到尹丹丹的脸也吓一跳:“我的丹丹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这脸上,这么大的黑眼圈。” 尹丹丹摸着自己的脸问:“这可怎么办啊,一晚上就这样了。” “哎,小姐,我昨天就说你住自己的房间多好,非要在客房睡。” 秀姨说完看看苏三,急忙解释道:“啊,我可不是说这客房不好,我是担心小姐你认床,睡不习惯啊。” “没事的,秀姨,我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了。” “是吧,我昨半夜看到那位先生才回来,这年轻人啊就是精神头足,晚上不睡早上还能起,这不,刚来时看到它们又上山去了。” 秀姨絮絮叨叨,拎起被子正在叠,想了想说:“等会我去煮个鸡蛋给你滚滚,这个很管用的,转转就能去了黑眼圈。” “啊?有这么神奇啊。” 尹丹丹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 苏三看了看尹丹丹,总觉得她今天心事重重的样子。 等会秀姨走了,苏三拉着她的手问:“你是不是昨晚被吓到了?” “啊?苏师姐,你怎么知道?” 尹丹丹吓了一跳,她知道苏三查案是很厉害的,担心她目光锐利警觉发现了什么。 苏三看出尹丹丹明显很紧张,便低声安慰道:“没什么的,孟春昨晚开玩笑的,再说男女生理上的问题早点了解也好,这也是一门科学呢,我过去听教授讲,外国人还有开这门课的呢,咱们国家像是学医的这些也都是要学习的,你用一颗平常心看待就好。” 尹丹丹缓缓点点头:“师姐,你放心我懂得,其实孟春也是为我好,我过去……唉,真是太傻了。” 苏三笑道:“那就好,我怕是孟春昨天玩笑开的太过,你一时不能接受,你能想明白就好的。” “师姐,我先去找秀姨收拾下我这黑眼圈啊,要是等孟春他们回来又要笑话我的。” 尹丹丹指着自己的脸说。 秀姨已经煮好了鸡蛋,用水冰着,看到尹丹丹走过来,急忙拿起扒掉皮说:“小姐,快来,这鸡蛋不凉不热温度刚刚好。” “秀姨,早就让你不要叫我小姐了,你在我心里就和我亲姨妈一样。” “哎,你这孩子啊,主仆有别的。” “什么主仆啊,咱们这些年不是一家人嘛。秀姨,小林什么时候回来呀?只能等寒假了吗?” 秀姨的儿子小林比尹丹丹小一岁,却很争气,去年考上了燕京大学,在北平读书,丹丹已经有一年没见到他了。 “是啊,去年没回家过年,今年寒假能回来了,也不晓得这孩子个子又长高没有。” 尹丹丹坐在竹椅子上,后背向后靠着,仰着脸,秀姨手里拿着鸡蛋在她眼睛周围一圈圈滚着。 “秀姨,你还记得我爸爸吗?” 秀姨微微一愣:“这么多年了,怎么想起问这个。” “爸爸失踪时我只有九岁,这一转眼都十一年了,秀姨,我现在都想不起爸爸长什么样了。” “唉,时间久了呀,也不知道先生到底去了哪里。” 秀姨叹口气接着说道:“你这些年没有说起过先生,我以为你都忘记了,也是,那毕竟是父亲,怎么能那么容易忘记呢,想来是怕太太伤心,从来不提吧?” “我忘记了什么?”尹丹丹问,“秀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秀姨有点担心地问,“小姐,怪不得你昨晚没睡好,可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这样不好。先生的事谁也没办法,他自己失踪的,警察也寻不到,这些年太太一个人管理这么大的果园田地,很不容易的,你不要乱想,多想想太太才是。” “秀姨,你的话好奇怪啊。” 尹丹丹坐正了身体,从秀姨手里拿过鸡蛋,自己在脸上滚了滚,继续问:“那秀姨,你还记得爸爸当年对我好不好?” “先生当然是疼爱小姐的啊,小姐不记得了?” “那时九岁,说来应该记得,可我仔细想想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好,秀姨,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啊,先生很喜欢小姐,小姐才几个月啊,就一个人抱着小姐上山逛,给小姐换……”秀姨停顿一下,接着说,“小姐小时候的尿布都是先生换的,有几个做父亲的能做到这点的,要不说是我们太太好福气呢。” “尿布都是他换的吗?”尹丹丹喃喃自语。 “是啊,这是疼爱小姐嘛,后来小姐大一些会走路了,先生也喜欢整天抱着,出去给小姐买零食,太太对小姐严厉点,总和先生说不要带你去镇子买吃的,先生不听,每天都要带着小姐出门呢。” “所以我那时每天都要和爸爸单独在一起吗。” 尹丹丹的声音有点颤抖。 秀姨以为尹丹丹是想父亲想的心里难受,轻轻搂住她肩膀说:“好了,小姐,都过去了,是先生对不起小姐,小姐可不要为他伤心,哪有这样做父亲的,和太太吵几句嘴就离家出走,一走十多年音讯全无。” 尹丹丹听到这话,身子有点僵硬:“原来爸爸出走的时候和妈妈吵过架?” “哎,看我这大嘴巴呀,其实也不算是吵架,夫妻嘛,哪有不磕绊的,就是拌几句嘴而已,没想到先生气性那么大,就这样一去不归了。” 尹丹丹靠着秀姨的胸口,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心想难道妈妈那时候知道点什么,才和他吵架的吗?果然,爸爸过去是总单独带我出去玩的,有太多机会那么对我,难道这都是真的? 第五章 上门女婿 “你们娘俩一大早上在这酸什么呢。” 尹丹丹一抬头,看到她妈妈正站在门口,急忙起身,不好意思地捋捋头发道:“秀姨帮我滚鸡蛋呢?” “滚鸡蛋,可是伤到哪里了?” 尹太太急忙走过来看女儿的脸。 “啊,妈妈没发现黑眼圈啊,那说明这滚鸡蛋有效果了。啊,我去看看!”尹丹丹开心地摸了一下自己的眼圈,搂了尹太太一下,蹦跳着跑出门去找镜子看。 待她走了,尹太太看向秀姨:“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到家到长了黑眼圈?” “大概昨晚没睡好吧?有个女孩子半夜才回去,我听着后院闹了好久。” “这女孩子怎么还这样。若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和她家人交代呢。哎,丹丹总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我真是担心啊,这孩子善良单纯脾气又好,很容易被人带跑的。” “和小姐一起来的有位苏小姐,我看着人稳重一些,昨天还问过几句,这位小姐是已经工作的,比小姐年长点,有这位小姐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秀姨对苏三印象很好,不太喜欢疯疯癫癫的孟春,见尹太太有点担忧,便极力安慰她。 尹太太叹口气道:“但愿了,其实我是有点后悔,不该让丹丹去上海读书,一年回家不到几次,总和这些张狂的女孩子在一起,真不晓得会学成什么,唉,女孩子,总是操心多,稍微有点偏差,这一辈子就毁掉了。” 尹太太忧心忡忡。 “太太,不会的,咱们一直把丹丹保护得很好的,她什么都不懂,不会有什么事的,也不会多想什么。” 一听到多想什么,尹太太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看向秀姨的眼神有点复杂。 秀姨也觉得有点不自在,急忙继续解释道:“太太,放心吧,咱们家丹丹不是那样轻狂的孩子。 尹太太想了想,看着窗外的山林,幽幽地说道:“有些事,我是真担心她会想起来。” 秀姨听到这话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尹太太发现了她的变化,马上追问:“可是真的想起了什么?” “这个……怎么说呢,刚才小姐忽然无缘无故地问起了先生。” “怎么问的?”尹太太急了,一把抓住秀姨的手,“快说,怎么问的?你又是如何说的?” “就是问问先生当年对她怎样,好不好,我说好啊,还带着小姐经常去买吃的,就这些没有问别的?” 尹太太喃喃自语:“你说,她是不是怀疑了什么?” 秀姨急忙安慰道:“不可能的太太,都过去那么多年,能怀疑什么呢?小姐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不问才叫奇怪呢,若是不问没准真是想起了什么。” 尹太太颓然地松开秀姨的胳膊,向后仰去。秀姨急忙一把扶住她:“太太,你没事吧,太太。” “秀秀,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尹太太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两眼放光,又紧紧地拉着秀姨的手,非逼着她说话,她用力实在太大,秀姨忍不住哎呦一声:“太太,你弄疼我了。” “秀秀,你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永远都会帮我,都会帮我对不对?” 尹太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秀姨,瞳孔漆黑,像是无边的黑夜,要将秀姨吞噬消化一点都不剩。 “太太,你不要这样,我当然是全心全意的帮你啊,还有我家阿忠,我们都是太太的人,一辈子都会忠于太太的。还有小林,小林也会的,太太。” 尹太太松开手,尴尬地笑笑:“是的呀,你们都是我的娘家人,当然会帮我,秀秀,我是不是掐疼你了。” 秀姨急忙摇头:“没事的,太太没事的,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我们家小姐会好的。” “不是会好,是一定好,我的女儿,一定会很好很好。” 尹太太很快恢复了平静,微微笑了一下,一想到女儿读了著名的大学,将来可能还要去外国留学,威风八面,真是什么辛苦都是值得的,对一切努力担惊受怕,都是值得的! 尹太太坚定了想法,转身去饭厅准备摆饭。 秀姨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的妈呀,真是……唉,吓死我了。” 门吱嘎一声开了,秀姨吓了一跳:“谁?” 忠叔走了进来,看着秀姨,表情有点焦灼:“怎么,太太还是担心?” “是啊,毕竟是自己的男人和女儿,哪个能不担心的呀。” 秀姨叹口气,揉了揉胳膊道:“我胳膊都被她掐疼了,太太这些年都没有这样过,小姐现在看着开朗活泼她反倒担心了。” “就是因为开朗活泼,太太才担心她想起过去的事情嘛。唉,现在风气不好的,女孩子疯了一样,就是咱们小姐带回来的也是这样,我一路上听着他们又唱又闹的,和男人还那么随便,连说带笑,完全没有过去大家闺秀的体面,我也害怕小姐和这些人总在一起,被带的走歪路。” “呸呸呸,乌鸦嘴,我们家小姐那么乖巧,走的什么歪路?我看你这脑筋才是歪歪的。” 秀姨撇着嘴不屑地吐了几下,伸手点了忠叔脑门一下。 忠叔嘿嘿嘿憨厚地笑笑,不再说话。 “走吧,太太都去摆饭了,我们可不好在这偷懒的呀。” 秀姨和忠叔来到饭厅,就听着孟春叽叽喳喳地向苏三描述山上的情景。 “哇,那山可真大,那么多果树,梨子太甜了,洗都没洗我就吃了,好吃,皮薄汁多!” 他们上山前,尹太太就说都是自家的果园,果子随便吃的,这几个人也就没客气。 “真的好好吃啊,丹丹,好羡慕你,家里有这么大片的产业,原来你家是大地主呀,你爸爸当年是不是很有钱,能置下这么大的果园和土地,我听那边种地的人说,那边的田地都是你们家的呢。” 曹芯蕊也是一脸羡慕。 “这些土地其实都是我外公家的,我妈妈是独生女。” 尹丹丹解释道。 “哦,这样,咦,丹丹,那这样看,你爸爸就是传说中的上门女婿呀?” 曹芯蕊眨巴着大眼睛。 尹丹丹有点愣住,她自己倒是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的确,地都是妈妈的陪嫁,那么爸爸的确是上门女婿,不过妈妈倒是很开明,还让自己姓尹。 第六章 不速之客(上) 尹太太和秀姨忠叔,因为担心他们大人在,这些孩子放不开,就在别的房间吃饭。 早饭是小包子,香油萝卜干、酱黄瓜,大米粥和咸鹅蛋。 除了尹丹丹,大家都是第一次见识到鹅蛋,那么大一个,曹芯蕊说:“哎呀,我吃一个鹅蛋就能饱的。” 孟春已经吃完半个咸鹅蛋,将剩下的半个都放在大米粥里搅碎了,正伸手去拿包子,闻言笑道:“吃多点没事的,反正江河不敢嫌弃你。” 曹芯蕊举着鹅蛋,做出个打你的动作,挥舞一下,孟春冲她做个鬼脸。 江河将曹芯蕊的手按下来,接过她手里的鹅蛋,在桌边磕了一下,一点点剥开。 孟春做出陶醉状:“哎呀,好幸福啊,羡慕羡慕。” 曹芯蕊瞪她一眼:“羡慕啊,忍着吧。” “不忍还能怎样呢,我又抢不过来。”孟春笑笑。 杜明咳咳干咳几下,说了一句:“那个,食不言寝不语啊。” 孟春瞪他一眼道:“好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杜明低头不再说话。 苏三笑道:“看你把杜明吓得,我小时候听人说啊,吃饭时候被吓到会消化不良的。” “啊?真的吗?”尹丹丹急忙看向杜明,有点担心。 “好像是有原因的吧,心情影响内分泌什么。” “这样啊。杜明,那你不要生气啊,孟春和我们说话直来直去惯了,她其实是开玩笑的。”尹丹丹急忙解释道。 孟春哼了一声:“呵呵,你就装好人吧。” 尹丹丹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杜明抬起头说道:“没事的,我也是和孟春开玩笑呢。” 杜明在班里一直是个不起眼的人,沉默寡言,只是和江河的关系很好,和女同学很少来往,孟春看了看他,觉得这人很无趣,也就不再说话,默默吃饭。 吃过饭,大家都抢着收拾碗筷。 秀姨和尹太太走出来道:“快放下吧,你们都是客人,可不要做这些。” 孟春笑道:“阿姨你们还要我们将这当成自己家里呢,看看,这就客气了。” 秀姨从江河手里抢过盘子,端着送去厨房。 孟春看着也抓起一把筷子就走,却一下子撞到椅子边上,哎呦一声,伸手揉了一下去厨房送筷子了。 杜明见自己帮不上忙,就默默地将椅子都放在一边去。 苏三在一边看着,心道这个杜明人还真不错,虽然刚才孟春抢白他,他却还在为孟春着想。 杜明将椅子都搬完,看到苏三正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说:“这个,怕大家磕到腿。” 苏三笑笑。 收拾完饭厅,江河问:“丹丹,山上还有什么好玩的呀。” 孟春道:“你呀,这才来半天,一个还字就暴露了你自己。” “这就奇怪了,暴露我什么了?” “还呀,说明你来到这里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我们就早上在山腰上走了走,什么都没看到呢,可是你却用还字,说明你这是有点厌烦了呀。”孟春说的头头是道。 曹芯蕊瞪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大家扑哧一声都笑了,杜明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和孟春面面相觑,憋的很是辛苦。 孟春故意装作生气地说:“笑吧,笑吧,杜明,你不要装好人了,随便你笑!” 杜明点点头:“真的随便吗?”话音刚落就哈哈哈笑起来,把孟春吓了一跳。 尹太太和秀姨在厨房收拾着,听到大家说笑,也都笑着摇摇头。 秀姨感慨道:“年轻真好啊,自由自在,想说什么说什么,一点都不怵。” “是啊。”尹太太连连点着头。 这时尹丹丹探头喊道:“妈妈,我们上山去玩啦。” “好的,别带大家去危险的地方啊,可不能磕着碰着的。” 尹太太交代着。 “知道了。” 外面传来蹦跳声音,想来这些年轻孩子又是一窝蜂地跑了出去。尹太太叹口气:“年轻啊,秀秀,你还记得咱们年轻时候吗?” “记得啊,像小姐这么大的时候,太太,我还记得那时刚入梅,外面闷的很,先生穿着一身灰色长衫,拎着箱子走在镇子的石板路上,咱们俩在楼上嗑瓜子,也不知怎么就闹起来,一碟子瓜子儿都浇到走在路上的先生头上。记得吗太太,那时候咱们也是顽皮的。” 秀姨回忆着。 “当然记得,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可我觉得一切就像是发生在昨天。唉,如果当时那碟子瓜子没有扔到他头上,他没有抬头,我也没有低头看和他说话,这该多好,一切都不会发生。我的生活中也不会有什么尹先生,我也不会是尹太太,天晓得他到底是不是姓尹的,现在想来他说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 “太太,切不可这么想,这世间的事也没什么如果,咱们那时怎知道他是那样的人呢?唉,都是前生的冤孽,谁能想到看着那么高大正气的人,竟然会……什么都做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咱们家丹丹可是好的,你忍心没有丹丹吗?” “所以我和你讲,嫁人还是要看人品呀,看脸的话最后总要后悔,像我这样。你看阿忠多好,这些年和你一心一意的过日子,我这个东家也是多亏有你,才能遇到阿忠这么好的管家。要是我一个人做这些事情,恐怕会被那些本家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尹太太絮絮叨叨,说到最后,想起过去种种,眼圈有些发红,她用围裙一角稍微擦了一下眼睛,将眼泪按了回去。 “那些本家啊,真是够恶心,太太你都直接宣布嫁给姓尹的,这家就是尹家,那些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叔伯们还能厚脸皮的来打秋风,人不要脸真是办法。” 俩人一个洗,一个冲,很快就叫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时就听着院子里传来一声怪叫:“啊啊啊!”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尹太太和秀姨都吓了一跳,两人急忙就往外走,边走边把手往围裙上擦。 “孟小姐,你们不是都上山了吗?出了什么事。”走出来就看到孟春站在饭厅前面的小院子里,满脸惊恐。 “刚才一个男的问我饭厅在哪,我就带他来了,可是……可是谁想到刚进来那人就忽然一下消失不见了!我的天呀,太可怕了。” 孟春吓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格格格的。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尹太太问。 “哦,三十多岁吧,长得很白净,丹凤眼,眼睛到不小,对,这里,这里有颗黑痣,上面还长了两根毛毛。嗯,应该是两根。” 尹太太急忙说道:“一定是孟小姐昨晚没休息好,认错人了,我们院子里哪有这样的人。” 第七章 不速之客 (中) “我看错了?不会的呀,我虽然有点近视,可那么大的人在眼前怎么能看错呢?”孟春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姐忙解释道。 “孟小姐,我和太太一直在这院子,根本就没见什么别的人进来过。对了,你们不是上山了,怎么你自己回来了?”秀姨担心自己和尹太太说的话都被她听了去,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浑身呈现一种紧绷的状态。 “我忽然间肚子疼就跑回来了,结果刚进门就差点撞到那个男人,我刚要和人家说对不起,那人忽然就不见了,真是太吓人了,阿姨,这里不会是……闹鬼吧?” 孟春试探着说出闹鬼俩字,浑身跟着打个冷颤。 “孟小姐,你可是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大学生,什么鬼啊神啊,那不是被打倒的封建糟粕老一套吗?”尹太太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说起来都一套套的。 孟春听到这话,有点怀疑地拍拍自己的额头:“难道真是肚子疼的眼睛都花了?看错了?” “对,一定是这样。” 秀姨在一边说道。 孟春哎呦一声抱着肚子喊道:“啊,不行我得去找厕所。” 说着就往后面跑。 待她不见了,尹太太才压着嗓子道:“真是那个死鬼?” “不能吧,若是真见鬼了,那也奇怪了,这些年先生都没出现,怎么偏偏就被她撞见。”秀姨安慰尹太太也是在安慰自己,“再说,太太,你也说那个是什么封建……封建糟粕,现在全国都说什么提倡新生活,我们怎么能信那些东西?” 秀姨说话中气十足,理直气壮。 尹太太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这些年风平浪静的怎么今天就出事了呢? 可是转念再一想她又有些担心了。 “可是,刚才那孟小姐说的那个人的相貌,明显就是啊,尤其这有颗黑痣。” 尹太太抚着自己的耳垂。 “那……也许是小姐将先生的长相什么和她提过吧,她也知道先生失踪的事,肚子疼的头昏眼花精神恍惚就想到那了。没事的太太,没事的。” 尹太太听完秀姨的解释,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很有可能是尹丹丹对孟春讲过自己父亲的一些事,孟春刚才肚子疼的时候出现了幻觉就张冠李戴了。 她点点头道:“嗯,那就不想这件事了,反正我没有对不起他,就算他回来了我也不怕。” 说到这,尹太太还挺直了腰板,想让自己更加有气势一些,坚定自己的信心。 “太太,你不是还要去算帐吗?别想这些了。” 尹太太这才想到还有一些账目没有算清楚,急忙转身去书房继续算。 待她走了,秀姨摸摸自己脑门,按了一下,低声道:“我的天啊,真是吓得出了一头汗。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先生若是回来可千万不要来找我,一切都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菩萨保佑,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 她方才还在劝尹太太,其实自己心里已经怕的要死,怕吓到了尹太太只能忍着。 忽然一只冰冷的小手搭在她肩头。 秀姨刚要张嘴喊叫,又急忙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却听一个爽朗的声音问:“秀姨啊,我可能吃坏了肚子,有药吗?” 正是孟春的声音。 秀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只手抚着胸口道:“孟小姐,你要吓死人的呀,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嘻嘻,我从小就这样……”孟春挠挠后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家人后来给我算过命,说我八字轻就爱招那些有的没的东西,所以刚才疑心闹鬼呢,唉,也真是没办法。秀姨,你不会因为这样讨厌我吧?” “不会,不会。”秀姨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说:“那个,孟小姐,你要是难受先回房子躺着,我去给你找药。” “好,那就谢谢秀姨了。” 秀姨看着孟春回客房去了,风风火火就往偏院的牲口棚跑。 她男人忠叔正在给骡马喂草料,看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随手将黑豆倒进槽子,用大棍子搅合搅合,嘴里笑着:“看你跑的,可是后面有鬼咬你不成?” 秀姨抚着马厩的柱子站住,大口喘着粗气:“可不是有鬼追我,吓死我了。那个能说笑的女孩子,姓孟的,你晓得吧?” “戴眼镜的那个?那姑娘人很好的。” 忠叔点点头表示知道。 “她刚才看到先生了。” “啊?”忠叔一心慌,手里一抖,黑豆撒出去多了点,马和骡子高兴极了,急忙低头大口去抢,骡子挣不过马,干脆伸腿去踢那马,那匹马发出一声长鸣,吓了秀姨一跳,忠叔急忙摸着马的鬃毛安慰那马。 “这些年都没事,怎么那孟小姐来了就能看到?骗人呢吧?可能是个骗子1” 忠叔判断道。 “你刚说过她看着人很好的。” “骗子也不会在脸上写上骗子两个字啊,骗子都装的很好的。若不是骗子,这二十多年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偏偏就被她看到了?” “她走路都没什么声音的,刚才还和我说,说家里人给她算过命,说她八字轻,有时候能看到点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可不信,她那是吓唬人呢?我看啊,八成是从咱们小姐那知道先生的一些事,就想用这个来骗咱们,讹诈点钱财。我看这姓孟的穿的普普通通,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没准就是传说中的上海滩的那个什么来着……对,那个拆白党!” 会是这样吗? 秀姨半信半疑,皱着眉头。 这时忽然又传来孟春的喊声,那声音还带着哭腔。 “秀姨,秀姨,吓死我了。” 孟春从门口出现,眼泪汪汪,看到秀姨就扑过来搂着她不放。 “孟小姐,出了什么事?” 秀姨被她搂的呼吸不畅,喘着气问。 “吓死我了,刚才你不是叫我回客房吗?结果我刚开门又看到那个人,他对我说了三个字又消失不见了。” “他说了什么?”忠叔急忙问。 “他说,死得冤!” 这话说完,那马忽然又开始嘶鸣起来,还不住地踢打,孟春吓得搂住秀姨的脖子喊道:“天啊,那男人进来了就在那匹马旁边,他竟然冲我们笑呢,啊,吓死我了!” 第八章 不速之客 (下) 秀姨被她搂的透不过气来,整个人因为缺氧晕乎乎的,忠叔站在一边已经是毛骨悚然,那马竟然又接着嘶鸣几声,还跳了几下,脚向后踢了几下。 这把忠叔吓得不轻,他急忙躲向一边,这时秀姨已经挣开孟春的胳膊,大口喘着粗气:“孟小姐,你要杀人啊。” 秀姨有些生气。 “对……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孟春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秀姨看着孟春,冷冷地说:“孟小姐,你这么吓唬人有意思吗?” “吓唬人?”孟春看看四周,又往柱子边躲了躲,眼神格外的惊恐,她伸手指指那匹马,“他在那……真的在那,他还说,这马是他过去养的马生的。” “啊!”忠叔吓得跳起来,跳向一边。 秀姨也吓得不轻,因为现在这匹马的确是当年养的那匹老马生下来的,这件事孟春怎么可能知道? 孟春看向秀姨,发现她脸色苍白,眼睛漆黑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不行了,我得回家,这里太吓人了。”孟春转身就跑。 秀姨哎了一声,孟春却根本没有回头,她好像很害怕,停都不带停的。 孟春一溜烟的没影了,偏院只剩下秀姨和忠叔。 “真的是先生回来了,马的事情她不可能知道。” 忠叔浑身哆嗦着,看向那匹马,眼神充满了恐惧。 “不,也许是小姐告诉她的。” 秀姨此刻已经恢复了镇定。 “小姐?小姐过去从不来这偏院,也讨厌马的气味,没有问过马的事情,怎么知道这马的问题呢?先生倒是很喜欢马的。”忠叔想了想继续说道,“对,先生当年是非常喜欢那匹老马的。” “难道……真的是先生的魂魄回来了?可是为什么二十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忽然现在就回来了呢?” 秀姨还是想不明白。 “大概是想小姐了吧,毕竟是亲生女儿。” 秀姨冷冷地哼了一声:“亲生女儿?哼?他若有那个心,当年也不会那么对……哎,真是冤孽,我们太太当年还是小姐的时候,人长得美,家里也这么多地,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也不晓得是怎么了,非哭着喊着要嫁给先生。” “还不是先生长得好,那时太太年轻,一时间迷上也是没有办法。”忠叔叹口气,目光投向那匹马,“你说,先生到底走了没啊。” 秀姨本来一直在安慰自己不怕,一听忠叔这么问,呸呸呸啐了几口:“夭寿了你,问的这是什么话。” 中午的时候,苏三跟着大家一起回来了,进门就看到秀姨站在一边,忧心忡忡。 “秀姨,中午吃什么呀?” 尹丹丹走上前,搂住秀姨的胳膊晃来晃去。 秀姨则一把抓住尹丹丹低声说:“来,到这边来,我有话问你。” 说着就拉着尹丹丹走向一边。 苏三冷眼旁观,看到秀姨面带忧虑,像是遇到了什么事。 “什么事啊,秀姨,神秘兮兮的。” “小姐,你和那位孟小姐都说了什么?” “什么?” 尹丹丹面露疑惑,她实在搞不懂秀姨的话是什么意思。 “比方说,你有没有和他说过先生的事情,长相性格,给她看过先生的照片。” 尹丹丹堵着嘴道:“爸爸的照片早都被收起来了,我想给人看也总要找得到啊。我不喜欢和别人说自己家里的事情,还是来的前一天,我才告诉他们我爸爸失踪好多年了。” 秀姨稍微松口气,继续问:“有没有说过咱们家的事,比方说那匹马。“ “马?说马做什么?我过去都不知道家里养了几匹马。从没有去过马厩啊。” 尹丹丹眨巴着大眼睛,她实在搞不懂秀姨到底是什么意思。 “咱们家那匹小白马是过去的那个大白马生的,这点也没有对孟小姐说吗?” “当然啦,大学里流行的是莎士比,谁会去问什么马呀驴呀的,没的叫人笑话。“ “这可真是奇怪了。” 秀姨搓着手说道。 “秀姨叫你过去做什么?” 等尹丹丹走回来时候,苏三问道。 “有点奇怪啊。”尹丹丹说道,“问我和孟春有没有提到过我爸爸的事情,我这个人最讨厌那些人背后说家事,从没提到过。 “对呀,对呀,我可以证明。“ 曹芯蕊忽然也绕过来抱着尹丹丹说道,“我和丹丹认识马上三年了,也是第一次才知道她家里是这样的呢。” 大家回到客房,看到孟春拎着箱子站在门口。 “孟春,你这是做什么?”尹丹丹愣住了。 “我想回家,这里太吓人了。” 孟春说到这里,用手摸了一下胳膊,她觉得提起这里的一切自己汗毛都立起来了。 “孟春,咱们是好朋友,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 尹丹丹上前去抢她的箱子。 “不是的,丹丹和你无关。”孟春听尹丹丹这么说,神情有点不自然。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孟春,你怎么忽然想到回家了呢?” 曹芯蕊也不干了。 “我是自己的原因。”孟春吭哧半天说道。 “孟春,上午那会你说肚子疼,是因为不舒服吗?”苏三也关切地问。 孟春不知道怎么解释,便点了点头。 “那就更不能回家了,要好好休息啊,孟春,你肚子还疼吗?我去找药。” 尹丹丹说着就去找秀姨。 “嗨,丹丹,丹丹。” 孟春伸手去拉,尹丹丹已经跑远了。 曹芯蕊抢过孟春的箱子放到屋子里道:“好了,丹丹去拿药,你可别走啊,我们上午玩的可开心了,哎,我和你讲,山上……” 孟春被曹芯蕊拉着,心不在焉。 苏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没事吧,孟春,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尹丹丹找到正在准备午饭的秀姨说要点治肚子疼的药。 “小姐,你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是孟春,她嚷着要回家,还说是自己的原因,我想她可能是上午肚子不舒服,这会想家了吧。” “要回家?为什么回家?”秀姨皱着眉头问道。 “不知道的呀,秀姨,药都在哪里啊。” “你等下,我去找。” 秀姨转身出门,却没有找药,而是挥手悄悄叫过忠叔道:“孟小姐嚷着要回家,可能真的被吓到了,你去后山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我……唉,还是看一眼才能放心,什么鬼啊神啊我都不信,只信自己的眼睛。” 第九章 一瓶药油 尹丹丹拿来促进消化的药物和一个汤婆子,曹芯蕊已经给杯子里倒了热水,担心热,贴着脸试了一下水温。 苏三在一边笑道:“孟春,你看她们对你多好呀。大家一起出来的,你一个人拎着箱子回去,这一路上我们也不能放心啊,左右还有三天假期,咱们再好好地玩三天吧,难得出来一趟。” “是啊,是啊,苏师姐说的对,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出来一次多不容易,孟春,你就不要嚷着回去啦。” 曹芯蕊搂着她的肩膀,还撒娇地晃了几下。 尹丹丹也诚恳地劝说道:“对的呀,孟春,你一个人回去我们怎么能放心呢,你肚子要是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一天,我刚才让秀姨煮点姜汤,你可能是水土不服或者是路上着凉了吧?等会用这个汤婆子灌点热水。” 孟春看着大家都这样围着自己,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便轻轻点了点头。 曹芯蕊开心地跳起来:“好啊好啊,这就对了嘛。” 过了一会,秀姨过来说开饭了,大家热热闹闹地围坐一桌。 尹太太一上午都在书房算账,很明显有点神情疲惫,午饭都是秀姨一个人张罗的。 大家上午在山上逛了一圈,体力消耗很大,尤其是江河和杜明,男孩子吃饭也快,风卷残云很快就吃完了。 “所以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这爬会山就累的腰酸腿疼,唉,累死了。” 江河第一个吃完,站起身晃了晃胳膊。 “你这是需要锻炼了,就你这身子骨以后可怎么照顾我们芯蕊啊。” 既然决定留在这里,孟春心情坦然许多,也就和过去一样,开始随意说笑开了。 江河弯了一下胳膊,握一下拳头:“嘿嘿,别看我瘦,骨头缝里都是肉。” 尹丹丹噗嗤一声笑了:“你是螃蟹吗?” 提到螃蟹,尹丹丹忽然又想了起来:“哎,现在正是吃螃蟹的时候,唉,我去找秀姨,我们明天买点螃蟹回来吧。” 江河和杜明吃完饭,说有点累,便回房间去休息了。秀姨和尹太太在旁边的屋子吃饭。 尹丹丹走进来,看到忠叔并不在,随口问道:“忠叔呢?他怎么没吃饭啊?” “田里有事,他吃完饭先去干活了。” “妈,你和秀姨过去吃啊,你们在一边吃,大家都很过意不去的。” 尹丹丹做到尹太太身边道。 “我们这些老家伙在桌上,你们小孩子都吓得不敢吃饭说笑了,没事的,这样就挺好的,让你的同学们都随意一点好。” “秀姨,明天买点螃蟹吧,现在正是吃螃蟹的季节呀。” 螃蟹在这时节是很便宜的东西,只是尹太太过去一直控制着尹丹丹吃这个,说寒性大,对女孩子不好。 秀姨点点头说:“你呀,就是自己嘴馋了吧。我明天去买点,还是和过去一样,不许多吃,会坏肚子的。” “知道啦。” 尹丹丹搂搂尹太太又搂搂秀姨,笑盈盈地就往外跑。 “等下。”尹太太喊住女儿,从一边的柜子上拿过一个小药瓶递给她,“你们这些孩子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早起就去爬山,等会怕是会腿疼的,拿这个回去揉揉。” “药油啊,会不会很熏人。”尹丹丹吸吸鼻子,露出嫌弃的表情。 “放心吧,一点味道都没有的,知道你们爱美。”尹太太看女儿皱着鼻子的样子实在可爱,伸手按了一下。 “妈妈最好了。” 看着女儿走了,尹太太笑着摇摇头。 “太太你看,小姐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秀姨站起身来。 “可是,你说马厩的那事,真是让人害怕啊。”尹太太叹口气,“我也是受过教育的人,本不该信什么鬼呀神的,可这是真的很邪。”“没事的,太太,我让阿忠过去看看,等会他就能回来了。” 吃完饭,苏三才发现自己的腿也酸疼的站不住了。 早起就去爬了一上午山,刚回来那会没觉得有什么,吃饭时候休息一会,这腿就开始酸了。 苏三按了按腿说道:“还真是累,刚才我们还在笑话江河呢。” “唉,我也腿疼的。” 曹芯蕊也堵着嘴喊道。 “好啦好啦,妈妈给我这个,走,咱们回房间用这个揉揉腿吧。” 女孩子们回到房间,用完药油,腿果然舒服了很多。 “这个药油真好用啊,还没有红花油那种呛人味,真好。” 曹芯蕊想了想接着道:“我把这个给他们送过去吧。” 孟春刮着脸羞她:“是给他送去还是给他们呢?” 曹芯蕊晃了晃药瓶,做出要打她的架势:“讨厌啊,就你话多!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孟春搂着苏三笑道:“师姐,你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太可爱了。” 过了一会,曹芯蕊回来了,将药瓶放到八仙桌上。 “怎么了?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啊?”孟春见曹芯蕊垂头丧气,故意用话逗她。 “这俩人真是够呛,睡的够死了,我敲了半天门,没人离我,真是的,我还不是为了他们好。” 曹芯蕊气呼呼地说道,小圆脸都气的通红,鼓鼓的,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孟春实在忍不住,伸手又掐了她的小脸一下。 曹芯蕊被忽然袭击,吓了一跳,啪的一下将孟春的手打落。 孟春惊叫:“唉,你还真生气了。” 曹芯蕊从小就是家里的娇娇女,平时磕碰一点都是天大的事情。 今天爬山回来自己本来就腿疼,还忍着痛去给江河送药油,可是却被对方拒之门外,心里很受伤。 孟春见曹芯蕊眼圈都红了,便拿过药油道:“我就不信还反了他了,就是睡着了听到你去也得醒来啊。得,我去找他算账。” 苏三急忙拦住道:“你就别跟着闹了,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这爬了一上午山,又吃的饱点,饭后犯困是很正常的。一定是没听到敲门声,等他们睡醒了再给不迟。” 孟春则不顾苏三阻拦,执拗地冲了出去。 过了一会,笑眯眯地回来了。 “哼,我骂他了,原来刚才江河是去厕所了,杜明睡得和死猪一样没听到。好了,好了芯蕊,不要生气了。” “你把药油给他了啊?” 曹芯蕊问。 “是的呀,亲自交给他,叫他马上就涂,要是辜负了我们芯蕊的一片心,我饶不了他。” 第十章 出事 爬山实在是太累,大家闹腾一会后就都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尹太太说这药油是清凉无味的,但苏三还是能闻到药油的气味,有一点留兰香口香糖的清香,大概是里面添加了薄荷之类的东西。 三个人都涂抹了,这味道在苏三鼻子里就有点冲。 她辗转反侧,很快,屋子里三个女孩子都睡熟了,可是苏三却因为那股薄荷清亮味道始终睡不着,脑门子都跟着凉飕飕的,越来越精神起来。 睡不着的时候,若是房间内只有自己也倒还罢了,要是有几个人,那才叫折磨人呢,听着别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心里就像是有猫在抓挠,反倒更加的清醒起来。 苏三看看熟睡的三个姑娘,越来越烦躁,便起身悄悄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大概都在午睡,院子里很安静。苏三顺着石板路走着,却远远地看到江河迎面走过来。他走的很快,边走边回头看,接着看到了苏三,猛然一愣,收住脚步。 “江河,你没有午睡呀。” “啊,我去茅厕了。”江河脸微微发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太阳晒的还是走路走的,额头上还有层薄汗。 “厕所不是在那边吗?”苏三觉得有点奇怪。 “是,上了厕所,肚子还是不好受,随便走走。消化一下,可能吃多了。” “是呀,你刚才吃得很快的,狼吞虎咽可不好。”苏三想了想道,“刚才丹丹给孟春拿了点消化的药,你过来,我拿给你吃点。” “好的,谢谢师姐。” “不用谢我啦,我也是借花献佛罢了。” 俩人说着话往回走。 “咦,你没有涂药酒啊。” “药酒?” 江河这俩字是升调的,有明显的疑问语气。 “对呀,孟春不是给你送药酒去了吗?” “哦哦,是,涂了啊,给我就涂了。呵呵,杜明睡的死猪一样,他还没用呢,等他醒来给他涂点。” 用了药酒可是身上怎么没有那种薄荷的清亮味道啊? 苏三转身回房,拿出消化药交给了江河:“回去吃点吧,出门在外肠胃最重要的,消化不好就没有力气出去玩。” “是啊,师姐你也休息会吧,我回去了。” 江河拿着药转身匆匆就走。 女孩子们看来都真的累了,一直到晚饭前才醒来。 孟春伸着懒腰道:“哎呀,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我哪里都没去呀!亏大了。” 曹芯蕊坐起身,揉揉眼睛说:“谁叫你肠胃不争气。” “这也是奇怪了,江河的肠胃也不太舒服,刚才你们睡觉时候我把消化的药拿给他了。” 苏三回来后也美美地睡了一觉,此刻觉得浑身轻松,舒坦极了。 “呀,江河也不舒服?不行,我得去看看他。”曹芯蕊说着就跳下床。 “师姐,你看,这丫头是不是重色轻友,一听江河不舒服恨不能马上飞过去,落人家怀里呢。” 孟春指着曹芯蕊笑道。 曹芯蕊嘴巴一撇道:“你这白眼狼,中午看到你难受我还搂着你呢,这会子就开始翻小肠了。” 俩人说笑一阵,秀姨忽然敲门问:“小姐,你醒了吗?” 尹丹丹急忙打开门问:“秀姨,你找我?” 苏三听着秀姨的声音传来:“下午看到过你忠叔吗?” 尹丹丹揉着惺忪睡眼道:“没有啊,我们睡了一下午,没人出门,怎么,这时候了忠叔还没回来?” 尹丹丹看看西边,太阳已经倚着西边的山林树梢了,很明显到了傍晚时分。 “没有啊,这人是去哪里了?” 秀姨一听尹丹丹这么说,有些焦急,转身就走。 “我去找找。” “秀姨,你去哪里找啊。” “山……啊,当然是地里,这去地里干活,干一下午,可能是累的走不动了吧,我看看去。” “哎,秀姨我和你一起去。” 尹丹丹追上去,秀姨和忠叔在她心里都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她也有些担心。 “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人去就行。” 苏三听着俩人说话,也走出屋子问:“忠叔是去地里干活了啊?” 正说这话就听着前院有人吵嚷的声音传来,尹丹丹眼睛一亮,笑道:“忠叔回来了!” 苏三跟着秀姨和尹丹丹跑到前院,看到大门口围了好几个人,看打扮应该是这附近的山民。 其中一个正满脸焦急的和尹太太在说什么。 尹丹丹喊了声:“妈妈,出了什么事?” 尹太太抬头看过来,目光转到秀姨身上,很明显有些黯然。 “秀姨啊,你可要节哀啊。”一个山民看到秀姨出来了,在一边安慰。 秀姨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尹太太看看秀姨,有些犹豫地说:“秀秀,大柱子他们过来说看到了阿忠的……尸体。” 秀姨听到尸体俩字,整个人晃了晃:“太太,你说什么?” 尹丹丹急忙扶住秀姨,也喊道:“妈,什么意思?” 那个叫大柱子的山民挠挠后脑勺,有点懊恼地说:“秀姨啊,你别急,是我们一直在对面山崖采药了,刚才下山时候看到了你家阿忠,可是他已经死了,靠在竹子上,脑袋上都是血,可能是给人背后砸的,我们这就赶紧来报信。” “什么,大柱子,你说阿忠死了?”秀姨追问一句。 “是,死了,都凉了,死了有一会了。我们叫二赖子在那看着,赶紧过来报信,快点找人运回来吧,等天黑了怕是有大牲口出来,糟蹋尸体就麻烦了。” “啊!”秀姨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为什么会这样!是我叫他去看看的,老天爷啊,你要有什么罪什么罚都冲着我来啊,一切都和我家阿忠没关系,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阿忠啊。” 尹丹丹也急了,眼圈红红地问那大柱子:“你们可看清楚了,真是忠叔?” “绝对不会错,他就是满脸血我们也能认出那是谁啊。” 大柱子跺脚道。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江河和杜明来了,看到门口几个人吵吵嚷嚷心知一定是出了事。 第十一章 上山 此刻曹芯蕊也走出来,看到江河开心地扑上去,江河轻轻拥着曹芯蕊,就听那叫大柱子的山民道:“咦,尹太太你家来了好些人,既然这样,快叫这俩小伙子和我过去将尸体运回来,天黑了怕是要被野兽糟蹋。” 曹芯蕊瞪大眼睛:“什么,尸体?天呀,谁死了?” 江河轻轻捏她肩膀一下示意她不要多问。 曹芯蕊问:“他们是要叫你去抬尸体吗?” 倒是杜明此刻已经明白过来,应声道:“我去。” “喂,杜明那可是抬尸体呀,你能行吗?” 曹芯蕊又喊道。 苏三也看不过去了,轻轻拉了她袖子一下,曹芯蕊却转过脸问:“咦,师姐,你拉我做什么、” 苏三看了江河一眼,后者满脸歉意,苏三只能将话咽了下去,她心道这富养的女儿就养成如此天真,这是幸运还不幸呢? 尹太太此刻恢复了神智清明,她喊道:“秀秀,别哭了,咱们先上山看看,也许不是阿忠呢。”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我听说这山上出现了凶杀案。” 苏三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众人看到一个浅灰色猎装男子走了进来,孟春问:“这位是谁呀?” “鄙姓罗,是上海警察局的侦探。” 罗隐环视众人问道:“我方才进门时看到外面围了几个人,说是这山里发生了凶杀案件,可是如此?” 苏三点点头道:“是这样,我们大家正要上山去。” “死者是……” 罗隐话没说完,秀姨哭嚎道:“阿忠啊,阿忠啊。” 苏三用眼神示意一下,罗隐跟着她来到一边,听她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孟春踮着脚看着这一切,还转身低声问尹丹丹:“这个人长得真俊,他和苏师姐好像很熟,嗯,很默契,不会是苏师姐的男朋友吧?” 尹丹丹此刻心里已然是惊涛骇浪,忠叔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和至亲长辈差不多,如今听说他出了事,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她像是完全没听到孟春的话,整个人都傻呆呆的,嘴里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是忠叔的。不会的。” 曹芯蕊则靠着江河,在一边说:“我知道这个人,人家可是贵介公子呢,很有名的,想不到和苏师姐这么熟悉,嗯。认识他也是挺有好处的事,江河,这个机会不错,你可以和苏师姐的朋友熟悉熟悉。” 江河眉头一皱:“我一个学生,还没有毕业,认识那么多人做什么?” 杜明看了孟春一眼,又看看江河,低下头,脚却不住地划着地面,蹭着一颗小石子。 “傻了吧你,你真当他是普通警察啊,背景大着呢,做警察不过是个人爱好玩一玩罢了,多好的机会啊,能认识这些人。” 曹芯蕊嘟着嘴巴,撒娇地晃了晃江河的胳膊。 江河有点不高兴地喝止道:“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 曹芯蕊刚要还嘴,却一眼扫到孟春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嫌弃鄙夷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仇恨,曹芯蕊从没注意到孟春还有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忍不住浑身打个冷颤。 江河以为她是被自己说的害怕了,便又换成柔声安慰道:“这是在人家家里,又出了这等事,你懂事点,乖点啊。” 这时苏三已经带着罗隐走了过来,罗隐对尹太太说道:“太太,贵府出现这样的事,真是令人遗憾,但事情既然发生就得去面对,我是上海警察局的,是这位……苏小姐的朋友。” 尹太太明白他的意思,点点说:“那就有劳罗先生了,这件事现在就委托给罗先生吧。我,唉,现在一听出了事,能站在这已经是极限了,怕是实在走不到山上去,秀秀,你看……” 秀姨擦着眼泪哽咽着道:“我自然要去那山上去看看的,那是阿忠啊,太太,看来真的是……唉,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啊。” 她满面泪痕,很是伤心。 尹丹丹扶着她道:“秀姨我们一起上去,也许不是忠叔呢,好端端的,怎么能有人想要伤害忠叔,他人那么好的,从没见过和谁红过脸,我可不信忠叔会有仇人。” “不是仇家,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的他……” “秀秀!” 尹太太忽然严厉地喊了一声,将秀姨的话拦了下来。 众人眼中的尹太太一直是优雅和善的,第一次见她用这种气急败坏的语气说话,瞬间都愣住,院子里瞬间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尹太太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善,急忙解释道:“还是先上山确定一下吧。” 秀姨不再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曹芯蕊见罗隐和苏三走在前面,急忙推了江河一把,小声说:“你跟上啊。” 江河低语道:“你不是不要我去,嫌弃晦气吗?” “哎,你傻不傻啊,现在时候不同了,这不是罗探长到了,你要是想认识他,总要在他眼前晃晃,表现一番呀。” 杜明就走在他们身后,听着两人嘀嘀咕咕的,心想过去竟然从没有发现原来曹芯蕊还这么势利眼,也是,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自己在学校就是个不被人注意的,他目光转向孟春,后者正和尹丹丹一左一右搀扶着秀姨,听着秀姨低声啜泣,脸上显出不忍神色。 杜明在心里暗叹:看来还是孟春一贯的爽朗大方,曹芯蕊这样的大小姐平素看着乖乖淑女一样,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苏三走在前面,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道:“杜明,孟春送去的药油,你擦了没有?” 杜明很明显一愣:“药油?”他疑惑地看向孟春。 “哦,我们睡了一下午,醒来就听说这边出事了,急忙跑来看,我还没来记得给他看药油呢,就我擦了一点,嗯真好用,腿都不疼了。” 江河说道。 曹芯蕊依偎着江河,听到他这样说话,想到自己巴巴的去给他送药油,敲了半天门却无人理睬的事,心里很是不忿,但又不好对恋人发火,便将火力对准杜明:“杜明,你睡觉简直太吓人了,睡得那么死,我中午敲了好久的门你一点都没听到吗?”杜明茫然地摇摇头:“没有,我午饭后就觉得好累,眼睛都睁不开了,回去倒头就睡什么都不知道,方才要不是江河把我摇醒,你们这边吵闹的声音我都不知道呢。” “你这睡得那么死,不知道的以为吃了安眠药呢。”曹芯蕊有点不满地嘟囔着。 第十二章 扫把星 大柱子带着人一路走,一直走到半山腰。上午的时候,苏三跟着尹丹丹还来过这里,这边有一片桃林,已经过了桃子的好季节,只能看到桃叶婆娑,有的枝干上有黏黏的桃胶。当时尹丹丹指着那桃胶说:“这个也能吃的,加上银耳一起炖,很好吃的。” 而现在,这桃林里中间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一个山里人打扮的男子守着那尸体,见有人过来急忙迎上来说:‘你们总算来人了,唉,阿忠死的可真惨啊。” 秀姨扑上前,蹲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苏三探头看了一下,果然,那真是忠叔。 他仰面躺在地上,头部下面大片的鲜血,血腥味合着折腾出的臭气扑鼻,苍蝇嗡嗡嗡地围着乱飞。 罗隐眉心微微跳了一下,指着尸体道:“你们挪动了死者?” 那个守着的人点点头,带他们来的大柱子说道:“我们从山上下来,看到这桃林地上趴着人,也不知道是谁,只能将他翻过来.“ “当时死者是面部朝下趴着的?”罗隐要确定一下。 “是的呀,就是这样的,我们也没办法,想看看这人是谁,就把他翻过来了。”大柱子解释道。秀姨手颤抖着要去摸忠叔的脸,苏三急忙喊道:“别碰。” 尹丹丹急忙去扶秀姨在一边解释道:“秀姨,这是凶杀现场,这位是上海来的大侦探,咱们先站在一边,等侦探先生看过后咱们再看忠叔,好吗?”说到这,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秀姨此刻已经濒临崩溃。忽然转过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春,阴森森地问:“你说,是不是他做的?”孟春愣了一下,向自己前后左右看看:“您说的是谁呀?” “是不是?是不是他做的?”秀姨疯了一般冲过去,一把就抓住孟春的衣服领子,用力摇晃着:“你说,是不是他做的?” 孟春吓得用力挣扎着:“你疯了啊,秀姨,别这样。” 尹丹丹也急了,上前拉住秀姨的胳膊问:“秀姨你这是做什么。” “是不是他做的?你能看得到他?是不是?” 孟春看看周围,忽然想起来了,用力指指前方说:“是,他就站在那。” 秀姨闻言,猛地松开孟春,转过身盯着孟春手指的方向,嘿嘿嘿冷笑几声问:“是你做的?你有种冲着我来啊,为什么害阿忠?他什么都不知道。” 尹丹丹以为秀姨是备受刺激,精神出问题了,急忙问:“秀姨,你在说什么啊,是谁啊?谁做的?对谁说话?” 孟春刚才被秀姨拎住胸口衣襟,勒得透不过气来,干咳一阵,拉着尹丹丹道:“秀姨疯了,我是胡乱指的,也不晓得她这是做什么。” 罗隐此刻已经解开忠叔的衣服检查了,闻言看了苏三一眼。苏三也发现秀姨很不正常,也走过来看是什么情况。 “你出来,有事冲我来,你冲我来啊。” 秀姨几乎是歇斯底里了。 曹芯蕊吓得缩在江河的怀里,浑身发抖,指着秀姨说:“她,怕是疯了吧。” 江河急忙轻轻摇晃她一下在她耳边低语道:“别说话了,她可能是受到刺激太伤心了。” 苏三和尹丹丹见秀姨这样,急忙拉住她劝说着。 “秀姨,人死不能复生,这位罗探长是上海的著名大侦探,他一定和这边的警察也熟悉,会帮你查出真相的。” “是呀,是呀,秀姨,苏师姐说的没错。”尹丹丹也不劝说着。 忽然秀姨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一把推开尹丹丹,怒道:“滚远点,扫把星!” 尹丹丹愣住了,秀姨对她一直像是亲生女儿一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三也愣住:“秀姨,你是伤心的分不清了,这是丹丹啊。” “说的就是她!尹丹丹,都是你,都是你害的!都是你!”秀姨眼睛哭得通红,指着尹丹丹怒气冲冲。 尹丹丹看看周围,江河和杜明都担忧地看着她,曹芯蕊则不高兴地嘀咕着:“秀姨,你怎么能这样对丹丹呢。” 孟春向后退了两步,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 罗隐站起身道:“检查过了,死者死颅骨破碎,看样是背对着被人用钝物,哦,就是这块大石头砸中了头部死去的。死了大概有……” 他伸出手腕看了下表说道:“从尸斑的形成来看,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中午一点左右吧。” 他说着转身看向带人过来的大柱子:“还是先报你们本地的警察局吧,这的确是凶杀案。” 秀姨刚才像疯了一样痛骂尹丹丹,这会又像是忽然醒悟过来,一把拉住尹丹丹的手道:“丹丹,刚才我是气糊涂了,你不要生气啊。” 尹丹丹连连摇头:“秀姨,我懂的,我不会生气,秀姨。”尹丹丹想到从小忠叔对自己也像是亲生孩子一样,此刻他却忽然被人杀害了,心里难受,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天已经黑了,这尸体又不能留在山上,罗隐便招呼着将尸体先运回去。 “我已经勘察好了现场,明天你们去报警,我自会向本地的警察解释说明,为了防止野兽伤害尸体,就还是先将他运回去吧。” 来的时候,尹太太准备了些白布和担架,于是大柱子就招呼人用白布将尸体裹了抬上担架。 江河松开曹芯蕊打算上前帮忙。 曹芯蕊反手一把拉住他问:“你做什么?”“帮忙去啊。” “不要,我怕。”曹芯蕊撒娇。 “唉,这是丹丹的家人,你不要这么不懂事好不好,那些是山民,我们才是丹丹的朋友,我们不帮忙怎么行?”说话间杜明已经上前去帮忙了。 江河甩开曹芯蕊的手也大步走上前去问大柱子:“要帮忙吗?” 曹芯蕊心里不高兴,可是又不能对尹丹丹说,只能巴着孟春,小声嘀咕道:“本来是想出来好好玩,没想到遇到这种事,真是晦气。” “那也没办法啊,天有不测风云。”孟春说道。 “真不如现在就回去呢,这里……”曹芯蕊看看周围,抚了下自己的胳膊道,“我怎么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哎呦,我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孟春看看没人注意他们,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俩听得到的声音道:“那是因为……”她说到这里,古怪地笑了笑,“那是因为那个人就站在你身后啊。” 第十三章 受伤 曹芯蕊吓得啊地一声。 这时大家都忙着用白布将尸体裹上,没人注意到她俩的情况。 苏三站在罗隐身边,眉头微皱着往她们那看了一眼。心道这俩人有点过分,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说笑呢。 苏三感觉比一般人灵敏,但也只能是听到俩人似乎在嘀咕什么神啊鬼啊。 江河蹲在地上,接着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看到孟春和曹芯蕊说着什么,眼光微变,手却没停,扯着白布,和众人一起将忠叔抬到担架上。 此刻天已经黑了,大家商量下决定几个人轮流抬着一起下山。 江河因为不熟悉山上的路,大柱子带着人抬着担架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身边跟着杜明,打算等他累了随时替换。罗隐和苏三走在中间,尹丹丹扶着秀姨,而曹芯蕊和孟春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路,前方的山民喊道:“这边路不好走,大家伙小心着点。” 刚才天没黑的时候大家路过这段,也都清楚山路有点陡特别是有一个转弯处,下面就是山谷了,很是危险,罗隐抓住了苏三的胳膊,走得小心翼翼。 杜明担心江河走了一段路累了,就说道:“这边路难走了,江河,你休息下我来抬。” 秀姨此刻神智已经清醒多了,紧紧地搂着尹丹丹的胳膊道:“丹丹,你小心点。” 江河见杜明要抬担架,便说道:“这里不好走,等走过这段……” 他话音未落就听着有人啊地一声接着是噗通,后面有人滑了下去。 孟春大叫:“啊,曹芯蕊!” 江河一个趔趄,差点将担架扔了。 有人滑了下去,而那个人是曹芯蕊! 担架停下,罗隐对苏三说:“你站着别动,这路危险。” 他已经大步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孟春蹲在那,带着哭腔喊着:“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曹芯蕊就滑下去了,就像是……有人拉了她脚一样。” 江河已经冲过来,大怒道:“胡扯!” 而秀姨则又尖叫:“是他,一定是他做的!他一直跟着我们!” 罗隐则问那大柱子道:“你们对下面的环境熟悉吧?还是先救人吧。” 是这样,担架上抬的是死人,滑下去的可是活人。 大柱子他们有在山里生活的经验,撕扯点枯草和干树枝,很快就绑了几个火把,正要掏火石打火,罗隐已经拿出打火机将那火把点燃。 他们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孟春就站在一边低声哭泣。 丹丹则担心地搂住秀姨的肩膀,担心她忽然再精神错乱。 江河的脸铁青着,杜明怕他急了对孟春不利,站在俩人中间,紧张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火把点了起来,江河抢过一个就急匆匆往下走。 罗隐道:“你跟在后面,小心着点。” 他知道这些学生平时没有多少生活经验,担心江河也出现问题,扯着他跟在后面。 江河担心曹芯蕊,大喊几声:“芯蕊,芯蕊。” 孟春也站在路边喊:“曹芯蕊,你在哪里?”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晚上听起来很是渗人。 尹丹丹扶着秀姨,没法跟着下去,和苏三站在路边,急的眼泪掉下来,又担心刺激到秀姨也不敢哭出声,悄悄地擦着眼泪。 罗隐他们往下面跌跌撞撞走了一会,就听着有微弱的呻--吟声。 杜明喊道:“是曹芯蕊!” 罗隐他们顺着呻吟声一点点找过去,曹芯蕊趴在草丛中,低声呻--吟着。看到火光,微微抬起头。 江河急忙蹲下身子问:“芯蕊,你怎么样。” 曹芯蕊摔的糊涂了,愣愣地看着江河的脸,好半天才抬起手挥了挥,大概是发现有人来救自己,终于松口气,晕了过去。 江河还要再问,杜明拦住道:“这么晚了,赶紧将人带回去才是,到地方再问吧。” 罗隐则俯身简单查看一下曹芯蕊的情况道:“头部受伤了,腿可能也伤到,内脏应该没问题,还可以移动,你来背她吧。” 杜明和罗隐将曹芯蕊扶起来,江河弯着腰将她背起,大柱子他们举着火把,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往上走。 江河一晃悠,曹芯蕊恍惚地醒过来,嘴里嘟囔着:“别……推……” 江河身子一僵,急忙说道:“芯蕊,你得保持体力,不要说话。” 杜明也点头说:“很快就能到地方了,到时候给你找医生。” 前面走着的大柱子则瓮声瓮气道:“我们村子的郎中治跌打最拿手,没事的,从山上滑下去的人我见过了,没有死的。” 大家费了很大劲终于走了回来。孟春急忙走上前问:“怎么样?活着吗?” 江河哼了一声,杜明回答道:“还好还好,看着问题不大,具体还得回去看。” 苏三和尹丹丹闻言都松口气。孟春上前摸了一下曹芯蕊的额头道:“这都出汗了,疼的吧,吓死我了,芯蕊,都怪我没能及时拉住你。” 曹芯蕊精神还有些恍惚,摔的太狠了,头脑不是很清醒,看着孟春忽然大叫道:“鬼呀,鬼呀!” 她手指着孟春。 孟春被她吓一跳,前后左右看看:“别吓人啊你。” 曹芯蕊疯了一样大叫着鬼,秀姨本来就精神紧张,看到她大叫也跟着闹起来。 苏三和尹丹丹急忙抓着她胳膊,尹丹丹哭着说:“秀姨,别闹了,咱们马上回家,马上带忠叔回家。” 这一行人走走停停,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才回到尹家。 尹太太早早就在门口等着来,看到他们回来一路小跑问:“怎样,是阿忠吗?” 尹丹丹嗯了一声,大柱子说:“先把人抬进去吧,看来只能等明天去镇子上找警察了。” 大家先将忠叔的尸体送到后院一个小屋,尹太太已经做好了饭,张罗着叫大家去吃饭。 江河背着曹芯蕊回房间,孟春急匆匆跟在后面。 尹丹丹则一直扶着秀姨,担心她忽然再闹起来。 苏三想着自己是跟着尹丹丹来的,现在也算是尹家的人了,便帮着尹太太摆饭,请这几个帮忙的山民吃饭。 尹太太很歉意地对罗隐道:“罗先生,我们家人口少,这会子招待不周,还请谅解。” “尹太太,我是苏三的朋友,你不要这么客气。” 苏三忙乎完想到还没有去看曹芯蕊怎么样了,便叫着杜明一起过去看曹芯蕊。 还没进院子就看着孟春急匆匆跑出来,差点和苏三撞在一起。 “曹芯蕊怎么样了?” 苏三急忙问。 “哦,还好,我看了下一些外伤,我正要去找尹太太要跌打药呢。”孟春擦着额头的汗水继续说,“她可能受到了惊吓,这会睡着了。” 第十四章 鬼附身? 苏三还是不放心,走到门口没等开门,吱嘎一声,江河从屋里出来。 “睡着了。”他说。 苏三点点头:“我看一眼,你去吃饭吧,背人下山也是很辛苦的。” 苏三走进屋子,看到曹芯蕊躺在床上睡的很香。 安静的屋子里,她均匀的鼻息很明显。气息这么平稳应该是没有什么内伤,苏三也松口气。 她看了看曹芯蕊,已经擦过脸了,小圆脸泛着红晕,像甜蜜的小苹果。 苏三松了口气,叹息道:“你啊,真是不小心。” 可是随即她想到孟春的那句话:“怎么样?活着吗?” 一路上孟春都表现得和曹芯蕊很好的样子,俩人也是无话不谈,连那么私密的话题都能分享,作为好朋友,见到曹芯蕊被救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活着吗?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似乎她从曹芯蕊掉下去后一直在想的就是她是不是死了一样。 曹芯蕊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呢? 当时她和孟春走在后面,也只有她们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苏三很想趁着室内无人,推醒曹芯蕊问问她事情的真相。 这样想到,她也是这样做的,俯下身去,在曹芯蕊耳边低语道:“曹芯蕊,曹芯蕊。” 喊了好几声,曹芯蕊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睡的很熟,非常熟,熟的就像是…… 苏三脑子里闪过一丝不祥,她摇晃了曹芯蕊几下,对方还是毫无反应。 曹芯蕊安静地躺在那,一动也不动,但鼻息声清晰可闻,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只是不懂不醒! 苏三觉得有点诡异,伸手去摸她额头,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温度,很好,曹芯蕊并没有发烧。 孟春说她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伤的不严重。 罗隐也认为她口鼻都没有淤血,也没内伤。 既然这样,她怎么会睡的这么死呢? 苏三刚才担心曹芯蕊是因为炎症发烧导致的昏睡,可是她体温也并不高啊。 这时门开了,孟春推门进来,看到苏三坐在曹芯蕊身边,便说道:“师姐,我要到药了。” “她睡的这么香,怕是什么都用不到。” “她可能是太累了吧。” 孟春将药放下。 “很奇怪,我喊了几声她都不醒,推几下都没反应,真有点吓人啊。” 苏三说这话时也只能盯着孟春的眼睛。 “啊,她呀,睡觉一直就是没心没肺的,过去我们还说趁她睡着了把她偷走都醒不来呢。” 孟春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轻轻地笑了一下。 “她是怎么掉下去的,你们俩在后面走,是路太滑了吗?” 孟春看看熟睡的曹芯蕊,又看看苏三,叹口气说:“师姐,我怕吓到你。” “吓到我?我胆子很大的,你说吧。” 苏三想起在山上秀姨指着孟春说了几句奇怪的话,看来孟春是知道点什么? 孟春先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接着说道:“一想起这事我这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其实在山上,有个人一直跟着咱们。” “谁?” “是个男人,30多岁的样子,相貌挺英武的,这边……”她指着自己的耳垂下面鬓角处,“这里有颗黑痣。” “这么黑,你能看到鬓角这里有黑痣?” 苏三不相信地看着她,“孟春,你这说的可就是假话了。” “不,师姐,那是因为,这个人我白天见过,就在我上午肚子不舒服回来的时候撞见了,最可怕的是他忽然就消失了。” 孟春说到这,语气有点悠远,“一个人可不会平白消失,除非他……不是人。” 不是人那就是鬼? “秀姨指着你问的就是那个人?” 苏三这下明白孟春和秀姨打的是什么哑谜了。 “对,我当时吓一跳,和秀姨说了,她表现得很奇怪,后来我就想先走,你们都劝我不要走,哦,师姐,咱们吃饭时秀姨不是说忠叔去地里干活吗,他怎么却去了桃林呢,那不是山上吗?” “这个……”苏三想了想,“也能笼统的说是在地里干活吧,可能有些人那么说习惯了吧。” “然后在忠叔躺着的位置我又看到了那个男人,很害怕又不敢和你们说。后来我们回去,那人就跟在后面,我害怕地拉着曹芯蕊,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地,曹芯蕊就滑下去了,可能……”说到这孟春显出害怕的样子,忽然提高了声音尖叫道:“一定是那个男人做的!” 苏三不提防被她吓了一跳,一把抓住她的手问:“你真的看清了?” 她说你这话的时候,手其实是搭在孟春手腕的脉搏处。她看过一些心理类的书籍,人说谎的时候脉搏跳动会有异常。 “是啊,看清了,应该就是那个男人从背后推的。” 一定是那个男人做的。 应该就是那个男人做的。 说这话的时候,苏三注意到孟春的脉搏非常有力的跳动起来。 她在心慌吗? 因为心虚所以心慌? 一路上曹芯蕊的身边只有她,现在曹芯蕊没有醒,她怎么说都行,可是为什么非要扯上鬼啊神啊的,这是为了什么? 苏三审视的目光看的孟春有点不舒服,她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转身问:“师姐,你信吗?” “信什么?” “就是鬼神之说?” “我遇到过鬼。” “啊?”孟春显然没想到苏三会这样回答,惊讶地捂住嘴巴,“真的?” “是真的,不过因为遇到过,所以我觉得鬼什么其实是影响人脑部的一种磁场形成的,或者说一种脑电波吧,和我们的脑电波形成共震互相影响,只能影响到我们的思想,但还没有遇到过有实际性动作的那种。推人这种事……闻所未闻。” “那也可能是影响到了曹芯蕊的思想,控制她的身体她就这样掉下去了呢?” “你的意思是,曹芯蕊可能是被鬼附身了,于是就稀里糊涂掉下去了。” 苏三眉心微蹙看着孟春。 “对,也不知道这附身什么时候能好,可能她醒来还是那样,胡言乱语什么都有可能啊。唉,也不知道那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秀姨那么怕,还说忠叔是被那个男人害死的。” 说到这,孟春忽然瞪大眼睛道:“她还说丹丹是扫把星,可是这关丹丹什么事呀?” 苏三则在想,孟春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将事件的起因扯到一个莫须有的男人身上。还是想说曹芯蕊真的是被鬼附身,就算醒来说了什么,都不可相信? 第十五章 挨打 俩人说着话,旁边的曹芯蕊一脸平静,睡得很香甜。 苏三故意说:“她睡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吃了安眠药呢。” 孟春扑哧一声笑了:“是呀,是呀,我们过去也这样说,不是蒙汗药就是安眠药,这丫头就是这么心大。” 这时门外传来尹丹丹的声音:“师姐,孟春,芯蕊怎么样了。” 尹丹丹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还睡着呢。” 孟春回答道,她一转身看到尹丹丹将食盒放到桌上,好奇地走过去道:”哎呀,这种食盒真好玩,我过去听我姆妈说起过,还是第一次见呢。” “我们乡下人家,这种东西多一点。” “是的呀,是的呀,中午那会你还给我拿个那叫什么来着?”孟春想了想道,“对,汤婆子,这个在上海也是不好找的哇。” “是,这些都是家里的老物件。芯蕊还不醒吗?会不会伤到脑子?” 尹丹丹很显然不想和她过多的谈论这些老物件的问题,她更关心的是躺在那的曹芯蕊,这才是一个好朋友的正常反应,孟春却似乎总在顾左右而言他。 苏三说:“她一直不醒,我也觉得奇怪。” 孟春则说:“真的可能是摔到了脑子,我听说这种醒来就会胡言乱语。唉,真是担心啊。”她叹口气,可是脸上看不到一点焦虑,反倒是看着尹丹丹带来的食盒很是新奇,见尹丹丹讲饭菜拿出来,就将那食盒拿起来仔细看,嘴里还说着:“这还有刻花呢,做工可真好,丹丹,你家原来可是大户人家啊。” 尹丹丹笑笑,指着那饭菜问:“你还没有吃饭吧,要不你吃点吧,等芯蕊醒来再给她做。” “是啊,我可真的饿了。” 孟春坐下就吃,吃了几口看向苏三:“师姐,你也吃点啊。” “我吃过了,你吃吧,今天大家都累了。” 孟春胃口很好,吃了很多。 期间曹芯蕊一直在睡觉。苏三和尹丹丹坐在一边,这时孟春忽然问:“丹丹,你认不认识一个男的,哦,这里有颗很大的黑痣!” 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耳垂下的鬓角处。 尹丹丹愣住了:“你说什么?” “这样的一个男人,三十多岁吧,这里有颗黑痣的。” “你在哪里见到的?” “就是今天啊,恍惚中看到,觉得好奇怪。咦,丹丹,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尹丹丹站起身,紧紧地拉住孟春的手:“三十多岁,他怎么可能三十多岁,他已经……已经该是五十多岁才对啊。” 孟春被她吓一跳:“丹丹,你说谁五十多岁?” “那是我爸爸!是我爸爸,你在哪里看到我爸爸的?”尹丹丹激动的嘴唇都在发抖。 “你爸爸?”孟春看向苏三,有些为难地道,“师姐,这可怎么说啊。” 苏三轻轻拍着尹丹丹肩膀,示意她不要这么激动,低声问:“丹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那人是你爸爸?” 尹丹丹眼泪掉了下来:“是,孟春说的那人长相应该是我爸爸,可是我爸爸不可能那么年轻,他应该有50多了。” “你上次不是说你爸爸失踪了吗?”孟春问。 “是,是失踪了,失踪要20年了。” 尹丹丹说到这,忽然看向孟春:“难道说……你看到的不是……不是……” “对,是鬼。”孟春回答的干净利落,“你妈妈和秀姨都问过我这件事,在山上的时候秀姨忽然问我也是为这件事,她认为是你爸爸害死的忠叔。” 尹丹丹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她忽然啊地一声双手掩面:“不,不是这样的……爸爸……他已经死了。” 孟春则用很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应该是这样,因为那人是一闪而过,你妈妈和秀姨看到我的异样,还问了这件事,然后后来,忠叔就出事了。” 尹丹丹激动的转身就往外跑。 苏三喊道:“丹丹,你去哪里,有事好好说呀。” 孟春一愣:“她……” 苏三现在顾不得分析孟春,急忙追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孟春,她转过身,呆呆地看着曹芯蕊,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你醒来会什么样?是忘记一切还是记得一切?就算你记得也没人会相信你的话,哼。” 她慢条斯理地将碗碟收到食盒里,接着拎起来,走出门时还回头看了熟睡的曹芯蕊一眼,得意洋洋。 苏三赶到前院,尹丹丹揪着尹太太的胳膊不放:“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孟春她……看到了爸爸的……鬼魂,爸爸死了?” 尹太太很生气:“你也疯了吗?什么神啊鬼啊。” “孟春看到了,在山里忠叔死的地方也看到了,妈妈,告诉我真相,我爸爸,他……到底在哪里?” 尹丹丹说到这,忽然松开尹太太的手,睁大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惊恐。 尹太太急忙说道:“你这孩子,你想什么呢?”这时苏三已经赶过来了,看到尹丹丹这样子,急忙拉住她道:“你可是大学生,怎么能信那些东西呢?丹丹,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你和妈妈好好说话。” 尹太太道:“苏小姐,你带着丹丹回房,她今天受刺激太大了。” 罗隐刚才向山民了解点情况,听到这边喧哗,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尹太太急忙说道:“没事的,没事的,丹丹受了点刺激,心情不好,呵呵。” 罗隐看向苏三:“是这样吗?” 苏三为难地看看尹丹丹,又看看罗隐双说一摊,表示自己也搞不懂。 尹丹丹这一天来就像是坐了秋千,心情一会被推高,一会又降落,本来昨天还在怀疑父亲当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猥亵,内心矛盾重重,可是这会听说失踪多年的父亲很有可能是死了,二十余年的思念转瞬化成一场空,所有的希望都落空,失望的情绪让她脱口而出:“我爸爸可能是死了,他的死和秀姨和忠叔都有关系!” 尹太太喊道:“丹丹,你在胡说什么!” 一巴掌就打在尹丹丹的脸上,尹丹丹吃惊地捂住脸:“你打我!你从来没有打过我,今天为了维护秀姨和忠叔,竟然打我!” 第十六章 承认 尹太太气的浑身发抖,看着女儿委委屈屈的样子一点都不心软,拉着尹丹丹的胳膊就要拖着她回房去。 罗隐则看了苏三一眼,苏三立马抓住尹丹丹的另一个胳膊,看向尹太太问:“尹太太,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这么着急呢,你可是担心什么?” “丹丹受刺激了精神不对劲,苏小姐你就不要添乱了。” 尹太太板着脸神情严肃。 罗隐则问道:“尹丹丹我是警察,你都知道些什么,就说出来吧。” 这么一闹,孟春和江河也都围了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尹太太骑虎难下,此刻要是硬拉扯尹丹丹,谁都能看出自己理亏,她毕竟年岁在那摆着,立马松开女儿道:“丹丹怕是山上撞到什么了,这会胡言乱语的,这样吧,苏小姐,你来扶着丹丹吧,先回房吃点定神的药物。” “不,我没有撞到什么,妈妈,你就说实话了,孟春看到的是不是我爸爸?”尹丹丹据理力争,丝毫不让。 尹太太心知有个上海的警察在此,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全身而退,只好承认道:“是,你爸爸失踪这些年,我也怀疑过他是不是被人给害了,只是没有想到,他还能有显灵的这一天,想来是孟小姐有阴阳眼,能看到鬼魂。孟小姐,不错,你看到的那个人就是我先生,是丹丹那可怜的爸爸,孟小姐,他可曾对你说了什么?” 孟春眼睛一转道:“在这院子看到时他到没有说什么,可是在忠叔出事那地,他指着忠叔说他是罪有应得。” 尹太太点点头:“莫非当年我先生是和阿忠起了冲突,被他给……唉,真是想不到,阿忠是本地人,当初看上了我的陪嫁丫鬟秀秀,我看他老实本分,和秀秀又是情投意合便同意了他们,婚后还让阿忠在我家做事,哪想到……” 尹太太哽咽道:“真是想不到,他竟然能这样对我先生,我这一时心软竟然是做了东郭先生。” 尹丹丹如梦方醒:“妈妈,你的意思,孟春看到的真是我爸爸,他也是真的……” “是啊,你爸爸这是借着孟小姐向我们指出了他的位置,唉,这也是冤冤相报,现在阿忠也莫名其妙的死了,着也是互相抵债了吧,咱们能做的给他们好好做一场法事,超度一下吧。” 尹丹丹一听这话,只觉得近二十年的全部希望都像肥皂泡一样彻底破灭,忍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 “太太,我家阿忠都已经死了,你还非要将这脏水往他身上泼吗?”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秀姨站在门口,怔怔地盯着尹太太。 “秀秀你怎么……过来了。”尹太太脸上闪现过不自然。这些自然无法逃脱苏三和罗隐的目光,罗隐道:“秀秀女士,你有什么话尽管讲出来。” 秀姨和忠叔夫妻感情非常深,忠叔的死让她几乎奔溃了,现在又听到尹太太竟然话里话外暗示是忠叔杀害了尹先生,心里憋闷异常终于忍耐不住了。 尹太太心里暗道坏事了,事发突然也没有同秀秀好好通气,现在秀秀发飙了这可如何是好。她急忙走上前去拉秀姨的手;“人死如灯灭,秀秀,现在阿忠和阿南都死了,什么怨恨也都消失了,就这样吧,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好好找座庙给他们做场法事,超度他们让一切怨恨都灰飞烟灭吧。” 苏三在一边听着,心道这是在暗示人都死了,秀姨就不要计较了吗? 如果平时,秀姨自然是会听懂,但现在她已经被丈夫去世刺激的失去了理智,哪里还会去想这些,她看着尹太太目光呆滞:“太太,我家阿忠可怜啊,先生要是想报仇,找我们就是,为什么要找阿忠,他什么都没做啊。” 这话里话外就是尹太太也和尹先生的失踪有关系了? 罗隐似笑非笑:“尹太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嗯,好像是你先生的失踪和你脱不了干系呀。” 孟春和江河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江河眼睛发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是,是我杀了他!”尹太太像是下定了决心。 尹丹丹吃惊地看着她母亲:“妈,你真的……爸爸原来是……” 尹丹丹说不下去了,她以为按照孟春的说法,在忠叔死去的地方看到了尹先生的魂灵,那忠叔最有可能是被冤魂索命,杀害尹先生的一定是忠叔了,哪想到自己母亲竟然承认了,她哽咽着不知该怎么问下去。 “是我,是我杀了他,好了一切都是我做的,秀秀,我对不起阿忠,要是真有鬼魂,有冤冤相报就都冲着我来吧,我是罪有应得。” 尹太太垂下头去,整个人都佝偻起来,像是老了十多年。 秀姨没想到尹太太会突然承认,她急忙看看尹丹丹又看看尹太太,讷讷地说;“太太,这……” 她忽然醒悟过来,向后退了一步道:“啊,是太太做的,唉,都是冤孽。当年先生对你实在太过分了。” 苏三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她看向秀姨问:“桃林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忠叔会去桃林?此时要去山上干活,不该去摘梨子板栗吗?” 秀姨愣了一下:“他只是路过罢了。” “尹先生被埋在那里吧?”苏三单刀直入。 秀姨有些惶恐:“怎么……” 尹太太则坦然道:“是,我把他埋在那里,明天我带你们去现场。罗先生……”她苦笑一下,“明天你可以通知镇上的警察将我带走了,我杀了人。” “那么尹太太的意思是你杀了尹先生,而尹先生的魂灵杀害了忠叔咯?”罗隐问。 “冤魂索命,也是该得。” “忠叔是被人用钝器击打后脑而死,尹太太认为是鬼魂做的?” “这……” “若是鬼魂报仇,为何不找尹太太你,或者是找秀姨这个知情者呢?” 罗隐继续发问。 “是我让阿忠去看看桃林那里的尸体有没有被人动过,孟小姐的话让我心里忐忑,不确认不放心,阿忠的死也和我有关,若不是我叫他去,也不会有事。” 尹太太叹口气:“罗先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我,你没有必要在问这些了,那些往事我也不想再提了,杀人偿命,我认。” 罗隐冷笑下:“那还是先让我抓到那个杀死忠叔的鬼再说吧,我是不相信所谓鬼魂还能搬动大石头砸人的脑袋,还真有点好奇。” 第十七章 嫉妒 已经是晚上12点多了,大半夜的也没有办法去镇上报警。尹太太看着罗隐道:“罗先生,现在天色已晚,我明天早上就去镇上警察局投案,你看这样可否?” 罗隐想想尹太太既然承认了,那就等到明天带她去警察局吧。 苏三低声安慰着尹丹丹,后者情绪激动,二十余年的种种情绪,哪里是一时半会说得清楚的。 尹丹丹满脸泪痕,拉着苏三的手哭诉道:“怎么会这样,苏师姐,我……真的是没想到。” 此刻尹丹丹心里还有一个未解谜团,孟春的话唤醒了她内心中最隐秘的记忆,那些记忆好像是被岁月掩盖了,忽然间被揭开盖子,展现在阳光下,现在尹太太忽然承认是自己杀了尹先生,尹丹丹反倒内心惶恐,她担心是尹太太因为知道了尹先生对自己所作所为才起了杀心,而又是自己非吵嚷着将这件事揭开。 此刻听到苏三劝说,尹丹丹也想先冷静一下,她离开时看了尹太太一眼,发现她也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尹丹丹心里充满内疚,又转身走到尹太太面前道:“妈妈,是我……太冲动了,请您原谅我。” 尹太太轻轻拍着女儿的手道:“一切都过去了,丹丹,不管过去都经历了什么,你要时刻记得,妈妈是爱你的,最爱你的,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苏三和罗隐听到这话,对视一眼,都想莫非尹先生被杀是因为尹丹丹? 尹太太看着众人凄然一笑:“明天,一切都等明天在说吧,你们放心,这深更半夜,我也没法逃跑。” 苏三和孟春、尹丹丹回到房间,看着曹芯蕊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孟春叹口气道:“唉,还是她幸福,什么都不知道,等她一觉醒来就会发现好多事情都变了。” 苏三点点头:“这样也挺好的。” 她说这话时,看到尹丹丹神色凄惶,便柔声安慰:“丹丹,事情已经发生,只看能不能将损失降低到最小,如果尹太太明天自己去镇上自首,法官会酌情判刑的。” 尹丹丹抹着眼泪:“我……我心里好难过。”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孟春也起身轻轻搂着她说:“唉,这也不是你的错,谁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都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尹太太所作想来都是有原因的,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让一个女人杀死自己的丈夫呢。” 听到这话,尹丹丹浑身一僵,孟春急忙说道:“哦,对不起,丹丹我不该这么说话的。” 尹丹丹含泪摇头:“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妈妈也不会……” 苏三一愣:“因为你?你不也是才知道你爸爸失踪的原因吗?” “是,之前我怀疑爸爸的事情,但从没有怀疑过他已经死了,我以为他可能是离家出走了。” 三个人在一边这么说话,曹芯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三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站起身走到床前,伸手向曹芯蕊人中探去。 尹丹丹看着苏三的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缩回来,急忙问:“师姐,芯蕊怎么了?” 苏三手有些发抖:“她……死了。” 什么?孟春腾地站起身,“这不可能!” 说着大步走过来,伸手去推曹芯蕊。推了几下,对方跟着她的手晃动着,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孟春急了,用力去拉曹芯蕊,手一碰就呀地一声松开了,惊叫道:“天,她的手是冰的。” 苏三看向尹丹丹:“你去找罗隐过来。” “丹丹心情很不好,还是我去吧。” 孟春说道。 苏三看了她一眼:“你哪都不能去。” “师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孟春愣住。 “你自己清楚。丹丹,快去叫人!” 尹丹丹如梦初醒,开门冲了出去。 苏三看了孟春一眼,发现对方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曹芯蕊,便说道:“孟春,是你把曹芯蕊推下去的吧?” “师姐你怀疑我?” “是,什么鬼魂推人,你的话我是一句不信,就算真有鬼魂,为什么不找杀害自己的罪魁祸首,却找曹芯蕊算账? ” “那鬼魂一时糊涂也是有的。”孟春急赤白脸地狡辩道。 “哼,这鬼魂真有意思,会抱着大石头将忠叔砸死,还能将一个毫无关系的女孩子推到山谷去。” “我为什么害曹芯蕊,我们可是好朋友。” “是吗?”苏三冷冷地反问一句。 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罗隐一把推开门,后面跟着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的尹丹丹。 “曹芯蕊死了!” 苏三迎上去。这时江河也拉着杜明跑了进来问:“曹芯蕊怎么了?” 罗隐不说话,掀开被子,举起曹芯蕊的胳膊弯曲几下,又解开她的衣服查看。 江河和杜明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都阴沉着脸面无表情。 孟春则紧张地搓着双手,看看江河又看看尹丹丹,格外慌张。 苏三刚才说她杀害曹芯蕊,她想到自己方才可是最后离去的,若是这罗探长也怀疑自己可如何是好? 这样想着,她看向罗隐的目光就有几分忌惮。 “是窒息死亡。” 罗隐扒开曹芯蕊的眼皮对苏三说:“你看,这里有出血点。” 曹芯蕊的眼底布满了出血点,苏三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脖颈,罗隐一把将被子拎过来道:“是被这个被子捂死的。” 说着指向被头的位置,只见那蓝缎子被头有几缕抽丝,而曹芯蕊的指缝中挂着一点细细的蓝色丝线。 罗隐将这丝放在手心指给苏三看。 看来这抽丝的地方是曹芯蕊挣扎时抓挠的。 屋子里空气凝重,尹丹丹看看孟春又看看苏三,目光中闪过惊恐。 孟春被尹丹丹的目光刺激到了,怒道:“你也在怀疑我吗?” 尹丹丹声音微微发颤:“可是刚才我们去前院时候,你是最后离开的。” “我只是随手收拾了一下碗碟,我没杀她。” “那你有没有害过她?”苏三跟上一句。 尹丹丹犹豫一下:“没有。” “若真是没有,为何犹豫?”苏三不打算放过她。 “我真的没杀她。” “你只是承认没杀曹芯蕊,不代表你没有害过她。”苏三冷笑,“你表面上和曹芯蕊很好,无话不谈,可是言语间却总是不惜将好朋友的隐私都暴露在人前,莫非……你是嫉妒她?” “我嫉妒她?” 孟春很生气,“苏师姐,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为什么嫉妒芯蕊?” “你连她和江河之间最隐秘的事情都追问个不停。”苏三发现自己说这句时,站在门口的江河脸色大变,便接着说下去,“恐怕你的嫉妒心是因为江河,你喜欢江河!” 第十八章 自杀 尹丹丹闻言大吃一惊:“什么,苏师姐,你怎么知道?怎么看出来的,我都没有发现啊。” “因为你太单纯了丹丹,孟春看着和曹芯蕊无话不说,但她很喜欢去挖曹芯蕊的个人隐私并且大加宣扬。” “可是,她和曹芯蕊一直是这样啊。” “你们相处三年,一直在一起,有如此亲密的关系看着是很正常的,那么,丹丹,你觉得当着我的面她还这般肆无忌惮,这样的行为举止正常吗?前提是,我和她只是唱诗班的点头之交,丹丹,你想想。” 尹丹丹看向孟春,后者则激动地说:“好吧,我承认是我推的她,但我真的没有杀她啊。你们出去后我收拾一下碗筷拎着食盒就跟着出去了,啊!一定是有人趁着我们都不在时候进来杀了曹芯蕊。” 孟春说到这里两眼放光,接着看向站在门口的江河和杜明:“对不对,一定是这样!” 江河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孟春,杜明则是点点头:“对呀,不能就这么判定是孟春杀人。” 苏三微笑一下:“杜明,你还是很讲同学情谊的嘛,女孩子们聊天时我也听到了,你和她们并不熟,一个不熟的人还能这么讲义气,不容易。” 杜明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毕竟是同学啊,能有多大的仇怨呢。” “人生几大恨杀父仇夺妻恨,这因爱生恨的事情还少见吗?” 苏三冷笑。 尹丹丹在听到苏三说杀父仇的时候明显的抖了一下,苏三拉住她的手,轻轻握了一下,示意她自己不是诚心的。 杜明被苏三这么噎一下,脸色微微一变,张开嘴,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 罗隐看向尹丹丹道:“这次和山上不同,先别破坏现场了,尹小姐,你去请示一下令堂,还是再给你们安排一间屋子住吧。这屋子里一切保持原样,等明天镇子上警察来了再说。“ 尹丹丹连连点头,转身就要去找尹太太。 苏三喊道:“我和你去。”苏三心想这一天出了这么多事,可不能再出事了,还是陪着尹丹丹一起过去吧、 孟春抽噎着看向罗隐:“罗先生,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推了她一把,没想杀死她。” “若她醒来说出是你推的她呢?” “呃,我悄悄给她喝了安眠药,她一时半会醒不来的,就是醒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只会觉得是她被摔坏了脑袋,胡言乱言。” 孟春苦笑一下:“我算计那么多,没想到功亏一篑,她死了,我又成了怀疑对象。” 苏三跟着尹丹丹来到尹太太门口,尹丹丹敲了敲门,小声喊道:“妈妈,你睡了吗?”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 “大点声吧。”苏三说道。 尹丹丹提高了声音:“妈妈,有点事。”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尹丹丹试探着推了一下门,门没有锁,吱嘎一声开了。 “妈妈,我进来了。” 尹丹丹拉着苏三走进去,月光透过窗帘的轻纱投射在房间里,房间里一切朦胧可见。苏三啊地一声,紧紧地拽着尹丹丹的手。尹丹丹此刻也发现了,她看着前面,发出尖叫声,苏三急忙摸向墙边,借着月光打开门口的灯,只见尹太太穿着件白色的丝绸内衣整个人都挂在拔步床上。仔细看,一条暗紫色的真丝围巾从拔步床上面的横梁上穿过,挂在尹太太的脖子上,尹太太双脚微微离地,尹丹丹吓得浑身发软,苏三走上前去用力抱出尹太太的身体,看向尹丹丹喊道:“快,过来帮我。” 尹丹丹跌跌撞撞跑过来,一把抱住尹太太的双腿,两人合力将尹太太卸了下来放到床上。 尹丹丹扑向尹太太,嚎啕大哭,苏三急忙一把将她推开,用力给尹太太按摩心脏。 苏三过去在教会修女那里学习过心脏复苏,一下下按压着。 尹丹丹紧紧捂住嘴巴,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在得知失踪的父亲已经死去时,她满心都是失落和说不出的纠结情绪,而现在,心里只有悲伤和痛哭,内心在呼喊着:妈妈,你不能死,妈妈,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是我害死了你啊。 苏三用了按压好一会,尹太太始终无声无息。 苏三喊道:“去喊人,快点喊人!” 尹丹丹这才从悲伤中回过神来,推开门大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第一个赶过来的是秀姨,她身上披着衣服,一只袖子还没穿进去:“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她边跑边问。 “我妈妈,我妈妈她……”尹丹丹指着床上的尹太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秀姨看到苏三一下下按压着尹太太的胸口,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走近了她看到拔步床横梁上挂着的丝巾,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太太,你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啊,太太。” 苏三忙的满头大汗,按压了好半天,尹太太毫无反应,她真的死了。 苏三松开手,站起身来,呆呆地看着面色平静的尹太太。 她嘴角眼底都有出血点,脖颈上也有一道勒痕,应该是窒息而死的。她之前说明天要去镇上警察局投案,难道是畏罪自杀吗? 尹丹丹看到苏三满眼茫然,哇地一声哭着扑上去,用力摇晃着尹太太的身体:“妈妈,你醒醒啊,妈妈,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秀姨轻轻按着尹丹丹的肩膀,也跟着不住流泪。 苏三看看周围,发现梳妆台上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字。 苏三拿起那张纸,只见上面用毛笔写着:“女儿,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你,希望你不要恨妈妈,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不要再回来了。” 不要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这时罗隐已经和江河他们跑过来了。听到屋里尹丹丹的哭嚎,罗隐问:“怎么回事?” 苏三指着床上的尹太太说:“我们进来她就挂在这上面,已经……没有办法了。”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纸,“这个应该是遗书。” 罗隐一把抓过来,看后眉头微微拧紧:“不要再回来了?这是为什么呢?畏罪自杀却警告女儿不要再回来了。” “太太,你为什么这想不开啊,我并没有怪你啊,太太。” 孟春最后过来,站在门口,茫然地看着屋内的一切。 第十九章 噩梦 经过罗隐检查,尹太太的确是被丝巾勒住脖颈窒息死亡的。 周围也没有挣扎的痕迹,尹丹丹看了梳妆台上的信,认出这正是尹太太的字迹。 “嗯,是太太的字,我也认得。” 秀姨也抽抽涕涕地说道. “你识字?”苏三问。 “嗯,识得一些也是过去太太未出嫁时教我的,我是不太会写字的。” 秀姨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 苏三点点头:“哦,这么说这纸上的字你也是认得的咯?” “是,大部分都认得,只是不会写。” 罗隐发现苏三神情非常严肃,知道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便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 “所以你在尹太太死后拿着这遗书还看了看,发现并没有针对你,这才放心回房,直到我们喊叫起来时才跑出来,对不对。” 秀姨愣住:“苏小姐,你这是什么话?太太出事我是听到小姐喊起来才晓得,怎么你这说的反倒像是我害了太太似的?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讲,说不好要死人的啊,苏小姐。” “是,你说的很对,话说不好是要死人的,秀姨,你杀害尹太太是因为担心她说出什么来吧?” 苏三依然抓着这点不放。 尹丹丹睁大眼睛看看秀姨又看看苏三,她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懂苏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讷讷地说道:“师姐,这……” 孟春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我发现了,我们苏师姐总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一点道理都没有。” “中午我们吃饭时,尹太太是在书房算账的,所有的饭菜都是你秀姨一个人张罗的。对吧?”苏三不理睬孟春。 “是这样。”秀姨点点头。 “中午我们吃了一道辣椒酿肉,那道菜是你做的。” 秀姨点点头,她不明白这和尹太太的死有什么关系。 “辣椒这种东西,大家也都知道的,处理辣椒手上会很辣,同时也会留下辣椒味,你以为泡了很久,手上不会辣了,但辣椒的气味却还能留在你碰过的地方,而这张纸就是,上面有你手上的淡淡辣椒味。” 苏三扬了扬尹太太的那封遗书。 “那,也可能是太太平时碰到过辣椒。” 秀姨辩解道。 苏三笑了笑:“秀姨,你这是太不了解我了,我对气味很敏感,不会判断错的。尹太太的手上可没有任何的辣椒味。” 秀姨冷笑:“难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的话怕是警察都不会信的,苏小姐。” 尹丹丹本来是不相信秀姨会杀害尹太太的,此刻听到秀姨这么说话,自己也不敢确定了。 她满眼泪水望向秀姨,用哀求的语气说道:“秀姨,苏师姐在吓唬你呢,对不对,这和你没有关系。” 秀姨被尹丹丹这么一问,稍微有点迟疑,眼神偷偷瞄向躺在床上的尹太太尸体,接着才说道:“和我没关系。” 罗隐看秀姨不打算承认杀人,便只能要求大家先各自回房,一切都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尹丹丹本不想扔下母亲的尸体独自回房,在苏三劝说下只能将尹太太的尸体放好,依依不舍地离开房间。 现在出现了三具尸体。 忠叔的尸体在柴房。 尹太太尸体在她的卧室,曹芯蕊的尸体在客房。 罗隐提议,为了大家的安全,大家还是都在同一个房间一起等天亮吧。 于是所有人都坐在客厅里,各怀心思期待天亮。 尹丹丹靠着苏三,孟春一个人坐在一边,看着江河,目光复杂。 杜明坐在江河旁边,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秀姨坐在门口,罗隐坐在门口另一边,观察着房间内各人的动静。 尹丹丹今天受刺激太大,上午和傍晚又在山上奔波,精神不济,靠着苏三也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她一睡,苏三也跟着觉得困倦。罗隐轻轻按着她的肩膀道:“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一切等明天再说。” 苏三点点头,低声道:“辛苦你了。” 苏三和尹丹丹靠在一起,小憩一会儿,忽然觉得尹丹丹身子抽搐一下,接着又手舞足蹈起来。 苏三吓坏了,急忙反手一把抱住尹丹丹说:“丹丹,你怎么了?” 所有人都被尹丹丹吓一跳,孟春吓得跳了起来,紧张地盯着尹丹丹。 “做噩梦了吧?”罗隐问。 尹丹丹点点头,目光有点呆滞:“我做梦了,很奇怪的梦,我梦到了……” 她停了一下看向秀姨:“秀姨,我都记起来了!” 秀姨担心地问:“你记起来什么?”她声音微微发抖,像是在害怕什么。 “一切都想起来了,我知道爸爸是怎么死的了!” 秀姨啊地一声,双手捂住脸:“天啊!” 苏三惊奇地拉住尹丹丹问:“你记起来了?” “是,记起来了,原来那一切都是因为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我之所以忘记那些事,是因为那件事刺激到我,我将自己的记忆封存起来,但是现在……我都想起来了。” 秀姨浑身发抖,靠着墙才能站住,她一只手扶着墙,慢慢坐下。 “丹丹,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以为只要太太死了,一切都能结局了,小林,他是无辜的。” 罗隐叹口气:“果然是你杀害的尹太太,为了隐瞒全部的真相?” “是小林和丹丹一起杀害了先生,因为小林发现,先生竟然……唉,丹丹,为什么你不能忘记这些事呢?为什么?你该忘记一切,那些不是好事啊。” 秀姨接着摇摇头道:“太太真的是自杀的,只是当时我也在场,太太说,这一切事情必须有个结果,她当年选择了先生才造成这一切因果,只有她的死才能结束一切。丹丹是无辜的,小林也是无辜的,如果真的是先生来索命,她已经一命换一命,一切都由她来做个了断吧。” “小林是谁?”苏三问。 “是我的儿子,现在燕京大学读书,当年他发现先生对丹丹行不轨,实在忍不住发出了声音,谁也想不到,那么点岁数的两个孩子,竟然在和先生厮打中将先生推下了山谷,这也是老天的报应吧。” 秀姨苦笑一声:“丹丹,是你和小林一起将先生推下了山谷。那晚你们回家很晚,我和太太出去找你们才知道出事了。当晚你因为惊吓发烧,醒来就忘记了一切,也许是那段回忆太过残忍,你自己选择了忘记吧。” 第二十章 真相(一) 尹丹丹眼睛瞪的老大,惊讶地看着秀姨。 秀姨很快发现尹丹丹情景不对,她瞠目结舌,盯着尹丹丹:“你不是都想起了吗?” 苏三叹口气道:“为了让你说出真话,我和丹丹演了这么一出戏。” 尹丹丹有些内疚:“对不起,秀姨,我其实并没有记起太多的东西,但是我总觉得一定是曾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和苏师姐提到了自己的疑惑,刚才苏师姐悄悄和我说用这个办法来试探一下,果然我忘记了很多事情,而你和妈妈隐瞒了太多,秀姨,求你说出真相吧,我不想永远都被噩梦折磨,你可知道我梦到了什么,被自己的父亲……那么对待,在这样下去我怕自己一辈子都走不出这样的阴影。” 秀姨听尹丹丹说到这里,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丹丹,我和你妈妈都希望你能彻底忘记那些事,那不是什么好事。” 杜明听到这些换,轻轻用手指捅了捅江河,低声说:“这些事尹丹丹大概是不想被我们知道的,咱们先出去吧。” 没想到江河像是没听到似的,依然站在门口,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的秀姨和尹丹丹。 杜明又说了一遍:“江河,咱们不适合再这听这些事,还是回避一下吧。” 江河还是一动不动。 杜明认为事关尹家隐私,便伸手去拉江河,没想到江河却一把将他的手甩开,低吼一声:“滚。” 杜明愣住了,这一刻他感受到江河浑身周遭都散发出一种残暴阴冷的气场,杜明吓了一跳,低声问:“江河……你怎么了?” 江河靠着门站着,浑身微微发抖,从杜明的角度能看得到他眼睛都是亮的,像是听到什么非常感兴趣的事情。 江河不该是这样的人啊,为什么听到人家隐私还会这么兴奋呢? 杜明站在门口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是尴尬。 苏三也觉得杜明和江河在一边听到这些事有些不太好,转身看向罗隐。 罗隐沉吟了一下道:“为了大家安全考虑,还是只能都集中在这里,不过我相信两位应该是会正人君子的吧?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是不会说出去的。” 这话是对杜明和江河说的。 杜明急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嘴里不停地说:“我尽量不听,请放心吧。” 江河无动于衷,依然是盯着尹丹丹和秀姨,一副神游八方的样子。 尹丹丹已经顾不得自己的隐私被暴漏出来,她现在只想知道真相,父亲死亡的真相、母亲自杀的真相,这些和自己的私隐相比算的上什么呢。 只听秀姨继续说道:“原来是这样,你是在骗我啊。” 秀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很是感慨。 尹丹丹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三轻轻搂着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紧张,轻松一点。 “秀姨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秀姨苦笑一下,喃喃地说:“那些事啊……我真是不愿意想起。” 秀姨的话将大家带回当年那个下午。 这天尹先生再一次单独带着尹丹丹上山去玩了。 小林再家里找不到丹丹问秀姨:“妈,丹丹小姐去哪里了?” 秀姨想了想指着后面的山说道:“上山了吧。” 小林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秀姨以为儿子是因为丹丹出去玩不叫上他而不开心,没有当回事就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小林想起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一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是尹先生是个大人,自己又能怎样? 他看了看院子,发现石桌上有一盘桃子,盘子边放着一把水果刀。 小林将水果刀拿在手里,便一个人出门上山。 他找到尹先生父女时他们正在桃林里,尹先生靠着树站着,腰带解开,裤子半褪,正捏着尹丹丹的下巴,要将自己的恶心东西往女儿嘴巴里放。 小林是男孩子,从小就被父母教育那是撒尿的东西,可不能给别人看,也不能被别人碰。 撒尿的东西怎么能放在丹丹的小嘴里呢? 这绝对不能忍!丹丹可是小林最好的朋友。 所有的热血都冲到脑袋上,小林将手背在后面,手里紧紧握着水果刀,他大叫一声冲了出去:“先生,你在做什么?” 尹先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的好事会被人破坏,再一看原来是秀姨家的小东西,狞笑一下:“小男孩,也是很好玩的。”他裤子也不提,指着小林道,“你过来,叔叔这有好玩的。” 小林生气地指着尹先生:“我妈妈讲过,这里都不能碰的,你是坏人!让丹丹碰那里!我告诉太太去。” 尹先生想不到这孩子竟然还懂事,急忙拎上裤子喊道:“小东西,你敢。” 尹丹丹不知道爸爸要她这样做是为什么,可是她不喜欢,非常不喜欢,看到小林冲出来,就喊着小林的名字往他身边跑。 尹先生哪里敢让俩孩子这就跑了,丹丹不懂,可是小林懂啊,万一和尹太太说点什么,自己就完蛋了,那么大的产业,他可是一点都拿不到。 于是他急忙去拉尹丹丹的手,尹丹丹啊地大叫一声。 小林以为他伤害了丹丹,冲上去忽然猛地一刀扎到尹先生的胳膊上,尹先生气疯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伤到,放弃了尹丹丹去抓小林,小林动作灵活,在林间小路跑来跑去,窜来窜去。 尹先生忌惮他手里拎着刀,也不敢大意,这样追逐了一会,小林实在跑不动了,靠着树干大口喘着气,胃里一阵翻腾。 尹先生到底是大人,体力比孩子们强大很多,冲上来掐着小林的脖子恶狠狠地喊道:“掐死你,掐死你。” 小林握着刀子的手渐渐的垂下来。 就在这时,跟在后面的尹丹丹一把夺过小林手里的刀,接着回手就扎向尹先生的腹部。 尹先生双手掐着小林的脖子,根本来不及多少,肚子挨了一刀,疼的松开小林。 小林大口喘着粗气,顾不得去摸自己被掐的脖颈,对丹丹大喊道:“丹丹,一起上。” 两个孩子趁着尹先生挨了一刀,捂着肚子,用头撞了过去,桃林边小路本来就窄,尹先生啊地一声退后几步站立不稳,直接摔向山谷。 小林和尹丹丹手拉手,站在路边看着尹先生像一个大麻袋一样,骨碌碌滚了下去。 小林轻轻擦去尹丹丹的泪水道:“好了,他不会再那么对你了。” 尹丹丹本来松口气,听到小林的话,喉咙里一阵干呕,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真相(二) 小林一个小孩子,没有办法搬运尹丹丹,只能坐在地上,让尹丹丹的头部靠在自己的腿上,等待她醒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风柔柔地吹在两个人的脸上,尹丹丹的碎发被风轻抚着,一些发丝贴在脸上,小林伸手将尹丹丹脸上的发丝拂开去,他的手指接触到她的脸上,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他发现尹丹丹的脸很热,他按了一下尹丹丹的额头,果然,她在发烧。 天啊快来人啊。 小林抱着尹丹丹,大叫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 小林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试着背起尹丹丹,但是女孩子成熟总是被男孩子早一些,尹丹丹比小林还要高一点点,小林努力地背着尹丹丹走了几步,很快就气喘吁吁没有力气了。大人们,你们都在哪里啊? 小林抱着尹丹丹,脸贴着脸,感受着尹丹丹越来越高的体温,忍不住哭出声来。 傍晚时分,尹太太看着尹先生带着孩子许久都不回来,担心的不行,便央求着忠叔来上山找人。 秀姨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小林一下午也不见踪影。她在院子里一转身看到石桌上的水果刀也不见了,更是担心,满心都是不祥预感,便和忠叔一起上山去寻人。 两个人在桃林边上找到了紧紧抱着尹丹丹的小林,他满脸的泪痕已经被山风吹干了,眼睛红肿,双手紧紧地抱着尹丹丹,看到自己的父母哇地一声哭起来。 秀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儿子衣衫凌乱,也是吓了一跳,急忙问:“先生呢?” 小林哭着喊道:“他是个坏人,他想让丹丹……后来就掉下去了。” 小林没有说自己和尹丹丹用刀子攻击的实情,指着山谷。 忠叔吓坏了,心道这俩孩子将先生推下山谷,这可是惹了大篓子了,便急忙顺着路基往下走,去寻找尹先生。 秀姨则看着小林,轻轻蹲下问:“告诉妈妈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不许撒谎。” 小林这才将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 “我有次知道丹丹小姐在书房,想吓唬她一下,就躲在窗外往里看,从窗帘的缝隙看到先生竟然让丹丹做……那种事情,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可又不敢告诉你们,后来我就一直留意,只要先生和丹丹单独在一起我就出现捣乱,妈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保护丹丹。” 小林的话让秀姨倒吸一口凉气:他竟然会做这种事!简直是天理难容! 过了一会,忠叔上来说在谷底找到了尹先生的尸体,胳膊上有血迹,肚子上也有伤口。 说这话时忠叔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儿子,种种事实证明这应该是他儿子小林所为,忠叔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做出这些事情。 “先将人掩盖一下,我们问过太太再做理论吧。” 忠叔又用树枝杂草将尹先生的尸体稍微遮掩一下,抱着尹丹丹,秀姨拉着小林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尹太太吓坏了,见尹先生没有回来,焦急地问出了什么事。 秀姨道:“小姐在发烧,待安顿好小姐我在和您解释。“ 尹丹丹吃了退烧药沉沉睡去,小林在一边啃着包子。 秀姨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对尹太太和盘托出,有些不清楚的地方,小林咬着包子在一边解释。 尹太太大为震惊:“他怎么能这么无耻,虽然这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可是他当初可是答应我要将丹丹当成亲生骨肉对待的呀。” 听到这里,尹丹丹不相信地问秀姨:“什么?他不是我的亲生爸爸?” 秀姨摸摸她的头发:“是,他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亲生父亲当年在军校读书后来死在战场上,太太当时已经怀孕,急于给你找个名义上的父亲,尹先生那时在镇上做中学校长,满口答应说爱慕太太很久,愿意承担一切,太太也就同意了,尹先生名义上是入赘,可你看,这家现在都是姓尹的,谁家入赘会做成这样。” 听秀姨这么说,一边的江河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 苏三察觉到江河表情不对,便问道:“江河,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无耻!” 江河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杀气腾腾。 “江河,这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走,这些事情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应该出去。” 一直沉默的孟春见江河这样,忽然站起身去拉扯江河。 江河一把甩开孟春的手:“滚远点.” 孟春被他一推,哐地一声撞到门上,杜明很不满地扶着孟春说:“江河你疯了吗?” 江河真的像疯了一样指着秀姨喊道:“于是你们就将他随便就地埋了对不对?十余年来就任凭他在荒山野地,雨打风吹?” 谁都没想到江河忽然间情绪变得这么激烈。 罗隐看了江河一眼:“你如此激动,想来和尹先生怕是渊源匪浅吧?” 江河不回答他的话,愣愣地看着秀姨:“对不对,你们随便就将他埋了?” 秀姨冷笑:“年轻人,我不知道你和先生是什么关系,我且问你,若是你的姐妹被人这般对待,你又会如何?” 江河听到这话,猛地摇头:“不,不可能,我爸爸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你们害死了他还编造谎话败坏他的名声。” “我们图什么?我家太太招他入赘,从不吝啬钱财,将家里产业都交付给他做主,结果呢?他是如何回报太太的?幸亏是我林儿发现的早,否则……否则真是不堪设想,天晓得他还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哼,他死的对,死的好,我们,我和太太,和我家阿忠,没有人对不起他,他竟然还找我们索命,真是做人是恶人,做鬼也是恶鬼。” 秀姨说到这里很是激动,胸脯起伏着,大口喘着气。 尹丹丹则喃喃自语:“原来,原来你是……他的儿子。怪不得芯蕊一直嚷着要到我家来玩,原来都是你在背后挑唆的,你是……怎么知道我爸爸……不,知道尹先生在这里……” 尹丹丹的话断断续续,欲言又止,但是大家都听的清楚。 江河是死去的尹先生的儿子,原来这个双十节出游他早有预谋。 第二十二章 真相(三) “我小时候很少能看到爸爸,他总是匆匆来去。可能半夜回家,等我早上起来就看不到他了。妈妈说,爸爸是为了我们全家在努力工作,在挣钱。” 秀姨冷冷地哼了一声:“工作,挣钱?是在我们家骗人吧!” 毕竟是没出校门的年轻人,心里有多少阴谋诡计,在面对突如其来的事情时终于还是爆发了。 江河听到秀姨这么说话,气愤地喊道:“你知道什么?我爸爸才不是那样的人。” 尹丹丹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地靠在苏三怀里,听到江河的话低下头去,她想,原来一直念着的爸爸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因为不是亲生的,才对我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吗?我比他的亲生儿子还要小两岁,他怎么这么忍心? 苏三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轻轻搂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孟春此刻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身陷杀人嫌疑之中,一脸无奈地看着江河,杜明的眼光在她和江河的脸上打个转,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我的爸爸是天下最好的爸爸,我家很穷,爷爷奶奶妈妈都常年生病,需要很多钱看病,妈妈说爸爸要出去工作,没有办法陪伴我,但是他能给我们全家带来好的生活。”江河自顾回忆着,言语间有压抑不住的温情脉脉。 秀姨则不住冷笑,像是听到了最好玩的笑话。 “爸爸不在身边的日子,我渐渐长大,爸爸回来总是抱着我在田野里奔跑,妈妈在后面跟着,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妈妈,我每天都在期待爸爸回家的日子,一家三其乐融融。这样一天天盼望着,直到我十二岁那年,爸爸本来答应说要赶回家给我过生日的,但是他没有回来,一封信也没有,妈妈说爸爸可能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回来,我们等啊等啊,足足等了一年,爸爸再也没有出现。” 尹丹丹听他说爸爸再也没有出现,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苏三掏出帕子轻轻地塞到她手里,尹丹丹委屈地将脸埋在苏三肩膀上,低语道:“师姐,我心里好难受,为什么爸爸会是这样的人。” 苏三拍了拍她的后背就听着江河继续说道:“我和妈妈等了一年又一年,我妈妈身体不好,爸爸是她生命的全部支柱,可是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们,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工作做什么工作,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就在这样苦苦等待的第八个年头,我妈妈终于没有等到她的丈夫,她去世时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等到爸爸回来,她不甘心就这样走。”江河说到这里眼泪也掉了下来,他用力擦了一下眼睛,指着尹丹丹说道:“是你,是你杀害了我的爸爸,你这个凶手!” 尹丹丹哭着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是……” 秀姨喊道:“他活该!他这个畜生,我家太太当年招他入赘,不用他改姓,还让丹丹跟了他的姓,哪晓得他人面兽心,享受着太太的钱财,却背地对丹丹做那种事,他还叫人吗?” 秀姨骂道这里,忽然醒悟过来,冲上去抓着江河的领子问:“对,一定是你,我家阿忠是你杀的对不对?” 江河用力挣脱开她的手,哼了一声:“胡说八道。” 苏三轻轻拍拍尹丹丹,然后站起身说:“我想这件事我有发言权。” 江河有点吃惊地看着苏三:“你……你能有什么……发言权。” “你杀害了忠叔。” “没有,当时我在睡觉,哦,后来去厕所,你还看到我了。” “对,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中午,大家要午睡的时候,曹芯蕊去给你送药油,说敲了半天,你没有出来。” “是,我去厕所了。” “曹芯蕊回来很不开心,这时孟春自告奋勇去送药油,回来时说交给你了,大家便真的以为你当时去了厕所没听到敲门,而杜明是因为睡的太死也没有听到敲门声。后来,我因为睡不着就在院子里游荡,看到你匆匆过来,你说去了厕所,还说自己擦了药油,说那个药油不错。所有人都说这个药油很好,没有什么气味,其实这药油虽然不像是红花油那样有浓烈气味,可也还能闻到一点薄荷的清凉气味。你听到我说送药油的事情,怕我怀疑马上说自己擦了药油,这点暴漏了你,因为你当时是才从半山腰回来,根本就没拿到那个药油,因为你身上没有一点药油的气味。”说到这,苏三还故意地吸吸鼻子。听苏三说药油有清凉气息,孟春喊道:“哪有啊,我怎么闻不到。” “苏小姐说的很对,那药油里的确加了一些薄荷精油。” 秀姨紧紧地搂着尹丹丹说。 罗隐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江河趁着中午时间,跑到山上杀害忠叔。” “对。这件事要从忠叔为什么去山上说起,他为什么上山去呢,孟春,这点你应该最清楚。” 孟春向后退了一步,挨着江河,像是要从中汲取力量:“苏师姐,你好像对我有偏见啊,处处针对我。” “刚才秀姨说了,尹先生当年就是死在那桃林附近,也被埋在那里,如果我没猜错,是秀姨你让忠叔去那边查看一下尹先生的埋尸所在吧。” “是我,我被吓到了,始终不能放心,让阿忠去查看一下,没有想到就这样害死了阿忠。” “秀姨为什么这么做呢?是因为被你吓到了,孟春,江河是怎么说动你帮他做这些事的?因为爱情?你的爱情就这么卑微,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一面和曹芯蕊甜甜蜜蜜,一面又对你柔情蜜语?基因果然是要遗传的,江河,你现在所作的这一切和你父亲当年没有不同。” “你凭什么这么评价我的父亲?你有什么权利这么说他?” 江河一听苏三这么说,咆哮着要冲上去,孟春则一把抱住江河,流着眼泪说:“是我,都是我自愿的,和他没有关系,他没有逼迫我去做,我是听他说从小期盼父亲的故事,心疼他。” “是我偶然看到了丹丹书中夹着的她父亲的照片,后来又在江河那发现这是同一个人,于是我告诉了江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我,如果不是我从中多事,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江河怒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杀了我爸爸,你们甘心做帮凶,就要承担今天的一切后果!” “你那父亲是个畜生魔鬼,背地对我们小姐做了那么龌龊的事情,他死有余辜!” 秀姨不屑地撇着嘴:“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斯文败类!” 番外 这卑微的爱 (上) 这是一个情感复杂的故事。 孟春,永远用厚厚镜片审视别人的孟春,发现自己爱上了江河。 他高大俊朗,听说家境贫寒,但为人大方爽朗又自信,根本看不出一点小家子气。 孟春喜欢他,从开学第一天遇到他时就喜欢他。 这是暗恋吧?从未表白过,因为大学一年级不久,大家就都知道了,江河追上了富家女曹芯蕊。那个娇娇小小,圆圆脸一笑俩酒窝,甜滋滋的曹芯蕊。 孟春看着自己细高的没前没后的身材,再看看自己一张平凡的脸,鼻梁上架着的厚厚近视镜,镜子中的女孩子太平常太普通,就连家境也不如人家曹芯蕊,人家是银行家的大小姐,自己的父母只是中学教师。 孟春伸出手去,指点着镜子中的自己叹息道:“你拿什么和人家曹芯蕊比,拿什么去抢江河,没用的,孟春,你放弃吧,你这辈子都没有任何希望了。” 放弃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孟春知道自己的爱情很卑微,已经低到尘埃,从没想过对方回应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就好。 看着他抱着书本,穿过满是栾树的校园小径,急匆匆地大步往教学楼走。 已经是初秋,栾树黄色的细小落蕊洒落一地,踩上去细细软软,还有淡淡的香味。 孟春跟在他身后,看着那黑色中山装的背影,肩膀是那么宽阔,双腿是那么有力,还有走路时晃动的手臂,可惜这一切都不属于她,对面,明媚如春日阳光的曹芯蕊笑盈盈地跑过来,两个人手拉手,江河握住曹芯蕊的手还用力晃了一下,曹芯蕊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好坏啊你。” 孟春远远地看着吗,低下头去,盯着地上的栾树细蕊看。 那细细的小黄花,遮盖住地面,还有几缕扫帚扫过的痕迹。一滴泪啪地落了下来,细细密密的黄色中砸出一个小小圆点,露出地面的水门汀。 孟春深深地吸口气,转身看向侧面,对面的红砖物理实验楼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小小的五角叶子,长长的蔓努力地向四周伸展,因为入秋,边缘显露出一点点暗红色。 你是为了阳光雨露在努力吧。 孟春痴痴地想着,这时一只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一下:“嗨,孟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孟春正在神游八方,冷不丁被尹丹丹拍一下,吓得哇的一声,胳膊肘往后一摆,尹丹丹猝不及防,手里的书本被打落在地。 孟春这才察觉自己这样很过分,急忙蹲下身子去帮尹丹丹捡拾书本。 一张照片从古代汉语中掉落下来,孟春捡起来,看到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露出的脖颈部分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这是我爸爸。” 尹丹丹注意到孟春好奇的目光,她不想被同学误认。 “你爸爸长得很好啊。”孟春点点头。 “走吧,马上上课了,林老师最恨人迟到的。” 尹丹丹上前拉起了孟春的手。 后来,和尹丹丹关系越来越好了,孟春隐约知道,尹丹丹的爸爸似乎失踪了很久,她从没有提到过他。 孟春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卑微感情,不想被人发现被人嘲笑,可是,这执着的情感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在她心里每个角落都烙上了江河这两个字。也像一条春蚕,把她的心脏当成桑叶,每个安静的夜晚嘁嘁喳喳啃啮她的心,疼的她辗转反侧摧心蚀骨。 终于有一天周末,孟春借着问问题的机会来到江河的宿舍。 宿舍的门开着,但空无一人。 孟春失望地想到:他一定又和曹芯蕊约会去了吧? 孟春环视室内,发现有些凌乱,便叹口气开始收拾。 收拾了一阵,屋子里整体都整洁多了,孟春又将目光投到案头的书本上,她拿起一本书的时候发现下面压着一个镜框,里面是一家的全家福,年轻的父母,十来岁模样的男孩子。 这是江河小时候的照片啊。 孟春拿起镜框,贪婪地看着,这是完全属于她的时间,她的手一点点地从小江河的脸上滑过,这时她忽然愣住了,那个男人!江河旁边站着的男人格外眼熟。 “谁叫你动我的东西!” 江河从外面走来,看到这一幕很生气,一把镜框抢过来。 这是他和父母唯一的合照,视若珍宝,昨晚实在想念父母,便拿出来看看忘记收回去。 “江河,对不起。”孟春低下头去,紧握着双手显得很是尴尬不安。 江河知道她的目光,他当然清楚总有一双目光盯着自己,那目光中的爱慕他再明白不过。 但是他只能装作无视。 孟春相貌普通,成绩平平,最重要的是她的家境,普通的教师家庭,不会对他的未来有任何帮助。 一个出身贫寒的小子,将来怎么在这社会立足呢? 孟春早在开学的时候就盯上了曹芯蕊,长相甜美的银行家独生小姐,被父母家人呵护备至的傻妞,只要多点甜言蜜语就能骗到手,将来只要她怀孕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的父母家人只能接受这门亲事,到时候什么财产洋房社会地位不是唾手可得? 而这个女人,江河嘲讽地打量着孟春,嘴角泛起冰冷的嘲笑。 “江河,这是你爸爸?” 孟春忽然问。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呢?”江河对孟春一点男人的风度都懒得奉上。 “真的是你爸爸?”孟春又问了一句。江河无奈只能点点头。 “我看到过这个人!” 孟春的话音刚落就见江河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孟春的心砰砰砰跳的飞快,她紧张地看着他,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又担心自己心跳声音太大被他发现,那实在是太过于窘迫了。 “在哪里?在哪里看到的?”江河大声问道。 “是……是尹丹丹那里,她说是她的爸爸,好像失踪很久了,我也是偶然听到的,并不是很清楚她家的情况。” “失踪很久了!” 江河重复了一遍,眼睛里都放出光来。 “孟春!”他紧紧地握着孟春的手,将她的手举起来,在自己唇边轻轻一吻。 孟春简直要窒息过去,直直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到底要做什么。 “帮帮我,帮我将尹丹丹的那张照片偷来,我只是看一看。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江河深情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似乎要在这张平淡的脸看出花来。 孟春现出为难的表情:“这个……” “孟春,求求你,我真的很需要那张照片。” 番外 这卑微的爱 (下) 孟春找个机会,趁着尹丹丹不在,在她床边案头翻找到那张照片,悄悄溜出去交给了江河。 江河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涌了出来。 “爸爸,是爸爸。”照片中的人他这辈子都不会记错,这真的就是他爸爸。 爸爸的确也是姓尹的,江河只是他注册身份时的名字,其实在家乡,他曾经叫做尹江河,他的母亲也被人叫做尹太太。 “真的是你父亲?不会看错吧,这样看,那你和尹丹丹岂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孟春试探着问。 江河一拳砸到桌子上:“她说她爸爸失踪了?” “是,我也是偶尔听到一句,别的班同学有她家那里的,说她爸爸是小学教师,后来入赘……” “混蛋!” 江河一听到入赘俩字,气的又冲着桌子一拳。 孟春吓坏了,一把握住江河的拳头,贴到自己脸上,眼泪汪汪地说:“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江河看到这女孩对自己满脸的疼惜,心里一动,一只手搂住她肩膀低声道:“我该怎么办?我爸爸失踪这么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都担心……是被尹丹丹家人谋害了。他当年答应要回来给我过生日,却没有回来,爸爸从没有骗过我们,他一定是无法回来了。” “还没有确信那个人真的是你爸爸啊,要不,我们先去那边调查一番,请私家侦探。” 江河听到孟春这么说,身子微微僵了一下,。有些为难地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江河当然知道曹芯蕊很有钱,但他还有内心的一点坚持。 自己没有父母,家境贫寒,追求曹芯蕊有自己的目的但是内心还有一点骄傲和坚持,至少现在没有彻底收服曹芯蕊的心,将来若想被曹家接受就不能用曹芯蕊的钱。 孟春急忙说道:“我还有点钱,本来是要做生活费的,嗯,我可以节省一些。” 江河闻言,有些为难道:“这个……我怎么能用你的钱,唉我真是太没用了,没有办法查清爸爸失踪的真相。” 孟春一听他自怨自艾,心里格外难受,松开他的手,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说道:“只要能帮到你,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的就是你的,江河,我只想帮你。” 江河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世界,我是独自一人,也许真的需要一个帮手,一个愚蠢的,什么都不问全心全意帮我的人。 想到这里,江河点点头:“孟春,谢谢你,这是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我希望你为我保密。” 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江河的这句话让孟春心花怒放。 她心甘情愿为江河奉献出全部。 很快,私家侦探传来了消息,尹丹丹的父亲叫做尹卫,曾经是当地小学副校长,后来入赘到当地富户凌家,娶了凌家小姐,生下一个女儿叫做尹丹丹。而这个尹卫正是江河的父亲,原来他在和妻子生下江河一年多后就入赘人家又有了尹丹丹。 孟春看到江河的双手紧紧攥着那份调查报告,脸色铁青,嘴唇紧紧地咬着,样子十分骇人。 她急忙搂住江河的腰,将脸贴在他后背,安慰道:“江河,你不要这样,还有我,还有我,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帮你的,请相信我。” “你真的会帮我?” “是,我会帮你,无论做什么事。” “那好,我要找出我父亲失踪的真相,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可能还会杀人,你会帮我吗?” 江河转过身来,扳正孟春的身子,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问。 “会,无论做什么都会,哪怕是……杀人。” 孟春狠狠心,说出杀人二字。 她此刻已经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在她心里没有任何事情比江河更重要,只要江河开心,自己怎样都可以。 “那好,我要你继续和尹丹丹交往做她的好朋友,我需要她带我们去他家,找出事情真相。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好好演一出戏。” 就这样,尹丹丹更加刻意讨好尹丹丹,也不知出于怎样一种心情,她同时还故意接近曹芯蕊和她也成为了好朋友,于是有了这次尹丹丹家之行,也终于揭开了尹先生失踪事件的真相。 此刻,孟春看着江河,满脸柔情蜜意,低声呢喃道:“都是我做的,我心甘情愿,和他没有关系。” 苏三冷笑:“孟春,你的爱情就是这样卑微吗?你忘记他是怎么对待曹芯蕊的吗?轮亲密,你和他的关系比得上曹芯蕊?” 听到苏三这么问,孟春骄傲地挺挺胸脯:“当然,我已经问过曹芯蕊,他们并没有真正的亲密接触,江河是我的,我才是独一无二的。” 说到这里,孟春看了江河一眼,脸上堆满了甜蜜:“而且,我已经有了江河的孩子,我们是一体的。” 尹丹丹气愤地指着江河道:“原来你们父子还真是一脉相承,我妈妈,还有曹芯蕊和尹丹丹,在你们心里是什么?是你们的踏脚石吗?” 江河发出连连的冷笑声,他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是被尹太太和家人谋杀的,没有想到杀死尹先生的竟然只是两个幼小的孩子。 所有的仇恨在真相被揭开之后都变成了尴尬和苦笑,这样的真相就是他所追求的吗?一个脚踏两只船招摇撞骗,猥亵幼女、不负责任的父亲! 但他不能承认,无法承认,毕竟那是他的亲生父亲,给予他生命的人。 鸡叫声传来,不知不觉,天要亮了。透过窗户,能看到东方山边泛起的鱼肚白。 罗隐活动一下脖子和手腕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告一段落,江河勾结孟春为了查清尹卫失踪真相装神弄鬼,江河杀害了忠叔,而孟春杀害了曹芯蕊。” “不,我没有杀人,我承认我做了很多事,可我真的没有杀曹芯蕊!”孟春大叫道。 “所有人中只有你和曹芯蕊有情感纠葛,不是你杀的难道是江河杀的?”苏三想不到都到这时候孟春还不承认。 “不对,苏师姐,我们来到前院时江河也在,他没有杀害芯蕊的时间。” 尹丹丹在一边说道。 苏三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自己和尹丹丹先出门的,孟春当时在吃饭,后来收拾了碗筷和食盒后赶过来的。等自己和尹丹丹走到前院,大柱子这些山民已经吃完饭了,江河送他们出门,那时……除了孟春还有一个人没出现。 杜明看到大家将目光都投向自己,讷讷地问:“你们为什么都看我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三 吐真言 是啊。这一切和杜明能有甚么关系呢。 曹芯蕊被闷死时大家的情况是这样的。 尹太太在招呼大柱子等帮忙的山民。 秀姨彼时已经五内俱焚,整个人都崩溃了,在一边坐着一声不吭。 罗隐边吃饭边向山民们了解情况。 苏三和尹丹丹离开房间走向前院。 这么推算,最可疑的只有孟春和杜明,孟春因为江河的原因痛恨曹芯蕊,那么杜明呢?他和曹芯蕊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不平静的一夜终于度过去。 天亮后大柱子就会去镇子上找警察。 罗隐很累,他马不停蹄从上海赶过来。其实是想告诉苏三一个好消息,谋害他的主谋已经查到了,没想到刚到地方就遇到了凶案。而现在,罗隐已经顾不得形象起身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道:“等那大柱子把镇上的警察带来就好了。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还是都集中在这房间吧,小憩片刻。” 他自己将椅子搬到八仙桌旁,坐下后趴在桌上,然后又抬头问苏三:“你也休息下,累坏了吧。” 苏三一直和尹丹丹靠在一起,闻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尹丹丹一眼。 孟春拉着江河说:“江河,你累不累,我去打点水给你擦擦脸吧。” 江河心里憋着气,啪地一下打掉孟春的手:“够了。” 孟春冲他笑笑,坐到他旁边。 江河此刻满心的懊悔。 他根本没想到尹先生死亡的真相是这么龌龊。 被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杀死,这要如何裁判?法院会审理吗?真相的盖子被揭开,事实却是让人无法忍受,而自己却已经杀了人,怎么办杀了人,自己将来所依赖的女友也死了!最大可能是被身边这个面目平凡毫无趣味的女人杀死的!你断了我的前途你知道吗? 这短短的时间里没人知道,江河的内心已经百转千回。他想,法院判案是要讲证据的,虽然刚才在众人间承认了,到真被法院审判时,我反悔不承认他们又能怎样呢?也没有别的证据,苏师姐说的所谓能闻到药油气味的论断,法官怎么可能采信。 想到这里,江河心里舒服多了,勇气油然而生,对曹芯蕊的死也就更加心疼起来。曹芯蕊啊,那可是大银行家独生的女儿,若是和她在一起,前途无量,而现在一切都被破坏了,被孟春破坏!一想到这些,江河真是五内俱焚,孟春在靠着他时,他实在忍不住,往旁边坐了坐,让孟春扑个空。 孟春本来是向江河靠去,忽然对方往一边侧了侧身子,她晃悠一下,因为惯性差点倒下去。 孟春抬头,看到罗隐和苏三尹丹丹都靠着桌子趴着,秀姨靠着墙壁闭目养神,没人注意自己,这才尴尬地自嘲一下,嘴角边漾起无奈的微笑,她却不知,自己这一番举动都落入有心人的眼中。 孟春以为江河这会心情不好,她很是担心,她一片芳心都在江河身上,恨不能将自己的心都挖出来。于是便诚恳地劝说道:“对不起,江河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若是早知道,一定劝你……” “够了!”江河低吼一声,一把将孟春推开。 孟春躲闪不及重重定向后撞去,眼看她的后背就要撞到后面墙壁,杜明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孟春,生气地问:“江河,你有完没完。孟春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还想做什么?” 江河似笑非笑,斜眼看着他:“有你什么事?” “江河,既然孟春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停!杜明,话不能乱说的,谁说那是我的孩子,我不承认,她这个人为了男人不顾一切巴结,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河想的极好,等镇子上警察来了自己抵赖便是,反正那会说的话没人能原原本本录下来有什么可怕的? 不如借着曹芯蕊的死捞上一笔。曹家对曹芯蕊那么疼爱看重,自己作为曹芯蕊的男友,表面上为她悲痛欲绝总能换得曹家的怜悯,那么前途还不是一片光明吗?这个孟春,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滚得远远的才叫好呢! 杜明大怒:“江河,你什么意思?你说孟春她……胡扯,孟春一门心思都为了你,你还有没有良心?” 苏三和罗隐本来是闭眼睛小憩,此刻被这边的争执吵醒,睁大眼睛看过来。罗隐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管你屁事,管好自己就得了。”江河不屑地看向杜明。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孟春急忙说道。江河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似乎看孟春一眼都烦躁。杜明看孟春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很是愤怒,他暗自想着,孟春就是这般将自己的自尊都踩在脚下,任凭江河践踏的吗?这样卑微的爱,唉,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江河一侧脸看到杜明望着自己的目光晦暗难解,他心里本来就窝着火,挑衅迎过去,嘴角还挂着轻蔑的微笑,低声道:“怎么?心疼了?你若是心疼赶紧把她带走,连带她肚子里的小崽子一并收了吧?哦,没准那小崽子就是你的吧?否则你怎么就这么爱多管闲事呢?” 孟春脸色大变,低低地叫了一声:“江河,你混蛋。” 杜明忽地站起来:“江河,你道歉。” 江河瞪着他:“你有毛病吧?道个屁歉,老子骂自己女人天经地义,不服你带她走啊,你看她跟不跟你,我和你说有些女人天生就是犯贱。” 尹丹丹气恼地站起来刚要说话,苏三急忙拉住她低声说:“先看看他们闹。” 杜明已经一拳挥过去,江河本来心里就已经窝着火,此刻正好有个发泄的渠道,和杜明厮打成一团。 杜明个子没有江河高大,力气却不小,眼看着站了上风,将江河压在身子底下,一拳打向他脑袋。 孟春疯了一样尖叫着拦着:“别打了,别打了,我求你了杜明我不值得你……这样。苏师姐,丹丹,快点拦住他啊这样要出人命的。” 江河被杜明按在地上打,忽然开了窍,喊道:“啊,啊我知道了!芯蕊,是你杀了芯蕊!” 杜明也在气头上口不择言:“杀了她又如何。你们对得起孟春吗?狗男女!” 第二十四 所爱非人 “啊?是你杀了芯蕊?” 尹丹丹不相信地看着杜明。 杜明是个很不起眼的人,长相普通,甚至还有点丑。平时在班里很少有女同学注意到他,他和江河在一个宿舍,关系还是不错的,这次出门,是因为只有江河一个男生,曹芯蕊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特殊很不自在,这才也顺路邀请了杜明,尹丹丹实在不敢相信就是这个沉默寡言的小个子男生用被子捂死了曹芯蕊。 杜明虽然一时激愤承认自己杀人,手上却不停,对着江河脸上又是哐哐几拳。 这几下,打在江河脸上,疼在孟春心里,她自己拉扯不开俩人,转身看向苏三:“苏师姐,求你!” 她满脸都是泪水,可怜巴巴。 苏三摇摇头:“没办法,我可分不开这俩人,让他们打吧,反正都是杀人凶手,看看谁能打死谁。” 孟春听苏三这么轻描淡写地,哇地一声哭起来:“苏师姐,罗先生,求求你们了。” 秀姨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俩人在地上翻滚,见杜明很明显占了上风,满心欢喜,连连喊道:“打,打死他!” 孟春急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起来。 江河怒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罗隐在一边抱着肩膀看着,看着俩人打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走上前,一把一个将两个人各自拎起来,杜明把江河打的满脸青紫,还不甘心又冲着他啐了一口:“你无耻!” 江河冷笑着将脸上的吐沫擦干净:“无耻?呵呵,我可是一颗牙都……” 没想到他话没说完,就干呕一声,接着一口带血的吐沫吐到地上,还带着两颗牙! 杜明哈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无耻啊无耻。” 江河恼羞成怒:“你比我好到哪?我所作这一切都是为了报父仇,你呢?你为一个女人,一个揣着我崽子的女人杀人!哈哈,到底我们俩谁无耻?” 尹丹丹听到这里,急忙去看趴在地上的孟春,她满脸万念俱灰,愣愣地看着江河,嘴唇蠕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尹丹丹心里难受,走过去用力将孟春扶起来,低声说道:“孟春,你何必为这种人伤心呢?他不配。” “说吧,杜明,你为何谋杀曹芯蕊?她和你有什么仇怨?” 罗隐分开两人后,看到杜明气息平定了,便问道。 杜明摇摇头:“曹芯蕊和我没有任何仇怨。” 江河闻言,看着孟春呵呵呵傻笑开来。 苏三叹口气:“是为了孟春对不对?你喜欢孟春,担心曹芯蕊说出真相,她当时可是被孟春推下山谷的。” “为了我?”孟春不相信地望着杜明。后者抬头看了孟春一眼,又缓缓低下头去,点了点头:“是,我看到孟春推曹芯蕊了。” 原来当时孟春和曹芯蕊走在后面,孟春一路上都在讲鬼故事吓唬曹芯蕊。本来就是黑夜,加上前面江河等人还抬着尸体,曹芯蕊吓得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孟春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趁人不备一把将曹芯蕊推了下去。正巧那时杜明回头看过去,正看到孟春的动作,他眉头微皱,和大家一起下山谷去寻找曹芯蕊,终于将人救上来,杜明开始是松口气,他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是杀人凶手。可是后来,他意识到若是曹芯蕊醒来说出是谁推得她可怎么办?他要维护孟春,绝对不能让曹芯蕊说出真相。 杜明以太累为借口回房睡觉,期间却悄悄躲在女孩子们客房的附近等待时机。他先是看到苏三和尹丹丹走出来,过了一会看到孟春拎着个食盒也走出来。待孟春走远后,他一开门进去了。 曹芯蕊那时还在熟睡,杜明用力推了她几下,曹芯蕊睡的很香,一直不醒。 杜明不甘心,又推了她几下,就听着曹芯蕊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孟春,你别推我啊,再推我就掉下去了。” 杜明心里咯噔一下,接着就听着曹芯蕊又嘟囔着:“你推我!孟春!” 杜明心道:果然,她什么都记得,这要是醒来还了得! 想到曹芯蕊可能给孟春带来的麻烦,杜明恶向胆边生,抓着被子就用力捂上了曹芯蕊的口鼻,曹芯蕊在睡梦中挣扎,伸手用力去抓盖在自己口鼻上的被子,奈何她吃了安眠药,杜明个子小,力气却大,压的曹芯蕊动弹不得。很快,杜明看到曹芯蕊抓着被头的手忽然松开了,她彻底死了。 杜明这才将曹芯蕊的被子盖好,又仔细看一下周围,没有留下自己任何证据,这才匆匆离去。 “你是为了我才杀曹芯蕊的?”孟春听完杜明的讲述,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 杜明看了孟春一眼,心如刀割。 他后悔,不该因一念之差害死了曹芯蕊,真正该死的是江河啊!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杜明的目光滑到江河身上,充满了仇恨。 江河忍不住打个哆嗦,呵斥道:“你还想杀我吗?” “真正该死的是你!你为了将来能有好的出路,追求曹芯蕊,又勾引孟春为你做事,你卑鄙无耻!我真后悔为什么要杀曹芯蕊,她是无辜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江河呵呵笑了几声,只是笑的时候牵动了被打得开裂的嘴角,忍不住嘶啦几声。 孟春看着杜明,心里堵得满满的。 原来杜明杀害曹芯蕊都是为了自己,自己爱上了江河,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最后铸成大错! 她越想心越痛。心脏像是被人抓住了一样,接着下腹部开始疼了起来,疼的一抽一抽地,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坠落下去,又热乎乎的流了出来。 苏三吸吸鼻子,她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腥味,说这气味新鲜是因为她能闻到这血是热的。 她看向四周,罗隐发现她目光充满疑惑,关心地问:“怎么了?” 苏三的目光定在孟春身上,她伸手指着孟春喊道:“天呀,她流血了!” 尹丹丹只觉得身边的孟春软绵绵靠向自己,急忙用力搂住孟春的腰,顺着苏三的手指方向看下去,只见孟春站着的地上已经一片鲜血。 秀姨站起身喊道:“这样子,怕是流产了!” 第一章 前情提要 一直到苏三和罗隐离开小镇时,江河依然拒不承认自己杀人。 苏三已经对这个年轻人彻底失望。 他将自己之前所说的一切事情都推翻,在被尹丹丹等人指证时咆哮道那都是污蔑。 杜明倒是老老实实招认了一切,并对自己谋害曹芯蕊的行为表示非常抱歉。 孟春则还是和过去一样,就算真相被揭开,江河对她的龌龊心思清晰可见,她却依然执迷不悟。出院后就拖着残破的身体整日去警察局探望,摆出一副要和江河永远在一起的架势。 江河现在根本是连一点好脸色对她都欠奉。她的剩余价值已经压榨干净,江河急于摆脱她,像是扔掉一块破抹布,因为她的存在,会让赶来的曹家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满了愤恨,曹芯蕊的死是曹家人心里最大的痛,而这一切的根源都因为江河,曹家人现在每看到江河一次心里的恨就增上一分,特别是在看到哭哭啼啼的孟春的时候。 罗隐对小镇镇长耳语几句,示意自己和这个叫江河的年轻人并无瓜葛,他们可以随意审理此案。镇长心领神会,当天夜里就接受了曹家人送来的厚礼。 回上海的火车上,罗隐向苏三讲出这件事,苏三眼睛瞪的老大,直直地看向罗隐。 罗隐以为苏三是无法忍受自己枉法,刚要解释,就看到对面的苏三脸上忽然显出明媚的笑来,这笑意一直深入眼底,瞳孔中倒影是他自己的形象,稍微有点惊讶又充满了喜悦,他对苏三的笑容是充满了欣喜呢。 苏三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冷静,最大的缺点也是冷静,因为这个特点,让罗隐能够享受突如其来幸福的时刻实在太少太少,而此刻,罗隐从她的脸上眼中看到的只有开心,他自己也跟着快乐起来。 罗隐握住苏三的手,笑道:“你很开心?” “是,看到江河一定会不开心我就很开心,这个人太缺德,需要被好好收拾下。” 说到这,苏三扑哧一声笑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实在不能再明显。 罗隐也跟着笑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阳光一样,苏三的心忍不住抖了一抖,眼中有片刻的惊艳。 罗隐发现她神色稍微有那么一刻的凝滞,便问道:“怎么了,你?” “啊,你笑起来很好看啊。” “才发现,一直很好看的好不好。”罗隐大言不惭地指着自己,“我允许你摸摸看,嗯如果你想,可以欣赏我一辈子的。” 苏三听到这话,神色稍微有点黯然:“这可难说,我总觉得和你之间隔着厚厚的障蔽,有时候真叫人心生惶恐和迷茫呢。” “不会了,真的再不会了,只要这次我能去西藏见罗桑活佛拿到了天珠,一切都会解决。” 罗隐说到这里,声音开始低了下去,还看了一下周围。 “天珠?”苏三也压低声音,“那是什么东西?” 原来,孔家本来是一直打算从罗隐外祖家转移的那批清宫文物中得到好处的,又是要搞联姻又是背后威胁,这让罗隐几乎焦头烂额,但是最近事情有了转机。原来罗司令早年有个生死之交,此人是一个西藏的喇嘛叫做罗桑。这位罗桑后来做了活佛,一直和罗司令还有联系,前段时间他来了封电报,说自己转世的时候到了,和老友怕是只能来生再见了。只是心里还有件事放不下,那就是早年和罗司令一起游历江湖是得到的那颗天珠,那天珠本来罗司令也有份的,是两个人一起得到的,但是罗司令这个人很讲义气,认为这天珠既然是藏地宝物就该归罗桑所有。说也奇怪,罗桑得到那颗天珠后就走了好运,在藏地顺风顺水爬到一个很高的位置。据藏地的那些活佛们认证,这颗天珠的确也真的是个绝世宝贝。 现在罗桑活佛看到自己转世的机会到了,便想这天珠本来是和罗司令一起得到的,自己这一辈子从天珠上受益良多,现在到了将天珠归还给罗司令的时候。 只是此刻,军统密探无孔不入,罗司令和罗桑活佛的往来也被他们侦知到了。 这件事很快就被上报到夫人那里。这位夫人这些年深感年华老去,一直醉心永葆青春,得知罗司令马上会有一颗神奇的天珠,便叫孔二小姐来和罗隐商议,只要得到了天珠,孔家便不会再纠缠罗家,也允许罗司令全身而退,全家可以迁移海外。 这实在是一个很诱人的条件,罗司令动心了。罗桑活佛从天珠中得到了好处,从一个普通的小喇嘛成为德高望重的知名活佛,那么自己依靠天珠,带领全家全身而退,这也是天珠的功效之一啊。 罗司令这么一想,就决定叫罗隐去藏地的罗桑活佛那里拿到那颗天珠,换取罗家的安定。 “这么说,我们要一起去藏地?”苏三问。 “不是我们,是我。藏地形势不知,太过凶险,我一个人去。” 罗隐认真地说道。 “我要和你一起去,就因为那里太过凶险,才不放心你一个人。”苏三用力反握一下罗隐的手,继续说道,“你此去是为了摆脱孔家的控制,既然你选择用这个办法得到自由,我为了将来能和你永远在一起,也要为这份自由去努力。” 罗隐听到这里很是感动。 这时才想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便细细地向苏三讲述了她被人袭击的原因。 “啊?因为她爱二小姐,便要对我下手吗?”苏三很是惊讶,她想不到看着那么柔弱的女子怎么有这么狠毒的心肠。 “是啊,她装可怜装柔弱,逼迫前夫樊军长派人袭击你,当然那位樊军长虽然被她纠缠的下了命令,但还没有真的想将你置于死地,只是派个过去川军的军官来执行这件事。若是樊军长真的想杀你,我也是无能为力了。唉,想想那天也真是危险,若是没有山鬼忽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实在不能理解这位樊军长,明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已经变心喜欢女人,却还要维护她的利益不忍见她伤心,这叫什么感情呢?就像孟春,明知道江河是利用她,却还如飞蛾投火。可惜了杜明,对,最可怜的是曹芯蕊啊。”苏三想到这些事愤愤不平。 “所以曹家人是不会放过江河的,就算他不承认,以曹家的财力,对付他也是绰绰有余了。孟春执迷不悟,就让她彻底撞到南墙头破血流吧。” 罗隐举起苏三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只要我们将来能在一起,不负大好时光就足够了。” 火车在原野上奔驰着,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上海越来越近了。 第二章 潜行 两辆军车在青阳峡检查站前停下。 卫兵胸前挎着枪走上前敬了一个军礼,接过司机从窗口递过来的证件和通行命令,那上面写着军车上的人数。 “嗯,去西安的。”卫兵点点头,“打开后车门。” 车后面的帘子被打开,卫兵探头看向里面仔细地清点着里面的人:“一个、两个、三个……” 前面一辆车后厢有十二个人,第二辆车则有九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米黄色军装的瘦小士兵,很明显是个女子,她对面则是个笑眯眯的青年,军帽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一口白牙。 卫兵点了人数,和通行手令上的人数相符,便对着路边的人一挥手:“放行!” 车子启动,毓嵬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检查站笑道:“哈哈,罗小四以为我们没有通行证就过不了青阳峡,不能西行,太好玩了,一想到很快就能在西安城看到他,我就想笑,苏苏,你说他会不会气歪了鼻子。” 苏三含笑点头道:“他以为此行危险,怕我担心,悄无声息就自己跑了,他不知道,让我一个人在上海是会更加担心他的,他啊,总是自以为是。” “他这也是为你着想,不过你放心,苏苏,这一路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尽力保护你的。” 苏三听到这话笑了:“保护我?要是遇到老鼠呢?” 旁边几个士兵听到他们对话都扑哧一声笑了。毓嵬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地伸手转动一下军帽:“那,那不是事发突然吗。” 原来罗隐在火车上答应苏三此去西藏会和她一起,结果回到上海后不久他就自己悄悄地走了。还给苏三留下一封信,说自己是为了家族全身而退和苏三的未来,会尽最大努力安全回来的。 苏三当即就慌神了。 因为彼时对那地政府管理的程度有限,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况且这罗桑活佛拥有一颗神奇天珠的事情在当地已经不是秘密,罗桑活佛感觉自己转世之日要到了,也就是说他大限将至,很可能身体状况已经非常之差,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却拥有神奇宝贝,觊觎的人定然不少,罗隐一个人前往凶险未测的雪域高原,苏三如何能放心? 毓嵬得知这件事也很着急:好你个罗小四,这么好玩的事不叫上我!不像话,还是好朋友吗? 嫉妒羡慕加不满,毓嵬开始整日在苏三面前摆弄是非,大概就是罗小四做的不地道,咱们一定也要去西藏,这么好玩刺激的事怎么能落下我毓大爷,必须追上去,我陪你,有什么危险我顶上! 苏三本来就对罗隐担心的不行,被毓嵬这么一撺掇便去找莫明想办法。 “哎呦,这可不好办,现在往那边去管理的很严格的。” 莫明连连摇头,“再说那么危险,你去那边我可不放心,我就对你说真话,那些地方咱们就一直没彻底控制,都有各自的土司贵族治理,各方势力很复杂,还是不要去了。” “不,我要求,莫名其妙,只有你能帮我了,帮帮我吧。” 苏三再三请求,莫明就是不松口。 直到三天前的晚上,袁晨忽然悄悄来找苏三,对她说正好有特训班的两辆车要求西安,可以带他们过去,只要通行证上多加俩人就是了。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一路向西的话还要你自己想办法,到了西安可以往甘肃青海一带走,也许到了西安城就能遇到罗先生呢。”袁晨说道。 苏三高兴地握住袁晨的手:“真的?可以混过青阳峡?真的太棒了,袁晨,谢谢你,你真好。” 袁晨听到这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过一会才抬头看着苏三道:“苏姐姐,其实我是有私心的。” 苏三定定地看着她,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嫉妒你,苏姐姐。” 袁晨坦诚说道:“此去一定很危险,苏姐姐你是知道的吧?你可知道莫长官为何不让你去?” “他是我朋友,担心我出事。” “是,有这个原因,还有别的原因就是他的私心,他心里巴不得罗先生出事,苏姐姐你就能和他……和他……” 苏三一愣:“这话是怎么来的,莫明不是这样的人。” 袁晨笑了:“苏姐姐,你这话说的怕是自己都不相信吧,他哪里是什么正人君子,这点咱们都清楚。” 苏三不好意思地一笑,她的确有点言不由衷。 “他喜欢苏姐姐,很喜欢很喜欢,可是他这个人又有自己的底线,不会主动去破坏姐姐和罗先生的关系,现在怕是巴不得罗先生不会回来,那么苏姐姐不就是落在他手上了?而我呢,我是喜欢莫长官的,也是很喜欢很喜欢。所以我才决定帮苏姐姐,你去找罗先生吧,带着他一起回来。” 袁晨终于说出了心底的秘密,看着苏三长出一口气道:“苏姐姐,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苏三轻轻拍着袁晨的手背:“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我都要谢谢你,我努力地活着是为了未来会更好,袁晨,我们一起努力吧,你为你的幸福,我为我的将来。” 就这样,第二天,苏三就和毓嵬在袁晨的帮助下换了一身小兵的衣服,上了军车踏上向西的旅途。 这样的运送特训班学生的军车,条件自然不会很好,当天晚上休息时,就有一只大老鼠忽然冒了出来。 毓嵬当时吓得哇地一声大叫,紧紧地抓住苏三的手,嘴唇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那老鼠被对面的士兵吓了一跳,直奔苏三这边跑过来,苏三站起身,一脚将老鼠踢了下去,毓嵬这才松口气:“我的老天爷啊。” “你呀,还说要保护我呢,一只老鼠就把你吓得动都不敢动。” 苏三笑道。 毓嵬活动一下身子,连连摇头:“我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鼠,唉,这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小时候,看护我的嬷嬷不负责任,晚上几个人跑外屋去赌钱,我一觉醒来就觉的耳朵边毛茸茸的发痒,伸手摸去,竟然是一只大老鼠,看我手伸过来就咬了我一口,看看,这里还有伤痕呢。” 毓嵬说着将手伸出来,果然,在手背的位置有个小小的浅坑,可见这被老鼠咬的阴影一直笼罩至今。 苏三轻轻拍了他一下:“好可怜的孩子,那时要是姐姐我在就好了,直接将老鼠掐死。” 第三章 进城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军车进了西安城。 这些学生是挂着国防部的名头被送到西安来分配工作的。 军车进城后先是直奔西北公署去述职,苏三和毓嵬这俩冒牌货还在想怎么下车去找人,车子停了下来,开车的士兵下了车后,掀开后面车门道:“两位,一路同行就到这里了,就此别过,祝两位一路顺风吧。” 毓嵬先跳下车,接着伸手扶着苏三也跳了下来。 “非常感谢。一路上多谢您照顾。” 苏三连声道谢。 那司机笑道:“我和袁晨是同学,她的托付自然要尽力完成。” 那人说到这里忽然就有了些感慨:“这从此就和同学们天各一方了,幸好还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同志在。两位,这是袁晨要我转交的。” 那小兵又从口袋掏出两张派司道。 苏三接过派司,见里面贴着她和毓嵬的照片,上面名字却不是他们的,心里也感叹袁晨想的真是周到,再三谢过,和车上众人挥手告别后拎着自己的行李走了。 待他们俩远去,有士兵道:“教官,这两位就此别过了?” “呵呵,这两位啊也不知为何想不开,要一路向西走,那边可凶险着呢。” 司机摇摇头,伸手一扯帘子道:“同学们下车了,咱们去报道。” 苏三和毓嵬穿着一身士兵服走在大街上,目光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毓嵬下了车就嚷着饿了,俩人便找个看似干净的小馆儿,要了一碗胡辣汤两个饼就开始吃起来。 那小馆子门面不大,店主见俩士兵进来暗自叫苦,心道生意本来就不好,现在吃白食的又上门了、 毓嵬吃着这胡辣汤,嘴里还说道:“这玩意看着品相不咋地,味道却还不错,只是若罗小四那家伙在,是一定不会吃的。还可能皱着眉头叫咱们赶紧拿走呢。” 苏三想到罗隐一直只喝清汤,看到这种糊糊状的混汤就皱眉,此刻若是在身边一定会说这是猪食,如何能吃。想到罗隐,她又忍不住眉头皱了一下,叹息道:“这混球,现在也不知人在哪里呢?对了。西安城内,你们有没有同学故旧啊。” “嗯,我想想,一时也记不清大学同学谁在这边。” 正说这话,有两个人走了进来,招手唤过店主,要了两碗胡辣汤两个饼就稀里哗啦吃起来。 毓嵬虽然在吃食上没有罗隐那么挑剔,否则也不会唱着八角鼓从长春一路乞讨回来了,只是吃饭时的繁文缛节也不少,现在听着别人吃饭声音大就有些心里不自在,将碗放下,实在吃不下去了。 那俩人吃饭简直是倒进去一般,三下两下就吃完了,招呼着老板又要一碗,同时大概是吃的半饱就开始聊起天来。 “那沈家真是,听说今晚要请兴善寺的和尚来做道场呢。” “嗨,这能有什么用,还是他姓沈的先有错在先,我看那女鬼怕是不会罢手咯。” “难说,兴善寺那也是大寺,寺内和尚恐怕有点真本事在。” 俩人谈论着,店主正好端着胡辣汤上来,闻言插嘴道:“两位说的可是城南沈家的事?” “是啊,是啊,掌柜的,你也听说啦?” “哈哈,这沈家闹鬼,吵的沸沸扬扬,城里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苏三和毓嵬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有淡淡笑意。 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西安城这么大罗隐在哪里是不好找,但是既然这西安南城的沈家闹鬼,若是苏三抓住了这鬼,定然也会全城人都知道了,还在城中的罗隐也会听说,知道他们一路追来,一定会先来找他们的。 “我和你讲,罗小四这家伙鬼的很,没准早就在上海安插了眼线,我们一出上海他就知道了呢。反正只要他知道就会来找我们。” 毓嵬笑道。 苏三点点头,两个人决定等会稍作收拾下就去那城南的沈家看看热闹。 苏三和毓嵬二人吃完饭,找个小旅店住下。 那旅店老板见进去的是俩士兵,出来的却是一个穿着蓝布旗袍的女子和一个灰色猎装男子,心里也是极为惊奇,但这乱世里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没有,这老板也知道,要想多活几年,就不要多管闲事,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听到苏三问要做法事的沈家在哪里,还好心地指了方向。 “两位也要去沈家看热闹啊。” 那老板含笑道,“这沈家闹鬼不是一天两天了,越闹越邪性,之前请了楼观台的道人做法事。现在又要找兴善寺的僧人。” 毓嵬忍不住笑了:“这也是临时抱佛脚病时乱投医,怎么僧人道士都来了,若是不行,怕是下次就要请牧师过来驱逐撒旦了吧。” 那旅馆老板不知道撒旦是什么,牧师却是知道的,跟着说道:“这沈家大少爷倒真的是一位牧师呢。叫做什么来着?哦,对了,叫沈良,还有个洋人的名儿,叫什么约瑟夫。这洋人念经明显是不管事啊,沈家还是闹鬼。不过也有人说这沈家大少爷根本就不在家住,明显是镇不住鬼呀。” “约瑟夫,沈良!” 毓嵬眼睛一亮,用力拍了苏三一下:“哈哈哈,这才叫巧了,巧了!你不是问我有什么同学故旧在此吗?我想起来就是沈良。这天下叫沈良的一定很多,可是叫约瑟夫又是牧师的一定就是他了,这就是我们的同学啊,罗小四若是在城里的话一定也会注意到这件事的。” 两个人走出旅馆,挥手招来两辆黄包车,一说到去城南沈家,那车夫也笑道:“两位可是去沈家看驱鬼的。“ “正是,看来今日这沈家的是还真是全城尽人皆知啊。”毓嵬感叹。 “是啊,城南沈家,大富之家,谁能想到这大半年竟然会闹出这么多怪事。” 车夫含糊说着就迈步跑了起来。 这拉车是需要力气的,跑起来脚步生风,哪里顾得上说话,就是说也是气喘吁吁,因此一路上倒也安静,只是苏三想不到,原来所谓城南竟然这么远,一直跑到了长安县,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 第四章 放焰口 原来这所谓的城南,其实指的是长安县的南边。 这里良田纵横,还有一望无际的果树,因是秋天,树叶有的黄有的红绿,五彩斑斓,很是好看。 车夫一前一后跑在黄土路上,腾起两道黄色的尘土。 “这便是崔护题诗所在了。”毓嵬指着前方。 苏三这才明白,原来这大片的果树是桃林啊。 想到当年崔护所见,这里桃花盛开之时一定是很美了。 原来唐代诗人崔护曾做过一首《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首诗让人想起灿烂的桃花,和桃花相映成辉的貌美女子,叩门求水的年轻书生,以及寻美无觅处的怅然若失,像纤纤素手,拨弄了人心地最柔软的一根心弦。 苏三的目光从桃林中滑过,心里感叹,也不知能不能找到罗隐,若是离开西安,再往西行的话一路上会更加艰难,怕是更难寻人了。 “前方就是沈家大宅了!” 车夫指着掩映在桃林中的一处所在。 这沈家建在一个山包之上,顺着石板台阶一路走上去,路上遇到三三俩俩的人,口中谈论的都是什么驱鬼法事之类的话题。 待到了门口,听着众人议论,才知道哪里是什么驱鬼仪式,其实是沈家老太太请僧人过来放焰口的。 这放焰口是一种佛教仪式,焰口,另称为面然。是指地狱里的饿鬼,其体形枯瘦,咽细如针,口吐火焰佛教以为这是死者生前太过悭吝之故,才有这样的果报,通俗的说,放焰口就是佛教对饿鬼施以食物和水用来超度。举行放焰口仪式,超度恶鬼,也是给死去的人积功德。 苏三问:“原来是放焰口,不知道是为了哪位亡者啊。” 一个老者低声道:“听说是沈府的大奶奶。” 毓嵬一愣:“莫不是沈良的妻子?” 那老者连连点头:“正是,说来也奇怪,这位沈大少爷是信洋教的,沈家竟然给大少奶奶放焰口,看来洋教还是不行啊。” 毓嵬看向苏三:“真是想不到,沈良的妻子竟然去世了,这位沈少奶奶我当年还曾经见过一面的,真是人生无常啊。” 苏三听到毓嵬这么说,对罗隐的担心又增加了几分,的确是人生无常,必须要把握好现在才是。 两个人站在门口,就看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嘎的一声停下来。 一个黑衣男子下了车,噔噔噔快步顺着台阶往上走。 毓嵬一见此人,急忙喊道:“约瑟夫,你还好吗?”他说的是英文,说的又快,那男子急忙向人群中看过去,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毓嵬。 “毓嵬,你何时来的?怎地不提前来电话?” 毓嵬有点不好意思,若不是今天听小馆子老板说起,他还真是不记得还有位老同学在这里呢。 沈大少爷带着毓嵬和苏三进了沈家,大门重重地关上。旁边的老者说道:“这人不地道啊,原来是沈家大少爷的朋友,刚才还装什么都不知道哩。” “约瑟夫,我也是刚才在人群中才得知,节哀顺变吧。”毓嵬有点尴尬,自己鲁莽上门,没想到正遇到老同学,却又是人家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该说点什么。 “没什么了,内子去世已经大半年了,是上帝召唤了去。” 沈良做出请的动作:“请吧,这放焰口的和尚在后院呢。” 苏三和毓嵬对视一眼,很是尴尬。 看来这位沈大少爷已经看出来两人是过来凑热闹的。毓嵬急忙将话题岔开:“你最近可见到了罗隐?” “见到了,上午见到的。” 沈良点点头,忽然明白过来,“哦,你是跟他一起来的?” 一听罗隐果然在西安,苏三眼睛一亮追问道:“他住在哪里?” 沈良看看苏三,毓嵬急忙介绍说这是罗隐的好友。 “他现在和平饭店,说在西安还要再等几天,怎么,你们不是在一起的?” 和平饭店!苏三心道,果然还是罗隐的做派,一路西行冒险,还讲究派头,进城就住进了大饭店。 说话间已经来到后院的月亮门口,有僧人诵念的声音传来,木鱼铛铛铛地敲着。 苏三瞪大眼睛看着院子里的一幕,她是在教会学校长大,从没有见识过这种传统宗教的仪式,很是好奇。 毓嵬家里早就做过类似的事情,对放焰口并没有多大兴趣。边走边问道:“我听了点小道消息,说是……” 毓嵬停顿一下,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件事。 沈良苦笑一下:“说我家闹鬼吧。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现在连放个焰口都被传成做法驱鬼了,三人成虎,古人诚不我欺啊。”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莫非是得罪了什么人?” 毓嵬见苏三看得津津有味,对沈良低语道:“这位苏小姐其实是有名的私家侦探,要是真有麻烦不妨坦言,我们也许能帮上忙。” 沈良叹口气,在毓嵬耳边小声说道:“闹鬼这种,其实我是不信的,虽然我也相信这世间一定有撒旦存在,但是茉莉,她不会是魔鬼的侍者,不可能招惹上撒旦。只是我母亲为人迷信,非要做做超度才能安心,这也让闹鬼之事变得甚嚣尘上,这事情闹得大了,怕是我的教职都要被影响。” 苏三虽然眼睛盯着那焰口堂上带着帽子,状若唐僧的法师们,耳朵却还在留意着这边,在一边问:“沈先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我想你能做牧师,说明沈家还是很开明的,沈老夫人一再做出怪力论神的事,想来一定是遇到了难事。” 沈良听着法师唱诵,看着站在一边面露虔诚的家人,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请随我来吧,这里太吵,不方便说话。” 苏三和毓嵬跟着沈良来到书房,沈良叫佣人去倒茶,关上门说道:“我母亲这半年来一直说看到了茉莉的鬼魂,扰得她心神不安。” 茉莉就是沈良妻子的名字,死去的沈大奶奶。 “恕我直言,沈先生你妻子和令堂之间是否有过节?” 沈良犹豫一下回答:“没有。” “若真的没有,沈先生何必这么迟疑呢?”苏三似笑非笑。 “那……婆媳相处,有些磕碰总是难免的。”沈良回答,“再说茉莉是上帝的子女,应该宽恕一切。” 第五章 麻雀和毛毛虫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苏三也不好再问下去。 这时一个丫鬟在外面敲门说:“大少爷,老夫人让你过去呢。” 沈良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什么事?” 那丫鬟看着有点怕沈良,站在门口怯生生地问:“老夫人说这放焰口要全家人都过去的。” 沈良眉头拧的更紧了,他是牧师,非常不想参加什么放焰口这样的活动。但他又是个孝子,老夫人这举动也是为他着想,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选择。 苏三看了毓嵬一眼,说实话她是非常想去看看的,她是个对什么都好奇的人,放焰口这种事一直没有见识过,再加上这沈家闹鬼的事在西安城里传成这般,应该不仅仅是三人成虎以讹传讹的原因。 所以苏三是非常渴望去看放焰口。 毓嵬接收到她渴盼的目光,只能看向沈良小心地说道:“约瑟夫,虽然你是信主的,但这个和信仰无关,纯粹是哄老太太开心。” 他喊沈良的教名,又说只是为了老太太开心。 沈良本来是内心纠结,一听毓嵬喊着自己的教名这么自然地说出来去讨他母亲欢心,便立即点点头道:“嗯,也是这个道理,毕竟是中国人,孝道最大嘛。” 苏三心里暗笑,心道这个沈良还真是个推一推动一动的性子,其实自己一直在矛盾中,只需要有人推他一把才能向前罢了。 于是苏三和毓嵬跟着沈良来到做法事的后院。 打头的法师手里举着一只碗,已经开始往四周撒米了。 毓嵬在苏三耳边小声解释道这是布施给附近的鬼魂野鬼,让他们吃饱饭早日投胎,不要找主家的麻烦。 沈老太太看着有六十来岁,头发几乎全白了,拄着龙头拐杖看着很有威严的样子。 看到沈良过来了,点点头,指着队伍中一个位置示意他站在那。 沈良伸手介绍毓嵬和苏三是他的朋友,老太太说道:“寒舍此刻正放焰口,招待不周,两位请先随意。” 苏三和毓嵬站在一边,看着沈良不太乐意的走进了主家的队伍跟在做法事的和尚后面走着。 又有一把米被洒撒出去,麻雀纷纷落下来,啄食碎米。 梵呗声声,伴着香烛的气息,这古老的仪式有一种威严感。 苏三打量着沈家的院子,这沈家看来真是有钱人家,这放焰口的院子像是个小型寺院一般,有一个很大的佛堂,刚才放焰口的和尚们就是坐在佛堂里的,看来这沈家是信佛的,这样的人家出了个牧师,到挺有意思的。 苏三正在看周围环境,忽然发现不对劲,只见那些落在地上吃碎米的麻雀纷纷倒在地上,天色虽然已经晚了,但是院子里点着灯,能看到麻雀细细的小腿还蹬了几下。 苏三吓了一跳,急忙拍了毓嵬一下,示意他看。毓嵬惊道:“莫不是吃多了,我过去喂过百灵,总怕它们吃不饱,不停的撒粮食,结果这些家伙没个饥饱,有的竟然撑死了。“ 若真是撑死了,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苏三和毓嵬正小声嘀咕着,就见佛堂不远处一个丫鬟忽然呀地一声。 旁边的老妈子急忙瞪了她一眼:“一惊一乍什么。” “看那灵位!”那丫鬟伸手指向佛堂供桌上的灵位。 老妈子顺着丫鬟手指看过去,忍不住也低叫一声:“我的天呀!” 两个一直屏气凝神的人忽然发出惊呼,苏三和毓嵬跟着一看,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灵位上是四个黑字,沈门柳氏。这个灵位苏三进来时就看到了,当时还觉得有点好笑,这沈良还是牧师,竟然允许妻子的灵位写什么沈门柳氏,这也太老土了一点吧。可是现在,在灯光下那四个字竟然是毛茸茸且蠕动的,看的人毛骨悚然! 围观的下人们接二连三地发出惊呼声,这声音显然惊动了沈老太太,她本来是眯着眼睛,跟着师父一趟趟走着,边走边撒着米,这时睁开眼睛看向惊呼的人群。 终于有人哭出声来:“有鬼,有鬼!” 这一声有鬼叫的格外凄惨,本来围观的人们在这梵音中精神已经绷到了极点,看到满地麻雀尸体,牌位上蠕动的黑字,再也无法忍受,纷纷一起惨叫:“鬼啊,鬼啊!” 沈老太太喊了一声:“你们……” 你们怎样,她到底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绕到的位置正好对着那灵位,她也清楚地看到灵位上四哥毛茸茸的黑字! 那沈门柳氏四个字之所以是毛茸茸的,因为那完全是由黑色的毛毛虫组成! 焰口开始时还不是这样,那些毛毛虫是何时爬上去的?又又为什么单单爬在沈门柳氏那四个字上? 走在前面的和尚听到沈老太太的喊声,眉头皱了皱,但现在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维护仪式庄严,因此他依然面无表情地念着经慢慢走着。 走着走着,忽然一头栽倒在地。 他身后的和尚吓了一跳,急忙蹲下身子去看,接着大叫道:“天啊!师兄,晕过去了!” 沈老太太像是傻了一样,指着灵位瞠目结舌,完全没注意到前方的异样。 沈良站住了,依然皱着眉头喊道:“扶师父去一边休息。”他接着一抬头,也看到灵位上的毛毛虫,当即大怒道:“这灵位上爬满了虫子你们都没看到吗?” 老太太则指着灵位喊道:“弄死它们,弄死它们!” 一个和尚喊道:“不可杀生!” 苏三蹲下身子捡起一只死去的麻雀,按按它的肚子和脖颈说:“不是撑死的,它并没有吃多少东西,都是瘪瘪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焰口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 沈老太太脸色铁青,由丫鬟扶着坐到一边,管家急忙去找大夫,几个和尚也乱成一团。 苏三则站在灵位边,看着那些黑色的毛毛虫。 “发现了什么?” 毓嵬过来问。 “有股青草的味道,很清新。” 苏三盯着灵位说。 毓嵬向四周看看说:“这里有树木,还有月季花,有大鱼缸,里面有水草,有点青草气息很正常吧?” “我说的是这里。”苏三指指那灵位,“可是那上面只有毛毛虫。” 第六章 荨麻蛱蝶 管家招呼人七手八脚将那晕倒的和尚抬到佛堂里面的榻上去。 围观的几个女佣人被这院子里的怪异事情吓得瑟瑟发抖,只有两个年轻的男仆上前帮着抬人。 沈老太太用龙头拐杖敲打着地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老大,你媳妇她到底想要闹什么?我们沈家可没对不起她。” 沈良脸色也不好看:“妈,这是什么话,和她有什么关系。” 一个女人尖叫道:“怎么没关系?她自己寻死的,还拉着这个家的人不放,到底想做什么?” 苏三和毓嵬对视一眼,都在想:自己寻死的,沈良的妻子原来是自杀的!怪不得沈家要放焰口呢。 这说话的是沈良的弟妹,沈良装作没听到,低声问:“妈,要不你先回房吧,这些事不是什么闹鬼,一定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你媳妇死了都要祸害咱们家。” 沈老太太看着乱成一锅粥的院子,更生气了。 沈家的其他人也都看着地上的死麻雀和灵位上蠕动的毛毛虫,神色各异。 这时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咦,这灵位上被人涂了东西的。” 沈家二少奶奶瞪眼睛看过去,见是个清秀的女子,一身蓝布旗袍,打扮的很朴素大方。 “你谁啊?怎么进来的?乱讲什么?”二少奶奶当即不高兴了。 “这两位是我同学,大学同学。” 沈良介绍道。二少奶奶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学生了不起啊。” “沈先……”苏三忽然想到沈良说自己是他的同学,那么称呼沈先生是一定不行的,便马上改变了称呼:“约瑟夫,这灵位上应该是被人涂了一种植物的汁液!只涂抹在沈门柳氏这四个字上,这汁液是这类毛毛虫的最爱,我想最大的可能是荨麻的汁液!” 苏三认识这种黑色身体中间和侧面有着黄色条纹的毛毛虫,她小时候在教堂后面的山坡上见到过,当时情景太过触目惊心,于是长大后她四处查找昆虫学上的资料,得知那种毛毛虫是荨麻蛱蝶的幼虫。 那是一个夏天,苏三一个人跑到后山去玩。 后山有很多荨麻,这种植物又叫做蜇人草、咬人草、蝎子草,曾经是重要纤维植物,古代欧洲人很早就采用其纤维纺织衣物。《格林童话》中有个《六只天鹅》的故事,那故事中的艾丽莎就曾采荨麻为她的哥哥编织衣物。同时童话也讲了艾丽莎因采荨麻手一直是红肿的,这是因为这种植物茎叶上的蜇毛有毒性,接触皮肤后会产生刺激性的皮炎。 修女们早给孩子们讲过六只天鹅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后山的荨麻地去不得。苏三这天是百无聊赖走到那,看了那荨麻地一眼,整个人都呆住了,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原来在这大片的荨麻叶子上密密麻麻爬满了一种黑色毛毛虫!毛毛虫背中央是一道黄线,看上去所有的荨麻简直是一片黑色的海洋。 天啊,太恶心了!苏三吓得转身就跑,像是那毛毛虫大军要跟着追上来一样。 这记忆实在太恐怖,后来苏三就牢牢记住了那毛毛虫的长相,也查到了它们的名字:荨麻蛱蝶的幼虫。 这种蝴蝶是黄色的,翅膀上长有三块黑斑,它们将卵产在荨麻或者大麻叶子上,幼虫就靠吸取这些植物的汁液长大。 发现这种幼虫的地方一定有荨麻,那么能吸引这么多幼虫爬过来的原因也很清楚了。一定是这院子里的荨麻被清除了,只有这灵牌上沈门柳氏那四个字上涂了荨麻的汁液,于是大批毛毛虫就被吸引过来了。苏三低声向沈良讲了自己的想法。 “荨麻?”沈良看向管家,“这院子过去可有荨麻?” 管家刚将医生带进佛堂,闻言站住回答道:“有的,过去在这院子一周种了那东西防盗。” 荨麻茎叶上的细毛是很好的防盗武器,这院子很少人来,种这东西防盗很正常。 “这几天做法事,院子里来的人多了,怕荨麻蛰到人就都给铲掉了。” 果然,荨麻被清除后,一些漏网之鱼想来藏在周围的草丛中,忽然发现了荨麻汁液的气息就都聚了过来。 沈良暗自佩服这苏小姐聪明机智,急忙向众人解释了这毛毛虫的事情,证明这不是闹鬼。 老管家拍着脑门道:“是,大少爷说的对,我想起来了这种毛毛虫过去的确是在荨麻上见过,那么这就不是闹鬼啊,是有人捣鬼。” 二少奶奶指着满地死麻雀问:“毛毛虫可能是别地方爬过来的,这麻雀呢?怎么吃了这米就死了。” “那当然是有人在米里下毒了,故意搞这些事情出来。” 沈良回答道。 “大哥这话里有话啊。”二少奶奶不高兴地说。 “好了,去抱一只鸡过来。”沈老太太吩咐道。 一个和尚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急忙喊道:“且慢,不可杀生!” “师父,我这是为了救人,顾不得了。” 那和尚见沈老太太很是坚决,知道自己阻拦无用,便站在一边低低念着佛号。 很快有佣人抱了一只公鸡过来。那公鸡胆子极大,看到院子里都是人一点不怯场,老管家将装着米的碗放到公鸡面前,那公鸡低下头就开始啄食,吃了好一阵,拍打着翅膀很是开心的样子。吃饱喝足了,这公鸡竟然格格格地打起鸣来。 二少奶奶指着那公鸡说:“看看,公鸡活得好好的,这米没问题。” 米没问题那是什么有问题? 苏三蹲下身子一点点检查。 她相信这些麻雀一定是被人毒死的而不是所谓的闹鬼事件。 毓嵬也一点点在地上搜寻着,手指一寸寸地摸着地面。忽然他抬起手来说:“看看,我找到什么!黑芝麻!” 黑芝麻! 苏三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麻雀不傻,当然知道芝麻比碎米好吃。大部分麻雀的选择一定是芝麻。 而黑色的芝麻在黑夜撒到院子,谁会注意到呢? 于是贪吃黑芝麻的麻雀都死了,那碗米却是无毒的。 第七章 离魂(一) “老太太,您看,这是有人故意捣鬼并不是闹鬼啊。” 毓嵬举着手说,他指尖上还蘸着几颗黑芝麻,说着又贴近鼻子闻了一下道:“呦,还是炒熟的呢,炒的香喷喷,别说麻雀,就是我也想吃的。” 沈老太太脸上阴云密布,右手紧紧地抓住拐杖,手指关节攥得发白,看来她已经处于暴怒之中。 沈家子女都不敢说话,过了好一会,老太太自己才渐渐平静下来,长出一口气点点头道:“今天这事多亏了二位,两位今天能来寒舍,这也是我老婆子整日吃斋念佛换来的,菩萨开眼啊。你们两位是不知道,这件事要是再传扬出去,我们沈家的名声那就彻底的……唉。老大也不知道你都忙个什么,从来不管你媳妇,现在闹成这样。” 沈良看看毓嵬,低下头站在一边。 苏三心道,看来沈老太太对大儿媳妇怨气极大啊,怎么这人都死了还处处不放过。 沈老太太眼睛毒辣,一眼看穿了苏三的心思,微微一笑:“这位小姐,姓什么来着。” 沈良急忙看向毓嵬,后者答道:“老太太我叫毓嵬,这位是苏小姐,我们都是沈良的同学。” “哦,对,苏小姐,你可真年轻啊。” 老太太感慨着。沈良尴尬地咳嗽一声,就听老太太继续说道:“今天这事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整个西安城都在传我们家的闲话,我就自己和你们说了吧。我家大儿媳半年前就出现过几次离魂的事情,被家里的佣人撞见过,吓人的很。这老话都说人要死了魂儿才会离开身体,我家大儿媳活着好好的离魂了,我当时就觉得这命怕是不长了,果然,没出半年人就没了。人没了就没了吧,活着时候我沈家没有对不起她,谁能想到她死了之后我们家就开始闹鬼,闹的是四邻不安。” 离魂指的是人还活着魂灵却出窍四处游荡,在过去的笔记小说神怪故事中记载了很多类似的故事。过去苏三看到这类故事,都觉得这应该是一个人做梦的情景,离婚者本人并没有出现过离魂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源氏物语》中就有一个六条妃子的离魂故事。这位六条妃子本来是东宫妃,二十岁时东宫太子早逝,她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后来疯狂地爱上了光源氏。 但她只是光源氏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嫉妒心让她发狂,最后出现了离魂的现象,她的灵魂出体害死了光源氏的其他情人。这个生灵能自由行动,会害人,还能被人看到,和沈家大奶奶的情况倒是很像。但这只是文学作品,现实中真能出现这样的事情吗? 见苏三陷入沉思,老太太问:“苏小姐也是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吧。” ”是过去看文人笔记志怪小说中读到过,现实中倒是从未见过。” “是啊,这样的事情,有几个人能看到呢?”老太太指着院子里乱哄哄的收拾灵位,捡拾死麻雀的佣人们说道,“家里的几个佣人,后来都撞见过,吓得不行。” 她的目光转向大儿子:“老大,我累了,这事你就负责善后吧,我是实在没脸等果圣法师醒来了。” 说着就拄着拐杖站起身,刚才和沈良争执的二少奶奶急忙一把扶住她说:“我送母亲回房吧。” 待沈老太太走了,沈良向苏三和毓嵬介绍了院子里的沈家众人。 原来沈家老太太生了二子一女,长子就是这沈良,次子沈德,是个瘦削身材看着很精干的男子,不过似乎沉默寡言,刚才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妻子二少奶奶一直和长兄争执,他不发一言,像是很惧怕妻子。三小姐今年还在读中学,扎着两条辫子,见沈老太太走了这才叹气道:“唉,这闹得,我明天都不敢去学校了,又要成为笑话了。” “小青,这是什么话?”二少爷沈德有点不满地问。 “二哥,现在我们同学都知道咱家的事了,都背后笑话我呢。”沈青气的跺脚道,“大嫂也是,我们家谁也没有对不起她,做什么搞这些事出来?真是的。” “小妹,人死为大,不要再说了。”沈良很是尴尬。 沈家从老太太到二少奶和小姐都说没人对不起大少奶,那么她是怎么死的呢?怎么会自己跑去自杀? 苏三的目光在沈良兄弟脸上打个转。 沈家兄弟二人,沈良看着高大英俊许多,沈德长得太普通了,属于扔进人堆找不出的那种,三小姐也是相貌平平。 这兄妹三人,估计沈老太太会更偏爱大儿子多一些吧。 这时那医生已经出来了,一个和尚也跟着匆匆走来说;“大少爷,我师兄已经醒来,麻烦安排一下,送我们回寺里吧,还能赶上晚课。” “好的。”沈良闻言就要安排人去准备马车,这时苏三喊道:“等一下,医生,那位法师到底是怎么了?” 那医生是个老中医,捻着不多的山羊胡子说:“应该是食物中毒,我给他按摩了几处穴位灌了甘草水,只需要多喝水静养,待毒物排出体外就好了。”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中毒的吗?” “这个嘛……无从判断。”老中医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没有呕吐物和粪便,就是西医也没法判断是什么中毒。” “你们今天的都吃了什么?” 苏三这话是问出来的那个和尚。 那人想了想:“中午在寺院斋堂吃的面条,我们几个人吃的都是一样的,我师兄也没有自己偷偷吃独食的习惯。“ 几个和尚吃的是一样的饭食,怎么这个果圣就中毒了呢? 那和尚讲完,忽然抬手拍了自己的光头一下:“啊,我想起来了,师兄在焰口开始前喝了一杯茶。” “倒茶的是何人?” “这个嘛,那茶水就放在师兄身边,他拿起来就喝了,因为我们寺院放焰口一直是师兄做领头唱诵的,极容易口干舌燥。所以师兄是放焰口前看水就喝。” “原来是这样。现在那茶杯应该也早被人收走了吧。”苏三自言自语。 毓嵬则得意洋洋地对沈良说:“看到了吧,苏小姐很神奇的,一定能够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抓住那个深藏在沈家的鬼,哦,真正的鬼。” “那就一切都拜托给苏小姐了。”沈德在一边说。 第八章 离魂(二) 这些和尚忙乎一下午一口热饭都没吃上。沈良虽然不信佛教,但还是觉得过意不去。管家过来说车都套好了,沈良道:“还是请几位吃完晚饭再走吧。” 那走出来的和尚此刻已经饥肠辘辘,刚要答应下来,却听里屋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不用了,佛门仪轨曾经过午不食,我等这身皮囊少吃上一顿半顿也是一种修行了。” 院里的和尚面露尴尬,双手合十道:“师兄说的极是。” 被称作师兄的便是刚才晕倒的那个和尚,法号叫做果圣的。 这果圣由一个和尚搀扶着缓步走出,此刻他已经卸去了放焰口时戴的精美毗卢帽和华丽的袈裟,一袭灰布僧衣光着头,能看出年纪并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岁人的样子,相貌清秀略带病态,现在身体未恢复,走路轻飘飘的毫无气力,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那么,这就送大师回去吧。”沈良对沈德使个眼色,沈德急忙上前虚扶一下:“法师这边走。” 苏三忽然问道:“这位法师,你还记得放焰口前喝过的茶水是谁倒的吗?” 果圣的微微愣了一下,摇摇头。 “这个习惯大家都知道吧?” “我一直是做领诵的,多喝点水这种很正常。也许都知道吧。”果圣想了一下。 “啊,我的问题,问完了。” 待沈德陪同几个和尚离去了,苏三忽然问:“这位果圣法师,过去来过这里吗?”沈良说道:“我很少回家,我们家的大小事务都是我二弟去做的。唉,所以这院子里原来有什么,来过谁,我是不知道的。”说话时他的目光投向已经被清理干净的灵位。 接着走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下灵位,动作很轻柔像是怕惊醒了妻子的美梦。 表现的这样情深意重,怎么沈大奶奶就会去自杀呢? 这时一个佣人在一边回答:“这位法师年少有为,修行就好,老太太请过他来做过几次佛事的,超度沈家先人。” 沈良眉头皱着:“唉,真是没有办法,我是个牧师,家母却笃信佛教至此,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啊。” 这是人家家务事,苏三和毓嵬都不好置喙。 苏三看着那擦的干净的灵位,走进佛堂里。 佛堂侧面耳房里佣人正在收拾。刚才那个晕倒的果圣和尚就是躺在这里榻上的。 想是方才晕倒后有人帮他擦了脸和手,一个老妈子端着大铜盆就要出去,苏三喊道:“请等一下。“ 老妈子将铜盆放下,苏三俯身闻了闻那里的水,又伸手哗啦几下。 毓嵬问:“这可有什么古怪的?” 苏三嘴角含笑点点说:“是有点古怪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 毓嵬横她一眼,自己也装模作样低头闻了闻那水,然后煞有介事地缓缓点头说:“嗯,美国进口的香皂。” 苏三憋着笑,偷偷掐了他胳膊一把。这时就听着院子里沈德喊道:“大哥,你的老同学来了。” 又是一个老同学!苏三眼前一亮,毓嵬耸耸肩道:“不会吧,不在和平饭店吃香的喝辣的,跑到这长安做什么,果然是重色轻友啊。” 说这话俩人往出走,苏三回过头去,看到供桌上的灵位,沈门柳氏四个字格外显眼。 果然是罗隐来了,看到苏三眼中闪过怒色,苏三急忙说:“你说话不算话,说是大家一起走的,自己却悄悄跑了。”她声音中带了一点嗔怪,有点先发制人的意思。 沈良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听着苏三语气,断定此人和罗隐关系一定非同寻常,便问:“罗兄可曾用过晚饭,大家一起先用饭吧。” “吃饭。吃饭,我是真的饿了。” 毓嵬故意夸张地拍拍肚子。 罗隐问:“你们不是才吃过胡辣汤来的吗?” 原来他们到了西安城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这进城后看来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啊。 苏三瞥了罗隐一眼:“那都是早餐才吃的东西,骗眼睛不骗肚子的玩意,消耗这么久当然会饿了。” 沈德在一边也说道:“我这就张罗摆饭,今天真是家门……唉,好多麻烦,怠慢各位了。” 毓嵬则拍着沈德肩膀道:“我们和沈良都是好朋友,客气个啥。” 毓嵬是害怕罗隐再三追问,索性将话题往吃饭上面引。拉着沈良要去吃饭,还大谈西安的吃食。 “那羊肉泡,我听说有两种,不知哪种更好吃一些。“ “哦你说的是指的水围城什么的吧?其实就是以多汤少汤等区分的,所谓水围城就是汤多一些,还可以吃清汤的叫做单走。” 苏三听毓嵬在前面絮絮叨叨谈论着小吃,手忽然一沉,罗隐悄悄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似乎在惩罚她自作主张。 “等回去我饶不了莫明。你胆子够大了,都敢搭军车偷溜了!” 罗隐在她耳边低语,他说话的热气撩拨着她耳畔的碎发纷飞,耳垂上的小玉坠子也跟着晃来晃去。 罗隐本来是想好好训训她,可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小巧圆润的耳垂,修长洁白的脖颈,耳畔几根发丝,只看的人心里跟着一抖。 苏三却抬起头望着他说:“我说过要和你一起去,你也答应我了,我们要共患难的。” 她说这话时罗隐只看得她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花,盈盈欲滴。我们要共患难的。 这一句话让他所有的怒火都消失了,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希望这路在长一点,尽量的长一点,这样慢慢走着也是极好的。 事与愿违,从这佛堂出来拐个弯就到了一个院子,已经摆开了饭。 老太太没胃口不想吃了。二少奶奶在自己院子吃。 沈良拉着罗隐毓嵬入座。二少爷道:“大哥,你陪客人坐坐,客房我已经吩咐人打扫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苏三发现沈家看来是大小事宜都是这位二少爷过问,他更像一个大总管。 “好,你先忙去,可是又回岐山?” “是,那边还有事务要处理,需得连夜赶回去。” 沈德又向罗隐等人告辞,这才匆匆离去。 “二少爷在岐山那边有生意?” 毓嵬问。 “那里倒没什么生意可做,只是土地肥沃,我们家在那边有很多田,大部分都租出去给人种了,他总往那边跑,也真是辛苦。” “哦,岐山嘛,过去的周原。那可是周王朝的发祥地,据说风水是极好的。”毓嵬点点头。 “是,我小时候还总见我家地里挖出青铜器呢,都是那时代的东西。当年真是随便一锄头下去都是宝物,国之重器啊。” 沈良言语间颇有几分感慨,“见得多了也就认识了一些,后来出去读书,在大英博物馆看到了类似的东西,心里真不舒服,这些败家子也不知道怎么将我们的宝贝运出去的。” 第九章 真的离魂? 说起文物流失海外的事情,罗隐也是深有同感:“是啊,我那年去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看到了“飒露紫”和“拳毛騧“当时也是同样感慨。我还了解一下,昭陵六骏这两骏当年是被盗卖到美国的,在民国七年的时候剩下四骏也被盗走,分割多块运送时被发现。”听到这话,毓嵬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道:“太可恨了,这帮贼竟然敢切割六骏,这样的人就该凌迟!” 苏三笑道:“好了。你大清都亡了几十年了,贝勒爷还想凌迟谁呀。” “不对,你这个发音不对,不是贝勒,是背勒。发一声,阴平。” 毓嵬又开始纠正苏三的发音。 四个人吃过饭,沈良道:“天色已晚,大家都不必回城里了,这长安民风彪悍,怕是路上不安全。”原来这长安在自古以来在这陕西地界就有杀人放火长安县的说法,这里依傍着翠华山等终南山脉余部,山势险要树高林密,居民时常还能进山打猎,民风向来彪悍的很。 听完沈良的解释,毓嵬叹口气道:“好好的庄户人家,为何要变成这样呢,还是乱世让人无法存活只能铤而走险了。” 罗隐则皱着眉头:“若是一心向善,生活环境再窘迫也不会去做坏事,比方说你。” 毓嵬脸一红,拍他一下:“我那点光荣事迹就不要再提了。哈哈,我们穷人的艰辛,你这样的大少爷哪里会清楚呢。” 他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这下连沈良也忍不住了,用力拍了毓嵬后背一下:“你穷人?穷人?这可是我听到的最大笑话。” 苏三在一边旁观,看来这三个人读书时感情应该还是不错,几年未见还能随意开玩笑。 这时有佣人过来说客房已经都准备好了。罗隐和毓嵬对视一眼,便觉得恭敬不如从命,就叨扰人家一晚吧。 客房是典型的青砖瓦房,里面干净整洁。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苏三走进去看到红木雕花大床,旁边还有不知什么木头的梳妆台,雕花的衣柜花纹上还镶嵌着贝母薄片,都是古色古香的。 那佣人见她饶有兴致,便介绍道:“这些还都是前朝的古物。我们大少爷就喜欢这些,家里的陈设务必求古,费了很多心思呢。” 苏三想到沈良方才吃饭时对文物的感慨,心道这个人虽然是信基督教的,对自己国家的传统文化倒是很有兴趣呢,也怪不得他对文物流失那般痛心疾首。 “你可亲眼见过大少奶奶离魂?”苏三看向那佣人,忽然问道。 那佣人愣一下:“小姐怎么问这个,我们做下人的,可不敢随便说话。” “你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有这件事了,你也可能亲眼看到了,只是不敢而已。” 那女佣人三十多岁,闻言一愣,张口结舌。 她一个山野村妇,当然说不过苏三伶牙俐齿,索性闭口不言就要退出去。 苏三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自然不肯放过她。于是眼睛一转,掏出钱来,轻轻塞到她手里道:“就当给我讲个故事,这里只有你和我,谁能知道呢?” 那佣人看了看手里的钱,心一横,低声讲述起来。 “大少奶奶是半年多前出现的离魂。 那些天大少奶奶其实并不在家里。哦,她是去大少爷哪里了。” 苏三一愣:“你们大少爷不在家住吗?” “大少爷一直管理几个教堂,那段时间是在宝鸡那边的。” 苏三点点头,忽然想到:“岐山就是在宝鸡那里的吧?” “对的,就是在那里的,大少爷在那边发展教区,所以我们家大少奶奶有时也会过去。那次家里人都知道大少奶奶不在家,可是没想到却有人看到大少奶奶房间有人,看着衣服头发那就是大少奶奶啊,还大声的喊叫招手。” 苏三急忙问:“那她喊叫什么呢?” “我真遇到过一次,恍惚听着是救命。” 那佣人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个哆嗦:“小姐,你说多吓人,大少奶奶明明不在家里,大家却都看到了她,还听到她喊叫。这就是生魂离体啊.“ 苏三则心想,不对,这不是什么离魂,最大的可能是大少奶奶人就没有走,一直被关在家里。于是她追问:“你们大少奶奶住在哪里?单独的院子吗?” “是,大少爷二少爷的院子都是单独的,大少奶奶住在紧后面的院子,后面花园有个二层小楼,我是从那院墙外面走,看到大少奶奶在二楼冲我挥手的,当时家里就有传言说大少奶奶出现了离魂的事,我听人说了还不信呢,直到自己看到真是吓死我了,急忙就跑,不小心打碎了盘子还被扣了工钱哩。” 这女佣人讲起来也是满腹怨言。 对她而言,打坏东西克扣了工钱的事情简直是不能忍,是天大的事情,那么她讲的因为被大少奶奶生魂吓到的事情就应该是真的了。 苏三笑笑又掏出一点钱给她说:“你还被连累过呢,真可怜,这点钱你先拿着,要是再想起什么或者听到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啊。” 那佣人笑眯眯地攥着钱走了。 苏三一个人坐在客房,灯光不是很明亮,梳妆台上的镜子显得有些暗。 她站在镜子前,抚摸着周围的雕花,心道这些东西怕是价值不菲,沈家随便就摆在客房中,这个沈家还真有钱呢。 敲门声响起,是罗隐过来了。 “你进佛堂到底发现了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毓嵬说你要是不说出来今晚他是无法睡觉了。” “那就让他瞪眼到天亮吧。” 苏三笑了一下,指着这家具说:“你们都是大少爷,看看这家具,是不是都很值钱。” 罗隐打量一下:“值钱到未必,很有心就是了,这些都是前朝的东西,我那客房也都是前朝家具,这沈家过去莫不是做木材家具生意的,客房都如此,别的房间可想而知了,到处都是一堂好木器,这样的人家也少见。” 苏三摇头:“也有可能是做古董生意的呢?” “其实我是在那盆水里闻到了荨麻的气味,那牌位上的荨麻汁液,很有可能是那个晕倒的和尚涂上去的,他这是贼喊捉贼故意的呢。” 感谢书友1--5-1-2-2-6-2-3-3-9-0-0-1-9-2,1-4-0-8-1-6-1-6-0-3-2-1-1-0-4,っ陌离Amo、夜色轻快月票支持 感谢飞扬622、The_Queen的打赏 毛毛虫我们走 第十章 奇怪的院子 第二天,毓嵬起床刚洗漱完毕就看到苏三从门外走进来。 “你这么早,干嘛去了?” “转了转,这里真的好大,院子套院子的。” 原来苏三早起就在一个小丫头带领下在沈家走了一圈。果然,大少爷的院子在最后面,还有个后门,从后门出去是道小巷子,两边高墙并没有其他房舍。 “你们家这布局也好奇怪,这里还多个巷子,怎地周围却无人家呢?“ “这本来也是我们沈家的地盘。” 小丫头指着那小巷子道:“大概是在几年前吧,大少爷说这样会坏了风水,按照那个风水大师的说法就留出个小巷子,说是什么引活水将人气引到沈家的。所以这里虽然多出个小巷子,因为到底是沈家产业,没有别的房屋。从这走出去就能到大街上了。” 苏三跟着小丫头从巷子里转过来,沈良正好收拾停当要出门,看到她们站住道:“苏小姐真是好兴致。” 苏三微微一笑:“沈家好大啊,好多院子都是独立的,大少爷住的地方不错,直接就可以从后门出去的。” “我们家规矩也不少,哪里敢私下从后院出去呢?那门一直锁着,从不许人随意进出的。” “我听说这后面的小巷子还是沈先生建议下才形成的?” 沈良点点头不置可否。 “沈先生身为牧师,对传统文化还是蛮有研究的嘛。” 沈良摇头叹息道:“没有办法啊,我母亲喜欢这些,虽然我是牧师,但毕竟身为人子,我又是长子,只能投其所好了,只要我母亲满意了就好。那风水先生说我们家要在后院方向留出一个利于聚集人气的地方,我母亲便相信了。” 沈良说到这里显出很无奈的样子。 苏三走进客房院子一会儿,沈良也到了,他是来陪大家一起吃早餐的。 罗隐提出要去兴善寺看看。 “罗兄何时也信佛了。” 沈良问。 “哈哈,约瑟夫,不能因为你是信基督的就不许人家信佛嘛。”毓嵬在一边开玩笑。 “只是问问,因为我还有些事,怕是不能陪你们去了,这样吧,我让老管家陪你们过去,他可是个老西安了。” “我只是为了去为家父烧一柱香而已,本次是打算要一路西行的,在这里耽误不得,只是家父曾许愿要我西行路上见大庙都要烧香,我查过了这兴善寺是名刹,始建于晋代,算是大庙了。” “罗兄果然雅致。” 沈良不经意地看了苏三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罗隐一行人来到兴善寺,大雄宝殿前早有小沙弥见这三人气度不俗,走过来先合十,要引导他们去烧香。 罗隐刚要拒绝,苏三则嫣然一笑:“好啊。” 兴善寺内种满了银杏树,大雄宝殿周边也是,苏三身后是一排银杏树,金灿灿的,越发显得她素面清丽可人。 于是罗隐便也点头道:“那就先烧香。” 毓嵬一心想看看古建筑,并没有想去烧香,却看到两人相携而去,也只能急忙跟上。 烧过香,罗隐还给了那小沙弥一点钱。小沙弥开心的见牙不见眼,急忙双手合十拜了下去。 “小师父……”苏三笑眯眯地问,“果圣法师身体还好吗?” “嗯,法师昨天说是有些不舒服,今天早课看到他,并无大碍。” “这位果圣师父,对昆虫植物很精通呢。” 苏三随意问道。 那小沙弥连连点头:“是啊,他可是读过大学呢,不过似乎并没有读完,那叫什么来着?” 他摸摸光头不知该怎么形容。 “大学肄业。” 毓嵬在一边提醒道。 “对,对大学肄业,好像是家里出事,不得不中断学业,未婚妻也被另许他人,一气之下便出家了。唉,也是个可怜人啊。” 这小沙弥小小年纪,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脸上挂上和年纪不相称的老气横秋,苏三差点笑出声来。 大学肄业,曾经有过未婚妻! 这可是重要的线索。 苏三和罗隐问清了果圣僧房的位置后,谢过小沙弥,三个人径直往后院的僧房走去。 果圣是执事僧,因此住一个单间。 在看到访客后,脸色平静地问:“三位有何事?” “只是想问问法师,荨麻扎手不扎手。” 苏三问道。 果圣冷冷地说道:“自然是扎手的,怎么三位就只为问我这句话?” “还是进去说吧。”罗隐一把将堵在门口的果圣推了进去,接着砰地一声关上门。 果圣有些慌乱:“你们想做什么?” “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装神弄鬼?”罗隐很冷静盯看着果圣。毓嵬则不高兴地说:“你一个出家人,为什么管俗世的事情,这才叫六根不净呢,怕是和沈家大少奶奶早有些苟且,所以才搞那么多花头。” 苏三特意加上一句:“我们调查过了,沈家大少奶奶就是你当年的未婚妻。” 果圣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你们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未婚妻?我哪有什么未婚妻,好吧我就告诉你们,她是我表姐!” 表姐,不是未婚妻? 三个人都有点愣住。 “我家因为我出家与我断绝了关系,后来我云游到此喜欢这里便常住下来。也是遇到沈家进香我才知道我表姐原来嫁到了沈家,但我已经出家了,不该和俗家亲友往来。表姐差人送过一些东西给我,都被我拒绝了。大概因是这样,寺里有了我未婚妻的传闻吧?果然,这男女之事,就是脱离尘世的寺院也未能免俗。” 果圣摇头叹息,苏三脸上一红,心想自己也是个俗人,一听到什么未婚妻就想到男女苟且,真是太过分了。 “你搞出这么多事来,可是发现大少奶奶死因蹊跷?” 果圣正视罗隐,目光炯炯:“你们都是沈良的朋友,我如何能相信你们?” “我是沈良的朋友,我也是一个侦探,警察,而这位苏小姐更是协助我破了很多案子,我们是不会因为事关沈家而枉法的,现在我们只为了真相,也只想知道真相。” 果圣看了罗隐一会,点头说:“见你说的正气凛然,我就赌上一次吧。我在大概一个月前收到表姐的信,她说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但是顾忌种种,不知该不该说出来,说出来沈家就完了,不说出来自己又对不起良心。她问我佛菩萨能不能赦免她的罪过。” ”我还想趁着去沈家问问她情况,但我去沈家给老太太做佛事,并没有看到我表姐,打听一下才知说是表姐出现了离魂,老太太怕她惊扰到别人,把她关了起来。我还在想办法怎么和表姐联系,就传来她去世的消息,这实在太突然,我不信表姐是自杀的,她有什么理由自杀!”果圣说到这里提高了声音,脸上显出愤然神色。 第十一章 果圣其人 是啊,沈大奶奶为什么自杀呢。 罗隐沉吟片刻说道:“我问过了,沈大奶奶之前被沈家下人看到有离魂现象出现,按照过去的说法,人一旦出现离魂就离死不远了。后来果然,沈大奶奶就死了,沈家人都不觉得奇怪,甚至大家都认为,她之前出现了离魂,说明灵魂早都和肉体分开了,死亡是必然的。所以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就没人追究了。” 毓嵬感叹:“不是吧,你比我们晚去大半天呢,竟然都查的门清。厉害啊,到底是吃这行饭的。” “我说过你们出了上海我就知道了,进城到沈家我当然也知道。”罗隐一副一切尽在我掌握的样子,高深莫测。 果圣看看罗隐又看看苏三,继续说道:“我表姐怎么可能自杀呢。她一切都好,忽然就死了,沈家也没个说法,我虽然是四大皆空,可毕竟是人,有人的感情,表姐就这样去世我实在不能接受,便几次趁着去沈家做法,多般打探才得知原来我表姐去世前出现了离魂的怪事。我就借着去沈家的机会,故意散布点闹鬼的消息,或者是做点小动作,让沈家人更加害怕。” “你注意到佛堂所在院子有很多荨麻,上面有蝴蝶的卵?难道你大学的专业就是生物学?” 苏三问道。 果圣点点头:“不错,我从小就对生物很感兴趣,当然后来是学习了佛法,才发现这个世界很多玄妙的道理只有佛法才能解释清楚,于是皈依我佛,不似寺院中传闻的什么家道中落被迫出家。” 毓嵬忍不住感慨:“你这跨越可真是够大的,从研究生物到皈依佛门,唉,到底是神学战胜了牛顿还是牛顿信任了神学呢?” “我信任佛陀。” 果圣脱口而出。 苏三看此人神情一片坦然不似作伪,便继续说道:“后来你去佛堂看到荨麻被铲除了就心生一计,对吧。” “对,我心想荨麻被铲除了,那么一定会有很多孵化中或者孵化成的幼虫散落在草丛间,于是我趁着去沈家放焰口,拿起灵位用准备好的荨麻茎叶用力擦在表姐灵位上,然后在放焰口撒米的时候将装在口袋的有毒黑芝麻一起撒了出去。” “如果那时我们搜你的口袋,一定会找到有毒的黑芝麻,对不对?” 苏三问。 “对!”果圣苦笑一下,“我一边撒米,一边观察周围动静,发现二位似乎很有点观察能力,不敢小觑,便装作中毒晕倒,想蒙混过关,只是没想到因为手上沾染了荨麻,洗手的水还是被小姐瞧出了端倪。” “你身为出家人,慈悲为怀,如今却害的一众毛毛虫和麻雀性命,这不是与你的佛理相悖吗?” 毓嵬吭哧半天,想到这么个问题。 果圣闻言,双手合十道:“我的出发点是为表姐鸣冤。只要我时不时闹上一闹,表姐的冤情才可能为人所知。而这些虫子、苍蝇、麻雀等等生灵,只因前生作孽过多,今生沦入畜生道,能在我的佛号中涅槃,我这是帮它们渡劫呢,折损我个人的修行为它们超度,也许经此一劫它们又帮了我表姐鸣冤,做了善事,来生还能投个好胎呢。” 罗隐闻言忍不住斥责:“你这都是歪理邪说。” 果圣一笑:“你批我歪理,只因我是年轻人又没什么名望,若他日我有了名望,门下弟子众多,你再来看,是不是真理正论。” 苏三见果圣瘦弱的脸上面带微笑竟然有些慈悲样子,不由问道:“果圣法师果然是与众不同,不知师从哪位法师呢?能教出果圣法师这样的,定然是位高僧。” “我师朗月,本是位官宦子弟,辛亥后看破世事出家,至今已有三十多年矣。” “可是俗姓苏完瓜尔佳的那位?” 毓嵬忽然很感兴趣。 “师父俗姓是什么,我等从未问过,对师父而言出家便是真的出家,非我果圣这般不争气的,时不时还会被亲情所累,唉。” 毓嵬看向罗隐:“那位大师也是我家一位故交了,我很想去拜望一下。” 罗隐皱着眉头:“沈家的闹鬼事情揭开也就罢了,我们还要西行赶路呢,你这游山玩水要到何时?” “三位要西行,恕小僧直言,莫非要去西藏不成?“ 苏三见罗隐不动声色也就不吭声,到是毓嵬不住点头。 “我师父和西藏的很多活佛交情不错,若要去那边见见我师父也能受益良多。” 果圣对自己的师父很是崇拜,言语间都是满满的自信和骄傲。 毓嵬拉过罗隐小声道:“这位法师我在家听说过,说是陕甘西藏一带都鼎鼎大名的,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和帮助,对咱们往那边走一定会有很多帮助的,别忘了那边世俗政府可不管事,什么都要喇嘛说的算呢。” 罗隐想想,的确也是这么一件事。在这里准备充分些,进藏后也才好施展手脚。于是也就学着果圣的样子,双手合十对着他施礼说道:“那就麻烦果圣法师代为引荐。” “我下午正要去拜见我师父,三位若有空,不妨和我一同前往。” “尊师现在何处?” “现在法门寺。” “法门寺,好像是在宝鸡、岐山一带吧。” 罗隐装做不经意地问道。 “是,正在那一代,距离岐山县城并不远。” 果圣脸上看不清任何变化。 和果圣约好下午见面,三个人慢慢走出了兴善寺。在街上逛了一会,罗隐低声道:“后面有人跟踪我们。” “什么人?那个和尚派的人吗?” 苏三一直对果圣存有戒心,总觉得他的出发点不单纯。 “从我们离开沈家后不久就跟踪我们了,一路到兴善寺,等我们出来又跟上了,不是果圣的人。” “他奶奶个腿儿的,莫非是西藏那边的人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想在这西安城把咱们咔嚓了?”毓嵬手横着对自己脖子比划个动作。 “难说,小心为妙吧。”罗隐想了想道,“既然被人盯上,不妨狐假虎威一把,吓唬吓唬人的把戏还是要做的。” 下午,从兴善寺走出,果圣法师看到门口停着的吉普车吓了一跳。 “这是……” “哈哈,我们拜见朗月大师心切,你的办法坐马车去未免太慢了,我专门从本地城防司令部借了辆车来。” 罗隐摆出一副纨绔公子的派头。 果圣上了车,心里却在打鼓:这几个人能力强大,大概真的能和沈家对抗一下吧?表姐,你放心,我会想尽办法为你复仇的。不惜一切代价。 第十二章 跟踪 车子在黄土路上奔驰。因为灰尘大,车窗也不敢开。苏三透过窗子看到远处有几个绵延起伏的黄土堆,苏三指着窗外问:“那些小山是什么?” “哦,那是先人的墓,大概是汉墓吧。” 果圣随口答道。 “嗯,秦汉时期的古墓多是覆斗式的墓葬,封土堆像是一座四方的难道小山,这墓葬的形式很是符合。”毓嵬点头称是。 罗隐开车,毓嵬坐在他旁边的副驾驶,苏三和果圣坐在后面。 对罗隐来说,让毓嵬和苏三保持距离是必要的,一个年轻僧人倒是不需要防备。 “果然秦川自古帝王乡,这样宏伟的坟墓应该是那些帝王将相的吧?” 苏三第一次亲眼看到这样的古迹,很是兴奋。 “是啊,这边墓葬很多,据说农民在地里随便挖挖就能挖到宝贝。法门寺不远的岐山那边更是如此,那里是过去周王朝的故地,周一代很多青铜器具遗留在那边,据说私下很多文物贩子云集此地,只是这些事情很诡秘,不见天日呢。” 果圣说完,苏三感慨道:“法师,你原来也不是整日关在寺院念经啊,这些你都知道。” 罗隐则想此人很明显要将我们从西安城引到宝鸡或者是岐山去,意欲何为呢?再一想到沈家在那边也是有产业的,难道沈大奶奶死亡和那边有关系? 这时他脑海中浮现起苏三打探到的情报,沈大奶奶是在去岐山一带的时候在家中出现离魂现象的。 忽然旁边坐着的毓嵬一把抓住方向盘,向左边打去。一辆车呼啸着从后面开过来,擦着他们的吉普车过去,苏三和果圣在后面重重地晃一下,都暗道一声好险。 “想什么呢你?”毓嵬有点不满,“咱们大家差点被你交代在这。”‘ 罗隐则指着前方超过的车问:“你们之前没有注意它吗?” “注意到谁?”苏三和毓嵬都是一愣,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那辆车,那辆车里的人。”罗隐稳定心神说道,“我们一路被人跟踪,那辆车也是他们的,刚才看情景来势不妙啊。” “那是一辆福特,西安城里这车的主人应该很好查出吧?”毓嵬道。 “对,我记下了车牌号,一定能查出来。”‘ 苏三也说。 果圣大惊:“几位果然是不同寻常,方才电光火石之间我连到底什么状况都未搞清,你们竟然能看到这么多事情,佩服佩服之至。” 罗隐的唇边浮起一抹笑意:“果圣法师是聪明人,也不必遮遮掩掩了,你想尽办法想把我们引诱到法门寺,或者准确的说是带到岐山一带去,所为何事?” 毓嵬坐在罗隐侧面,从他这个角度看,对方表情像是一只狐狸,格外狡猾,毓嵬忍不住打个冷颤:这是我认识的罗小四吗?怎么变得这么狡诈啦。 “罗先生什么意思?是你们这位毓先生要求去见我师父啊,怎么倒成了我要拐带你们呢?“果圣还在狡辩,罗隐不置可否。 苏三听到罗隐这么问,将前后的事情串起来一想,果然这个果圣最为诡异。 “沈家在岐山有很多土地,沈大奶奶又是去岐山寻夫的时候出现了离魂,果圣法师,这些事我不信你不知道。” 罗隐索性将事情摊开来。 果圣犹豫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相信你们,这些跟踪的人和车,我猜是沈良的人。” 沈良?罗隐和毓嵬的老同学?苏三吃惊地望着果圣,后者则淡淡一笑:“苏小姐一定很震惊吧?为何沈良要监视你们。” 苏三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答道:“自然是沈大奶奶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 果圣连连点头:“不错,其实表姐给我的信里说的很清楚,我之前不敢相信你们一直没有说,我表姐在信中说怀疑沈良伙同外国人走私文物。” 所有人都是一愣。 毓嵬直接喊道:“不可能,他昨天说起文物遗失海外一事可是义愤填膺的。” 果圣冷笑:“他一直装的很好,否则也不会这些年都没人发现,我表姐是去岐山他在建设中的教区时才发现的,据表姐信中所言,他借着自己是本地教区的牧师,和岐山一带的盗墓贼等多有勾结,一起将周原的青铜器贩卖出去。我表姐在岐山发现问题不对,可是却被他控制了人身自由,从岐山一路秘密压运回来,囚禁在自己院子的二层楼上,因此沈家人看到的离魂现象便也可以解释了,其实那就是我表姐,沈家大奶奶,她被沈良囚禁在小楼,这件事情只有沈良等几个人知道,沈家众人都以为我表姐去了岐山,家里出现和她一样的人就被人认作是离魂。” 苏三想到沈良院子后面的那条小巷,从那里运送个人进来还真是很不容易被人发现。 “你终于说了实话。”罗隐冷笑,“你还有多少有实话没有说?出家人不打妄语,嗯?” “一切只是为了自保,相信佛祖会谅解小僧的。” 果圣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 “你的佛祖会谅解你,不代表我们就会谅解。”苏三一想到这个面目清秀的青年人竟然说假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果圣脸一红:“实在是沈家势力太过强大,小僧不敢和盘托出,还请几位莫怪。小僧看出来了,几位都是有本事的人,同时不会屈服于沈家的势力,一定能将文物走私背后的黑手斩断,给我表姐一个清白。” 那辆福特汽车在前方的一个岔道口停着,像是在等他们几个人过来。 罗隐抓紧方向盘,目视前方,同时低声对车内的人说:“坐好了,恐怕咱们这次遇到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了。”说时迟那时快,那车子如同黑色闪电一样,忽然从对面的岔道口冲了过来。 罗隐急忙别开方向盘,同时摇下车窗,抬手对着对面的福特车就是砰砰砰两枪! 那车子里的人想不到罗隐竟然敢开枪,一个愣神车速变慢,罗隐索性又是砰砰两枪打中了轮胎,听着车子刹气的声音,苏三暗笑:佛祖保佑,这都是为了造福您的子子孙孙啊。唉,沈家真是家大业大冤孽也大,竟然还有这等不孝子孙,好在我们反应的快。 第十三章 商会的车 那车子被打中了轮胎,吱嘎一声拖出老长一道车印。 罗隐打开车门,刚要下车,苏三忽然在后面喊道:“小心!他们有枪。” 说话间那边子弹已经射出,罗隐担心苏三他们受伤,发动车子停到路边角落,这么一耽搁,对方已经弃车而逃。 罗隐下车要追,毓嵬一把拉住道:“别追了这里地形复杂,他们三个人都有枪。” 那三个人已经窜下路基,跑进了下面的灌木丛里,若隐若现。 罗隐下了车,看了一下那辆车,愤愤地踢了一脚。 “福特,还真不错。” 毓嵬看着也来气,左顾右盼,看到路边有石头,捡起两块,对着互相一砸,石头被砸开,毓嵬挑了那块锋利一些的,拿着在车前盖上重重地一划,吱吱吱一道白印现出来。他划的开心,索性划上两个大字:“去死。” 期间果圣一直看着毓嵬的所作所为,闭着眼睛默默念着佛号。 苏三笑道:“法师,这叫以其人之道到还治其人之身,你不用可怜他们。” “不,我是可怜那车子。” 果圣面色凝重,低声说道:“小僧没有出家前,是很喜欢福特车的,自己也有一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可怜的车子。” 苏三憋着笑,挥手招呼大家上车。 这次袭击之后,一路很平安,很快就到了宝鸡。 法门寺位于宝鸡扶风县城北十公里处的法门镇,到宝鸡还要有九十多公里。到了宝鸡后,罗隐开车在县城慢慢地逛着,找到一家看着还算干净的馆子,便停车下来,大家先进去吃饭。 小二迎上来,问要吃点什么。 苏三看向果圣:“师父也算半个本地人,应该知道什么好吃吧。” 果圣有点不好意思,讷讷地道:“那个,小僧出家后伙食都在寺院斋堂,从没有来过这等饭馆,实在不知本地的小吃,还请恕罪。” 苏三笑道:“一心向佛,不重视口舌欲望,你还真是专心修行啊。” “阿弥陀佛。” 苏三懒得听他左一个佛,又一个佛,坐下后看着墙上贴着菜单便挑新鲜的点了来:“臊子面、菜蟒、凉皮是什么?嗯,这搅团呢?好吃吗?” “好吃好吃,都是本地乡野风味。”小二笑呵呵地。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懂这里的名堂便挥手叫小二按照苏三点的去准备。 很快这些小食就送了上来。 “啊,这就是菜蟒啊?”苏三看着小蒸笼里一长条的东西愣住了。 只见那分明是个很长的蒸饺一样的东西。 “对,就是这个。” 那小二笑嘻嘻地回答道。苏三以为会吃到什么珍奇野味呢,哪想到原来菜蟒其实就是菜卷子! “客官您看,这面皮卷起了馅,长长的盘在笼屉了,可不就是像条大蟒蛇?菜蟒啊,没毛病。” 小二介绍道。苏三看看毓嵬,对方嘴角抽抽,而罗隐则已经低头吃饭了。 奇怪,平时他那么讲究吃穿用度,怎么这会到不在乎了? 看着罗隐都不吭声了,苏三也默默坐下吃饭。 这菜蟒其实是韭菜鸡蛋菜卷子,看着挺难看的,但切开后尝一下,味道还不错。 果圣则对此敬而远之,凉皮也没有吃,只吃了点干饼。 苏三奇道:“咦,这东西虽然看着不甚美观,味道还算差强人意,果圣师父你怎么不吃啊。” “此乃荤物,我不能食。” “这明明是素的啊。” 苏三不解地看着菜蟒,心想难道是因为这里有鸡蛋的缘故。于是她指着凉皮说:“这个可是真正的素的啊,” 毓嵬笑了:“这佛教中的荤腥,其实荤指的是刺激性气味的食物,比方说这韭菜,这凉皮中的香菜和蒜。腥指的才是肉啊鱼啊这些。” “哦,原来是这样.“ 苏三点点头,伸出大拇指:“山鬼,你懂得真多啊。” 毓嵬嘿嘿笑几声,苏三眼睛一转:“果圣师父,你害死麻雀和毛毛虫时,可没那执着戒律啊。” 果圣脸色一暗,辩解道:“麻雀的确是我害死的,可毛毛虫和我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人家毛毛虫活得好好的,你非把它们吸引到灵位上,别人看到自然会想法设法将它们弄死了,这正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呀?” 果圣被苏三问的无言,只低头大口地吃着干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毓嵬感慨一声。 这时就听着旁边两个食客低声说道:“牧师说了,只有将那些东西交上去才能得到上帝的赦免,可是那些东西……唉,我也是左右为难。” 那些东西、牧师……这些字眼传到这边,苏三等人屏气凝神,仔细听着。 “卖给那些贩子,是能拿到点钱,可我们教区那边已经有兄弟知道了,若是传到牧师耳朵里,我们以后怕是不能在教区了。”另一个人说道。 “不在就不在,教区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不能这么说,当初没有牧师和教堂资助,我们哪里能活下来,知恩图报啊。” “可牧师要拿那些东西做什么呢?那些铜器又不能当吃喝。” “也许是供奉给上帝吧,咱们供佛也得用器具。” 两个人嘀嘀咕咕议论一会,吃完饭结了账就走了。 苏三道:“他们似乎在谈论挖到的什么东西,他们所说的教区应该就是沈良负责的教区。” 罗隐已经吃完了,点点头说:“不错,这里到三原的教区都是沈良负责的,看来是沈良要求这些人交出什么东西,必然是古物。” 他喃喃道:“山鬼说的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这其中真有一个文物走私渠道,沈良的身份和职务就是最好的掩护。” 他们吃过饭,按照小二的指点,罗隐在一家杂货店花点钱打了电话。 苏三并不知道罗隐是打给谁的,只见他放下电话,脸色很严肃。 苏三问:“怎么了?那车到底是哪里的?” 毓嵬惊道:“咦,你能猜到是问那辆福特车?” “我问过了,那车是美国商会的。” 几个人都清楚,能和美国商会扯上关系的也就只能是沈良了。 看来,果圣说的都是真的。 沈良和一个境外走私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十四章 法门古寺 前往扶风的路并不好走,公路很窄坑坑洼洼,吉普车一路颠簸,在深夜时分才开到法门寺。 今晚有很好的月色,只见这寺院山门很普通,砖墙上长满了野草,院子里一座倾斜的塔,因年久失修,上面也隐约可见荒草。 法门寺建立于东汉明帝十一年(68年),周魏以前原名也叫“阿育王寺”,隋改称“成实道场”,唐初改名“法门寺”,被誉为“皇家寺庙”。据史料记载说该寺早年曾经供奉释迦摩尼指骨舍利,成为我国古代四大佛教圣地之一。唐代尊奉法门寺佛指舍利为护国真身舍利,曾有八位皇帝每三十年开启一次法门寺地宫,迎舍利于皇宫供养。唐代之后中原战乱频仍,有很多别有用心的人打过舍利的主意,法门寺多次遭遇灾难,这舍利却始终没有找到。后来人都说,是因为战乱惹恼了佛陀,收走了神迹,这舍利就此不翼而飞了。 毓嵬正低声向苏三讲着法门寺的历史,果圣走上门去,拎着门环叩打几下。沉重的木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和尚探头道:“师弟。” “良青师兄,打扰了。” 进了寺院,果圣大概谈了一下苏三等人想要探望朗月大师的事情。良青道:“师父已经料定你这几天会到,现在便随我前去吧。” 众人跟着良青向后院走。 毓嵬低声问罗隐:“怎么这朗月大师我们会来呢?” 罗隐摇头:“不是我们,是指的果圣一人而已。” “这法师还真是厉害啊,这都能算到。” 苏三在一边听到,忍不住横他一眼,可惜夜色下毓嵬并没有看到。 “笨啊你,朗月大师是西北著名的佛学大师,座下诸弟子都对他十分恭敬,朗月定然是知道果圣的一些私人情况,听到沈家闹鬼的事,就自然想到和自己的弟子怕是脱不开干系了。” 毓嵬闻言啊地叫了一声,两个和尚却没有回头。毓嵬吐吐舌头道:“修行成这样雷打不动,也真是无聊呢。” 罗隐拍他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老实一点吧。” 是啊,这是一座千年古刹,虽然历经千年几度兴衰,但这青砖小路也许当年就曾经恭迎过唐朝皇帝的车架,岁月已经远去,此地的盛景不复存在,但每个人都该存有一份敬畏之心吧。 苏三这样想着,一行人从塔下走过,有晚风拂过,塔铃叮当作响,像是在赞成罗隐的话。 他们来到后院一间禅房外,良青道:“请稍后。” 自己开门进去,有悠悠的檀香味从门缝里传来。 过了一会,良青开门道:“请进吧。” 果圣进去就跪下叩拜师父。 只见榻上盘腿坐着白胡子的僧人,面目慈祥。待果圣拜完说道:“你犯戒了。” “是,弟子犯了嗔戒。出家人本该六根清净,只是弟子想到表姐生前送来的信,字字泣血,实在不能忍。” “想当年我父母全家遇难,我也曾多年被心魔折磨,你血气方刚,这个年纪我也不该多苛责与你。” “谢师父原宥。” 朗月的目光投向毓嵬,微微一笑:“你就是那位故人?” “是。” 毓嵬上前,拜了一下,低语几声。 苏三站在一边,听着这应该不是汉语,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朗月也用类似的语言对答两句,然后笑道:“这许多年了,还真是乡音未改,小友,请坐。” 大家坐下,果圣则恭敬地侍立在一边。 “我等是打算要进藏的。”罗隐开门见山。 “既然是入藏,怎地牵扯入我这小徒私事中?” 朗月不解。 罗隐将大致情况讲了一遍,叹口气道:“开始只是以为是一件装神弄鬼的小事,现在发现此事也许牵扯到国宝流失,罗某身为警务人员,又是中华儿女,自然责无旁贷。” 朗月闻言频频点头:“不错,几位小友面色清朗,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这几十年战乱频仍,多少人不过是苟活乱世随波逐流,只求一日三餐平安而已,小友们却能以家国为念,老衲佩服。” 这时良青法师端着茶盘过来。 借着屋内的烛光,苏三才看清这良青的相貌。原来他相貌极为平凡,颧骨微高,满脸皱纹,看着应该有五六十岁年纪,说话有浓重的河南口音。 良青送完茶,也侍立在朗月身边。 “师父,我表姐应该是知道了沈家的秘密才会被害的。求师父帮帮小徒。” 果圣提到师姐,心情沉重。 朗月捻着菩提佛珠道:“我在西北多年,却从不和达官贵人交往,他们对我礼遇有加那是他们的事情,我却实在不能为这件事去四处求人。更何况……”他叹口气道,“自从沈良在这附近建立教区后,这寺院周围总有人窥伺,良青多次遇到,既然沈良和国宝走私有关系,怕是咱们这寺院也要遭劫了。那些人断不会这样放过古刹,只怕会有更大一场风雨。” “啊?他们还打法门寺的主意?”苏三愣了一下。毓嵬恍然大悟:“莫非是觊觎舍利?这法门寺真有舍利吗?” “按照史书记载,法门寺当年曾经供奉佛指舍利,但后来中原战乱,乱世中舍利到底流落何方谁都不知道。只是这法门寺名声在外,难免被人觊觎。”朗月叹口气,“世人只谓舍利是宝物,却不知这是圣物,战乱年代是不会面世的,除非海宴河清天下太平,舍利才会重新出现,佛光普照,利国利民。” 罗隐点点头道:“大师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呢?” 朗月看看果圣,见他这个弟子眼睛红肿,微微一笑:“这虽是俗事却非一人一家之事。这柳氏的死已经远非果圣俗家亲友事情,而是关系国宝安慰,如果你们要去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他平静地看看众人,又加上一句,“至于你们西行要做的事情,老衲自当尽全力相助,三位都是有福报的人,阿弥陀佛。” 大家跟着良青走出禅房,忽然就听着远处传来闷闷的声响。 毓嵬吓一跳,急忙问道:“是在放炮?周围有土匪?” 良青摇摇头,无奈地说道:“这是盗贼又在破坏周原上的墓葬了,可惜啊可惜,多少国宝重器就这样被盗走,也许还会被破坏,唉,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地下的宝物又何曾不是如此呢?” 第十五章 同室而眠 这闷闷的声音在暗夜里听得人心寒。 罗隐抬头看着天空正中的一轮明月,不由感慨道:“在这样的月光下从事这等龌龊事情,我们竟然和这样的人同为中国人,真是汗颜。” 良青笑了:“施主,这种事情我是见太多了。这周原别的没什么,就是黄土厚,都说哪的黄土不埋人,偏偏这关中的黄土埋得都是帝王将相。先人都埋在地下,解脱了便一了百了,可这地上的人要吃饭要过活,实在没办法只能打地下人的主意,这也叫冤冤相报,一切都是命里的劫数啊。” “这些帝王将相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死后还不得安宁。”毓嵬也有些感叹。 这良青带着大家往后面走,边走边道:“按道理已经是这等时候,该留几位施主在寺内歇息才是,只是有女施主,实在是多有不便。” 说着双手合十。 果圣道:“都这么晚了,师兄,此刻叫他们去哪里寻找住宿地方呢。” 这扶风县城本来就没多大,法门寺所在的地方又是县城一隅,这深更半夜根本无处去寻找住处的。 良青则正色道:“寺内不能收留女眷,果圣,这道理你不知道吗?” 果圣为难地看着苏三:“可是,师兄……” 苏三心道,这个良青看着五六十岁年纪,果然是个老顽固啊,却听那良青继续说道:“女施主可以住在后院门口处,那里有一小屋。” 果圣问:“那不也是寺内吗?” 良青装没听到,继续带着大家往后院走去。 良青拿钥匙打开小屋的门,一股沉重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毓嵬忍不住打个喷嚏。 良青道:“抱歉,这房间空置许久了。” 他从怀中摸出火柴,点了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这小屋不大,黑乎乎的,一张床铺,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如何睡啊。 “等会我会叫弟子送被褥过来。” 良青将蜡烛黏在桌上,苏三心道这寺院够穷的,一个像样的烛台都没有。 良青又带着罗隐等人去前院僧房。 苏三一个人在小屋坐下,盯着桌上的烛火想着沈大奶奶的事情。 过了一会,门被推开,罗隐抱着被褥进来。 苏三脸上一阵发烧:“怎么是你。” 他只是抱着被子进来,自己无端的脸上发烧是什么意思。 苏三想到这里,急忙伸手去捂自己的脸,罗隐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将被褥放下,开始铺床。 苏三见他动作笨拙,猛然醒悟过来,急忙抢过褥子说:“我来。” 罗隐也不客气,便在一边站着看。 过了一会,苏三铺完床铺,看到罗隐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这里怎么还多出一床来?你送回去吧。” “这是我特意多拿的,我陪你。” 苏三听到这句话,心里火烧火燎起来。 罗隐变戏法一样从口袋掏出报纸铺在地上,然后将多余的被子也铺上。然后拍了拍道:“我还是第一次打地铺,什么事情都要经历一下嘛。” “你……” 苏三看着他,心里暖暖的。 他这样的公子哥,能在这阴冷潮湿环境中打地铺,这也是他最大的坚持了吧。 罗隐看着苏三站着不动,微微一笑:“早点睡吧,一路颠簸,累了吧?” 苏三坐在床边,烛火跳跃,映照着罗隐的脸,越发显得鼻梁挺直,嘴角微微抿着,那嘴唇更是清晰分明,眼睛亮亮的似乎要看到人心里。苏三一阵心虚,忍不住低下头去。 苏三和衣躺在床上,罗隐坐在地上,去吹桌上的蜡烛,苏三叫了一声:“点着吧。” “我怕你睡不着。” 古寺的夜很安静,狭小的空间只有俩人呼吸可闻。 苏三急忙转身脸冲着里面,盯着墙上的斑点发呆。 罗隐没有吹掉蜡烛,也和衣躺下,像是自言自语一句:“睡吧。” 苏三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 可事与愿违,心慌的厉害,砰砰砰,她捂着胸口,担心自己剧烈的心跳会被罗隐听到。 地上罗隐的呼吸声绵长有力,苏三能想像到他呼出的热气,若是吹在自己耳边…… 这样想着,脸上又开始烧了起来。 胡思乱想,加上也的确是一路颠簸累了,不知何时,苏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隐约闻着有小馄饨的香味,顺着那香味一路寻过去,卖馄饨的姑娘笑盈盈地答应着:“两碗小馄饨啊。” 说着一抬头,笑意还在脸上,那张脸赫然是袁晨。 苏三猛地一愣:“咦,你怎么在这里?卖上馄饨了,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吗?” “苏姐姐,来碗馄饨吧,热乎乎的小馄饨,吃了就不冷了。” 苏三惊道:“我没有冷啊,这天一点也不冷。” “是吗?总会冷的吧,比方说被困在什么古墓里,塔道下的,那冷意可会钻进心里去呢。” 苏三觉得她话里有话,便抓着袁晨的手问:“你说的明白点吗,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袁晨将她的手一推:“我还得去包馄饨呢,莫长官刚回来了。”这一推,苏三猛然向后倒去,她吓得啊地叫了一声,接着发现自己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还在往那怀抱里紧紧地蜷缩。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这声音就在耳边,就在头顶,贴着她的发丝,麻麻痒痒的心疼。 苏三急忙握住罗隐的手臂:“袁晨,袁晨说小心什么墓道塔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睁开眼睛,蜡烛已经熄灭了,冷淡的月光从门口透过来,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飘渺虚无,只有这个怀抱是真实的,这个人是温暖的。 “好了,别多想了,大概你是担心袁晨被莫明怪罪。” 苏三这才发现罗隐坐在床边,自己整个人都蜷缩在他怀里,紧紧贴合能感受到他上半身紧绷的肌肉,贴在背上暖洋洋的,又充满了安全感,这姿势实在太过暧昧,让人浮想联翩。 苏三醒悟过来,也察觉到背后的身体越来越热,挣扎着要起身,罗隐将她紧紧搂住,在她耳边低语:“别动,外面有情况。” 第十六章 强盗兄弟 砰的一声,苏三忍不住抖了一下,罗隐的眉头已经拧紧,他听出这是枪声。 “什么声音?”苏三问。 罗隐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说话。 声音是从前院僧房方向传来的,看来半夜袭击的人并不知道这后院门口的小屋还有人。 苏三盯着桌上的蜡烛,心里暗道好险,幸亏这蜡烛熄灭了,否则一定被人发现。 前院的人在睡梦中被忽然袭击。 毓嵬被麻绳捆得结实,不住咆哮着:“松开老子,你们这帮孙子!沈良,你他妈是个混蛋。” 灯光下,正对着他站着的正是沈家兄弟二人。 “果然是你害死的我表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果圣啐了一口。 沈良听他提到妻子,脸色一暗:“原来你是她的表弟,怪不得我家怪事频出。我也没有办法,明明我们才是夫妻,她看到了装作不知道便是,竟然还要告发出去,她都大义灭亲了我还讲什么夫妻深情。” “败类,民族败类!” 果圣气恼地挣扎几下,沈德上前冲他胸口就是一拳,果圣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不住咳嗽着,扭着身子显然是难受至极。 “你们混蛋!”毓嵬气的瞪大眼睛。 良青一直一动不动,像是入定了一般。 沈良看看沈德,示意他去审问良青。 沈德过来一把拎起良青问:“说吧,你们那地宫在哪里?” 良青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目光空洞。 “妈的,老子问你地宫在哪?怎么去?” 沈德恶狠狠地说,手上加重了。良青僧袍的领子被揪在一起,很快就呼吸困难,他依然面无表情,彷佛被勒住的不是自己的脖子。 “罗隐呢?”沈良看看周围问道。 “你说呢?他带着女朋友游山玩水,哪里会和我们这些光棍汉厮混。” 沈良看看毓嵬,眉头微微皱着,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话,对身后人一挥手道;“搜!”。 “哥,这老东西嘴巴还严实的很。” 沈德回头道。 “是吗?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巴。“ 沈良知道罗隐有背景,大学时只当他是普通纨绔,这样的公子哥,如毓嵬所言,和女友去别地住宿也很正常,他的几个手下,又在寺院里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罗隐,将朗月大师抓了起来。 “说吧,地宫在哪里?”沈良掏枪对准了朗月大师的太阳穴,面目狰狞。 良青自己并不怕死,可是看到朗月大师被人威胁后,睁开眼睛脸上显出痛苦神色。 “无事的,良青,一切劫难都有因果。” 朗月风轻云淡。 良青脸部抽搐几下,又低下头去,他不敢看也不忍心看八十多岁的师父,担心自己心软说出地宫的真相。 所有人都以为法门寺内的宝贝随着唐朝灭亡而被盗走了,只有他们这些一代代守护寺院的人知道它们一直都在。 只是被关在幽暗的地下,还不到宝贝面世的时候。 “末法时代,妖魔鬼怪肆虐,圣物不能现世,良青你要记得,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保守这个秘密。” 师父的昔日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良青埋着头一动也不动。 朗月哈哈大笑:“我们师徒是修行之人,无欲无求心如死水,你们别白费心机了。沈良,你我都是有信仰之人,你何必这般步步紧逼。” 沈良冷笑:“我只信钱,什么菩萨上帝,哪边给我钱哪边利益多我就信谁。老秃驴,你们师徒一心求死?这小秃驴也会一心求死吗?信不信,我这就剁下他一只手,看你们还能坚持多久。” 说着看向果圣,目光阴冷。 毓嵬大骂道:“沈良,你混蛋。” 沈良冷冷地说:“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 说话间他已经嘴角挂着冷笑走向了果圣。 果圣被五花大绑,看到沈良走近,用力一脚踢过去。 沈良轻轻地一闪,果圣因为惯性,向前面倒去。 沈良兄弟心知这寺院的秘密只能问朗月和良青这样的老僧人,果圣这种年轻人怕是一无所知,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杀鸡骇猴了。 沈德拎起一把刀就划向果圣的脸。 果圣相貌很清秀,这一刀子下去皮肉翻开,鲜血淋漓很是骇人。 朗月摇头:“出家人四大皆空,家人都能抛弃,何况一个弟子,你不要伤及无辜了,若要宝物杀了我就是。” “哈哈,你说四大皆空却要我杀了你,不要折磨你的弟子,还是不能空啊。”沈良得意地笑笑看向毓嵬,“别急,马上到你了。” 毓嵬看清了形势,知道沈良这是要孤注一掷,大家都活不成,他冷静地观察着周围,心想苏三和罗隐在后院门口,希望已经逃了出去。 沈良从今天罗隐他们跟着果圣往宝鸡来,就已经知道事情怕是不妙,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些人都杀掉。因此借了商会的车半路下手,失败后看到他们又进了法门寺,担心自己的秘密彻底暴露,决心趁着黑夜,血洗法门寺,寻到宝物再放一把火。 果圣满脸献血,忽然呸的一口吐向沈德,沈德没有躲过伸手一摸,一块热乎乎软软的东西粘在他脖子上,拿下来吓了他一眺,竟然是一段舌尖! 果圣在小说中看到过咬舌自尽的桥段,便狠下心来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吐出来后就晕倒在地。 良青猛然抬头:“你们做了什么?” 沈良踢了躺在地上的果圣一脚:“小白脸和尚也不抗吓啊,良青,你准备好了吗?” 良青也啐了他一口。 沈良忽然夺过沈德手里的刀子,恶狠狠地插向朗月的腿上。 朗月疼的哎哟一声,接着就咬紧嘴唇,强忍着痛楚。 “信吗?这只是个开始,我会把他的肉一片片地片下来。” 沈良说着,又按了按插在朗月腿上的刀子。 “沈良,你不是人!”毓嵬气的目呲尽裂。 “别动我师父,我带你们去……找地宫。” 良青忽然说道。 朗月疼的头垂在胸前,听到良青这么说,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从良青的眼中看到了坚强隐忍和决心,朗月明白了,嘴角绽开淡淡的微笑,眼前一黑,也晕倒过去。 沈良押着良青去找地宫入口,沈德一把拎起毓嵬,用力推了一把道:“跟着。” 一行人走到宝塔下,沈良指着那塔基道:“说吧,地宫入口在哪里?” 良青看看脚下,指了一下道:“就在这,这里就是入口。” 毓嵬大叫道:“良青法师不能说,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左右都是死,不能说啊。” 良青看着毓嵬,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想师父受此痛楚,只能如此了。” 第十七章 以身护宝 沈良笑道:“你还是个识时务的,不错。想不到朗月这老秃驴还有这等懂事的弟子。” 毓嵬气的怪叫,沈良吩咐手下:“把他嘴堵上,大半夜的这么嚎小心引来人。”一个戴礼帽的手下跑到大殿去找了半天,拎着一块破抹布跑回来,一把塞进毓嵬嘴里。 这麻布也不知道原来是做什么的,一股子怪味,毓嵬被熏的不停干呕,可是嘴巴被堵住无能为力,气得他眼睛瞪的老大,恶狠狠地盯着沈良。 那手下帽子压得低低的,手揣在口袋,站在一边看着。 良青指着脚下的地说地宫入口就在这里。 沈良一挥手,叫人赶紧开挖。 良青在一边慢慢地说道:“这地宫里的宝贝,比紫禁城都要多。你们可知道佛指舍利吗?若是能得到此物,这辈子就能君临天下。” 沈德嘲笑道:“君临个屁,皇帝都没了,老家伙你做梦呢?” 良青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说道:“君临天下只是一种说法,不一定是要做皇帝,可能是得到天下数一数二的财宝,或者是在这乱世中成为一代枭雄,就是统一全国做了大总统也说不定。” 听到这话,沈德的眼神变了,他偷偷地瞟了乃兄一眼,低下头去,听着咔嚓咔嚓挖土的声音,看着翻动的铁锹,心里泛起了涟漪。 沈良道:“哼,不过是一截死人骨头,能有什么灵异,我还真不信这个了。” 毓嵬知道此人是根本不信什么天地鬼神上帝的,他加入教会只是为了求一条发财的路罢了。闻言还是愤愤地哼了一声,心道若真有上帝,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信奉基督的,先来道雷把你劈死才是正经。 良青打量着沈家兄弟的脸色,发现沈良是不屑一顾,而沈德却低下头去,脸色晦暗不明,看不清神色。良青继续说道:“不过这佛骨舍利也是有说道的,只能认一个主人。” 沈德抬头:“胡扯,骨头认什么主人。” 良青不屑地一笑:“舍利面世后便只能认一个主人,要想更换主人只能将舍利封存多年在说,否则为何唐代皇帝多次恭迎佛骨,就是因为想让舍利认主而已。” “你这和尚满嘴跑马车,既然这佛骨舍利是圣物,又怎么会认主呢?谁能做它的主人,你这不是失心疯了?” 沈德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但是眼神火热。 良青叹口气:“不错,这舍利是圣物,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千百年来我佛教在历代王朝领导之下,这圣物也自然是为了主人服务了。只有一个主人,也不知能鹿死谁手。不过也无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们中出了个天下之主,大家也能跟着一起沾光。” 沈德听着良青的话,心里早已经是百转千回。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隐藏在大哥的光彩下,他生的相貌比自己好,比自己聪明,能出洋留学,就连自己的妻子,对大哥也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这样一个大哥若是得到了圣物,自己岂非一辈子都要仰仗他活着?愈加卑微? 良青在这扶风生活多年,也耳闻沈家兄弟,知道沈大少爷被称赞为人中龙凤,二少爷则泯然众人,这样天上地下的境遇,沈二少爷内心必然是极为不满的,这一番天下之主的说法之下,沈德的心开始动摇了。 他看着挖土的手下们,握紧了腰间的枪。 沈良一心寻宝,并没有在意良青。 这时良青提出来朗月大师昏厥过去,他想去灶房拿点水过来。 沈良心道这个人还有用,这寺院这么大,宝物未必只有一处,挖到后再继续严刑拷打,也许还能再找到点什么,便随手招过一个手下,让他跟着良青去灶房。 刚才往毓嵬嘴里塞抹布的礼帽也想跟着去,沈德直接给他一脚:“赶紧挖土去。” 过了一会,就见那手下匆忙跑过来,嘴里喊着:“他疯了,那和尚疯了!” 沈良转过头去,见良青正慢慢地走过来。 沈德给那手下一巴掌:“这不好好的吗?你嚷嚷什么!” 只见良青越来越近,一股浓重的菜油味道传了过来,再看他脚步迟缓,走路的姿势古怪,沈良忽然明白过来,喊道:“你要做什么?”原来良青找借口来到灶房,抱起一罐子菜油就都浇在自己身上,他看着沈良,微微一笑:“我要你们死!” 说着掏出火柴,迅速划了一支扔到自己身上。 沈良大惊:“你真是疯了!你想烧死自己吗?” 火很快就烧起来,良青向前一扑,紧紧地抱住了沈良。 沈良大叫:“快点快点把他拉开!” 良青身上已经着了火,还不是很大,沈德犹豫一下,站住不动。 沈良用力挣扎,但那良青本来就是农家子弟出身,从小干农活当了和尚后也每天在寺院周围种地,力气很大,沈良这样的少爷远不是他的对手,沈良被他紧紧抱着挣扎不得。而沈德却依然命令手下继续挖,不要停! 沈良看到弟弟的表情,瞬间明白过来。 他大喊道:“取水来!去取水!” 沈德却想这寺院没有井还要去外面打水,一个来回耽误多少事情,天马上就要亮了,等天亮被人发现就糟糕了,还不如马上将宝物挖出,大哥嘛,就看他自己的命吧。 火越来越大,良青始终紧紧搂住沈良,一动也不动。 沈良彻底绝望了,爆发出一阵阵惨绝人寰的叫声。 这叫声穿透暗夜,一直传到寺外。 沈德内心不安,低下头去,忽然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只见那个礼帽手下将他打倒后弯腰拿了他的枪,接着枪口指向挖土的那几个人说:“把手都举起来。” 说着侧身一把拽下毓嵬嘴里的抹布,毓嵬大口呼着气:“你给我塞的是什么玩意?” “先把人都处理了。“ 担心这些小喽啰趁乱攻击,罗隐和毓嵬一个连一个将他们打倒,这才飞奔去灶房找水救人。 等他们努力用浇水,用湿衣服拍打将良青身上的火熄灭,良青已经浑身都是黑的,沈良更是焦糊的,疼得满地打滚。 “法师,法师,你怎样。” 这时外面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出什么事了?有火光!” 是附近被惨叫声惊醒的村民来了。 良青这才松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第十八章 莫问前程 原来那个戴礼帽的手下去大殿搜查的时候就被罗隐打倒。随即罗隐迅速换上他的衣服,压低着礼帽从大殿匆匆前来。 但彼时毓嵬等人都被捆绑上,沈良兄弟手上有枪,还有四个手下,罗隐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在等待时机。直到良青点燃了身上的菜油,沈家兄弟一片混乱,罗隐才当即下手打倒了沈德,拿下了剩下几个喽啰。 几个大胆的村民冲了进来,刚进院子就闻到焦糊气味,走过来看到这一幕都吓呆了。 不住搓着手问:“咋会这样,咋会这样。” 良青身上的僧袍烧的丝丝缕缕,黏在身上,此刻朗月已经被苏三扶起来,他盘腿打坐在良青身边口中念念有词。良青的头枕在朗月膝盖上,在佛号的呼唤中悠悠醒转,看看满脸皱纹的朗月,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师父,弟子杀生了。” “你是为了护宝,这等贼人死不足惜。”朗月伸手按在他的光头戒疤上,“良青,你没有辜负佛菩萨面前发下的愿心,是我的好弟子。” 良青眼中透出惊喜:“师父我…………” 我到底如何他没有说出来,喉咙里咕噜咕噜想着,缓缓闭上眼睛,面色安详。 果圣晃晃悠悠走过来,因为舌尖掉了一截,说话含糊不清:“师父,师兄这是……怎么了?” “你师兄圆寂了,果圣,坐下,一起为他超度吧。”朗月平静地指着对面。 果圣盘腿坐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一脸虔诚地随朗月念诵起来。 罗隐和毓嵬忙着指挥村民清理现场,这些人按照良青指的方向,已经挖了近一米高的一个大坑了,四个喽啰被赶来的村民捆绑起来,一个村民认出这正是附近盗宝挖坟掘墓的一帮人,气得不打一处来,对着他们就是噼里啪啦一阵打。 “羞先人咧,整天干挖坟掘墓的勾当,现在佛菩萨的宝贝也想抢,遭天谴了吧。” 那几个人被打的鬼哭狼嚎,满地打滚喊着就命。 法门寺的几个僧人,平时严守清规戒律,在周围种地为生,遇到荒年,还能无偿将自己种的粮食施舍出来,因此在周围很有些威信,如今村民见这些人竟然连古寺僧人都不放过,个个义愤填膺。 苏三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朗月师徒二人为良青念经。 她本不懂这些经文,但是看到朗月和果圣的脸上都是一片凝重神色,嘴里念念有词,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悲悯之情。这就是慈悲吧? 相貌平凡,出身农家子弟的良青,一辈子做的事情也就是每天种地,供奉师父,念念经,就连他的僧袍也是脏兮兮破旧不堪的,可就是这样的人,在国宝遇到威胁的一刻,不惜殒身以护。这个国家,几千年来就是拥有这样数不清的普通百姓才能在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中挺住的啊。 苏三眼睛一热,转身擦去已经流到腮边的泪水。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寺内皂角树茂密的枝叶投射到地面上,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良青的镀上一层金边。有村民过来对着良青的尸体磕了两个头,起身道:“朗月师父,还是先将良青师父收殓了入土为安吧。” 朗月盘腿打坐纹丝不动。 那人又问了一遍,朗月依然端坐在地动也不动。 那村民说声罪过,伸手去探朗月的鼻息,猛地一缩手叫道:“天啊,朗月师父,这是……去了……” 几个村民急忙围了过来。 朝阳照在地上这三个和尚身上。 一身焦黑的良青。 一脸皱纹,白眉垂眼的朗月。 满脸鲜血的果圣。 天亮了,一切都结束了。 人性的贪婪和人性中最闪光的那部分,在这场纷争中显示的淋漓尽致。 苏三走上前,蹲在朗月对面,默默注视着这位老人。 他青年时期全家罹难,只他一人逃出,从此遁入空门,一心修行。 看着弟子为了护宝不惜殒身,他应该也是极为欣慰的吧? 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体本就已经油灯枯稿,折腾这么一夜,又眼见弟子惨死,他也支撑不住,随之去了。 果圣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向院子一角的钟楼,哐哐哐敲起钟来。 钟声惊动了早起的飞鸟,扑棱棱一大群鸟儿在法门寺上空盘旋着飞,围绕着倾斜的塔尖,一圈又一圈的。 苏三忽然想起那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卖馄饨的姑娘变成了袁晨,她说不要下墓道,也不要下地宫,因为人会死在里面。 苏三心想,这大概就是示警吧?如果今天真挖到了通向地宫的通道,怕是沈良兄弟也得葬身在那地道里,这一切是早都注定了的。 苍凉的钟声在整个扶风县城上空荡漾着。 罗隐看看敲钟的果圣,又看看地上躺着坐着的两具尸体,摇摇头,脸上显出无奈的神色。 这寺院发生了杀人案件,已经惊动了当地警察局。 中午时分,就有宝鸡警察局的人赶过来勘察现场。 现场情形简单明了,很明显是沈氏兄弟半夜闯入古寺图谋不轨,僧人良青为了护寺与贼人之一沈良同归于尽。 罗隐将大致情况讲过,那警察皱着眉头说:“证人呢?你们可有证人?我看是你们贪图沈家的财宝,绑架不成倒打一耙吧?” 原来早有人给沈家通风报信,沈家是断断不承认自己家人偷盗走私文物逼死人命的,要将这污水泼到寺院上去。 罗隐拿出自己的证件交给那警察,警察看完:“谁知道你这证件真的假的,现在这江洋大盗什么不敢做啊,冒充警察也不不少见。”警察说着眼睛一转,颐指气使道:“就算你是上海滩的警察又怎样?还能管到我们这里?在宝鸡,在扶风,可是我说的算。” 说着大手一挥,命令手下将人带走。 苏三眼睁睁地看着警察将沈德等人带走,拉过罗隐问:“就这样把人交给他们?” 罗隐点点头:“还能如何?这毕竟是宝鸡地界,还要给当地警察办理,只是照这样子应该是沈家已经用了钱,这件事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毓嵬一想到良青,心头火起,怒道:“这已经出了人命还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案不成?”果圣此刻已经洗干净了脸上的鲜血,但伤口还在,从眼角一直划到下巴处,格外狰狞。 他为了不说出真话,咬断了舌尖,说话还是有些含糊不清。 他对着罗隐苏三等人深深地施礼说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师兄和师父是无怨无悔的。末法时代圣物本不该面世,师兄师父为护宝圆寂,果圣自当继承他们的遗志,终生守候在此。” 此时的苏三和罗隐并不知道,果圣坚守这个承诺一辈子,直到多年后和良青一样为了护宝而死。 而这批宝物,也终于在和平年代展现在世人面前。佛光普照,众生欢喜。 第十九章 世外桃源 (一) 离开宝鸡的时候,果圣前来送行。 他昔日清秀的脸上留下一道很深的疤痕,从眼角贯穿鼻梁一直到嘴角,像是个丑陋的大蜈蚣趴在脸上。他看到苏三悲悯的目光,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伤痕,淡淡地笑道:“哎,破相了啊。这样也好,从此就真的脱去七情六欲一心研读佛法了。” 他说到这里颇为感慨:“若不是我这个出家人六根不净又怎么会招惹这么大的麻烦,这次真是拖累了师父师兄也拖累了你们,抱歉。” 苏三正色道:“如果一个人为了追求所谓的最高境界,抛开一切个人情感,家国情怀,那么这样的人活着和死去还有什么分别。” 果圣愣了一下,个人情感和家国情怀,这些是真的不能彻底抛弃的吗? 他从僧袍中掏出一串佛珠交给罗隐道:“这是我师父的遗物,你们要去藏地应该能用得上,很多藏地大德和我师父交情甚笃,认得这珠子,还望好生保存,若有一日用不到了,归还小僧即可。” “多谢。”罗隐双手接过佛珠,发动车子。 这辆吉普车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他们要这样开着一路向西。 苏三靠在后座,随着车子颠簸,眼皮沉的睁不开眼。 耳边是毓嵬的声音:“你若困了就睡上一会,昨天也真是够折腾人的。” 苏三沉沉睡去,睡梦中好像是车子停下,有人坐过来,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 苏三挣扎一下,那人低声道:“是我。” 是罗隐的声音,嗯,怀抱中满满的也是他的气味:一点清冽加一点点烟草味,苏三心满意足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满意地睡去。 毓嵬从倒车镜看到,忍不住笑道:“她倒是会享受,只是这样你要痛苦了,这么个姿势几小时,会麻木的。” 罗隐没回答,伸手轻轻拂去她脸上凌乱的发丝,将它们都别在她耳朵后面,看着她的睡颜心想这一路很辛苦,可又能远离那么多是是非非,若是这样西行,永无尽头该多好啊。 傍晚时分,他们沿着盘山路来到一个的小村子。 这村子坐落在太白山中,此时已经是入秋,满山黄叶红叶,村口一棵老大的柿子树,上面结满了红彤彤的小柿子,远看像一盏盏红灯笼。 有一头灰驴蒙着眼罩口罩,在大树下一圈圈拉着磨。一个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头上包着帕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大襟衣服,手里拎着小扫帚在扫着磨盘上的粮食,见一辆车开过来,那女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好奇地盯着这车看。 这可是个新鲜玩意,大山里哪见过这个。 那女人袖着手站着,看到车上下来俩小伙子。 哎呦,长得可真俊啊,看看人家小伙怎么长的,眉毛那么好看,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穿的衣裳也精神的。 那女人笑眯眯地看着罗隐和毓嵬走近,忽然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瞳孔张开,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罗隐走近了看到她惊诧的表情,顺着她目光回头看过去,原来是苏三也下了车,站在门口揉揉眼睛一片茫然的样子。 罗隐松口气转过身来,毓嵬已经说话了:“这位……阿姨?大娘……我们能在村里借宿啊吗?给钱的。” 那女人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忙不迭地点头:“成啊成啊,我们村祠堂旁有看祠堂的小屋子,可以住人的。你们这是……从哪来啊?”“省城。” 罗隐简短回答。 “省城啊,那么远,还带着大姑娘,这姑娘是你们的……”“是我妹子。” 毓嵬看了罗隐一眼,“对,是我们的妹妹,我们是兄妹三个。” 罗隐点点头。 出门在外一切都要谨慎从事,但若是打算在这个村子寄宿,什么都不回答也是不行的。 那妇人将扫帚放在一边,接着拉住了一圈圈走的驴,将它栓到村口的柿子树下,笑盈盈地说:“正好我也得回家做饭了,跟我进去吧。” 苏三听说有些乡下人家为了节省粮食,一天吃两顿饭的。想不到这个小村子竟然还能吃到晚饭。这一路上只是吃点饼干喝点水,干巴巴的,真是怀念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和舒服的热水啊。 三个人跟在女人身后往村子里走去。 这小村子里已经有人家升起了炊烟,烧木头味道传来,还有煮土豆的香味。 苏三眼前彷佛出现一个煮好的土豆,扒开薄薄的一层皮,热气扑面而来,吃上一个热乎乎的土豆,喝一碗热粥厄也是好的啊。 她这样想着,步子也跟着有力起来。 “呦,这姑娘腿脚好的很,就是……瘦了点。” 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福婶,你是从哪把人捡到的,看看,这长得多俊啊,这么俊的人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呢。” 苏三回头看去,见到一个矮胖的女人跟在自己身后,眼睛滴溜溜地在自己腰肢部位转,目光粘嗒嗒的,苏三很不自在。 “村口遇到的啊,人家可是省城来的客人。” 被叫做福婶的女人轻轻拉着苏三的手低声说:“别搭理她,那个浪货,就喜欢说点怪话你就当没听到。” 苏三点点头,那女人又在后面尖叫道:“哎呀呀,省城来的小姐啊,可要小心啊,别被福婶拐了去。这腰好屁股也好,是要能生儿子的!哈哈哈。” 苏三彻底被说恼了,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 毓嵬则不自主地目光在苏三背影上打个转,罗隐拍了他后脑勺一样:“想什么呢你。” 毓嵬吐吐舌头,吓得一缩脖子。 福婶带着他们一直走到村子边缘,指着一排平房说:“到了,这就是我家。” 两个半大小子正靠着门坐着,见福婶过来都笑嘻嘻地迎上来:“妈,我饿。” 苏三看了下,这俩半大小子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到还挺好看,就是脏兮兮的,鼻子下拖着老长的青绿鼻涕。 福婶掏出帕子,细心地一点点给他们擦着说道:“好,妈这就做饭,今天咱们吃好的,贴饼子。” 俩小子闻言乐的一跳老高,这时一个孩子看到苏三,指着她喊道:“妈,妈,姐姐!好看的姐姐!” 第二十章 世外桃源 (二) 两孩子也有十五六岁了,嘴里喊着好看的姐姐,那欢欣雀跃的劲却又像俩几岁的小孩子。 这一幕有说不出的诡异,苏三定定地看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福婶笑了,摸着一个孩子的头发说道:“她们俩是双胞胎,一个叫大宝一个叫二宝。啥都好,就是这里有点没长全乎。唉,也是造孽,我现在不图别的,只求他俩平安长大。” 原来是两个智力不全的孩子,苏三松了口气,看这俩孩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惜。 福婶去烧火做饭,苏三什么忙都帮不上,坐在一边和俩小子随便聊天。 “姐姐,省城好看吗?” “好看。” “我妈妈说省城里到处都是好看的姐姐。” “呵呵,人多一些吗。” 苏三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省城里的姐姐都像姐姐这么好看吗?”一个不知什么宝忽然伸手去摸苏三的脸。 苏三急忙往后一退,正好罗隐过来,一把抓住那个孩子的手:“小朋友,姐姐的脸可不能乱摸的。” 那半大小子眨巴着眼睛:“为什么?我妈说可以。” “这样在省城会被警察抓走的。”毓嵬在一边解释。 警察是什么?能吃吗?好吃吗?像贴饼子一样香甜吗? 大宝二宝听不懂这几个省城来的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唯一明白的是这个好看的姐姐不能摸!不能摸啊,两个半大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擤出鼻涕就要往罗隐身上抹。 罗隐早看出这俩小子不地道,急忙往旁边一躲,俩小子扑个空,一个大叫道:“妈,他欺负人。” 她妈刚烧上一大锅水,正往锅沿上贴玉米面饼子,顾不得这边,便喊道:“你们俩老实点,惹急了客人,等会给你们吃竹笋炒肉。” 俩孩子瞬间低头耷拉脑。 毓嵬还故意坏坏地问:“竹笋炒肉是什么?好吃吗?” 一个小子斜眼睛看着毓嵬,啐了他一口:“呸!” 毓嵬冲他做个鬼脸,那孩子吓得往后一退,嘴里还叫着;“妈,他欺负人。” 他妈根本顾不得,这边贴着饼子,那边切着咸菜,装没听到。 过了一会,玉米面的香甜气味传了过来。 这玉米面就这样好,闻着喷喷香的,勾起人的食欲,其实吃起来味道一般,有的人还会觉得喇嗓子。 苏三他们三个人过去没有吃过玉米面饼子,闻着这么香甜,胃里都咕噜噜叫起来。 一个小子,也不知道是大宝还是二宝又喊:“妈,省城的人肚子也会叫!” 福婶端着一盘子饼子走过来,将饼子放到黑漆漆的桌子上,接着冲着两个宝,一人一巴掌:“饼子还堵不住你们的嘴,不说话没人把你们当哑巴卖了。” “哦,吃饼子咯!”两个宝像是没听到似的,看着盘子里的饼子两眼放光,抓了过去,烫的吱哇叫,最终还是咬在嘴里,丝丝拉拉地吃着。 福婶抱歉地笑笑;“乡下野孩子,就这样。”罗隐掏出钱递给她说:“这是我们的饭钱。” “哪里需要这么多啊。”福婶不好意思地推让一下收下了。 三个人坐到桌子边,两个宝抓着饼子大口地吃着,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罗隐学着他们的样子,拿起饼子咬了一口,皱着眉头,费力地往下咽。 这东西真是闻着香甜吃着受罪啊。 他盯着两个宝,心道他们是怎么能大口大口咽下去这么粗糙的食物呢? 福婶见他面有难色,急忙端上来三大碗粥说道:“喝点这个,能好咽点。” 两个宝喊道:“我也要我也要。”福婶一巴掌将两个宝的手打到一边道:“这是给贵客喝的,你们俩一边吃去。” “这两年算不错了,还能吃的上这全玉米面的饼子,前些年年成不好,只能吃野菜团子,那才叫难以下咽呢。”福婶感慨地说着,一回头看到一个宝在喝苏三面前的粥,急忙拦住道:“你这孩子,这说是贵客才能喝的。” 一个宝被她将粥碗夺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苏三急忙说:“给他喝,给他喝吧,我不饿。” “孩子不能惯着,这俩孩子除了吃就是玩,唉一点忙都帮不上,就会添乱。” 福婶将粥碗放在一边,就是不给儿子喝。 罗隐看了苏三一眼,没有说话,只默默咬了口饼子,用力嚼着,努力往下咽。 “妈,我要吃咸菜疙瘩!” 一个宝忽然喊道。 “这不是咸菜吗?” 福婶指着桌上唯一的菜。 “不要这个,要那个圆圆的!那个好吃!” “不是圆圆的,是长的,长的,叫芥菜!芥菜疙瘩!” 另一个宝不甘示弱,表示不给芥菜疙瘩吃就满地打滚。 福婶只能起身去外间的大咸菜缸里捞芥菜疙瘩。 罗隐冲一个宝招招手,将粥碗推到他面前。 那孩子捧起碗,咕咚咕咚大口喝下去。 接着又是毓嵬的那一碗。 另一个宝急忙喝光了刚才自己剩下的那半碗。 罗隐小声说:“不能告诉别人,会打。” 俩孩子连连点头。 过了一会儿,福婶捞了咸菜疙瘩回来,俩孩子却嚷着不吃了不吃了,吃饱了。 气的福婶将咸菜碗放在一边,叹口气说:“这两个宝啊,真是折磨死人。要不是为他们,我早就随我那死鬼男人去了,我要是没了,他们俩可怎么办呢?” “福婶我们吃饱了,你不是说带我们去祠堂外的小屋去吗?要不要先去和村长打个招呼?要花点钱做住宿费吧?” 罗隐问话是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他发现两个孩子刚才还在院子里叫嚷着,这会却没有什么声音了。他心里暗道不好,冲苏三和毓嵬偷偷使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苏三揉着太阳穴说:“唉,头好疼,困的不行,想睡觉。” 毓嵬也晃了晃说:“我也有点晕,咦,这是几个?两个还是四个?我没喝酒啊。” 说着摇摇晃晃噗通坐在凳子上,靠着墙。 罗隐指着福婶:“你到底是……做了……” 福婶微笑一下:“这么俊的小哥,就是生气也是极好看的,两个都长的那么叫人喜欢,我都舍不得,怎么办呢?” 说着又喊道:“两个宝,你们不是想摸摸好看姐姐吗?现在她睡着了,随便摸!” 可是外间悄无声息,两个宝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第三章 世外桃源(三) 福婶又喊了几声,俩孩子还是没动静。 福婶觉得奇怪,将腰间围裙接下来,擦擦手出屋去看。 只见俩孩子躺在地上,睡得正香。 福婶俯下身子去拉他们:“怎么在地上睡着了,入秋了天凉,小心肚子疼。” 晃了几下,这俩孩子却还是不醒。 “你那加料的粥都叫他们喝了。” 罗隐靠着门框说道。 福婶吓得一哆嗦:“你们……” 苏三从罗隐身后探出头来:“粥里的药味,你自己闻不到吗?” “从没人能闻到啊。”福婶喃喃自语。 苏三笑道:“从没人能闻到,你这是害了多少人了?”福婶站起身,镇定了一下心神,恶狠狠地说道:“反正你们进来就别想出去,这村子里我家还算是好的,把女的留下,男的可以走。换了别人,这男的也要留下做苦力!一辈子都别想出去。” 毓嵬在一边笑道:“大婶,你说话好吓人啊,人家怕怕啊。” 罗隐掏出一把枪,在手里掂了掂道:“可认识这个?若是用它对准你那俩宝的脑门,砰……会是什么效果。” 福婶脸色一暗:“你敢杀人?” “杀人怎么了?你可知道我有多少子弹,将你们整个村子都杀光,一把火烧了谁知道我干的?敢开车出来走夜路,就不怕遇到鬼。说吧,先杀哪个宝?大宝还是二宝?” 两个宝那可是福婶的心尖尖,她嗷地一声,站在两个孩子身前:“有什么冲我来。” “那也好,直接崩了你,你们村子的人会养你那两个宝吧?” 罗隐心想,她既然说进来就别想走出村子,恐怕这村子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若是死了,那俩孩子还指不定被人怎么对待呢,因此说出这番话。 果然,福婶一听将孩子交给村子里的人,立马就崩溃了,哭道:“求求你们不要这么做。” “那就说实话,给我们下药是为了什么?谋财害命?” 说话时罗隐又摆弄了一下手里的枪。 福婶急忙喊道:“不,我没有杀过人。” “没有杀过人,那就是这样对待人不是一次两次咯?” “我只是想要个好女子。” 福婶垂下头去,目光从两个宝身上拂过,充满了母爱。 苏三心里咯噔一下,她想到那两个宝嚷着要摸摸省城姐姐脸的事情,颤着声音问:“难道你想要给他们……” “对,人家的儿子都能成亲生儿育女,我的儿子为什么不行?村里女人太少,不会有人将女儿嫁给我儿子,那我就只能自己找!只要留下一个就够!” 福婶说到这里眼睛放光,看向苏三的目光令人害怕。 苏三向罗隐身后躲去,毓嵬愤怒极了:“给你的傻儿子找媳妇?亏你想的出来!” 福婶分辩道:“他们都是很乖很乖的,只是不知道饥饱没有别人孩子聪明罢了,只要嫁给我儿子我一定会好好对待,我活着一天就不能叫他们受委屈。” “你儿子才多大,十多岁的半大小子,你至于吗?” 罗隐也不明白这福婶怎么会着急成这样。 福婶苦笑一下:“他们?半大小子?不,他们已经三十二岁了,现在这样是因为他们一辈子都是这样,没有饥饱,不知道世事,一辈子只知道吃喝拉撒,当然也会喜欢漂亮的姑娘。他们的身体和别人一样,是能有孩子的。” “你带他们去看过医生?确诊了吗?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一辈子都这样?” 苏三质问道。 福婶蹲下身子,摸着两个儿子的头发,慈祥无比。 她听到苏三这么问,忽然哈哈哈笑了几声。她虽然是在笑,那脸色却无比的凄凉,她像是自言自语:“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哈哈哈问我怎么知道。” 她抬起头来,已经是满脸泪水:“那是因为,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这一声,像是从心底发出的喟叹。 苏三心里一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你也是这样过来的?莫非……孩子的父亲也是?” “对,他也是这样,我认识他时候像个十多岁的长不大的孩子,永远笑呵呵的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其实当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最后到死还是一副小孩的样子,来这里那年我只有十三岁。” “你既然知道他是这样的情况,为什么还会嫁给他?” 苏三吃惊极了。如果福婶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的丈夫就是一个弱智,这样的弱智在结婚生子,一代代繁衍下去将都是弱智啊。 “嫁给他?哈哈哈,我只有十三岁,怎么会想去嫁给一个四十多的男人,我是……我是被我那婆婆从山外拐来的!准确的说是一个白面馍馍就把我骗走了。” 说到这里,福婶搂住一个宝,嚎啕大哭起来。 她是当年被拐来的,被迫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弱智生子,然后为了孩子还想害别人?这是多么可怕又愚昧的想法! 毓嵬气的大叫一声:“别嚎了!你既然也是被拐来的,尝过这么多苦,竟然还想着继续害人!你做了多少件这样的事?那些女子呢?都在哪里?莫非是被你给害了不成?” 说着他大步上前,一把将福婶拎起来。 苏三急忙跟上一句:“别伤她,先问明白再报警吧。” “警察?”福婶冷笑,“警察怎么会管我们这里的事,在这里只有乡约村规,我们村子的事情开祠堂大家一起解决。你们不是问我做过几次这样的事情吗?我就告诉你们,我拐过三个姑娘过来,结果呢,都被他们开祠堂用家法压我,逼迫我将这些姑娘交给他们!凭什么?我费尽心思给我儿子拐来的媳妇,凭什么白白给他们?对,你们来时候看到的那个疯婆子就是我最早拐来的!看看,跟了他们现在成什么德性了?若是做我家儿媳妇,我一定会把她养的白白胖胖,要是再给我生几个孙子,哼,就是把她当菩萨供起来都行,哪像现在受苦,那些老光棍,只要花几个铜板就能上她,呸,贱人,活该!” 苏三浑身发冷,她想起进村时那个女人的话:“省城来的小姐啊,可要小心啊,别被福婶拐了去。这腰好屁股也好,是要能生儿子的!” 当时自己还以为是这个乡下女人粗俗无比,哪晓得她说的句句是真话,这个福婶,是真的要将女子拐走,给她的傻儿子们生孩子的! 福婶还在哭着:“我只是想要一个儿媳妇,只要一个就够了,反正他们俩是双胞胎,生的孩子也会长的像,我一点都不贪心啊,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和我作对?都要欺负我,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吗?老天啊,你开开眼啊!” 第四章 世外桃源(四) “你的意思是说,你过去拐来的女子都被村民抢走了?” 罗隐眉头紧皱,他这才发现问题大了! 很有可能这个村子的人都在拐卖妇女,否则他们不可能肆无忌惮的抢人。 “是,他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开了祠堂,硬说我带回来的女子八字和我们家俩宝犯冲,只能嫁给别人才能挽救村子。我能如何?我男人,我公公世代都是这样的,不管男女都是如此。女儿生下来这般,总能嫁掉,过好过坏随她去了。儿子就不同了,总要传宗接代。” 苏三冷笑:“你们家这世代弱智的样子,这个宗这个代就那么重要?” 福婶面目狰狞,两眼放光,一说到传宗接代整个人都如同魔怔了一般。表情夸张又兴奋。 “小丫头,你知道什么,传宗接代啊,我们李家要一代代往下传啊,没有女人不能生儿子,怎么传?那可就是绝户头了!我绝对不能允许我们李家在我这一代断掉,我有儿子的,我有两个儿子,只要一个稍微努点力就能有孙子!哈哈,我有儿子的,有儿子,我有两个儿子呢!”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出来,双手挥舞着很是吓人。 “你这女人真是疯了!” 罗隐恨不能冲上前给她一个耳光打醒! 她自己十三岁就被拐到这深山里的小村子,给一个四十多岁的傻子做了老婆,生下一对双胞胎傻子,等到老傻子死了,她竟然想方设法拐骗别人给自己的傻儿子做老婆,还希望再继续生下小傻子,一代代生下去,没有女人愿意嫁给小傻子就去骗去拐去下药! “如果今天把我们迷倒了,你会怎么对待我俩?”毓嵬心想,她既然是想要将苏三留下,对男的会如何呢? 就见福婶苦笑一下:“反正是不会放你们走的,也许会关起来……配种。” 配种?当人是牲口吗? 毓嵬气的喊叫起来:“屁话,你们这的人都是疯子!” 福婶摇摇头:“是,这里的女人都在发疯!生下来的孩子一代代的出问题,我们家是这样的,有的人家小孩生下来就天聋地哑,还有的人家孩子竟然是没**的,大家都说是村子里的风水出了问题,需要更多的外地男人女人。只要进了这村子的年轻人不管男女都会被瓜分。” 福婶说到这里,目光在罗隐和毓嵬身上转来转去。 这目光像蛇一样,似乎想要随时发起攻击。罗隐看的腻歪,便向周围看看,找来麻绳将福婶按在地上绑个结结实实,剩下俩傻孩子还在熟睡,罗隐也懒得理他们,牵着福婶道:“走,送我们出村子!”福婶忽然哈哈笑起来:“晚了,已经晚了,你们停在村口的那东西,应该早都被大家卸得零碎了,就算你们有枪,可我们有人啊,一人难敌众手,你们怎么逃的掉.” 毓嵬听得来气,也顾不得什么女人不女人的,恨恨地一脚踢出,福婶哎呦惨叫一声,接着继续大笑:“反正今天就是死,咱们一起死一起下地狱。” “你们这鬼地方的人才要下地狱,谁和你们一样。” 毓嵬看着这福婶就来气,刚才在村口怎么能觉得这个人慈眉善目呢? 什么眼神呀。 这时外面传来喊叫声。 “赶紧出来,你们被包围了。” 罗隐透过窗子一看,房子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手里拎着棍棒锄头铁锹草叉子的,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福婶好心带你们来吃饭留宿,你们竟然恩将仇报!” 一个老头扬了扬手里的草叉子,看情景像是这村里的头目。 果然福婶一听这话哭嚎道:“三叔公救我啊。我们母子被这几个强盗绑上了。” 那三叔公喊道:“赶快放人,否则一把火烧死你们。” 苏三奇道:“咦,人在我们手里,你们尽管放火烧啊。” 福婶闻言,哀求道:“三叔公,我们一直在村子里好好做人,没有对不起村子,你一定要救我们啊。” 却见那三叔公大手一挥,毓嵬问道:“他要做什么?怎么有人抱柴火稻草过来。” 罗隐和苏三透过窗子一看,果然,那三叔公正指挥着人往房子周围堆柴火,他们是真的打算将这里的人都烧死。 福婶一听这话,浑身抖得像筛糠。 “这帮杀千刀的,是想把我们母子三人也活活烧死啊。” 原来这些村民见福婶带了青年男女回家,都在暗中盯着,心道只要她将人迷倒大家就出手,不管男女抢一个回家在说。没想到这伙人进去许久不见福婶的动静,有耐不住性子的就悄悄跑来看,从窗户看到福婶像是被人治住了,两个宝摊倒在地,心知不好,村子里的秘密要被人知道了,于是飞奔回去禀告三叔公,众人一听村子的秘密被泄露了,纷纷拿着武器赶来,要将这外来的男女统统打死,保住村子的秘密。 罗隐打开一个窗户,找个好的角度,一枪将打中那个抱着柴火跑在前面的人,那人仰面倒地,脑袋正中一个血窟窿,抽搐几下就死了。 “他们有枪!” 村民中有人大叫。 罗隐是故意一枪毙命,为的就是杀鸡骇猴,将这些人镇住。 果然,抱着柴火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三叔公,有人喊道:“不用怕,我们人多,冲上去就能挡住子弹了。” 他这般鼓动别人去冲,可自己又不站出来身先士卒,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向三叔公,等待他做判断。 三叔公恶狠狠地一挥手:“少废话冲上去,把他的枪夺过来。” 罗隐和毓嵬手上都有枪,苏三也有一把罗隐送的防身小手枪,福婶急忙喊道:“他们三个人都有枪,你们打不过的,还不如放他们走吧。” 三叔公怒道:“闭嘴,是你惹出这么大的乱子,现在放他们走,等着他们带警察来剿灭我们吗?” 三叔公指着福婶家的房子道:“看到没,那边是花园,只要冲过去去通过花房进去就能断了他们的后路,你们谁去?” 世外桃源 (五) 谁去?谁敢去?对方可是有枪的。 这村子这些年本来就怪事多多,怪胎多多,健康的年轻男子本来就少,又被这村子里的蠢婆娘们当成传宗接代的宝贝,一个个宠上了天。这村子在大山里,好在风调雨水,气候很好,村民们在山坡种麦子土豆,平时再挖点药材去卖,生活也安逸,这些健康的青壮年一直被当宝贝一样保护着,不能吃苦不能受罪。一听要去面对有枪的人,各个都成了缩头乌龟,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向前。他们平时面对被拐来的姑娘一个个如同凶神恶煞,可是当面对一个或者几个手里有枪的男人,就彻底歇菜了。 三叔公吆喝了半天,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来。 三叔公恼了,指着这几个歪瓜裂枣的年轻人吼道:“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啊?就知道回家在坑头上使劲去,指望你们传宗接代,你们还有种吗?” 一个年轻人嘿嘿一笑,擦去将要流到嘴里的鼻涕道:“三叔公,我们还要留着力气回家在自己女人身上使的,再说人家可是有枪的,我们有没有种,女人们才知道,哈哈,你是男人你上啊。” “对的哦,再说了咱们村缺少的就是身体没毛病脑子也没毛病的年轻人,什么能比传宗接代更重要呢,倒是三叔公你们这些老家伙,反正也不能再有香火了,还是你们上,死了我们给你立功德碑,伤了我们给你看病。” “对啊对啊!大毛说的对!我负责去给你们挖药。” “对呀,这事都怪福婶,想儿媳想疯了,不管不顾,那些人哪里是咱们惹得起的,依我说不如好好给人家陪不是送出去才是。” 几个身体看着还算强壮的年轻人也跟着喊道。 三叔公被这些不孝子气的几乎要倒仰背过气去,这都是什么东西!可怜的村子就指望这些没血性没担待的人来传宗接代!这才叫一代不如一代。 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的往家里走去。 还有几个抱着胳膊在一边观望。 剩下几个年纪大的,索性也劝说三叔公:“要他们走了又能怎样?他就是去警察局告我们也不怕,咱们这山高皇帝远的,当初日本人都没得来过,怕他个鸟。” 三叔公大怒:“这些人是开车来的,车,你们知道吗?非富即贵。阿福家的头发长见识短,这种事一旦做了必须要做到底,否则咱们整个村子都要被拖累。” 三叔公的话吓唬住几个人。 这村子里生活的安逸,又有女人捧着,谁都害怕离开村子可怎么活。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我去吧。” 众人回头一看,是个矮胖女人。 这女人蓬头垢面,满脸木然,正是苏三他们进村时遇到的那个。 “阿贵家的,你去?你是能打呢还是能拼命?”三叔公捏着胡子问。 “我可以骗他们出来,就说咱们村子的人都害怕了,把他们骗出来,你们在趁他们不注意把他们打倒不就行了。” 阿贵家的看看周围,眼睛中闪过几丝活泛。 她男人阿贵,是个天聋地哑,一口大黄牙,在家里是什么都不做,种土豆都嫌累。因为是三叔公的亲侄子,这才将从福婶家抢来的女人分给他,哪知道这人实在是太懒,娶到老婆后养不起,就听了村里那些老光棍的话,一人几个铜板就能睡他女人。阿贵家的被福婶拐来时还是个水灵灵的妹子,现在又老又胖,一脸皱纹像是比福婶还要老。 她男人因为残疾和懒,这次事根本就没到。 几个闲汉都是花钱睡过这女人的,见这女人出面在一边纷纷起哄:“有你什么事,你以为人家省城来的客人能和你睡啊,赶紧滚一边去吧。” 阿贵家的看着三叔公:“我是村子里的人,这事既然男人们都不出面就我们几个女人去吧,三叔你还信不过我啊。” 她指着身后站着的几个女人。 这几个女人和她一样苍老,有的被打的腿已经瘸了,身子歪歪斜斜地站着。 三叔公心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村子里男人不争气,一个立得起来的都没有,往常在家打婆娘个顶个的是把好手,真到了紧要关头一个都指不上,便点点头说:“阿贵家的,你和二柱家的先进去把人好说好商量的劝出来。” 阿贵家的扯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一起往屋子门口走,边走边说:“贵客哩,我们是俩女人,啥本事没有,可不要开枪啊。” 福婶在里面道:“是阿贵家的和二柱家的。”她说到这里神色一暗,咬牙切齿,“都是我当初拐来被抢走的。” 苏三听到这话,看看罗隐,对他招一下手,罗隐附耳过来,苏三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两个女人既然是被福婶拐来的,怎么会跑来做说客。” 罗隐道:“也许和这个福婶一样,被这村子人洗脑了,也认为他们这个村子做的都对。” 苏三摇摇头:“不对,那个黑胖的女人,在我们进村子时跟着我说些难听话,我当时很生气,现在想来她是在提醒我们呢,只是我们那会没当回事。” “那就见机行事,看看她是什么打算。”“ 期间毓嵬一直用枪对着福婶,神情紧张地望着窗外。 在福婶心里,地上躺着的两个宝是她的命根子,现在就是放她跑,她也是不会跑的。 阿贵家的走了进来,看到福婶,嘿嘿笑了几声,露出黑漆漆的牙齿。 苏三上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姐姐,你受苦了。” 阿贵家的则说道:“受苦,老娘快活着哩,夜夜洞房换新人,要多快活有多快活,还得感谢福婶当年把我带到这来。”话说的这么直白,苏三一愣,这时她发现阿贵家的手轻轻掐了她手一下。苏三急忙调整个姿势,用身体挡住福婶的视线。 阿贵家的看着苏三用极小的声音说:“妹子,我们受够了,我们和你们一起同这些人拼了,这里都不是人,是魔鬼,恶鬼。” “姐姐,你想好了。” “想好了,不拼真是没活路,我们自己不敢,现在有你们,有枪,还怕什么,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拼一把。” 阿贵家的提高了声音:“我家三叔知道错了,都是福婶搞的鬼,其实我们村子好的很,我就是福婶介绍自愿嫁过来的。” 听她说到自愿嫁过来,福婶低下头去。 “大妹子,三叔要和你们赔礼,开祠堂收拾福婶呢,你们也别枪啊炮啊的吓唬我们了,我们这村子淳朴着哩。” 说着,阿贵家的对苏三眨眨眼,苏三会意,亲热地问:“姐姐,你的意思是福婶骗我们呢?” “对呀对呀,这老货,她男人死了她就疯了,整天胡言乱语,想男人想的疯魔了,大妹子可别信她。” 世外桃源(六) 该相信她吗? 苏三让毓嵬先监视着屋内情况,拉过罗隐大概低声说一下。 福婶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看毓嵬又看看阿贵家的,冲着阿贵家的杀鸡抹脖子挤眉弄眼,那阿贵家的只装看不懂,傻乎乎地问:“你想说啥?”福婶气的七窍生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旁边的二柱子家的问:“婶子,你瞪我干啥?” 罗隐决定相信阿贵家的,用眼神示意她放手去做。 阿贵家的带着二柱子家的走了出去。 “三叔,人家说了,咱们这么多人围着人家担心有鬼,叫咱们先都散去各回各家。” 阿贵家的说道。 三叔公一愣:“那就让他们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这不成。” 阿贵家的低声道:“走啥啊,这都啥时候了,你出面就说请他们喝酒赔罪,灌多了一把火的事。” 三叔公闻言连连点头,同时也上下打量阿贵家的:“行啊你,最毒妇人心,幸好你这些年也算是本分。哼,也是,阿贵看得紧,你们这些娘们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得男人捶,捶老实了就顺了。” 阿贵家的嘿嘿傻笑着听着,心里早已经将这糟老头子诅咒了无数遍。 就这样,罗隐等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三叔公迎上去连连道歉,说福婶是个疯子,脑子出了问题,城里的贵客千万别和她计较。 “她这女人,从她男人死了脑壳就出问题了,总说胡话,她说的话你们可别当真,这女人,是个疯婆子。” 三叔公笑眯眯地跟罗隐解释。 “那么她所说的都是疯话了?”毓嵬在一边插嘴。 “对,都是疯话,疯的不能再疯了,这女人,唉,本来是个灵性人,你也看到,家里那俩傻儿子就要她的命,男人死了以后就熬的人也疯掉了。” 三叔公胡须白色,一副忠厚长者模样。苏三看着他道貌岸然的,想到福婶说的这个村子的人都靠拐卖贩卖妇女为生,不知几代下来多少无辜女性被他们摧残,这个三叔公既然是这个村子的主事人,背地里不知多少肮脏勾当,现在却装作慈眉善目的好人,真是恶心人。 罗隐发现她情绪不佳,轻轻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动。 苏三调整呼吸,装作一脸淡然的样子。 一行人被三叔公以赔礼的名义请到了祠堂边的一间小屋。 三叔公也不是傻子,思前想后,认为这种谋害他人的勾当是万万不能在自己家做的,多晦气,于是他选择了祠堂边的小房子,要是把人灌倒了,也不用放火了,一刀一个,女的绑走卖得远远的就是,这三个人麻烦的很,这女人是万万不能留在村子里,恐生事端。 按照阿贵家的办法,村民们都各回各家,三叔公暗地里留了几个青壮年男子,在阿贵家开了一桌饭,吃着酒,只等这边人倒了之后就来杀人。 阿贵家的带着几个媳妇做了酒菜送上来。 这小村子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无非是青菜、韭菜鸡蛋、花生这些。 三叔公先是翘着胡子给罗隐他们敬酒,权当赔罪。 “我这把老骨头给你们赔罪,你们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敬酒的时候他还索性倚老卖老。 苏三闻了一下,这酒应该是村子里自家酿造的玉米酒,很是浑浊,也不知道加了料没有。她目光看向阿贵家的,却见她偷偷对自己点点头,表示这酒没有问题。苏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该完全相信她,但已经身处险境,事情不会比现在更坏。 这边酒过三巡。 因为知道福婶就是在下药上栽倒的,三叔公留了心眼,不敢在酒里下药,罗隐和毓嵬喝酒时也是盯着三叔公的杯子,大家都从同一个壶倒酒,三叔公想加料也没办法。 三叔公的办法就是自己敬酒,在让村民们都来敬酒,可是这些年轻力壮的村民都是孬种,上不得台面,只自己在阿贵家吃吃喝喝,都不肯出来敬酒,于是他只能找几个老家伙,用倚老卖老的架势过来轮番灌酒。 他只知道这村民们自己酿造的苞谷酒后劲大,却不知道无论罗隐还是毓嵬,那样的家庭出身,从下就是酒场中打滚过来的,这点酒根本不在话下。 罗隐和预报嵬也看出了这架势,不把俩人灌倒不罢休,索性就装作舌头发硬,说话发飘,眼神发呆,嘿嘿傻笑地看着众老汉。 三叔公自己也喝的昏昏沉沉,见这俩男客喝多了,立马一拍桌子站起来喊道:“开干!“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一瘸一拐地窜进来,手里不住比划着。 三叔公问:“阿贵,你怎么来了,在你家吃酒的人呢?” 阿贵天聋地哑,比划半天见大家都没看懂,嘴里呜哩哇啦怪叫着,拉着三叔公出门一看,只见阿贵家的方向一片红彤彤的火光,空气中已经有焦糊味道传来。 三叔公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其他几户人家也着了火。 这村子靠山吃山,房子都是木头的,荜拨荜拨烧的很快。 三叔公整个人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见火烧的旺,其他村民呼喊着跑出来救火。 火光照耀下,五个女人,手里举着火把,正缓缓地从阿贵家那边走过来,带头的正是那个矮胖女人,阿贵媳妇! “你这疯子,你要做什么?” 三叔公明白了,自己被这女人骗了!他急忙指着跑出来救火的年轻人道:“抓住她们,这几个娘们是找死呢!” “我看谁敢动一下!”咔嚓一声,三叔公后脑勺上盯上了一把手枪,罗隐阴森森地说,“你们这个村子就不该存在,简直是人间地狱!” 三叔公嘿嘿赔笑道:“年轻人,不要这样,这些女人都是疯子,她们的话不能当真。” “你们!你们这些魔鬼!” 阿贵家的身后一个女人喊道:“这个村子都是魔鬼,都该死!你们以为我们被拐来骗来就能随意被糟蹋?哈哈哈,现在都烧了,都死了,谁都别想活!活该,这就是报应!” 福婶喊道:“桑妹子,你疯了不成,你可是生了三个孩子的,你就忍心把孩子的爹……” “不要和我提那些孽种,那都是孽种,活着也是祸害,这个村子里的每个男人都该死,老的小的一个都不例外!” 火光映照在五个女人的脸上,跳动着的火焰,红彤彤一片。 这几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就像是复仇女神,苏三眼睛一热,眼泪落了下来。 有人醒悟过来,这几个女人是要和外来的人一起把村子毁掉,两个青年嗷地一声扑向阿贵家的。 罗隐想都不想,砰的一枪,冲在前面的男子头部中弹,扑通一下倒在地上,双腿一蹬就死了。 剩下的那个人吓得愣在那,两条腿抖动个不停,下身一热,竟然吓尿了。 “我的枪可不长眼睛,谁动就杀谁。” 罗隐看着阿贵家的问:“大姐,你来说,这村子谁该活着谁该死?我直接崩了他就是。” 啊!福婶爆发出一阵绝望的惨叫。 从人群中跌跌撞撞跑出来,直接跪在阿贵家的面前:“都是我的错,我一个人承担,求你们放过我家大宝二宝。” 阿贵家的用鄙夷的眼光看着福婶,冷冷地说道:“福婶,你知道我们和你的区别在哪里吗?我们被拐骗来,被折磨被虐待,可我们还是人,而你,早已经和他们一起变成了魔鬼。” 我有自己的名字 天亮了。 村子的上空还有淼淼的青烟。 但这里并不是诗人歌颂的世外桃源。 几个愤怒的女人在罗隐和苏三他们的帮助下终于实现了最大的梦想——地狱中的恶鬼付之一炬。 淡淡的烟雾笼罩着小村庄,幸存的人们各个胆战心惊,害怕那城里的客人看自己不顺眼一枪打过来。 之前罗隐杀鸡骇猴已经取得了效果。这样的村子,男人已经被宠上天,什么事都做不来,平时只会欺负女人,忽然面对家破人亡,一个个变成缩头乌龟,只求这帮凶神恶煞不要看到自己。 一共烧了四家的房子,引发大面积的火情,导致火烧连营,村民们奔走救火中又有人受伤,天亮以后,剩下的村民都坐在祠堂门口,满身泥水草叶,神情疲惫又麻木。 有小孩蜷缩在母亲怀里,哀哀地哭着。 有老年妇女,跪在地上,痛哭质问:“老天啊,我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是无法无天啊。” “你们自己做了什么还不清楚吗?”苏三看着那几个不住咒骂的老太太。 一个老太呸了冲苏三啐了一口:“哼,我们好吃好喝供着她们,就为了图个香火,她们倒好,恩将仇报。” 苏三简直要被她们逗笑了:恩将仇报!这是恩将仇报,你们将好好的姑娘绑来骗来下药拐来,逼迫人家给你们生孩子,怕人跑了有的还会被打断腿,这样的你们还说是恩将仇报。 “这些女子,就算不嫁给我们村,也得嫁到别地,不还是给人家生儿子,生不出来照样挨打,我们村子还吃得饱活得好也没有人来祸害,多好的地方,怎么她们就想不明白呢。” 一个老女人自言自语。 福婶则紧紧地搂着两个宝,惊恐地盯着阿贵家的。 阿贵家的经过一晚上,和其他几个女人靠在一起,疲惫的不想说话。 “你们村子毁了,这是你们咎由自取。” 罗隐将村民召集起来喊道。 三叔公昨晚又气又吓,忽然间就嘴斜眼歪,不住流着口水,现在话都说不出了,他的一个儿媳也是拐来的女子,昨晚忽然发飙砍杀了他的儿子后自杀了,几重打击下,这个村子的主事人已经彻底崩溃了。 看到罗隐讲话,他的眼珠跟着木然地转动一下,整个人已经全无反应了。 苏三叹口气,这个三叔公怕是命不久矣,也是报应,这次事态发展成这样,和他长期的不作为也是有关系的。 罗隐宣布了这个村子拐骗妇女的罪行,有胆大的问喊道:“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村子风水出了问题,天聋地哑,大头娃娃傻娃娃越来越多,多少钱都没人愿意嫁过来,能怎么办?我们不这样,整个村子就要灭绝了。” “我认为这是你们村子长期与世隔绝,村里近亲通婚严重的关系,如果你们搬出去,远离村子,婚嫁也不要和同村的人,这样慢慢过上一代两代一定会改变这种情况的。或者的确是你们村子的风水出问题了,那就更要远离这个村子,大家各自散去在别的地方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 苏三经过深思熟虑说道。 有人反驳,可也也有人想到自己家亲戚嫁到别的地方,生下的孩子都是正常的,可能真有近亲结婚或者村子风水坏掉的问题吧? 现在人家有枪,还有五个疯狂的女人和他们一伙,村民们敢怒不敢言,也只能低下头去,各自考虑将来的问题。 村里另外三名被拐来的女人也决定要跟着阿贵家的她们一起离开。 她们的男人都很老了,家里五六个孩子,最小的蜷缩在老男人怀里,眼巴巴地看着她们。 一个女人实在受不了,转身就往回跑。 阿贵家的喊道:“你疯了吗?那种日子你好没过够?我们是人,不是牲口?” 那女人紧紧搂住自己的孩子,放声哭嚎道:“可他们是我生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点燃房子的这五个女人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剩下的几个女人回头走。 毓嵬也急了:“你们回去做什么?现在你们自由了可以回家了啊。” 一个女人站住,擦着脸上的泪说:“我们已经成这样了,身子脏了,还给人家生了孩子,回到自己的家又能怎样?还不是被家人绑着再嫁给别人,还不如就在这里,唉,左右是命苦,听天由命吧。” 阿贵家的看看剩下的那四个姐妹,那四个人也坚定地看着她,其中一个说:“俺把家里房子烧了,俺那男人也被俺烧死了,反正俺是要走的,不走还等着被他们烧死吗?俺不信命,俺要活!要好好地活下去。” 苏三激动地握住那女人的手:“姐姐,你没有错,犯错的不是你。” 罗隐没有说话,他的身份和职责让他无法开口。这几个女人烧房子,有的还烧死了人,从这角度看她们是罪犯,穷凶极恶,但是想到她们被拐卖的心酸痛苦,多年所遭受的虐待,一切反抗都是合情合理的,从没有经历过这些屈辱的人没有权利评价她们的行为。 好在村民们只是将吉普车推倒路边用灌木丛遮挡起来,并没有破坏, 罗隐发动车子,但是这么多人还是不能完全都坐下。 苏三让那几个女人中看着身体最单薄,走路一瘸一拐的上车上去坐。自己则和阿贵家的走在一起。 那女人这辈子都没见过汽车,摸着车门不敢上去,阿贵家的和别的女人骂道:“你个眼皮子浅的,城里小姐让你上去就上去。” 那女人擦着眼泪上去了,毓嵬也请几个女子上车,自己则和苏三一起跟着车子在山路上走。 清晨,凉爽的山风吹在脸上,整个人都精神清爽了很多。 阿贵家的忽然回过头看着苏三说:“我有名字,我叫宋秋莲!” “是,秋莲姐!” “哎!”宋秋莲开心地答应一声,擦着不停落下来的眼泪,“八年了,我这八年来从没听过别人叫我的名字,从今以后我还是我宋秋莲,再不是什么阿贵家的!” 她站在清澈的晨光里,朝阳给衣衫破旧褴褛的她镶上一道金边。 这些被侮辱被损害的人,终于逃出了地狱,经历过那么久痛苦生活折磨下的她们,迎来了新生,一定会努力的活下去的,苏三坚信这一点。 “我叫宋秋莲!宋秋莲!” 山谷中回荡着:“秋莲……秋莲……秋莲!” 蝙蝠公寓 (一) 这就是女生宿舍。 苏三眼前是一栋四层的砖木结构的楼房。 这楼房已经很有些年头,还是雕梁画栋的感觉,屋角上起了飞檐,上面还有蹲着的小兽。 乍一看可不像女生宿舍,到是像谁家小姐的绣楼。 “这园子原来的确是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大家闺秀们住的呢。” 严樱指着这楼给苏三讲解。 因为这院子是女生宿舍禁地,罗隐和毓嵬都没能进来,在医学院附近转悠着。 苏三想到刚才进来时是穿过一道月亮门,罗隐和毓嵬被拦在门外,毓嵬耸耸肩道:“就是广寒宫也能有个吴刚啊,这女生宿舍是不许男士踏上一步的呀。” 从月亮门穿过来,是一道回廊,两边是花墙,回廊下还有一弯活水,水中有荷叶,清澈的水波中荡漾中隐约可见锦鲤,这样想还真是有钱人家后花园的感觉。 “走吧,到我宿舍看看。” 严樱拉着苏三往门口走。 这时忽然从空中落下几点,苏三手疾眼快,急忙躲过,严樱动作慢了点,气恼地捂着头发,看向天空:“这帮小坏蛋!” 苏三也抬头看上去,只见一队燕子从空中划过,一路盘旋落在了楼顶上。 楼顶上还有一些矮小的灌木和不知名的草花,随风摇曳,衬着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天空,凭空多了几分萧索的感觉,苏三知道有年头的老房子多是如此,木楼梯吱吱嘎嘎,屋顶会有荒草和树木,燕子在那里垒窝,晚上蝙蝠在窗棂间悄无声息地滑过。冬日的早上,会有能干的啄木鸟笃笃笃地敲打那些古老的横梁,渴望从里面拽出一个长袍马褂的老虫子。 这座女生公寓就是如此。 “白天这些燕子简直无法无天,到了晚上蝙蝠又都出来了,这楼附近蝙蝠特别多,有人还背后叫这公寓是蝙蝠公寓呢。很多女生还觉得这个称号很神秘很好玩。” 苏三觉得奇怪:“蝙蝠公寓,多难听啊,哪里好玩来着?” “蝙蝠啊,不是飞鸟也不是走兽,昼伏夜出,在外国传说中还是吸血鬼的代表,多么的哥特,好浪漫好神秘。” 严樱脸上显出兴奋的神情。 “你们这些小女生啊,简直是异想天开。” 苏三忍不住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 严樱是苏三中学时代的朋友,现在成都一间历史悠久的医学院一边读书一边做助教。 苏三来到成都前和严樱联系过,罗隐也想成都有很多藏地活佛活动,可以停留几天打听一下消息,因此苏三得以来见严樱。 “嗨,那个罗先生,是不是你男朋友?说实话。” 严樱挎着她的胳膊走上台阶。 “你眼睛怎么长得啊,不是高度近视吗?”苏三伸手去摸她的眼镜。 “哎呀别闹别闹,眼镜可是很贵的哦。” 严樱家境也不好,现在基本就是半工半读的,苏三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就松开手,用手指捅了捅她的腰眼:“你呀你,眼睛很毒辣。” “那是,我可是外科医生的眼睛,不是吹牛,现在我看人都在庖丁解牛的阶段。” 苏三闻言忍不住故意抖了一下:“好可怕,你可知道我这两年做记者,接触最多的就是那些变态杀人犯,人家是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你怕是未见全人吧,想想我可是浑身发寒啊。” “对呀对呀,我现在做助教,经常要操刀给学生演示的,所以人体在我眼中那就是关节啊肌肉神经血管什么的,唉,现在连个恋爱都没法谈,遇到个相貌英俊的男子,我却只能穿透皮肤看肌肉血管和神经,好可怕。”她说到这里笑了一下,用极小的声音说,“就是海-绵-体啊前-列-腺啊也是能想到的,你说我还怎么恋爱啊。”苏三忍不住爆笑,伸手去掐她的脸:“死丫头,你呀你呀,简直了,这话说的,哎呀好变态。” 两个女孩子笑成一团,这时有人正好下楼,她们俩这么一打闹正好和下楼的人撞上。 “喂,严助教,你还真是高度近视啊。” 被撞到的人冷冷地说。 苏三急忙拉住了严樱,看向那个细高个的女学生。 这女学生长了一张古板面孔,没有戴眼镜,但苏三认定她一定也是个近视眼,因为她看过来的时候眉头微微皱着,有点低着头,眼睛很用力地看着。 “对呀,梅小姐,你不是知道我高度近视的嘛,哦,撞到你了啊,对不起哦,我向你道歉。” 那位梅小姐哼了一声,拍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书,仰着下巴就走。 待她走出门,苏三小声地问:“这是谁啊?这个样子哦,鼻孔看人,当然我们撞到她是不对,可这个态度呀。” “这位梅琳小姐正在读六年级,然后呢……” 严樱忽然笑了一下,挥手叫苏三附耳过来:“一直在追求我的导师康先生呢,不过我们康先生可是有太太的哦。” 苏三抓住她话里的漏洞:“我们康先生,咦,这话怎么怪怪的。” 严樱脸一红:“我是康先生的学生,也是他的助手,别人叫我找康先生都是说你们康先生,你们康先生的嘛。我是一时说习惯了。” 两个人手拉手往楼上走,苏三心想,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这位梅琳小姐对严樱的态度很不好,梅琳既然是追求康先生那应该对他的助手百般巴结才对,怎么能是这个态度,那么原因也就只有一个,恐怕是梅小姐将严樱当成竞争对手了。 看来严樱虽然说对恋爱没有任何感觉,可其实对康先生还是不同的。 楼梯果然是吱嘎吱嘎的木质楼梯。 苏三跟着严樱走到二楼,向下看着说:“这楼梯和这楼的布局到是很洋派的,看来这大户人家可不是土财主。” “那是当然,这园子原来的主人听说早年还是留美学童呢,后来在北洋政府做过事,算是世家大族出来的,这院子是给他家女眷盖的。” 苏三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里还有彩色花玻璃,和玉兰花瓣一样的大吊灯,想着外面的飞檐,还真有点中西合璧的样子。 蝙蝠公寓 (二 ) 严樱的房间在四楼,因为是助教,住的是二人间,只是原来的同屋出国读书去了,一直没给她再安排人。 严樱指着对面的床道:“孟小姐出国读书去了,正好床空下来。” 说着掀开自己床上的铺盖,抽出一条厚褥子来铺到另一张床上。 毓嵬和罗隐大概还要在成都逗留几天,苏三这几天打算在严樱这好好休息一下。 严樱铺完床又打开柜子找出一条毛毯道:“这还是我爸爸当年用的军用毛毯呢,正经的德国货。”严樱的爸爸是个军官,后来战死在常德。 苏三抚摸着军绿色的毛毯,这的确是一条很好很厚实的毛毯,还有淡淡的羊毛气味。 “你妈妈还好吗?”苏三记得严樱的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发尾烫着小弯,穿着米色的毛衣,将米花糖和饼干拿出来招待她们这些小客人,还很体贴的泡了一壶红茶,让她们在小花园里有个像模像样的下午茶。 严樱垂下了眼帘,表情看不分明:“妈妈已经去世了,是乳腺上的病,最后动手术也没能挽救她的生命。多年前的事,也正是这件事激励我弃文从医,我要做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 “对不起,我不知道。” 苏三急忙拉住严樱的手,她抬起头来,眼角有些潮湿,冲苏三笑一下:“没事的,都过去了。” 之前苏三和严樱联系是还有些奇怪,严樱的爸爸战死后,家里日子还算过得去,也有一笔抚恤金。怎么过了几年她的生活会很辛苦呢,现在想来应该是她妈妈的病耗尽了全部的钱财,她现在只能半工半读的来完成学业。 苏三心知严樱心高气傲,忽然落入困顿是不会接受朋友的帮助的,她看着那褥子和毛毯,心里琢磨着等走的时候将钱塞在里面应该可行。自己毕竟工作了,能够挣钱帮助严樱了。 严樱道:“看我,又提到陈年往事了,哎,说说你的那位罗先生啊,看着像是个公子哥,我们同学中好几个早早去做少奶奶了,你不会也想吧,不过我看你可不是甘心做少奶奶每天看电影打牌的。” 苏三笑道:“何止啊,我还要去捧戏子,每天抱着一箱子钱坐第一排,哪个小生俊俏我就大把的扔钱砸死他。” 严樱噗嗤一声笑了,伸手去捏苏三的脸,两个女孩子笑成一团,时间彷佛又回到无忧无虑的中学时代。 “你累了吧,我去打点热水泡茶,你先躺会,休息一下。”严樱拎起了暖瓶。 “我和你一起去啊。” “哪有让客人去干活的道理,等着吧。我们学校伙食很好的,中午食堂有红烧排骨。” 严樱拎着暖壶出去了,苏三便如她所说,躺在铺好的床铺上。 已经入了秋,可成都这个天气床上还挂着蚊帐。 苏三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看。 白色的蚊帐,因为挂的久了,略微有点发黄。 挂蚊帐的铁钩子却磨的锃亮,苏三想这时间消磨产生的变化还真好玩。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汇聚在一个铁钩子上,因为她闻到一点淡淡的血腥味。这血腥味很微弱,几乎不可闻,她能闻到也实在是天赋异禀感觉超乎常人的缘故。 顺着那气味,她的目光锁定在一个铁钩子上。 苏三看了眼门口,急忙站起身,脱了鞋子站在床上翘着脚去看那铁钩子。 果然,在那铁钩的里侧有几个小小的黑点,苏三用指甲刮了一下,凑到鼻子前一闻是血迹。 女孩子的床铺周围出现血迹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个铁钩子的位置明显太高了。 月经之类的血迹是不会溅到那里去的。 就是普通的小伤口也不会影响到那里。 苏三坐下,盯着那铁钩,心想怎么才能让那里溅上血迹,除非的是砍剁导致。 一个人仰面躺在这床上,被利器砍剁的话,血迹是会飞到那铁钩子上。 她这样一想急忙看向床铺四周,嗯,泛黄的蚊帐,虽然因时间发黄可也没有血迹,干干净净的,凑上去闻一下,只有灰尘的味道。 周围的铁栏杆也是干干净净,有冰冷的铁腥气,一处还沾着那个蚊子的尸体,这一切都很正常。 是自己多想了吧? 苏三摇晃一下脑袋,想将这些可怕的想法从脑海里摇晃出去。 “水来了,你洗洗脸舒服一下吧。” 严樱拎着暖壶进来,看苏三坐在床上,笑道:“这帐子好久没洗了,要是早知道你来我就彻底打扫一下,呀,都是灰尘,千万别摇晃它,小心灰尘落了眼去。” 严樱说着去自己床下拿出脸盆,拎起暖壶往里面倒热水。 忽然,喵的一声,从门口窜进来一只大黑猫,径直向苏三扑过来。 苏三吓了一跳,往旁边一躲,那猫就冲着苏三的方向喵的又叫了一声,接着跳上床铺,站起来两只前爪向上够着,一挠一挠的。 “这死猫!” 严樱急忙放下暖壶,冲过来嘴里喊着:“走开走开,死猫。” 黑猫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严樱,目光炯炯,喵的叫了一声,放下身体,全身拱了起来,尾巴也绷直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严樱回头看到墙角的笤帚,便一把拎起,打向那猫。 猫又是喵的一声,挑衅一样冲严樱叫,在笤帚要打向它的那一刻,轻轻跳下床,迅速从窗口逃了出去。 严樱这才松口气,急忙关上窗子和门,将笤帚扔到墙角,拍着胸脯说:“这只猫太讨厌了,总爱东窜西窜的,烦人的很,也不知身上带了多少细菌,脏死了。” “哪里来的猫?” “看楼的林小姐养的,那个老女人阴阳怪气的,养的猫儿也是这般讨厌。” 苏三则盯着刚才猫站起来的地方,心想它用力伸爪子往上够的样子好奇怪,它是想够什么呢? 若是那上面吊着个什么东西,或者是人,它这个姿势就很说的过去了,可是现在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一只手搭在苏三肩上,苏三吓得抖了一下,严樱笑道:“想什么呢,倒把自己吓一跳,水温正合适,来洗个脸,等会带你去吃饭。” 蝙蝠公寓 (三) 苏三洗过脸,严樱已经拿出自己的几样化妆品,乳霜、粉饼和眉笔口红。苏三拿起一样看了下惊道:“呀,都是蜜丝佛陀的,我说樱子,你很有故事嘛。” 严樱笑道:“什么故事?我有故事你可有酒吗?没有的话就把你挂起来风干了做腊肉下酒。” 苏三摇头:“我不算胖,肉干了会很柴的,不如你肥瘦均匀都是小五花,一定好吃极了。” “好啊,你这坏丫头,你想说我胖!” “天地良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人家明明是夸你增之一分太肥,减之一分太瘦,纤秾有度,大美人呀。” “哼,你们写文章的人那张嘴啊是最不能信的,能把鬼话都说出花来。” “你这才弃文从医几年啊,叛变的这么快。” 严樱听苏三这么说,忽然扭捏了一下,柔声说:“反正都是这样的嘛。” 苏三看她一副小儿女的娇羞模样,便笑道:“我说你有故事,果然没错吧,这副样子,春心荡漾的样子,莫非你心里的那个也是写文章的,拜托,现在是在秋天呀。” 这时就听楼下一个沙哑的女声喊道:“严樱小姐,电话!” 严樱急忙打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回头道:“呶,这就是值班室的那老女人,黑猫的主人。我去接个电话啊。” 说着一阵风似的往外跑。 看着她雀跃的样子,苏三想一定是个男人的电话。 士为知己者女为悦己者容。严樱的妈妈是个很温柔很会打扮的女人,在苏三的记忆中她永远都是柔柔弱弱,穿着得体的旗袍,妆容精致。偏严樱过去性格酷似她那位黄埔三期的父亲,粗门大嗓,从来也不注意打扮,中学时还是一头短发,长胳膊长腿,男孩子一样扔来扔去。这次看到她整个人都渐渐显出了女人味,头发是小波浪,穿着质量很好的连衣裙,用的化妆品都是蜜丝佛陀这样的舶来品,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苏三用了点霜,匀了脸,就见严樱推门进来道:“哇,竟然是你的那位密斯特罗,他真是神通广大,怎么知道这边号码的。” 说着拉着苏三下楼,边走边说:“那个老女人,过去就总和我找别扭,这次又这样,喊人也不说清楚点,害得我跑上跑下,真是的。” 苏三道:“哎呀,对不住了,密斯严,都是我不好,不过呢,据说爬楼梯能减肥的,你这也是间接受益嘛。” “嗯,倒也是。” 严樱答应了一声,立马反应过来:“好你个坏丫头,你又在说我胖!”俩人嘻嘻哈哈到了一楼值班室,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衣女人瞪着她们喊道:“能不能快走几步,这电话是公用的,可不能被你们老占用。” 苏三急忙小碎步跑进拿起电话。 严樱则不让分地说:“林小姐,明明是你刚才喊话有问题,害得我又跑一趟,哦,你还有道理了是吧。” 林小姐一张瘦长脸,肿眼泡,看着就很难相处的样子。她咧一下嘴:“你是读书人,你说什么都是了,我们乡下来的,怎么都说不过你们,哎呦呦,这一天给这些女娃子跑腿,茶都没得喝,好话也没得,这都是爪子哦。” “嗯,知道啦,你也要小心,对了,要看住毓嵬啊,可别叫他惹上麻烦。” 苏三在一边叮嘱道。 “喂,不带这样的,别以为你们甜言蜜语我听不见,什么看住我啊,我是三岁小孩子吗?”电话另一头传来毓嵬的声音,苏三能想象到他瘪着嘴一副受委屈的表情,忍不住轻轻笑了。 “好了好了,你比三岁孩子危险多了。”苏三放下电话,看到严樱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你怎么笑的那么古怪。苏三奇道。 “咦,那位罗先生好粘人的样子,你们呀……” 严樱挤挤眼睛,苏三拉着她往外走,林小姐冷冷一笑,等她们走出去,在后面呸了一声:“贱货。” 这声音虽轻,可苏三任何感觉都比常人敏锐,闻言忍不住回身去看,看到那林小姐对着她们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做完那手势,林小姐发现苏三回头,急忙转过身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苏三低声说:“这个林小姐,果然是个古怪的人啊。” “是呀,这老女人,就是看女学生们都不顺眼,凡是比她年轻的小姐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见到英俊点的男人就迈不动步子了。” 正说这话,喵呜一声,一只黑猫嗖地从楼梯上窜下来,一下子跳到苏三面前。 苏三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就是林小姐的那只黑猫。 那黑猫在苏三面前站定,黄绿色的猫眼冷冷地盯着她。 接着舔了舔嘴角,像是吃了什么好东西。 苏三看着它舔嘴角,发现它一边的胡子是红色的。” 苏三指着那猫说:“樱子你看,它的胡子是红的。” “谁知道跑到谁的房间,祸害了口红胭脂的,这个猫四处乱窜,我早就和林小姐说过,再不好好管它,下次跑到解剖室看我不活剥了它的皮。” 那猫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伸出爪子对着她晃晃。 苏三喊道:“樱子,截住它,这猫身上的是血。” 严樱愣了一下:“这里是医学院,血什么的很常见,也许是跑到哪个实验室碰倒了实验器具呢。” 苏三闻到猫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中还带着一股臭气,这可不象是实验器具中的血液,这血液已经发臭了呢。 这时林小姐从走廊一头跑过来,嘴里喊着:“有什么不满冲我来,码倒(欺负)我的猫爪子哦。” 严樱翻了翻眼睛:“苏苏,你看看,这人多不讲理。” 林小姐心疼地抱起黑猫,忽然啊了一声,急忙又弯腰将黑猫放在地上道:“天啊,宝贝,可是对面这俩坏家伙打了你?怎么都是血!” 苏三哭笑不得,这才几句话的功夫,我也成坏人了,这林小姐还真是不招人喜欢。 猫是黑猫,林小姐穿着也是黑色的裙子,有点像修女,谁也不知道这血到底是多少,只见林小姐双手上已经沾满了血,还往下滴着。 这猫,简直就是在血水里洗了个澡的感觉! 这可不会是打翻了有血的实验器具吧,这样的器具得多大,里面要装多少血液啊! 蝙蝠公寓(四) 林小姐抱着她的黑猫兀自尖叫着。 这声音就像是锅铲子铲锅,尖细又凄厉,苏三实在忍不下去,喊道:“别喊了!” 这叫声太过凄惨,一楼有房门打开,胆大些的女孩子探出头来问:“林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林小姐牙齿都在格格作响。 “血,都是血,天啊,莫不是有人死了。”林小姐叫道。 “也有可能学校餐厅今天杀了一口猪。” 严樱面无表情地说。 她是助教,经常带着学生上解剖课,血液这些,对她而言不只是红颜色的液体罢了,不会有什么恐慌。 “你从哪弄得这一身?”苏三盯着那猫,低声问道。 那猫被主人扔到地上,委屈地凑上前去,靠着林小姐的黑色长裙蹭来蹭去。 林小姐完全吓呆了,啊啊啊指着猫却说不出话来。 她穿着黑衣服,血液沾染上并不能看出,但是她盯着自己的满是献血的双手,再看看湿漉漉的黑猫,已经想象到自己一身血迹的样子。 严樱似乎很享受林小姐被吓到的状态,拉着苏三就说:“我们走,让林小姐在这静一静吧。” “不,不要走。” 林小姐声音颤抖,多了几丝祈求的味道。 有女生走了出来,看到林小姐满手献血,呀地叫了一声,还有人喊道:“林小姐,你莫不是杀了人?” 林小姐平时要求多多,见到男生送女生回来就不给好脸色,有时候还要厉声训斥几句,是以这蝙蝠公寓的女生多是讨厌她的人,闻言立马有人跟着说:“是呀,是呀,林小姐莫不是杀人了,怎一手血。” 苏三说道:“这些血不是新鲜的,已经有腐臭的气味了,要是杀人,怕是这人已经死了一段时间。林小姐,你的猫除了去宿舍,一般还会去哪里?” 林小姐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她摇摇头道:“它是活物,又那么灵巧,去哪里我也不晓得咯。” 走过来的几个女生见苏三板着脸,虽然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是气势上看着还是很专业,便有人问:“林小姐,你的猫儿是从哪个方向跑来的你总是晓得的吧?” 林小姐抬手指向苏三和严樱:“她们,问她们。” “严小姐?和严小姐有什么关系?” 严樱嘴一撇看向苏三道:“看看,这才叫好人不能做呢。” 话是这么说还是指着楼梯道:“是从楼上来的,咱们顺着血迹找找呢。” 楼梯也是暗红色,但是因为年代久远斑斑驳驳,露出原木色的地方应该很容易找到血迹。 几个胆大的女生也就顺着楼梯往上走。 一楼二楼没有猫爪子的痕迹,从三楼楼梯开始斑驳的地面上开出现染血的猫爪痕迹,像是一朵朵梅花一路向上,一直到四楼楼梯上。四楼楼梯正对着的是一道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房间一共有24个房间,严樱住在最尽头的424房。 424读起来不太好听,学生们都拒绝入住。严樱是助教,要以身作则,只能被分到那里。 走廊里是本色的水门汀,要是猫是在四楼某个房间弄了一身血,血脚印的痕迹应该很明显,女学生们好奇地几乎趴在地上寻找,但是水门汀地面上依然是很干净的。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四楼的楼梯。楼梯正上方是一个班天窗。 四楼走廊没有脚印的话,猫就是从天窗下来的。 一个妹子指着天窗,声音有点发抖:“那上面,有什么?” 是啊,苏三也看着天窗上的花玻璃,心想那上面能有什么呢? 林小姐匆匆往下跑,边跑边喊:“我去找人!” 过了一会,还不见她回来,严樱打个哈欠道:“烦死了,那只猫四处乱窜,天知道去了哪里,没准是跑到实验楼去了,跳进解剖室的池子洗个澡也说不定。” 一个女生怯生生地回答:“可是严小姐,那猫身上好像并没有福尔马林的气味呀。” 医学生们最熟悉的恐怕就是福尔马林的气味。 解剖课上,这种气味熏得人眼睛疼,不停的流泪,对这点严樱应该是最了解的。 她拉着苏三说:“走吧,咱们回房,我早就说这个老女人最讨厌了,你看,和她扯上就没好事,人讨厌,她养的猫都那么烦人。” 严樱拉着苏三就要回房间,就看着林小姐带着两个男子往楼上走,一个男子还扛着梯子。 “是总务处的人,看来是去搬救兵了。”严樱在苏三耳边低语。 那几个胆大的女生迎上去说:“这楼顶上怕是有古怪。” 总务处的人放下梯子,一个人扶着梯子一个人顺着那梯子从天窗上了房顶。 很快,屋顶上发出一阵惊呼声。 那男的连滚带爬地顺着梯子下来,最后简直是直接从梯子中间跳下来,摔在地上,顾不得喊疼,指着上面道:“天啊!人皮!人皮!” 所有人都惊呆了,人皮,这是什么意思? 苏三最先反应过来,急忙问道:“你是说上面有一种人皮?人的皮?” “对!”那人忙不迭的点头,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总务处的人都是外聘来的工人,不像医学生们上过解剖课,很显然他被吓坏了。 “开什么玩笑,好端端的楼顶怎么会有人皮。” 严樱不相信:“你们知道,将完整的人皮剥落需要花费多大力气和时间吗?不可能的。” 林小姐摇晃着那个工人:“到底是爪子?” 那人磕磕巴巴地说:“就是……人皮,我没看错。” “那是谁的皮,你可认得?”苏三问。 那人几乎要哭了出来:“我的老天爷,哪里敢仔细看,看着一张皮,以为什么透明的雨衣,走过去摸一下,仔细一看就是个人啊,有手有脚,啷个还敢再看咯。警察,去报警,出大事咯!” 那人大口喘着粗气。 苏三想,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这么说屋顶真的有一张人皮,而那只黑猫是在人皮上打了个滚才弄的一身的血,而那张人皮应该在屋顶好几天了,这才有了腐臭的气息。 林小姐和几个女学生又去找人。 严樱看向苏三,双手一摊道:“好心情都被破坏了,苏苏,你不会怪我吧,留你在这里却遇到这样的晦气事。” 苏三则摇摇头道:“你还不了解我吗,对什么事都很好奇,我是个专门报道各种奇怪事情的记者,猎奇就是我的日常生活,樱子,我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呢。” 很快,总务处保卫处的人都来了。几个人七手八脚的上去,从屋顶找到一张皮。 在场的几个医学生都沉默不语了,她们看的很清楚,这的确是张人皮! 蝙蝠公寓(五) 人皮呈灰褐色,褐色是因为上面本来有些血,昨天刚好下过雨,里面积攒了不少雨水,干了的血迹就成了血水,人皮也泡软了一些,那猫一定是在上面待了很久,骨碌一身的血水。 人皮手脚俱全,只是头部的脸皮没有剥下来,看不清模样,不知道是谁。 严樱总给学生做解剖示范,对人体组织非常熟悉了,走上前去拨拉一下那人皮,林小姐吓得缩着脖子,抱着胳膊急忙退到一边去。 “应该是个男子,身高嘛,一米七八一米八左右吧。年纪不会太大,三十多岁……” 严樱站起身道。 学校的人张罗着去警察局报案,女学生虽然都上过解剖课,可看到一张几乎完整的人皮还是吓得哆哆嗦嗦,挤成一团。 “怕什么啊,怕成这样,你们怎么上的解剖课的?”严樱的眼光从她们身上划过,表情严肃,女学生们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点的辩解道:“严小姐,我们就上过那几节课,还没有独立操作过呢,当然害怕啦。” “下午还有一节解剖课,是你们班吧?”严樱正色道。 那女生吐吐舌头:“严小姐,你不要这样啊,吓唬我们呢。” “何止啊,今天下午的课你来给我做助手。” 那女生倒也硬气,小脖子一梗:“助手就助手,我能有独立操刀的机会吗?” “有,康先生那我会说的。” “康先生的课!” “康先生的课,我们可以旁听去吗?”几个女生一听是康先生的课,忘记了害怕,开始叽叽喳喳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苏三一看,原来是上楼那会差点撞上的梅琳。她手里夹着书本,看到楼道里的众人面露惊奇。 那几个女生看到她,竟然都不搭理,直接将头扭过去。 苏三心想看来这梅小姐和大家关系都不好啊。 梅琳见没人搭理自己,也不生气,昂着头往前走,看到地上那人皮,吓了一跳。 ”这……是谁啊。”她指着那人皮问。 严樱冷冷地说:“我眼拙看不出是谁,你知道是谁吗?” 梅琳死死地盯着那人皮,嘴唇微微发抖,她弯下腰去,仔细看着。 总务处的人问:“你能认出来?” 梅琳蹲下身子,伸出手去,轻轻抚平了那人皮腰部的一道褶子,脸色猛地变了。 苏三问:“梅小姐,你知道这人是谁?” 梅琳掩口大哭起来。 她刚刚可是用这手抚过人皮的,现在竟然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苏三看的胃部开始翻腾。 照常理说这人皮被剥下来,血也都干了,一般人是闻不到气味的,但是昨天下过雨,浇上了雨水,成都的秋天下雨天是很闷热的,苏三闻着这人皮就有浓重的腐臭气息,看着梅琳用摸着人皮的手掩口,苏三看看周围,果然除了严樱,其他的人也都脸色古怪。 “这,是康先生!” 梅琳说完又开始哭起来。 严樱冷笑:“是康先生,这人皮脸都没有,你怎么就知道是康先生。” “那是因为,因为……”梅琳说到这停住了盯着那人皮,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三想到她刚才用手抚平人皮腰部的褶皱,便问:“可是那腰部有什么特征?” 严樱闻言也蹲下身子去仔细看那腰部,只见人皮的腰部有三颗并排长着的红色小痣。 “哦,这里有三颗红色的痣呀。是你认识的人?” 围观的几个女同学刚才因为害怕没有仔细看那张人皮,一听严樱说那人皮腰部有三颗小痣,有两个女生当即变了脸色。 苏三站在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对面女生脸色变了,便问道:“也是你认识的人?” 另一个脸色不好的女生听苏三这么问,猛地一把拉住那女生的袖子:“你说,是不是你和他也……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那个女生被她摇晃着,眼泪掉了下来:“你好意思问我,你自己是什么,人家可是有太太的。”说着她指向梅琳,“梅小姐,你也知道这三颗小痣,你和他……” 梅琳看着这两个女生,疯了一样冲向她们,抓住一个人的衣领子,伸手去挠人家的脸。 方才还是冰清玉洁一样的高傲女子,怎么瞬间变泼妇了? 苏三急忙喊着:“你们快点拉架啊。” 严樱则笑呵呵地说:“打吧,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才叫好看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呸。” 林小姐人虽然刻薄,可毕竟是这公寓的管理员,看到女生们打架伸手去拉架。 总务处的人喊道:“你们可是成都乃至全国最好的医学院的学生,不是市井泼妇,不丢人吗?” 三个女生势均力敌,撕扯几下都占不到好处,自己松开了。 梅琳脸上都是泪痕,眼皮下还被另一个女生挠了一把,两道血痕,很是狼狈。 “康先生腰部有三颗红色小痣,我记得很清楚,现在康先生都死了,你们也就说实话吧。” 那俩女生看看众人,尴尬地点点头:“对,康先生的腰部就是有这样的标志,和这个上面是一样的。” 她们指着地上的人皮。 这会功夫,警察已经到了,向总务处的人大致了解了情况,便要给大家去学校办公室挨个做笔录。 苏三和严樱也要做的。 做完笔录已经是下午了,严樱很愧疚地说:“我也没想到遇到这种事,害得你中午饭都没吃。” “现在吃也不晚啊,走吧,去吃饭。” 严樱看向苏三:“你竟然不害怕啊。” 苏三笑笑:“我经历了太多的案子,这点还吓不到我。” “真佩服,我是每天做解剖的不怕这些,想不到你的胆子也这么大。”说到做解剖,严樱拍了自己的脑门,“天啊我忘记了,下午我还有一节课。” 光凭这三个女生的证词也不能现在就证明那人皮就是康先生的,康先生的课严樱还得去上。 “抱歉,苏苏,我现在要马上去上课,你先自己在门口馆子吃点饭,回我宿舍休息好吗?真是不好意思啊。” 严樱交代完就急匆匆地往解剖教室走去。 蝙蝠公寓 (六) 严樱赶到解剖室,学生们还没有到,她长出一口气,打开抽屉取出钥匙,拎着哗啦啦的就往地下室走去。 解剖室在教学楼一层的尽头,它对面是一扇门打开后福尔马林的气味就扑面而来,这里有个很大的池子,用来存放尸体,下面是台阶,黑漆漆的,像是通向地狱。严樱摸着墙上的灯打开,这时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严樱吓了一跳,万幸她是医学生出身,并不信什么鬼神,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到苏三,长出一口气:“姑奶奶,你想吓死我啊。” 苏三指着下面:“这下面是……存放尸体的地方?” 严樱点点头,想到苏三胆子大好奇心重,便笑道:“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去看看?” “我可以下去吗?符合规定?” 严樱眼睛一转:“你不是记者吗?这个可以算是采访的一部分。不过我不能保证你下午还能吃得下去饭。” 苏三当然想下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反正可怕的场景自己已经见过太多了,不多这一次,她捂住口鼻,硬着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跟在严樱的身后,一步步往下走去。 下面有一个很大的水泥池子,里面漂浮着几具呈深褐色的尸体。 桌子上的容器中浸泡中心肝肺甚至还有胎儿的标本。 虽然多次见过凶案现场,但一下子看到这些,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苏三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眼睛也不太敢往那池子里看。 福尔马林保持尸体,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和活人无异,栩栩如生什么,只是指的尸体的生理形态不包括外表。(这里提醒读者,考古工作者形容干尸湿尸,最爱用这四个字形容,千万别信(*^__^*)嘻嘻……) 严樱戴上一副橡胶手套,拎起挂在池子边的钩子,在池子里搅合一阵,忽然惊道:“咦,怎么好像多了一具。” 苏三惊道:“不能吧,这玩意……” 她刚想说这个还能多,忽然想到方才的那张人皮,急忙看向严樱。 果然,严樱也睁大眼睛看着她,俩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处。 “不能吧?”严樱也说了一句,像是给自己增强信心。 她指着一边的柜子说:“那里有手电,你帮我照一下,这些我都认识,看看有没有陌生的。” 这话说的,苏三默默在心里给她竖起大拇指,中学时代怎么就没发现姑娘你还真是女中豪杰呢。 苏三走到那柜子前,这屋子里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简直要了她的命,她犹豫一下捂住鼻子问:“这里面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吧。” 严樱回头笑了一下:“这地还有比我更古怪的吗?”苏三想想也是,她拎着铁钩子扒拉尸体的动作简直没法看。 苏三猛地一下拉开柜子,还好,里面只放着手电本子墨水都杂物。 苏三拿起手电打开照着那池子,脸却侧向一边,眼睛不往那池子里看。 严樱专心地用铁钩子将一具具尸体勾起来仔细看。 这时苏三闻到一股血腥味。 刚才顺着台阶走下来,到处都是福尔马林气味,这会忽然掺杂进来血腥味,苏三急忙看向四周,接着她的目光定到自己手上。 血腥味是从自己手上传来的。 而自己手上拎着的只有手电。 苏三急忙翻过手电去看,严樱喊道:“喂,别乱动啊,我这正捞着呢。” 苏三拎着手电喊:“樱子,这手电上有血!” 苏三在手电筒上发现了几点血迹,像是人的指痕。 “等会,你再照着一下啊,别动,别动,捞上来了,这一个……哦,新面孔,是你吧。” 严樱用铁钩子勾起一具尸体,这尸体呈酱色,鼻子眼睛嘴唇都不见了,形成五个窟窿。严樱用力将尸体往外拉,忽然啊地叫了一声,手上一松,那尸体带着铁钩子一起掉了下去。 “你这才捞上来怎么就扔了。”苏三觉得奇怪,严樱好像是受到了惊吓,她胆子那么大,什么样的尸体能吓到她。 “那尸体,没皮!”严樱带着口腔喊道。 没有皮的尸体!苏三也吓一跳:“老天啊,莫不是你们那位康先生!” “眼睛鼻子嘴巴都不见了,看脸型像,皮也不见了,八成就是了!吓死我了,怎么能是康先生呢!他为什么在这里?谁杀了他?” 苏三指着手电道:“你看,这手电上有血迹,像是指痕,你们这好像没有新鲜的人体器官,难道这凶手曾经拿过这个手电。” 严樱一把抢过手电,看了一下:“不错,是手指印,是有人打着手电将康先生的尸体扔了进去。报警,我们要报警找警察。” 严樱顾不得摘手套转身就走。苏三跟在她后面,忽然砰的一声,外面的门被关上了。 苏三惊道:“呀,门被关上了!” 严樱大惊,这解剖室的大门异常的厚,一旦被关上在里面怎么喊叫外面都听不到的。 她匆忙跑上几步,可是已经晚了,门被关上了,接着是铁锁链哗啦啦的声音,锁头被人从外面锁上! “开门,开门!” 严樱拎着手电用力砸门。 砰砰砰,门响了几声,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怎么办?这个门很难打开吗?” “门很厚,里面怎么喊外面都听不到的。是有人故意将我们锁在这里!” 严樱大怒。 “会是谁?谁这么做?平时这个解剖室是谁管理的?” “是我,钥匙在我这里。”严樱回答道,“我平时过来清洗收拾,算是我的工作,钥匙……” 严樱想了想:“也许别人有这里的钥匙,毕竟解剖室而已,没人会到这里捣乱,我平时讲课是钥匙就放在一边,被人拿走也说不定,哦,不对,康老师那也有钥匙!如果有人杀害了康先生,拿走钥匙也是极有可能的。” 对,就是这样,有人杀了康先生,将尸体运到这里,甚至可能在这里扒去了康先生的皮,然后将尸体扔进了福尔马林池子,接着清理打扫了一切痕迹,唯一遗漏的是打着手电干活时不小心将血指印留在了手电筒上。苏三想到。 蝙蝠公寓(七) 两个人在门口敲了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 严樱气恼地一把将手电筒摔到地上。 “没用的,外面什么都听不到。” 苏三急忙去捡那手电,埋怨道:“你摔它也没用啊,而且这个是证物,不能破坏。” 这手电倒是很结实,被严樱扔到地上什么事都没有。 苏三捡起手电,关上按钮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严樱已经失去了耐性,坐在台阶上一筹莫展:“等吧,等有人发现我们。哎,解剖课老师被人关在这里,传出去都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就在这时,灯忽然灭了,整个地下室都黑了下来。 “有人断了电!天啊,这鬼地方待的久了会被熏死的。” 不错,这房间的福尔马林浓度非常大,电断了,排气扇不能工作,气味越来越重,真可能把人熏死,现在苏三的眼睛就开始不住流泪,她伸手擦了一下,鼻子也很不舒服,透不过气来。 她摸索着也坐到台阶上,故作镇定地开着玩笑:“樱子,我过去以为解剖课就是看到点吓人的东西,想不到这鼻子眼睛都跟着受罪啊。” “那是啊,上课的时候大家都跟着流眼泪,太熏人了。” 说到这里,严樱散口气:“看看,现在排气扇不工作了,咱们俩很快也得和他们一样。” 她指的是池子里的尸体。 “不会的,你失踪了总得有人找啊,等会不是还得上课吗?” “你说的也是,我们就等吧。” 地下室里伸手不见五指。周围笼罩着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眼睛鼻子都被熏的失去了知觉,黑暗是最容易让人心生恐惧的,尤其是在这里,和她们一起融入这黑夜的是一池子的教学用的尸体,玻璃器皿中的各种人体组织标本。一想到这些,苏三就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你冷吗?” 严樱忽然靠了过来。 苏三吓了一跳,急忙摸着自己后脖子说:“樱子,我有点慎得慌,好像有人对着我脖子吹风,凉的。” “你那是颈椎病吧。”严樱轻声笑了一下,一只冰凉的手摸到苏三的脖子上。 “你干嘛啊,我痒。” 苏三问。 “痒?难道你福尔马林过敏?”严樱叫道。 苏三一愣:“你手啊,你摸的我痒。” “我没摸你啊,我戴着手套呢,对,我得摘掉手套,这忙乎的都忘了。” 接着是脚步声响起,严樱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你把手电放哪了啊。” 苏三只觉得浑身冰冷,她脖颈上明明还有一只冰冷的手。那只是柔柔的软软的冰冷刺骨,从她的脖颈轻轻滑过,苏三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喊叫出声音。 “手电就在桌子上。” 苏三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严樱拿到了手电,打开,苏三喊道:“你照我,照我这边!” 严樱不明所以,举着手电向苏三照去:“你怎么了?” “你没看到什么?” “没有啊?有什么?” 严樱不明所以,拿着手电对着周围一阵扫。 正好照到架子上的一个玻璃罐,那里面装着一个早产的婴孩,脸紧紧贴着玻璃,还有点扭曲,鼻子压的扁扁的,眼睛半睁着,苏三吓了一跳,呀地一声跳了起来。 严樱本来不害怕,被她这么一下也跟着左顾右盼,手电扫来扫去。苏三摸了自己的脖子一把,上面什么都没有,一定是刚才太紧张了。 一团漆黑的环境里,手电光晃来晃去容易叫人头晕目眩。 苏三按着太阳穴:“好了好了,樱子你可别晃了,我头疼。” “那是福尔马林熏的。” 严樱走到她身边坐下:“这在熏一会,咱们都成熏肉了。福尔马林味的熏肉,没人敢吃,你说要是埋到地下虫子都未必啃吧。” 严樱说完格格笑几声。 “哎,你怎么不笑呀。” 她捅了苏三一下。苏三呀地一声,严樱道:“你想吓死我啊。” “你恶人先告状啊,别动手动脚的,这地慎得慌,谁一碰我,我就炸毛。” 饶是严樱总和尸体打交道,在这黑暗的环境中待的久了也开始沮丧起来。 两个人靠得越来越近。 严樱被熏的有点模糊了:“对不起,苏苏,你不该来找我,你要是不来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也许是我连累的你呢?”苏三像是自言自语。 “你连累我?呵呵呵,就是为了安慰我也不用说这种假话,你才来成都,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连累我啊。” 苏三心道,自己曾经差点被一个退役的川军杀害,想杀自己的那位小姐当年可是在成都生活过的,也许那个躲在黑暗处的人,目标是自己呢? 这样胡思乱想,苏三只觉得头越来越疼。 她用力按压着太阳穴,眼睛不住流泪。 “苏苏,你很难受吗?”严樱轻轻搂住她肩膀,“来,靠一会吧。” 她开始心浮气躁,现在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苏三已经被熏得几乎昏睡过去了。 耳边严樱大声说:“苏苏,别睡着,别闭眼睛。” “嗯……”苏三有气无力地答应着,眼皮却越来越沉。 “啊,人在这里!”忽然背后显出一道亮光,严樱回过头去,只见光线中无数灰尘在空中飞舞,她苦笑一下心想,这些灰尘怕也是福尔马林气味的吧?真是要把人熏死了。 “她怎么了?”一个高大的男子进来,接着灯也亮了。 “她熏得迷糊了,罗先生,你怎么来了?哎,万幸你来了!” 严樱高兴地说。 罗隐将苏三一把打横抱起,大步就往外走,门口聚集了很多人,有警察也有学生。 “严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被关在这里了?” 一个男生问。 “里面,里面!” 严樱指着地下室,焦急地看向警察。 “康先生的尸体,在里面!” 她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虚脱了,靠着墙壁站着,大口喘着粗气。 那警察大惊失色:“什么,这里有尸体? 严樱一愣:“你们不是为这尸体来的?” “严小姐,你还不知道,后山上发现了尸体,死的是我们班的马宁!” 一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说。 蝙蝠公寓 (八) “什么?马宁?” 严樱愣住。 那警察急忙追问:“这位小姐,你说这里有康先生的尸体,你说的康先生可是这个学校的神经学教授,康学汝先生?” “对,就是中午那会发现的人皮,不是都说是康先生的吗?果然是的,我在池子里发现了康先生的尸体,头部以下的皮已经不见了,那张人皮果然康先生的,你们快去看尸体吧。”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一个说:“你带路。” 严樱经常闻福尔马林,对这个气味的忍耐性比苏三要强大很多,这会已经基本恢复了,便点点头带着他们往下走。 学生们听说下面发现了康先生的尸体,都围了上来,有几个胆大的男生跟着,边走边和严樱讲马宁的事情。 “严小姐,你说多奇怪,昨天我还见到马宁了呢,好好的,怎么会跑到后山自杀呢。” “对呀对呀,马宁昨天看着心情挺好啊,还和我说要晚上一起喝酒。:” 严樱发现,原来几个男生也会这么碎嘴子。 听他们说马宁自杀,她急忙问那警察:“警察先生,马宁真的是自杀吗?” 马宁是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被同学们背后戏称为双璧之一。 这双璧另一个之一就是康学汝先生了。 这位康先生风流倜傥,谈吐文雅又风趣,在广大女生间非常受欢迎,就连严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其实也是有一点幻想的。只是康先生太能招蜂引蝶,她见自己没有任何希望又不想真的去破坏人家的家庭,正好有人追求她,也就放弃对康先生的那点子非分之想。 只是作为康先生的助手,日常接触多多,这位康先生是标准的桃花眼,对谁都是含情脉脉,哪个女性不希望总被这样的人关注,因此严樱也多次被康先生撩拨的春心荡漾,只能强自压制让自己不要想入非非。 这样想着已经走到大池子前,严樱指着池子道:“呶,人就在里面咯。” 那俩警察面面相觑都显出不自然的神色。 他们是警察,见过很多尸体,但是这种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一池子尸体,还是叫人心里发毛。 老警察干咳一下说道:“那个,这位小姐,麻烦你,你说的康先生尸体到底在哪呢?” “这里面啊。哦,不好意思,铁钩子没了。你去找总务要个铁钩子去。” 她吩咐一个学生道。 学生领命而去,严樱看两个警察一脸严肃,便寻找话题。 “警察先生,你们也认定马宁是自杀的?” 年轻的警察说道:“有遗书啊,身上带着遗书呢。” 老警察又干咳一声,年轻警察不吭声了。 严樱脑子里迅速运转:康先生死了,怕是死了几天,自己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大前天,那天他吩咐准备脑神经方面的解剖人头,说今天上课用。然后昨天,很有可能是晚上,班里的学生马宁在后山自杀了! 这一切是巧合吗? 严樱想的脑袋疼,心想这事还是要苏苏来解决吧,我这头脑可实在转不过来。 且说罗隐抱着苏三,在学生们的指点下直奔医务室。 这医学院的医务室当然是很不错的,医生也很有经验,见苏三双目紧闭脸色煞白一身福尔马林气味,问清了原因便给她输上氧,过了一会,苏三悠悠醒转,看到罗隐正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自己,她轻轻一笑说:“迷迷糊糊地时候觉得好像看到了你,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鉴于医生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俩人,罗隐只紧紧抓住她的手,说了一声:“吓死我了。” 曾经的罗隐高傲,冷静,从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而现在面对苏三,他整个人的棱角都圆润很多,也能说出几句家长里短,这就是变化吧?如同春雨,润物无声,在细微处轻轻撩拨人的心弦,让人心生向往之。 苏三用力地回握一下他的手,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三和罗隐走到教学楼前时,看到一个女人一路哀哀地哭着走来,扶着她的中年女人,仆妇打扮,腰间还围着个蓝布围裙,很显然两个人出来的很是匆忙。 严樱看到他们,急忙迎过来问:“怎么样了?罗先生抱歉,都是我连累了苏苏。” “是,鉴于严小姐很清楚自己的过错,苏三又没什么大碍,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必须抓出来,我砍断他的狗爪子。” 罗隐冷冷地说。 严樱有点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了,看着苏三笑了笑,低声在她耳边说:“你这位罗先生还真是厉害啊,不过也是因为心疼你,我忍了。” 苏三轻轻说声:“谢谢你包容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性格,其实人不坏的。” “那是,人要坏的话我们苏苏也是不带看他一眼啊,哦,这个女人……”她指着那哭哭啼啼的女子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就是康先生的太太。” 这位康太太二十多岁年纪,相貌只称得上清秀,苏三虽然未见到康先生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是能迷倒一众女生想来定是个风流倜傥貌比潘安的人物,若是如此,这位太太还真有点不太般配啊。 苏三这样想着,心里又觉得自己以貌取人,真是错误之极。 严樱察言观色看出苏三脸上的不置可否,便低声道:“其实大家背后议论呢,这位康太太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腕能将康先生收入囊中,不过呢,我也是极为同情他,康先生这个浪子,处处留情,这些年下来,康太太必然是知道的,真不知道是如何压抑自己,若是我男友这般,我直接就上解剖刀了。” 康先生的尸体已经从福尔马林池子中打捞上来,放在教学楼前的草坪上,为死者讳,上面盖着白被单。 康太太走过去,警察掀开那单子,康太太看了一眼,捂着嘴巴继续哭泣。 这时又有警察将马宁的尸体从后山用担架抬着运过来,老远就向这边的警察抱怨:“你们可好,先跑了,这个马宁,死了怎么这么沉,这一路啊要累死了。” 康太太闻言,猛地转过身去,小跑几步,冲到那担架前。 她动作太过迅速,抬担架的警察吓一跳,嘴里问:“你是做啥子的?” 康太太看着担架上的人,低声叫了一声什么,接着就软绵绵地倒下去。 罗隐离她近一些,急忙一把扶住,微微一笑:“有趣,看到自己丈夫的尸体只是哭泣,看到马宁却要晕倒,实在是有趣之极。” 蝙蝠公寓(九) 一个人在医学院晕倒真是幸运,周围都是学医的。那个女仆扶着她,严樱上前按着康太太的人中,一会,康太太呀地一声醒来。 那几个警察听罗隐这么一说,看向康太太的眼神就耐人寻味了。 抬担架的警察毫不客气地问:“康太太,你和马宁是什么关系?” 苏三看到马宁身上的衣服是干的,便问:“咦,昨晚不是下雨了吗?他衣服好像没有湿啊。” 罗隐点点头,这个马宁的死不简单。 康太太听到警察这么问,急忙说道:“没有,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罗隐道:“你们怎么没有关系?” 康太太闻言一抖:“真的没有关系。” 罗隐唇角浮起微笑:“没有关系?他明明是你丈夫的学生,你不是他师母吗?你们不是这种关系?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关系?” 有几个女生轻笑了一下。苏三听严樱提到过,康先生班里的一些女生,因为康太太相貌普通,很瞧不起她的,看来果然是这样。 那警察看向康太太的眼神更加有内容了。、 康太太脸涨得通红:“这位先生你是什么人?我丈夫才去世,你就这样羞辱我!” 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我哪有羞辱你?明明是问这个死去的学生和你是什么关系,你直接回答人家他是你先生的学生不就完了,可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没有关系,警方提问让你第一时间想起了什么?康太太,你丈夫康先生可以说死的是极为凄惨的,皮都被剥下,你看到他的尸体只是哭,却在看到尸身完好的马宁后因为吃惊还是伤心晕倒了!康太太,你说你们没关系!” 围观的人都窃窃私语起来。警察更是对罗隐竖起大拇指:“弟兄伙,这番话硬是要得!” 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我知道,马宁说过在追求康太太!” “你胡说!”康太太急忙反驳,可是声音发抖,底气明显不足。 “我没有胡说,警察先生,马宁和我是一个县城的平时关系不错,他和我说过要追求康太太,理由是因为康先生竟然吸引了那么多女生,他气不过,他要给康先生戴绿帽子,让他丢脸。” “胡艳萍,你胡说!” 康太太气的浑身发抖。 那个叫胡艳萍的女生冷笑一声:“我有没有胡说还是要请警察先生判断。康太太你以为马宁是真心喜欢你,都是骗你的,他就是为了气康先生而已,呵呵,爱情,你们这对夫妻也配有爱情?” 康太太彻底被激怒了。 她就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因为娃娃亲嫁给一个很出色的丈夫,而这个丈夫又是总被外面的花花草草迷住眼睛,心根本不在她这里,她以为遇到了爱情,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的爱,可这女人竟然说他是骗她!这绝对不能容忍。 “不是,你胡说,他是爱我的,爱我的,他还说过要带我走!” 康太太喊完就发现自己错了。 急忙以手掩口,看向四周,周围的学生中间爆发出阵阵议论声。一些康先生的爱慕者们纷纷呲之以鼻:“哼,看着老实本分的其实是个****荡-妇!” “对呀,原来她竟然和马宁……怎么对得起康先生。” “我的天老爷,康先生不会是被他们这奸-夫-***害死的吧?然后马宁畏罪自杀了?真是最毒莫过妇人心呀!” 这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康太太吓得躲在女佣人身后,满脸惶恐。 “果然,原来你和马宁有奸情!一定是你和马宁杀害了康先生,嗯,马宁是医学生,剥下人皮这件事应该是得心应手,然后马宁后来就畏罪自杀了!” 一个警察拎着手铐就将康太太铐了起来。康太太面如死灰,不住摇头:“不是我们,我没有杀人,也不是马宁,他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杀人,我们是打算私奔来着,他是爱我的,真心爱我的。” “哼,你有夫之妇还和丈夫的学生勾勾搭搭,成何体统,还好意思说爱情。” 一个警察冷笑。这些警察都是男子,自然觉得康太太出轨年轻男学生是罪不可恕。 苏三和严樱对视一眼,严樱嘀咕道:“康先生自己可是和不少人不清不楚的,就是日常工作对我也常常暧昧的不行,他自己勾三搭四可以,康太太出轨就成了十恶不赦,这是什么道理。” “对呀,你们这么说话有点过分啊,就算康太太出轨,康先生也有责任吧。” 苏三也说道。 几个男生想到康先生平时女人缘那么好,系里大部分女生都对他想入非非,真是过分,仔细想想康太太也真是可怜。女生们则有人嗤笑道:“严小姐,你不过是因为追求康先生不成因爱生恨吧!对,警察先生,严小姐也曾经追求过康先生的,她还有解剖室的钥匙,对,警察先生,我们只是二年级的学生,哪有轻易剥下人皮的这种手段,严小姐不一样咯,她可是助教,这种高难度的工作她操刀最合适。” 这人说话可真是恶毒,句句像是子弹,直击严樱要害。严樱曾经对康先生有意思的事情,她以为只有自己和康先生知道,没想到在别人眼中这些早已经不是秘密。 苏三认出这个女生就是中午认出那张人皮上三颗小痣的人,她拉着严樱的手质问道:“你不要太过分,明明是你和康先生有些关系,还敢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太过分了。” 那女生见众人目光都投向自己,脖子一梗,显得很是倔强:“这可是康先生亲口对我说的,他说严小姐对他有意思,试图勾引他,康先生根本就没看上她,还说她是个笑话呢。”那女生伶牙俐齿,言语像刀子一样,将严樱的面皮一刀又一刀削下。 严樱整个人都懵了,所有的气势荡然无存。她苦笑一下:“对,我曾经暗恋过康先生,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和很多人都有染,渐渐就没了这个心思,我是有男朋友的,我男朋友叫方正良,是巴蜀日报的记者,警察先生,你可以去调查,我说的句句是实话。” 苏三紧紧搂住严樱的肩膀。罗隐也大吃一惊,他想不到这看似平静的校园里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爱恨情仇,现在一切都被血淋淋地展现在人前,真是令人唏嘘。 蝙蝠公寓(十) ?9~?#9??rR????Z@??t.3??s9?!?3?n?Md?a?R?C??Z?lA|??警察看出来了,旁边站着的那几个人都是狠角色,分析的明白透彻,索性将罗隐苏三等人连同犯罪嫌疑人现场证人等一起要往警察局带。r 罗隐和苏三不置可否,但是医学院的学生都不干了,你们这样稀里糊涂的把我们学校的人都带走怎么可以?r 于是众人将他们围起来不许走。r “不能随便带走我们学校的学生!带走的还是女生,这怎么能行?”r “对啊,随便将人带走绝对不行!”这几年学生总闹事,这些学生斗争经验非常足,包围圈越围越小。几个警察明显害怕了,一个甚至拔出枪问:“你们……想要做什么?”r “嫌犯带走,学生留下!”r “对,反正不能带走我们学校的学生。”r “哇,有枪了不起啊,开枪啊,敢开枪吗?”r 那几个女生也叫喊道:“关我们啥子事,为啥子抓我们去。”r “只是去做笔录。”r “做啥子都不去,啷个晓得你们警察不会把我们关起来,不去,要做笔录就在学校咯。”r 学校的老师听说警察要带学生和助教走,也都纷纷赶来声援,里三圈外三圈将警察团团围住。等到教导主任赶过来时,警察已经气恼地拔出手枪挥舞着呵斥学生后退。r 为避免发生冲突,在老师的协调下,将要做笔录的学生带到了会议室,分别问话。r 罗隐悄悄地对一个警察小头目表明了身份。那头目点头:“原来你是上海那边的侦探,你对这件事怎么看。”这些警察都是猴精猴精的,琢磨着反正不管你是哪里的警察,能帮我们把案子查明白那是最好,反正最后还是要算我们的功劳,和你个过路的有什么事。r 罗隐看看苏三说道:“我那个朋友方才说了,昨晚下了雨,马宁若是那时死的,自杀也好他杀也罢会浑身湿透吧,就算是天亮后太阳出来,衣服也不可能全部都干了,但是现在看,只是背部的衣服有一点潮湿,这很明显不对劲。”r “对!”那警察头目点点头,“遗书是在死者口袋里发现的,也是没有一点水痕,死者很有可能是今天凌晨雨停了以后被人抛尸在那里,抛尸前还在口袋里放了遗书。”r “你们也是怀疑死因,为何就先认定他是自杀?”苏三在一边问道。r 那头目微微一笑:“自然是为了迷惑别人。我们调查了,马宁昨晚一直没在宿舍出现,他的同舍可以作证,这些学生看着都很正常,谁知道私底下都是什么样,只能说是自杀,迷惑凶手。现在,就有嫌疑人跳出来了。”r “你指的是康太太?”苏三瞟了远处做笔录的康太太一眼,她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的样子,显得十分可怜。r “我刚才问过,有人大前天,哦,也就是周一见过康先生,后来他就没在学校出现过,一个人失踪了三天,家属为什么不报案?最大的可能就是像那个女同学所言,康太太伙同马宁杀害了康先生,康太太为了自保又杀了马宁。”r 这个警察分析的也还不错,罗隐点点头说:“是,很有道理,但是康太太一个瘦弱的女人是怎么将尸体运到后山的呢?”r 那警察微微愣了一下,目光投向远处的康太太,她身边站着那个样子淳朴的中年女仆,警察指着她说:“呶,可能是有她帮忙,此人身材健壮,有她帮忙的话将尸体运到后山也不是难事。康先生家住的离后山也不远。”r 是,这分析很有道理。r 苏三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康太太,心想,会是她杀人吗?她现在显得那么无助可怜,一切都是装的吗?r 做完笔录,警察要带走康太太。r 这时学生们都不阻拦了,因为她不算这个学校的。r 只有那个女仆拉着警察的手苦苦哀求着:“我们家太太不会杀人的,求求你们不要带她走。”r 在普通人心中警察局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一个单身女人,进去了很有可能会被欺负侮辱,何况在这些大男子主义的警察,已经认定康太太是谋杀亲夫的凶手,把她带走是不会好好对待的。r 康太太也哀哀地哭着:“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r 那警察怒道:“你谋杀亲夫和情夫,还敢狡辩,走,带走。”r 挣扎中,手铐将康太太娇弱的手腕磨的红肿,她头发凌乱,满面泪痕,很是可怜。r 苏三和罗隐见惯了楚楚可怜的杀人凶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严樱看不过去了。她是康先生的助手,和康太太接触的时间多一些,看到康先生死的那么惨,康太太又被当成杀人凶手这么对待,心里不落忍,走到警察面前道:“警察先生,你们能不能通融一下,康先生刚出事,你们就这样……”r “废话,她杀了自己的丈夫,当然要带走。”r “不,我没有,我虽然是对不起他,我爱上了马宁,可我真的没有杀学汝。”r “那康学汝失踪几天你怎么不报警?”r 那警察头目咄咄逼人。r “那是……因为他周一晚上忽然和我说要出门见一个朋友,还说可能这几天不会回来叫我别担心。”r “去见谁?做什么?谁能证明他是这么说的?”r 警察头目看向那女仆:“你吗?你能证明吗?”r 那女仆吓得脸都白了,急忙摇头道:“我,我哪里知道,只知道先生那晚出去了,第二天太太就给我放假了。”r “给你放假了?为什么给她放假?”警察头目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又刻薄。r 康太太吓得浑身一抖,哆哆嗦嗦地说:“因为,因为我想和马宁在一起,他不在家,我们可以很轻松……一些。”r 苏三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天啊,你疯了吗?让马宁去了你家!”r 她觉得不可思议,这么文弱瘦削的女人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r 严樱也愣住了,康太太平时不言不语的,还被女学生们背后嘲笑,谁能想到这女人还能这么胆大呢。r 警察头目哈哈大笑:“你们在家中私会,没想到康学汝早就发现了你们的关系,故意中间返回抓个正着,所以你们就杀了他,然后将尸体的皮扒掉,将尸体运回了解剖室!”r “不,没有,那三天他一直没回来,其实我知道的,他是去和人约会,那个人很神秘,每次约会回来他身上都会有点伤痕,但是他好像很满足很开心,这半年来每个月都要去见那个人,每次都是好几天,我确信这点才敢叫马宁留下来的。”r 康太太擦着眼泪说道。r 蝙蝠公寓(十一) a?."De??*????/:3Q9"D??p????$s?6???2?S??h?w^?U???流男人每个月都要和一个神秘的人约会。r 每次约会回来身上会带着伤痕。r 这是什么意思?r 警察大怒:“胡扯什么,你都不知道他和谁约会就能言之凿凿,哼,一派胡言。”r “警察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他这样持续下去有半年了,每个月都要出去几天,也不说去了哪里,回来就在……就在那些地方有一些伤痕。”r “哪些地方啊?”警察瞪着她。r 康太太脸红了,低下头去,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就是那些看不到的地方,那些……那些,身子下面……。”r 苏三听到这,急忙瞟了罗隐一眼,耳根子也跟着发烧,这康学汝到底是要做什么啊,风流不说这是什么爱好?和人约会还见伤?r 警察显然也想到这个问题,几个人一商量,还是要将康太太带走。r 严樱见没有办法挽回,走过去往那警察头目手里悄悄塞了一点钱。r “警察先生,现在真相还没调查清楚,请关照她一下。”r 警察点点头,大手一挥:“带走。”r 警察们将康太太押走,她边走边哭哭啼啼。r 严樱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叹息道:“唉,这位康太太性情懦弱,这些年康先生在外招蜂引蝶,她就装作看不到,现在追求真爱却又不离婚,还想着要和马宁私奔,从来都拎不清,认不准自己的位置,也真是……没法说。”r 苏三点点头,康太太是不是凶手另说,她的婚姻和爱情悲剧,自己绝对是有原因的。当初在康学汝一次次伤害她的时候就该决然离开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r 苏三想到这里,特意看了罗隐一眼,目光充满了审视。r 罗隐耸耸肩:“看我做什么?哦,吃饭了没有,我们去吃饭吧,严小姐,你可要尽地主之谊帮我们多介绍点本地美食哦,我请客。”r 他语气轻松。r 严樱看看罗隐又看看苏三,扑哧一声笑了:“我算是明白了,我们苏苏这种大胆包天的性格是怎么来的,原来是罗先生给惯出来的,见到这样可怕的事情,罗先生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不害怕呢。”r “那是因为……他是警察呀。”r 苏三挎起严樱:“反正今天的课已经没法上了,走吧,吃饭去,哎,我要饿死了。。”r 三个人往校外走,看到一个背着相机的男子急匆匆往这边走。r 严樱挥手道:“正良,我在这!”r 原来走来的这个是严樱的男朋友,巴蜀日报的记者方正良。r “我听说你们学校发生了凶案?怎么?难道我来晚了?这样子看着不像出事啊。”方正良很是遗憾。r “是的呀,警察才把人带走。”r “那我的新闻可怎么发啊。”r “介绍一下,这是我中学的同学,苏三和她的男朋友,罗先生。哦,罗先生可是上海滩的警察呢。”r 方正良闻言,面露惊喜:“呀,我还真是幸运,今天能遇到你们,这样吧,你们给我介绍下凶案也成啊,等会我再拍点案发现场的照片就好。有警察在,一定有很多精彩的分析,我明天的新闻有救了。”r “好啊,我们正好要去吃饭。”r “正好,我知道一个很好的馆子,今天我请客。”r 苏三悄悄打量着方正良,身材不是很高但是看着很结实,西装肩膀撑得紧紧的,小平头,圆脸,笑眯眯的,很标准的四川人长相。看着是挺精神利索的小伙子,和严樱站在一起看着还挺顺眼的。r 方正良带着大家来到一间小饭馆,桌面上油渍麻花的,看着不甚干净。r 苏三急忙看了罗隐一眼,他毫不在意地坐下后掏出手帕擦了擦桌面,脸上没有嫌弃的表情,苏三这才松口气,看来罗隐出门在外已经能够适应大众环境了。r 方正良大包大揽,点了他家的几样招牌菜,严樱管老板要了四个碗,倒了热茶进去一双双涮筷子。r 方正良笑道:“看看,我们这个医生就是有洁癖,走到哪里都要烫筷子,老话都说不干不净吃了莫得病呢。”r 严樱笑道:“你呀,从来都是歪理邪说。不过你平时信息都很灵通啊,怎么今天什么都没赶上,我和你讲呀,今天的事情真是太吓人了,康先生,唉,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出这种事。”r 方正良则嘴一撇不以为然地说:“他这样的人出这种事早晚的,一直被女人围着,宠得他什么都敢玩,胆子越来越大,一个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总要出事的。”r 罗隐忽然问:“康先生玩的很大吗?都玩什么?方记者好像很清楚的。”r 方正良笑道:“那自然是他比较出名,在市井间总有些传闻的,我也是听人说起过,说他玩女人,各种花样的玩,我就想这样的人总要出事的。”r 罗隐点点头:“哦,这样,看来康先生在外面名气还蛮大的。”r “是啊,是啊。”方正良干笑几声,“哎,菜来了,毛血旺,呵呵,这个菜不错,正适合现在吃,热乎乎的,驱潮气。”r 说着就张罗着吃饭,罗隐看看苏三,微笑了一下,唇角上扬。r 吃过饭,大家沿着原路往校园走。r 方正良站在教学楼门口拍了几张照片,接着就往里面走。r 严樱问:“你干嘛去?”r “拍几张照片做新闻用。”r 罗隐默默跟在他后面,方正良站住脚步,有点疑惑地看着罗隐。r “方先生似乎知道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r 方正良一扬手里的相机:“哦,是,没到学校就听到这件事了。“r 罗隐点点头:“看来这事情传播的还真快,细节都一点不差的被人知道了。”r 方正良笑笑:“是啊,我们四川人就是爱摆龙门阵,多大点事很快就传遍全城了。”r 苏三一直看着俩人说话,严樱察觉出不对了:“他们在说什么?”“一点小事情,樱子,方先生知道你曾经暗恋过康先生的事情吗?”r 严樱摇摇头:“不知道吧,我从没和他提过这件事,再说那只是一时心动,我和康先生没什么的。”r 蝙蝠公寓(十二) ?-?vR?3???E?y?PQ??q?{?qM??<@?O4????`_l"P???@??拍了几张照片就回去了,罗隐说还有人要去拜访,既然苏三执意留在严樱这里,只能提醒她多加小心。r “这个方正良有点问题,他刚才说康学汝玩的太大,我不信一个医学院教师的风流韵事能闹得全城皆知,这可不是什么小县城,这里是成都,达官贵人那么多,小报记者们真的会对一个大学教师那点事穷追不舍吗?“r “你的意思,他可能知道点什么?”r “对,就是这样,要注意安全。这个电话能最快找到我。”罗隐将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塞到苏三手里。r “你怎么会对这个案子很关心?康先生这样的人,过去你恐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r “那是因为这种扒皮的方式让我想都太多东西,你可知道,藏地有这样的宗教习俗?”r 苏三摇摇头:“好吓人,宗教既然是让人慈悲的,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事情。”r “不是让人慈悲,是让人心生畏惧,恐怖,完全膜拜于某种力量之下,那么人皮人的骨头就是最有震慑力量的了。我们要去的地方,凶险异常神秘莫测,有太多我们不了解的神秘文化,扒皮恰好也是其中一个。我总觉得康学汝的死可能另有玄机,不仅仅是情感纠葛这么简单,若是能查明此事也算是我们进藏之前的演练了。”r “我明白了,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毓嵬呢?怎么没有过来?”r 苏三这才想到没有看到毓嵬。r “那是因为……”罗隐憋住笑,在苏三耳边低语道,“他被肖琴给抓走了。”r “啊?肖琴!”r 苏三想到性格跳脱的毓嵬刚跑到成都就被随后赶来的肖琴抓回去,肖琴这人一定是用尽了办法和手段,估计又是各种的磨叽和威逼利诱,想想都精彩,因为人皮事件带来的些许阴霾也在瞬间一扫而空:这可是无比好玩的事情,能看到毓嵬吃瘪啊。r 苏三送罗隐回来,走到蝙蝠公寓门口,看到林小姐抱着她的黑猫坐在藤椅上,像是在晒太阳。r 大概是看到有人走过来,她抬起头,眼睛半睁着看向苏三:“哦,是苏小姐。”这女人说话声音干涩的像生锈了一般,嘶哑难听。r “苏小姐是打算在这里住了?”r 林小姐的手一下下抚摸着那黑猫,那猫大概是阳光晒得舒服了,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很惬意的样子。r “是,在朋友这借住几天,怎么,林小姐好像不欢迎啊。”r “欢不欢迎呢,轮不到我来说,只是苏小姐,这里可是是非非太多,你也看到了,忽然就死了两个人,这魂啊怕是没走远,你晚上还是要小心点,可别遇到点什么。”r 林小姐刻薄地笑着,目光阴冷。r 苏三很真诚地说道:“林小姐,你不了解我,其实呢,我这个人是最喜欢管闲事的,而且是生冷不忌,见鬼抓鬼,我对这里……很感兴趣。”她说到这里还向四周看了看,露出很满意的表情。r 林小姐冷笑一声:“好奇啊……”r 她忽然拍了那只黑猫一下,黑猫睡的正舒服,被人这么一拍,嗷地一声起来,弓着背,尾巴直直的像棍子,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r 她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是会害死猫的。”r 苏三没理她,转身就走。r 一直到走到楼梯口,苏三都能感觉到后面一定有两道冰冷刺骨的目光。这个林小姐,瘦削的脸,青黄脸色,高高的颧骨,面相刻薄又凶悍,苏三心想,这学校怎么想的,找这么个面相的人看女生宿舍,不过这样也是,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女孩子们心生畏惧吧?r 她踩着木头楼梯往上走,楼梯咯吱咯吱作响。r 走到二楼时,一个女生忽然冲过来,冷冷地看着她。r 苏三有点无语,心道你们这学校的人怎么都喜欢这个眼神看人。r 这女生正是自称和死者马宁是同乡的胡艳萍。r “胡同学,有事吗?”r “苏小姐,你可知道和严小姐同舍的那位小姐去哪里了?”r 胡艳萍盯着苏三的眼睛说。r “不是出国了吗?怎么了?”r “呵呵,是真的出国了吗?”胡艳萍嘴角荡起古怪的笑容,“是严小姐说她出国了,可是从始自终大家只看到了她留下的辞职信,人影都没看到过,也许她并没有走呢?”r 苏三一愣:“没走,在哪里没走?”r “自然是在我们学校。”r “在你们学校?”r 胡艳萍点点头,眼神忽然亮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r “你说,她会不会也在那个池子里。”r 苏三被这女生说蒙了,什么池子?怎么说话云山雾罩的,到底是要做什么呀。r “福尔马林池子,那间地下室一直是由严小姐负责,她往里面扔几具尸体谁又能知道呢?至于今天,是苏小姐你和她在一起,也许就是因为你也在那,康先生的尸体才会被发现的吧。”r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你在警察面前不口口声声指责康太太杀人吗?怎么现在又开始认定是严樱。”r “我也说过,因爱生恨也是有的,女人心海底针啊,这些事对严小姐来说都是很轻松的。”r “那你去和警察说啊,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r 苏三不想理她,她觉得这个女生真是麻烦。想法恶毒,这么说话怕是想离间自己严樱,好讨厌。r 胡艳萍看着苏三的背影幽幽地说:“我是为了苏小姐好,我们这楼啊,年头久,什么事都有,冤魂也多,我是担心苏小姐夜路走多了总会要见到鬼的。”r 苏三转过身对着她嫣然一笑:“是吗,刚才林小姐也讲了类似的话,不过我这个人呢就是喜欢见鬼抓鬼,没办法,大概是钟馗命吧。我还很期待遇到个把个鬼呢。”r 胡艳萍看着苏三噔噔噔上了楼,狠狠地跺了一下脚。r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喵的一声,胡艳萍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去,正对上一张瘦削的面孔。r “胡小姐,你对那位苏小姐说什么?”r 林小姐低声问。r “和你有关吗?”胡艳萍向前探着身子,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担心什么呢?还是……你自己心里有鬼?”r 蝙蝠公寓(十三) )-/??.c?14!?f?0???????'Ed~6?+??=??uE??1o??X6$<g?p17??在四楼楼梯口,留心着二楼的动静。r 她的一切感觉都比常人要敏锐许多,能模糊地听到好像是林小姐的声音。r 苏三背后发冷,这样看林小姐一直在后面跟着自己,可能还听到了自己和胡艳萍的对话。r 这两个人,都实在太奇怪了。r “送人去了那么半天,你们还真是郎情妾意啊。”r 严樱看到苏三进来,打趣道。r “什么啊,是没进门被你们那位林小姐教训,走到二楼又遇到那个胡小姐,对,就是马宁的同乡,我发现了你们这不该是医学院啊,该是文学院,一个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叫人云里雾里,哎,我说这都从哪学的。”r “你搭理她们做什么,林小姐是最最讨厌的,老巫婆一般,我们见到她都绕着走,那个胡艳萍,你看那会她那眼神,恨不能将康太太吞了。”r 对,严樱形容的非常准确,胡艳萍当时看到康太太时那眼神恐怖到极点,充满了仇恨,按她的说法,那是因为她同乡好朋友马宁被康太太害死的缘故,但她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可不像是基于对朋友的情谊,特别是刺激康太太说马宁是为了给康先生戴绿帽子,那表现活脱脱是一个吃醋的前女友的形象。r “你说有没有可能胡丽萍喜欢马宁?”r 苏三试探着问。r “这个很有可能,今天胡丽萍的表现太奇怪了,完全像是个妒妇。她和你说什么了?”r “她说这楼有鬼,要我小心点别撞到,还说……”r 苏三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说道:“还说原来和你同舍的那位小姐,可能就是被鬼抓走的,她说那人只留下封辞职信,说自己出国去了,别的谁都不知道,没准是被这楼里的那鬼杀了,也扔到解剖室的池子里呢。”r “嗯,这个想法倒是很新鲜,但我今天清点过那里的尸体,只多出康先生那一具,还真没有别的,不过你说的对,这里的确不像是医学院,这学生的联想能力绝对够文学院水平了。”r 苏三躺下,看着上面的帐子。r 那个铁钩子就在眼前,苏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眼指着那铁钩子说:“我现在是看什么都有疑点,哎,我怎么看着那钩子上面有血迹呢?”r 严樱吓了一跳,急忙从床上跳下来:“哪里,哪里,哪里的钩子?”r 苏三起身,指着那铁钩子:“这个,我觉得这里有血迹。你能看到吗?”苏三本来是不想提出这件事,可是林小姐和胡艳萍的话在她心头缭绕,她不希望自己的老同学严樱是坏人,心想还是索性试探她一下看看。r 严樱闻言,脱了鞋站在床铺上,努力探着头向上看,嘴里还嚷着:“哪里,哪里呀,血迹在哪?”r 苏三指着那个钩子,严樱想了想,跑下去穿上鞋子,在自己床头柜上取出酒精棉的盒子,拿一块酒精棉出来,踩着那床,伸手在铁钩子上擦了一下,果然,酒精棉上是有一点红色,她放在鼻子边吻了一下:“果然,有血腥味,是血!天啊,苏苏,你简直是千里眼,这都能发现!”r “这里怎么能有血迹呢?”苏三指着那铁钩子问。r “也许是蚊子,蚊子可是吸人血的。”r “蚊子,那一定是蚊子被人打死在铁钩子上了,你看这个高度,可能吗?莫非你那位同舍小姐个子很高。比我们都高。”r “那是不可能的,她比我矮,我刚才擦一下是勉强够到,她在这里打蚊子,的确是可能性不大。”r 严樱皱着眉头:“这就奇怪了,哪里来的血迹。”r “你一直住在这个房间?”r “不,有时候我会在教学楼那边值班。做康教授的助手很辛苦,他是个甩手掌柜,培养细菌实验数据什么都是我来负责的,有时候要在实验室睡的。”r “现在回想一下,你晚上不在这里睡的时候,第二天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你那个同舍小姐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r “孟小姐,是个美人,和她站在一起我粗糙的像块大石头。”严樱一点点回想道,“追求她的人也不少。有时候我早上回来还真担心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呢。”r “这里是女生宿舍,难道会有男的能进来?”r “林小姐的眼睛盯得是很严,不过呢,我们这位林小姐有个特点就是一看到好看的男人步子都迈不动了。”r 苏三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会意的微笑,她想起被自己留在家里的小翠,她被关在柜子里,好些天不见天日,一定牢骚满腹,也不晓得毓嵬回去能不能将她放出来。林小姐这点爱好,和小翠倒是蛮像的呢。r “所以若是被人用美男计迷了也是很正常的,我就这样担心着,其实最担心的是孟小姐和康先生扯不清,我是康先生的助手,若真是这样,被我看到点什么长针眼的事,我以后在康先生面前怎么办呢?我很珍惜这份工作的。”r “那照你的意思,康学汝那么风流的人,却没有对孟小姐下手?孟小姐是个美人啊。”r “对呀,我也觉得奇怪,反正是我没发现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不正常,孟小姐也从没和我提过康先生,两个人好像是谁都不认识谁似的。”r 严樱一脸茫然。r 苏三摇头叹息:“哎,这才不正常呢,照你说的孟小姐那么美,平时很多人追,花心的康先生怎么可能不注意到她呢,还有康先生风流倜傥,那么多女人都为他着迷,你又是他的助手,孟小姐却从不在你面前提他,你不觉得这有点欲盖弥彰吗?”r “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他们俩人这表现是太奇怪了,倒像是故意的一样。”r “对啊,你仔细想想,孟小姐是什么时候走的,走之前有什么异样情况?”r “这个……”r 严樱陷入了冥思中。苏三则打开了孟小姐床铺这边的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已经空了。r 接着苏三打开抽屉:“咦,这是什么?”她见抽屉里是一个短皮带,拿出来给严樱看。r “这个东西,这么短,不能是人的皮带,会不会是狗的项圈啊。”r 严樱家里过去养过狗,她立马想到这点。r “可是这里是宿舍啊,养只猫无所谓,怎么能养狗呢。”苏三将那短皮带放在鼻子下闻闻,“一点狗的气味都没有,倒有点古龙水的气味。”r “古龙水?”严樱脸色变了,“康先生一直用古龙水的。”r 蝙蝠公寓(十四) “他一直用古龙水?” 苏三眼睛微闭回忆起那张人皮和血肉模糊的尸体。 人皮呈现灰白色,因为被剥下来时间久,硬邦邦的,像是直接能立到地上。 雨水只是打湿了皮里层残存的干涸血迹,那只猫大概是被人皮的气味吸引,在里面翻滚了几圈,毛皮上占满了血。还有那具尸体,脖子以下的皮都被剥去,在福尔马林中浸泡了两天,已经成酱油色。脸上神情很古怪,有些兴奋,挂着奇怪的笑容,心满意足的样子。 那张人皮没有剥下来的部位只有颈部、头部还有…… 还有哪里?苏三猛地想到一点,当时尸体情况太惨,所有人眼中只有那被剥皮的惨状,都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嗯,也不能说是忽视,那个部位还有点皮毛,所以都没注意到,那就是……死者康先生的生-殖-器不见了! 苏三想到这里,看向严樱:“樱子,你可注意到康先生尸体的下半身。” “下半身?” 严樱愣住了,用手按着太阳穴,也开始绞尽脑汁地回忆。 “是,当时太过震撼,第一次我是用铁钩子勾起了尸体,当时只看到脸部,没有注意下身,等到后来警察将尸体勾出来,我们那时被福尔马林熏得眼睛都花了,也没有注意那里,现在想来好像是的,下半身有缺失!只是当时捞到尸体太过震撼,一时间忘记了这件事。” “扒皮,那个部位的皮很脆弱所以没有扒下来,然后是脖颈部位,不知为什么没有剥掉,也许是赶时间,也许是故意留下死者面部的皮肤,凶手不想破坏死者的容貌。”苏三分析道,同时紧盯着严樱的眼睛,“樱子,我希望这一切都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当然,你怎么会想到和我有关系?我曾经对他动过心,但是那种怀春的感觉每个人都曾经有过吧。又能算什么呢?现在想来我认为主要是他有一段时间看我的眼神太奇怪,缠绵的不行,让我产生了错觉,哎,这个男人啊,总是处处留情,想想康太太也真是可怜。” 严樱连连摇头,她的目光从苏三的脸上滑到床上,恍然大悟:“啊,你是看到那血迹了,怀疑我,你相信胡艳萍的话?” 苏三叹口气:“樱子,你不知道我这两年都遇到了多少奇怪的事情,这些事情彻底改变了我的世界观,我觉得自己看社会的眼光都在变,不要怪我怀疑你,实在是……实在是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那么高的铁钩子上怎么能沾染到血迹,还有这皮带,这么短的皮带能是做什么的呢?” 苏三拎着那条短皮带冥思苦想。 严樱耸耸肩:“看来这件事必须追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就要成了谋害孟小姐的凶手了。这个孟小姐,看着美丽大方,怎么这么古怪呢,这东西到底是干嘛的呢?嗯,当手镯的?” 原来说话间她将那皮带缠到手腕上系上了皮带扣,举着晃了晃,那皮带圈一直落到她肩膀处去。 严樱举着手腕晃悠着给苏三看:“像不像个皮手镯,就是大了点。” 苏三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对呀,也许这个皮带就是这么用的呢!” 严樱睁大眼睛,指着那皮带惊奇极了:“什么?这玩意就是当皮手镯戴的?不可能吧,戴这个做什么呢?” “严樱,你看,我们刚才想到底是怎样能让那铁钩子里面沾染到血迹,对不对?” “是啊,那个位置很奇怪啊。打蚊子根本打不到内侧那个位置,孟小姐个子又不算高,够不到的。” “但是如果,我们把这两件东西结合在一起看呢。” 苏三说着解开她手腕上的皮带扣:“快,樱子去找点绳子来试试。” 严樱愣住了:“找绳子,做什么?” “要你找就找了,一定有用处的,我有个很大胆的想法,需要证实一下。” 严樱的房间里并没有绳子,她急忙噔噔噔跑下去,过了一会气喘吁吁地上来,手里拎着一卷绳子。 “为了找这个费好大劲,看林小姐那张脸真是不舒服。” 原来她是在林小姐那拿到的绳子。 苏三将皮带又系到严樱的手腕上,接着将绳子穿上,又站起身踩着床铺踮着脚,将绳子的另一头穿进那铁钩子上,严樱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见到自己手腕这样挂到了铁钩子上,忽然明白过来:“哦,你是认为这绳子能这样将人吊起来!” “对,这样的话,如果手和脚都穿上这样的皮带,人被固定,如果手上脚上有了血迹,那么就会被绳子带上去,自然也会沾染在铁钩子上!” “啊,你是想到康太太说的康先生有时回去会带伤!对,我想起来了,孟小姐过去也会有短时间出去住几天,说去她表姐家住,我也没多想,这样想果然是,他们有可能是情人关系,康先生这个人就是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的,他性情很是跳脱,在这里和康小姐偶尔约会下,很符合他的性格,女生宿舍啊,他就是这么个喜欢离经叛道的人。” “对,只要和康太太对照下康学都是具体什么时候和情人约会,还有就是身上的伤痕有没有手腕上脚腕上的,这也就是方记者说的康先生玩的很大吧?很大,到底有多大呢?这样办法,弄的自己一身伤,算不算很大。” 严樱想了想又开始摇头:“不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测,太牵强了,苏苏,你忘记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孟小姐离开学校有两个多月了,而康太太说是每个月康先生都要和那个秘密的情人约会的!每个月啊,那么这样看那个秘密情人就不是孟小姐,在我们这个房间偶尔偷情的说法也就不成立咯。” “孟小姐真的离开了吗?谁能证明?胡艳萍说她是扔下一封辞职信就不见了踪影,作为你的同舍可曾和你正式道别,或者之前和你谈过去国外哪所大学继续读书的事情吗?” 严樱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嘴里讷讷道:“这个嘛……倒是没有,我还挺郁闷的,大家相处大半年,这个人也太不够意思了,难道我过去得罪过她?” 严樱环视四周,满脸惶恐:“我的老天啊,假如他们真是趁着我在实验室值班的时候约会,两个人就在这里搞那些古怪的事情,对着我的床,怪不得康先生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奇怪,暧昧的很,过去我以为是他对我有什么想法,还怀春过,很有可能是真的对我有想法,那些肮脏的想法!天啊,这可太叫人……” 说着她用双手捂住脸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不错,如果康先生和孟小姐真的是偶尔在这里偷情,寻求刺激的话,他们在这里颠龙倒凤的时候,严樱在实验室连夜加班,康学汝很可能就这么躺在床上,盯着对面的那张床,他能没有什么想法吗? 这样想来,果然是非常变态的事情啊。 蝙蝠公寓 (十五) 天色已晚,这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算起来只吃了早饭和不中不晚的饭,两个人却都觉得精力充沛,没有一点疲惫迹象。 “睡吧,不困也得睡,明天又将是混乱的一天,那些警察没准又要来继续调查呢。” 苏三一掀毛毯躺了下去。 “啊!你别睡那张床了,我看着慎得慌,这样吧咱俩睡一起吧。”严樱看到苏三躺下了,急忙喊道。 “没事了,这些事经历太多了我不怕,再说人也不是在这里死的,怕什么。” 严樱愣了一下,看看这个房间又看向窗外:“你怎么能确定人不是死在这。” “尸体都成这样了,那一定血流满地,这屋子可没有那么可怕的血腥味,再说了,孟小姐不是走了吗不在这里住啊,这以后她并没有回来,那康先生当然不会在这里遇害啊。” “哎呀,对呀,我怎这么笨!这么简单的事都给忘了,真是够笨的!对,就是这样,至少在孟小姐离开的这两个多月这张床是干净的。哎,想起这些事我真是恶心死了,若真是你说的那样,康先生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啊,他们在那边这样,然后每天和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事想起来真是糟心,哎呀,简直不能活了。” 严樱气恼地一把扯过被子蒙在头上,她实在是太郁闷了。 “你这样闷着小心憋闷啊,空气不流通的,” “憋死算了,一想到这样,死的心都有了。” 严樱说着不困不累,可这么用被子把头蒙上,过了一会竟然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苏三仰面躺在床上,盯着上面的蚊帐,还在考虑康先生夫妻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就听着另一边鼾声响起,严樱已经呼呼大睡了。 “这个人啊,真是和过去一样没心没肺。” 苏三看着她还用被子蒙着头,担心她睡得难受,便轻手轻脚走下床,将被子从她头上拽下来。 苏三转回自己床铺,眼前黑影一闪,那只黑猫已经从窗户跳了进来。 “死猫,你可别过来。” 苏三不怕猫,怕的是那黑猫一身再弄点什么别的东西,同时想到这猫经常趴在它主人的膝头,那个林小姐,真是叫人浑身不舒服呢。 黑猫跳到苏三的床头柜上,猛地站住,眼睛瞪得溜圆,和苏三对视着。 “你想做什么?赶紧出去,我打你好啊。” 苏三对那黑猫扬扬拳头。 黑猫昂头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对峙一会,苏三有点恼了:真讨厌,你主人那么讨厌,你更讨厌,大晚上不睡觉钻到这干嘛啊! 苏三生气了,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作势要打它。那猫却不害怕,轻轻一跃,喵呜一声爬上了柜子。 柜子靠墙放着很高,那猫居高临下,高傲地注视着苏三。 太可恶了!那眼神和它主人一模一样。苏三过去只听说过狗仗人势,想不到这猫看人时候那么洋洋自得的样子,简直比狗仗人势还过分,它仗的什么势呢? “你这臭猫!太过分了啊。” 苏三搬过去一把椅子,踩着椅子就要伸手去够那黑猫,那猫喵呜一声,用力一蹬,将柜子上的一个纸箱子碰倒了。稀里哗啦,从里面掉出不少的东西。 苏三站在椅子上,掉下来的东西有几样砸到她身上,其中有一件黑色的纱裙罩到她身上,苏三一把从身上拽下,这纱裙很暴露,几乎是全透明的,上面有很浓重的古龙水味,苏三急忙一把将那纸箱子也拎了下来,扔到地上仔细检查。 这些大概是那位孟小姐走时候忘记带的东西吧? 箱子里还有几条短皮带,有皮鞭子,还有两根红色的蜡烛,像是万圣节的面具。 这都是做什么的呢? 苏三拎起那件纱裙心想这上面有古龙水味,难道是康先生穿过的?可是他一个男人,怎么会穿这样暴露的女人衣服呢? 苏三仔细检查着那件纱裙,越开越觉得这裙子造型像是一只蝙蝠。 这时那猫喵的一声,忽然从柜子上跳下来,直奔窗台。 原来那上面落了一只蝙蝠,看到猫过来,那蝙蝠急忙呼地一下飞走了,猫兴冲冲地出去追逐。 苏三将纱裙丢到纸箱子里,脑子里更乱了。 很有可能是康先生穿过的纱裙,再看看这箱子里拴手脚用的短皮带,皮鞭和蜡烛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康先生的爱好还真是奇怪啊。 苏三继续躺下,这些天一路风雨兼程,她也的确是太困倦了,很快就进入梦乡。 睡梦中,有一只黑猫冲她不住的喵呜喵呜地叫着。 苏三心烦意乱,脑子里一团浆糊,却还能想到这讨厌的黑猫,白天捣乱,晚上还进我梦里捣乱,太过分了! 睡的正香,忽然内心烦躁起来,苏三睁开眼,月光不错,正对上床边一张惨白的脸,苏三吓了一跳,啊地一声坐起,正撞在那张脸上。 “呀,你吓死我了!” 那张惨白的脸被她撞个正着,捂着额头埋怨道。 苏三松口气,是严樱的声音。 “大小姐,你大晚上不睡觉蹲在我床边做什么?人吓人吓死人啊。” 苏三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也撞的很疼好吧。” 严樱摘下了面具,问道:“这玩意你从哪找到的,这个应该是孟小姐的东西。” “你见过孟小姐戴过?” “是啊,有次化妆舞会她拿来扮鬼吓人的。” 苏三一指柜子:“呶,就是那里,那只黑猫跑到上面把箱子碰掉了,这就是里面的,还有这些,你看。” 苏三起身,将床头的箱子打开,拎出那条黑纱裙:“看看,还有这些东西。” 严樱接过看了看:“这么一小件,怎么穿啊。” 她说到这里睁大眼睛如梦方醒:“哦,我明白了,这是角色扮演用的!” “什么角色扮演?什么意思啊?”苏三可没听过这些词儿。 “我过去选修过心理学,看到过类似的情况,就是有些人心理上有问题,喜欢用奇怪的方法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角色扮演之类的,你看,如果穿上这黑裙子,拎着皮鞭,哦,这里还有蜡烛,再用皮带将对方的手脚绑住,吊在这几个铁钩子上,这就差不多了,叫什么来着?sadomasochism!对就是这个,***即通过痛感获得性快感的性活动,是一种**倒错,涉及捆绑、鞭打或其他调教形式。这样看,康先生和孟小姐玩的就是这种了!怪不得正良说他们玩的大,是够大的,康先生这心理问题严重啊,背地里那么变态。“ “问题是……”苏三欲言又止。 “问题是什么啊,你快说呀。” 严樱摇着苏三的胳膊。 “问题是方正良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玩的大的?” “他是记者啊,消息灵通着呢。” “这种事情自然都是遮着掩着的,他真能灵通到这个地步吗?玩很大,这语气太不对劲了。” 严樱闻言,将面具往地上一扔,不高兴地说:“你啊你,真爱怀疑别人,先是怀疑我,现在又怀疑正良,哎,你这小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啊,想象力真丰富!” 蝙蝠公寓 (十六) 闹腾了这一会,严樱将东西踢到一边,气呼呼地去睡觉。 中学时候严樱的性格就是这样,苏三已经熟悉了,也不打扰她,心想等她睡足了就好了。 第二天,苏三在豆浆的香味中醒来,果然看到严樱笑盈盈地站在桌边,看她睁开眼睛指着桌子道:“呶,豆浆油条!快点起来吃早餐。” 苏三打着哈欠点点头。严樱拎着盆子要去帮她打水,苏三摆手道:“你还真拿我当客人啊,我自己去卫生间洗漱好了。” 女生宿舍楼,每层都有一个很大的卫生间。 说着苏三已经套上了棉布旗袍,从她手里抢过盆子出去了。 严樱喊道:“哎,给你找了牙刷!刷牙啊。” 苏三刚拎着脸盆走进卫生间,严樱就端着牙膏牙刷过来了。 这时卫生间已经有几个女同学在洗漱了,看到苏三过来,纷纷给让开路,待严樱走了,一个学生低声问:“这位小姐,你在严小姐那里睡得呀。” 苏三点点头。 几个女生露出古怪的神情。 苏三问:“怎么了?难道是严小姐过去对你们太严格了吗?” 几个女生交头接耳一会,看看外面无人低声对苏三道:“大家现在都传说孟小姐,哦,就是和严小姐同屋的那位助教根本没有出国,其实是被人害死了。” “被人?什么人?” 苏三目光锐利,那几个女生互相看看了,一个女生小声说:“是蝙蝠,是蝙蝠杀人。” “蝙蝠杀人?”苏三愣住,她本以为这几个女生要说严樱杀人呢。 “蝙蝠怎么杀人?你们在说聊斋吗?”苏三觉得这些女生真是可以去写小说了,这胡思乱想的能力比自己这个记者还厉害。 “是真的,就在孟小姐离开前,那房间曾经有奇怪的声音。” 一个女生说到这里脸上显出害怕的神情,脖子也缩了一下:“我还看过那屋子出过奇怪的东西,像是个人又像是蝙蝠,很吓人的。” “不是吧,这么吓人?能讲讲吗?我是个记者,就喜欢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的东西了,同学,你们讲讲吧。” 苏三用祈求的眼光看着她们。 到底是四川人,真是善摆龙门阵,那女孩就讲了起来。 据她讲这样的情况在孟小姐离开前几个月就开始了。因为严樱和孟小姐的房间是在走廊尽头,对面也没有住人,那是整条走廊最清静的房间了。有一次她半夜闹肚子,跑卫生间,当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走廊很安静,她当时没有打手电,只借着走廊楼梯口的灯光,看着周围一片黑暗,心里很是害怕,便急匆匆的往卫生间跑去。这时她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喊叫,而且那声音粗哑,像是男子的声音。她吓坏了,也忘记了来卫生间的目的,靠着卫生间的门站着,仔细地观察四周。过了一会,接着楼梯口的月光,她看到最尽头的房间有一个奇怪的身影,像是……一只蝙蝠! “我能确定,当时看着真的很像一只蝙蝠,像是有翅膀呼扇着走路,我看不清那蝙蝠的脸,当时周围很黑,只有楼梯口有一点光亮,别的都看不清除。接着,我看到那蝙蝠忽然又往前走了几步,打开另一个房间的门就进去了。你们说如果那个不是蝙蝠,是人,那么她是怎么进去的?” “之前听到了声音?是什么样的声音?呻吟?”苏三这么说完,几个女生脸都红了。 那个讲述的女生更是满脸红,看看苏三又看看其他女生,轻轻点点头:“好像是有点像。后来那蝙蝠进去,那奇怪的声音又响了几声,不过这次是女人的声音,难道是蝙蝠让人做了春梦?哎,我这都说了什么啊。” 苏三欣喜异常,这说明自己和严樱昨晚分析的不错,箱子里的东西正是角色扮演的道具,这个女生看到的黑色蝙蝠其实是穿着黑纱裙的人,这样一看一切都能对上。可这女孩子又说那蝙蝠还进了别的房间,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蝙蝠一样的东西就是从我现在住的房间出来的,然后进了别的房间,那房间那的人你认识吗?” “我认识,只是那房间现在空了,原来住着的两个女生都莫名其妙的休学了,学校也没说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想啊,这一定是蝙蝠搞的鬼!我听说那俩女生在家都神智错乱的,一定是精气神被蝙蝠吸走了。” 苏三向几个女生道了谢,赶紧洗漱完毕就匆忙往回赶。走出门,她的手摸到口袋里罗隐留下的那张纸,那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他说用这个号码能很快找到他。 想到这里,苏三匆匆打开门将盆子放到门口就跑。 “哎,吃饭啊。” “不吃了,先去打个电话。” 苏三几步跑下楼,敲了敲一楼值班室的门,没有人应声。她轻轻推开门,屋里没有人,林小姐不在。 苏三又喊了声,这才轻手轻脚走到电话旁一点点拨起了号码。 忽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按住了波号牌。苏三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去,林小姐正冷冷地看着她。 “哦,借用一下电话。” 苏三挤出生硬的微笑。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能借用。” 林小姐冷着脸道。 苏三愣一下,心想这人怎么这样,借用下电话多简单的事。虽然对这女人厌恶到极点,苏三还是继续微笑道:“我就打个电话,要不,给你钱还不行吗?” “不行。”林小姐斩钉截铁,一把将话筒从苏三手里抽出。 苏三生气了:“你这人,我都说给钱了,这都不行吗?” “不行。”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那我来打,我是医学院的人,可以吧,林小姐,我可以借用一下电话吗?” 这是严樱。 苏三像是看到救星,这个林小姐说话硬邦邦的,她真是不能忍了。 林小姐看到严樱,冷笑一下:“严小姐,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多管闲事。” 严樱背着手靠门站着:“我只是借用个电话,算多管闲事吗?”她说到这里,忽然往前探着身子,神秘兮兮地问,“还有件事想问问林小姐,这里是女生宿舍,林小姐有没有因为某些人生的风流倜傥,就让他随便进出,甚至是在这里……过夜。” 林小姐听到这话,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只被威胁到的猫:“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我放男人进来?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女生宿舍!” 严樱伸手将一个短皮带递到她面前:“这个,你认识吗,林小姐。” 苏三急忙说道:‘樱子,这都是证物,要交到警察局的,你怎么拿出来了?” “这里,苏苏,你猜我在这里发现了什么?”严樱指着皮带扣一处的位置得意洋洋,“看看,这里有黑色的细毛!这个长度这么柔弱的感觉,和你养的那只黑猫是一样的。” 林小姐哈哈笑起来:“我当你发现了什么大事呢,不就是一点猫毛吗?这猫四处乱串,谁知道都去了哪里,在柜子那留下点猫毛算什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这就奇怪了,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是在柜子那找到的呢?”苏三在一边幽幽地问。 “各个房间的布置都差不多的,能存放东西的当然是柜子了,这不过是我猜测的。”林小姐回答的滴水不漏。 蝙蝠公寓(十七) “那你这猜测还真准。”苏三示意严樱,“帮我打个电话吧,我那个朋友和警察局关系很好,我想让他来一趟。 ”苏三这话也是故意说的,边说边观察林小姐的神情,只是这女人满脸冰霜,完全看不出什么表情,苏三有点气馁,这两起案子实在是太诡异了,苏三整个人都有点蒙,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摸索,完全看不清前进的道路。 严樱从林小姐手里一把抢过电话,还哼了一声,林小姐转过身子,缓缓地往外走。 苏三将写着号码的纸条塞给严樱。 严樱拿起电话拨了这几个号码。 很快电话通了,严樱道:“我找罗先生。” “请稍等。” 过了一会罗隐的声音响起,苏三急忙从严樱手里拿过电话,又回手指指门口,示意严樱去门口守着。 严樱故意哼了一声,大声说道:“哎呀,就是怕我听到你们的情话,真是情意绵绵啊,好了,我离你远点省得你说我偷听。” 说着走到门口,装作不听苏三讲电话的样子,眼神却扫过门外,看着有没有人偷听。 苏三松口气,心想果然是当年和自己最合拍的人,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 苏三低声将大致情况讲一下:“就是这样,我和严樱怀疑那些行头是有人用来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还有,刚才听一个女生讲了点奇怪的事情,你快点来吧。” 苏三放下电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门口传来严樱的声音:“这就打完了,你急什么啊,不过是借用个电话。” “她又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林小姐牢牢抓住这一条。 严樱不理她拉着苏三就走。 林小姐却小跑几步,抓住苏三的胳膊道:“别多管闲事了,你管不了那么多事的。” 苏三回头看着林小姐,只见她平时宛若冰霜的脸上竟然有几丝焦虑。 苏三柔声问:“林小姐,你是管理员,一定知道什么吧?为什么要隐瞒呢?这皮带你是知道的对吧?你很清楚那间房发生了什么事。捆绑、黑色纱裙,皮鞭,这些都是谁使用过了,你很清楚的,说实话吧,现在是有人死了。” 林小姐猛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总之你们不要管了,否则……否则……” 她说到这,木然空洞的眸子里忽然闪动着惊恐的神情。 严樱鄙夷地撇撇嘴:“否则就怎样?把我们杀了?” “不,不单单是杀了,可能会像是康先生那样,或者被剁去手脚,砍下脑袋,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们是谁?” 苏三追问。 林小姐刚要说,就听着有人喊:“一大早上你们在说什么?”严樱惊喜地抓转过身:“咦,正良,这么早你就来了啊。” 来者正是严樱的男朋友方正良。 方正良看看林小姐又看看严樱,忽然一把握住严樱的手,就往外拉。 严樱吓了一跳:“正良,你做什么?” 苏三也觉得奇怪,担心严樱吃亏,急忙跟着走了出来。 “她……一直在管理女生宿舍?”方正良语气急促。 严樱这才想到自己和方正良谈了有小半年,他这还是第一次来女生宿舍找自己,当即有点不高兴地撅着嘴道:“当然了,你从来不来女生宿舍这都不知道,看看,一点都不关心我。” “这太可怕了,这个女人怎么能在这里,天呀,不是康先生玩的大,恐怕另有原因!” 方正良脸色大变,双手用力地揉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显得很是烦躁。 苏三愣住了,方正良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小姐是很不讨喜,但也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让一个人烦躁成这样吧。 “正良,你一直在说康先生玩的大,昨晚我才知道,他可真够变态的,你猜我们在我那房间找到了什么?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过去都没发现孟小姐是那么放荡的。” “你们找到了什么?”方正良何止脸色变,声音都变了,他拉着严樱的手,上下打量,“你没有事吧?那个房间不能住了,不,这栋楼都不要住了,搬出去,实在没地方找可以先搬到我那里去。”严樱脸一红:“你说什么啊,我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又不用花什么钱,为什么要搬呀,再说去你那,瓜田李下的更说不清了。”说着还挥手轻轻打了方正良肩膀一下。 呃,这娇羞的动作,这娇羞的表情,苏三不知不觉咧咧嘴,牙齿都要酸掉了。 “你们在房间找到了什么?是不是人皮、骨头什么的?” 方正良根本不为严樱的温柔攻势所动。 苏三则问:“方先生,你的想法很奇怪啊,怎么会想到这些,我们只是找到了这个,呶,你看这种短皮带。还有纱裙蜡烛什么的。” 方正良这才松口气,如释重负。 严樱也发现不对劲,他怕是知道什么,盯着他的眼睛不放:“你要我搬出来是什么意思?怎么你见到林小姐那么大反应,你过去见过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哎,这地方出了这么多古怪的事,你不要再隐瞒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方正良拉着严樱往旁边的花园走,苏三拎着那短皮带紧紧跟上, 走进小树林,方正良这才低声说:“你们知道林小姐是什么人?” “公寓管理员啊,在这都一年多了。” 严樱一头雾水。 “不,她是一个明妃!我当年见过她,在西康见过她!” “明妃,那是什么?” 严樱看看方正良又看看苏三,发现苏三眼睛一亮,知道她一定懂的,便摇着苏三的胳膊道:“苏苏,你讲讲明妃是什么啊。” 苏三看看方正良,有点为难。 “这个啊,怎么说呢,反正不是好事,我等会回去给你讲吧。” “不嘛,现在就讲。”严樱的求知欲非常之强大。 “就是密宗佛教里男性高级修行人的异性修行伴侣,这个伴侣是包括精神和肉体双重方面的。” 方正良看到严樱还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继续说道:“你啊,非逼着我说粗俗的话,就是……就是陪密宗修行之人睡觉的女人,嗯,他们叫双修。” 苏三干咳一声,掩饰尴尬。严樱则睁大眼睛:“哇,那就是传说中的取什么补什么对吧!” “对,就是这个意思,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她有法术的,那还是三年前,我在西昌偶然看到她做法,你们可知道她施法用的是什么?” “什么?哎呀这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严樱急的直跺脚。 “用蝙蝠,黑色的蝙蝠,她还能利用蝙蝠给她做事!这样的女人多可怕,这楼不能住了,我说你们学校怎么发生了这种奇怪的事,人皮都被剥下去,一定是这女人做的,我去警察局,这件事太严重了,不是我一个小记者能管得了的,你们赶紧去搬东西,现在是白天,楼里人多,她不敢对你们做什么的。” 苏三想到罗隐说的,在藏地的确有剥去人皮做法之类的邪术,这女人又是来自西康,这样说很有可能和藏地的势力扯上关系,那么,林小姐既然是一个高级修行者的伴侣,她潜伏在这医学院的女生宿舍是为了什么呢?还有,难道康先生真是被她害死的? 苏三想到铁钩子上的血迹,便继续问道:“方先生,你说康先生玩的很大,这一定不是空穴来风,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我觉得康先生的死,和我们找到的那些奇怪东西有关系。” “你们可知道SM?“ 方先生神秘兮兮地问。 “作死啊,你怎么知道这种东西?”严樱气恼地拍了他一下。 “这样你就是知道咯?嗯,你是医生,应该知道一些,我也是最近听说的,说康先生这段时间在玩这个SM.“ 苏三不解:“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怎么能知道呢?这种事情应该隐藏的很深啊。” 方正良摇头道:“我也说不清到底是谁说的,反正就是知道了,也许是有人故意撒布这消息?” 苏三点点头:“对,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散布的,目的就奇怪了,也许是出于嫉妒,要让康先生身败名裂,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总会得罪很多同样年轻的男子。” “苏小姐分析的很对,如果是有人故意透漏给报社,那就是希望我们能传播出去,只是我们日报是不太喜欢这种八卦消息,再说康先生的分量也不够,哈哈。”方正良笑了几声。 “也就是说,康先生曾经趁着严樱不在,和孟小姐玩过那种游戏,接着孟小姐号称出国了,不见踪影,又过了两个月,康先生被杀了,皮也被剥下,而据康太太说康先生这两月和过去一样,去和那个秘密情人约会,回来后身体有伤痕。他的那个一起玩SM游戏的秘密情人是谁?一直是孟小姐吗?那么找到孟小姐是关键。” 这时方正良忽然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向不远处,嘴里喊道:“蝙蝠,又是黑蝙蝠!一定是那女人派来的!”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滑向远方,那是一只蝙蝠。 蝙蝠公寓 (第十八章) 方正良又去弯腰捡石头,严樱急忙拦住他问:“干嘛啊,非要将这只蝙蝠砸死吗?那毕竟是条生命。” “你是不知道,那女人可以利用蝙蝠给自己传递消息。” 苏三摇头:“蝙蝠没有耳朵啊,靠声纳定位的怎么能传递消息呢,方先生你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反正他们这些人懂邪术的,不能以常人而论。” 苏三透过树林枝叶的缝隙,看到一辆吉普车开进来。 认出是罗隐的车子,便走出来,对着车子挥挥手。 罗隐停下车子:“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他担心这三个人聚在小树林,怕是出了更大的事情。 苏三拉着他将昨晚的发现大致讲了一遍,方正良又补充了自己听来的消息。 罗隐则上下打量着方正良目光中充满了探询。 “罗先生,你怀疑我?”方正良做了几年记者,对人的感觉还是很敏感的。 “是,你说康先生玩的太大。” 方正良挠挠后脑勺道:“我也是没办法,严樱是康学汝的助手,我当然担心她了,所以就时刻托线人打听康学汝的事情。结果听人说他爱好特殊,玩那种东西。” 严樱脸涨得通红:“方正良,你竟然私下做这种事,你怀疑我?” 方正良急忙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樱子,你别生气我这都是因为太在乎你啊,你们那位康先生生性风流,你和他一起工作,我担心啊,越来越担心,我处处不如他,真怕你会对我有什么别的想法,我怕。” 方正良眼巴巴地看着严樱,表情极为可怜。 严樱伸手抚了他脸一下:“你呀,怎么这么不自信呢,我和康先生每天都在一起,我要是找他早就找了,至于现在吗?你呀你。” 方正良很享受她柔嫩的小手从脸上拂过的感觉,笑嘻嘻地按着她的手,直到苏三干咳一声,他才猛然醒悟,呵呵笑了一下,严樱瞪了他一眼,方正良笑道:“是,我过去真是不自信,现在好了,知道你全心全意都是为我的。”苏三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好了吧你俩,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成都警方这边罗隐有几个朋友,通过他们打听到康太太被关起来后还是一口否认自己杀人,同时她的口供指出康先生去见神秘情人后,在手腕和脚腕下体等处都有伤痕,这也从间接上印证了苏三和严樱的分析,那就是康先生好色风流,欲望越来越大,后来就开始和孟小姐玩起了SM,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孟小姐。 孟小姐走的匆忙,一个箱子的道具没来得及收拾,只是扔下一封辞职信就不见了,这说明她当时一定遇到了紧急的情况,让她没有办法估计房间里的零碎,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她这么紧张呢? 罗隐认为严樱不该现在就搬离蝙蝠公寓。 “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想查出真相,必须有人在这公寓时刻观望着,严小姐,我觉的你还是静观其变的好。”罗隐建议。 “静观其变?罗先生,你可真说的轻巧,谁知道还有什么危险等着,那林小姐太诡异恐怖,我可不能让严樱冒这大的风险。” 方正良说什么都不同意,和罗隐僵持起来。 “好啦,我和严樱在一起的,有什么事我们俩一起商量着来。这楼里这么多人住着,就是有事也不会多大的,我就不信那些躲在暗处的人能不管不顾,光天化日那么多人在就能做坏事。” 苏三决意要和严樱继续住在一起。 罗隐去调查林小姐的事情,一再叮嘱苏三要小心。 送罗隐和方正良出门时,苏三又感受到林小姐的阴冷目光。 转过身,果然林小姐抱着她的黑猫,站在门口看着她。严樱低声道:“阴魂不散,怎么又是她?”待苏三走近,林小姐忽然问:“那个男人是谁?” 苏三想她刚才看到了方正良,那问的就是罗隐了,不想搭理她。 那女人却不依不饶,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抓住苏三的胳膊:“那个男人是谁?他来做什么?” 严樱生气了:“干嘛啊,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看到美男走不动路,是谁管你什么事?” 林小姐松开苏三,用极为低沉的声音道:“赶紧走,搬出去,远离这里。什么事都和你们没关系,我是看那男人的面子,他身上有罗桑活佛的祝福。” 她连这些都看得出来,苏三也就相信了方正良说的她来自西康一带。苏三揉着被她抓疼的胳膊,柔声说道:“林小姐,你是这里的看门人,这里到底有没有别的人进来其实你是知道的对不对?还有那个房间的孟小姐和男人约会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为什么这样瞒着呢,事关人的性命,说出来可以救很多人的,你也解脱了啊。” 林小姐摇头:“没有那么简单,我只能告诉你,康学汝是罪有应得,他的灵魂已经不属于自己,他将灵魂卖给了魔鬼,死去是必然的结局。” “魔鬼是谁?在哪里?” “魔鬼无处不在,以各种的形式出现,可能是男人、女人、也可能是……” 她忽然咧开嘴笑一下,抚摸一下怀里黑猫的头部,那只猫喵呜地又叫了一声。 瞳孔老大,目光炯炯地盯着苏三。 “魔鬼还可能是蝙蝠、是一只猫、一条蛇,他无处不在,甚至会走进你们的心里。这位小姐,看在活佛的面上我劝你还是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这里是被魔鬼玷污的地方。” “如果这里真有魔鬼,我们该做的应该是抓出这幕后的魔鬼,还这校园清静,不是吗?” 苏三毫不示弱。 严樱拉住她的手,挺直胸部,表示和苏三同仇敌忾。 “如果魔鬼走进人心呢?你要将人的心挖出来吗?” 林小姐嘎嘎笑了几声,声音干涩难听。 “林小姐,这里四楼有两个休学的女生,你知道吗?” 林小姐点点头。 “她们是为什么休学?” “因为,魔鬼走进了……” 林小姐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 魔鬼走进了肚子,这是什么意思? 苏三和严樱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林小姐神神叨叨,很多话似乎都有玄机。 林小姐怀里的猫忽然挣扎几下,从她怀里跳出,愤怒地向空中跳跃。 顺着它愤怒的目光,原来是空中飞过两只蝙蝠。 苏三故意说道:“这蝙蝠不是晚上才出现吗?刚才我们在小树林看到一只,好奇怪。” “小树林?”林小姐皱起眉头,弯腰抱起她的猫,轻轻抚着它的头劝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讨厌这些蝙蝠,它飞走了,飞走了。” 苏三想,方正良说这个林小姐是明妃,会利用蝙蝠做法,传递消息,可她养的猫却看到蝙蝠就抓,这是怎么回事呢?似乎和方正良的一些话有出入啊。 蝙蝠公寓(十九) 回到房间,严樱坐下,指着桌上的豆浆油条说:“看看,都凉了!要不往里面倒点热水?” 说着已经拎起了暖壶往豆浆里倒了点水。 苏三则一把拦住她说:“不对,这屋子来过别的……可能是人,也可能……” 她走到门口,一点点搜寻着,伸手捏起一个什么东西,举着对严樱道:“看,这是什么!” 她指尖是一个黑色的椭圆形的小颗粒。 “这什么啊?” 严樱接过,仔细看看:“呀,怎么还是软的?” 苏三笑了一下:“这个东西干燥以后叫做夜明砂,是一味中药,具有清肝明目的效果。” 严樱皱着眉头道:“我学的是西医,又不懂中医,这玩意到底是什么呀。” “嗯,说白了就是蝙蝠的粪便。” “啊!” 严樱本来是有洁癖的,手一抖将这夜明砂扔到地上,接着回身去床头抽屉找酒精棉。 “天啊,恶心死了,你怎么想到拿起这种东西。”严樱擦完了自己的手,又换了一团酒精棉去擦苏三。 “我们刚进来时,我就闻道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灰尘和青草混合的气味,其中浓重的灰尘味中还有点木炭的气味。只有在到处都是尘土和木炭颗粒的地方爬行才能变成那样,我想这个外来者可能是经常在烟囱里行走的,那么它最大的可能就是蝙蝠了,屋顶,烟囱、周边灌木丛,草地,到处都有它们的痕迹,然后仔细一看,还有这个夜明,确定了来访者身份,一只或者几只蝙蝠。” 苏三判断道:“我们出去的这会功夫有蝙蝠进来过。” “讨厌啊,这些家伙太讨厌了。”严樱急忙关上了窗户。 “没用的,这些东西无孔不入。我小时候生活在修道院,你是知道的。” 严樱点点头。 “那里的房子也都很古老了,到处都是蝙蝠,它们藏在烟囱里,晚上出来活动。有一天大雨后我在灌木丛中捡到一只受伤的小蝙蝠,它就像是初生的老鼠那么大,翅膀有点撕裂伤,流了点血。我去修女那要了点外伤的药粉,给它洒上。将它关在一个小笼子里,那笼子的孔眼非常小,我将笼子放到床边的桌子上,带着期待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却看到笼子空了,那只蝙蝠飞走了,无声无息的,那么小的孔眼它竟然能钻出去,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蝙蝠是无孔不入的,飞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悄然就能接近你,防不胜防。” “我的天,好可怕啊。”严樱听苏三这么一讲,觉得浑身都要长毛了,麻麻痒痒。 “你和方正良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苏三忽然转移了话题。 “我们?哦,是在学校举行的一次舞会上认识的。嗯,有大半年了。他对我很好,为人很体贴。” 严樱想起和方正良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脸上不由自主挂上淡淡微笑,看来她和方正良的感情真的很好。 “他之前是做什么呢?怎么还会去西康?是去采访的吗?” 严樱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除,不知道。他过去从没有提到过。” “还有你用的那些化妆品,都是蜜丝佛陀,这些舶来品都很贵的,樱子,是方先生给你买的吗?” 严樱点点头:“是的呀,都是他送给我的,我自己怎么舍得买那么贵的东西呢。” “方先生的话不能全信。”苏三噗通一下躺到床上,看着顶棚无奈地叹息道,“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我就像是在一团迷雾中穿行,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分不清谁的话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严樱不太高兴地说:“你怎么能说正良撒谎呢?他撒谎骗我是为了什么呢?” “樱子,你仔细想想,他和你认识以来都和你说过什么问过什么?他说蝙蝠是林小姐养来做法术的,还能探听消息,可是昨天我就发现了,林小姐的黑猫对这些蝙蝠很不友好,一直在抓蝙蝠,假如他说的是真的,黑猫和蝙蝠该友好相处才是,可是刚才你也看到了,根本不是那样。” “那很可能是林小姐和那死猫做戏给我们看啊。” “问题是昨天半夜,我就看到那黑猫抓蝙蝠去了,并不是在方先生提到这件事之后。这怎么解释呢?” 反正不管苏三怎么说,严樱就是不相信男友方正良有问题。 在苏三送罗隐走的时候,两个人看着是手拉着手很是甜蜜,其实是苏三在罗隐手心里写了一个方字,示意罗隐调查一下方正良的背景资料。 看到严樱这么固执,苏三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这件事的好。 蝙蝠进来过,豆浆油条都不敢吃了,谁也不知道蝙蝠进来做了什么坏事。 于是两个人下楼出去找吃的。 从这个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出来,往前走了四个门,严樱指着这房间道:“呶,这就是那两个休学的女生住的房间,现在已经没人住了。” 这两个女生是在孟小姐离开前一个多月休学的,原因不知,说是女生的家长来办理的,和孟小姐离开一样,她们也是悄无声息的,忽然就搬走了,走了之后也再没有别人联系。因此这公寓的女生都有些怀疑,她们可能不是是真的休学,而是出了意外。 看到她们俩站在这房间门口,隔壁的女生探出头来小声说:“严小姐,你们干什么呢?” 严樱眼睛一翻:“你们这些坏丫头,和我朋友背后说了什么啊,她怕的什么似的,非说这屋子闹鬼,哎,钥匙能打开这房间看看就好了,省的她胡思乱想。” 隔壁的女生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可不赖我,是她们说咱们楼古怪的,我倒是不怕,我觉得小雅她们就是休学了,哪有那么多鬼啊神的。” “对呀对呀。”严樱点头道。 那女生想了想说:“其实,小雅走的是很仓促的,她书包还在我这没带走呢。” 严樱看看苏三:“什么,书包?你过去从没有说过啊。” “当时大家背后议论纷纷,我怕惹出麻烦就没拿出来,这样吧,严小姐,交给你好了,我看你的朋友和警察蛮熟悉的,总比放在我这稳妥的呀。” 女生回身进屋,过了一会就拎着一个花布书包过来。 交给严樱后还向周围看看,确定没被人发现,长长地松口气:“我这些天总做梦,梦见小雅结婚了,还要生孩子了,真是越想越害怕,严小姐,麻烦你将这个交给警察吧,我是不敢留着了。可千万别说我给你的,你是助教,没人会怀疑你,我是学生,人言可畏啊,我可害怕。”说着就急忙关上门。 严樱手里拎着书包,掂了掂说:“里面还有东西,这人怎么回事,忽然就交出个这么个东西给我,我们要送到警察局去吗?” “先吃饭,吃完饭再想办法吧。” 苏三心想,这女生也许知道点什么,在昨天看到康先生的人皮后就开始害怕了,这才将这书包交出来。 这两个女生休学,和康先生的死能有什么关系呢? 蝙蝠公寓(二十) 两人找到个看着干净的早点摊子坐下,点了豆腐脑和炸糕。严樱将那花书包打开,里面是几本书。 她拿出来书翻了翻并没有什么异常。 也是,如果有异常的话那女生一定会急的将这东西交出去,是不敢隐瞒这么久的。 苏三捡起来一本书,翻了一下。这本是解剖学书,前面几页是彩色的图片,上面都是有体的骨骼血管神经的分布图。 苏三大概看了一下,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彩页问:“樱子你看这里!这是什么。” 苏三说的是一张人体脏器的彩图,在下腹部的一个器官上,有个铅笔画的小人。 严樱拿过来那书,惊讶地说:“这是子宫!” 苏三惊道:“在这里画个小孩的形象,是暗示什么?难道,是暗示说怀孕了?” “未必是暗示啊,可能就是上课无聊画着玩呢。” 严樱觉得这不算什么。 “你还记得林小姐怎么说的,她说魔鬼走进了这里,当时她是捂着肚子的。” 苏三终于明白了林小姐那个动作的暗示,她的意思是说那两个女生因为怀孕才休学了! “怀孕,一个房间住的两个人都怀孕,这怎么可能啊,太巧合了吧?” 严樱还是觉得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可能性不大。 “那个女学生告诉我,她亲眼看到蝙蝠人走进了那个房间,大概过了短时间那俩女生就休学了,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你的意思是这两个女生是因为那个所谓的蝙蝠人怀孕了,然后不得不休学。”严樱睁大眼睛,接着看看周围没有人发现她们的对话后,用极小的声音说:“那你认为蝙蝠人是谁?是康先生还是真的蝙蝠成精了?若是康先生,这两个女生不会认不出他吧?再说,康先生有这么大胆子吗?在女生宿舍和孟小姐偶尔私会下还能掩人耳目,这种明目张胆的进入别的房间的事,这也太明目张胆了,我觉得不像是康先生所为,他这个人我还算了解,还是挺要面子的,这样闯进女生房间,真被人发现了吵嚷起来,他还怎么做人。”严樱连连摇头,认为这件事不可能。 “在夜晚,能随意进出房间的只有蝙蝠,假如蝙蝠是带着药物进去的,那俩女生都已经被麻醉了呢?这样康学汝穿着奇怪的衣服进去就能为所欲为了。” “可是蝙蝠怎么能听他的话?又不是他养的?再说了,孟小姐那边怎么办?我可不信她能乖乖的让康先生去别的女生的房间。” “用药迷倒两个和迷倒三个并无区别,孟小姐走的匆忙,将那箱子东西都落下了,樱子,你不觉得这和那两个女生很像吗?忽然就找个理由离开了,都来不及和别人告别。假设这个两个女生遇到的情况是真的,她们俩都怀孕了,孟小姐有没有可能也是怀孕了?所以才急匆匆离开了。” “她?怀孕了?”严樱听到这话,猛然想起一件事,“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在孟小姐离开之前大概是十多天前左右吧,她曾经叫我帮她个忙,就是帮她指导一下学生的试验,其实那试验很简单就是青蛙的麻醉。她教低年级,要做青蛙的麻醉试验,她说自己身体不好,看到血会晕,没有办法完成试验,我当时还想原来这人过去不晕血的,身体不好的时候还会晕血啊,现在想来,这倒挺像怀孕来的,试验时候会使用乙醚,还有血腥味,孕妇会很忌讳这些的吧?” 这时她们俩的豆腐脑已经端上来了,两个人便开始专心地吃饭。 “这种麻辣豆花是特产,你尝尝,味道和一般的豆花不同的。”严樱介绍道。 麻辣豆花里加了酸豇豆,小黄辣椒和青菜吃起来酸辣鲜香,吃上几口苏三脑门就起了一层薄汗。 苏三被小黄米椒辣得丝丝拉拉的,嘴里说着:“辣的真痛快啊,这里的辣椒是真的好。” “我这配料里还加了芽菜的,两位可吃出来了。”摊子老板娘笑盈盈地道。 “吃到了,你这的豆花啊最好吃了,我们学校的学生都喜欢在这吃的。” “是的咯,你们医大的女娃娃长得啷个水灵的,我也喜欢看。”老板娘将炸糕送了上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这位小姐,看可认得你们学校一个叫做马宁的男学生,他上次落了一本书在我这里。” 马宁! 严樱急忙说道:“认识的,认识的,是我的学生。” “呀,小姐这么年轻原来是女先生啊,了不得了不得。” 女老板回身在摊子上翻了翻,递过来一本书:“呶,就是这个咯。我就认得几个字,马宁俩字是认得的,别的是它认得我我认不得它。” 严樱接过,苏三看了一眼道:“马宁的书,可惜啊,这个人都……” 严樱拿着书翻了几下,就是一本普通的临床医学课本,没有看到什么别的东西,就随手放在一边的条凳上,两个人继续就着豆花吃炸糕。 “这里没人吧?” 有几个女生也出来吃东西,严樱点点头,一个女生伸手去拿那本书,却不小心将那本书掉在地上,那女生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啊。” 苏三手疾眼快,没等严樱反应过来已经蹲下身子去捡那本书了,她将书捡起,却看到里面掉出一张纸条。 苏三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捡起来夹到书里。 两个人吃完饭,严樱抢先付了钱,走时候苏三问:“老板娘,这本书是哪天落在这里的啊。” 老板娘想了想道:“哦,就是前天晚上咯,雨停了我就出来做夜市摊子的,他过来吃东西,吃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那你可看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苏三问到。 老板娘想了想道:“记不得了,当时很忙的没顾得上看他怎么走的,要是知道也不会叫他落下东西噻。” 两个人告别老板娘,严樱问:“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苏三从书里拿出那纸条递给她:“这上面的字迹你看看认不认识?” 严樱看着那纸条愣住了:“认识啊,这就是胡艳萍的字迹!” “不会认错?” “当然不会呀,他们的作业都是交到我这里的,我太熟悉这些学生的笔迹了,这就是胡艳萍的字没错。这样看,是胡艳萍晚上约他去后山的?” “只说老地方见,不能确定是不是后山。但既然是雨后马宁在这里出现过,那么就说明他一定是雨后死的,需要了解下在那个时间,胡艳萍在做什么?” 严樱叹口气道:“这是真奇怪,胡艳萍和马宁关系很好的样子,不知有什么事情非要去老地方解决。” 蝙蝠公寓(二十一) 两个人走回校园,远远地看到教学楼门口围了很多学生,大家交头接耳,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严樱心里咯噔一下,担心又出了什么大事,拉着苏三就急匆匆往那边跑,几个女生看到严樱,叽叽喳喳地说:“严小姐,警察在搜查康先生的办公室呢。” “搜查办公室?为什么啊?”严樱跑得气喘吁吁的。 “说康先生死的奇怪,看看办公室里能不能找到线索,这也奇怪,康先生是受害者啊,能从他办公室找到什么线索。”女生们因为爱慕康先生,都愤愤不平。 苏三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没有看到胡艳萍。 严樱急了,因为康先生死了,可学校的教学还要继续的呀,康先生办公室还有学生的作业和试卷,以及之前做的一些试验的报告和数据,警察什么都不懂,一窝端了麻烦就大了。 于是拉着苏三就往里冲。 康先生的办公室在二楼,两个人走到门口,昨天来过的那个小头目将她们拦住问:“做什么?” “哦,我是康先生的助手,办公室里还有学生的作业和考试卷,你们不能乱翻的。” 那小头目已经知道了罗隐的身份,对苏三就客气多了,点点头说:“那好,你们过来,看看哪些是你们上课需要的东西,可以留下。” 严樱说了声谢谢,拉着苏三的手走进去。 办公室里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严樱从地上捡起几本学生作业放到办公桌上。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对小头目说:“老板儿,那里还有个小房间打不开。” 小头目问严樱:“那里面是什么?” 原来这办公室里面还有个套间,平时都锁着门的。 “哦,那里是放人体教学模型的。” 苏三听到教学模型,就想起当时小翠的那副骨头架子。 警察看向严樱:“钥匙呢?” 严樱摇摇头:“钥匙在康先生那,我没有的。” 一个警察哼了一声,向后面退了几步,一脚踹出去。 严樱喊:“哎,你们这样太过分了,那是装模型的房间,至于吗?” “每个房间都要检查,这是寻找重要的破案线索。”警察头目又对那踹门的警察一挥手:“你娃阁孽打锤(打架)厉害的,现在到脚软了,继续踹!” 那警察又是一脚,哐当一声门被踹开了,苏三急忙捂住鼻子:“这什么味啊!” 她昨天被福尔马林熏的死去活来,实在是闻不得这股子气味了。 那警察也都捂着鼻子,头目带头走了进去。 严樱怕他们弄坏了模型也跟着进去。 苏三站在门口,看到这屋子不大,靠墙放着三个模型。 一个是骨骼展示,两个是血管和脉络的展示。 严樱惊讶地说:“咦,不对啊,这两个模型不对,我记得之前比这个高大许多。” 说着她伸手去摸那模型,摸了一下手就吓得缩回去了。 “天,这肌肉的手感,这些是真的!” 严樱惊叫道。 警察头目也摸了一下:“啊,是这些肉!” 他抽出一把匕首,在那人体模型的胳膊上轻轻切了一下,果然切下来一点东西。 警察大惊失色,捏着手里的肉丝:“真的,这是真的人!这些是真的尸体!” 是的,模型上是切不下来肉的,这两具模型是真人的尸体! 警察们如临大敌,将这间小屋子翻了个遍,可是什么都没找到。 苏三盯着这两具没有皮肤的尸体,心想难道她们就是那两个休学的女学生吗? 严樱蹲下身子,一点点仔细检查着模型。 “看这里!” 她指着模型的腹部:“子宫不见了!整个子宫都不见了!” 这模型展示的是肌肉和血管脉络,为了更好的显示心脏部位,是从中间划开的,往下能看到里面的脏器。 严樱接着又检查另一个尸体模型,检查完,她无力地看向站在门口的苏三:“不错,这个子宫也不见了,很有可能是那俩人!原来她们一直就没有离开!” 警察们被这尸体吓到了,头目命令他们将尸体运走,几个警察吓得哆哆嗦嗦不敢上前。 警察头目骂了几声:“关键时刻给老子拉稀摆带,丢人到家咯。” 说着他将一边挂着的白大褂扯下来,盖在那尸体上,命令手下:“这样可以了,运走。” 这些尸体外面的皮已经不见了,经过特殊处理,肌肉血管脉络情绪,胸部一直到下腹部都被剖开,脂肪层沉陷暗黄色,乍一看很像风干了的腊肉。 严樱说道:“有什么怕的啊,你们又不是没吃过腊肉。” 她这么一形容,一个警察实在忍不住,跑出去开始干呕。 苏三捂着鼻子,还能闻到屋子里呛人的福尔马林气味,她盯着那两具女尸,心想她们的皮肤和子宫都不见了,子宫里应该还有胎儿,康先生的皮和生-殖-器也不见了,这怎么看都像是某种邪术,到底是谁做的呢? 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康先生都是帮凶。 这两具人体模型也许就是他的作品。 苏三虽然不懂解剖,但也能看出这两具模型的皮肤剥取的非常干净利落,应该是从脚跟一直到头部完整剥去的,而康先生那具尸体,人皮剥的质量一般,脖颈以上没有剥掉,下半身还有一些皮和毛发没有去掉,这两具应该康先生用专业手段操刀的。他剥去了两个女生的皮肤,取走了他们的子宫,用专业的手段将她们制作成人体模型,但是谁也想不到,三个多月后,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死了,皮肤也被人剥掉。 还真是一还一报啊。 苏三这样想着,已经有学校的工作人员过来询问情况,看到警察们抬出来的人体模型都愣住了。 这模型栩栩如生,这些医学院的教授都一眼认出这是真实的人体模型,其中一位研究人体面部骨骼的教授,看到模型的脸部后惊讶极了,走过来伸手一点点抚摸着模型的脸。 警察头目吓了一跳,捅了严樱一下问:“你们学校的老师都这么神经吗?” 严樱瞪了他一眼:“你才神经呢,这位莫教授专业强大,能依靠面部骨骼肌肉复原人的相貌的。” 警察头目吃惊道:“还有这等本事的人?” 这边说着话,就听那老教授摇摇头,叹息道:“没错,是我们班的学生,她们俩不是休学了吗?怎么在这里。” 原来这老教授教过这两个女生,对她们印象很深刻,是以看到这人体模型的脸就愣住了。 “莫教授,真是她们俩?”严樱方才在怀疑,看到莫教授老泪纵横,知道不会有错。 “想不到啊,想不到,她们俩不声不响的,在我办公桌上放了一封休学报告就不见了,我当时生气,根本就没想到联系她们的家长,现在想来哪里是休学,是被人给害了啊!康学汝,这是康学汝的办公室,他为什么要害这两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子啊!真是天理难容。” 苏三叹口气:“死者是在康先生的办公室发现,那自然是康先生所为了,也真是轮回,谁又能想到康先生也被剥去了皮肤,真是一还一报啊。” 一个警察听到苏三的话,叫道:“对,康学汝死的也够惨,莫非,莫非是这俩女鬼杀人?报仇啊。” “对,冤鬼杀人,一定是冤鬼杀人!” 另一个警察也吓得浑身发抖。 “胡说八道!什么鬼啊神啊,不过是康学汝伙同他人杀害了这俩个人,然后那个同伙为了灭口又杀了康学汝,哪有什么冤鬼。”警察头目大手一挥,“把东西抬走。” 几个警察吓得哆嗦嗦嗦,但又不敢违背命令,只好用给这俩人体模型穿上白大褂,然后戴上手套抬着就走。 苏三问莫教授:“教授先生,这两位女同学休学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 莫教授想了想,点点头说:“你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她俩本来是很乖的好学生,后来忽然逃了几节课,我很生气,还叫她们写检查来着,结果没收到检查,却收到了休学报告,我当时很生气。” “她们逃的可是解剖课?” “对,是脑部神经方面的课程,需要开颅演示的。” 苏三看看严樱,果然,这俩女学生和孟小姐一样,都不想看到血腥的东西,她们三个人都怀孕了! 现在已经有两具尸体了。那孟小姐呢?苏三的目光投向墙角的那具骨架。 严樱摇摇头:“不对,那个是塑料的,不是真正的人骨,孟小姐不在这里。” 这话说的很轻,那警察小头目却听到了,眼睛一瞪:“什么孟小姐不在这里,孟小姐是哪个?” “孟小姐是和我过去住同一个房间的同事,后来出国去了。奇怪的事她也是留下一封辞职信就走了,和她住同一个房间我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根本没有和我们道别。” 说到这,严樱才想到手里的花书包,递给警察小头目道:“这个是她们俩隔壁的学生给我的,说是她们的书包,这些人都好奇怪,急匆匆的走,书包顾不得拿,我同舍的孟小姐还留下一个箱子,里面有点古怪的东西。” 小头目眼睛一亮:“哦?奇怪的东西?我到要看看哪里奇怪。” 办公室里被翻的乱七八糟,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只黑色蝙蝠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一动也不动。 等到众人都走了出去,那蝙蝠这张开翅膀,从开着的窗户滑翔出去,飞上对面的屋顶,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蝙蝠公寓(二十二) “严小姐。” 康太太低着头跟警察走进来,一抬头看到严樱和苏三,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 只是在看守所里待了一夜而已,她觉得自己已经要崩溃了,自从嫁给康先生,走在学校里,学生们都要尊称一声康师母,出去外面的人都称她教授娘子,康先生可是全国著名大学的教授,多大面子的,可是昨晚被送到这里,进来就发现这看守所关的除了暗娼就是小偷杀人犯,看到一个体面点的女人进来,几个蓬头垢面的婆子就围上来,又是捏胳膊又是摸脸,像是在菜市场挑拣猪肉,看看肥瘦和新鲜程度。她们抢走了她的衣服,将她扒的精光,把她们换下来的有虱子和密密麻麻白色虮子的衣服扔给她,康太太稍微要反抗,那几个女人就狞笑着,叫嚣着要用门口的扫帚把强-奸-她! 这是康太太从未见识过的世界!弱肉强食,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像是一块肥美鲜香的肉被扔进狼窝,面对虎视眈眈流着口水的群狼,她只能用破衣烂衫裹住身体蹲在角落瑟瑟发抖。 “求你们,救我出去吧,在待几天我会疯掉的,你们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可怕啊。”康太太看到严樱,努力想抓住这根稻草。 同为女人,严樱和苏三对康太太的情感很是复杂。 同情她遇人不淑,嫁给康先生这样的斯文败类。同时,她明明可以跳出这不幸的婚姻,却一忍再忍最后竟然用出轨来报复。 ”康太太,我们会尽最大力帮你,但是需要你说实话。” 因为罗隐和这边警察局的关系,苏三她们得到了允许,可以和康太太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得到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会的,你们问我吧,我一定说真话,只求你们帮帮我。” 康太太在被进来后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些年一无所有。前十来年一直在守着一个男人战战兢兢,等到开始寻找自己的幸福,享受到爱情的滋润,忽然间相爱的人死了,曾经依靠的男人也死了,自己孤苦无依。 “说说你自己吧,康学汝处处留情,情人大把,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 苏三问。 康太太苦笑下,神情比哭还难看:“你们,哦,也不光是你们,大概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舍不得教授夫人的头衔,自己没有办法谋生,才忍耐他这么多年。” “难道不是吗?”严樱眼睛一翻,心想你还真是做什么立那个什么,若不是贪图这些,谁能忍受那个花心的种子。 康太太摇摇头:“其实我怀疑马宁是被康学汝害死的。” “开什么玩笑,康先生死了后至少一两天后马宁才死的,难道是他的鬼魂杀人?”严樱认为这女人疯了,情人死了她就疯了,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一直容忍康学汝胡作非为,不仅仅因为靠他挣钱养家,是,我一个女人,没学历没能力,在这个社会立足是很难,可我会打毛衣会做鞋子还会裁剪衣服,我可以出去给人做工的,我之所以忍受着康学汝是我不敢离开他,因为……因为他不是一般人,他表面上是医学院的教授,教授科学,实际却信奉一种邪教,还要给那个邪教的神送上祭品。你们猜祭品是什么?” “胎儿!” 苏三心里一动,脱口而出。 “对,就是胎儿。”康太太说到这里,脸白的吓人,眼睛也红了,像是充血。 “你们可知道我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为何没孩子,那是因为……只要我怀孕他就会将胎儿打掉取走供奉给他的神。这几年我听他梦话中说过,那个神的胃口越来越大,胎儿已经不能满足他。” 康太太浑身发抖,她抱住胳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胎儿不能满足,那么需要的是人皮吗?”严樱想到康学汝还在学校附属医院的妇科工作,忍不住浑身恶寒,如果需要胎儿的话,那里真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所有胎儿都可以,必须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我曾经偷着看到一次他供奉的邪神,是一只蝙蝠的样子,比蝙蝠大,黑色的翅膀,牙齿尖锐,很是吓人。最可怕的是,这个邪教组织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还有些什么人,我是不信只有康学汝一人,若是只他一个人,他怎么会那么死去,皮又是被谁剥去的呢?” 康太太握住严樱的手苦苦哀求:“严小姐,帮帮我吧,我没有杀人,我是被冤枉的,康学汝的死一定和那个邪教有关,还有马宁,马宁很有可能是被那个邪教的人害死的,或者说康学汝并没有死,他们那种邪教,要搞障眼法也是很正常的啊。” “康太太,我无法判断你说的是真是假。只是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警察呢?” 苏三觉得很奇怪,康太太一直没对警察提起过这些事。 “那是因为我不敢确定警察里是不是也有那个邪教的人,我怕他们杀我灭口,严小姐指定不会和他们是一伙的,我只敢和你们说,求你们帮我。” “我们怎能帮你呢?我们又不是警察。”严樱觉得很为难。 “我看出来了,这位小姐是很聪明的,当时在教学楼前我听到她和那位先生说话,说的头头是道。只有你们能帮我了,这位小姐,我虽然和你素不相识,可我相信你是善良的,是有爱心的。”康太太眼巴巴地看着苏三。 苏三叹口气:“我这个人就是好管闲事,我是个记者,也总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时间久了就对各种古怪的事产生了兴趣。康太太,你说康先生供奉邪教的神,他在哪里供奉的,我想见识一下。” “那个……” 康太太看看四周,贴着苏三的耳朵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在后山的山洞里,紧里面那些藤蔓后面有块大石头,转动那块石头,里面还有个洞,邪神就在那里,一定要小心。” “后山?马宁不就是在后山死的吗?” 严樱大惊。 康太太点点道:“对,所以我怀疑这一切都是康学汝的阴谋,他也许并没有死,还躲在暗处盯着我呢呢。” “那尸体,那具尸体摆明就是康先生啊。” 康太太意味深长的一笑:“那么,为什么把身体的皮都剥去了,只留下头部呢,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尸体是康学汝吧。此地无银啊。” 蝙蝠公寓(二十三) 后山在医学院后门外。 从女生公寓一直往后走是一个小型的运动场,运动场旁边是个不大的小花园,有亭子和长廊,旁边是秋千跷跷板等健身和娱乐设施,再往后就是几栋红砖小楼,掩映在红红绿绿的树林中,这就是医学院的教工宿舍。 康学汝因为级别较高,独自住一栋二层小楼里,现在这栋房子已经被警察暂时封上了。 苏三和严樱站在康家门口,看向不远处的后门。 罗隐指着那后门道:“你们这门好像白天可以随意进出啊。” “是,这个门晚上十点钟以后才会锁上的。”严樱指着不远处的红砖小楼说,“呶,那里,最大的那栋楼是普通的员工宿舍,看门的老路就在这住的,每天晚上十点会过来锁门的。” 走到门口,罗隐看到铁门上挂着一串铁链,上面挂着大锁头,他用手扒拉一下,铁链子哐啷啷响了几声。 “马宁死的那天雨是几点停的?” “我记得,是晚上十一点多吧?那小吃摊子的女人说雨停后马宁还去她那吃过东西的。” 苏三回答道。 “那不对呀,十点锁门,他怎么出去的。”严樱指着那大锁头说道。 “约他的那个人可能有钥匙。” 罗隐想了想继续说道:“你们说的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胡艳萍对吧,她和看门人关系如何?有多大可能拿到钥匙。” 严樱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除了自己的课程还要做康先生的助手,同时还负责康先生的实验室,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和这些学生没有多大的联系,我认得她们的笔迹,是因他们的作业都交到我手里,别的我就不了解了。” 罗隐点点头,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正如苏三所言,这件事周围罩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看似没有什么关系的两个人的死亡事件,却因为康太太的原因将两个死者联系起来了。 三个人走出后门,苏三指着这山问道:“要是不从后门走,从前面绕过来的话要走多久?” 严樱摇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前边往这边走要路过一个很大的湖,过不来的,只能从后门上山,要不叫后山呢,彻底的后山。” “那看来只能是有人还有这后门的钥匙。”苏三看向罗隐,后者点点头指着山路说道:“走吧,我在警察局那边通过关系看到了点现场的记录,马宁死的地方不远是有个山洞,他们还进去检查了一遍一无所获。” 三个人沿着山路往上走,苏三走的气喘吁吁,罗隐回过身,伸出手去,苏三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严樱叫道:“哎呀,不带这样的,让我嫉妒,欺负我男朋友不在这是不是?” 苏三笑着将手伸出:“好了,来,握住我的手,我拉你。” 严樱轻轻地将她的手打下去:“我才不握呢,太叫我伤心了。” 罗隐见严樱表情非常轻松,便好奇地问:“严小姐,死者一个是你的上司,一个是你的学生,可是我看你完全不当回事啊。” “罗先生是想让我怎么当回事呢?伤心?哭的眼睛红?” 罗隐呵呵干咳一下,笑而不语。 “罗隐他不是这个意思……” 苏三急忙想岔开话题。严樱摆摆手:“我明白你们都是什么意思,苏苏,你还说呢,你也不够意思啊,开始不是也怀疑我来着?” 苏三讪笑一下,看向罗隐,后者则抬头望天,装作我什么都听不见。 “罗先生,我从小是在军营长大的,从我记事起看的最多就是军人,后来就是战争,我从小就熟悉的那些叔叔大哥哥们一个个都不见了,最后是我爸爸。” 苏三握住她的手,严樱继续讲道:“所以我从小到大就知道这个道理,生离死别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后来我妈妈去世了,是癌症,我们家,我们当年那个军营,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些年,我见惯了生死,根本不觉得这些是叫我悲伤的事情,后来又学了医,每天又要面对太多生死病痛,罗先生,你说我还会为一个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人死去而悲伤吗?” 罗隐点点头:“是我多虑了,请你原谅。” “没什么的,一下子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是看谁都是凶手的。”严樱很通情达理。 三个人很快就走到那个山洞附近。 罗隐指着旁边一棵高大的皂角树道:“我看出警记录,马宁就是躺在那棵树下。” 苏三和严樱站在树下,严樱随手拽下一个半黑的皂角,拿在手里晃了晃说:“马宁怎么死的,怕是只有它们才知道的。” 三个人走进山洞,这洞不大,看着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三个人绕着洞壁走了一圈,苏三指着后面的藤蔓说:“机关应该就是在这里吧。”说着要伸手去撩那藤蔓。 罗隐喊道:“慢着!” 可是苏三已经伸手过去,忽然从那堆藤蔓中窜出一个细长的黑影,罗隐看出手已经来不及,想都不想将手里的手电筒砸了下去,啪的一下,手电筒和那黑影一起落在地上,嗖嗖嗖嗖几下就不见了。 严樱吓得一把拉过苏三那只手:“是蛇,那是蛇!苏苏,你没事吧?” 苏三摇摇头:“没有,没咬到我。” 罗隐捡起手电,用手电筒撩起那藤蔓:“你们说康太太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有蛇呢?” 严樱道:“这就难说了,这里阴暗潮湿,有蛇也是正常的吧?” 苏三赞同严樱的说法:“我看康太太急的什么似的,不像是骗人啊。” “女人心海底针。”罗隐叹道。’ 严樱扑哧一声笑了:“这里有两根海底针啊罗先生,小心扎你。” “我看我们俩要不是在这,他可能会说最毒莫过妇人心的。”苏三取笑道。 罗隐无奈摇头,这两位小姐啊,都是不让份的。 果然,在藤蔓后面有一块探出来的石头,罗隐伸手摸了摸那块石头,石头动了起来,接着哐哐哐,后面的石壁也跟着动起来。 罗隐急忙一手拉着一个,迅速往后退去。 那石壁闪开后,洞口露了出来。 严樱吃惊地张大嘴巴:“我的老天啊,真的有个洞中洞啊。” 罗隐打开手电,往里扫了扫,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出有什么东西。 蝙蝠公寓(二十四) 罗隐先打着手电进去。看了一下周围,确定没什么危险后才伸手拉苏三进来,接着是严樱也跟着进来了。 这个洞很大。 严樱惊叹道:“天啊,过去从没想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洞内很黑,却不潮湿,但是前面看不到什么邪神的像,只是一道看着幽深曲折的小路,前面似乎还有洞。 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罗隐走在最前面,手电筒的光柱像是融入无边的黑暗中,周围太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他们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没人说话,谁也不敢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苏三甚至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紧绷的。 没有潮湿的味道。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别的气味,尘封的山洞不该是有点腐烂的气息吗? 终于走到另一个洞中,手电光照到的地方赫然是一个黑色的石像,的确是像一只巨大黑蝙蝠,手电光晃动着从石像脸上扫过,能清楚地看到那石像口中伸出的獠牙。 “我的天啊,还真是蝙蝠啊。” 严樱口中啧啧称奇。 三个人围着石像走了一圈,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罗隐伸手摸了一下那石像,触手冰冷,他判断道:“这是一种黑曜石雕刻的,这么大的黑曜石也很难的。” 原来是黑曜石。 这是一种常见的黑色中低档宝石,又名天然琉璃,是一种自然产生的琉璃。也正是因此,手电光照到这石像时,才让人觉得石像沉静如水有灵动鲜活,更具有震撼力。 “宗教这种,就是庄严肃穆的环境之类让人产生虔诚之心,这邪教的石像也是这样啊,让人看着就震撼害怕。” 苏三也摸了一下那石像,连连称奇。 严樱则笑道:“这黑曜石看着是品相极好的,还有虹光呢,这么大个面目狰狞的石像多浪费材料,不如打磨成珠子,做项链啊手钏啊一定好看的很。” 苏三点她脑门一下“你呀你,想什么呢,一想到这这东西曾经雕成这么吓人的石像,谁还敢拿来做首饰带呀。” 罗隐摇头,心想这两个女人啊,竟然讨论着把这邪神像打磨成首饰的问题了。 围着这石像走了一圈,还是看不出什么。 石像前有个供桌,里面的香灰很厚,旁边还有一些水果干果和糕饼。 这洞内空气干燥,糕饼没有长毛,梨子也没有蔫,看来是供上没几天。 罗隐看完这些,说道:“莫非这马宁是因为撞破了这洞里的机关才被杀的?” “可是那书里夹着的纸条怎么说呢,明明是胡艳萍约他去后山的。”苏三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递给罗隐。 “警方的验尸报告我看了,马宁是服毒,在他胃部找到了毒药。钥匙胡艳萍约他去后山,为什么要毒死他呢?”罗隐凝视着邪神石像,“还有这石像,到底代表着什么,是怎样的邪教?这一切太奇怪了。” “胡艳萍?难道是暗恋马宁,所以因爱生恨?”苏三回忆着胡艳萍提到马宁时的语气。 “哎,反正一切都是一头雾水,看到这石像也证明康太太没说谎,康先生这是中了邪教的毒,怪不得他四处留情,可能并不是生性风流,而是要让更多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然后拿来献祭吧?” 严樱想到这里忍不住叹口气:“说实话,康先生的确是很有魅力的人,如果当初真的对我下手,我怕是也难以逃过,现在想来他对我很古怪,有时候言语眼神都有挑逗和暧昧,有时候却又正人君子一副凛然样子,当时弄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着实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做什么,也因此才没有沉迷于他的魅力之下,这也是救了我自己啊。” “他那么对你,也许是内心矛盾重重,想勾引你,为他的邪教献祭,但又于心不忍,一直出于矛盾挣扎之中。” 严樱点点头,叹息道:“是啊,很有可能是这样,他其实对我还不算……哎,不想了,人都死了,以后多给他烧点纸钱就是。走吧咱们也看过这东西了,这洞子奇奇怪怪的,我们还是早点走吧。” 三个人往外走。 走了一会,罗隐低声说:“不对劲啊。” 是不对劲。 刚才明明是从一道狭长的过道走过来的,可是现在呢?怎么前方像是无边无际的宽敞的石洞,那个过道在哪里?罗隐用手电扫视一圈,山洞宽敞,往前照去还是开阔的山洞,并不见那狭长过道。 ”难道这里还有岔路?” 苏三问。 罗隐摇摇头:“走吧,往回走。” 三个人又往回返,果然走了几分钟,就看到那黑曜石的蝙蝠像。 “这个方向,就是我们刚才进来时的方向啊,我记得我们从那过道走过来的时候,正好是面对着石像,就是这个方向没错的。” 严樱转过身,又转了回来。 罗隐嘴角紧紧地抿着,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是握着手电的手心里已经透出薄汗。 苏三没有说话,转身又往前走。 严樱紧紧跟上,罗隐走在最后,走几步回头看一眼,怕走岔了路。 眼瞅着那石像越来越远,罗隐再回过头去,发现还是能看到那石像。 也就说他们一直没走进那条狭长的通道中。 这一直走的途中并没有发现岔道,三个人都记得清楚,刚才就是这个方向这条路绝对没有错,可那条通道到底在哪里呢? 罗隐看着手表,额头开始冒汗。 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了,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不可能走这么远还走不出去,刚才从那个通道走过来也就十来分的事,主要还是因为深一脚浅一脚走的不顺,可是现在这宽阔的山洞走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到头呢? 罗隐想到这,一只手已经握紧了拳头。 苏三悄悄拉拉他的袖子:“怎么样,不对劲啊,这山洞怎么像是无边无际走不出去啊。” 她怕严樱听到会恐慌,声音非常小。 苏三忘了,这可是山洞,非常拢音的,严樱已经听到了,带着哭腔问:“不是吧,这要把我们困在里面可怎么办啊?这洞,真邪性了。” 蝙蝠公寓(二十五) 罗隐不信一个山洞还走不出去了。 苏三也不相信,遇到过太多凶险的事情,一个山洞而已,能邪性到哪里? 严樱走了这两圈,有些崩溃了,紧紧拉着苏三的手:“怎么办啊,苏苏,我们走不出了。哎,不该冒冒失失进来的。” 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苏三劝说着:“没事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咱们再走一遍试试。” “不,往前走,看看能走多远。”罗隐举着手电指着前方。 “啊?还往前走?怎么走啊,越走越害怕。”严樱干脆蹲在地上,不想走了。 “樱子,努把力,这一切可能都是幻觉,我过去就遇到过,处于幻觉中出不来,走吧,咱们往前走走看。” 苏三用力拎着严樱的胳膊:“起来吧,没事的。”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 罗隐是大步流星,苏三和严樱都放慢了脚步。 严樱是试探着,走几步站住回头去看,一走一回头。 苏三拉着严樱的手,发现她的手湿乎乎的,满是汗水。 “樱子,别怕。” 严樱再也承受不住了,蹲在地上呜呜呜哭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想死在这里……啊。” 她哭的声音很响,山洞开始回音:啊……啊…… 罗隐本来就心烦,喊了一声:“好了,闭嘴。” 严樱哽咽着:“怎么办,我不想死在这里,可是……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走不到头啊。” 苏三一直在内心默念着这些都是幻觉,是幻觉,被严樱这么一说也是心生烦躁,用力推了严樱一下:“还哭,还哭,你有完没完?” 严樱没提防被她推倒在地上,愣了一下:“你推我?” “对,你哭的我心烦意乱,你行不行啊,要不是我来看你,我能这么倒霉吗?遇到这种事!你还有脸哭1” 苏三指着严樱痛斥道。 罗隐也有点发愣,她第一次看到苏三是这幅样子。 苏三指着严樱越说越气:“一路上你就嘀嘀咕咕的,你想做什么啊?你,对还有你的男朋友方正良,你们俩疑点很大,我现在都怀疑是你故意在暗中捣鬼,想……想害死我们!” 严樱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苏三:“苏苏,你在说什么啊,你过去……过去从来不是这样的啊。” 是的,过去的苏三是理智的,坚强的,从没有出现过这么歇斯底里的情景。 罗隐也急忙拉着苏三的手:“好了啊,别闹了,现在情况不明,咱们不能内讧!” 严樱也睁大眼睛:“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好吧,你别生气了,我继续走还不行吗?” 苏三不依不饶:“凭什么啊?因为你我被牵入这个案子,你当我愿意来这啊,我还没埋怨,你就没完没了。” 罗隐打着手电,手电光将洞内的黑暗分割开,苏三就在这光和黑暗的边缘中,一半脸是光亮的,一般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罗隐低声说:“你怎么了?” 苏三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内心烦躁不安,想喊叫想发泄,前尘往事一股脑的都涌上来,各种死法的尸体,生命中的各个过客,面目模糊的馄饨姑娘,所有的人都扭曲着张大嘴巴呼喊着,表情痛苦。 苏三一把打掉罗隐的手:“别碰我。” 罗隐这才察觉问题不对,伸手去搂苏三的肩膀,忽然坐在地上的严樱飞快地起身,一头撞向罗隐。 罗隐只注意苏三不对劲,没有想到严樱忽然暴起攻击他,被严樱撞了一个跟头,倒在地上手电也摔到一边去了。 一下子洞内暗了下来。 苏三叫道:“严樱,你疯了啊。” 严樱呼喊了一声什么,继续扑向罗隐用力厮打着,罗隐一把推开严樱,她像疯了一样又扑向苏三,苏三动作很快,往旁边一闪,严樱扑到石壁上,咚的一声,苏三听着都替她疼的慌。 苏三叫道:樱子,你醒醒!” 罗隐一听苏三说话,心中惊喜:“你没事了?刚才是……” “刚才我只觉得心里烦躁的不行,看到过去案子中的那些死者,各种死法,烦透了,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想发火,想和人吵架。” 严樱被撞的晕乎乎的,从石壁上滑了下来。苏三急忙去扶她,却被罗隐拦住:“小心,她也许有攻击性。” 严樱嘤咛一声:“疼死我了?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撞上了?” 她捂着脑门站起来,跌跌撞撞:“哎,这手电怎么掉了?” “你刚才做什么了,自己都不记得了?” 苏三这才伸手去拉她,罗隐已经捡起了手电。 严樱摇摇头:“不知道啊,哎呦,这脑门磕的好疼,怎么了?我摔跤了?” 罗隐被她撞的一个跟头,这会正疼着呢,看到严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拿起手电苦笑道:“好了好了,咱们就在原地别动了,好好想想这一路上的情景。” “我刚才忽然觉得很愤怒,想打人。” 严樱先说自己的感受,“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撞石壁上了。” “我也是忽然烦躁。脑子里一团糟,就是想发火。” “这个洞也许是那个石像会影响我们的心情,也许还制造了幻觉,这个洞不会走不出去,我们只是被幻觉左右了。” 罗隐分析道。 “那怎么办啊?我们怎么走,回头看那难看的蝙蝠像还在那。” 苏三叹息道。 “关上手电,咱们三个手拉手,不要手电,摸黑走,看看会怎样!” 罗隐提出个办法。 “如果这一切都是幻觉,就让我们凭自己的直觉走吧。” “对呀,蝙蝠是靠超声波来行动的,我们也学一下蝙蝠,不用眼睛,黑着走走试试。” 苏三赞同罗隐的办法。 关掉了手电,罗隐走在前面,中间是苏三后面是严樱,三个人手拉着手,摸索着往前走。 走了一会,洞壁越来越窄的感觉,甚至能感觉鼻子都擦到石头上。 “我们这是要走进石头中了啊。”严樱惊叫道。 “樱子,一切都是幻觉,不要睁眼,不要犹豫拉着我的手,走,别停。” 苏三鼓励道。 联系三个人的纽带就是信任。 苏三信任罗隐,就像罗隐信任她一样,两个人经历这么多,默契又无条件彼此信任。 严樱也信任苏三,认为她不会害自己。 因为信任,严樱拉着苏三的手,感受着脸部在石头上摩擦,越来越逼近的石壁,脸生疼,是流血了吗?不,这都是幻觉! 忽然,严樱觉得眼前发红,她犹豫一下睁开眼睛,看到了洞口的阳光! 蝙蝠公寓(二十六) 人有五觉。 最初的五觉指的是味、嗅、视、听、触这五个感觉 后来佛教中衍生出了本觉、始觉、相似觉、随分觉、究竟觉。 这几种感觉玄之又玄,主要指的是五种精神意识的活动。 那么现在,在被幻觉左右,无法找出道路的情况下,三个人依靠这种意识上的五觉终于走了出来。 严樱实在是站立不住,噗通坐到地上。 苏三差点被她拉倒,急忙松开手。 严樱抱歉地笑笑:“对不住,我是坚持不住了,谢天谢地总算走出来了。” “康太太说自己尾随过康学汝进来,她会不知道这里有多凶险吗?”苏三认为是被康太太骗了。 罗隐则皱着眉头看着严樱,目光中充满了探询。 严樱坐在地上伸了一下懒腰,看到罗隐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一抬头,发现罗隐目光有异,便问道:“罗先生,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很吓人的啊,难道,你以为是我捣鬼啊?” “是,开始以为是你做的,现在看出来你应该是不知情的,但是严小姐,我找人调查了方先生。” 严樱很生气,冲着苏三喊道:“什么啊,你还在怀疑正良?” “严小姐,你可知道,方先生是在一年前来到成都的巴蜀日报的。” “对的呀,我知道的呀。”严樱无所谓地耸耸肩,“这能代表什么?他从外地来成都就不对吗?” “问题是他来成都之前的做过什么完全没法调查,一片空白,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之前在哪里如何生活的,按照他的履历表去找,查无此人,这不奇怪吗?” 苏三也是第一次听罗隐说起这个,她相信罗隐的调查一定是有依据的,严樱则不住摇头:“我不信,也许只是他不想提过去呢,有一些不想回忆的往事而已。” “严小姐,不要自欺欺人了。”罗隐严肃地说道,“你仔细想想,康先生的尸体被扔到由你负责的解剖室,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严樱道:“康先生也有那里的钥匙。” 罗隐叹口气:“警察在康家找到了那串钥匙,在康先生的写字台抽屉里。“ “那,也可能是康太太啊。她不也是在欺骗我们吗?对,还有胡艳萍,也有嫌疑,还有梅小姐,她可是康先生的情人之一呢。” 严樱反驳的有点语无伦次,试图将一切有疑点的人都拉入其中。 罗隐冷笑道:”严小姐,你这算是心慌了吗?” 严樱大怒:“罗先生,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诬陷人?正良和我讲过他的家人,他从小到大的生活,他从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过去,只是没有必要对任何人说而已。” “是吗?包罗一份假的履历表?他是记者,该明白这些意识着什么。” 苏三看大家刚脱险,两个人就剑拔弩张的,急忙劝解道:“这样吧,樱子,你说方先生讲过自己过去的生活,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父亲早逝,是母亲将他养大供他读书的,只是母亲后来去世了。所以他后来知道我我弃文从医的事情,很是感慨,说自己在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不够现实只能放弃。” 严樱说到这里,眼睛通红。苏三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生病去世的母亲,蹲下身子轻轻搂过她的肩膀。 严樱靠着苏三,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继续讲道:“他还给我讲过一些小时候的故事,这些不会作假,我能判断出来。” “他母亲去世了,那么你知道他母亲是怎么死的吗?”罗隐随口问道。 “据他讲是他母亲为了挣钱,每天要洗很多衣服,太过辛苦,熨着衣服睡着了,熨斗引起了火灾,他母亲在医院挣扎了很久还是去世了。” “在医院?哪里的医院?西康一带?” 罗隐想到方正良提到过在西康看到过林小姐的事情,追问道。 严樱摇摇头:“他没有仔细说,只是提到过那个给他母亲看病的医生,和他讲可以做皮肤移植还说可以帮他申请减免费用,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根本没有成熟的项目,那个医生想利用他母亲的治疗做一次实验而已。” “那最后呢?” 苏三很感兴趣,“这医生也真是太坏了,事关人命,没有把握还想做,怪不得可以减免费用呢。” “后来就不知道了,他讲到这里就忍不住哭了,我也不忍心继续问下去。罗先生,我想正良只是因为母亲去世的事情刺激到他,不想再提过去而已。” 这的确也是一个理由。 罗隐还想问什么,就听着咔嚓一声,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罗隐面色一变,向传来声音的地方跑过去。苏三也一把将严樱拉起来,两个人紧紧跟随着。 罗隐看到那个人,从后面看是个瘦小的黑影,穿的破破烂烂,跑动的时候后面的衣服片还飘了起来。 罗隐喊道:“站住!“ 他一喊,那人跑的更快了。 罗隐紧追不舍,那人体力明显不如他,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罗隐向前一扑,将那人扑倒。 那人被他压在地上,嘴里呜哩哇啦地叫着。 罗隐问:“你跑什么?” 那人黝黑干瘦头发像乱草一样,脸很脏,胡子也长得老长,身上的衣服几乎都破烂了,裤子成了碎片,像是个野人。 那人一听罗隐问,乌拉拉叫了几声,指指罗隐又指指自己,挣扎几下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这时苏三和严樱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严樱道:“是人是鬼啊。” “好像是个野人。”苏三看那人蓬头垢面嘴里还咿哩哇啦的。 罗隐将那人拉起来道:“这里哪能有什么野人,恐怕是迷路的人受了伤,伤到了脑子,你们看他的衣服,虽然破烂,还能看出质地还是不错的。” 苏三仔细看看点点头说:“是,衣服还是夹克。” “他跑什么?” 严樱伸手想掀开那人蓬乱的长发,看看这人到底是谁。那人忽然挥舞双臂,嘴里嗷嗷叫了几声,将严樱吓了一跳。 “这是做什么?” 严樱觉得这个人的动作很是奇怪。 “像是小鸟飞?” 苏三学着这人的样子,挥舞几下,罗隐道:“不是小鸟,他指的是蝙蝠。” 那人做出蝙蝠飞的动作,嘴里叫了几声,接着往地上一躺,啊了一声。 苏三看着他的动作,想了想:“难道他说像蝙蝠的人杀了人?这样躺下,啊的一声,不正是人死了吗?” 蝙蝠公寓(二十七) 三个人带着这个人回到后校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这个人开始还有些害怕,苏三猜测是不是因为他们是在那个山洞旁,而这个人正好被山洞里出来的人吓到过,看到那附近的人就害怕。 这个人衣服破破烂烂,头发长到肩膀,一脸胡子茬,完全看不出相貌,浑身一股酸臭味,苏三感觉敏感,离他很远。 这个人似乎对严樱挺依恋的,走在山路上紧紧地跟在她后面。 严樱是总做解剖演示的,被福尔马林熏习惯了,也不嫌弃他又脏又臭,边走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不说话问的急了就一里哇啦的怪叫,指手画脚一番。 三个人带着这么个人走在校园里,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严小姐,你这是从哪捡到个人啊。”一个学生问。 严樱指指后山:“那里,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在那生活的。” “呀,不会是野人吧?” 几个女生议论着。 “哪能呢,后山那地方怎么能有野人?” 不过这几天校园里怪事连连,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并没有围观。 马上要到大门口,正好看到梅琳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她直接走到严樱面前道:“康先生的办公室被警察封了,你那里还有他的东西吗?” 严樱生气地说:“我是他什么人,为什么问我?” 严樱现在很不喜欢被人和康先生扯在一起。 “我想得到一点康先生的遗物,求求你了。”梅琳眼中浮起泪光,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用力去擦,但却越擦越多,眼睛揉的通红,样子非常滑稽。但严樱却笑不出来。 她过去很讨厌梅琳,讨厌她假清高,暗中做着康学汝的情人,人前却装作冰洁玉清,可是现在,看到被悲伤彻底击垮了的梅琳,严樱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同情她了。 她想了想说:“我尽量找找吧,也许有他批过的作业什么的,这个也可以吗?” 梅琳用力点着头,眼泪一串串往下掉:“可以,可以,拜托你了。” 待她走了,苏三低声说:“她的悲伤是真的,到处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她大概是真的很爱康先生的。” 严樱觉得奇怪:“这你都能闻出来?那么你能感觉到康太太是不是真的悲哀吗?” 苏三摇摇头:“悲伤和痛苦这些情绪也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心智单纯,很明显能释放出自己的感情,更多的人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隐藏在心里,完全让人触摸不到。这位梅小姐,我感觉是真心的,很单纯。” 严樱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她这人就是直来直去,说话不中听,和我也是这样,时间久了我就讨厌她,其实仔细想她人并不坏的。” 这时旁边走着的那人忽然撒腿就跑。 苏三喊道:“喂,你要去哪里?” 罗隐身形已经开始动了,拔腿就追。 严樱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一个急匆匆的女人身影,她指着那人给苏三看:“是胡艳萍,他是看到胡艳萍就跑的!” 不错,苏三也是这样认为,他刚才走的好好的忽然看到一个人就跑,而苏三也观察了,人群中胡艳萍正匆匆离去。 但是现在顾不上胡艳萍,他们要将这个人抓住是正经。 罗隐边跑边喊:“截住他!我是警察,帮忙截住他!” 那人已经冲到校门口,忽然迎面过来一个人,一把将他抱住,那人用力挣扎几下,挣扎不开,抱着脑袋就开始嚎叫。 罗隐一把将他拎起问道:“你跑什么?” 那人哇哇哇叫着,不住摇晃脑袋,头发向两边飘着,能看到脸上的表情,满眼的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东西。 “这谁啊?你们从哪捡到的要饭花子?”方正良好奇地打量着那个人。 严樱道:“就在后山那个山洞附近,我们该怎么称呼他呢,给他取个名吧不能总是喂啊,叫阿福好不好?” 苏三道:“不错,阿福好,希望他能有福气,想起来自己是谁,早点恢复正常。” 他们对话时,罗隐一直观察着方正良的表情,方正良看着这个阿福很自然地样子,阿福看到他也没有什么不正常,他高声叫喊是因为刚才看到了什么,然后吓得一路狂奔, 苏三在他耳边低语道:“阿福发狂的时候我和樱子都看到胡艳萍走过,也许阿福就是看到了胡艳萍才疯狂的。” 罗隐点点头,看向方正良:“方先生也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这人是怎么了?”方正良上下打量这个阿福,“衣服质地还是不错的,不像是要饭的啊,难道是失忆了?他怎么总捂着脑袋?头疼?” 罗隐确定,方正良和这个阿福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便隐去山洞的事情,只大致讲了一下怎么遇到的这个人。 方正良感慨道:“也不知这个人是谁,这样吧,我在我们报纸上登个启事吧,也许他的家人能看到。” 严樱连连点头:“对,对,正良,你真是太好了。” 既然要等启事,这人必须收拾一下至少能看到人脸。将人交给方正良收拾,罗隐是不放心的,但是让他大少爷伺候这个阿福,也是绝对做不到。 最后,罗隐带着阿福来到一家澡堂,给小二一些钱,叫他带着阿福进去清洗一下再换身衣服,他和方正良坐在外面等。 过了好半天,两个人都不说话,场面非常沉闷。 方正良看看手表道:“四十分钟了,怎么还不出来。” 罗隐没说话。 方正良看看罗隐,又看看表,站起身来走了几步。 就听着严樱喊道:“人呢,怎么还不出来。”说着竟然探头进来。方正良吓得急忙将她推了出去:“姑奶奶,这是男澡堂。” 严樱嘴一撇:“你吓唬谁啊,这明明是男休息室。” “反正不是你们女人能来的。” 罗隐在里间听着俩人的对话,眉头微微拧了一下:方正良面对这个阿福,表现得都极为自然流畅,不像是心怀鬼胎的样子。 “先生,你看看怎么样?” 小二推着阿福出来了,阿福剪了头发刮了胡子,很白净清秀的一个年轻人,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像个青涩的大学生。 严樱一听阿福出来了,喊道:“阿福过来,我看看。” 说来也奇怪,这个阿福好像很喜欢严樱,也很听她的话,笑眯眯地走出来,站在严樱面前。 苏三道:“阿福好像很喜欢你呀。” 方正良觉得苏三这句话很不顺耳,可是仔细一想也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一个说不出话来,什么都不记得的“野人”怎么能对严樱表现得那么乖巧呢? 蝙蝠公寓(二十八) 澡堂的杂役看着一个小野人在自己手里变了样,很有点成就感,随即从澡堂里将阿福身上换下来的破烂衣服拎了出来。 这些衣服本来就又脏又臭,现在被澡堂的蒸汽蒸腾的更是可怕,气味彻底撒发出来,众人都忍不住捂住口鼻。 那杂役大概是在澡堂里早都见识了各色人等并不觉得这气味如何,大概是为了显示自己把这个小野人折腾成个白净小伙子多不容易,用力一抖落,众人都往后面这么一退,就看着从那堆破烂里晃晃悠悠的掉出一个东西。 看着是个纸片子,罗隐一把捡起,看了一眼,又看向严樱。 严樱愣了下:“什么啊?罗先生你这眼神不对,又怀疑我?” 苏三则凑过去从罗隐手里抢过那照片:“呀,樱子,这是你和谁?”严樱闻言一愣:“啊?照片?” 她也急忙过去一看,指着那照片惊叫:“是我和孟小姐的合影!阿福,你是孟小姐的什么人?” 严樱仔细端详着阿福,只听着那阿福嘴里模糊地叫着:“姐……姐……” “我的老天爷,莫非你是孟小姐的弟弟?” 苏三看看照片中的孟小姐,再看看洗干净的阿福,觉得也是有点像。 “孟小姐和我讲过,家里是有个弟弟的,今年才19岁,难道就是这个阿福?可是他到底是怎么到了后山又成了这幅样子的呢?唉,孟小姐要是知道自己的弟弟变成这个样子,指不定多伤心呢。” “问题是,这个孟小姐到底在哪里?是真的出国了还是回家了或者说其实也是和那俩人一样,失踪了。” 罗隐的话,让众人心头都泛起一阵寒意。 严樱看着阿福傻乎乎的笑容,心里一酸说:“你要真是孟小姐的弟弟,我会那你当弟弟照顾你的,太可怜了,怎么在后山就变成这样了呢,受了多少苦啊,阿福,你刚才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跑呢?”说话时严樱轻轻摸了一下阿福的头,阿福开始躲避一下后来像是很享受一样,竟然微微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方正良有点不高兴:“严樱,你对他这么好,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也许不是孟小姐的弟弟,你不要被他骗了。” 苏三奇道:“咦,方先生,你变得蛮快的呀,刚才你可是老同情阿福的啊。”方正良讷讷的却没法直接说出自己的理由:就是看不惯严樱对别的男子好。 大概是严樱的关怀让阿福感受到温暖,他忽然抱住严樱的胳膊喊了一声:“姐姐。” 严樱这些年孤苦伶仃一人,阿福这声模糊不清的姐姐让她激动的几乎流下眼泪来,她答应了一声,柔声问:“阿福乖,告诉姐姐是谁把你扔到后山的,谁害的你?” 阿福忽然将一只手指伸到嘴里,咬了一口,委屈地撇着嘴:“疼。” 严樱一点不嫌弃他手指上还带着口水,将他的手抓在手里问:“哪里疼?告诉姐姐?” 那阿福委委屈屈地叫道:“那个姐姐是坏人,她给那个哥哥吃东西,哥哥就死了,被我看到,她就追着打我,我就跑啊跑……” 苏三急忙追问:“那个姐姐是谁,是不是胡艳萍?” 她问的急,阿福吓得哇哇怪叫起来:“姐姐,姐姐,她吓我,她吓我。“严樱急忙轻轻搂住阿福的肩膀,低声说:”阿福乖,告诉姐姐,那个害死哥哥的人是不是梳着两个这样的辫子,戴着眼镜的?” 她描述的正是胡艳萍。 阿福紧紧靠着严樱,不住点头:“是那个辫子姐姐。那个姐姐好凶,一直追着我,我好怕啊。吓死我了。” 他语言功能才恢复不久,说话还有点慢,一些生硬。 “他的话目前怕是没法做证言。”罗隐盯着阿福很久,最后认定他的表现不像是作伪,是真实的,只是以阿福现在的情况,他说的话警察局那里是不能采信的。 苏三听到这话眼睛一转,偷偷瞟了方正良一眼却没有说话。 苏三和严樱住在女生宿舍,是不是带阿福回去的,阿福只能暂时和罗隐在一起。同时方正良拍下了清洗干净的阿福照片,要刊登到日报上做启事。 阿福很不想和罗隐走,严樱好不容易哄得他乖乖的跟着去了。 忙乎这大半天,众人吃过饭就各奔东西。苏三自然是和严樱回到了女生宿舍。 进门时,严樱探头看了一眼,还好,林小姐现在不在。 她们实在是太讨厌那个阴阳怪气的林小姐了。两个人走上二楼,苏三忽然道:“医生说了,阿福很快就能清醒,等他醒来就能知道到底是谁杀了马宁。”她说话声音很大,此刻已经走到了二楼。 严樱急忙捂住她的嘴巴:“要死啊小心被人听到。” “听到怕什么,谁知道阿福是谁呀。这个名字可是你才取的,别人不知道的,就是杀害马宁的凶手都不会知道。”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地边走边说。 在她们没有注意的角落,胡艳萍紧紧贴着自己房间的门,仔细聆听着。 阿福、杀死马宁的凶手、看见了,能知道谁杀了马宁…… 这些字眼断断续续传进她的耳朵令她悚然心惊。 怎么办?那个人没有死!竟然被他们在后山遇到了!那个小野人,不是掉下山崖了吗?怎么竟然没有死? 这可怎么办?他会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天啊,真是倒霉,这个严樱到底想做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什么事都想插上一脚! 胡艳萍急的六神无主,她轻轻打开门,看到走廊里没有人,苏三和严樱已经上楼了。 她轻手轻脚走到四楼,看看没有什么人,装作闲逛的样子,走到严樱房间门口,就听着里面似乎在吵架。 胡艳萍一愣:这俩人刚上楼就吵架,为什么啊? “和你说过,他很有可能是孟小姐的弟弟,你怎么非要认定阿福就是凶手呢?” “也就你相信他真的是失忆了,会恢复记忆,我可不信,这种事情这种人我见多了!” 苏三气呼呼的声音:“你和方先生都傻了,依我看直接将他送到警察局是正经。” “阿福在曙光旅馆住的好好的,为什么送去警察局?”严樱大叫道,“你现在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动不动就怀疑人,对,你还怀疑我呢?非说我杀了康先生,你怎么不说我还杀了马宁呢?” 苏三奇道:“咦,为什么说你杀了马宁,你和马宁有什么纠纷吗?” “总之,服了你了!大侦探,这世界上就没人不被你怀疑,你的那位罗先生怎么受得了你!” 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 胡艳萍奇转身轻手轻脚的走下楼,心里想着,曙光旅馆,原来那个讨厌的小野人住在那里啊! 蝙蝠公寓(二十九) 傍晚时分,罗隐走出曙光旅馆。 阿福抓着他的袖子不许他走。 “回去吧,回去吃东西,等我回来。” 罗隐除了对苏三,对旁人很少有这样好声气的时候。 阿福摇了摇他的袖子,又嘟囔了几句什么,罗隐摇摇头,将他推进门。 说来也奇怪,下午那会洗的干干净净的小伙,这会功夫不见又成了个小野人一般,头发乱蓬蓬的,看不清脸面。罗隐走了一会,小二拎着大铁壶敲了敲那间房的门。 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阿福似乎不知道怎么叫人进来。 “客官,您的水。” 小二直接打开门,拎着大铁壶就进去了。 阿福正靠着床吃东西,听到有人进来头都没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小二低声问:“客官,喝水吗?” 阿福还是不吭气。 小二拎着大铁壶一步步走近。 脚步轻盈又缓慢就像是一只面对老鼠要出击的猫。 阿福忽然问:“你想……做什么?” 那小二讪笑着:“小哥,你吃的不噎莫,喝点水吧。”说着手里已经拿了一个杯子,到了水放在旁边桌子。 阿福轻笑一声:“你想给我下毒吗?” “下毒?哪里的话,你喝点水吧。” 小二放下大铁壶拿着杯子往阿福手里送。 “啊,你就是那个姐姐!”阿福忽然抬起头,一把将手里的杯子扔了出去。那小二已经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牢牢地套在阿福的脖子上,用力绞着。 这个阿福力气竟然很大,双手撕扯着绳子,那小二有点愣住,心想这个人不是摔的半傻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大力气。 阿福呵呵笑着:“胡小姐,把帽子拿下来吧。” 说着一支乌黑的枪管已经对准了小二的头。 小二摘下帽子,却看到对面是一张陌生的脸,这人绝对不是那个阿福! 那人笑道:“罗先生真是妙算,就断定会有人来杀这傻子,果然,你上当了,胡小姐,我很好奇,我们抬着马宁尸体从后山出来时,你可是悲痛欲绝的,怎么,原来是猫哭耗子鳄鱼的眼泪。” 一听抬着马宁的尸体,胡艳萍明白过来,这人就是抬尸体回来的警察之一。 门被推开了,罗隐跟警察小头目一起走了进来。 警察小头目走到胡艳萍面前,用力一扯撕掉她脸上的胡须,微微一笑:“胡小姐,和我们去警察局走一趟吧。” 胡艳萍强自镇定心神:“去警察局?为什么?” “你试图谋杀。” “谋杀?我为什么谋杀他?不认不识的。”胡艳萍双手松开那绳索,耍起了无赖。 “格老子的,你当我瓜子啊?现在还想和老子摆龙门阵,带走带走,不说是吧,进了警察局和那些暗娼小偷关两天,我准保你什么都招。” 胡艳萍脸色大变:“你们……” 不等她说出什么,警察推搡着她就走。 胡艳萍过去听闹-学-潮被关进去的学长们讲过警察局里面的事,知道那里面清白女人进去可就麻烦了,当即不住挣扎:“不要,不要送我去那里。” “你试图谋杀警察,这是袭警。你这样罪行的我看直接关进重刑犯大牢才对。”警察头目故意吓唬她。 胡艳萍被带到警察局,审都没审,就被推进一间阴暗的监房。 进去后,一股酸臭气扑面而来。 胡艳萍恨恨地啐了一口:“你们等我出去的,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呦,你说谁不得好死呢?”有人懒洋洋地问。 几个面目模糊的女人围上来,一个女人指着她笑道:“是个年轻妹子,来,这里有扫帚,强-奸她-!” 没等胡艳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几个女人已经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了,不由分说就将她按在地上。 天啊,这些女人简直是疯狂的野兽。 胡艳萍挣扎着,不住踢打着,饶是她内心强悍,面对这些恐怖的女人也吓得大喊大叫起来。 这时她忽然看到角落里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那女人看不清长相,可是衣服眼熟。 她喊道:“康太太,你这贱人,你害的我!” 康太太扶着墙颤巍巍地站起来:“我害你,我怎么害你了!” “若不是马宁对你动了真感情,我怎么会在这里!” 胡艳萍看到康太太,觉得抓到了救命稻草,她被那些疯狂的女人按在地上,不住滚来滚去挣扎撕咬着,同时嘴里也不停,大叫道:“你们去和她玩啊,她有好多男人喜欢,还和小男人胡搞,那个女人淫-荡的不行,她才好玩。” 带头的女人瓮声瓮气地道:“谁敢和她玩,那是个杀人犯,杀人犯!在我们这杀人犯是没人敢惹的。你怎么进来的?” “还用问吗,一看就是鲜嫩妹子,我猜是做妓-女的吧?” 一个女人狞笑着。 胡艳萍急忙喊道“我,我杀了人,我是杀人犯,她不是,她不是的,杀人的是我。” “你杀人就你这细皮嫩肉的也能杀人?别逗了。” 那些女人根本不信,已经几乎扒光了她的衣服,拎着扫帚就要硬来。胡艳萍死死地拽着自己的内裤,不让她们侵犯,哭嚎着:“我杀人了我杀了一个叫马宁的人,是我的同学,一起长大的,我把他毒死了!我给他喝了毒药,是我杀的。” “她说的还有鼻子有眼,像是真的。” 一个女犯停止了动作。 康太太冷笑道:“你为什么杀马宁,他不是和你从小长大吗?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 胡艳萍满面泪痕:“那是因为我发现他真的爱上了你,我们说好只是勾引你,让康先生和你离婚,同时马宁也对那么多女生对康学汝投怀送抱很不满,没想到最后他竟然真的爱上了你,还要和你私奔!我不能忍!凭什么,凭什么你这样一个有夫之妇能得到马宁的爱,凭什么?我一定要他死!” 康太太也激动地流下眼泪来:“果然,马宁是真的爱我的,他是真的爱我,我没有白活,他真的爱我。” 说到这里,她嚎啕大哭,蹲在地上不住用手捶着地。 这时牢门哐当一声开了,一个威严的女声喊道:“你们在做什么?像什么样子?还有你,把衣服穿上,出来。” 那几个女犯骂骂咧咧的散去,胡艳萍急急忙忙将被扒掉的衣服穿上,跟着女警察走了出来,那警察对康太太招招手:“你也过来。” 女警察将她们俩交给警察头目走后,这才打开牢门上的小门道:“很好,你们这次做的不错,晚上加一个窝窝头。” 蝙蝠公寓 (三十) “胡艳萍,你所做的一切都在我们观察和掌握之中。” 警察小头目看着被女警带进来的胡艳萍,脸上挂着了然的微笑。 胡艳萍身上的衣服已经七零八落,像是破布条一样挂在身上,满脸泪痕,眼光躲闪惊恐,看到屋里的几个人,立马低下头,努力抻着衣服,可是这衣服已经破烂衣不蔽体。 苏三心里有点不落忍,将自己的毛线衫脱了下来扔给她。 罗隐看到苏三满脸不高兴,急忙低声道:“这也是没有别的法子,这是最好最快速的办法。” 罗隐和这警察头目在警界多年,深知人性的黑暗面,一个内心强悍的女人,面对一群歇斯底里没有底线的疯狂女人时也会生胆怯之心,便和这个警察小头目导演了这么一出戏。 果然胡艳萍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都崩溃了,在混乱中将一切和盘托出。 苏三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和严樱毕竟都是女子,看到胡艳萍这样还是有些不太能接受。 胡艳萍此刻觉得自己像是浑身被人扒光,任人围观嘲笑,这样的羞辱比打她骂她还要严重。 “你是怎么骗马宁吃下毒药的?”警察头目冷冷地问。 康太太一直蜷缩在墙角,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直到听到说起马宁的事情,这才猛地抬头,眼睛紧紧盯着胡艳萍。 胡艳萍也不是傻的,进来看到众人就已经知道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睛里,狡辩也没有用了,便强自镇定坐下,看向警察头目:“我想喝杯水。” 警察头目一挥手,门口守着的警察出门去倒水。 胡艳萍苦笑一下;“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是怎么也没想到,那小野人竟然没死,我是亲眼看着他掉下去的。” 苏三听到她这话,心想原来以为阿福是因为被胡艳萍攻击掉下山崖才变成这幅痴痴呆呆的样子,可是现在胡艳萍称他为小野人,难道胡艳萍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子了?这可就奇怪了。他若真的是孟小姐的弟弟,那么他流落到后山变成疯疯癫癫,和孟小姐的离开有很大的关系? 罗隐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看向苏三,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严樱得意洋洋:“哼,要不是我和苏苏在楼梯上演了一出戏,你还不知道要装到哪里呢。” 胡艳萍看她得意,也不生气,非常平静地说:“是吗?严小姐,你可知道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啊,有时候看着得到点东西,其实不过是镜花水月,比方说爱情。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呢,不过是你骗我我骗你,尔虞我诈罢了。” “你知道什么?你自己的爱是自私的恶毒的,就无端猜忌别人也是如此,真真好笑!” 严樱听到胡艳萍这么说话,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警察小头目不耐烦看他们唇枪舌剑,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拍完才想起这几个人是罗先生的朋友,而且案件的疑点还是他们发现的,自己不能做得太过,便急忙又跟着干笑两声。 “胡艳萍,你是怎么骗马宁吃下毒药的。” “我约他到后山说有礼物送给他,拿出药丸,他听信了我的话就吃了。” 康太太闻言大叫;“胡说,他可是学医的,你说给他吃药就吃药,开什么玩笑?这种鬼话谁信?” “哼,你还好意思问,若不是你,马宁怎么会那么听话吃下那药。” 胡艳萍恼怒地看向康太太。 严樱道:“这可就奇了,你害死了马宁还埋怨康太太。” 胡艳萍大怒道:“你们可知马宁为什么那么听话的来后山,又要吃那药,他是为了和康太太寻欢作乐,康太太,你一个有夫之妇,不顾廉耻和马宁幽会,马宁身体经受不了你,我骗他有助兴的药物,他这才来找我的,我拿出那药,他忙不迭的吃了,哼,他以为能龙马精神,却不知那就是断肠的毒药。我得不到的,凭什么你就可以得到?我比你美,比你年轻,康先生不喜欢我,马宁也不喜欢我,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得到他们的爱!马宁竟然还想带着你私奔,我恨啊我恨!” 严樱鄙夷递看向康太太,冷笑着:“康太太,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康太太想不到马宁毫不犹豫吃药的理由竟然是这个,整个人有点发懵,掩面而泣:“天啊,是我,都怪我!” “你骗马宁吃了毒药,马宁倒下正好被阿福看到,阿福逃走时惊动了你,你一路追踪,将阿福撵到悬崖边上,他失足落了下去,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阿福并没有死。” 罗隐指了指上方的天花板:“这才叫老天有眼呢。” “你们管那个野人叫阿福?呵呵,谁知道他是真的会带来福还是带来灾呢。” 胡艳萍嘴一撇不以为然地样子:“我提醒你们,那是后山,不是人烟罕至的地方,一个人好好的怎么能成那鬼样子,其中的隐情怕是比什么都吓人呢,别怪我没提醒。” “胡艳萍你还是好好的为你自己祈祷吧,一项杀人一项袭击,你的后半生将在监狱中度过。” 警察小头目冷静地判断。 “是吗?那么她呢?康太太,你的下半生可怎么办呢?男人死了,情人死了,你自己又身败名裂,现在全城人都知道你是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女人,哈哈哈,我真同情你。”事到如今,胡艳萍还是不忘记刺激康太太。胡艳萍接过警察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接着站起身:我都说了,你们可不要在把我和那些疯女人关在一起! “这个女人,真是一点同情心和善良心都没有。” 看着胡艳萍嚣张的笑容,苏三后悔竟然将自己的毛线衫脱给她。 “是啊,刚才你还不齿我们的所作所为,现在看到了吧,对付胡艳萍这种人,用什么办法都不为过,她实在是太恶劣了。” 望着胡艳萍被带走的背影,罗隐低声说道。 “苏苏,你的毛线衫这才叫明珠暗投呢。”严樱开了一句玩笑,接着眉心一跳,“马宁是胡艳萍害死的,那么康先生呢?还有阿福是怎么出现在后山的呢?他都经历了什么?” 蝙蝠公寓(三十一) 苏三和严樱看着胡艳萍的背影,她本来是在好好走路,忽然间开始摇摇晃晃,接着往旁边歪去。一个警察从旁边一把将她扶住,苏三一愣,急忙跑过去。胡艳萍呼吸急促,靠着那警察的肩膀大口喘着粗气,抽搐几下就不再动了。那警察急了,摇晃她几下,胡艳萍像是失去了提线的木偶,随便人摆弄。 “胡艳萍,你怎么了?”苏三上前刚要去摸她的额头,那警察头目走过来一把将她拦住:“不要碰,她中毒了。” 中毒了?怎么中的毒? 那小头目和罗隐对视那一眼,扶着胡艳萍的警察急忙喊道:“和我无关,那水不会有事。” 是的,胡艳萍在走出来之前喝了一杯水。 严樱说:“我是医生,我看看。” 她扒开胡艳萍的眼神,又看了一下她的嘴巴,摇头道:“她已经不行了。” 警察小头目急忙喊人送胡艳萍去医院,罗隐跑向审讯室,一把推开门,一个黑影从窗户飞了出去,虽然只看到一点影子,罗隐也能判断出,那是一只黑色的蝙蝠! 过了一会,警察头目通知他们,胡艳萍还没等送到医院,就被救护车上的医生宣布死亡了。 那警察倒的是一杯白水,胡艳萍能毫无察觉的喝下,说明这毒药是无色无味的。 “有没有可能是胡艳萍自己服毒自尽?”严樱百思不得其解。 “不可能,她要是想自杀何必把一切都讲出来,直接自杀了留给我们一个悬念多好。这也是一种报复吧?” 苏三说到这里,看向康太太:“屋子里就我们这几个人,到底是谁下的毒?” 康太太注意到苏三冰冷的目光,急忙喊道:“不要看我,我一直坐在墙角,动都没动,那水可是警察先生倒的。” 警察小头目冷笑:“康太太,谋害马宁的罪名洗清了,还有康先生那笔帐没算呢。” 康太太根本不惧他:“你威胁我?胡艳萍死在警察局,死之前喝了你们警察倒的水,这可是有目共睹的。” 那警察要是想杀人,根本没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水里下毒,反正胡艳萍是要关在这里瞪开庭的,什么时候害死她不行?因此苏三不认为是那警察下的毒。 “康太太,你告诉我们后山那个洞别有洞天,按照你的指点,我们的确找到了后面的山洞,但是你没有告诉我们那个山洞很是诡异,很有可能是出不来的。” 苏三一想到差点被康太太害死就气不打一处来。 “对,康太太,我们费心费力为你寻找线索洗清罪责,你却想要我们的命,你怎么这么恶毒?” 严樱也很是生气。 康太太不住地摇头:“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害你们,我真不知道那个洞有什么凶险,再说我那次去的时候可是一切都很正常啊。” 他们说话时,罗隐一直盯着康太太不住地看,试图从她脸上发现蛛丝马迹。 康太太依然还要被羁押,发生了这么多事,苏三和严樱对康太太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同情心。 罗隐等人回到旅馆,离开之前为了让阿福安稳地睡觉,严樱哄着他吃了半片安眠药。他们回去时,阿福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罗隐上前推了推阿福,他揉着眼睛睡眼朦胧地喊道:“姐姐,吃饭了吗?” 严樱轻轻点了他额头一下:“傻孩子,光知道吃啊,那个害死了哥哥,又害的你掉下山崖的姐姐,死了。” “死了?和那个哥哥一样?啊地一下就死了?”阿福问。 严樱点点头,阿福叹口气:“真可怜啊。” 接着他蹭递跳下床来:“姐姐我要吃粉蒸肉!要吃米线!麻辣的。” 严樱点头:“好的,好的,带你去吃。” 阿福拉着严樱的手,欢天喜地递往外走。 罗隐察觉到苏三表情不对,轻轻握了下她的手,低声问:“怎么了?” 苏三环视四周,在他耳边低语:”阿福一直在睡觉对吧?可是我怎么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和一种奇怪的混合气味,那气味有些古怪,我想了很久,我第一次闻到那种混合的气味是在蝙蝠公寓前面,燕子袭击了严樱,那是燕子粪的气味。” “那可能是因为他在后山待了这么久的原因吧?山上有些燕子啊麻雀啊,弄到他身上一点鸟粪不足为奇。” “不可能,别忘了他今天可是彻底的洗过澡了的,衣服也是新换的,要是在山上遗留导致的味道,怎么可能留在身上那么久,再说走的时候还没有那气味呢。” 苏三判断道:“最大的可能是他没有睡觉,而是出去了,还去了燕子很多,能随时在人身上留下痕迹的地方,最大的可能就是蝙蝠公寓门口。” “他若是孟小姐的弟弟,恢复一些记忆,找到蝙蝠公寓也不是什么难事。” 罗隐自言自语着,忽然看向苏三:“问题是他为什么欺骗我们?装作一直躺在床上睡觉的样子。” 这时就听着严樱在外面喊:“走啊,一起出去吃点东西,都这么晚了。” 苏三急忙拉着罗隐走出去,看到阿福正在走廊里蹦跳着:“啊,吃好吃的,我要吃好吃的,粉蒸肉!要多多的肉肉。” 苏三问:“阿福,你一直在睡觉的呀?” 阿福不理她,嘴里还在喊着吃肉吃肉的话。 严樱问:“阿福,姐姐问你话呢,你下午哪也没去吧?” 阿福忽然高声喊道:“我出去了!” 苏三心里一紧,急忙问:“去了哪里!” “我骑着燕子飞啊飞啊,飞到一个大院子,看到你们在骂那个姐姐,把我推下山的姐姐,她死了,太棒了死了死了!”阿福喊着喊着就开始拍手,好像是看到了极为好玩的事。 严樱拉了一下苏三的袖子:“你什么意思啊,他这样疯疯癫癫的,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在旅馆睡觉了,给他吃了半片安眠药呢。” 阿福听严樱说到吃药,又开始手舞足蹈大声叫喊着:“我要吃肉,吃肉,我不吃药,吃药会肚子疼,会死!吃肉去咯!” 喊着就往门口跑。 严樱急忙追上去,嘴里还喊着:“阿福,你慢着点啊。” 苏三看向罗隐,后者则对她耸耸肩:“这个阿福现在看实在是傻的可以,等等吧,等启事登出去,我们也就能知道他到底是谁了。” 蝙蝠公寓(三十二) 启事第二天就刊登出来。 严樱接到方正良的电话,说一上午都没有人来报社认领启事上的阿福。 与此同时,严樱也去人事科查看了孟小姐的档案,她登记的家庭关系上果然有弟弟,阿福又是口袋里装着孟小姐和严樱合影来的,看来他最大的可能还真是孟小姐的弟弟。 按照严樱从档案抄来的地址,警察局那边已经发出电报请孟小姐户籍所在的警察局帮忙调查她的家庭亲属情况,后山忽然无缘无故冒出个阿福,警察也想早点解决这件事,不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那就只能让这山芋哪里来的再送回哪里。 罗隐现在是有苦难言。 这个阿福一直缠着罗隐,他又不能将阿福交给方正良,毕竟这个人现在是忠奸难辨,阿福对严樱充满了依恋,可又不能去女生宿舍,要将阿福交给警察,他就大喊大叫疯了一样的闹,警察头目自然是乐得清闲,又对罗隐讲了半箩筐的好话将阿福送还给他。 严樱和方正良通完电话,刚走出门房,就看到林小姐的那只黑猫蹲在门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严樱看林小姐不在,心生恶念,想打这黑猫一下,刚蹲下身子,那黑猫忽然喵呜一声冲她扑过来。 严樱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一躲,那猫扑个空,转身又扑过来。严樱骂道:“可恶,你到底想做什么?”那猫已经扑到严樱身上,用爪子使劲抓挠着,严樱的衣服和袖子。 严樱昨天和今天穿的是同一件蓝底暗花的旗袍,料子不错,还是她妈妈留下的衣服改制的,一直很珍惜,看到这猫忽然抓上旗袍前襟,严樱气坏了,伸手就去扒拉那猫,黑猫很凶,冲着她扬了扬爪子,又喵呜喵呜递叫了几声。 它的叫声很凄惨,像是小孩哭,严樱听的毛骨悚然。 这时她发现那黑猫正盯着自己,眼睛大而明亮,像是有泪水在眼眶里晃荡。 这可到奇怪了,黑猫还会瞅着自己哭? 那黑猫喵呜几下,又作势要往严樱身上扑,严樱吓得拔腿就跑,刚转过身,正撞到一个人身上,林小姐几乎和她是脸对脸,她甚至看得清林小姐脸上细细密密的皱纹,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 严樱第一感觉是过去怎么没发现,林小姐脸上这么多细纹明显不是30多岁的样子。林小姐忽然咧开嘴笑了一下:“严小姐,你身上很臭啊。” 严樱瞪着她:“臭?林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呵,是尸体的臭气,嗯,严小姐,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接触,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严樱气恼地往后退了一步,哪想到那猫却在身后抓挠着她的衣服,这猫抓的也奇怪,像是在驱赶什么,爪子一下下拍打着,严樱现在已经如惊弓之鸟,急忙跳开去,林小姐嘎嘎嘎干笑着:“它这是为你好,为你赶身上的脏东西呢。” 严樱很生气,横了林小姐一眼道:“我身上能有什么脏东西?倒是你,养猫又养蝙蝠,也不知背地还搞什么邪术害人呢。” 林小姐大笑,笑声又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很是骇人:“我养蝙蝠?哈哈哈,是谁对你说的这些?”严樱挺直腰板,努力给自己壮胆:“自然……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你以为自己做的一切就天衣无缝无人知晓的吗?” 林小姐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严小姐,你是什么都好,就是这脑子不太灵光,怕是将来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呢。” 说完就对她身后招招手,那黑猫喵呜一声扑到了林小姐的怀里,林小姐轻轻拍了拍那猫的脑袋,低声道:“黑猫啊黑猫,这才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人家根本不领情,还是和我回去吧。” 严樱惊魂未定跑回四楼,苏三正在对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看到她急匆匆递跑进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身后有鬼抓你不成?”严樱拍着胸脯:“可不是,又碰到了林小姐和她那只邪性的黑猫,神神叨叨的吓死人了。你说多好笑,她那黑猫攻击我,上前又是抓挠又是拍打,她竟然说是为了我好,还说我狗咬吕洞宾,简直了,有这么不讲道理黑白颠倒的人吗?正良说她是什么藏地的明妃,是有邪术的,果然是这样,我都怀疑胡艳萍的死可能就是她做的,只有会邪术的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杀人于无形啊。” 苏三眉间微蹙:“方先生是那么一说,这人有相似,也许林小姐只是和那什么西康的明妃长得像而已,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发现林小姐的问题,倒是……” 苏三其实很想说倒是你那位方先生疑点多多,但看到严樱刚才跑的紧,脸红的不行,靠着墙壁大口喘着气,看起来很是狼狈,便将滑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对,那妖婆还说那黑猫往我身上扑是为了赶走我身上的脏东西,奇怪了,我身上能有什么脏东西,她这是在骂人吧?” “你总出入解剖室,沾染点什么也难说。” 严樱则大摇其头:“NoNo,都说恶鬼怕恶人,我觉得恶鬼可能更怕我们这些拿着手术刀的人,我们为了治病救人才研究和解剖尸体,出发点就是最正义的,什么妖魔鬼怪看到我们统统都要走开的,哪里能沾染什么,依我看,就是姓林的那妖婆危言耸听,故意吓唬我呢。”严樱自顾自说着。 苏三的目光投向窗外,就在对面的梧桐树上,有个黑色的东西一动也不动。 那是一只倒挂的蝙蝠。 蝙蝠不是夜里出来吗?白天挂在梧桐树上是要做什么?苏三盯着那蝙蝠看,那蝙蝠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就收起了翅膀,无声无息地远去了。 苏三想,蝙蝠没有听力,应该听不到我们说话啊,方先生说林小姐有邪术,靠蝙蝠来传递信息,那么是怎么来传递新戏的呢?自己也亲眼能看到那黑猫看到蝙蝠就驱赶的,方先生和林小姐两个人到底是谁在说谎呢?或者是两个人都在说谎? 蝙蝠公寓(三十三) 下午,严樱去上课了,苏三来到旅馆找罗隐。 罗隐正坐在天井晒太阳,背靠着大竹椅子,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一个小紫砂茶壶,两个杯子,阿福靠着躺椅,手里还摇着一把很大的蒲扇,两个人很是惬意的样子。 苏三奇道:“都秋天了,你还摇着扇子做什么?” 阿福正闭着眼睛,闻言腾地一下跳起来,看了苏三一眼又往苏三身后看去,嘴巴一咧满脸失望:“怎么姐姐没有来啊。” “哦,樱子下午有课的。” 阿福失望地将扇子扔到椅子上,走到天井里的大树下,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苏三问:“阿福,你蹲在那做什么?” 阿福捡起一个小木棍,一点点地挖着那树坑,嘴里嘟囔着:“你一点都不好,来了也不给我带好吃的,还是姐姐好,你不好。” 苏三很少哄小孩子,没有严樱有耐心,压根就没想到给阿福带点什么过来,闻言看向罗隐,后者则端起茶杯,看着阿福的后背,若有所思。 这个阿福表现的无懈可击,就连眼神都是天真无邪,苏三恍惚中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判断错了。但是昨天阿福身上的气味明白告诉她阿福在撒谎。罗隐站起身,苏三看了蹲在树下的阿福一眼,接着看向桌子上的茶杯说道:“我渴了。” 罗隐指着一个茶杯,意思是那个茶杯是他的,苏三却拿起另一个茶杯,倒了点茶水,好像是喝了一口,罗隐看的清楚,她根本就没有喝,接着将茶杯放下了。 又坐了一会,随便讲点事,严樱下课赶过来了。 阿福听到严樱的声音,转身就跑过去。严樱手里拎着一个方正的油纸包,阿福开心地摇着严樱的胳膊:“姐姐,姐姐,好吃的,好吃的,有好吃的。” 严樱笑道:“你这个馋猫,就知道吃,呶,我买了龙须糖。” 阿福一把抢过油纸包,打开后欢呼道:“啊,太棒了。” 说着就啊呜一口,一包龙须糖去了大半,严樱道:“你慢着点,小心别噎着。” 阿福嘿嘿傻笑着,又吃了一大口,这下真的噎住了,往上翻着白眼。 严樱一眼看到石桌上的茶杯,随手拿起一个杯子:“来,来,喝水。” 阿福接过杯子,悄悄地瞟了苏三一样,将杯子握在手里,做出要喝的样子。 严樱说:“赶紧喝啊,看把你噎的。” “呃,咽下去了。”阿福大口喘着气,看来噎的不轻。 苏三站在罗隐身后,轻轻按了罗隐肩膀一下,示意罗隐注意刚才的情况。两个人都看的很清楚,严樱随手拿起的那杯茶正是苏三放下的,苏三看到桌上有两个杯子,故意装作不知拿起属于阿福的那个,倒了茶水后装模作样喝了一口,阿福看似呆傻,被在后山发现时蓬头垢面,可是现在却故意不喝苏三的剩茶。 阿福很自然地将手里的纸包和杯子一起放下,严樱道:“阿福,你可又想起了什么没有?” 阿福摇摇头:“只记得我姐姐。” “你姐姐叫孟凡君?” “对啊,对啊,姐姐你也认识我姐姐?” 阿福激动地抓住严樱的手,“那你知道我姐姐在哪里吗?” “你姐姐出国了啊,阿福,你是特意从老家来找你姐姐的?怎么会在后山?” “我来找姐姐,一个人说是姐姐的老师,把我带到后山,后来我就不记得了。” 阿福说到这里,双手又抱住头,哎呦哎呦叫起来。 “阿福,你怎么了?”严樱吓一跳,苏三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忽然问:“那个老师难道就是康学汝?他把你害成这样的?” 苏三注意到,自己这么问的时候,阿福的声音很明显稍微低了那么一点,好像是为了听到康学汝这个名字一样。 罗隐站起身道:“嗯,孟凡君姐弟的情况现在应该已经到警察局那边了。我们过去看一下吧。”“ 严樱惊道:“咦,这么快,不是才……” 苏三忽然哎呦一声摇晃一下,伸手抓住严樱的袖子,严樱被她这么一下,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苏三急忙道:“那我们现在去警察局吧。阿福,你不要担心,我们很快就能送你回家了。” 阿福呵呵呵笑着:“嗯,回家,我姐姐呢?一起回家吗?”说着很粗鲁地将苏三的手扒拉到一边,“姐姐是我的,不是你的。” 然后抬着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姐姐,和我一起回家吧,我喜欢姐姐。” 严樱觉得奇怪,警察局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苏三则不不容分说,大步就往外走,罗隐招呼道:“走吧,阿福,警察局那边查到了你家的地址,我们一起送你回家。” 阿福呵呵笑着,拉着严樱不放手。 严樱为难地看看苏三:“要不你们去吧,我陪着阿福,反正只是看下孟小姐家的地址嘛。” “嗯!嗯!”阿福不住地点着头。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后者轻轻对她点点头。 待苏三和罗隐走了,阿福拉着严樱在椅子上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严樱。 “阿福,你怎么了?”严樱发现阿福情况不对,阿福忽然笑了一下:“姐姐,和我回家吧。” “我不是你姐姐,你的姐姐孟小姐不是出国了吗?阿福,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真的是康先生伤害的你吗?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福嘿嘿下了几声,忽然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就要往严樱脸上按。 严樱以为阿福是要和自己开玩笑,笑着躲闪着,忽然外面传来喧哗声和苏三的惊叫声,接着有人往里走,阿福的手一下子落下,那手帕已经不见了。 “樱子,樱子!”苏三脚步急促,声音焦急,严樱问:“怎么了?” 她从未见过苏三这么惊慌失措。 “樱子,罗隐找人帮忙去西康调查过了,你猜在西康给方正良的母亲做手术的人是谁?” 严樱看到苏三脸上满是关心,心里一惊,一阵发凉,她看看苏三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你现在这么着急告诉我,难道……难道是康先生?” “对,就是康先生,现在,警察局那边已经去……”苏三话没说完,严樱眼前一黑浑身一软就往后倒去。 蝙蝠公寓(三十四) 严樱站在审讯室的玻璃后面,看着对面的方正良,嘴唇哆嗦着,浑身都在发抖。 阿福一直扶着她的腰,苏三和罗隐站在后面,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在旅馆里严樱晕倒时,谁也没想到反应最快的却是阿福,他手疾眼快扶着严樱,搂紧她的腰,嘴里喊着:“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同时伸手按了一下严樱的人中,严樱在他怀里悠悠醒转,苦笑一下,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突发事件往往能暴露很多问题,罗隐和苏三都看到阿福瞬间动作那么迅速,还会去按人中,甚至动作行云流水纹丝不乱。阿福对严樱关心则乱,完全是不假思索的动作。 严樱看着苏三,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嘴里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正良不该是这样的人。” “方正良不该是这样的人,那么他该是怎样的一个人?”罗隐扬了一下手里的厚厚信封,“资料都在这里吗,方正良和康学汝曾经是相识的吗,甚至他主动接近你恐怕都是另有目的。” 严樱激动地喊道:“不,不会是这样,我要听他亲口说!” 罗隐拿到了西康那边发来的调查结果,如严樱所说,方正良不该是那样的人,不错,至少在六年前,方正良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他由寡母养大,从小就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好,整个镇子的人都认识他,夸赞他,后来他考上了国立四川大学的文学院在小镇上还引起了轰动,好多人对方妈妈说你儿子要出息了,甚至还有很多小康人家请媒人上门主动结亲,所有人都认为方妈妈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方妈妈为了儿子能好好读书不要为花销发愁,在县城接了很多活来做,每天洗衣服熨衣服到深夜,有一天晚上,她工作实在太累了,趴在桌上睡着了,熨斗里还烧着木炭,点燃了周围的衣服,方妈妈睡得太香,等醒来时已经被大火包围了。 方妈妈大声呼叫,事发在半夜,周围邻居被惊醒后帮忙救火,小镇没有消防队,邻居们纷纷从自家井里提水去灭火,等到将方妈妈救出来人已经烧伤很严重了,真是晴天霹雳,方正良匆忙从成都赶回西康,整个人都崩溃了,四处筹钱给母亲治疗。住院不久就有医生告诉他,正好有个成都那边的医学专家在这里,可以帮他看看。 “人家可是留洋回来的,一定能有办法的,听说有什么新技术。” 那个成都来的医生看着果然很厉害,据说还是医科大学的大教授,来这边只是为研究收集一些数据的,而那个医生就是康学汝。 严樱听到他说康学汝三个字,恶狠狠的,像是恨不能将这三个字撕碎了嚼烂了,他对康学汝充满了恨意。 “康学汝当时说的很轻松,说可以用美国最新的技术做植皮手术,我一听植皮就吓到了,这种手术听着就很吓人一定充满了危险,我再三询问,康学汝一口咬定这种手术并不难,在美国已经流行开了,没有什么奉献,他看我们孤儿寡母家境不好,甚至愿意只收一半的费用。” “我当时已经彻底失望了,我妈妈挣扎在死亡线上,伤口感染不住高烧,其他器官也出现了衰竭,我听到康学汝说手术很简单并不难就真的相信了。你们也知道的,美国都能制造原子弹,那还有什么发明不出呢?我是真的相信他的话,于是我回成都找同学筹钱,给我妈妈做手术。” 罗隐听到这里忍不住叹口气:“你真的相信了他,可他欺骗了你,那个手术非常难,西康的条件也达不到。” “对,何止在西康就是在上海在成都都未必能完成这个手术,我后来才知道,他要做的手术在美国也没有推广开,他只是急功近利,想利用我妈妈做个试验,我就这样亲手将我妈妈送向死亡,还是被感染折磨的痛苦不堪,那种死亡……天那,我现在都不敢想。“ 说到这里,方正良趴在桌上呜呜呜痛哭起来。 严樱隔着玻璃,低下头,伸手抹了一把眼睛。 一只手帕被塞到她手里,严樱低声说了一声:“谢谢你,阿福。” 阿福轻轻拍了她后背一下,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警察小头目坐在罗隐身边,看着崩溃的方正良面无表情地问:“后来呢?” 方正良抬起头,满面泪痕:“我当时根本不知道那个手术在美国也只是试验阶段,在西康那个地方,康学汝为了实验数据竟然不顾西康的医疗条件,欺骗我做了那个手术,西康那个地方,严格的无菌环境都做不到,我妈妈手术后就开始产生严重的排异反应,感染溃烂严重,我每天看着她痛苦挣扎心都要碎了,我去找康学汝,他竟然说所有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他看我们可怜手术费都没收,收的钱只是西康医院的床位费和手术室的使用费。我问他怎么办,他说没有办法,手术失败了。等我再去找他,医院方面告诉我他已经离开了西康回成都去了。三天后我妈妈就去世了,我四处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个手术在美国还处于试验阶段美国人还在研究中根本就没有推广,他这是拿我妈妈当试验品啊!你们说,我该不该报这个仇?”方正良说到这里眼睛通红,目光中充满了愤怒。警察头目低下头去,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无言。 “所以你杀了康学汝,还剥掉他的皮就是为了报复当年的植皮手术失败?” 罗隐问道。 “是,如果真是手术失败我无话可说,这就是我是我妈妈的命,和医生没有任何关系!可这不是手术失败,是欺骗!他为了得到试验数据就联合别的医生欺骗我,是,没有这个手术我妈妈去世的可能性也非常大,但至少她不会在那么痛苦的折磨中死去,全身溃烂啊!没人能想象这有多疼!植皮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手术后所有皮肤从里面开始溃烂,和肌肉分层中间都是脓液,肿的像是一个皮球,罗先生,身为人子,我要就此放过康学汝我还是人吗?”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话。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直被认为是奇耻大辱必须报仇雪恨,方母虽然不是被康学汝杀害的,但康学汝为了自己的学术研究数据,不顾环境和技术问题,最终让方母在去世时备受折磨,这口气的确是很难让人咽下。 蝙蝠公寓(三十五) “我妈妈去世后我已经没法回到学校了。欠账太多,大学时不能再读下去,幸亏我们文学院的老师帮忙,在巴蜀日报找个位子,便一直工作到现在。” 警察头目冷冷一笑:“你处心积虑在成都谋生,是早有预谋的吧?” “是,我调查过,康学汝是医学院的教授,于是我就留在成都,只是没想到他当时又去英国学习了,这样足足等了四年多,他终于回来了。我故意在医学院舞会出现,哪知道他竟然已经不认得我了!他春风得意,在医学院呼风唤雨还有大批女人喜欢,我呢,我一个最底层的小记者,每天为了跑新闻忍受多少白眼和口舌是非,我只为了问问他这些年有没有过良心不安,可是他竟然根本就不认得了我!” 方正良仰面大笑,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他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学业,所求只是想得到康学汝的一个道歉一个说法,但想不到康学汝全然不记得他了,这彻底让他走上了偏激的复仇之路。 严樱已经痛苦的不想再听下去,踉跄着走到门口,不顾苏三劝阻哐当一声推开门。 这成都警察局的审讯室用得是特殊的玻璃,外面的人能看到里面,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是以方正良并不知道严樱在外面,一抬头看到严樱进来,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浑身如被冰雪,紧接着就低下头去,不敢和严樱对视。 警察头目喝道:“警察审案,你进来做什么?” 罗隐道:“她进来也是人之常情,体谅一下吧。” 苏三跟在外面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点点头,在心里给罗隐画个对号。 相识这么久,罗四公子现在竟然已经很顾忌别人感受了,这可是大大的进步啊。 阿福跌跌撞撞跟着跑进来,嘴里喊道:“姐姐,姐姐……”他猛地看到方正良,气愤地挥着拳头就打过去,“是你,是你让姐姐哭了!我打死你!” 说着抡拳就上。 方正良也不躲,眼瞅着一拳就打在他眼睛上,严樱一把拉住阿福的手:“好了,有你什么事!” 阿福委屈撇着嘴:“姐姐,他是坏人!” 严樱眼睛红彤彤的,她一步步稳稳地走到方正良面前,双手按在桌子上让自己不要摇晃也不要摔倒,声音微微发颤着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方正良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严樱又问道:“是不是只为了接近康先生,你从始自终都是在利用我?” 方正良还是一声不吭。 “回答我!回答我啊!” 严樱一把揪住方正良的袖子,用力摇晃着。方正良低声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问这些有什么用?爱不爱有什么重要?对,我不过是利用你从来都是。” 严樱用力擦着眼泪,她不想哭,不想哭!自从父亲战死后她就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哭,要勇敢地面对一切,承担生活的重担,照顾母亲,可是后来母亲也病逝了,在她的怀里去世,走时候抚着她的脸道:“樱子不要伤心,我这是去见你爸爸了。” 从那一刻严樱就坚定了从医的信心,并为此努力多年。经历了战乱、亲人离世的她孤苦伶仃,忽然遇到一个和自己有着相似经历的人,相知相爱,她以为从此一切都会变好,两人相亲相爱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切,哪想到晴天霹雳,心中的良人转眼间变成狼人! 严樱在听到方正良的回答后转过身去,谁都不看,直愣愣地往前走。 苏三担心她,伸手去扶,严樱摇摇头,示意不用。 方正良一直低着头,只能看到地面,她脚步踉跄,一定是伤心至极,但至少她不会记得自己这个杀人犯,就让一切都成过眼云烟吧,以后的岁月,她能恨自己,总比还爱着一个杀人犯的好。 严樱一直走到走廊,才像是被人抽掉了主心骨一样,靠着墙壁,双手捂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疼,真的是心疼,过去以为只有患心脏病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心疼,这样的窒息感,现在她懂了,原来伤心了就会心痛。 人为什么要动心了,心不动就不会疼,为什么要爱呢?不爱就不会伤心。 一只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严樱努力牵动嘴角,笑了一下:“阿福啊,姐姐没事的。” 阿福伸手轻轻抚了一下严樱的眼角,发现那里并没有湿润,他低声说:“姐姐,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 “刚才哭过了,现在不想哭了。” “姐姐,他是坏人,坏人。”阿福重复了几遍坏人,严樱苦笑一下:“活着好累,阿福,我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其实有时候什么都记不起来也是种幸福啊。” 苏三拽着方正良的衣领让他抬起头来:“真过分,你既然从没有爱过樱子,为什么不敢面对她说话,为什么不敢看她的眼睛,你这个懦夫!” 方正良摇摇头:“让她记得自己爱过一个杀人犯有什么好?苏小姐,你愿意将来回忆人生时想到这些吗?一切都过去了,她恨我总好过记得我。我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她需要得到真正的幸福。” “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总教人生死相许。方正良,你既然真心爱过严小姐,为何还一心想着报仇?你明知道一旦被人识破就将失去一切的,何必给我们警察添乱呢。”警察小头目也是颇多感慨。 方正良叹口气:“自己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人生被人轻而易举的破坏掉了,而那个始作俑者却轻松地将一切遗忘,这仇恨早就深深地种在我心底,我没有办法,除非将我的心剜了去。我开始真的是只想利用严樱,但是后来在和她交往时知道她母亲也是因病去世的,和她有了很多共同语言,我不知不觉爱上了她。” “你杀了康学汝,还剥下他的皮,因为不熟练,颈部和头部的皮没有动,但你为什么还毁掉了他的下半身?”罗隐一直觉得这点没法理解。 “那是想嫁祸给别人,毕竟康学汝这人花名在外,我想让人以为是情杀。” 方正良继续说道:“我从严樱那偷配了解剖室的钥匙,我过去一直跟踪调查康学汝,知道他是成都一个地下的SM组织的成员,便冒充严樱的笔迹给他写了纸条,约他在地下室见面一起玩那种游戏,他竟然真的兴冲冲的来了,进来后就被我袭击,我杀了他,用那里的手术刀剥下他的皮,但是那张皮到底是怎么到了房顶的我就不知道了,我明明是将那人皮扔到后山的,也许是风刮的?”方正良说到这里自己都不相信了,轻轻摇摇头,“我就做了这些,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 方正良被戴上了手铐脚镣由警察押送着送回牢房。 苏三喊道:“方先生,樱子那里……” 方正良始终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腕子上的铁链子哗啦哗啦作响。 蝙蝠公寓 (三十六) 两起谋杀案的真凶都落网了。 胡艳萍因为心生嫉妒,教唆马宁去勾引康太太,却没料到马宁假戏真做爱上了康太太,愤怒和嫉妒烧掉了胡艳萍的理智,她在后山毒害了马宁。 方正良因为母亲当年被康学汝当成了试验品,自己又被迫放弃了学业,心生仇恨,最终想尽办法跟踪并接近康学汝,将其杀害又扒皮抛尸进福尔马林池子。 被制成人体标本的两个女学生应该是康学汝的作品,也只有他才能将人体的皮肤剥取的那么细致干净,同时那两个人体模型也是在他办公室里面的夹层发现的,除了他没有别人能做出这种事。 那么孟小姐呢,和严樱在同一个房间住了两个多月之久的孟小姐去了哪里? 孟小姐的弟弟阿福忘记了很多事情,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姐姐到底叫什么名字,他自己又是怎么来到成都的。 罪犯一个接一个落网,警察小头目现在已经将罗隐奉作神明。 只是在罗隐提出关于孟小姐的疑点,以及那人皮到底是怎么飞上屋顶的问题之后,警察小头目低头沉吟良久,最后抬起头道:“罗先生,案子已经结案了,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也许方正良撒谎了呢?” “他既然已经承认了谋杀和抛尸也没有理由和必要撒谎了。” “那个……无关大局的事情啊,对案件的走向和结局都没有什么影响的。总之,我代表本局和我们成都市民,医学院的学生,对罗先生为破获此案付出的努力表示感谢。多谢罗先生,若是没有你帮助,我们不会这么快破案,稳定大局。” 警察小头目非常诚恳的致谢。 话都说到这份上罗隐还能再说什么? 罗隐郁闷地离开了警察局,他发现自己的的家族影响在这里全无用处。四川因为秦岭屏障,蜀道之难,俨然一个独立小王国,就是抗战时政府西迁,也要照顾本地军阀的脸色,因此像罗隐这样的家庭,能在这边找上个搭得话能开点小后门的人就不错了,这也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越往西走,越要靠自己,以后孤军奋战的路将更加难走。 发生在医学院的案子落下帷幕,校园又恢复了平静。 这天严樱在宿舍里帮苏三整理东西。 苏三有点忧心忡忡,因为那张人皮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不清楚。 “没事的,可能就是被什么动物给拖到楼上的呢,也许就是那只黑猫。” 严樱看到苏三眉心微蹙,知道她还在纠结这件事,便柔声安慰。 苏三拍拍她的手,示意她自己没事。苏三很心疼严樱,这两天严樱看着似乎恢复了正常,表情平静,也不主动提起这个案子,但是苏三清楚,严樱这是在刻意逃避,她还没有完全从方正良带来的阴影中走出来。 罗隐在女生宿舍楼转了几个来回,吸引了好些女生的目光。 他身材高大气宇轩昂,围着宿舍楼一遍遍走,几个女生站在远处打赌这个人打算做什么。 “怕是在等哪位密斯吧?”有女生低声说道。 “哎呀,快走,林小姐来了。” “她来就来,怕什么,她还能剥夺我们看美男的权利了?” 几个女生私下讨论的时候,林小姐已经走过来了,指着那几个女生喊道:“你们几个,对着陌生人叽叽喳喳像什么样子,嗯,还是个陌生男子,你们也不怕被人抓走扒皮了。” 几个女生闻言,呀地叫起来,纷纷扭头就走,边走边嘀咕这林小姐讨厌死了,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小姐走到罗隐身边,目光阴冷:“你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罗隐点点头:“林小姐,方先生说你是西康的明妃。” “明妃?呵呵,多好听的名字,其实呢,不过是一个***隶罢了。是,我曾经在西康生活过,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厉害的法术,我只是个最底层农奴的女儿,有一点点所谓的慧根,被一个活佛看中做了他的明妃,后来我终于想尽办法逃离那里,靠一个好心人的帮助在这里做了管理员。那段往事不堪回首,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回忆。” 罗隐点点头:“林小姐,你真的和那张人皮没有关系?” “我曾经见过罗桑活佛,他是个好人,他劝说我的主人放弃我,给我自由。我在你身上感受到活佛的气息,请相信我我是不会对罗桑活佛说假话的。罗先生,这个校园,这栋宿舍楼是有人捣鬼,但绝对不是我。过去在西康时,我住在一个古老的城堡的阁楼上,那个阁楼顶层夹层住着很多蝙蝠。在被折磨的日子里,每天和我相依为命的夜只有这些蝙蝠了,我想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西康一些地方有很多关于我的传闻,说我养蝙蝠做法术,这完全是子虚乌有的谣言,我并不会什么法术,只是有一点点慧根,也正是这慧根害了我,让我受了那么久的折磨。” 林小姐说到这里,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几乎不可闻:“我曾经怀疑是孟小姐所为,康先生到底是怎么进入这公寓的,我真的是没有看到,这件事情实在太过诡异,可是现在孟小姐早都不在这住了,一切怕是都要成为一个谜了。” 林小姐叹口气:“罗先生,若是能看到罗桑活佛请向他致意,我以后都不会再回到西康或者藏地去了,望他保重。” 想到罗桑活佛,罗隐面带忧色:“他状况很不好,给我父亲写信说自己情况不好,怕是熬不过今年。” “啊?怎么会这样?” 林小姐低下头喃喃自语一阵:“我会每天为活佛祈祷的。” “那张人皮,会不会和藏地的一些东西有关?”罗隐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林小姐摇摇头:“我看到那个也很吃惊,人皮剥取的很粗糙,我能确信和那边是不会有关系的,在那张皮上我完全察觉不到一点藏地的味道。至于它怎么到屋顶上的,我是真不知道,绝对不是我的猫做的,它只是讨厌蝙蝠,它是个很有灵性的小家伙,那些蝙蝠啊……” 林小姐的话忽然咽了下去。 她看着罗隐身后,目光有些复杂。 罗隐转过身去,对上一张笑嘻嘻的脸。 “我找姐姐!”阿福看到罗隐,嘴巴咧得更大了。 喵呜!林小姐的黑猫忽然急匆匆跑来,挡在林小姐身前,这猫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弓着背,毛都立了起来。 阿福指着那黑猫喊道:“猫猫,我最喜欢猫猫!” 说着蹲下身子作势要抓。黑猫喵呜一声,转身就跳到林小姐的怀里,头扎在她咯吱窝里,就是不回头。 这可奇怪了,这只猫一直古里古怪,怎么看到阿福就吓成这样。 蝙蝠公寓(三十七) 林小姐抱着猫就走,阿福忽然一跳,挡住林小姐的路,伸手去抓她怀里的猫。 那猫也不反抗,只是将脑袋扎在林小姐怀里,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威胁声。 阿福笑嘻嘻的像是真的很喜欢猫。林小姐则抿着嘴,紧紧搂住黑猫就是不撒手。 两人这样僵持起来。 “阿福,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抢人家的猫?” 原来苏三在楼上看到罗隐在楼下,便和严樱走了下来。严樱很讨厌林小姐,看到阿福去抱林小姐怀里的黑猫很不开心。 阿福回头一看严樱,咧开嘴转身跑过去:“姐姐,我来找你。” 林小姐一直紧紧地抱着黑猫,眼睛盯着阿福的一举一动。 阿福上前就挽住了严樱的胳膊,嘴里喊着:“姐姐,我要吃糕糕!” 他最近很喜欢吃糯米糕,总要严樱买给他吃。 这几天阿福精神状态看着好像是好了很多,也爱干净了,每天都把自己收拾的很利索,看着是个清秀标志的小伙子。苏三站在严樱身边,看到阿福亲热地挽住了严樱,总觉得那么不对劲,眉头微微跳了一下。 罗隐和她之间很有默契,见苏三这样表情,便投以疑问的目光。苏三轻轻摇摇头示意目前还没发现什么。 严樱带着阿福出门去买糯米糕,苏三盯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阿福瘦小的身体和那件黑纱裙子的尺寸极为相符! 阿福是个很瘦小的年轻男子,川人普遍不算很高,阿福在男子中是矮的那类型的,比严樱还要矮上一些。 苏三想起那张在阿福口袋中发现的那张照片,合影中孟小姐比严樱也是矮上一些的,仔细一想,似乎阿福和孟小姐的身高是一致的。 当然,如果他们是姐弟,因为遗传因素姐弟俩都不算高这也是很正常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做为姐姐的孟小姐,身高算是中等的,身为男子的阿福,在男子中却是很矮小的。 这样看是有点奇怪。 林小姐见严樱带着阿福走了,这才松口气,那只黑猫也转过头来。 “这猫平时很厉害的,怎么看到阿福吓成这样。” 苏三故意问道。 林小姐哼了一声:“那个人鬼鬼祟祟,谁知道是哪个鬼。”林小姐抱着黑猫就往自己的值班室走,走出去几步又转过身来看着罗隐道:“罗先生,你还是带着这位小姐早点走吧,这里真是……哎,我总觉得奇奇怪怪,怕是会有麻烦。” 罗隐听到她的话,差点笑出来。 他想林小姐真是太了解苏三了,一听到这里奇奇怪怪,她是一定会坚持留下来并且磨刀霍霍。 果然,就看到苏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接着望向罗隐,盈盈欲滴还不住地眨着。 罗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意问道:“怎么?你眼睛里进灰了吗?” 苏三哼了一声:“你可知道什么叫秋波?人家这是向你暗送秋波。” 罗隐大笑,拉着她的手道:“不用暗送,明着就好。走吧,跟上去,咱们就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阿福查个清清楚楚。” 这时一阵悦耳的自行车铃声传来,一个穿着制服的邮递员从门口进来,喊道:“小姐,这里可是女生宿舍?” 苏三点点头:“对,你找谁?”那邮递员从后面的大包里拿出一个木头盒子道:“是四楼住的严樱小姐,哦,由严樱小姐转给苏三小姐的,苏三,这名字好稀奇,苏三起解,嘿嘿。” 苏三一把夺过那盒子就走。 那邮递员急忙阻拦:“哎,小姐,你怎么抢东西呢?” “我就是苏三。”苏三头也不回,她很不喜欢别人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 邮递员呵呵呵笑着,有点尴尬。 罗隐拍拍他的自行车:“不错,就是她的东西,麻烦你了。” 罗隐追着苏三走出去,刚要问这盒子是什么,就见苏三忽然拍了一下那盒子:“不许出声,你敢出声我就敲掉你的牙。” 罗隐瞬间明白了,这是小翠! 原来毓嵬被追上来的肖琴押上飞机回到上海,实在百无聊赖,就和小翠聊天。哪想到被肖琴发现,这位肖小姐担心毓嵬和苏三一样,整天研究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便想到听毓嵬说苏三在成都住在朋友那里,就直接发个加急的快件将小翠装盒给邮过来了。她想的很简单,若是苏三走了,苏三的朋友自然会将这盒子转寄给苏三,若是路上出了点什么事,丢了这个古怪的东西也好,一个絮絮叨叨的骷髅头,想想都慎得慌,丢了才好呢。 于是小翠就被打包到了这里。 “这一路啊颠簸的,我腰酸腿疼的,你也不安慰我一下。” 小翠叽里咕噜。 “少来,你的腰和腿在哪呢?” 苏三压根不信她的鬼话。 小翠在盒子里蹦跶一下,苏三又拍了一下盒子,小翠叫道:“好了好了,耳朵都要震聋了。” “等会不许出声,知道吗?你要是敢出声,我就把你敲碎了扔厕所去。” 苏三威胁道。 小翠很快就安静下来,这位小姐是不能得罪的,她很识时务。 严樱已经给阿福买了糯米糕,阿福大口吃着,严樱看着他,目光中透出爱怜。’ 看到苏三抱着个盒子走过来,严樱问:“你是从哪弄这么个东西。” “我的东西,朋友给寄来的。” 阿福笑嘻嘻地挥手:“姐姐,吃糕糕,一起吃糕糕。” 苏三抱着盒子,很担心小翠再闹起来。 因为阿福虽然长得瘦小,可那张脸还是很好看的,清秀极了,小翠最爱美男,苏三很担心她看到阿福就大喊大叫起来。 大概是自己的威胁起作用了,小翠在盒子里很是安静。 趁着严樱又带着阿福去买吃的,苏三拍拍盒子道:“不错,不错,小翠你这次表现的很好,没有看到美男就大喊大叫的,必须表扬。” “哼,我倒是想对罗先生喊叫,你不得敲碎我啊。”小翠的声音很是不满。 “我指的是阿福啊,阿福长得多秀气,我刚才真担心你。” “那个……东西?”小翠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东西?是什么意思?” 罗隐在一边听得清楚,急忙追问。 “就是……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美男,呃,就是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真是烦躁,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一时间都呆住了,他,呃,你们认为他是个男的?”小翠问。 蝙蝠公寓(三十八) 这句声音不大,罗隐离得近却也听的清楚,苏三激动的差点将木盒子扔下去。 “难道他不是男人?” 苏三紧紧搂住木头盒子,低语时小心地看着四周。 “呃,那个东西,怎么说呢,我是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男是女,也许是个怪物。” 小翠说到这里忽然怪笑起来:“哈哈哈,怪物,比我还奇怪的怪物。” 苏三急忙按住盒子,她担心小翠嚣张的会将盒盖掀开。 这时严樱已经带着阿福回来了,阿福手里拿着麦芽糖,看到苏三,高兴地举着晃了晃:“我有叮当糖。” 四川这边管麦芽糖叫叮当糖的。 苏三笑笑表示知道了,罗隐则故意问道:“又不是女孩子,还喜欢吃糖啊。” 阿福嘴巴一咧,笑道“就是喜欢,就是喜欢。” 严樱手里还拎着一个油纸包,苏三闻到了一股甜香味,便问这又是什么。严樱道:“这个小馋猫,要吃糖油果子。” 糖油果子以糯米、红糖和芝麻为原料,将糯米粉团在油中炸制后裹上白芝麻并用竹签穿起来。每一颗糖油果子浑圆光亮,呈棕红色,有焦糖香味,表面有喷香的白芝麻,咬下去皮脆内软。 说到吃,阿福最有想法,指着那油纸包得意洋洋:“这家的果子最好吃的,里面是空心的!” 他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很大方地许诺:“这个姐姐可以吃一串。“ 苏三心道这是对我释放善意嘛。她微笑着问:“阿福,你都能分出成都哪家的糖油果子最好吃,那是一定想起来很多事咯?” 阿福点点头:“我想起来我是来成都找姐姐的,后来被一个坏蛋带到山上,那人还想用大石头砸死我,幸亏我跑得快。” “那人为什么要害你呢?” 苏三知道他说的是死去的康学汝。 “那就不晓得了,我刚走到那个燕子很多的楼旁边,那男人就出现了,和我说姐姐就在那边的山上,就带我去咯,谁知道那是个坏人。” 阿福将麦芽糖都放进嘴里,幸福地嚼了起来。 他嘴巴里塞的太多,麦芽糖又黏又有韧性,阿福的嘴巴塞满了麦芽糖,嚼起来非常费力,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最后他指着自己的嘴巴,不住摇头,他嘴里麦芽糖太多,已经张不开了。 阿福似乎很满意自己吃到的东西,嘴巴虽然张不开,可是满脸幸福感,接着看向严樱,指着自己的嘴巴呜呜呜示意着。 严樱很亲昵地点了他额头一下:“你这个小馋猫!嘴里塞那么多,怎么能张得开嘴啊。” 阿福嘿嘿笑着,一副美滋滋的样子。 苏三紧紧搂着那个木头盒子,浑身一阵冰冷,她看看罗隐,后者目光中也充满了担心。 小翠说阿福是个怪物,理由是他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而那张合影中孟小姐和他身高又是这样惊人的相似,难道…… 而刚才,他故意塞了满嘴的麦芽糖,分明是不想回答苏三的问题,他的种种表现都说明这个人其实已经恢复正常了,可是他一直在装,装失忆装弱智,他一直纠缠着严樱,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如果孟小姐和阿福合二为一…… 苏三一想到最坏的结果,汗毛都立起来了。 阿福用力咀嚼将麦芽糖咽了下去,还冲着严樱张大嘴巴,示意自己都咽干净了。然后指着严樱手里的油纸包喊道:“我要吃果子,吃果子!” “阿福乖,你已经吃了很多东西,再吃下去会肚子疼。” 严樱温柔地哄着他,苏三从她脸上竟然看到一些慈祥的感觉,她揉揉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眼睛花了,严樱只有二十多岁,怎么能有慈祥的表情呢。 阿福连连摇头:“不嘛,不嘛,我要吃,我要吃,姐姐是医生,肚子疼了姐姐有药。” 他的理由还很充足。 严樱想不到阿福思维能这么清楚了,高兴地打开油纸包,结果阿福腾地伸出手拿出两串果子,得意洋洋地将一串递给苏三,还狡黠地对罗隐眨眨眼:“不给你吃,我只给这个姐姐吃。” 苏三拿着那串糖果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现在对阿福充满了怀疑,如何敢吃他递过来的食物。 “这个姐姐这几天上火牙疼,吃不了糖油果子。” 罗隐在一边帮苏三解围。 “啊?吃不来?”阿福急忙将塞给苏三的果子抢过来,大口咬掉上面一个果子,满意地咀嚼几下:“空心的,好吃,真好吃!” 严樱有点哭笑不得:“你这傻孩子,哪有给人的东西还往回要的道理。”阿福嘴里塞满东西,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个经受主人爱抚的小狗,就差身后有条尾巴在不住地摇了。 看着阿福灿烂的笑脸,苏三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樱子!” 严樱正用手帕去擦阿福嘴角边的油渍,阿福眼角眉梢都是幸福感,满的都能溢出来。 罗隐见苏三面色有异,急忙握住她的手,还用力捏了一下,示意她不要慌张静观事态。 苏三和严樱要回女生宿舍,阿福只能跟着罗隐回旅馆,阿福不满地嘟着嘴:“我要和姐姐在一起。”他虽然是玩笑的话,却说的斩钉截铁,那一刻苏三认为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就是想和严樱在一起。 从之前的孟小姐到现在的阿福,苏三不知道他是如何转变的性别,但是他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和严樱在一起! 想到这里,苏三忍不住抓紧了严樱的手,她恨不能马上拖着严樱回宿舍告诉她这个阿福有问题。 阿福忽然指着苏三道:“盒子,我要看那个盒子,哈哈,你把好吃的藏起来了。” 说着就扑过来,罗隐不提防等反应过来时阿福已经一把抓住了苏三怀里的木盒子。 苏三急了,松开严樱,用力的将他往外推。 阿福笑嘻嘻地:“姐姐,我要吃这个,你一定藏着好吃的。” 苏三看着他的眼睛,他是在笑,可是那笑意根本就没到眼睛里去。 那双眼睛是冰冷的,让苏三想起北平的风雪。 蝙蝠公寓 (三十九) “姐姐,把盒子给我嘛,好吃的,我要吃。” 阿福拿出刚才抢林小姐猫的架势。 罗隐伸手去拉阿福,那阿福冲着苏三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用力一拽,他看着瘦瘦小小力气却非常大,这么一拽木盒子脱手而出,苏三惊呼:“啊,小翠!” 罗隐晚了一步,那盒子哐当一声掉到地上,里面咔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破碎了。 阿福满脸无辜,双手一摊:“啊,不是好吃的,呵呵,什么碎了吧?难道是个碗?” 他脸上满满的都是天真无邪,可是在说道什么碎了的时候,故意瞟了苏三一眼满是挑衅。 苏三气坏了指着他喊道:“你是故意的,你有什么秘密怕我们知道?孟小姐!” “我姐姐不在这啊。” 阿福故意摇头晃脑向四周看了看,满脸茫然:“你看到我姐姐了。” 苏三心一横,冷笑一声:“别装了,你不就是孟小姐……” 话说到这里,她猛然醒悟过来,急忙加上一句,“的弟弟。” 阿福哈哈哈笑了:“是啊,她是我姐姐,嗯,你们也是我的姐姐,现在我姐姐不在了,这个姐姐更好。” 说着他笑眯眯地走到严樱身边,仰着脸卖乖:“姐姐,你更好。” 严樱叹口气:“孟小姐到底去了哪里呢?阿福能从老家来这里说明孟小姐并没有出国啊,否则阿福不可能找到这里的。难道孟小姐也是被康先生给害了?对,康先生试图谋害阿福,一定是他害了孟小姐。” 阿福听到这里,双手紧紧地搂住严樱的胳膊:“我姐姐被那个坏蛋害了?那我该怎么办?姐姐,姐姐,你也会不要我吗?” 严樱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手:“怎么会呢,我会拿你当我的亲弟弟,现在,我在这个世界已经孑然一身了,你就是我的弟弟。” “是,我是姐姐的弟弟。”阿福用力地点点头,眼角瞟着苏三,看到她捡起地上的木盒子,很宝贝地抱在怀里,嘴角滑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微笑。 虽然阿福百般耍赖,还是被罗隐带回了旅馆。 苏三抱着木盒和严樱走进宿舍,林小姐不在,那只黑猫蹲在楼梯口,看到她们进来,立马弓起背,浑身的毛都跟着炸起来,尾巴直直的像根棍子。 苏三看着黑猫的眼睛,低声说:“这个,不是坏人,你不要怕。” 说着轻轻拍了拍木盒子。 严樱看看苏三又看看黑猫:“谁不是坏人?你在说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苏三笑笑,那黑猫像是听懂了,恢复了原样,蹲在楼梯口看着她们一路往上走。 进屋严樱拎着暖壶去打热水,苏三急忙放下手里的木盒子,用极低的声音贴在盒子上问:“小翠你有没有事?” “我是骗他的,没事,没摔到,那声咔嚓是我骗人玩的,不过那个家伙好像发现我了。” “是,那个阿福可能会对你不利,我们要小心。” “哼,他要是敢对付我,那正好,我正好揭穿他的假面具,一个怪物!大大的怪物,怎么能有比我还奇怪的怪物!” 苏三能想象到小翠在盒子里歇斯底里的样子。 “樱子,你觉不觉得阿福有点奇怪。” 晚上睡觉时,苏三问。 “奇怪?他就是个小孩子嘛。” 严樱说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微笑:“苏苏,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弟弟,现在我是孤单一人了,阿福就像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我觉得自己又被人需要了,能照顾别人了,苏苏,你能明白我这种感觉吗?” “可是,樱子,你不是圣母玛利亚,阿福和你非亲非故,你要真的永远照顾他吗?”苏三试探着要给严樱解释阿福的问题。 “那有什么,我们就做姐弟啊。” “樱子,你不觉得阿福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很奇怪,还有孟小姐,看你们合影,阿福和孟小姐的身形是一样的。” “他们是亲姐弟啊,自然是很像。”严樱不以为然。 “过去的孟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啊,我们同室也就不到三个月吧,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有时整天见不到人,然后平时也绝口不提康先生,表现的还很清高的样子,听说好些男士追求她,可是她都看不上,但她对我是真的很好,在一起相处时也会抓着我和她逛街,很热情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抢着给我买,苏苏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是最怕欠人家的,所以每次我都拒绝,弄的彼此尴尬,后来我就尽量避免和她一起逛街了。” “这个人对你一直很好啊。” “是啊,算是很好的,现在想来是那种没有任何目的的好,我现在都觉得有点后悔,当初还躲着她。若是她真的被人害了,我这心里……哎,怎么说呢,想到她和康先生在这里玩那种sm游戏,我真是觉得很生气,不过再想到她对我的好,又原谅她了。”“ “也许,她和康先生在这里私会也是故意气你的,想叫你发现蛛丝马迹,只是你每天忙着实验室的事情,根本顾不得,更不能发现那些事。” 苏三分析道,“樱子,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这样看,孟小姐其实是很喜欢你啊,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呸,这叫什么话,孟小姐!你也知道她是孟小姐!” 严樱随手拉了灯绳,“好了,睡觉了睡觉了,看看你,这还没睡着呢就开始说梦话了。” 严樱心无旁骛很快入睡。 苏三看了一眼窗口,那里有个小小的黑影倒挂在窗棂上,一动不动。 苏三转过身,过了一会也沉沉入睡。装着小翠的木盒子被苏三放在床底下,也没有任何动静。 一个黑影像是飞一样,从窗口飘了进来,落地悄无声息。 黑影直奔苏三的床下,悄无声息地抱起那个木盒子,小翠好像也沉睡了,含糊地说了句:“别闹。” 那黑影抱着盒子就窜到窗口,他的动作漂浮不定,轻飘飘地落到草地上,接着拐进小树林。 黑影抱着盒子,一把打开盖子,嘴里嘟囔着:“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 怪物俩字没有说出来,一股奇怪的气味从小翠的嘴里喷出来,正好喷在黑影脸上,那黑影急忙捂住口鼻:“这是什么。” 他摇晃几下就倒在地上,小翠呸呸呸吐了几口道:“妈-的,什么玩意,这什么药啊,熏的我头盖骨都要开了。” 蝙蝠公寓 (四十) “你的头盖骨本来就是坏的。”罗隐的声音不冷不淡。 “好吧,看你是美男的份上,我可以原谅你。” 小翠的声音忽然变的很谄媚。 “那个东西,被我熏倒了哦。” 她向罗隐表功。 “好,一点都不像没脑子的家伙做出来的事。” 罗隐夸赞她。小翠想反驳,可是猛然想到自己果然是没有脑子的。只剩下一个骷髅头,没有脑子没有肌肉、眼珠、舌头,那么自己是怎么思考怎么看东西怎么说话的呢?而且视力还特别好,能穿透木头盒子看到外面的情况。 小翠冥思苦想,也顾不得去在乎罗隐的嘲讽语气。 “这是怎么回事?” 严樱被苏三拉到旅馆看到阿福一身黑衣,被绑得结结实实,头垂着,明显是晕了过去。 “你们这是……把他怎么了?阿福,醒醒啊阿福。”严樱扑过去,拍了拍阿福的脸。 苏三问:“樱子你仔细看看,他和孟小姐长得像不像?” 严樱生气地说:“我不知道你都在怀疑什么,他是孟小姐的弟弟,姐弟长得像有什么可奇怪的?” “问题是,这位阿福弟弟为何半夜潜入我们的房间,还是以一种奇怪姿势,类似飞翔的样子,进去的目的是为了她。” 苏三指着旁边桌子上放着的木头盒子,那盒子已经被打开了,里面赫然是一个骷髅头。 严樱总上解剖课,对头骨这种是不会当回事的,但是这个骷髅头不一样竟然从那头骨里发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嗨,小姑娘,我真同情你,和一个怪物住了那么久。” 严樱愣住,指着桌子上的小翠:“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翠冷笑:“这是什么话,怪不得你被这怪物欺骗,什么眼光啊。” 苏三急忙解释道:“这个骷髅头叫小翠,是个很神奇的……呃……宝贝,阿福半夜潜入打算将她偷走。” “对,那怪物发现了我,打算抢夺不成,半夜又来偷,哼,我是谁啊,我可是是英明神武只比苏三小姐略差一筹,我放了毒气将他熏倒了。” 小翠得意洋洋。 “你放了毒气!太过分了吧,他心智不全,就是想带你走也是一时好奇罢啦,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严樱看阿福不醒,很是心疼,又掏出手帕擦擦他的脸。 罗隐冷笑道:“严小姐,你应该感谢小翠,你就没想到这个人是怎么潜入四楼的,又怎么能做到悄无声息。今晚他一直就在我的监视之中,我亲眼看到他换上一身黑衣从这个窗户出去,这里是三楼,严小姐,你能想象他一跃而下毫发无伤吗?” 严樱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他长得瘦小单薄又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这又不是还珠楼主的小说。你们说的这些未免太匪夷所思。” 苏三见她执迷不悟,真的有些恼了,指着昏迷的阿福问:“那你说,他又是怎么上四楼又从四楼下来的?樱子,你是学医的,相信科学,但也要相信这个世界有一些奇怪的事情是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就说这身黑衣,他是怎么得到的呢?我们遇到他时衣衫褴褛,后来洗个澡换了一身衣服,难道他现在这身衣服都是昏迷了以后我们给他换上的?只为了嫁祸与他?” 罗隐已经被严樱的圣母行为搞的恼怒,上前用力掐了阿福的人中一下,过了一会,阿福睁开眼睛,看到严樱,他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霾。 严樱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 阿福苦笑一下:“你都知道了?” 严樱的心本来是揪在一起。苏三和罗隐的话让她内心疑虑重重,此刻看到阿福的表情,听到他说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 严樱相信苏三是不会骗自己,可阿福怎么可能就是孟小姐,又怎么能在那么高的楼上来去自如? “我不是故意骗你。”阿福接下来这一句话让严樱的信念彻底崩塌。 她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你们一定听过蝙蝠的故事,蝙蝠昼伏夜出,不被禽类也不被走兽类认可,这世间万物,它就像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小翠插嘴道:“说你自己呀,你到底是男是女?”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阿福看到严樱一脸失望和伤心,也是一阵辛酸,用力挣扎几下,“你们绑上我也没用,我的朋友会来救我。” “你的朋友是蝙蝠还是其他的怪物?来了更好,让樱子彻底看清你的真面目,你欺骗了他,你和方正良有什么区别?” 苏三想到阿福曾经做为孟小姐和严樱同住一室就浑身恶寒,非常气愤。 阿福呵呵笑了几下:“我和方正良不同,因为我是真心爱严樱的。” 严樱听到爱这个字,双手捂住脸:“天啊,你真的是孟小姐,还和我住在一起,甚至还同康先生……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一再骗我?为什么?” “我生来就是个怪物,孟家没有什么姐弟,一直只有我。我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和别人不同的孩子,所以我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只有昼伏夜出的蝙蝠和我作伴,我们是一样的,它们不知道自己是走兽还是飞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男还是女。” 苏三一愣,看向罗隐:这是什么意思?阴阳人? 严樱是学医的,瞬间就明白了:“不,你不是怪物,你是有两套生殖系统的人,对不对?” “为了弄清这一点,我学了医,当然是以孟小姐的身份,我那时候年纪小,觉得做女孩子可以穿漂亮的衣服,便一直以女子的身份出现。你们也许会奇怪,孟家怎么会允许我这样的人存在?” 罗隐点点头,他之前调查过,孟家在当地是富裕人家,只是人丁不繁,最后只剩下姐弟二人和寡母,如果没有什么姐弟,那就是只剩下这个阿福和他的母亲了。 “那是因为我把那些质疑我厌恶我的人都杀了。” 阿福说到这里,迷茫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 严樱不相信他的话:“你那么瘦小,怎么能杀害家人?” “那是因为,我有我的神保护,它赐予我力量,我只需要用鲜血来献祭。” 严樱的心沉了下去:“你指的是那个山洞中的邪神!那个蝙蝠像,就是你的神?” “不错,那是我的神,我的保护者,因为他我才能有无限的力量,能读书考上大学,也能在楼群中来去自如,包括它们,都是我的朋友。” 他的眼睛看向窗台,那里停着一排黑色的蝙蝠。 蝙蝠公寓(四十一) “原来是你利用这些蝙蝠做事。” 方正良歪打正着,他声称林小姐利用蝙蝠传递消息做法术,其实控制蝙蝠的是另有其人。 苏三实在想不通,蝙蝠是听不到声音的,阿福是怎么利用蝙蝠来做事的呢? 她很自然的向阿福提出这个问题。 “靠心,我们是用意识来交流的。” 阿福笑了一下,那一排蝙蝠像是感知到什么,忽然飞过来落到阿福的肩膀上和头上。 阿福咧开嘴笑了,头上和肩膀上立着黑色的蝙蝠,灯光下这情景极为诡异。 苏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严樱双手紧握,让自己镇定下来。 阿福看着严樱:“姐姐,我真的不想骗你,我最开始羡慕女孩子可以穿漂亮的衣服,我本打算做一直做女子的,后来我遇到了你,当时我加入了成都的一个地下SM组织,在那里竟然遇到了康先生,他喜欢玩这个游戏,我令他感到新奇,我们约会过几次,后来你出现了,你和我住在一起,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要做女子,如果是男子我就能光明正大的追求你,可是我现在的身份是女人,是你的室友孟小姐。为了发泄内心的愤怒,我开始和康学汝在我们的房间约会,每次和他在一起看着你的那张床,我就觉得你好像就坐在那里看着我,让我有一种偷情般的快乐,整个人都开心的想要飘起来。” 严樱气的满脸通红:“闭嘴!” 她此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已经暴露了,现在不说怕是以后都没机会说。我是真的爱上了你,再和你相识两个多月后,我觉得自己必须恢复男身,这样才能和你在一起,于是我就假托出国,暂时离开。” “你回来后却在后山发现了康学汝的人皮?”罗隐问。 阿福点点头:“蝙蝠们告诉我,是方正良杀了他,知道这件事我很高兴,他是杀人犯了,那么姐姐就是我的,于是我将人皮扔到了女生公寓楼顶。” 罗隐皱着眉头:“可是你是后来来到医学院的,那个蝙蝠的像怎么会在那洞里?” “那就是神的洞窟,你们不觉得那里很棒吗?前面就是四川最大的医学院,历史悠久,地下室存有很多尸体,校园里还有那么多鲜嫩的年轻人,太符合神的要求,会有更多的鲜血和生命来献祭,多棒。” 阿福说到鲜嫩的年轻人时候,还不知觉的舔了一下嘴唇。 苏三看的毛骨悚然。罗隐抑制着内心的愤怒继续问:“那个什么地下SM组织,你其实是在那里就牢牢控制了康学汝,将他也发展成你的信徒,也许他不过是你准备好的献祭对象?” “罗先生好聪明,就是这样,康学汝不过是我的玩物,玩腻了发现他还有用处,至少能利用他那风流给我弄来更多的祭品。我们本来可以选择很好的祭品,可惜,那个老女人和她那只黑猫实在太讨厌,看到蝙蝠就抓,那老女人有一些奇怪之处我还动不了她。”阿福长叹一声,似乎没有给神更多鲜嫩的祭品是一种遗憾。 严樱现在已经听不下去了,刚才被欺骗的气愤,被偷窥的屈辱早已经烟消云散,这些对比阿福口中的献祭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叹口气,像是自言自语:“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没有拿我去做祭品。” “当然不会,我爱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配和我在一起,姐姐,我真的喜欢你,非常喜欢,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阿福看向严樱,眼中深情满满。 严樱问:“你能为我抛弃你的神,做一个正常人吗?” 阿福一听这话,马上就激动起来,双手挥舞,蝙蝠也都开始在周围盘旋着。 “我不是正常人,只有和我的神在一起才能拥有无上的力量,神和我已经结合在一起,抛弃神就是抛弃我自己!除了这个我不能答应,其他我都能答应你,只要你能爱我,给我一点点爱就好。”他说到这里,可怜巴巴地看着严樱,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面对肉骨头,努力摇尾巴的小狗。 “要是有一天,你的神要我做祭品呢?”严樱的声音渐渐冰冷下去。 “不会的,不会有这一天的。” “如果有呢?” “我宁可牺牲我自己做祭品,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阿福信誓旦旦。 苏三忽然想到那个洞中发生的奇怪事情。 “那天我和樱子都出现了错乱,是那黑曜石像影响的?” “是,那神像有很大的魔力,我的神告诉我,他是来自天上。”阿福指指天,“我的神带着银光闪闪的宫殿从天而降,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拯救愚蠢的人,我是幸运的,我的神选择了我。” 从天而降,银光闪闪的宫殿,苏三翻了翻眼睛,心道你在讲神话故事吗? “啊?这个我听过。” 小翠忽然说话了。 “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要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不可能留在我们这里。” 小翠见自己成功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得意洋洋地说:“你们知道过去的神都是从哪里来的吗?天上,都是在天上。” “神话故事中都是在天上啊,你这算什么秘密。”苏三泼她冷水。 “天上,可能是太阳上。月亮上,或者别的什么星星上,像太白金星,就是住在那颗星星上的人,还有人会住在织女星上,住在牵牛星上,你们明白了吗?” “你的意思是那个像蝙蝠一样的神也是从天上某处,某个星星上来的。”苏三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对,就是这样,你们说有什么石像,什么石洞,那说明那个神早都回去了,剩下的只是他留下的石像而已,他的一个影子,天上的石头和我们这的石头不同,对人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嘛,喂,怪物,你的神是不是不说话,只是在脑子里和你交流?” “对,我们用意识交流。” 阿福点点头。 “这就是了。”小翠越说越得意,“其实哪有什么神,只是一个天上的石像罢了,只是这个石像能扰乱人的心神,和他在一起久了就会被他影响,至于苏小姐说的蝙蝠是听不到看不到的,靠什么行动来着?” “超声波。”苏三在一边提醒。 “对,就是那个波,那个波和那个石像对人的影响是一致的,所以这个怪物也就能和蝙蝠说话了,恰好那石像也像个蝙蝠的样子,难道那个星星上的人都长得像蝙蝠?呀,那得多丑,那个星星上一个好看的男人都没有,我这辈子都不想去那种地方,天啊,想想都可怕。” 小翠絮絮叨叨地继续念叨美男。罗隐则皱着眉头道:“既然没有什么神,只是一个石像,可石头怎么能要人献祭呢?它能知道什么是祭品?” “很简单,那不是神的意志,是阿福的想法。”苏三冷冷地看向阿福。 阿福急忙摇头:“不是我,是我的神告诉我的,他需要祭品,鲜嫩的女人,女人肚子里的胎儿,他需要很多的祭品。” “你自己因为生理原因,可男可女,所以你潜意识中是痛恨这种形态的,你选择做了女人,却又痛恨正常的女人,因为她们是真正的完整的女人,还能生儿育女,你内心的嫉妒羡慕,最终转化成一种强烈的恨意,所以你就开始残害女子,残害女子腹中的胎儿。你自己不能让女人怀孕,就利用康学汝去做这件事!至于为什么将康学汝的皮扔到女生宿舍楼上,我想一方面是你想要让方正良杀人被发现,另一方面也有恶作剧的成分,发泄你内心的仇恨罢了,对不对?” 苏三的话是致命的一击,阿福双手捂住耳朵:“不,不,不是这样,不是我做的,都是神的指示!是神。” “醒醒吧,哪有什么神,只是一个石像影响了你的意识,或者你自己的精神也出现了错乱,这种错乱成全了你也毁掉了你,阿福,或者孟小姐!” 消失的神族(一) “哈哈,他也进去了。” 隔着木头盒子,小翠开心地说。 苏三紧紧搂住盒子,小心地瞟了一眼身边的严樱。后者面无表情,透过大铁门上的小窗,能看到阿福呆呆地坐在床铺上,眼睛间或一轮,像是个木头人。 “他要到天黑才能活跃起来。” 严樱看着阿福,幽幽地说道。 是苏三和罗隐决定将阿福送到精神病院来的。 严樱本来是一直反对。 “我知道他的精神状况已经出了问题,但是他还没到要被送到医院的程度,只要给他时间,会好的啊。” “可是,他杀人了,也许将来会杀更多的人,他脑子里只有为神献祭。”苏三劝说道。 阿福承认了自己所做所为,但是按照苏三的分析,那个所谓的神不存在,一切都是阿福的大脑被那个邪恶石像影响的结果,长期和那个黑曜石石像接触,阿福的神经出现了错乱,他已经无法分辨哪些是真实的生活,哪些是虚幻的神在大脑中的影响,这种影响也许会让阿福更加的暴虐,谁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严樱本来是不同意她们将阿福送进医院的。阿福在讲出一切事情之后,大概是内心得到了救赎,忽然就放下了一切包袱,整个人的精神也松弛下来。他大脑中本来就是自己的固有思维和石像的影响在斗争。现在自己松弛下来,石像的影响就占了上风,起初还能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比方说对严樱的爱意,对方正良的厌恶,对林小姐的忌讳,后来忽然就变成一个脑子空洞,眼神木然的傻子。 白天坐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到了晚上,阿福两眼都放光,在黑暗中来去自如,挥舞着双臂做飞翔的样子,嘴里嚷着我要飞了我要飞了。 他一个凡夫俗子,自然是不能像平生不肖生的武侠小说中描写的旱地拔葱,忽然就飞了,要想飞怎么办呢? 一天晚上,阿福爬到旅馆的房顶上,嚷着要飞。 罗隐被他吓一跳,陪着小心怎么哄他都不下来,最后还是被罗隐一掌打在他后脖颈子,打晕了从房顶背了下来。 严樱这才发现,阿福疯的有多严重。 他的潜意识中完全认为自己是只蝙蝠。 做为蝙蝠,昼伏夜出是天性,从屋顶上飞下来更是小菜一碟。 为了阿福的安全着想,严樱明白了,必须将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他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危险了。 阿福的罪行本该送到警察局,等待法院宣判,但是他已经精神错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怎么进监狱? 于是,在和警察局商量后,将阿福送到了成都的一家比较有名的精神病院先是进行精神鉴定,然后听从医院安排入院治疗。 现在,阿福就坐在这间精神病院单人病房的床上,痴痴呆呆的,抱着双肩,神游八方。 “阿福啊,姐姐先回去了,等有空过来看你啊。”严樱透过小窗口喊道。 阿福无动于衷,像是没听到。 是的,从他说出一切之后,第二天就不记得严樱了,完全忘记自己曾经信誓旦旦说爱上了这个姐姐。 警察小头目起先也不相信犯罪嫌疑人精神出现了问题,将阿福送到医院做了测试,医院给出的结果是严重的精神错乱,小头目无奈,毕竟两起案子的凶手都已经查明,案中案就算了,在他看来就是小细节无伤大雅,邀功的本钱有了,放过一个阿福也不算什么。 严樱面带忧郁和苏三、罗隐走出医院大门。 等她们出去了一会,阿福忽然站起身,看着铁门出神。 “姐姐,等我出去找你。”他忽然低声说道,接着微微一笑,唇角上扬,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少年郎。 “你们这就走了?”走出医院大门,整个人的状态都会焕然一新,精神病院,对有病的人和没病的人都是折磨。此刻严樱已经恢复了平静。 “是,一路向西,也不知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 苏三耸耸肩,很严肃地对严樱说道:“这个阿福我还是有点不能放心,谁知道他是真的精神错乱还是装出来给我们看的。” 严樱不以为然:“你之前不是说根本没什么神,阿福是自己精神问题吗?怎么现在还在怀疑阿福,苏苏,你的想法好奇怪啊。” “她的意思是,阿福的精神出现波动是被那石像影响的结果,但是忽然出现这么大的变化,谁也不能确定是真的还是装的。” 罗隐在一边解释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有点担心,阿福能成为孟小姐,欺骗这么多人,这人的城府实在是深不可测,这样的人,若是装出精神错乱也是有可能的。” “警察和精神病院都已经确认了啊,还有什么怀疑的呢?”严樱认为苏三小题大做。 不过阿福进了精神病院,行动受到限制,警方也对这个人采取了重点的监控,也不怕他出来生事,想到这里苏三心里安稳许多,一再叮嘱严樱注意安全。 “不要信他的话,他太能隐藏自己,樱子,他的爱你承受不起,千万不要再相信他。” 最后离开时苏三搂住严樱的肩膀,在她耳边一遍遍嘱咐。 “知道了,我没什么的,倒是你,一定要小心,那边环境复杂,听说缺氧啊什么都很厉害的,实在不行你就回来。” 严樱的眼睛偷偷瞄着站在远处的罗隐,“苏苏,我们要对得起自己的人生,实在不行就回来,犯不上为罗先生牺牲自己,人啊,可不要那么大公无私,为那些男人不值当的。” 她经历这一次事件,对男女之间的情啊爱啊倒是看开了许多。 “我晓得的。”苏三轻轻拍一下严樱的背,“保重,再见啦。” 火车开动,严樱在站台上挥着手。 苏三扒着窗口,看着严樱的身影渐渐远去。 站台上送行的人也渐渐都模糊了。 就连那个成都的站牌也消失不见,看着暮色中的窗外,苏三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感。 现在她和罗隐要走向一个更不可知的远方。 远方也许会有诗歌和音乐美酒,也许等待他们的是更多的悬念和危险。 消失的神族(二) 透过火车窗子,能看到外面渐渐变幻的夜色。 警察小头目给他们订了一个包厢,上下两个铺四张床,只住他们俩。这一路西行会安静很多,火车的下一站就是方正良的家乡——西康。 已经到了晚上7点多,车厢的灯开了,罗隐拎起暖壶说:“你饿了吧?严小姐买的点心在这呢你先吃着,我去打点开水来。” 说着就拉开包厢的门出去了。 苏三打开点心盒子,刚要吃,就听着门响了。 “你又忘记……” 苏三一抬头,却看到一张枯瘦的脸。 “啊,林小姐,你这是……回家乡?” “不,西康我是回不去了,我在中间就下车,跟着约好的商旅去拉萨。” 林小姐穿着一件肥大的黑袍子,头发已经梳成了藏地女子的样式,上面还坠了一个蜜蜡珠子。 苏三过去觉得她面目瘦削木颧骨太高,这样换了藏地女子发型就顺眼多了,看来她真是从里到外就是个藏人的样子。 “黑猫呢?”苏三看到林小姐的袍子虽然宽大,但是明显没有藏其他的活物。 林小姐笑了一下:“它啊,还是老老实实看着女生公寓吧,至少还能吓唬一下那些蝙蝠。那些家伙,到了晚上就是暗夜的主宰,它们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任何地方,也只有猫能发现它们了。”“你也觉得那些蝙蝠还会搞事?“”苏三一想到阿福就忐忑不安。 “谁知道呢,小心点总是好的。” 正说这话,罗隐拎着暖壶进来,看到林小姐也面带惊异。 “罗先生,我也要去藏地。” 林小姐欠身说道。 “你?不是逃出来为何还要回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罗先生,苏小姐,实不相瞒,我的生命怕是也走到尽头了。” “啊?” 苏三愣了一下,但是想到林小姐不会无缘无故诅咒自己的,便问道:“林小姐是生病了吗?” “油枯灯尽,我梦到了自己的死亡,想在临死前去拉萨朝拜,还有一些梦想需要实现,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她说到这里,脸上显出庄严肃穆。 苏三过去对她本无好感,但是从她进来开始,就觉得林小姐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化了,原来接触过的林小姐是孤僻古怪的,而现在却有点慈祥感觉。 难道这个才是真正的林小姐,之前那个阴森森的老女人形象只是她和蝙蝠们对抗的手段? 苏三不由自主地问出内心的困惑。 “是,女生们都说我不通情理,太过孤僻,其实我也是为她们着想。我的前半生被毁掉了,我不想这些年轻的女孩子因外界诱惑挑花了眼,迷了心思,还有那些蝙蝠和燕子,它们常年在这楼顶生活,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什么东西年头久了都会出现问题,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这些女孩子们,只是我能力有限,还是有照看不到的地方,被那东西钻了空子。” 林小姐说到这里,叹口气。 三个人想到那些蝙蝠内心都沉重许多。 包厢里空气瞬间紧张起来。 林小姐打破了沉默:“罗先生,你可听过神族的传说吗?” 神族?阿福就自称自己受到了神的感召,但是小翠说那些神是从天上来的,有各自居住的星星。 苏三抚摸一下桌上的木头盒子,问道:“那个阿福讲过什么神,林小姐也相信这个世界有神灵?” 手下的木头盒子有轻微的颤动,小翠大概是在憋不住笑呢。 “不是天上的人,是海里的神。” 林小姐严肃的表情搭配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很不协调。 “海神?波塞冬?”罗隐嘴角上扬,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好玩的故事。 “不,是大西洲的神族。” 大西洲,就是柏拉图记载过的亚特兰蒂斯。 “那不过是传说中的事情,再说,那块大陆和神族有什么关系呢?” 罗隐摇摇头。 “罗先生,你可知道德国人为什么要去藏地?” 德国人!去藏地!苏三立马想到了汉斯,他对自己当年的任务讳莫如深,难道这一切林小姐知道? “德国人够聪明谨慎吧?他们为了去藏地寻找神族后裔花费了好多时间和金钱,而据我所知,好像还真有一些成果。比方说……永生。” 苏三腾地站起来:“你说什么?永生?” 林小姐点点头:“对,永生,德国人一直在寻找的就是永生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被大西洲的移民所掌握。” “林小姐,你说的详细点。” 苏三声音中透出焦急。 林小姐露出了然的笑容:“看来你们此行并不是为了见罗桑活佛。” “不,我们的目的就是见活佛,只是你讲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我们好奇罢了。”苏三镇定心神,不想让林小姐察觉自己的意图。 “哦,这样,那我就当故事讲了。传说中的大西洲沉入海底,一部分居民就此在海底生活,成为神秘的海底人。还有一部分,在沉没之前得到了神谕,提前离开了那块大陆,一直往东走,走到最高的山峰之下,在那里定居下来,他们就是雅利安人的祖先。” “不可能,藏地的人和雅利安人长得并不象啊。” 苏三连连摇头。 “苏小姐,你见过的藏地之人,譬如说我,不过是几千年后的藏地之人,你怎么能断定我们和之前的人长得就是一样的呢?也许他们是最早的定居者,只是因为他们神出鬼没,从没被人发现,于是被人遗忘了历史。” 林小姐说着还抚摸一下自己的脸,神情中有些感慨。 “林小姐怎么忽然想到讲这些?”罗隐盯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探询。 他坚信这世间的一切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林小姐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医学院,也不会忽然出现在这列火车上。 她之前一定做好了准备。 “那是因为我一直想去见识一下神族,这个念头从我逃出西康时开始,这些年来一直折磨的我。” “为什么非要见神族?”苏三追问,“难道你想长生不老?” “一个执念,我出生不久就被定为明妃,是因为我出生时被预言是神族的一员,这个预言让我半生坎坷,我心有不甘,想去见识真正的神族,了却心愿。” 林小姐说到自己的往事,面色黯然。 “所以你之前确定了我们要去藏地,就打算好了和我们一同去吗?”苏三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算计了。 “是,和你们在一起,我会安全一些。”林小姐很坦诚,“当然,我也会是你们深入藏地的最好向导。我懂那里的语言风俗。” 消失的神族(三) 消失的神族(三)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 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 下了火车,他们先是雇了个大车直奔康定县城。 小城不大,一路上能看到穿着袍子的男女,大概是很少看到外地来的女子,苏三和本地女子相貌肤色都有一些差异,坐在大牛车上很是吸引路人的目光,路上有骑着马的英武小伙子看到苏三唱起歌来。 林小姐笑道:“这是我们这的民歌,你不要生气,他们是夸你呢。” 这里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天空都比别处的高和亮,人的心情也跟着敞亮起来。苏三心情大好,也跟着哼唱起来。 罗隐听了一会问:“这歌倒是挺好玩的,叫什么名字?” “就叫跑马溜溜的山上。” 林小姐指着不远处的山峦道:“这里出了城就都能跑马了。罗先生要是有空可以出去玩玩,秋高气爽。” 罗隐点点头,人的心情好起来就会看一切都顺眼起来,包括眼前这个古怪的林小姐。 “这就是本城最大最好的旅馆了。”车子到了城中,林小姐指着一个二层砖石结构的小楼说道。 车子停下,罗隐先跳了下来,接着拉着苏三的手下来。林小姐到了康定整个人都活泛多了,脸上也有了神采。 进了旅馆,一个藏地打扮的人坐在柜台里打着算盘,看到他们进来站起身问:“住店啊?” “是住店。” 罗隐点点头:“要最好的房间。”他瞟了林小姐一眼,“三间吧?” 那汉子摇摇头:“外地来的?没房子?” 没房子就算了,可是你来一句外地来的是什么意思? 罗隐大少爷脾气又上来了,问道:“到底是没房间了,还是因为我们是外地来的就没房间?” 那人抬起头,嘿嘿一笑:“对,你说的很对,外地来的,没房间了。” 林小姐道:“我是本地人,咱们这里从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掌柜的你这是做什么啊,咱们从来都是热情好客的,哪有见过把客人往外赶的。” 那汉子挠挠头:“我也是没办法,老板说的。不光我们店,这城里随便找家旅馆你去问问,都不敢让外地人住。” “这又是为什么呢?你们这里就这么不欢迎外地人吗?” 苏三的好心情都被这个汉子破坏了,不高兴地问道。 那汉子满脸无奈:“没办法,这两天县城查的严,尤其是外地人,生面孔都要被查的,呶,人来了。” 只见对面走过来个高大的汉子,相貌威武,穿着袍子,戴着帽子,腰间还挂着佩刀,看衣装不像普通的老百姓。 “泽旺大人。”柜台里的汉子恭恭敬敬地向那人鞠躬,那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高傲地看了苏三他们一眼,眼睛忽然定在林小姐身上。 林小姐微微一笑:“泽旺,我们又见面了,看来你过得很好啊。” “你是……瑞林?“泽旺试探着问道。 林小姐点点头:“对,是我,人老珠黄的瑞林,和过去差距太大了吧,吓到你了。” “不、不,你永远是当年那个最漂亮的格桑梅朵,这两个外地人是你的朋友?” “是,我们是一起来的。” “既然这样,那就给他们房间。”泽旺大手一挥,旅馆掌柜的低头答应着,很是恭顺。 “泽旺你做官了啊?” 林小姐看到泽旺有点趾高气昂。 “我给县长大人做管家。” “那么你们这为什么要严查外地人呢?”苏三忍不住问道。 泽旺看了看他们,又向四周看看道:“你们要是三天前来了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这现在严查外地人,生面孔,是因为我们县长大人的孩子被人偷了,这全县都在搜查呢。” “孩子?多大的孩子?” 罗隐眉头微微桌皱了一下。 “不到一岁,还不会走路呢,县长大人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孩子,那可真是看成了眼珠子,哪想到,三天前的晚上孩子就不见了。” “孩子不见了,房间里可留下了什么吗?” 苏三永远都是好奇宝宝,心想这孩子是被人绑架了吧? 泽旺连连点头:“对,有个纸条管大人要钱,可是大人是县长,怎么能被人威胁真的拿钱出来呢。” 唯一的孩子被偷走了,这个县长却没有拿钱出来赎人而是全城查找,看来这县长似乎是个很强势的人啊。 苏三看看罗隐,或者显然也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接着问:“那是什么让你们县长怀疑是外地人做的案子,严查外地人呢?” “这个嘛。”泽旺有点为难,林小姐低声道:“泽旺,我这两位朋友可是上海滩的大侦探,没准真能帮你们把孩子找回来,那你可是大功一件啊。” 泽旺想了想,拉着三个人来到一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那是因为调查了小少爷失踪那天的情况,有女佣说看到了两个外地人在楼下晃悠,县长大人就认为是那两个外地人偷走了孩子,或者是本地的内鬼勾结外地人做的。“ “咦,这倒奇怪了,怎么那女佣就能一眼分辨出那人是外地人还是本地人呢?” 苏三觉得这女佣人在说谎。 “呵呵,那是当然能看出来。我们这地本来就小,再说长相和打扮,那是一眼就能认出的。”管家看看苏三,笑了一下。 “那么若真是那几个在县长家附近出现的外地人作案,他们也实在太不小心了。” 泽旺听罗隐这么说,愣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小姐解释道:“罗先生说的有道理,那外地人在咱们这县城目标多明显啊,要真是他们偷的孩子,那不得事先打扮一下,换身袍子,脸上也伪装下才对,这样明目张胆的在门外晃悠,也太蠢了点吧?” 泽旺管家一听这话,嘴角的小胡子不住地上翘。 他一拍大腿喊道:“对呀,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不一定是那些外地人,光查外地人没用。” “你们县长可曾得罪过什么人?”苏三问。 泽旺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们县长是顶好顶好的人,佛陀一样慈悲呢。” 阿尔萨兰说 感谢感谢倩舞九天523月票支持 谢谢 妄恻danni和沐醉暖打赏 消失的神族(四) 苏三注意到,泽旺这么说话时候,柜台里面的汉子很明显牵动了一下嘴角,他不认同泽旺的话。 泽旺激动地搓着手,兴冲冲地说:“两位客人请随我一起去见我们大人吧,我们这小地方难得有你们这样的聪明人来。有你们帮忙,我们家小少爷就有希望了。” 罗隐看看苏三,他不想多惹闲事在身。 苏三听到失踪的是个不到一岁的婴孩时就开始心软了,眼巴巴地看着罗隐,满眼都是盈盈欲滴的期待。 罗隐叹口气:“你呀,又开始想管闲事了,对吧。” 苏三笑笑:“你是知道我的。” 林小姐问泽旺:“那现在的县长是哪位呢?我记得我当年离开时还是老桑吉做县长的。” “呵呵,可不就是咱们的桑吉老爷嘛。” 泽旺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笑道。 “啊?老桑吉,他都多大岁数了,还能有儿子?”林小姐惊讶极了。 ”那……”泽旺看看周围无人,这才低头神秘兮兮地说,“桑吉老爷那是得到了神族的帮助。” 神族! 林小姐的瞳孔瞬间张开。 “你不信啊?真的是神的帮助,桑吉老爷现在身体很好,都说他要返老还童了。” 泽旺继续解释道。 “罗先生,这个桑吉老爷我是知道的,他本是我们这的一个土司老爷,统治这里几十年了,今年怕是都要超过八十岁了,这么个老人一辈子都没一儿半女,怎么忽然生出个儿子来。怕是真和神族有些关系。” 林小姐示意罗隐跟她到旅馆外面,低声说道。 “一个八十多的老人,忽然得了一个儿子?这事……”罗隐不知该怎么评价。 按照正常想法,这儿子应该不是这老人的,可若是真的得到了某些力量的帮助,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可能发生。 “那个桑吉我记得身体不怎么好,早都风烛残年,怎么现在能返老还童呢,其中一定有些蹊跷。” 林小姐继续吊罗隐的胃口。 罗隐冷笑:“林小姐,我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刀子架在我脖子上也是别想威胁我。”林小姐满脸尴尬。 “不过,我对这件事还是有点兴趣的。” 罗隐说到这里,眼光忽然变的温柔起来。林小姐心知,他一定是想到了好管闲事的苏小姐。 “我决定看看这件事,不是因为什么神不神的,只是因为,她喜欢。” 罗隐说完转身就走,林小姐更在后面连连点头:“殊途同归,只要对这件事有兴趣就好。” 这位县长大人住在一个看着很坚固城堡里。外面是石头砌成的墙,房子都建在墙上面,窗户不大,很有藏地风格的建筑。 “这么高的墙,怎么将孩子运出来的。” 苏三抬头看看这坚固的房子,清澈的阳关流水一样倾泄在她身上,她伸手挡在眼前,向上看去,指着那高高在上的房子问:“那个女佣就是这样看到门口有外地人的?” 泽旺点点头,苏三叹息:“那女佣的眼神可真好,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里眼吧。” 泽旺没听懂苏三话中的讽刺,点头道:“咦?你也知道她是有名的千里眼啊?对啊,她阿爸过去是我们这地方的神枪手,二里地外一只兔子,他都能辨出公母。” 围着这石头墙走了一圈,罗隐注意到后面有一处石头墙上缺少几块大石头,明显比别的地方松动了一些。 “应该是从这里出来的。”泽旺指着那松动的石头说道。 “里面有梯子吗?”罗隐问。 “有的,是踩着里面的梯子爬到墙上,在从这里一点点滑下来的,快到地面的时候还踩坏了几块石头。我当时看到就是这样。” 这时就看到一个女人靠着白石栏杆对他们招手。 泽旺道:“就是她看到门口有外地人出现的。” 那女人挥着手喊道:“管家,老爷让你带外地人上来。” 原来这女人眼神极好。看到管家跟着几个外地人在石头墙下面绕,急于邀功,跑到县长那禀告道:“我看到泽旺管家带着三个陌生人来了,应该是抓到了偷小少爷的那几个贼。” 县长大喜,急忙命她将人喊上来。 泽旺带着苏三他们走进院子,苏三看到一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干活的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的在劈柴,有的在舂米,还有的正在给羊剪毛。 这城堡外面看着是一栋很壮观的白色石头建筑,可是进去才发现里面的生活并不能算美好,大院子里鸡鸭满地跑,还有猪圈马圈,这气味已经够销魂的,走路还要小心脚下不要踩上鸡鸭的粪便。 林小姐习惯了这样的场景,面无表情地跟着泽旺大步往前走。 苏三则拉着罗隐的手,小心前行,生怕踩上鸡粪。 好不容易顺着白石头台阶上了二楼,就看到二楼平台上,一把装饰的金碧辉煌的椅子上坐着个中年男子。 这男子相貌很威严,眼睛圆圆的瞪得老大,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泽旺急忙弯下腰去:“拜见县长大人。” “你是桑吉老爷?”林小姐惊讶地盯着那中年男人。 罗隐也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按照林小姐的说法,这个桑吉都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可是眼前这个人头发都是黑色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看着也就是四五十岁的壮年人而已。 “嗯?你倒是有点眼熟?” 那桑吉老爷大手一拍椅子,指着他们道:“你们就是偷走我儿子的外地人?嗯?” 泽旺急忙摆手:“不是的,老爷,这是我请来的高人,是来帮老爷找小少爷的。” 桑吉又看看林小姐:“你怎么这么眼熟?” 泽旺弯着腰,走动桑吉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声,桑吉点点头:“哦,你胆子到是很大,活佛虽然不在了,可这里认识你的人还是有的。” “我已经脱离了明妃的身份,没人能随便抓我。只是桑吉老爷,你这个样子真是叫我惊奇,想想我们有十多年不见了,我离开这里时你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坐在那哆哆嗦嗦不住地咳嗽呢,可是现在,还真是返老还童了啊。” 桑吉得意哈哈笑了几声:“这些年不见,你倒学了不少本事,会说话了。年轻人,你能帮我找到儿子?要是能找到我的儿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金子?盐巴?还是女人?” 消失的神族(五) “不需要。”罗隐摇摇头,“我只是想查清事情的真相罢了。” “真相?真相值多少钱?啊,我明白了,你想要烟-土!”桑吉说到这里目露凶光,手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 “我要那玩意没用。”罗隐淡淡一笑。 桑吉看向罗隐目光中充满了审视。 罗隐知道,若不说要点什么,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种人疑心极重,是不会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管闲事的。 于是罗隐说道:“听泽旺管家讲县长你龙马精神,身为男人当然都是羡慕之极的。我要是找回令郎,只想县长能透**强健身体的秘密。呵呵,大家都是男人嘛。“罗隐故作轻松。 “哦,你是想长生不老?哈哈哈。” 桑吉大笑道:“这有何难,只要你能找回我的儿子,我可以将……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这不是什么长生不老,只是能让人年轻一些。” 他说到这里,得意地拍了一下胸脯:“你们的汉-人词的真好,龙马精神,这个词真好听,哈哈我喜欢。” 在罗隐要求下,桑吉让管家带他们去查看小少爷失踪的那个房间。 整个城堡第一层养着家禽牲畜,从第二层开始住人。 被抱走的婴孩住在后院的一个房间。 推开门就是一张大木床,窗户很小,地面上是斑驳阳光。床上铺着舒服的羊毛毯子,墙壁上也挂着华丽的羊毛挂毯,桌上是马灯、镶嵌着八宝的银烛台,一个锃亮的大铜壶,旁边是四个同样镶嵌着绿松石的铜杯子。、 苏三叹口气:“真是不可貌相,这房间里面真是别有天地啊。” 泽旺得意地道:“老爷的房间才叫豪华呢,这些不过是奶妈使用的粗家伙罢了。” 罗隐则眉头皱了一下,怪不得这个桑吉口气这么大,什么盐巴烟土都能随便开口,这县长是真有钱。 “小少爷平时是和奶妈睡的,恰好那天太阳刚落山的时候,奶妈家来人报信,说她的儿子病的要死了,活佛都没有办法,奶妈担心,就和我告了假回家。我想着反正是晚上了,小少爷很亏就会睡着的,就派个人去照看下就成,没想到就是那晚上出了事。”泽旺说到这里,恨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都怪我,那晚我要是守在这就好了。” “那么奶妈的儿子到底有没有生病呢?” “是病了,之前我就知道生病了,只是没想到病的那么严重,后来才知道报信的来之前,那个孩子已经死了,报信的是想将奶妈骗走,可惜,我四处派人查找那个报信的,就是找不到,这个人一定是冒充的,也许不是我们这的人。” “奶妈一直照看孩子,也就是说自己的儿子生病,甚至病死了都没有人告诉她?你封锁了消息?” 苏三迅速捕捉到泽旺话中的漏洞。 “呃,这样,这也是没有办法,小少爷要吃奶的,奶妈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生病,奶水怎么能好,饿到了小少爷怎么办?” 泽旺指着那桌上的铜壶说:“看看,这里她可以随便吃喝,酥油茶、牛肉可着她吃,这些东西都是奶妈用的,谁家能对奶妈这么好?她不过是个奴隶,能有今天的日子,就是全家都为老爷死了也是应该的,何况只死了一个小孩?” 苏三明白了,这些人是不会将下人当成人看的。 奶妈的儿子生病到死,都没有人通知她,这样看来她一定也对这个桑吉老爷充满了怨恨吧?如果她监守自盗也是很有可能的。 罗隐绕着房间走了一圈。 深夜,有人进来,抱起床上的婴儿,顺着梯子爬上墙。然后顺着绳索从高墙上滑了下去,快到地面时,踩脱了几块石头,带着那个孩子逃跑了。那么,绳子在哪里? “那个竖着的梯子上可有绳索?” “没哟,只有那一个梯子立着。” “孩子是带着襁褓被带走的?” “包裹孩子的小被子都在。” 泽旺指着床上的东西道:“小少爷被抱走时就是这样的情形,床上的东西我都没有再动过。那张纸条当时就在这里,上面写着要两万银洋。 “那纸条在哪呢?” 罗隐追问。 泽旺急忙伸手去衣襟里掏了几下,摸出一张毛边的纸。 打开那纸,上面是用木炭写的几个藏文。泽旺说:“这上面写的是拿两万大洋送孩子回家。” 苏三从罗隐手中接过纸条,仔细看了看道:“这纸条怎么这么臭呢。” 泽旺面露尴尬,呵呵呵笑了几声道:“那个洗澡……呵呵,我……” 苏三根本没注意到他面色不对,捏着那纸条像是喃喃自语:“一股子鸡屎味,和刚才进院子闻到的一样。泽旺管家,你没事还会去照顾鸡鸭吗?” “我可是大管家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 泽旺管家得意地挺了挺胸脯,很有点踌躇满志的意思。 “那你的衣服里就是再臭也不能是鸡粪味的咯?”髻时 泽旺脸一下子红了,他瞪了苏三一眼,就把自己一只袖子褪了下来。 “泽旺,你要做什么?” 看到他开始脱衣服,林小姐愣了一下。 “我哪里臭?哪有臭?不信你闻闻。”泽旺是桑吉老爷的管家,平时在下人中作威作福惯了,第一次被人奚落臭,气的一定要和苏三讲个究竟。’ 苏三站在他身边,深深地吸口气,这个人身上气味果然不好闻,不过这种酸臭气息中并没有鸡粪味,和这纸条沾染的气味是不同的。 “不用了,你身上没有鸡粪味。”苏三摆摆手。 罗隐则看苏三捏着那纸条出神便问道:“可是这纸条有蹊跷的地方?” “是,这张纸上满是鸡粪的气味。” ‘那个,手用力摩擦的话也能有那种气味产生的。”林小姐不懂苏三怎么一直纠结于纸条的气味,便解释道。 “那是皮肤摩擦产生的,这可是纸条。”苏三扬着这张纸说道,“也许这木炭这纸条,都和养鸡的人有关系。” 泽旺看向林小姐,后者点点头说道:“苏小姐说的很有道理,也许不是外面的贼进来而是这里面的贼出去呢?” “下人中会写字的人不多吧?”罗隐决定先排除一番。 “这个,不知道,平时他们都老实的干活,不知他们认不认得字,我可以把这里干活的都抓起来,一个个问,哼,我就不信他们嘴巴能硬到哪里?砍掉他们的手脚,我看谁还能和桑吉老爷对着干。”泽旺说着转身就要。 罗隐叫道:“站住,你这是打草惊蛇!” 消失的神族(六) 泽旺回身,瓮声瓮气道:“看来真是家贼,老爷把县城都翻过来了,就是没找到小少爷,这些家贼,不抽死几个杀鸡吓吓猴子,他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如果那样做你什么都得不到。”罗隐问,“除了这个纸条,那贼还有别的话吗?” 泽旺摇摇头:“就是摸不清是什么意思,既然要拿小少爷换钱,总要告诉我们去哪里送钱啊,可什么都没有,留下这个纸条就再没消息了。”泽旺说到这里,恨恨地一拳砸到门框上,大木门噗通一声,可见此人力气极大。 “这就不是绑架要钱了,最大的可能是报复。奶妈呢?回来没有?” 罗隐走出房间,站在阳台上,倚着石头柱子向下看。 按照泽旺的说法,当时梯子是架在这里的,就在栏杆旁边。 “前天就是这样的。”泽旺将梯子立了起来。 “和那天是一模一样的场景?梯子的角度都是一样的?” 罗隐看着那梯子立得直上直下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没错,就是这样的,一样一样的。”泽旺指着梯子道。 “前天一大早,侍女玛卡就过来说小少爷不见了,我赶到这里就看到这个梯子是这样立着的。” “从前天到现在除了奶娘不在,还有哪个下人不在?” “没有,大门晚上十点是要锁上的,早上发现小少爷不见了,我就将大门紧锁,小少爷没找到谁也不能随意进出,都要在我这里登记的,还要搜身的。” 罗隐点点头,心想这个泽旺还是有点脑子的。 “偷孩子的人没有走,根本没有顺着墙滑下去。” 罗隐指着这梯子道:“这样角度直上直下的梯子,带着一个孩子不管是背着抱着还是绑在身上,都没有办法爬这个梯子。而且这个梯子摆成这样是没有办法翻身拴个绳子滑下去的。那个孩子没有离开这个城堡,偷走他的就是这里的人。既然除了奶妈,别人都在,那就一个个排查吧。不过……” 罗隐说出自己怀疑的结果:“不为钱,只为复仇的话,那个孩子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错,若是内部人将孩子偷走,这两天多的时间听不到孩子哭嚎,最大的可能就是已经死了。 泽旺后背有冷汗渗出:“天啊,小少爷。” 苏三则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桑吉老爷有很多妻子吗?” 泽旺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苏三又问:“那么这个失踪孩子的母亲呢?在哪里?怎么一直没有见到孩子的母亲?” 泽旺愣了一下:“这个……这个孩子不是太太们生的,是一个下人生的,那个下人……呃……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泽旺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搓着双手,一副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样子。 林小姐道:“泽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 “这个……哎,怎么说呢,是昌都土司来做客,看上了那个下人,老爷就让她去陪昌都土司,她可能觉得自己刚生了孩子,有点娇气了,把昌都土司惹恼了,老爷一生气就把她浑身扒光了用鞭子在院子里给活活抽死了。是才出满月的事情。” 泽旺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个人看来还没到良心泯灭,至少他还知道这是没法说出口的悲惨故事。 林小姐啊了一声:“天啊,他们还是这样,这些老爷们从来不把下人当人看,这可是给他生了个儿子的女人,桑吉老爷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苏三也气愤的不行:“他不是县长吗?不只是个土司老爷还是个县长啊,就一点都不讲法律吗?” “法律?这康定城,老爷的话就是法,过去有些人以为我们老爷老了,又没有儿子,将来家业都要被别家土司分了,压根没把我们老爷放在眼里,哪成想我们老爷,那个……呃,你们汉人的话怎么形容来着……对,龙马精神,一下子年轻了好多,现在又有了儿子,那些曾经心怀鬼胎的人都气的要死了。哼,一定是他们嫉妒老爷有了儿子,勾结内鬼偷走了小少爷。” 苏三想起泽旺在旅馆说的话,他说他们县长是菩萨一样的人,忍不住浑身打个冷战。 她的手里捏着那张纸条,忐忑不安,开始她以为是一个婴孩失踪的案子而已,找到这个婴孩也是好事一件,现在怎么觉得有助纣为虐的感觉在呢? 林小姐脸色极为难看,她本来也是个最底层的农奴女儿,因为出生就被预言是神族后代,才被人霸占成为明妃,曾经的青春貌美早都被折磨的人老珠黄,她最能理解底层的这种辛酸。此刻也是内心波澜壮阔,开始后悔为什么鼓动罗隐和苏三来趟这浑水,十多年了,桑吉老爷的暴虐变本加厉。 城堡里所有的下人都被集中到了一楼庭院里,男人一排,女人一排,那些人都是衣衫褴褛,有的人还带着脚镣,衣服根本遮盖不住身上的伤口。 “伺候鸡鸭的出来。” 泽旺双手叉腰,站在台阶上喊道。 三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走了出来,弯腰鞠躬道:“管家老爷。” “说吧,小少爷在哪里?” 泽旺说着一挥手,有几个家丁拎着鞭子走了过来。那三个女人吓得瑟瑟发抖:“没有,我们是最肮脏的下人,怎么能到楼上去呢,走到台阶就会被踹下去的。” 泽旺冷笑一声:“不见血你们是不会说的,给我抽,抽死一个再说。” 家丁领命就要抽,林小姐喊道:“打人是没用的,真打出个好歹更找不到小少爷的下落了。泽旺,你也知道这些奴隶娃子都是贱骨头,最不怕打的,打死了也没用的。” 泽旺想想也是,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这样吧,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们,我请来上海滩的大侦探查了这件事。”他指向站在一边的苏三和罗隐,苏三很清晰地感受到众人愤怒鄙夷的目光,她急忙低下头去,心里非常难受,苏三能接受这个世界的贫富差距,但是实在无法接受这种严格的等级制度,在这种制度下,主人高高在上,有着生死大权,苏三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回到几百年前,这里天高云淡,风景优美,可是人的生活却是如此可怕。 “大侦探说了,根本就没有外贼,那个人不过是耍个把戏,故布疑阵罢了。就是你们中的一个人偷走了小少爷,赶紧交出来,否则把你们统统打断腿骨。”说着又指着那三个女人道,“你们身上有鸡鸭的气味,就是你们干的。” 那几个女人吓得紧紧抱在一起,一个女子哭着看向苏三的方向,满眼都是怒火。 苏三急忙说道:“是鸡粪味,不是鸡鸭的气味。” “那有什么不同吗?”泽旺趾高气昂。 林小姐解释道:“也许是写那字条的人当时摔了一跤,身上沾上了鸡粪。这院子里到处是鸡粪。” 将人都赶到院子里的时候,泽旺同时命令家丁开始一个个房间搜查了。 这会搜查完毕,一个家丁过来报告:“没有发现小少爷。” “不可能,小少爷不可能被送出去,一定就在这里。” 泽旺有点气急败坏了,跳着脚吼道。 罗隐问:“你们搜查了全部地方吗?鸡窝鸭窝,或者猪圈呢?” 泽旺跺脚道:“快去快去!挨个搜,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 苏三紧张地看着林小姐,她现在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这里和自己生活的文明社会完全不同,她无所适从。 林小姐微笑一下,示意她稍安勿躁。 过了一会,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是家丁哇哇大哭。 泽旺猜到小少爷凶多吉少,忽然听到这阵喧哗,声音已经开始发颤:“找……找到了吗?” 一个家丁哭着走过来,一身臭气,两手都是泥和猪粪,手上捧着一个小小的东西,仔细一看,那是半个小小的婴儿头骨。 苏三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从这个家丁的打扮看,是在猪圈找到那孩子的。 果然家丁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少爷,小少爷被扔到了猪圈,被猪吃掉了,只……只找到这个。” 这半块头骨应该是猪没有完全消化的排泄物。 “小少爷啊,小少爷!”泽旺大哭,“谁做的?看猪圈的是谁?统统打死!” “且慢,如果是养猪的人偷走了孩子,他是不会将孩子丢弃在猪圈的,一旦被人抓到就是死啊,声东击西,管家,这事还要仔细调查。”苏三阻拦道。 “哼,几个奴隶娃子,打死了就是,还调查什么?就算不是他们偷走了小少爷,也有嫌疑,小少爷被扔到猪圈,他们竟然不知道,眼睛还有什么用?先挖下他们的眼睛吧。”“ “泽旺,不要忘记了,你也曾是个奴隶娃子,甚至是还要去捡牛粪中青稞粒子才能填饱肚子的可怜虫!” 林小姐在一边实在忍不住了,忍不住出言讽刺。 泽旺脸色大变:“瑞林,你……” “老爷到!” 县长桑吉坐在自己豪华的椅子上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抬着过来。 泽旺痛哭道:“老爷,老爷,我对不起老爷,小少爷已经被……被猪给吃了。” 桑吉看着地上的猪粪和头骨,颤巍巍站起来:“什么?这是我的儿子?”他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重重地向后仰去。 “老爷,老爷!”现场乱成一团。 泽旺扶着桑吉,指着那些木然的下人们:“把他们关起来,就是他们害死了小少爷,如果那个人不站出来就一起处死!” 家丁们驱赶着下人往后院走去。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不过是个女奴生的下贱种子,竟然能让我们的桑吉老爷气的晕倒过去。” 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从楼顶款款走了下来。 “三太太。” 泽旺弯下腰去。 那女子冷冷地看了苏三和罗隐一眼:“这两个汉-人是怎么回事?赶出去。还有你,你不是那个明妃吗?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她轻轻地指了林小姐一下:“都请出去吧,我们家的事情外人不要掺合。” 接着她轻蔑地扫了一眼被驱赶到后院去的下人,轻描淡写地说:“这些东西,还有什么可审问的,东西是在猪圈找到了,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统统杀了扔出去喂狗。” 这女人生的很美,举手投足间就决定了数十人的生死。 苏三忍不住出言问道:“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消失的神族(七) 泽旺急忙跪下道:“三太太,这几个是小的带来的朋友,是老爷请来寻小少爷的,也多亏了他们才找到小少爷的尸骨。还请太太网开一面。” 苏三看那三太太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相貌极美,高鼻梁深邃的眼睛泛着淡蓝色,不像是藏地的人,她看人也整个就是用鼻孔,下巴扬得高高,让人心里很是不舒服。心道不过是个三太太,小老婆一个,牛什么啊。 那三太太冷冷一笑:“带下去吧,先关起来。等老爷醒来了再说。” 手一挥,就有家丁上前押着他们下去。 罗隐想了想,很顺从地跟着家丁就走。 苏三看着罗隐的表情,似乎是胸有成竹,便也随着这几个家丁走了下去。林小姐回头看了泽旺一眼,看到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恳求着,很是卑躬屈膝。 大概是泽旺的话起了作用,那几个家丁只是将他们带到楼下的一个阴暗的小房间里,随便在房门上挂段烂绳头就出去了。 林小姐苦笑一下:“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做奴隶,没有一点财产,什么都是主子的,门也没有锁上过,什么都不是自己的,没锁门的习惯。” 苏三问:“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这里还这样啊?我看那些下人们,完全是一切自由都没有,被主人随便打打杀杀,这也太落后了吧?” “一直都这样,所有人都认命了,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若是能得到点主子的赏赐便都要拿去供佛,祈求来生投个好胎,平时的苦都看成是今生的折磨,来生就会好了。这就是宗教的作用,让人永远顺从。”林小姐深有感触。 苏三冷笑:“这辈子都过不好,还想什么来事。哼,咱们这次真是多管闲事砸到脚了呢。” “还算好吧,至少我们真的看到一个返老还童的人,这个桑吉,完全不像是八十多岁的人。“罗隐低声安慰道,同时指着那木门道,“他们现在忙的顾不上我们,等会就可以走了。” 苏三想想,现在这个家是乱成一团,桑吉晕倒,大部分下人都被关起来,家丁们手忙脚乱,倒是不足为惧,便问林小姐:“那个三太太是什么人?我怎么觉得她和你们长得都不像,有点像是个外国人的混血。” “我离开这里十多年了,当年并没有这个三太太,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林小姐摇摇头。 三个人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听着外面都是哭闹声,好像是那三太太把下人们也都关到附近的房间,很是喧闹。” “我们能救他们出去吗?” 苏三看着罗隐,对方摇摇头。林小姐则道:“他们不会逃的,就是主子要用刀砍他们的脖子,他们都会流着眼泪洗干净等着,怕脏了主子的刀,无数代都这样过的,还能指望什么呢?” 苏三想到刚才那些下人们的木然神色,不寒而栗。 一群人,甚至更多的人都失去了反抗的想法,失去了反抗的欲望,将一生都寄托在飘渺的来世,多么可怕。 “怪不得你要离开这里,时间久了真是令人窒息的环境。” 苏三此刻颇为理解林小姐。 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安静下来,看来认命的下人们已经继续认命了。 罗隐上前,用力一扯,门开了,三个人刚要出门就看到泽旺急匆匆跑来,看到他们眼睛一亮道:“正好要找你们。” “哼,怎么,把我们关起来,要找还不容易吗?”苏三冷笑。 泽旺尴尬地笑笑:“你们不会被老实关着的,你们内地的人都狡猾狡猾的。” “再狡猾也赶不上你们这地的人,都跟唱变脸似的,说变就变。” 苏三没好气地瞪他。 泽旺也不解释,拉着林小姐的手说:“请跟我来。” 苏三站着还不想动,罗隐拉了她一下,苏三这才不情愿地跟在他后面,罗隐则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断后,你注意安全,这个泽旺也不太能相信。” 苏三点点头,心里升起一阵暖意。 泽旺带着他们转来转去,很快就从后门出了这城堡。 接着又走了一段路,绕进一处小树林,树林的尽头是一片乱蓬蓬的的灌木丛和草,泽旺拉开那灌木丛,回头咧着嘴看着林小姐道:“还记得这地吧?” 林小姐青黄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点点头,有些扭捏的样子。 苏三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洞,洞里很干燥,贴着洞壁有一堆稻草。 “真是没想到,我们老爷忽然晕倒了。” “县长现在如何?” “已经醒了。只是脑子还有点不好使,说不出话,三太太那边又盯的紧。你们先在这躲上几天。” “凭什么啊,算我们多管闲事了,你们这小少爷也找到了,活着死着是和我们无关,我们那东西呢?你把我箱子给我,这就走。” 苏三一想到这些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泽旺看向罗隐道:“先生,我想你是想知道神族的事情吧?” 罗隐则摇摇头:“什么神啊鬼啊我可没兴趣。” 泽旺还是不肯放弃,接着问林小姐:“瑞林,你当年在这里受那么多苦,现在忽然又回来,怕是另有目的吧?” 林小姐似笑非笑:“那你说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神族,你一定是得知了桑吉老爷返老还童的故事,特意回来寻找神族后代,我记得你当年就因为被大师认定是神族后代才成为……” “闭嘴,不要提那些事。” 林小姐忽然发火,泽旺继续说:“你们可知道有个罗桑活佛,就是因为知道神族的秘密被人毒害了。” 罗隐一愣:“拉萨的罗桑活佛?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是十多天前,听说是长期中毒,话都不能说出来了,只有神族的神药才能救他,我们老爷得到了那边的消息,很担心,因为我们老爷当年也得到过神族的关照,返老还童在西康已经不是秘密。我现在怀疑我们小少爷和老爷出事也是和神族有关。瑞林,你们的目的不正是神族的事情吗?只要你们帮助我,帮助老爷能逃出来,我保证老爷一定会讲出来全部事情的。” 罗隐冷笑:“你不过是个管家,如何能命令你的主人。” 消失的神族(八) 泽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只见里面是一个玛瑙的印章。 “这个是我们老爷的印章,一直由我来保管的,罗先生,现在你相信了吧。” 泽旺将盒子递给罗隐。 这是一个战国红玛瑙刻的章子,上面是几个藏文,罗隐并不认识。 他将信将疑地将章子交给林小姐。 苏三则紧紧地盯着林小姐的面部表情,林小姐是有慧根的人,之前从罗隐身上察觉到他和罗桑活佛的关系。粗略算一下,这期间她是没有办法将这个消息传递到西康来的,可是自从在火车上遇到林小姐一切就似乎偏离轨道。是林小姐将他们带进那家旅店偶遇泽旺的,这一切真的只是偶遇吗? 林小姐拿起那印章看了看道:“这是桑吉的私章?” “是,老爷的公事是用县长的公章,但是调动兵丁都是要用私章的,还有城里和拉萨的买卖用的都是这个章子。” “反正我们又不认得,随便你怎么说咯。” 苏三的目光从林小姐脸上滑到泽旺的脸上,林小姐也跟着说道:“字我是认得,但是如何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话呢?再说,你有这个章子还愁救不出桑吉老爷?你可以用它调兵过来,将三太太抓起来不就成了。” 泽旺摇头道:“他们汉人说的好,师出无名,我就亏在这里。我只是个管家,不是主子,我去调兵没人会相信的,三太太若是知道这章子在我这里,只要说是我偷的,我就没有任何办法,而你,瑞林,你不同,你曾经是被预言有神族血统的明妃,还是最德高望重的老活佛的明妃,虽然老佛爷人已经不在了,可是只要报出你曾经的名号还是很能唬住很多人的。” 林小姐看着罗隐,苏三则轻轻干咳一声,示意罗隐不要搭理。 罗隐则点点头:“也可以试试看,只要你们那桑吉老爷能讲清楚什么神族的事情,我倒是很想帮你们一把。” 苏三睁大眼睛,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罗隐,他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为何非要掺和进人家夫妻争权夺利的漩涡中去呢? 罗隐完全无视苏三的惊讶目光,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泽旺很高兴咧开嘴道:“只要今晚我将老爷带出来,你们带着老爷去拿着这个印章去康州。” 罗隐点点头:“好,不过我们还没吃饭呢。” 泽旺大笑:“这有何难,等着。” 泽旺大步走了出去,远远地听到一声枪响,很快他就拖着一只黄羊回来了,将那黄羊扔到洞口说:“那边有河,瑞林是知道的,你们先吃点这个东西吧,等晚上我带老爷出来。” 泽旺离开后,林小姐掏出小刀子,拖着那只黄羊去河边清理。 苏三问:“为什么我们要掺合进去这么复杂的事,那个桑吉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死活都活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罗隐看看周围,忽然一把将苏三搂住。 苏三本来在气头上,用力去推他,哪想到罗隐力气非常大,用力将她的胳膊按了回去。 他们从没有这么紧密的拥抱着,苏三的头部正好在罗隐的胸口,能听到他胸膛砰砰砰的心跳声,他身上有着清爽的香皂气味,隔着衬衫,能感受到他肩膀肌肉的力度,苏三有一些意乱情迷,这时就见罗隐低下头来,苏三的心是慌乱的,她想难道他要吻我吗?这该怎么办?很难为情的。 苏三心跳加速,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罗隐的脸已经压了下来,苏三战战兢兢,等待这甜蜜的时刻。 忽然耳边热乎乎的,是罗隐呼出的热气。 咦?不吻吗?还是要从耳垂开始? 苏三一颗心简直都要跳出来了。 就听罗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既然要演戏,我们就来看看到底能演到什么程度。” 苏三刚要开口,罗隐已经用衣服将两个人裹在一起,手指立在她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一切都听我的,等晚上我们想法将林小姐打晕,绕到那个城堡,将小翠带出来。” 是的,小翠在苏三的藤箱里,他们不能将她单独留在那里,也许就被那些野蛮人给砸碎了。 苏三点点头,这时罗隐轻轻拍她一下大声道:“走吧,烤黄羊去,这草原上的黄羊烤起来才叫美呢,火一架啊,那油滋滋滋往下滴,油烟火苗一窜老高的。” 他形容的就是很好吃的样子。 苏三意识到大概是林小姐在哪里偷看呢,便故意推了他一下,扭头就跑。 林小姐看到苏三脸涨得通红,眼睛水汪汪的,故意笑道:“苏小姐,你的脸好红的。”苏三抚着自己的脸颊道:“啊,是跑的太急了一点。” 林小姐像是了然一心,指着那边道:“苏小姐可知道那洞子里的稻草是做什么的?” 苏三一愣:“有人用来休息的?” “是休息,不过是两个人休息,男人和女人。” 说着林小姐抿嘴就笑起来。 苏三瞬间明白过来,泽旺带着他们走到山洞时她的脸为什么红了。 苏三低下头去,合掌将水往那扒了皮的黄羊上泼。 林小姐看着她低头不语,便笑道:“好了好了,小情侣在一起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可害羞的呢。”她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变的哀怨起来,“我和泽旺啊,也曾经有过一段,可是后来我就被那个老不死的……哎,都是陈年往事了。” 苏三忽然说道:“林小姐,我能闻到一点奇怪的气味,你是知道的吧?” 林小姐点点头:“你也是有慧根的人。” 苏三眼睛一转,有了打算,低声说:“那你相信我能闻到泽旺和那个三太太……” 林小姐急忙追问:“和三太太怎么了?” “嗯,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吧,就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奇奇怪怪的,好像是有点什么。” “他敢!” 林小姐手里的刀子恶狠狠地扎到黄羊肚子上,一股血冒了出来。 那羊下半身子泡在水里,这血涌出来就流了下去,丝丝缕缕的流入河水中,解不开理不直的,向四周扩散开去。 苏三嘴角边滑过难以察觉的微笑,她想,你们两个人奇奇怪怪,现在看出来了,你和泽旺可不像是十多年没有联系的样子,其中果然有诈。 消失的神族(九) 深夜,城堡高大的石墙上有守卫的人举着火把走来走去。 “听说你妹妹也被抓起来了。” 一个家丁问另一个人。 “哎,她是在厨房帮工的,那么胆小的人哪里敢做什么坏事,都是三太……” 那个家丁说完才觉得失言急忙打住。 月黑风高,正是干点什么坏事的时候。 苏三和罗隐已经摸到了墙角下。 听着墙头的士兵嘀嘀咕咕聊着天。 “哎,咱们家老爷,这是被三太太给迷住了,听人说她可是个九尾狐狸精转世呢。” “这种话可不敢说,小心三太太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过了一会,巡夜的这两个家丁走远了,罗隐和苏三悄悄地摸到后门,罗隐从口袋掏出个什么东西,打开看原来是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只见他将匕首插入门缝中间,用力一别,那匕首不知用什么打造的,极为锋利,门栓被一下子劈断了。哐当落在地上,苏三吓得向四周望去,罗隐低声道:“这里的人,大概是从没见过反抗的,警备并不严格。” 是的,高墙上巡视的家丁也都大咧咧的,完全没有探头往下看的意思,警卫的力度并不大,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看来这里太久没有人反抗过,土司老爷们早就不把这些当回事了,只要仇家不开战就没什么可怕的。 罗隐将门拉开一道缝,两人悄然进去。 他们的姓李还在最初进去的客房里。 今夜似乎要发生点不同寻常的事情,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天上的月亮,大半个脸都藏在云彩中,站在院子里只能看到墙头守卫的火把晃来晃去,拖着浓浓的黑烟。 客房里没有人,门也没锁,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没有锁,两个人进去,就听着一个声音响起:“哎呦,憋死我了。你们怎么才来呀。” “小点声,来了就不错了,这还是冒着危险呢。” 苏三在藤箱上拍了一下,示意小翠噤声。 苏三拎着藤箱,罗隐在前面带路,虽然这里的守卫并不森严,但两个人还是不想挑战家丁们手里的火枪。悄然顺着后门走出城堡,又走了一会,确定没有被人发现,罗隐这才接过苏三手里的藤箱道:“来,我来拎着。” 他之前任苏三拎着箱子,就是担心被人发现,自己要做好保卫的责任。 时间倒退回一个多小时前,那时他们已经吃过了烤羊肉,林小姐很有点野外生活的经验,她将羊的胃掏出来,在河边清洗干净,然后倒进去河水,在篝火上烧,那胃一烧就开始极速的缩小,有水被排挤出来,落在火上,火焰更旺了,虽然被挤出来一部分水,那羊胃里还是会剩下一些,味道不太好闻,充满了羊膻气,可也是勉强能喝,林小姐烧完就交给苏三和罗隐先喝。从她灌水到烧水,苏三装出对她做的这一切都很好奇的样子,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干活,其实是怕她在水里动手脚。 罗隐喝完将那个养胃递给了林小姐,她看道里面还有点水,也不嫌弃,拎起就喝,罗隐看着她将水都倒进嘴里,唇角上扬,似笑非笑地问:“味道有点奇怪啊。” 林小姐笑道:“这羊胃,自然是腥膻的。” 话音刚落,她按着额头,有点晃晃悠悠。 原来罗隐在喝水时往羊胃下了药。 他这次出门,深知一路凶险,带的衣服都是口袋颇多的猎装,将需要的东西都藏在口袋里,比如说这件猎装袖子上一个小口袋就藏着可以迅速让人晕倒的迷药。 看着林小姐晕倒,罗隐走上前去探了一下她的鼻子,又将她拖到山洞口靠着石壁靠着,透过灌木丛,火光中能隐约看到人脸,罗隐这才点头说:“就这样吧。” 两个人趁着夜色赶回来,离的很远就看到山洞这边火光晃动,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四处都是松油的气味。 罗隐急忙一把拉着苏三,猫着腰,绕到树林后面,透过灌木的枝叶往外看。 山洞口的草地上站满了人,火把将一切照得亮白昼。 泽旺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嘴里不知说着什么, 旁边草地上躺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而林小姐则跪在另一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头发紧紧贴着头皮,应该是被水泼醒的。 “哼,我早就知道是你们捣鬼,果然被我抓个正着,我的印章呢?在哪里?” 桑吉一脚将泽旺踹倒在地,指着他大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和这个贱人勾结在一起。” 泽旺撑起身子,呸地吐了一口血,冷笑道;“你做了这么多年县长,只知道抽筋扒皮,你还知道什么?这一切都和她们无关,三太太是被我教唆的,瑞林根本不清楚我的计划,你就冲我一个人来好了,大不了将我砍头,哼,就差那一步,就算拿不到你的官印,把你送走做为人质也是好的。” “哼,真是吃了豹子胆,你以为和那个贱人一起劫持了我就能冒充我做土司?痴心妄想。那两个外地人在哪里?你们是一伙的?” 林小姐在一边不住地摇头道:“不管他们的事,他们是被我骗了。” “我就说你一个逃跑的明妃,虽然老佛爷死了,你有几个胆子敢回来。” 桑吉老爷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晕倒过的样子。 苏三忍不住握紧了罗隐的手,他的判断果然是对的,如果他们此刻也被桑吉抓个现行,那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那俩外地人去了哪里?” 桑吉一脚踩在林小姐的后背上,她被踩的干呕几声,却咬着牙不出声。 “说不说?”桑吉用力碾了几下,林小姐咬紧牙关,泽旺大声喊道:“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桑吉你就算是返老还童了也不过是个懦夫,年轻时候的英雄气概被女人啃光了吗?” 这时之间一阵笑声传来,桑吉等人急忙看过去,远处一男一女正走过来。他们过来的正是城堡的方向。 罗隐扬了扬手里的箱子道:“不过是取个箱子的功夫,出了什么事?”他语气轻松,像是对才分开的朋友说话。 消失的神族(十) 林小姐看到他们忽然暴怒道:“好啊,我拿你们做朋友,你们竟然和桑吉是一伙的,还在水里下药!” 桑吉看着那两个外地人走近,半信半疑。 罗隐气宇轩昂,看到桑吉面色阴沉不定,神态更加沉稳,不见一丝慌乱。 “桑吉县长,我只是回去拿了我们的箱子,发生了何事?你们这是……” “下药?既然你给这女人下了药,将她迷倒,你们为何又回来?” 桑吉疑惑地看看林小姐。 “那是因为,我怀疑这个女人和我们一路同行别有用心,算计着药物已经发挥了效果,便拿了箱子再回来审问她。既然县长你也发现他们在捣鬼,那正好,就由你来审问好了,我旁听。” 罗隐说着从猎装口袋掏出个派司,要递给桑吉。 一个家丁跑过来,接过派司,双手高举膝行几步,跪着交给桑吉。 苏三看在眼里,心里极为不屑,心道这都是民国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动作,完全是奴才主子那一套,对这个桑吉大人更多了几分不满。 桑吉接过派司,看了一眼道:“特派员,你是保密局的人?” 罗隐高深莫测地笑笑。 苏三叹为观止,罗隐永远能在关键时刻拿出与众不同分量又很重的派司,保证畅行无阻。 “我要从事的任务比较隐秘,今天若不是看县长大人对家丁下人约束极严,确定不会走漏风声,我也不会说出此事。” 这话说的风轻云淡,桑吉相信了。 他认定这两个外地人一定非比寻常,既然是保密局的人也就能解释为何有慧根的明妃都中了他的道。 桑吉在西康也和那边的人打过交道,深知里面的弯弯绕。 派司不能作假,桑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才走过来,亲手将派司交给罗隐,同时笑道:“不知罗特派员此行是……” 罗隐看看周围的人,探头在他耳前小声说道:“是为了神族。” 桑吉一愣:“这和你们那边有什么关系?” “神族的力量连德国人都想得到借助,如今和希特勒时期比何如?” 罗隐故意讲的云里雾里。 桑吉是土司也是一方的县长,西康暂时不在战事中心,但此刻的全国形势他自然是懂得,闻言点点头道:“我懂了,怪不得这女人一路跟着你们,她被活佛断定是神族后代,一心想找神族部落,一定是听说我的事情,想和泽旺里应外合逼迫我的。” 说到这里他恨恨地又踹了泽旺一脚,泽旺到相当硬气,一声不吭,只瞪大眼睛盯着罗隐。 罗隐冷笑:“你,瞪什么呢?这个人竟然还想利用我,我最恨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人。” 苏三在旁边忽然道:“既然他敢瞪你,不如挖去他的眼睛。” 林小姐闻言惊呼:“苏小姐!” 那三太太呸地冲着苏三吐了一口:“贱人!你这样恶毒不得好死。” 苏三故意大笑:“哈哈哈,这也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让你们知道,我们保密局的人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县长大人,就不劳你动手了,这个人的眼睛就由我来挖。来,借你匕首一用。” 罗隐笑眯眯地将匕首拔出来交给她,苏三接过,嗖的一声拔出匕首,蹲下身子就往泽旺脸上捅去。 “住手!” 桑吉忽然喊道。 苏三头也不回,匕首尖已经到了泽旺的眼前,泽旺大叫:“不要,不要,老爷,快告诉她真相!” 桑吉喊道:“苏小姐息怒,这个,只是呵呵……大家开个玩笑。” 苏三站起身,匕首在手上晃了晃:“开玩笑?县长大人,你们要开玩笑等会再说,挖下这个人的眼睛才是正经。” “对不住,对不住,今天的事,只是……只是我们和两位开个玩笑。” 桑吉老爷走到泽旺身前,瞪了一个家丁一眼:“还不给管家松绑。” 那家丁慌忙用刀子割断了泽旺身上的绳子,那三太太眼睛瞪得老大,恶狠狠地盯着泽旺。 泽旺起身指着三太太道:“老爷,她果然是卧底。” 接着蹲下身去解林小姐身上的绳索:“瑞林,没事了,你还好吧。” 三太太盯着他们,忽然爆发出一声嚎叫,叫声凄凉,充满了无奈和愤怒。 她长得美,美人总能激起人内心的保护欲。苏三从泽旺和她的眼神中基本读懂了一切,她为了夺权和泽旺在一起,却没想到泽旺是忠于桑吉的,最后设个局将她的势力一网打尽。苏三也庆幸罗隐感觉敏锐,能及时发现泽旺不对劲,使他们两人避免被卷入一场阴谋中。 “哈哈哈,泽旺,你可知道泽旺是谁?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怎么可能背叛我。” 桑吉得意之极哈哈大笑。 林小姐站起身来,不相信地看着泽旺。 他竟然是桑吉的儿子,他竟然是西康地区最有势力之人的儿子,当年自己和他两情相悦,多次在这山洞中颠龙倒凤,后来她被一个老活佛霸占,以桑吉的身份和势力是能搭救自己的,可是泽旺却无动于衷。 前尘往事纠结在一起,她看向泽旺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和绝望。 泽旺显然也想到这点,艰难地解释道:“我当年也是没有办法,我……” “泽旺。”桑吉喊了一声,泽旺低下头去闭口不言。 “把这贱人带回去,我要将她扔到毒蛇堆里,看这个女人的嘴到底有多硬。” 桑吉看向罗隐和苏三:“家里的一点小是非,慢待了两位,请两位虽我回去,桑吉要好好款待。” 罗隐点点头道:“桑吉老爷果然是性情中人,毛局座果然没有看错人。” 两人哈哈笑着,握握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路上泽旺低声对林小姐和苏三解释道,原来他们刚在西康下车就被人盯上报告给桑吉了。 “也是没有办法我们接到情报,说有三个外地人到西康搞破坏,老爷怀疑是你们,正好看到你们和瑞林在一起,我就想将计就计将你们骗到城堡,没想到你们真能找到小少爷的尸体。” “老爷晕倒是装的,三太太趁机发难,老爷就命我将你们也牵扯进去,一网打尽。罗先生,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破绽的。” 罗隐笑道:“因为你们从猪圈中发现的那半个头盖骨很明显是个两岁多幼儿的骨头,而不是你所说的一岁不到的小少爷,我就怀疑其中有诈。” “什么?不是小少爷的骨头?” 泽旺脸上的惊异无法掩饰。 “怎么?那骨头不是你们做的局?那这样看,今天发生的一切还真是将错就错呢。” “那小少爷会在哪里?”泽旺焦急地问。 苏三冷笑:“你们今晚搞这么一场大戏,城堡里守卫不严,你们那真正的小少爷怕是真的被运出去了。” 消失的神族(十一) 泽旺闻言脸色大变,恨恨地给了自己一耳光:“真是,哎,都怪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想借机生事怎么会发生那么多事?” 苏三讽刺道:“还真是一脉相承,什么事都往女人身上赖,这点西康和内地还挺一致的。” 桑吉听着苏三的风凉话,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他外表看着还算年轻,但实际已经很老了,没有和年轻小姐拌嘴的心情。 一行人回到城堡时天已经大亮。 走进城堡,那些下人已经被放了出来,神态木然地看着走进来的人,像是一群行尸走肉。 苏三看着这些人,毛骨悚然。 一群人,完全适应并且享受自己的奴隶身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没有反抗没有自由意识,也只是会呼吸会走路,全无个人意识的活着。 顺着白色大理石台阶走到二楼,泽旺命人架起火堆,烤上羊腿,烧起茶来。 很快,熊熊的篝火燃了起来,羊油落在火上呲啦呲啦的声音传来,羊肉和酥油的香味在整个城堡里弥漫开来。 庭院中的下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们像是没有闻到这些香气一样,头也不抬面无表情。他们知道,这些美味是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的。 “哈哈,罗特派员,先喝杯茶吧。” 侍女拎着大铜壶过来倒茶,桑吉做出个请的动作。 酥油茶是用黄油和浓茶煮成,能有效地驱散寒气。此刻已经是深秋,西康秋天的夜晚是很凉的,苏三有点喝不惯黄油的腥膻气味,但是捧着大铜碗,试探着喝了一小口,茶汁入肚,甜甜咸咸,奶香浓郁,一股热流在全身扩散开。 有侍女跪着奉上金黄色的奶渣饼。奶渣是奶提炼酥油后剩下的东西,经烧煮,水份蒸发后,最后便是奶渣。奶渣加入白糖、酥油和少许面粉,揉成球状,有手掌轻按成饼,在平底锅中放入油后将饼放入锅中,炸至金黄色。苏三好奇地咬上一口,点点头说:“啊,加了红糖的。” 泽旺道:“自然是加糖的。”语气极为骄傲。 在这里,多加糖就是富裕的象征。 这奶渣饼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吃了点东西,苏三觉得自己浑身热乎乎的,流失的精力又充盈了,感觉也更加的敏感。 三太太一直被绳索绑着,跪在地上,看着众人吃喝,瑟瑟发抖。 吃饱喝足,桑吉指着她道:“说吧,你搞这么多事是为了什么,小少爷也是你叫人偷走的,对吧?” 三太太声音嘶哑:“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吗?我看你并不挂在心上嘛。”她语带嘲讽看向泽旺,“莫非是你的种?你能和我,就也能和别人,不对,就算是你的种,那也是你桑吉的孙子,还真是无情无义。” 桑吉冷笑:“死到临头还搞这么多事,罗先生,你是有所不知,我之前收到的情报,说有三个外地人跑我康定来搞破坏,要和我过去征服的一个部落的后人接头,我怀疑那个部落后人就是她!你们是在成都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有人想借刀杀人。” 苏三看向林小姐,她也吃了东西脸色红润许多,大概是因为到了故乡,眼睛中也多了一些水润,曾经的干瘦枯黄,此刻竟然让人觉得还有几分风情,到底是能做明妃的人还是有点姿色的。 林小姐对苏三微微笑一下,用口型问:“和我无关。” 真的和她无关吗? 苏三发现也许就在他们进入成都的那一刻就陷入了一个阴谋。 对方显然是知道罗隐此行的目的,早早就派人在西康布好了局,等待他们傻乎乎地进入。 若不是三太太借着小少爷被盗,桑吉气晕搞一出夺权,也许这会他们就莫名其妙地被桑吉和泽旺当敌对势力的密探给杀掉了。 这样一想,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 那躲在后面想害他们的人到底是谁? 孔家?那不太可能。因为罗隐此行就是打算拿到天珠和孔家做个交代,以孔家贪财的嘴脸,他们不会放弃别人费劲心思得来的财富。那个川军的樊先生? 他在成都是有一定的势力,但是没有必要为一个移情别恋的小妾搞这么多事,毕竟害死一个苏三不算什么,但要害死了罗隐,罗家孔家追查起来,他的麻烦就大了。 苏三越想越头疼,索性甩甩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抛走,大口地喝茶。 这时就听罗隐问:“桑吉县长,这位三太太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她的相貌不似藏人也不似汉人,倒有点像外国人,难道是传说中的神族后代?” 桑吉呵呵笑着:“我是在成都遇到她的,看着就点颜色就娶了回来,哪晓得这几年她渐渐显露出野心,她大概是以为我已经年老体弱,风烛残年活不了多久,想取而代之,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吧,我竟然返老还童,她就坐不住了,终于借着小少爷失踪跳了出来。我说的可对?” 这话是对三太太说的。 三太太抬头头,妖媚的眼波流转像是湖面上的一汪子明月,极为动人。 “老爷,你这一辈子何曾拿女人当回事,就算给你生了儿子,不也是继续做女奴被你拿来待客?恐怕泽旺的母亲也是这样的待遇吧?”她目光如水转向泽旺。 泽旺则低下头去,看着脚底沉默不语。 “既然这样,还想着女人给你真心,这不是很可笑吗?我们的部落,本来是与世无争,就因为我们那么土地肥沃适合耕种,你欺骗我们不许种粮食都拿来种罂粟,部落粮食不足找你借粮,你却给我们送来炒熟的青稞种子,害得我们颗粒无收饿死大半人,你不费多少兵力就霸占了我们的土地,杀光我们部落的男人,将女人和孩子沦为奴隶。” 听着三太太的指责,苏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可怕的野蛮的事情竟然是发生在现在这个时代!这蓝天白云,草原雪域之地到底有多少落后残忍的事情啊? “我知道了,你是琼布部落的后代,漏网之鱼罢了。” 桑吉挥挥手叫人将她先押下去:“你一个人是没这个脑子,搞不出这么多事的,一定有人在外面指使你,先关起来。” 将人押下去后,桑吉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递给罗隐道:“这就是那个情报,是被人塞进城堡大门的,罗特派员,你来看看。” 消失的神族(十二) 罗隐接过来,外面是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上面只写了县长收三个字。 这字是用木炭写的,一笔一划很稚嫩,抽出信纸,里面是几个浅黑色的字:三匪从蓉来,里应外合,颠覆县长之位。 也是木炭写的。 苏三从罗隐手中接过信纸,眉头微皱。 这地的人日常主食都是牛羊肉,喝酥油茶,这些食物腥膻味道是极大的,这信在桑吉怀里揣了几天,早都油渍麻花,一股浓郁奶膻味,苏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找不到其他的气味,没有线索。 苏三无奈,将信还给罗隐,后者则慢条斯理地将信装进信封。 “这封信收到不久,小少爷就失踪了吧?“ 罗隐问。 “对,就是这样,早上下人在院子里发现这封信。晚上小少爷就出事了。” “然后有个侍女说看到大门口有外地人转悠?” “不错,是这样的。三天前的事情了。” 桑吉拍拍自己的秃头:“所以你们一下火车就被我的人盯上了,从成都过来,衣着气质不俗,我本是派泽旺去抓人没想到原来明妃也回来了。”桑吉看向林小姐,笑了笑,“你走了这么多年,忽然回来可不是为了会会故人怀怀旧吧。” 林小姐点点头:“桑吉老爷,我是为了寻找神族回来的,我出生就被预言是神族后代,这个预言害了我半生,我老了,身体也不好了,活不了几年,在自己生命最后一段时间想看看真正的神族,不让自己留下遗憾,桑吉老爷,我对你的地盘财富和权势都没有任何的想法。” “哦,你病了?” 桑吉仔细打量林小姐:“过去可是个水灵的格桑花一样的姑娘,现在果然是苍老了。” 听桑吉这么说,泽旺抬起头,看向林小姐,目光中透出担心。 林小姐弯下腰道:“我只求桑吉老爷开恩,告诉我神族的事情,我从没想过从神族后裔中得到什么好处,只是不想死前留遗憾。” “咱们这些人最后都要送到天葬台去,入了鹰腹,你何必还要什么事都想一探究竟?” 桑吉叹口气:“何苦非要去寻找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老爷返老还童就在眼前啊。” 桑吉看了周围一眼,挥挥手。 泽旺急忙命令家丁和侍女们都退了下去。 桑吉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你用什么来交换这个秘密?” 林小姐低下头去,沉思一会,抬起头脸上绽放着说不出的动人神采:“用老活佛的一个秘密,天珠的秘密。” 苏三闻言,猛地看向罗隐,后者则不动声色站起身,很自然地说道:“哦,这可是你们藏地的秘密,我们还是也下去吧。” 说着拉着苏三就要走。 桑吉则摆摆手道:“不用,我老了,力不从心,很多事我需要你们年轻人来承担。罗特派员,我不管你真正的底子是谁特派来的,我现在只要和你做一笔生意,很大的生意?” 罗隐则打着哈哈,显示出明显对这件事全无兴趣。 “桑吉县长,我对你们藏地的秘密不感兴趣。” 罗隐拉着苏三已经走下了几个台阶,桑吉一个眼神,泽旺拉住了罗隐。 “桑吉县长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出来了,什么匪,那都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污蔑,罗特派员,我刚才说了,不管你是谁特派来的。现在的内地局势,我清楚你也清楚,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不管谁胜谁败,我们西康这块地方不是世外桃源必须站队!”罗隐点点头道:“县长大人形势看得很准,我这次深入藏地也是责任巨大。呵呵……” 他故意说的模棱两可。 “所以我认定了你,你有权谋善机变是可造之材。” “桑吉老爷谬赞了。” 罗隐波澜不惊。 “一个大馅饼,我一个人吞不下去容易噎着,那么是分给看着顺眼的一个人呢,还是分给更多的人?罗特特派员,你认为呢?” 没等罗隐回答,苏三笑道:“自然是撑不到,饿不到,吃得正好最好。” “不错,这位苏小姐说的妙,我们这的人都是信佛的,我相信一切都是命中自有安排,既然佛菩萨将罗特派员送到这里,又被无辜卷入这些是是非非,我想我的合作对象只有罗特派员。” 听到桑吉这么说,罗隐才收住脚步,却没有回过身,发问道:“我实在看不懂桑吉老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条退可守的路!保证你们罗家和我桑吉能在这乱世中占据一方,不被中国的局势所左右,自有一方乐土。你们汉人口中的世外桃源!” 罗隐大惊:“你知道我?” 桑吉哈哈大笑:“开始是并不知道的,只以为你是成都过来的密探,专门和我做对的,见了你的派司也以为你只是一个保密局的小卒子罢了,直到刚才,越看你越面熟,我忽然想起曾经见过的一个人,当年的罗大帅。可惜啊英雄苦短,曾经叱咤风云的罗大帅如今只拘束在上海这样的弹丸之地,还想着能全身而退,罗老弟,就容我桑吉倚老卖老一次,你父亲的想法要不得,没有枪炮武器,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们费尽一生要得是什么?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我要在西康独霸一方,你们罗家也能在这边分一杯羹,咱们共享天下。” 桑吉说到这里意气风发,更显年轻。 苏三暗叹,怪不得说权利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这桑吉说到权势和地盘,整个人都是英姿勃发。 桑吉认出了罗隐,用地盘和权势相利诱,罗隐想了想道:“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在是肩负的任务,恕不能直言相告。” “我不说了吗,不管你是谁特派来的,既然你是罗司令的儿子,那就是罗桑活佛义子,我需要你的支持,也需要罗家在内地的势力,只要我们两方面联起手来,还怕什么局势动荡?这世外桃源自然会分你罗家一半。” 苏三算是听明白了,桑吉是认出了罗隐的身份,打算和罗隐联手,在西康成立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借助的自然是神族和罗桑活佛以及去世的老活佛的势力影响。 在国内白热化的阶段,这个想法还真是大胆啊。 消失的神族(十三) 罗隐不动声色,只说还要再考虑。 那桑吉倒也不步步紧逼,笑道:“考虑是应该的,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看向林小姐:“老活佛的秘密我不想知道,他人都死了,你就是骗我,我也没办法。” 林小姐一愣,她没想到桑吉竟然对天珠的秘密全无兴趣。 罗隐则问:“天珠?很重要的东西吗?” 桑吉看了罗隐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佛教的圣物罢了信则灵不信则不灵的,你们汉人不会感兴趣。” 苏三笑道:“我对古怪的事情都很感兴趣。” “呵呵。” 桑吉笑了一下,却不再说话。 苏三看的明白,他这是不想多说什么。罗隐则站起身伸伸懒腰道:“接下来就是县长的家务事了,我们应该回避,折腾的一晚上没睡,想休息了。” 桑吉哈哈大笑:“对,对,看我这忙的都忘记了,泽旺,带客人去客房休息。” 他说着带客人去休息,林小姐并没有动地方。 罗隐装作看不到拉着苏三就跟着泽旺顺着台阶往上走。 这个城堡是典型的藏式建筑,像个碉堡一样,一层是个很大的院子,散养着鸡鸭,还有猪圈和马厩,围着一圈都是很多阴冷潮湿的小屋子,是给下人们居住的,主子们都住在楼上。泽旺带着他们来到四楼。苏三看了一下,和小少爷住的地斜对着。 泽旺问:“罗先生说我们家小少爷怕是已经被运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两天都没动静,我实在不敢去设想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只是猪圈里怎么会有两岁多孩子的骸骨,你们这可曾有过失踪的两岁多的孩子。时间大概是在一个月内?” 泽旺一愣,接着大怒道:“我知道了,是卓玛!猪圈里的是她生过的那个孽种!她用那孩子换走了小少爷!” 苏三则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一个母亲怎么可能用自自己的孩子去换别人的孩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将孩子丢到猪圈去给猪吃吧?” 泽旺恨恨地说:“她是个最底层的女奴,生了一个孩子,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这种女人生孩子就跟母鸡下蛋一样,下的多了谁在乎。” 苏三一愣,罗隐拍拍她的手解释道:“这边关系比较随意一些。” 泽旺呵呵一笑:“一个女奴,谁都能拿来睡一睡,当然,罗先生这样的城里人是看不上的,否则一定会叫几个女奴来陪你。” 苏三瞪了他一眼,泽旺又冲着罗隐挤眉弄眼。 “那个孩子一个月前忽然死了。”泽旺继续讲。 “怎么死的?” 苏三追问。 “一个女奴的孩子谁知道他怎么死的。是个男孩,平时在院子里爬我也看到过。” “院子里爬?两岁的孩子一直爬吗?” 苏三心想两岁的小孩,走路应该很稳当了啊。 “呃,他不会走路,好像是学走路时候跌跌撞撞,挡了老爷的路,老爷踹了一脚,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天啊!苏三以手掩口,让自己没有气愤地骂出来。 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就因为挡了桑吉的路就被踢的再也无法走路,这个桑吉简直是作恶多端。 罗隐看出苏三内心愤怒,急忙说道:“一个小奴隶,踢死了也无所谓,难道这女奴就此记恨上县长大人了?” “不,不,这个她怎么敢呢?她这样的人,命都比不上老爷养的百灵贵重,老爷肯踢一脚那都是天大的恩德,那孩子怎么死的我是不知道,反正后来一直在院子里爬,脏的要死,谁看着都绕着走,后来就是死了。” 泽旺说的很轻松,一个孩子被踢的不能行走,再悲惨死去,在他们眼中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苏三心想,失踪的那一岁的小少爷固然可怜,可他的父亲桑吉老爷实在是太可恨了。看来这些年他的统治一定是非常残暴,可怜这块土地生活着的人,这里风景优美,民风淳朴,可是现在却如同在奴隶社会,真是悲哀。 这样想着,脸上不自觉地显出慈悲神色。 泽旺察言观色,说道:“现在想小少爷一定是被三太太叫人给偷走了,这个卓玛一定是帮凶,我这就把她抓起来,剁下她的手脚,看她招不招。” 说着对罗隐道:“我这就去将这女人的手脚砍掉。” 转身就走。 苏三急忙喊道:“哎,什么都没调查呢,你就砍啊杀啊,这是做什么?真野蛮!” 罗隐拉她一下,可以已经晚了,泽旺转过身:“我们这哪会什么审案,苏小姐这样慈悲,那就苏小姐帮我们审一审吧?” 苏三一挺胸:“审就审,不过我要有话在先,不管事情是不是那个女奴做的,找到你们小少爷是正经,就算她做了错事没有害人性命,你们也不能要她的命。” “砍下手脚她也不会死,我们这没有手脚的奴隶多了去了。”泽旺见苏三上当,心里暗喜,却还装作不同意的样子。 苏三看到罗隐对自己使眼色,瞬间明白过来,想必是桑吉命令泽旺一定要找到小少爷,泽旺没有一点线索打打杀杀又不能解决问题,现在看到他们思路清晰擅长破案,又被桑吉引为座上宾,就动了心思,将危机转嫁给他们。 泽旺见苏三有点明白过来了,急忙转身就跑,边跑边说:“哈哈,苏小姐,你答应了,我也答应了,这次事就按照你们内地的那个什么……法律,对按照你们内地的法律来,这次我绝对不会打打杀杀砍人手脚的。” 说着一溜烟跑下楼去。 罗隐双手一摊道:“看看,别以为藏地的人都质朴实在,其实啊,滑头哪里都有。” 苏三刚要说话,已经有侍女拎着大铜壶过来送茶了。 苏三问:“你会说汉话吗?”那侍女抬头看看他们,惊恐地摇摇头。也不知是不会说汉话还是不敢说,那侍女放下铜壶转身就跑。 苏三无奈地说:“都从哪学的,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到是够快的。” 过了一会,泽旺带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那女人衣衫褴褛,低着头弯着腰,进门后就站在泽旺身后动也不敢动。 “你就是那个卓玛?” 苏三问。 “是。” “你会汉话?” 苏三对她感了兴趣。 “我父亲是汉人。” 旁边的泽旺解释道:“她母亲也是老爷家的女奴,有次被派去陪一个汉人客商就有了她。” 苏三说:“你抬起头来,不要害怕。” 卓玛抬起头来,她有一张清丽的小圆脸,肤色也比本地人白净许多,看着和内地人并没有多大区别。 苏三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低声说:“你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死的?埋在了哪里?” 卓玛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抽噎着:“他,他并没有被送去天葬台,喇嘛不许我送。” 消失的神族(十四) “为什么?” 罗隐也觉得有点奇怪。这里的人崇尚天葬,蓝天白云间翱翔可以说是一个两岁幼童的最好归宿。 罪恶的人不能上天葬台,一个那么点的孩子,不可能背负什么罪孽的。 “说他血统不纯。” 她说着用力擦擦眼泪,脸被擦的通红。 “血统不纯,因为你有一半的汉人血脉?” 苏三看看卓玛又看看泽旺。 泽旺连连摆手:“不要看我,这件事我是不知道的。” “因为那个孩子的父亲。” 卓玛偷偷看了泽旺一眼,她的眼光被苏三捕捉道,苏三问:“啊?孩子的父亲是泽旺管家?” 泽旺大叫:“天地良心,怎么能是我!” “不是,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 卓玛说到这又低下头去。 苏三要被她气坏了。 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吞吞吐吐。 “孩子的父亲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因为他不许孩子天葬!” 苏三有些生气,声音猛然大了起来。 卓玛哭哭啼啼地说道:“喇嘛说孩子长得不像藏人也不像汉人,不是我们这个国家的人,是恶魔之子,死了也没法送去天葬台。我真的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在雪山下放羊,连续几天晚上做梦,梦见一个身材高大黄头发蓝眼睛的人来到我的帐篷。” “黄头发?蓝眼睛?”苏三忽然想到三太太的相貌。她眼睛就有些发蓝,鼻子很高,眉骨低的眉压眼。 “是,黄头发蓝眼睛,和我说他是神,神选中了我,然后我们就……就……那样了。” “只是做梦?连续做梦?” 苏三一直追问。 罗隐看看苏三又看看卓玛,心想现在苏三还真是厉害了,连这种话题都能从容应对。 “是,好几天都做这样的梦,我还想可能是缺男人了,在那边放羊很久没有和男人在一起了,可我怎么能梦见长得那么奇怪的男人呢?回到老爷的领地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生下了小神,我叫他小神,因为梦中那个人苏红自己是神。” 神!黄头发蓝眼睛的神。‘ 苏三看向罗隐,后者眼光中也充满了疑惑。 如果卓玛说的没错,那她是在放羊中遇到了传说中的神族后裔,在半梦半醒中交合生了一个孩子,只是这个神族后裔为何选择她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神族后裔中女性数量太少,也许只是临时起意想要创造一个和普通藏人的混血后代。 “我生下了小神,后来还带着他去过我放羊的那地方,雪山脚下,可是在没有遇到那个人,我想这真的是一场梦。 小神被老爷踢了那一脚后就不会走路了。” 听到这,泽旺很不满地哼了一声。 苏三冷冷地说:“她说的是事实,难道不是这回事吗?那么点的孩子也能去踢,真……”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罗隐拉了她一下,让她停了下来。罗隐知道,和这里的人讲平等仁爱等于对牛弹琴。 他们也知道平等仁爱,但那是在对待自己的同阶层之人,让他们和自己下面的阶层讲平等是根本行不通过的。 苏三其实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现代平等自由的思想早已经在心中根深蒂固,一时间还会流露出来。 “大家都嘲笑我给孩子取名小神,后来小神不能走路,大家就说我是得罪了神灵,受到了惩罚。小神生了病我抱着去给庙里的佛爷看,佛爷只看了一眼就说这是恶魔的孩子,说没有救了,回去等死吧,就是死了也不能上天葬台,只能藏在我房子里,我要每天给佛祖上香,磕长头,磕足了六十天才能天葬。为了我的小神能够天葬,灵魂可以得到安息,我就只能这样做了。 “天,这样说你将孩子藏在房间里一个月?这里虽然天气凉爽,可也不至于尸体一个月都不腐烂啊。” 苏三想不明白。 泽旺却立马明白过来;“那个佛爷给了你秘药?” 迷药?秘药? 苏三看想泽旺。 “是的,佛爷给了我一种药说只要塞进小神嘴里就能保证六十天尸身不腐,六十天后我就能送他上天葬台了。在这里私藏尸体,要是被人发现了我挨打被砍去手脚都不算什么,可我的小神就无法得到解脱,一辈子要在地狱受折磨,我没敢和任何人讲,把孩子的尸体藏在我房间用布裹着,像个包裹,就在小少爷失踪的那天,士兵们四处搜查,我怕极了,害怕小神被他们发现,一旦发现就再也不能得到超度的。没想到那士兵搜查一番什么都没找到,等他们走了,我给佛祖磕过头就解开那包袱,却发现小神的尸体不见了!现在我才知道,是被人扔到猪圈,冒充是小少爷的尸体!那个佛爷说尸身保存不到六十天就不能超度,果然是出了事。” 卓玛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被猪吃了,不能上天葬台也得不到佛爷的超度,悲从心来,呜呜呜痛哭起来。 “看来他们早有预谋,早就计划好用一个婴孩的尸体替换小少爷,只要搜查的紧就将尸体改造一番扔出来冒充小少爷。” 苏三沉吟道。 “哪个寺院?我去找那个佛爷!他一定是被人收买了。” 泽旺气恼地就要出门找人。卓玛痛哭道:“那佛爷已经动身去拉萨了,他给我秘药后就说自己要去拉萨,远离西康。” 泽旺气的一巴掌打向卓玛。苏三喊道:“喂,你做什么?” 卓玛挨了一个大耳光,双手紧紧捂住脸,身子晃了晃。 “泽旺我们之前说过要按照内地的法律来。这个卓玛和小少爷的失踪没有一点关系,她的儿子还因为这次事件尸身被残害,她也是受害者,你不能这么对她。” 罗隐提醒泽旺之前的承诺。泽旺恨恨地说:“要不是这个蠢女人,那些人也没想过用孩子尸体冒充。” “若不是小神的尸体也许那些人就真的把你们小少爷杀死了,也许真的扔在猪圈呢。” 苏三冷笑连连。 泽旺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只能挥手命令卓玛退下去。 卓玛掩面,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走下楼梯的时候,转过头去,看了四楼的屋子一眼,嘴角滑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微笑。 消失的神族(十五) 苏拉寺在城外一个山坡上,绿草如茵,山坡绵延不绝,衬着远处圣洁的雪山,天地高远,让人心旷神怡。 虽然卓玛说那个给她秘药的喇嘛已经去拉萨了,苏三还是决定前往那个寺院一次。 他们走进寺院,里面是白色的大石头建筑,院子里有穿着红色僧袍的喇嘛走来走去。苏三用一个布袋子拎着盒子,里面是小翠,她憋闷的久了,很想出来逛一逛。 “小心点,这可是寺院,小心这里的菩萨把你收去,”走进寺门,苏三就低声叮嘱道。 喇嘛们看到外地汉人进来并不觉得奇怪,大概因为信佛的人很多,本地内地的都有,他们平时见多识广。一个小喇嘛看着他们穿着打扮不错,估计是有钱人,便走过来笑盈盈地用生硬的汉语问:“两位可是来上香的吗?” 苏三问:“我听说这里有位吉卡喇嘛很有神力,不知能不能见一见。”小喇嘛一听吉卡喇嘛,脸上露出神秘细细的笑容:“呵呵,吉卡啊,他的神力还真是够大呢。” 苏三看他表情古怪,心里正在纳闷,罗隐低声问:“小师父,那吉卡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时悄然塞给小喇嘛几张钞票。 小喇嘛眉开眼笑,拉着罗隐来到一个僻静地方,又小心看看四周无人道:“都说吉卡去拉萨了,其实,我猜他可能是被人害了。这种人,自己都能被人给害了,还能有什么神力啊,你们被骗啦。” “被害?他好好做喇嘛,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害他?” “呵呵,他啊,可不是个好的,和很多老爷家的女人牵扯不清的,之前还和我们吹牛说县长老婆他都能睡一睡,你们内地有个啥话来着?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对,就是这话,总做这种事,被人害是早晚的事,所以我说你们是上当了,你们一看就是内地的有钱人,怕是被这边哪个老爷家的太太给骗了吧?那些女人不能信的,都是吉卡睡出来的,哈哈,吉卡也算是好命。” 小喇嘛露出羡慕的表情,苏三看着很是腻歪,可又不得不和他周旋,问道:“可有一种秘药能让尸体保持两个月之久不腐的?” 那小喇嘛哈哈大笑:“真有这种药我们寺早就发财了?这也是吉卡吹的?不可能的,他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哪里能有这种好东西,要是真有这样的好东西,他早都做活佛了。” 苏三一愣:难道卓玛在撒谎? 罗隐也皱着眉头道:“尸体不腐也是有的,但都是在很苛刻的条件下,这样把小孩的尸体裹上放在房间能不腐,听起来是有点不靠谱啊。” 小喇嘛不住点头:“一定是吉卡骗人的。” 这时一个老喇嘛走过来问:“你这小鬼头,在这里做什么?”说着拉着小喇嘛的耳朵就拽。 小喇嘛疼得哎呦哎呦的叫,捂着耳朵扭头就跑。 老喇嘛看了看罗隐说:“这位先生要找吉卡?” “对,我想找吉卡师父。” “他去拉萨了。” “去拉萨了?可是刚才那个小师父说他没有去拉萨可能被人害了。” 苏三插嘴道。 “那小东西每天胡说八道,你们不要相信,吉卡已经修得无上神力,我们这小寺院留不住他,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地方去修行。” “无上神力?是指能让死尸保持不腐的神力吗?”苏三又问。 老喇嘛吃惊地看着苏三:“你怎么知道?难道吉卡真的炼成了那种神力?” “老师父,能不能说的详细点,听起来你是很了解吉卡的,我愿意供奉。”罗隐说着掏出一根金条。 金子在高原白亮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看的人目眩。 “哦,这个啊供奉给菩萨吧,我老了吃的很少,不需要这个了。”老喇嘛接过金条,说,“随我到殿上写上名字吧,愿佛菩萨保佑你们。” 老喇嘛带着他们来到大殿旁边的一个小房间,拿出毛笔和一个本子来。 苏三惊叹:“老师父你会写汉字?还会用毛笔?” 老喇嘛笑着点点头:“我在成都上过学的。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罗桑活佛还是跟着我一起去读书的呢。” “您认识罗桑活佛?拉萨的罗桑活佛?” “对,吉卡就是罗桑活佛的弟子,所以我说他不会做坏事,罗桑活佛的弟子怎么能去做那些淫邪之事呢?” 原来吉卡是罗桑的弟子。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都有一种预感,这几天遇到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有一种隐形关联。 他们好像是走进一个圈里,纷繁复杂的情况在眼前展现开来,顺着这些线索一点点捋下去,另一头连着罗桑活佛、天珠和神族的秘密。 “吉卡是去拉萨找罗桑活佛了?” “对,活佛身体不好,说是眼睛都看不见了,这位活佛比我小好几岁,修行比我可厉害多了,是真正的大德圣人,这样修行的人身体本不该出这么多事,因此吉卡怀疑活佛是被人毒害了,收拾了东西就匆匆去拉萨了。” 罗隐大概推算了一下,自己从上海起身往西走已经一个多月了,按照卓玛的说法吉卡离开有一个多月了,这样算起来时间是对得上的,于是罗隐问吉卡什么时候走的。 老喇嘛记下来罗隐的名字说道:“走了两个多月了。罗桑活佛那边来信说身体不好他就很担心,急忙就走了。” 走了两个多月!可是卓玛一口咬定给她秘药的喇嘛是吉卡! 老喇嘛不像是说谎,而且现在再去寺院里,花钱问问别人也能问出来,他没有必要骗人。 小喇嘛是胡说八道吗?苏三和罗隐都认为这小喇嘛说的不一定都是谎话。 老喇嘛因为罗桑活佛的关系,认为吉卡是个正派人。小喇嘛可能和吉卡接触的多,同时他年纪小,很多喇嘛并没有留心防备他,能被他看到很多老喇嘛看不到的事情,比方说吉卡好色和很多有钱人家的太太牵扯不清。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小少爷到底被藏到哪里还没查到,又发现这个所谓的秘药又和远在拉萨的罗桑活佛能扯上关系。 苏三站在大殿上看着菩萨像。 周围笼罩着香烛的气味,青稞面捏成的长明灯香喷喷的。这里的菩萨像都是金碧辉煌的,有的还镶嵌着珍贵的宝石,比内地的更为庄严肃穆,这尊佛像的眼睛是绿色的宝石,阳光下流光溢彩,让人心神荡漾,越发增添了神秘色彩。 小翠忽然小声说:“供桌上有我的同类。” 消失的神族(十六) 供桌上? 苏三和罗隐看向那供桌。 桌子上铺着杏黄色的绸子,上面有个暗黄色的镶嵌着珠宝的器物。 走进了看看,那器物眼色呈现暗黄色,近似棕色,光亮润洁的像是玉石,是个镶嵌宝石的碗。奇怪的是上面的盖子上镶嵌着宝石,还有几个同样暗黄色的东西,仔细看,很像是人的牙齿。 小翠低声道:“喂,你还会不会说话啊。” 那碗忽然发出很低沉的声音:“我……勉强还能说话,我的下颌骨和牙齿做成了盖碗。” 天,这是头骨做的大碗啊。 苏三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那老喇嘛洗干净了毛笔从侧面小屋走了出来,看到他们站在供桌前面露惊疑,便说道:“哦,这是嘎巴拉碗。是无上的法器。” 苏三和罗隐过去在书上看到过嘎巴拉这种东西,今天是第一次看到,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小翠的同类。 嘎巴拉碗又名托巴,是由人的头盖骨、水晶、黄金、做成的一种骷髅碗,又称内供颅器、人头器,是“修无上瑜伽密部“举行灌顶仪式的法器,为藏传佛教法器之一。 “这是非常尊贵的东西,本不该供奉在大殿,只是这个碗被邪灵附体。为了清净它附着的邪灵,恢复无上法力,便在每年都拿出来在大殿供奉七七四十九天,洗涤罪恶。” 原来这嘎巴拉碗不仅作为密宗法器使用,还是一种重要的供养器,作为一种贵重的舍利进行供奉,只供于护法神殿和密宗师、行者的修炼禅房,或密宗室内,在寺院的大殿中是根本看不到的。佛教徒对其是相当敬重的,认为这是“无量六波罗蜜功德所熏“,是高僧戒、定、慧修持的结果,非一般人头骨可比,而且因为修持,大多的嘎巴拉碗都“隐隐有文“。 很显然,这个碗很不满意老喇嘛的话。它忽然发出声音:“我不是邪灵,哦,箱子里的姑娘,你能证明我不是邪灵。” 苏三闻言,急忙讲布袋子抱在胸前警惕地看着那碗。 “若觉得有邪灵附体,把它砸碎了扔了不就行了?”罗隐心知,看来是这碗曾经开口说话,惊到了人,被当成了邪灵附体,那么扔了不就成了。 那碗听罗隐这么说话,很是生气,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老喇嘛叹口气:“这是蕴含着无上功德的法器,如何能砸碎,谁又敢砸碎它呢?只有用这个办法洁净它的灵魂了。” 一个碗的灵魂? 苏三觉得这话莫明的有喜感。 这时布袋子里的小翠忽然开口了:“疼吗?变成这幅鬼样子。” 老喇嘛吓了一跳:“什么声音,谁在说话?” 苏三坦然地说:“这样的邪灵碗,我也有一个。” 小翠不满:“谁是碗?” 老喇嘛见惯了这个碗被邪灵附体,也不觉得苏三的话奇怪,叹口气道:“那不如放在这里,一起请佛菩萨清静吧。” 那碗冷笑:“还是先清静你们吧?我知道你们上午还用一个一岁多孩童做了法器!” 一岁多孩童! 苏三和罗隐都看向那老喇嘛。 老喇嘛依然是一副慈祥模样:“哪有这种事?你这邪灵胡说八道。” “做的是骨笛,取的是那孩子的腿骨,孩子送来时候还是活的,就在这里剥皮取骨,看,那蒲团下面还有血迹呢。 ”那碗大概也是见了同类,认定苏三和罗隐不是一般人。一定能带它离开这里。 老喇嘛大怒,一挥手道:“两位请速速离开吧,这里已经被邪灵控制了,多待怕是会伤你们性命。” 罗隐摇头:“一岁孩子的骨头做骨笛,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孩子是谁?是不是从桑吉家偷来的?” “何止做骨笛,他还想用那孩子的头做个香囊呢。” 小翠惊呼:“人头怎么做香囊?那么大!往哪挂啊?” 是的,苏三也开始怀疑这嘎巴拉碗在说谎话了。 “笨蛋,这家伙有办法将人头缩小的。” 罗隐点点头:“对,我看过这方面的一些书,在新几内亚那边有猎人族,专门割去人头,有技术将人头缩小,在欧洲过去有很多上层社会的人还以收集这样被缩小的人头为荣。” 苏三干呕一声,捂住嘴巴道:“天啊,这是多残忍变态的爱好!” 说话时她忽然一把掀开身下的蒲团,蹲在地上深深地吸口气。 小翠问:“闻到了吗?” 苏三点点头,站起身来道:“这蒲团下面的确有血迹,新鲜的血迹,上午这里有过尸体。” 老喇嘛大怒:“胡说八道。罗平,你们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罗隐似笑非笑:“那个一岁多孩子是怎么回事?这件事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你才收下我的供奉就要把我赶走吗?” “那就不要怪我了。”老喇嘛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咬破指尖在那纸上画了点什么,然后走到供桌前点燃那纸。 那碗大叫:“你真卑鄙,对一个好人做法。” 苏三认出,那纸是方才老喇嘛写的,上面写着罗隐的名字,只是那个名字是罗平。 苏三此刻不得不佩服罗隐未雨绸缪,没有告诉老喇嘛他的真实名字。 老喇嘛做完法,却看到罗隐嘴角含笑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嘲讽。 “我不叫罗平,你写的不对。” 老喇嘛大怒,正要喊人,就看到有人大步走了进来。 苏三回头一看很是惊喜:“泽旺,你来了,你们小少爷就被他杀害了!他和卓玛和三太太勾结。” 泽旺点点头:“上师,这俩人不能杀,他们是内地有钱人家的子弟,可以帮我们换来枪支弹药。” 苏三一愣:“泽旺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喇嘛哈哈大笑:“你年纪虽小,做事却是极为稳妥,我说你怎么会在这时候将这俩人送来。好吧,把他们关起来,等杀了桑吉就派人去他们家里要钱。” 苏三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局在这里! 那孩子是泽旺偷走的,趁着昨晚城堡里混乱将孩子运出来,恐怕那个三太太忽然发难都是泽旺背后调拨的。还有卓玛根本就是泽旺的人,什么神族的孩子,也许就是泽旺的孩子。 “你真卑鄙,竟然对一岁的孩子动手。” 苏三怒斥。 “桑吉呢?他一脚下去踢死了我的儿子。” 果然,那个孩子是他的儿子。 “一命换一命,我儿子死了,他儿子也得死。” 消失的神族(十七) 泽旺满面凶光,那老喇嘛则依然一脸慈祥模样,捏着菩提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苏三现在讨厌这种道貌岸然装慈悲的人,瞪他几眼。那老喇嘛压根不当回事,笑眯眯地说:“泽旺,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真是放屁,他竟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苏三更生气了,气归气,还是留个心眼往殿外看,果然外面围了好几个汉子,虎背熊腰,目露凶光,一看就是泽旺的人。 苏三心里一惊,忍不住握住罗隐的手。 罗隐用力握了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惊慌。 “泽旺,我们和你无怨无仇的,你抓我们有点过分吧?再说,桑吉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吗?小少爷没了,你就能理所当然地做继承人,何苦非要苦苦相逼。” 罗隐问道。 泽旺冷笑:“父亲?你问问我们这的人,哪个土司老爷们会认女奴的崽子做儿子?呵呵,谁都得不到的好处,凭什么那小孽种就轻而易举地被认作少爷?他是谁的少爷?桑吉那么糊涂虫,真的以为自己返老还童了种子也能好用?那女人和多少人睡过他都不知道。我的母亲是个女奴,生下我之后相貌不好看了,没有被桑吉拿去待客,被派去织毡子,每天不停的织啊织啊,眼睛织的瞎了,手指不能动了,桑吉彻底将她忘记了,将我也忘记了,我不过是他和女奴生的众多小崽子的一个罢了。罗先生你真以为,那个小孽种死了我就是唯一继承人,呵呵呵,像我这样身份的人,在他的庄园里有太多太多了,每一个都像奴隶一样做事,挨打挨饿,在他们这些老爷心里,奴隶的孩子也是奴隶。” “天啊,这是什么思想?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苏三忍不住惊叹。 “我们这都这样,我能爬上管家的位置,也都是我个人努力的结果。我听话,什么都帮他去做,为了向上爬,我甚至牺牲了当年自己最爱的女人。”说到这里泽旺眼睛有些湿润,他用力地擦了一下眼角,继续讲道,“那个人就是瑞林,她被老活佛霸占,央求我带她走,我也很想带她走,可我没有任何办法,我要是带着她逃走了就彻底失去了一切希望,我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做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我要得到土司的位子。” 罗隐眉头微微皱一下道:“其实你根本不是恨桑吉,你只是嫉妒,你想得到的只是桑吉的地位,高高在上统治别人,可惜你是女奴生的机会渺茫,时间久了内心扭曲,一直希望取桑吉而代之。” 泽旺大叫道:“我渴望那个位子有错吗?我是他的儿子,每天在最底层,在泥巴和鸡屎里打着滚,没有吃的,只能捡垃圾填饱肚子,而我的亲生父亲就站在台阶上,高高在上,眼风都不带往下看我一眼的,你们可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明明知道那是我的亲生父亲,却不能认无法认也不敢去认。我想着那个位子,那应该是我的,那个小崽子也是女奴生的,为什么他就能做少爷。我恨那小崽子,正好桑吉宴客喝多了,我借机提出让那小崽子的妈去陪客,哈哈,桑吉这个禽兽,当初那么喜欢那个女奴,一时头脑发热竟然也同意了。” 苏三忽然明白了:“所以他酒醒了非常生气,又拿那个土司没办法,后悔自己的决定有苦难言,就把那女奴打死了?” “对,就是这样,他有苦说不出,只能对着那女人发火,哈哈,就把那女人给活活打死了,抽的血肉模糊,真是太惨了。”泽旺哈哈大笑。 苏三气愤地啐了他一口:“你真是心理变态。”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要我做了土司,谁敢说我不好?”泽旺得意洋洋,“我们的人马上就会行动了,三太太不过是小试牛刀,她不是我的人,想和我联合搞点事出来,看她长得也不错,我就和她玩一玩,借她的手探探桑吉的虚实也是好的。” 他转身看向老喇嘛道:“上师,上次的药再给我一些,昨天下的分量不够,桑吉没有彻底中风,脑子还清楚的很呢,还想做个什么西康王。” 老喇嘛点点头,回身去侧面的小房子里找药。 “你们俩就委屈一下,先关一关。” “泽旺,你不清楚内地的形势,现在内地战乱频仍,我家人就算是有心拿钱赎我,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送到西康来。” “那就杀了你们啊,不过是多费几天粮食罢了。” 泽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罗隐点点头:“看来你是已经无法回头了。” “对,桑吉野心不少,还想和你家一起联合霸占西康,我把你关起来就去报告桑吉,说你们被强盗抓了,桑吉这个人最爱面子,自己管辖地方的强盗抓了自己的贵客,一定会带人来的,到那时我把城堡一占大门一关,在将药给桑吉下了,上次药的分量不够,他只昏迷一阵,这次多下点,他彻底中风,这里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未必吧,我知道这些土司都是互相之间通婚的,你们的大太太也一定是别的土司家的人,能容忍你霸占土司的位子?”罗隐给他泼冷水。 “我能做出这决定,自然是大太太那边已经打点好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吧,大太太就是这位上师的侄女,你说,她会不会和我们在一起呢?”泽旺口中的上师指的是那个老喇嘛。 泽旺要做的事情,在西康这边人的眼中看是大逆不道的,一个女奴的儿子竟然勾结大太太害死老爷,霸占土司职位,他也就只能在罗隐和苏三面前炫耀一下,此刻得意洋洋,彷佛已经做了土司。 “好,好,真是好算计。”殿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苏三惊道:“呀,县长你来了。” 泽旺大惊,急忙转身去看,桑吉已经带着人大步走了进来。泽旺的人像是被老鹰抓到的小鸡一样,被人卸下了枪械,乖乖地站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 “罗先生,感谢你,若不是你的计策,我还真要被这个奴隶崽子害了!” 泽旺大怒:“我不是奴隶崽子!老东西,你的命已经够长了!” 怒火冲心,他竟然拔出腰刀砍向泽旺。 消失的神族(十八) 桑吉也不躲,他身后的家丁上前,一脚将泽旺手中的腰刀踢飞,另外两个家丁上前将泽旺死死地按到地上。 “桑吉,你这该死的畜生。” 泽旺死命挣扎着,昂着头高声叫骂,扯着脖子青筋暴露。 桑吉冷冷一笑,忽然挥刀,一刀就划在泽旺的青筋暴起的脖子上,鲜血像喷泉一样飞溅出来,苏三急忙往后推了一下,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热乎乎的血腥味。罗隐道:“他毕竟是你的儿子,你何必赶尽杀绝。”就见这泽旺噗通一声趴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一个家丁跪下双手奉上一块棉布,桑吉接过来擦擦刀,随手扔到泽旺的尸体上。 “他可从没当我是他的父亲,我何必在乎这个儿子。” 苏三此刻惊疑不定,看向罗隐:“你们是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罗隐微笑道:“就是今天出门前。” 今天出门前,罗隐曾经单独去见桑吉。 回来时脸色铁青,看着有点生气的样子。 苏三以为他又和桑吉闹得不欢而散也就没多问什么,苏三想如果努力帮桑吉找到儿子,和他关系缓和,也许就能全身而退离开西康了。 现在桑吉既然已经直告罗隐自己的打算,就摆明不会轻易放罗隐走,除非答应他的合作计划。苏三深知已经深陷政治漩涡,只能想办法脱身。因此她极力主张来这寺院一次,见见给卓玛秘药的吉卡喇嘛,打听一下情况,寻找孩子的线索。没想到竟然遇到这样一场阴谋。 “桑吉大人英明,早就猜到泽旺有问题,于是和我一起布个局,只是没想到,他们连那么点的孩子也不放过。” 罗隐看着地上的血迹,想到上午一个一岁的孩童在这里遇害,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个女奴生的崽子罢了。”桑吉哈哈大笑,“能借一个孩子让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都跳出来,这孩子也不算白死,值得了。” 苏三听着这话,眼角瞟了桑吉一眼,很是生气。 听桑吉的语气,他根本就不在乎小儿子的生死,那么为何之前大张旗鼓的寻找这个孩子呢? 这时早有家丁将老喇嘛押了过来。老喇嘛看到桑吉,哼了一声:“桑吉,你连佛爷的人也敢动吗?” 桑吉用小匕首点着老喇嘛的下颌:“动?我还能掐死你。你和你那妹妹,竟然敢在我桑吉的地盘上搞事,你们一起去见你的佛爷吧。” 老喇嘛大怒:“你敢和曲旺土司做对?” “呵呵,你信不信,我这边把你们兄妹都砍了,你那土司侄儿后脚就能送个漂亮的妹妹或者女儿给我。你们兄妹这些年勾搭在一起,我本来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竟然联合了泽旺这狗崽子要害死我,我来之前已经把你妹妹砍了。” 老喇嘛本来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听到这话脸色大变:“什么……你……” 他瞬间老泪纵横,用力往前挺了挺胸脯:“你杀了我吧。” “呵呵,现在杀了你,让你们兄妹马上就在一起,我才不会呢,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年你们兄弟争权,你失败了不得不出家,你以为你那侄子会给你做后盾?痴心妄想,他和他父亲一样恨不得你死呢。当年你失败逃到我这,我对你以礼相待,没想到你竟然和自己的亲妹妹勾搭在一起,你对得起我?” 老喇嘛用力往前一扑,想撞到桑吉的匕首上自杀,桑吉手疾眼快,将匕首及时收回,自己往后一退,老喇嘛收不住身体,噗通一下摔在地上,家丁上前咔嚓一声卸掉他的下巴,防止他自尽,接着用绳子将他捆绑起来。 有几个家丁进来,将一个小包袱扔到地上。 包袱散开,里面是两个骨头做的笛子和一个小小的人头。人头大概已经在药中泡过了,眼色发红。 苏三掩上自己的眼睛不忍多看。 那么点的孩子,就被人这样残忍杀害,腿骨做成笛子。 “其他的东西呢?”桑吉问。 家丁咔嚓一声又将老喇嘛的下巴安了上去,老喇嘛冷笑:“都喂狗了。” 桑吉点点头:“好,很好。” 苏三按捺不住问道:“桑吉县长,我看你并不是很在乎小少爷的生死,怎么之前大张旗鼓的找孩子呢?” 桑吉哈哈大笑:“好,到底是罗兄弟的人,眼光很好,看的很清楚嘛。” 他弯下腰捡起那稚嫩的骨笛,竟然放在唇边吹了一下,嘟地一声,苏三只觉得毛骨悚然,手里拎着的袋子也抖了几下,显然,小翠都被吓到了。 这新鲜的骨笛,还散发着血腥和骨膜的淡淡甜腥味,这是他儿子的腿骨,桑吉就那么随意地凑在唇边吹出一个音节。那老喇嘛也瞪大眼睛看着桑吉,满面惊恐。这一刻他就明白了,自己和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斗是绝无胜算的。 “老东西,告诉你吧。我早发现你们兄妹***一直容忍你们,你们背后勾结泽旺我已经发现了,我认了这小崽子就因为他小,可以随便控制,我和那些女奴不知生了多少儿子,天知道那些长大的崽子会不会像泽旺一样看我没有继承人生了别的野心,我故意认了这小东西,就是为了刺激这些崽子们都跳出来,果然,泽旺和好几个崽子都藏不住了,和你们背后勾勾搭搭想杀了我做土司。我故意表现的疼爱这个孩子,你们就偷走了孩子,还让那贱人和我闹,给我下药想把我毒死,可惜啊,千算万算,你们没想到我现在身体和过去不同,早已经百毒不侵,什么毒药对我都没有用的。” 老喇嘛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喷出。 桑吉则随意将手里的骨笛扔到地上,对家丁说:“押回去关进地牢,千万别叫他死了,等这些叛贼都抓全了一起活扒皮。看看谁还敢和我桑吉做对。”说这话时,眼光还有意无意地从罗隐身上扫过。 家丁应着,又将老喇嘛的下巴卸掉,押着就走。 苏三看着桑吉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寒心,看了罗隐一眼,心道要是让这样的人独霸一方,只会是西康百姓的灾难,罗隐是万万不能和他合作的。 消失的神族(十九) 桑吉得意洋洋地邀请罗隐和苏三同他一起回去。 “哈哈,让你们看看我们这里的刑罚。你们内地叫什么来着?扒皮抽筋还是凌迟?” 桑吉大步就往外走,对地上的骨笛和小孩头颅看都不再看一眼。 苏三喊道:“请等一下。” 桑吉站住,转过身疑惑地看着苏三:“苏小姐,还有什么事情?” 苏三指着地上的骨头问:“这些,你不带走吗?这可是你的儿子。” 桑吉笑笑:“他现在不是了。” 说着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家丁压着老喇嘛紧随其后,地上留着婴儿的骨头和泽旺的尸体。 这样冷血无情的人! 待桑吉走出去很远,这寺里的喇嘛才敢走了进来,一个个面面相觑悄无声息。 还是一个中年喇嘛首先弯腰去拖地上的尸体,其他人才行动起来。 苏三一手拎着个布袋子,一手抱着箱子,用眼光示意罗隐注意地上的婴孩骨头。 罗隐只能无奈地对喇嘛们说道:“这个孩子的骨殖也收走吧麻烦给他安葬。” 一个喇嘛犹豫下蹲下身子去捡那骨笛和孩子的头,苏三忽然喊道:“你去接一下,我们将他埋了吧。” 罗隐只能向喇嘛们要了一块布,将骨笛和头包起来,拎着和苏三一起走出寺院。 “看看你,拿走了人家的嘎巴拉碗,要是被发现了找你要怎么办?” 走了一会,罗隐憋不住笑了。 木盒子里的小翠也笑了:“苏小姐,你偷东西了。” 苏三故作嗔怒:“闭嘴,是你教唆我偷的。” 原来在桑吉刚走,小翠就在布袋里抖来抖去,念叨着要苏三将那个碗拿走。 苏三心想,寺院里此刻定然乱成一团,丢个把个东西是没人会发现的,一时心血来潮,急忙就将木盒子倒出来,小翠再盒子里叫道:“谋杀啊你!” 苏三顾不得搭理她,一把将那碗划拉进袋子里,接着弯腰捡起木盒子,这时喇嘛们已经走了进来。 苏三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终于远离寺院,苏三这才长长地叹口气:“第一次偷东西。” “不,我不是东西。” 布袋子里,那个碗说道。 “为什么喇嘛们没有毁掉你?一只碗能说话,任何人都会感到奇怪吧。” 苏三低声问。她并没有将这个碗从布袋子里拿出来,因为苏三担心在看不到的角落一定有桑吉的人盯着。 “我是圣物没人敢破坏圣物。” 小翠问:“做成碗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那碗听到这么问,许久都没有说话。 苏三心想,这应该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 生命终止了,但身体的某一部分还有知觉还能开口说话,可是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还将他的骨殖做成器物。 一个还有生命力有知觉的头骨被做成了碗,这过程想想都叫人心惊胆战。 人类都很讨锅铲摩擦的生意,据说这就是远古依存的记忆。 1929年中国古生物学家裴文中等在龙骨山洞穴中首次发现距今约60万年的“北京人”头盖骨化石,周口店的北京人遗址由此闻名于世,很多古生物学家在这里进行挖掘考察。 他们发现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那就是遗址内的头骨和四肢躯干的骨头是不匹配的,头骨明显多出不少,这是什么原因?最大的可能是当时的古人类将吃剩的人头带回山洞,继续啃食,或者用石刀石斧等工具砸开或者锯开头骨吸食脑浆。 而锅铲摩擦的声音和这种锯开头盖骨的声音太过相似,偶然逃得性命的俘虏们将这种声音铭记于心,并隐藏在基因中一代代传下去,这便形成现代人类内心深处的恐惧因素。 由此可见,这个和小翠一样,有知觉会说话的头骨做成碗的过程是多么令人绝望。 苏三想到这里轻轻抚摸一下袋子,低声说:“你受苦了。” 罗隐已经用匕首挖开一个土坑,两个人将骨笛个小孩的头颅用布包好,放进里面,盖上泥土。 埋好孩子,看到有人走过来。 “桑吉老爷让你们回去。” 是林小姐。 苏三看着林小姐,沉默一会说道:“泽旺死了,被桑吉杀了。” 林小姐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看着他们埋的土堆,林小姐问:“这就是那小少爷的尸体?” “是骨头,据说剩下的都被喂狗了,只剩下这些骨头。没人在乎他的生死,他的亲生父亲不过是利用他钓出对自己心怀不满的众多势力而已。林小姐,你还要和这样的人合作吗?怕是将来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的。” 苏三劝说道。 “我的生命顶多有半年,早一天死晚一天死有什么区别?我只想死之前明白自己到底和神族有什么关系,我因为被人说是神族后代,悲剧半生,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 林小姐说这话时,苏三感觉到手里的口袋抖了一下,难道是那个碗在动? 苏三拎着袋子,罗隐拎着木盒子,一起跟林小姐回到了桑吉的城堡。 刚进门,就见院子里跪了好多人,各个都是五花大绑,很多人还是鼻青脸肿的,显然被暴打过。 桑吉坐在二楼的宝座上,得意洋洋地指着楼下道:“罗先生,等会给你看看活剥人皮有多刺激好看。” 苏三抓紧了手中的袋子,罗隐面不改色,走上二楼,用只有桑吉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桑吉老爷,内地的形势你是知道的,现在高压手段已经没有作用了,要恩威并施,不妨从这些叛徒开始,要想有自己的独立小王国,还得笼络民心啊。” “哈哈,罗先生,果然是大城市来的,说话一套套的。” 桑吉大手一挥,也没说到底要不要将这些人扒皮,喊道:“摆宴,先摆庆功宴,边吃边看杀人,这才有意思呢。” 苏三听到这话,手里的袋子又抖了一下,她装作有些难受的样子,扶着额头道:“这两天经历太多,休息不好,头疼,我先休息一下,你们谈。” 说着接过罗隐手里的木盒子,拎着布袋匆匆上楼。 桑吉看着苏三的背影道:“瘦了一点没有我们西康的女人丰满强壮啊,罗先生,你要是看中哪个女奴尽管说。” 罗隐摆摆手道:“不谈这个,桑吉县长,咱们谈谈合作的事情吧。” 消失的神族(二十) 苏三回到客房,将盒子和袋子都放到床上。 小翠委委屈屈地说:“这个碗真是太可怜了,哎,我们到底是什么人呢,怎么会有这样的命,永远死不了,现在倒好,成了骨头架子还是无法死去,一直活着活着。” 那个碗说道:“感谢你们把我从那里带来,那些香烟真是要熏死我了,还有那些酥油味,腥膻的不行。” 苏三问:“你能被做成圣物不该是他们中的大德高僧吗?如果没有相同的信仰也不会拿你做圣物吧?难道你不是藏地的人?” “我真是被害苦了,我……” 那个碗发出一阵悲鸣。 苏三想到他在有知觉的情况下被做成碗,那个过程是非常恐怖了,也难怪他提到这些会如此悲哀。 小翠低声道:“知道你过去很惨,现在好了,苏小姐把你带出来,我们可以在一起聊天了,找到同类的感觉真好,这世间不止有我一个啊。你讲讲你是什么情况。” 那碗沉默了一会,问道:“啊苏小姐,你是姓苏的。”话没说完,他忽然停住,接着喊道:“站在门口做什么?” 苏三看向门口,林小姐不好意思地走进来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这几天在西康经历这么多事,反转又反转,又见识到人世间最黑暗的社会模式,苏三现在对西康这地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好感。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和林小姐有关,苏三看到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那碗忽然问:“你说你是神族后裔?” 林小姐点点头。 她做为明妃,过去一直跟在老活佛身边,看到过太多的奇怪事情,因此看到一个嘎巴拉发出男子的声音觉得很正常。 “是我出生后有活佛判定我是神族后裔,这也改变了我以后的命运。” “你二十岁时和现在相貌状态一样吗?” “那当然是不一样的,人是要变老的啊。” 那碗发出笑声:“那还是个鬼的神族啊,神族是永远都不会老的,只能因为种种意外死去。” “什么!不会老!” 小翠发出瘆人的尖叫声:“天啊,天啊,苏小姐我兴奋的要死掉了。” “从理论上看你已经死了,小翠。”苏三故作冷静地提醒她,其实内心也是波涛万丈,她怎么也没想到小翠竟然是神族的后裔。 那碗听到小翠这么激动,问道:“莫非你真是我的同类,你可记得自己活了多久了?” “我……记不得了,反正最早有记忆时候是在咸丰年间,我还躲过长毛呢,后来就一直不长,永远是个小姑娘模样,我只能不停地变幻身份四处漂泊,后来终于被人杀了,我以为这次好了可以完结我的生命了,没想到人死了骨头还会活着。” “果然,你是我的同类,你才是神族后裔。”那碗深深叹口气,“这位小姐,你是被喇嘛害了,你根本不是神族后裔,和我们神族没有一点关系的,哎,真是可怜啊。” 林小姐以手掩面,双肩不住地颤抖着。 苏三本来是对她充满了怀疑,此刻看到她这么悲伤,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太舒服,伸出手搂了她的肩膀一下安慰道:“其实这样也蛮好,你一直对神族后裔的身份耿耿于怀,现在好了,终于解脱了,不会再为这件事烦恼了。” 林小姐听苏三这么说,哭的更厉害了。 苏三隐隐觉得事情一定不这么简单,她一把抓住林小姐的胳膊问:“难道,难道你和桑吉做了什么交易?” 林小姐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苏小姐,我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我和桑吉说我能找到神族。” “那你就去找啊,干我什么事?” 苏三语气生硬,掰开她紧握自己的手。 林小姐几乎是趴在地上了,苏三第一次看到她,就觉得这个人很孤傲很古怪,但是现在,她几乎将自己低入尘埃。 事有反常必有妖,曾经孤傲的林小姐忽然成这样,苏三的不安愈加强烈。 小翠现在俨然当苏三是自己的主人一般,这一路上也清楚林小姐的个性,见她这样,不由发问道:“你怎么成了这样,难道是对不起我们家苏小姐?” 话音未落就见罗隐怒气冲冲进来,林小姐吓得哆嗦成一团。 “林小姐,你的算计真好!”罗隐指着林小姐,狠狠地说。 “到底出了什么事?桑吉和你说什么?” 苏三有些担忧,因为罗隐的脸色非常不好,很是生气的样子。苏三想应该不是桑吉那套什么建立独立小王国自治的理论,为这些事罗隐断不会气成这般。 “我们这位林小姐把咱们都出卖了。” 罗隐渐渐冷静下来,关严门低声说:“她私下和桑吉做了交易,答应我们一起去寻找神族的天珠!” 苏三怒道:“她有什么权利代表我们做决定?有毛病啊?神经!” 林小姐哀哀地哭着,苏三现在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给她两个耳光。 那碗忽然问:“那个桑吉要天珠做什么?” “他想永生,他说当初得到神族的帮助,吃了他们的什么药,返老还童,可是这药无法让他永远不老在,这两年他明显感到体力不足,现在知道我是神族后裔,想利用我去寻找神族。” “那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苏三有点气急败坏。 她过去遇到什么事都非常冷静,今天是第一次这么怒火冲天。 她觉得自己要被林小姐气死了,这个女人搞出那么多事,现在更厚颜无耻的将自己和罗隐拖入危险中。 林小姐讷讷的不说话。 罗隐冷笑:“你不好意思说对吧?做都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她和桑吉说我们在上海在成都如何如何有能力,能破案,能追查线索,桑吉脑子一热就决定让我们和她一起去寻找神族的天珠!” 林小姐解释道:“反正你们也要去拉萨的,现在一起去不是正好吗?桑吉也会派人一路保护我们。一举两得啊。” “哼,保护?怕是监视吧?”罗隐也很讨厌被人控制的感觉。 消失的神族(二十一) “颠的我骨头都要碎了。”苏三下马时,藤箱里的小翠用极小的声音嘟囔着。 这天傍晚时候大家到了丽江。 丽江在西康的南边,骑马走上一天就到了。 苏三是第一次骑马,过去以为骑马威风凛凛,很是潇洒,最开始上了马背时还是很兴奋的,忘记了在西康被林小姐出卖的愤怒,高兴的连声尖叫,可是骑马走了一个多小时,苏三就彻底失去了最初的兴奋。 颠簸!颠的浑身都要散架子了!因为是初次骑马,苏三不敢让马走的太快。 桑吉这人野心很大,既然选定罗隐去冒险,配备的一切东西都是最好的,给他们选的马都是很棒的高头大马,这可苦了苏三,要在罗隐的帮助下爬上去,下马的时候也得找人帮忙,弄的她都不敢上厕所,多尴尬啊,在罗隐帮助下马,然后再找个背人的灌木丛,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她去干嘛了。这一路上也只能是林小姐下马找地方方便时,苏三才跟着一起去。这样的时候多了,罗隐也就明白了,只要林小姐停下来就将目光投向苏三。看到苏三目光羞怯,就主动上前帮助她下马。 这样走走停停,到了丽江,苏三只觉得大腿酸疼的站都站不住,大腿根内侧火辣辣的疼,估计是磨破了。苏三松开罗隐的手,握拳敲了敲后背道:“过去看人家骑马英姿飒爽,到了自己才发现这风采不是谁都能享受的,太辛苦了,我宁可做那个颠簸的马车,顶多胃颠到嗓子眼,还不至于大腿疼的走不动路。” 罗隐笑了,目光扫过丽江古城墙:“三姐就喜欢骑马,马术也好。也不知道现在她还骑不骑马,那个文韶光看着蛮封建的,假正经的样子,也不知能不能由着她性子来。” 苏三笑道:“你放心吧,就你三姐那脾气,什么百炼钢,都成绕指柔了。” 林小姐指着前方说:“这里我来过,我知道一家客栈……”“停,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吗?” 苏三冷冷地瞟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身后的一个西康人叫做旺堆的说:“罗先生,我去找客栈吧。” 桑吉为了监视他们,明着派了一队六个人做保镖,带队的旺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相貌和桑吉有几分相似,苏三认为他可能也是桑吉和女奴的私生子之一。 这个旺堆一路上老实巴交的,很少开口,只是默默一路跟着,到中午需要吃饭的时候就带着人挖坑架锅,烧茶烤肉,把还把最鲜嫩的小羊肉切下来给苏三,看着是个挺本分的人。 但是苏三现在对这些西康人满是戒备。刚开始以为西康地方民风淳朴,没想到很快就被卷入这里的纷争中,这才看清原来不管是哪里,人性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罗隐看看旺堆,点点头说:“麻烦了。” 看他带人走了,苏三拉拉罗隐的袖子小声说:“为什么要他去找客栈啊,我可不敢相信这些人了。” “无事的,桑吉要靠我去寻神族和天珠,他不会做赔本买卖,让他们找客栈总比林小姐找要好得多。这个林小姐,实在叫人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想法。” 过了一会,一个保镖过来说客栈找好了,他带大家过去。 林小姐的脸色很不好看,低头跟着苏三他们一起走到一家客栈。 这客栈挂着的木匾额,上面写着木家寨。 那旺堆指着匾说道:“这里的人多半姓木,姓和,据说木姓是土司家的姓,都是贵族,和姓是民姓,这个客栈叫木家寨,可能是个贵族开的呢。” 苏三笑道:“木家寨,我们内地有个演义,说穆桂英的山寨叫做穆家寨,当然不是一个木,不知这里可否有个穆桂英等着我们。” 一行人走进去,早有小二乐颠颠地出来道:“本店包食宿包您满意。” 这丽江是云南往西藏、尼泊尔等地去的交通要道,早年的茶马古道很有名气,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店小二也都早学会了见人下菜碟,他见那对男女内地人打扮,衣着不俗,像是内地有钱人,那几个西康汉子背着火枪,腰胯长刀,各个彪悍异常,对这俩人恭敬有加,明显是保镖;跟着一个面目枯槁的西康女人,想必是仆妇,因此断定这是个大买卖,连忙就迎了上来。 罗隐说:“准备好房间,都有什么吃的?这一路上真是颠簸的饿了。” 旺堆则拉着那小二分派房间:苏三和林小姐一间房,他和罗隐一间,剩下五个人找个大通铺就可以了。 苏三听着他这么分派,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果然,这人看着老实憨厚,其实一点不傻,这是要时刻看着罗隐,一个盯一个,真是好算计。 罗隐自然明白,也不说破,只说饿了,房间先去准备,先吃饭。 那小二张罗人去准备房间,又围着罗隐介绍本地的美食特产。 苏三指着旺堆道:“你只管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端上来,结账就找这位,记得啊。” 小二点头哈腰道记得了。 旺堆面无表情地点头道:“嗯,好吃的都送上来吧。” 小二乐呵呵地去通知后厨准备,因为人多,围坐了两张桌子。 苏三罗隐和林小姐旺堆坐在一起,剩下那五个人坐在一起。 过了一会,一个俊俏的小男孩拎着大茶壶过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摞茶碗,挨个往桌上一摆,动作干净利落。 苏三看这男孩子不过是十多岁的样子,拎着那么大的铜壶动作还很轻盈,叹道:“这孩子的力气倒是蛮大的。” 小男孩低眉顺眼给大家都倒上茶水,苏三喝茶的时候,觉得身边的藤箱微微地动了一下。 她心知定是小翠看到了这俊俏的小男孩,又开始春心萌动了,便轻轻拍了一下藤箱,果然里面传来细不可闻的叹气声。 苏三哑然失笑,心道这个小翠啊真是没有办法,死了都要爱! 男孩子拎着壶回去了,过了一会菜陆续上来,又是一个看着比他年纪略大的男孩子端着托盘来上菜。 这个男孩子和之前倒茶的那个长得很像,都是白净清秀,苏三他们进城的时候,发现这地的人多是皮肤黎黑的,想必是日光太足的关系,这两个男孩子却肤如凝脂,长得干干净净的,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欢。 藤箱又动了动,苏三暗笑着问:“小伙子,你和送茶的都是这里的伙计?” 那男孩子笑笑说:“这是我家开的客栈,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便是。” 苏三又拍拍藤箱,意思是告诉小翠,人家是这店里的少东家。 消失的神族(二十二) 藤箱又轻微动了一下,苏三担心小翠闹出事来,在藤箱上重重拍了一下。 那俊俏的小店东问:“这位小姐,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我这就叫人将行李送上去?”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道:“不麻烦了,不沉的东西,我等会自己拿。” 那小少东笑笑,拎着托盘下去了。 等会店小二过来送菜,罗隐随口问:“你们这店主是姓木的?” 小二哈腰道:“我们掌柜的姓郑。” “那为何叫木家寨呢?”苏三觉得奇怪。 “呵呵,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可能是这木家是我们丽江大户,叫做木家寨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吧。” 这时那个倒茶的男孩子正好走过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学生装,听小二这么说,哼了一声道:“我妈妈是姓木的。” 原来是这样,苏三看那孩子神情冷冷的有点尴尬,好像自己在人家背后说坏话被人抓个正着似的。 吃过饭,苏三站起身的时候哎呦一声,罗隐急忙扶着她胳膊问道:“怎么了?” “真是累死了,浑身骨头都要散架子了。” 一直默不出声的林小姐道:“回去休息下好好泡个澡吧。小二,你们这里可有泡澡的地方。” “有的啊有的啊,我们这客栈是中西合璧,还有温泉池子呢,引得是外面的温泉活水。我先带几位去客房吧。” 小二带着大家往后面走。罗隐拎着两个两个箱子,苏三走路很是艰难,林小姐默默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胳膊。苏三挣了一下,可大腿内侧都磨破了,走路和裤子摩擦,走一步疼得钻心,也就只能由她扶着。 往后面走才知道这客栈还很大,走过后面的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后院别有洞天,有一栋很大的中式楼房,前面遍种花树,还有九曲的回廊,下面是池水种着荷花。 从月亮门走到回廊上有一段石子路,人走在上面脚底板有硌的感觉。 那小二指着石子路说:“这是我们东家特意做的,这样走路对身体好呢,说是能按摩脚底。” 罗隐点点头,心想这店主想的很好,长途跋涉人很困乏了,在这石子路上走走也是很好的。 苏三走在石子路上,因为腿疼,忽然没站稳,脚往旁边一偏,罗隐惊道:“小心。” 林小姐急忙去拉她,苏三几乎要跌倒,一只手撑着石子,姿势虽然挺难看的,但毕竟是站住了,苏三身子半蹲着,离这石子很近,她起身的时候看到石子的缝隙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咦了一声,蹲下身子,从石子缝隙中捏起一根针来。心里暗道好险,若是刚才一巴掌按到这针上一定会流血受伤的。这针比普通的缝衣针要长一些,奇怪的是没有针鼻,看着又不是针灸用的,而且……苏三捏着针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这针臭极了!一股腐臭味! 天啊这不会是一家黑店吧? 虽然这针很臭,苏三也没打算扔了它,从猎装口袋掏出手帕,将这针仔细地包了进去。 小二在前面带路,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罗隐是习惯了苏三对一切都好奇的性格并不觉得奇怪,林小姐扶着苏三问:“苏小姐,这是……” 苏三高深莫测地一笑,什么都没说。 一行人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苏三对房间很满意,很干净,屋子宽敞,雕花的大木床古色古香,只是不太高兴的是要和林小姐住一个房间。 林小姐也知道自己此刻是不被苏三待见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整理了随身的行李。 苏三先从藤箱将装着小翠的木盒子和嘎巴拉的布袋子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让他们俩透透气。那嘎巴拉还好,很少开口,小翠嘀嘀咕咕,不停地夸那俩小伙子长得好,干干净净的俊俏小哥。 这件事现在已经不必防着林小姐了,她早已见怪不怪。 苏三从兜里掏出那根针来,放在手帕上仔细看。 针很光亮,仔细看一下材质,像是根银针,这客栈有人掉下银针也是很有可能的,但是苏三记得这针是扎在缝隙中的,而且又不是缝衣针,又不是针灸用的针,这样的针到底是做什么的呢?特别是尖端的腐臭气息,让苏三由不祥的预感,她从这腐臭中闻到死亡的气味。 小翠问:“这是什么?” “针啊。” 苏三捏着针做出要扎她的样子。那嘎巴拉忽然出声了:“不要动那个东西,太可怕了,快扔了,我看着就害怕。” 林小姐闻言也凑了过来,盯着苏三手里的针看。 “你认得这个针?”苏三捏着针来到嘎巴拉前。 那嘎巴拉的声音都变了:“离我远点,快扔了它。” “这是什么东西啊?你怎么怕成这样?” 苏三觉得很奇怪,这个嘎巴拉平时表现的很老成持重,从没这么慌乱过。 “那是锁魂针,我就是被这个东西害死的!” “锁魂?听起来好像很凶险啊,这东西是扎在哪里的呢?讲讲吧。” 苏三怕嘎巴拉害怕,将针包好,放在一边,远离嘎巴拉。 那嘎巴拉叹口气道:“我中了人的道,被这种针扎入全身的死穴,最后就那么死了。” “那人为何这样对你?” 林小姐也开始好奇了。 “我……一个仇人了,大概是怀璧其罪吧。” 鉴于林小姐在身边,嘎巴拉说的含含糊糊。 苏三却明白他这怀璧其罪的意思,他是神族后裔,能不老不死,想必是有人因此想要永生的秘密,就用这种针来对付他,这也就是他所说的怀璧其罪。 “这种针是要做什么的呢?把人的魂魄锁住?” “也可以转运,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 嘎巴拉继续讲道:“很多用法,扎的部位不同,使用的法术不同,效力也不同。” 看来这未必是客栈里面的猫腻啊。 苏三想着,这时传来敲门声:“小姐,我带你们去温泉。” 林小姐打开门,忽然桌上的木盒子噗通一声,苏三急忙伸手按住那盒子。 原来门外站着一个特别好看的小男孩,看年纪不过是七八岁的样子,粉嘟嘟的小脸,圆溜溜的大眼睛长睫毛,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苏三拍了一下木盒子,心道你可真没出息,这么点的小男孩都不放过。 “叫我们姐姐好了。” 果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林小姐对这小孩非常和蔼。 “姐姐,我带你们去温泉池子吧。”小男孩笑眯眯地说着,嘴边显出两个小梨涡。 消失的神族(二十三) 苏三打开箱子拿出洗漱的东西,又将木盒子和布袋子都装了进去,锁上后放到床底下。 箱子微微动了一下,小翠想必是非常不高兴,苏三低声道:“泡温泉也是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放,分开泡,你什么都看不到。” 那小男孩站在门口问:“姐姐们,可以走了吗?” 苏三放好东西,和林小姐走出来,随手锁上了门,小二带他们进来时已经给了房间的钥匙,苏三将钥匙放到猎装口袋,和包着那根针的手帕放在一起。 那孩子在面前带路,林小姐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郑礼。” “那你哥哥们都叫什么啊。” “我大哥叫郑仁,二哥叫郑义。” “哦,那你一定是第三个孩子了。” 林小姐笑道。 “哈哈,你说错了,我是第三个儿子,却不是第三个孩子。” “哦,那你还有姐妹啊。” 林小姐只是看着这孩子粉白可爱,没话找话,没想到这孩子闻言忽然不吭声了,两条小腿不停地迈着步子。 苏三走在他后面,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竟然感觉前面小小的背影有点落寂。 七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伤心事呢。 是第三个儿子却不是第三个孩子。 郑礼到最后也没说自己到底有没有姐妹。 林小姐也察觉到这个孩子的情绪不对,便笑道:“郑礼,你是生气了吗?” 那孩子猛地转过身:“我为什么生气?才没有呢!” “可你不说话了啊,是不是我哪里问的不对?” 林小姐看看苏三,两人都认为一定是哪句话刺激到了这个可爱的孩子。 “是你们家的姐妹……” 苏三试探着问。 “你们在说什么?” 清冷的声音传来,从前面树林转出一个粉妆玉砌般的少年,正是今天送茶的那个孩子,他和少东家和郑礼长得很像,按照郑礼的说法他应该就是店主家的二儿子——郑义。” 果然,就听郑礼喊道:“二哥,你不是去学校了吗?” 是的,苏三是看着他穿着黑色学生装出门的,但是现在他已经回来了。 郑义这么一打扰,苏三和林小姐没有继续问下去。 “两位泡温泉要小心。” 苏三和林小姐走了几步,就听着郑义在她们身后说道。 苏三转过身,看到这丰神俊朗的少年目光深沉,像是一潭死水。 是的,像死水,没有一点灵动之色。 郑礼带着她们来到一个小院子,这里一个大池子,上面蒸腾着白色的热气,旁边是一个小木屋,周围遍种竹子,蒸腾的水汽中都有一股竹子的清香,温泉是活水,顺着竹子做的管道汩汩流出去。 远处是雪山,高远的天空,泡在这样的温泉中一定太惬意了,苏三和林小姐都有点跃跃欲试。 那孩子指着小房子说:“那里可以放衣服,还有浴巾,嗯,那些都是新的,不用担心脏,这些都会算在你们的房钱中。” 苏三点点头道:“谢谢你啊,郑礼。” 她看着天真无邪的郑礼,忽然心里有了想法,苏三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打开后微微蹲下身子,送到郑礼面前说:“郑礼,你认识这个东西吗?”“拿走!”郑礼粗鲁地一把将苏三的手推开,苏三一愣:“你真的认识这个东西!” “不认识!” 郑礼转身就跑。 林小姐看出苏三是真的有事情要问,双手一张,拦住了郑礼。 那孩子恼了,指着林小姐问:“你们欺负我,我喊人了!你们是坏蛋。” “郑礼,你是小孩子,小孩子是不能撒谎的,告诉姐姐,这个东西你认得对不对。” “哼。”郑礼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和年纪不相符的老成。 他像看透世事的老人一样,幽幽地叹口气,低声说:“好了,拿着这东西可别再问别人了,谁也别问。” “这个东西是你们家的,对不对?” 苏三却依然追着不放。 郑礼毕竟是个孩子,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都要涌出来了,眼泪汪汪地看着苏三:“你大人欺负小孩!” “你认识这个东西,也知道它是什么。为什么不说实话,是不是这个东西,有问题?”苏三伸手去抓孩子的胳膊,那孩子忽然用头撞向林小姐,林小姐猝不及防,被他撞到肚子,哎呦一声,苏三急忙问:“林小姐,你怎么样?” 那孩子瞧着这空挡噌噌噌就跑,苏三喊道:“哎,你别跑啊,小心摔着。” 话音刚落,那孩子果然噗通一声,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到在地,苏三急忙小跑着去扶他起来。 “你做什么?” 没等苏三跑到,郑义从门口走来,看到郑礼趴在地上大声喊道。 苏三顿住脚步,有点惭愧,是自己一再逼迫才导致郑礼摔倒的,她刚要解释,却听郑礼说:“哥哥,是我自己不下心,不关这位小姐的事。” 苏三一愣,她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不说自己逼迫他的事情。 苏三正在纳闷时,郑义已经扶着郑礼起身了,轻轻拍打着他膝盖上的尘土,低声说:“怎么会摔倒呢,多大了,还毛手毛脚的。”郑礼呵呵笑着:“没事的,一点都不疼,二哥我们走吧,这里可是女池,咱们在这不合适。” 苏三和林小姐听着这话,都觉得这孩子可真是个小大人,七八岁的小孩,还知道这么多,男女大防啊。 郑义牵着郑礼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两位小姐放心,这里是女池,等我们离开后,你们将门栓插上就是。” 苏三道:“多谢了,这里环境真好。” 这时,苏三看到郑礼忽然回过头来,对着苏三无声地说了三个字:“扔了它!” 等他们走出去了,林小姐轻轻拉了苏三袖子一下:“苏小姐,你觉得他们会和这个针有关系吗?” 苏三将针伸到她面前:“你闻闻,什么味?” 林小姐用力闻了几下,摇摇头:“我没闻到。听你说这针臭,可是针怎么能臭呢?” “是腐臭味,你明白吗?尸体腐烂一样的气味。” “这就奇怪了。”林小姐盯着那针,只觉得针尖发亮,邪性得很。 “除非,这根针是扎在腐烂的尸体上的。”苏三捏着针,冷冷地说。 消失的神族(二十四) 扎在尸体上的? 林小姐忍不住打个冷战。 她向四周看看,水汽朦胧,翠竹随风摇曳。她急忙拉着苏三说:“好了,先别想这些,这一路风尘,好好泡泡温泉多舒服。” 苏三想想也是,这一切只是自己的怀疑。也许这针只是扎在腐烂的动物身上呢?也许只是偶尔碰到了什么腐烂的东西,这都有可能吧?苏三很想用这么多种可能来说服自己,但一想到嘎巴拉说这是锁魂针,而郑义又是那种恐怖的表情,苏三认定这其中一定另有玄机。 苏三摇摇头,将这些疑惑都暂时抛在一边,和林小姐一起将院门插上,然后推开小木屋的门发现这木屋是个套间,外面有衣柜,椅子,打来一道拉门看到里面别有洞天。 这木屋里面有火炉,火炉旁有一个正方形箱子,里面装满了白石头,已经烧的发红了,,旁边是一个盛满水的木桶,里面还飘荡着玫瑰花瓣,桶边挂着个瓢。林小姐拿起瓢舀了一瓢带着玫瑰花瓣的水泼在石头上,玫瑰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苏三叹道:“这个客栈还真是会做生意呢。这些布置真不错,看着就舒服。” 林小姐笑道:“我过去在活佛那看过这样的桑拿房,叫什么来着?对,叫芬兰浴,说芬兰是黄头发绿眼睛人的国家,你说着些洋人还真会琢磨。” 苏三不由地笑了。 林小姐见苏三露出笑容,急忙说:“苏小姐,我……” “打住,咱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想提,可我也没忘,你到底是好人坏人,咱们一路上看吧。你也别解释了,不管怎么解释,你都是出卖了我们,只为了你那个不靠谱的神族后裔的身份。结果呢?根本就和神族全无关系。” 林小姐叹口气:“我因为这个预言苦了那么多年,苏小姐,你是不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什么折磨人的方法都想的出,我一想到是因为这个预言才受苦的,就一心想在死之前证实这一点,现在知道自己和神族无关,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说这话时声音低沉,充满了悲哀,苏三想到她少女时代,被老活佛看中,想尽办法弄到手里备受折磨,现在忽然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神族后裔,之前所受的一切苦难都不过是因为老活佛的贪念导致,她怕是已经万念俱灰了吧? “好热啊。” 林小姐看到苏三不说话,便主动岔开话题。 是,很热,刚进来不觉得什么,这会才发现屋子里非常热,热的都呼吸不上来了。 苏三想了想,又舀起一瓢水倒在石子上,哗啦一声,水汽蒸腾而起,玫瑰花香味越来越浓,闻着很是腻人。苏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这香味怎么也越来越腻人了?刚才只是淡淡的玫瑰甜香,这会香味愈加的浓郁。 林小姐捂住鼻子道:“这好像是秘药,味道实在太浓了,快捂住鼻子。” 苏三急忙就往外走,可是那道拉门好像是卡上了,怎么拉都拉不开。 苏三也捂住鼻子,看向林小姐,声音发闷:“怎么办?门卡着呢!” 林小姐走过来,用力去拉门,门一动也不动。 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她们又不敢撒水降温,怕那腻人的甜香会将人熏得晕过去,在这么热的环境晕倒,可就真没救了。 林小姐用力踢了几下拉门,大声喊道:“有人吗?门卡住了!”她踢了几下,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门不会无缘无故卡住吧?苏三已经热的透不过气来,她想喊喊不出声,只能跟着林小姐一起用力踢门,也不知踢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可在这样的环境待上一秒钟都让人觉得漫长无比。 苏三眼睛渐渐模糊,上不来气,嗓子眼像是堵了一团热棉花,堵得满满的,热辣辣又咽不下去。 她实在站不住,身子倾斜要靠向一边,林小姐一把扶住她,忽然掐了苏三的腋下一把,苏三疼的眼泪流了出来,林小姐在她耳边道:“保持清醒。” 苏三点点头,暂时的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还是热,汗如雨下,衣服已经贴在身上,脸想来已经红的不行了吧? 不能就这样死去,不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罗隐的声音:“你们在里面吗?” 若不是浑身无力,苏三和林小姐已经跳起来,可是她们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林小姐拼尽全力,哐哐哐用头去撞那个拉门,罗隐喊道:“是你们吗?”林小姐又努力撞了几下。 罗隐伸手去拉那门,可是怎么都拉不开。 罗隐急了,他听不到苏三和林小姐说话的声音,只能听到头撞门的声音,知道一定出了大事,他扫视屋子,拎起一把椅子,用力地砸向那木门。 一下两下,这时传来旺堆的声音:“出了什么事?” “把门撞开,快!” 旺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非常听话地带着那几个保镖一起撞去,人多力量大,哐哐几下,门终于被撞开了。 罗隐冲进去看到苏三和林小姐靠在木墙上,大汗淋漓,浑身都湿透了。 苏三穿着猎装,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曲线玲珑。 罗隐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将苏三护住,一把将她抱起大步往外走。 林小姐微微笑了一下,摇摇头,旺堆看看罗隐又看看旁边的保镖,问道:“我扶你?” 林小姐伸出手,旺堆扶着她的胳膊一步步走了出去。 “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也不知门是自己卡住了还是被人动了手脚,进去就出不来了。” 苏三长长地出口气,低声道:“活着真好啊,刚才差点憋死了。” 罗隐将苏三放到大石块上,石块透出微微的凉,苏三直接整个人都趴了上去,脸紧紧贴着石块,呻吟道:“好舒服啊。” 旺堆也扶着林小姐出来了,几个保镖也觉得事有蹊跷,蹲在地上开始检查那扇拉门。 苏三忽然想到:“咦,门我们插上了,你们怎么进来的?” 罗隐指指旁边的白墙。 消失的神族(二十五) 林小姐比苏三情况要好一点,坐在大石头上,大口喘着气。旺堆回头就带着人去查看那个拉门,嘴里嘟囔着:“怎么会打不开。” 罗隐知道,这些人勇猛有余,精细不足,是不能指望他们做这种细致活的,便低声对苏三说:“你先休息下,我看看那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三点点头,看罗隐进来木屋,低声对林小姐说:“谢谢你,没有你,我坚持不下来。” 林小姐笑笑,她面目枯槁,笑起来一张干瘦的脸都皱成一团,牵动嘴角很难看。 苏三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林小姐安慰道:“也是我太不警觉,是我一再催促你进来。” 苏三叹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大意了,捡到的这个针本来就不同寻常,那个郑礼表现的更是奇怪,自己竟然还不当回事。 苏三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针,她掏出手帕,打开后却发现那根针不见了! 去了哪里? 苏三挣扎着起来,低头看路面。 林小姐察觉她神情不对,急忙问:“怎么了?” “那根针不见了!” 苏三蹲下身子,可是地上什么都没有。 她扶着大石头站起来,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清醒起来,仔细想想,针到底有没有包进手帕。 包上了吧?拿着质问郑礼,然后就包上了啊。 苏三一点点回忆着,大概是因为刚被桑拿室蒸的太久,整个人都有点发懵,越想头越疼。 苏三甩甩头,想将脑子里的混沌抛开去。罗隐走过来,看到苏三皱着眉头,满脸都是郁闷,便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苏三抖着手绢:“针,针不见了。” “什么针?”罗隐太了解苏三的个性,现在忽然出事,她一定隐瞒了什么。 “嗯,那个嘎巴拉说是锁魂针,具体是干什么的谁也不知道,但是那针很臭,一股腐臭味,就像是腐烂的尸体的气味。一根银针,能浸染这么大的腐臭味,想想都很可怕的。” “你能确定是腐臭味?” 罗隐只是下意识地问,其实内心已经断定苏三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他对苏三敏感的嗅觉还是很信服的。 林小姐说:“我什么气味都没闻到,但是苏小姐说那针腐臭味很大的。苏小姐,是不是我们刚才被关在里面,急的六神无主,你那时不小心将针弄丢了呢?咱们进去找找吧。” 苏三现在已经平静许多,认为林小姐说的还是很对的,便往木屋里面走。 罗隐犹豫一下,急忙跟上去。 就在他们刚走进那屋子,林小姐迅速将手心里夹着的一个东西扔到温泉水池了,然后松口气,拍拍手跟着走了进去。 拉门已经被放在一边了,旺堆几个人站在一边,盯着那拉门不知在想什么。 罗隐指着外面道:“这里有温泉,可以去泡泡。” 旺堆几个人面露喜色:“我们可以下水去泡吗?” “当然能了。” 他们开心地走出去边走边将外衣脱了下来。 苏三愣道:“咦,我怎么听说他们一辈子就洗三次澡的,出生一次,结婚一次,去世时候一次。” 罗隐摇头叹息:“这都是以讹传讹,只是有些地方湖泊少,而且常年天气寒凉,不太适合洗澡而已。不过不吃鱼好像是真的,对吧?林小姐。” 林小姐点点头:“是,其实大家也想总洗澡,只是太耗费力气,烧一大锅水会用很多牛粪,很快又会凉掉。” 苏三进了那桑拿室,蹲下身子,一寸一寸地开始寻找。 但是毫无收获。 “没有啊。真是奇怪,那针到底去了哪里?难道有生命会跑了不成。”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林小姐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低头,做出一副寻找的样子。 “这扇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三见找不到那针,索性放弃了,走到被损坏的拉门前仔细研究。 “我检查过了,像是门框受潮,卡住了,这门上的确没有机关,不过这也够奇怪,这门早不卡住晚不卡住,怎么你们进来就被卡住了,我可不信这是偶然的。” “当然是偶然的,这位先生以为什么?我们家是黑店,专门谋财害命?”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原来是这家店的二少爷,周义。 苏三低声对罗隐说:“这是店家的二儿子,叫做周义的。” 罗隐点点头,心想苏三这么快就打探到这些事了还真是能干。 “这里是女池。你们怎么能在这泡呢?” 郑义指着池子里的几个大汉喊道。 旺堆笑道:“你们这店差点害死了苏小姐,哼,你们可知道苏小姐是何人?真惹出事来,我们家老爷出兵平了你这小破店。” 这旺堆说汉话还有些生硬的口音,可这口才还真不赖。、 罗隐是故意引他们离开木屋的,此刻自然也不想和店主有什么纠纷,便说道:“既然是女池,你们就上来吧。” 郑义恼怒道:“哼,我丽江还怕你们几个藏人不成?” “呦,瞧不起人是吧?” 这话触怒了几个大汉,纷纷湿淋淋站起身来,旺堆忽然大叫一声:“啊!有东西咬我!” 林小姐心里一紧,担心是被自己扔进池子的针。 旺堆大叫:“不对,是头发,有头发!” 这温泉周围干净雅致,又是引的活水,怎么能有头发呢? 旺堆惊恐地双手上举叫道:“快点,快点拽我上去。” 这个旺堆,也是他们有名的勇士了,几个保镖从没见过他这样惊慌失措,急忙手忙脚乱拉着他就往池子边跑。 郑义抱着胳膊,脸上露出冷笑:“装,你继续装。” 汉子们七手八脚连拖带拽将旺堆拉到池边,旺堆跳到岸上,指着自己的小腿道:“看看,这个,这个。” 众人仔细一看,果然在他小腿处有明显的勒痕。 勒痕的面积还挺大,已经呈现青紫的颜色。 “看看,我没骗人,刚才真的有东西缠上来了,我觉得是头发。” 旺堆浑身发抖,嘴唇都在哆嗦着。 “那你看到了什么?” 苏三问。 旺堆不住摇头:“我吓得没敢往下看。你们想,这水里怎么能出现个活物,还能缠住人的腿。” 他指着郑义大叫:“你们这是黑店!幸好是我皮厚点。要是吓到了小姐们可怎么办?你赔的起吗?” 消失的神族(二十六) 郑义连连摇头:”不可能,这温泉水将近五十多度,里面怎么还能有活物?” “不是活物,是鬼!是鬼,你知道吗?” 旺堆指着自己的腿大叫:“你这池子里有鬼!对,你就是养鬼的。” 旺堆这么喊叫,其他几个大汉顾不得拧湿淋淋的衣服,纷纷拎着佛珠开始念起别人听不懂的经文来。 池子里有鬼?苏三顾不得针的问题,眼睛一亮就要往池子边冲,罗隐一把拉住她的手:“小心,不要着急。” 旺堆坚持自己是被鬼缠上了。 “我能确定,那东西像是头发。” “池子里怎么能有头发,是水草吧?” 林小姐在旁边问。 “水草?”旺堆想了想,有点不确定了,“那也可能是水草吧。” 郑义则道:“不可能,我们这可是真正的温泉,里面啥都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他扫视众人一眼,目光中闪出轻蔑,手一挥道:“算了,算了。你们进了女池,道个歉就是了。我也没说什么,就开始讹人了,真是。” 说着双手一背,转身就要走。 这十几岁的少年郎做出这幅老气横秋的样子还挺气人的,旺堆喊道:“站住,把话说清楚,你们这屋子里的门也有问题,差点将苏小姐害死,这事也还没完了,现在我腿又这样了!” 他噌噌噌几下就走上前起,裤子湿答答地黏在身上,还往下滴着水。 郑义眉头一皱:“你进去时候我又没看到,你们一路颠簸,谁知道是不是在别的地方伤到,跑到我这里来讹诈吗?” 罗隐问:“那么这个拉门呢?也是我们在讹诈?” 郑义俊俏的小脸上浮出可恶的冷笑:“对。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故意弄坏了,好了,好了,我自认倒霉,几位别闹了。” 苏三也火了,她没想到这个看着清秀的少年竟然这么恶毒,出事了不想办法解决,还诬陷人。 她喊道:“那好,我们就报警,让警察来解决这件事吧。” 罗隐则拉了一下苏三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这样说。 果然,郑义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好啊,报警啊。你们这些外地人,以为警察会向着你们这些骗子吗?” 好家伙,这才多大会功夫,从讹诈被打成骗子了。 苏三真是气坏了,果然不能以貌取人,这个年轻人相貌生的是真好,可是这心,怎么这么坏呢! “二哥,怎么了?你们在这吵什么,这是女池啊……”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口跑过来。 “哼,那个人说我们温泉里有鬼,就是想敲诈点钱罢了。” “喂,你这人讲不讲理,先不说温泉里的鬼,就说那个门,卡住了打不开差点出人命。” 旺堆指着木屋,怒不可遏。 “我不追究你们撞坏门,不要赔偿,你们就偷着乐吧。” 这郑义的话真能把人气死。 “这里有鬼?” 郑礼看看那湿淋淋的几个人:“这不是女池吗?你们几个大男人怎么进去了?” “你别管我们怎么进去,看看我这腿,小孩,叫你家大人来。” 旺堆将腿亮给郑礼看。 到底是小孩子,最是藏不住事,就见那郑礼脸色大变,蹲下身子仔细看着旺堆的腿,站起身拉着郑义道:“二哥,真的出来了。” “什么出来了?” 苏三好奇地问。 却见郑义抖了一下,喊道:“好了,好了,我二哥说的对,这里是女池,你们大男人进女池,传出去要被我们这的人给的打死的。门都被你们撞坏了,好了,我们家可容不下你们,你们都走吧走吧。” 这孩子比他二哥还厉害,竟然开口就赶人。 旺堆火冒三丈,一把将郑义拎起:“小东西,你撵我?” 郑义也不挣扎,嘴角泛起冷笑。 这样冰冷的笑,在一个小孩子脸上显现,叫人悚然心惊。 郑义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忽然盯住苏三:“你,扔到了哪里?” 苏三一愣,瞬间明白过来,他指的是那根针。 她仔细回想,进小木屋之前并没有到温泉池边去,那根针应该没有掉在池子里。 这时林小姐脸色大变,她看着苏三,目光中充满愧疚。 “放下我弟弟。” 郑义大怒,无惧旺堆高大勇猛,转身就要冲过去。 罗隐道:“旺堆,不可胡来,快放下那个孩子。” 旺堆将郑礼放到地上,郑礼指着池子道:“为什么扔到这里!” 郑义拉过郑礼说:“走吧,去报警,这些人是强盗。” 短短几分钟,从讹诈,到骗子到强盗了。 林小姐忽然说道:“是我,我把针扔进去了。” 苏三惊道:“什么,你拿走了那根针?” 林小姐点点头:“我看到那孩子对你说的话,担心出事,趁着在桑拿室手忙脚乱的将那根针偷了出来,扔进了温泉里。是我做的。” “为什么那针不能扔进温泉?”罗隐迅速捕捉到这个问题。 “哪有这种事,我弟弟的意思是怕那针扎到人而已。好了,你看看你们这些人,都做的什么事,还往温泉里扔针,要是扎到人怎么办?” 郑义瞬间换成一副风轻云淡的嘴脸。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一方面佩服这少年变脸能力之强大,一方面也都觉得事情不会就这样简单。 温泉里不可能有水草,那根针又为什么不能扔进温泉里? 这样两件事联系起来一想,苏三哦了一声:“是不是那针进了温泉就出现了奇怪的事?对,一定是这样,这个温泉,还有那根针,一定都很邪门!” 旺堆连连点头:“苏小姐真聪明,就是这样,我要放干了这池子的水,不信抓不到那鬼!” “出了什么事?这么吵啊。”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正是掌柜的长子,郑仁。 郑义和郑礼几乎是一起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只是门卡住了。” “门卡住了?你们可真能睁眼说瞎话,你是大少爷,一定能做主吧?我要放干这池子水,你们家这温泉有问题!” 旺堆指着温泉喊道。 郑仁问:“温泉能有什么问题?可是水温不够?不对啊,这里是女池,几位是男客,何故在此。” 兄弟二人是一样的口气。 旺堆指着自己的腿道:“这池子里有鬼,我的腿被鬼咬伤了!” 消失的神族(二十七) 郑仁闻言,大惊失色,急忙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好一会才说道:“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勒出来的。” 旺堆见他态度看着还可以,便说道:“像是头发。” “头发,这池子里怎么能有头发,再说真有头发定然是在池子里飘来荡去,怎么能造成这样的伤痕呢。” 郑仁站起身,看着旺堆似笑非笑:“你是藏人啊。” “对啊,藏人怎么了?就能被你们随便欺负?” 旺堆不干了,梗着脖子气恼极了。 这郑仁看着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丰神俊朗,有着和年纪不相称的成熟,他听旺堆这么一说,不温不火地笑了一下,笑容诡异有点轻蔑的样子:“你们当然是不能随便欺负的,不讹诈就谢天谢地了。” 这话说的,苏三和罗隐都不高兴了。 这家兄弟怎么都这样呢,二话不说就诬陷别人讹诈。 苏三可记得清楚,一路上旺堆没有受伤,这进了温泉腿就变得青紫,你们店家总要给个说法啊。 三兄弟中的小郑礼比两个哥哥都凶悍,指着大门就喊:“这里是女池,你个大男人泡女池,伤风败俗,还是赶紧走吧,不追究你们弄坏拉门的过错了。” 说着就去拉扯,他很聪明,没有冲旺堆几人去,却直奔林小姐,往外推她。 旺堆年纪小,并不知道林小姐早年的身份,但也知道不能欺负女人的道理,见这个小孩子竟然直奔最瘦弱的林小姐去,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拽开郑礼,嘴里骂道:“你个小崽子,欺负女人!这么点就这么坏,怪不得开黑店。” 林小姐却有点发愣,因为郑礼推他的时候,低低地说了一句:“快走!” 快走,为什么快走?林小姐没有反应过来,那边已经混战开了。 郑礼虽然说话小大人一样,可毕竟是个孩子,力气也小,旺堆本来就憋着气冲上去的,这么一拽一扯,郑礼噗通一声被摔到在地,摔的有点发懵,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郑家兄弟吓坏了,郑大少爷郑仁冲上去查看弟弟的情况,郑二少爷郑义则冲出门去,大喊道:“来人啊,把这些强盗抓起来送警察局。” 林小姐轻轻挽着苏三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那孩子对我说快走。” 苏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将前后的事情都过了一遍,自从看到那个针以后,郑礼就在告诉她把针扔了,刚才林小姐说将针扔到了温泉,郑礼神情很是奇怪,马上就喊着叫他们走,现在又低声警告林小姐,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唯一清楚的一点是,郑礼的种种表现都和那个针有关! 门外哗啦啦的涌进来七八个黑衣男子,手里还都拎着枪。 郑家二少爷显然极为狡猾,这些人一进来就将地上的枪都收了去。 原来旺堆等人泡温泉,自然是要将自己的枪都放在上衣上的,刚才忙着理论也没想着套上衣服,将枪收起来,这下可倒好,被人家直接连窝端。 这些人收走了枪,黑幽幽的枪口就对准了旺堆等人。 旺堆真是气的目眦尽裂,拍着自己赤-裸的胸脯喊道:“来啊,冲这打,不打都是我孙子!” 罗隐一直在冷眼旁观,看到这群人冲进来,也是大感意外。 这家客栈从外面看不显山不露水,进来发现别有洞天,面积广大,园林建筑精致,现在这些黑衣人明显是这客栈养的家丁,罗隐知道,这些边境地区,弄上几条枪都是小意思的,但这客栈能养十来个人,还能每人配发一条枪,这郑家看来可不是普通人。 郑家的家丁是不敢轻易开钱的,旺堆带着几个人和他们怒目而视,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郑礼此刻已经被郑大少爷郑仁抱了起来,看着这个场景,哭喊道:“大哥二哥不要这样,太吓人了,我害怕。” 郑仁也不出声,抱着弟弟就往外走。 郑义则冷冷一笑:“不是你们一直嚷着去警察局吗?好啊,那就去啊,看看这里的警察会向着谁。” 苏三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急忙看向罗隐,后者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没事的,去警察局看看,这里的事情有点奇怪。” 不是有点奇怪,是非常奇怪! 罗隐对旺堆说:“好了,既然店家这么热情要我们去警察局,咱们就去吧。” 旺堆虽然不太知道罗隐到底是什么路数,什么人,但是泽旺对他的要求就是一路监视,但不能得罪。于是也就点点头:“反正俺们有理,去就去,不过,先把衣服给我们。” 这些汉子,身体非常好,刚才穿着裤子泡温泉,下半身湿淋淋的,这会吹了这半天的风,基本已经都干了,只是还光着膀子,这样出去实在有碍观瞻。 “哼,把衣服给他们。” 几个黑衣人将枪都搜了出来,衣服扔给旺堆他们。 旺堆等人套上衣服,众人等于是被押着出了门。 林小姐低声对苏三说:“这样也好,那个郑家小少爷刚才示警,其中必有蹊跷的,这个郑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你是西康人,西康离丽江这么近,过去没听过郑家的名头?” 林小姐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木家,真没听过什么郑家的。” 一行人被押到了警察局,那些警察显然和郑义很熟悉,远远地迎过来抱拳道:“二少爷,这是怎么了,送这么一大帮子人过来。” 郑义对着警察耳朵低语一阵,那警察转过身面对罗隐等人道:“你们竟然打砸人家客栈,必须关上一关。” 旺堆急了:“喂,你们这人都不讲道理吗?什么叫我们打砸,先是他们家的门差点害死了人,后来温泉池子又……” 郑义忽然打断他的话道:“你们一看就不是好人,还带着那么多枪,怕是西康来的强盗吧。” 旺堆最恨别人怀疑自己的身份。大怒道:“老子是旺堆土司家的,你们敢和土司为敌?哼哼,就你们木家土司怕是都没这么大胆子。” 罗隐听到这话,心道真是个莽夫。 这丽江将木家土司奉若神明,你好好的扯人家土司,这不是找事吗? 果然那警察冷笑:“好啊,竟然敢对我们土司出言不逊,不关你十天半月都对不起你,随身带着那么多枪,一定是强盗,怕是来我们这茶马古道抢劫的吧?”说着喊了一声,冲过来几个警察,要将众人都押进去。 苏三发现郑家这三个兄弟表现非常奇怪。 小郑礼一直再劝他们走,而郑仁和郑义,显然对温泉池子有鬼这件事非常忌讳。 这个温泉里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能让郑家兄弟讳莫如深? 消失的神族(二十八) 旺堆看向罗隐。 他在西康那边横行惯了,过去只要报出泽旺土司的名头,谁敢给他脸色看? 哪晓得到了这个地方,遇到一群不讲道理的“野蛮人”,自己要保护的苏小姐差点被关在奇怪的房间闷死,自己也受了伤,现在更倒霉,枪都在人家手里,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过去都是仗着县长的名头,背着枪横行,现在一下子枪都被人家收了,瞬间就像是被针扎了的气球,所有的戾气都无影无踪,六神无主,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罗隐身上。 罗隐也不出声解释,一副你们爱怎样就怎样的样子。 郑家二少爷郑义拉着警察到一边,两人嘀嘀咕咕一会,很显然警察收了钱,走过来一挥手说道:“都带进去。” 郑义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命手下将收来的枪都交给警察,带着人大摇大摆就走。 苏三刚要质问,罗隐看她一眼,轻轻摇摇头。 旺堆见罗隐不说话也就只能默默地和手下一起被带进警察局。 警察挥手赶着围观的人:“散了吧,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 围观的人三三俩俩的散去,有人低声讨论着:“和郑家对着干,郑家可是财神爷,谁敢惹啊。” “什么财神爷,当初郑家不娶我们木家的女儿能有今天。” “说这些有啥子用,那位木夫人早都去世了,也奇怪哈,木夫人没了郑家反倒越来越发达了。” 郑义带着人回到客栈,郑仁已经将弟弟安顿下了,看到他回来,皱着眉头问:“人呢?” “送警察局啊,关几天。” 郑义回答。 “只关几天?” 郑仁一个大耳光甩过去,“你有没有脑子?他们知道这么大的秘密,只关几天?” 郑仁本来是丰神俊朗的一个人,瞬间面目狰狞,十分可怕。 郑义看着只比他小几岁,被他打了却一声都不敢吭,垂着头听郑仁训斥。 “花点钱,直接做掉。” “那么多人呢,哪能说做掉就做掉,没事的,关几天就打发他们走,他们只是过路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碍事的。” 郑义捂着脸,低声解释道。 “我倒没发现,你还有这个慈悲心思。” 郑仁冷笑连连:“池子里怎么会出现那种东西?你们做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做,也许,也许是巧合。” “巧合?那些东西没有引子是不会出来的!今晚趁天黑赶紧把那具尸体运走。” “可是还没践踏满九九八十一天呢。” “顾不得了,我怀疑是那具尸体出了问题,查查看可有什么破损。池子里的东西不会无缘无故的闹,除非是那尸体上什么东西掉了进去。” “我想起了,郑礼提到了针!” 郑义恍然大悟。 “针?锁魂针掉进去了?” 郑仁大惊失色:“那个东西怎么会进池子?谁干的?” “可能是那两个女人,因为那屋子的门也出了问题,怕是池子里的东西早就盯上她们了。” “赶紧去找,那池子里千万不能有那些东西,容易出事的,快去找!” 郑仁很着急的样子。 郑义答应着,低着头往外走。 “大……哥。” 里屋传来郑礼的声音。 郑仁走进去问:“怎么样?那个藏人竟然还敢打你,我叫你二哥把他们都做掉给你报仇可好。” 郑礼摇摇头:“不过是摔了一跤,那人也没对我怎样。” “哼,那些藏人实在粗鲁,不能轻饶他们。”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再杀人了。” 郑礼犹豫一下,还是缓缓地说了出来。 “不杀他们,我们郑家的秘密就会暴露,你愿意被人当怪物吗?” 郑礼被他的话吓得脸都白了,缩了缩脖子试探着问:“不那么对待妹妹,我们真的会……死?” “何止死,到我这里咱们郑家已经洗女九代,必须满十代,正好是到你们这代。” 说到到你们这代时候,郑礼忍不住打个哆嗦,蜷缩在郑仁的怀里低声道:“我好怕,过几年二哥就娶妻了,还要继续洗吗?你就不能一直做我们的大哥吗?” “傻孩子,我现在就是你们大哥啊,你看,这就是世代洗女的好处,我已经成你们的哥哥了。” 郑仁得意地笑笑。 “我不想发财也不想永远年轻,我们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郑礼越想越害怕,缩在郑仁的怀里哽咽着:“那毕竟是我的姐妹,身上流着和我一样的血,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一想到她们躺在石子下,躺在池子地下我就害怕。” “混蛋,你这都是随谁?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郑仁大怒,一把将郑礼推到一边:“说,今天发生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你都做了什么?” 郑礼吓得几下爬到床角,不住摇头:“不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扎我,不要。我怕,我怕。” 郑仁问:“乖孩子,告诉我,那些人都做了什么。为什么池子里的你那些姐妹开始不安分了?” “我不知道。” 郑仁冷笑:“你不知道,你二哥说你提到了一根针,是不是锁魂针?” 郑礼大惊失色,他没想到郑义会说这些,吓得浑身发抖。 “是不是锁魂针被他们捡到了?扔到了池子里?” 郑礼毕竟是个孩子,被这样质问吓得不行,哆嗦着点点头:“是,那个漂亮小姐捡到的,不过不是漂亮小姐将针扔到池子的,是那个老一点的阿姨做的,她也不是故意的,随手扔的吧。” “所以那些东西出来了。那女人怎么会捡到针?她可知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那个姐姐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急什么?傻孩子,你看看,你汗都出来了。” 郑仁笑眯眯地看着他。 郑礼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郑仁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床边拖。郑礼吓得哇哇大叫,不住挣扎:“不要用针扎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郑仁用力掐着他的胳膊,恶狠狠地道:“果然,你都对她说了!” “不,我只让她把那针扔了,别的什么都没说的,真的。” 、、 消失的神族(二十九) 郑仁盯着郑礼,目光很冷。小郑礼吓得浑身哆嗦,手都不知往哪里看。 在外人看来,郑家大少爷温文尔雅,郑家暴富多年,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家风,每年都会拿出很多钱来做善事,在城中口碑也是极好的,但是郑礼看到自己的大哥,却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恶魔,浑身颤栗,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怕什么?”郑仁伸手去摸他的头发。 郑礼牙齿格格打着颤:“我……没有……怕。” “我们郑家每代都有个大哥,这个大哥也许能活两代也许能活三代,也许能一直活下去,谁知道呢。只要你乖乖的听话,你也许将来也能做这个大哥。” 郑礼闻言不住摇头:“不,我不要做。” “做这个大哥有什么不好,你可以一直活下去,只要承担了家族的义务,就能永远活下去,活着多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我不想杀人。” 郑礼说完就惊恐地盯着郑仁。 郑仁却没有生气,微微笑了一下:“你会喜欢的,那些生命消失后,你会觉得自己浑身渐渐充满了力量,会得到越来越多的财富,被无数人尊敬,人生啊,郑礼,你还小,以后你就懂了,人活一世,求的就是这些,财富声名和青春,永远挥霍不完的青春,小礼,等你长大了就懂了,恐怕倒是你会求着我让你继承这个宿命。” 郑礼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他怕郑仁,其中的秘密只有他们郑家人才知道。 这时听着后面喧闹起来,有家人浑身湿淋淋的跑来报告:“大少爷,二少爷出事了!” 郑仁一愣,起身就往外走。 郑礼一个激灵,也急忙下床穿鞋。 郑家兄弟匆忙来到后院,看到郑义躺在大石头上,满脸的血。 几个家丁围着他愁眉苦脸,有人喊着:“去找医生啊。” “找什么医生,这是邪,是邪灵。” 别的家丁喊道。 郑仁干咳几声,走了进来,家丁们瞬间噤若寒蝉,垂手立在一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邪灵,下次再叫我听到这样的说法,仔细你们的舌头。” 郑仁扫视他们一眼,冷冷地问, 一个家丁说:“二少爷带我们本来是在这池子里找东西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从池子里冲出一缕黑色的东西……” “啥黑色的东西,就是头发,我看的很清楚是头发,长头发!” 另一个家丁在一边解释道。 郑仁点点头,示意他们说下去。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只有郑礼跑到二哥身边,低声问:“二哥,你眼睛怎么了?” 郑义躺在石头上,满脸都是血,仔细看那血原来是从右眼处流下来的。 郑仁根本就没想过走过来查看这个弟弟的伤势,郑礼这会忘记了二哥将针的事情说出去的事情,轻轻握着哥哥的手,低声在他耳边问:“是池子里的那些……姐妹?她们伤害你?” 郑义苦笑一下:“也怨不得她们,她们并不知道我是谁,都是……唉。” 郑义叹口气。 郑仁指着那温泉池子道:“把入水口堵住,将池子里的水放干。我到要看看这池子里能有什么妖魔鬼怪。” “不能啊。” 郑义和郑礼异口同声。 郑仁根本不理睬他们,指挥着家人们堵入水口开池子放水。 ”二哥,她们会不会晒死干死啊?”郑礼小声问。 郑义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吩咐完下人做事后,郑仁这才走过来低头看着郑义:“你还好吧》眼睛怎样?能看到东西吗?” 郑义急忙跳起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拍着胸口道:“没事的,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我去洗把脸就好了。” 说着急匆匆就往外走,完全不像是刚才还躺在那有气无力的样子。 郑仁点点头说:“没事就好,你要知道,我们家是不能容忍不完美的,你的眼睛若是真留下问题,我们也别无选择了。” 郑义闻言,忍不住浑身打个冷战,连连应道:“我知道的,真的没事,只是被打肿了,等消肿以后就好了。” 郑礼急忙跑上几步,牵着郑义的手,嘴里说着:“我和二哥一起去看看。” 兄弟俩走出去,直奔自己的房间。 郑礼问:“二哥,怎么办,他明显不想给你找医生看眼睛的,我们还是先去医院吧。” 郑义摇摇头:“去医院也没有用,这不是一般的伤,,其实我最怕那些头发进去了。” “进去了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总之不会是好事,可我还不能表现出来,刚才他的话你也听到了。他说我们家不能有不完美,如果他知道我的眼睛受伤严重,你说他不会把我也埋在石子路下。” 郑礼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握住郑义的手:“二哥,那怎么办?要是不行,我们逃吧。” “逃,能逃到哪里?他会的秘术我们都不清楚,真的被抓到,还会连累你。” “可是我们不是他的孩子吗?他真的忍心对我们下手?” 郑义苦笑一下:“那你说石子路和温泉池下面的是不是他的孩子?他何曾有过一点亲情,对女儿能这么残忍,你以为他就能真心对我们了?如果他始终不老,我们渐渐年纪大了,也许就是我们的死期了。” 郑礼气的挥着小拳头:“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九代,已经九代了,我们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九代洗女换来的……罪恶。” 郑义说到这里,连声冷笑。 郑礼问:“二哥,你怎么笑的这么古怪?” “古怪?我哪里古怪?” 郑义的声音忽然尖利起来,郑礼吓得急忙退后两步,指着郑义道:“你的笑,像是个女人。” “女人,小东西,你看过几个女人,就敢说我笑的像女人?” 郑义说到这里,手伸出去,点着郑礼的脑门,那动作妖媚之极。 郑礼吓得都不敢动了。 郑义满脸的血,受创的右眼紧闭着,面目本来已经很可怕,这会又一副女里女气的样子,着实骇人。 这个郑家,似乎隐藏着太多的事情。 消失的神族(三十) 与此同时,丽江警察局内,木局长拿着罗隐递过来的证件若有所思。 “不知罗先生是哪个班的?” 这位警察局局长的目光从证件移到了罗隐脸上。 “我不是特训班出身。不过我一个好朋友倒是带了几届特训班,有黔训还有湘训。” “哦?不知是哪位?” “他叫莫明。” “啊!莫教官。” 那局长立马一个立正,脸色缓和多了:“原来是莫教官的朋友。” “哦,木局长远在丽江,也知道莫明?” “是,我是黔训班毕业的,莫教官是我的技术教官,我很尊敬他。” “哈哈,这位就是你们莫教官的表妹。” 罗隐指着苏三给木局长介绍。 苏三心道,这人,真是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木局长半信半疑地看向苏三,见这位女士气质不俗,神态自若,也就基本信了。 罗隐心知军统门人遍天下,因此弄了张军统派司,果然在这里也起了作用。自己那张军统特派员的派司外加莫明的大名,看来在丽江已经不用担心什么了。 苏三看那警察局长上下打量着自己,便微微一笑:“局长先生,可否借你这里的电话一用。” 局长指着案头的电话道:“可以,随便用。” 苏三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期间木局长一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这警察局的电话线路自然也是本城最好的,莫明给苏三的号码也是他个人的专线,因此不必经过接线员转接,电话一会接通了。 “喂……哎,你和袁晨搞得什么鬼,一声不吭就往那边跑,你知不知道那边多危险?那边……” 莫明的声音传来,大段的训斥。 “好了好了。我现在丽江呢。” “丽江?木青的地盘。” 苏三回头看着警察局长:“木青是谁?” “是我。” 木局长接过电话:“莫教官。” “木青,怎么回事?苏三怎么在你那里?出什么事了?” 警察局长急忙回答:“莫教官,没事的没事的,我们是偶然遇到,请苏小姐和罗先生喝个茶,呵呵。教官一向可好?学生甚是挂念啊。” “木青,别总想着糊弄我,苏三什么样的我还不知道,她好奇心重,走哪都麻烦不断。反正这人我是托付给你了,在你地盘掉一根汗毛,我可不放过你。“ “学生明白,学生明白。”木青被莫明吓得不住地擦汗。 “你可别吓唬人家,我很好啊,有罗隐在你担心什么啊。” “哼,你啊你啊,真是能把我气死,等你回来算账,袁晨也不是好东西,还敢帮你逃跑。” “好啦好啦,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苏三挂了电话,罗隐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竟不知道你还有他这么私人的号码。” 苏三狡猾地眨眨眼睛:“你不知道的可多着呢。” 木青局长现在是彻底明白了,这位苏小姐果然是莫明的表妹,是绝对不能得罪的,陪着笑脸道:“罗先生,苏小姐,我替我那些手下给你们赔不是了,这就赶紧把那几位马上放了,对不住,对不住。” 罗隐笑道:“不知者不怪,木局长客气了。” 木局长急忙开门叫手下去放人,好茶点招待着。 “两位怎么会和郑家有了纠纷呢?” 好茶点送上来,苏三在桑拿室蒸了很久,这会还真渴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啊,滇红。” “是,这是我们云南的红茶,苏小姐尝尝这个,这是本地的鲜花饼。” 原来这云南一带到处鲜花盛开,鲜花饼是一款以云南特有的食用玫瑰花入料的酥饼,是以“花味、云南味”为特色的云南经典点心代表,苏三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玫瑰花香浓郁,口感酥软,不由赞叹一声:“真的很好吃。” 罗隐在一边将他们去郑家客栈投宿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郑家的客栈,现在看来是很有点古怪,不知道这郑家是什么来历?” “这说来话就长了,这个郑家在我们丽江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我们丽江城里本来有两个大姓,木姓、和姓。别的姓氏在我们这里其实是很难发展起来的。” 罗隐点点头:“是,我听说了,官姓和民姓。” “对的,这郑家能在我们这发达,主要是历代都娶我们木家土司的女儿为妻,郑家比我们的土司家都豪富,这么多年运气却都特别好,和历代土司家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郑家有钱,又广结善缘,在我们这势力很大也很得民心。” “这郑家原来还是个人物。” 苏三心想,怪不得那几个警察一见郑二少爷立马就俯首帖耳的,原来这郑家在丽江城竟然这么有势力。 “这郑家还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历代只有男丁没有女儿,号称九代无女。” “九代无女?九代都没有一个女儿?” 苏三皱着眉头,觉得哪里不对。 “是,九代都没有一个女儿,奇怪吧,有人说是他们家没有女儿,守得住财,这才能发达兴旺几百年,还编排一句俗话叫做什么九代无女,兴旺发达。” “没有女儿就能守得住财,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 苏三听着这种说法很不开心。 “呵呵,这也是我们当地老百姓乱讲的,苏小姐不必当真。” “难道这郑家真的是一个女儿都没生过?” 罗隐也不相信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事。 生儿生女虽说都是命中注定,可是九代只生儿子不生女儿,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 “是,这件事我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 “那这些年,这郑家的客栈可有什么怪事发生?比方说有没有人在那里像我们一样有纠纷,或者有人告他们家。” 局长想了想道:“好像是有,请等一下。” 局长开门喊过一个警察过来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几个警察抱着大摞的档案进来了,放到局长办公桌上就退出去了。 那局长翻找了几本档案,惊喜道:“我就说好像在哪里看到,就是这个,九年前,有人说过郑家有女鬼,也是泡温泉的过路人,说家里女眷被鬼冲撞了,吓傻了。不过这个鬼怪之事不归我们管,也就不了了之了。” “有鬼,是怎么个情况?”苏三急忙问道。 那局长也大方,索性将手中档案递给苏三:“苏小姐,请看。” 苏三也不客气,接过档案,扫视一下,果然笔录中记载着女鬼、黑发往人身体里钻等话,和旺堆说的是一致的。 消失的神族(三十一) “这种鬼怪之类的报案我们警察也没有办法啊。” 木局长一脸无可奈何。 “是,木兄,这点我很明白,其实我公开的身份也是做警探的。” 罗隐适当地向木局长透漏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果然,木局长的眼光更加柔和了,笑着道:“原来咱们不但是同志还是同行呢。” 木局长又和罗隐谈了点过去工作上遇到的事情,故意将时间留给了苏三。 苏三读书向来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趁着这会功夫很快就翻完了两本档案,她发现在民国十七年的时候这个客栈也出过事。一个路过的客商报过案说家中的女眷在郑家的客栈失踪了,档案上还有当时双方的证人证词和签名,郑家客栈那时的老板叫做郑奇。客商声称他是和妻子女儿一起路过此地的,当时妻子和女儿一起去泡温泉。那个温泉叫做女池,只能女人进去,客商一个人就去上街看看当年的茶叶,了解下行情。 傍晚商人回来时却发现妻子和女儿并没有回到客房,他来到女池门口,看到女池已经锁门了。他疯狂敲门,郑家好几个下人将他拖离了女池门外。 商人大叫说明自己是来寻妻女的,于是这木家寨的当家掌柜郑奇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商人提出要进去寻找自己的妻女,郑奇则说女池已经清场了里面并没有人,他的妻子一定是泡完温泉逛街去了。 商人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这样,便出门继续去找,等到晚上回来发现妻女还是没有回来。于是商人又闹了起来,郑奇竟然派人将他赶出了客栈,商人跑到警察局报案,认定妻女是被客栈的人给谋害了。 这次警察出警了。商人拿出大笔的赏金,只要找出他的妻女,但是最终这笔钱还是没有被人领去。 警察将木家寨里里外外搜查一遍,愣是没找到商人的妻女。女池那个院子也没有,一点血迹都没有。 商人的妻女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下,一下子就不见了,无影无踪。 “哼,依我看你妻子一定是趁着你出门谈生意和人私奔了。” 木家寨的老板郑奇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商人大怒,跳着脚指天发誓说自己的妻子非常贤惠绝对不能做出这种事。 “哈哈,那可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做丈夫的一般都是最后知道自己戴绿帽子的。” 一个郑家的下人在一边嘲笑道。 商人怒了,和那个下人厮打在一起。最终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商人的妻女在客栈内出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民国十七年,这一带局势还在动荡中,商人找不到妻子,又投告无门,开始时赖在这里不走,每天喝了点酒就去郑家客栈借着酒劲叫骂,要求郑家客栈还他的妻女,他一口咬定妻女就是被客栈的人害死了。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这个商人被人发现在湖里淹死了。到底是自己喝酒失足落水还是被人推下水害死,城里众说纷纭,很多人背后议论他可能是被郑家害死了,但是郑家一直乐善好施,粥棚子一搭,这点不和谐的声音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苏三将这个案子的记录和九年前的记录对比着看,过去了这些年,郑家的当家人变了,民国十七年的时候当家人是郑奇,现在当家人是郑仁。 苏三将两个一对比,发现了问题,最后的事主签名笔迹是一样的,那个郑字写的一模一样。 按照时间推算,这个郑奇应该是现在的郑家大少爷郑仁的父亲,儿子模仿父亲的笔迹也可以吧? 苏三这样想着,转身看罗隐和木局长聊天已经告一段落,便将自己的发现指给他们看。 木局长道:“父子字迹相似也有情可原,都是一家人,儿子写字时是模仿着父亲来的。 罗隐点点头说:“木局长说的极是,这个情况是很有可能的。只是这两个旧案子都提到了客栈内温泉,一个是说温泉中有鬼,一个是在泡温泉后失踪,旺堆腿上的伤痕我看的清楚,的确是被什么东西缠绕勒成的,他是藏人,为人直率豪爽,且出自西康土司家,断不会像那郑少爷所说是起了讹诈的心,三起事故都指向那个温泉,这未免有些奇怪。” “不错,这事是够蹊跷。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那客栈将温泉里的水都放干了,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木局长倒是个行动派说着就站起身,要去郑家查看温泉。 此刻天已经黑了,罗隐阻拦道:“天色已晚,要不还是明天再去吧。” 苏三这时哎呦一声道:“我们的箱子行李还在那客栈呢,小翠也在。” 木局长问:“你们还有同伴在那里?” “不是同伴,是随身的行李都在,还有马匹。马匹什么可以暂且不管,行李中有很重要的东西。” 木局长摸不清苏三的底细,现在只能证明她是莫明的表妹,但也许表妹只是个借口,从电话中听出莫明对这位苏小姐很是关心,也许这是因为她也承担了某种秘密的任务呢? “既然行李贵重耽误不得,咱们这就取吧。” 木局长说去就去,很快,一辆黑色轿车在木家寨门口停住。 听到下人报告,郑仁微笑着走了出来,抱拳道:“不知木局长到来有失远迎。” 他眼睛一扫,看到苏三和罗隐等人站在木局长身后,郑仁知道一定中间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事情发生,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当没有看到。 “我是来帮这几位朋友取行李和马匹的。” 木局长故意将朋友二字说的很重,郑仁心里一惊:这几个人竟然和木局长认识!这事情可就不太好办了。 虽然内心紧张他还是表现的云淡风轻:“这样啊,行李都在客房中,几位请随我来。” 他在前面带路,边走还边说道:“在这里住的好好的,怎么几位这就要走吗?” 苏三冷笑:“省的再被人送到警察局去。” “哈哈,误会,一切都是误会,郑某在这里向几位赔个不是了。” 郑仁笑眯眯地解释道:“之前郑某因为幼弟受伤六神无主,没想到二弟将事情闹到警察局,一切都是个误会嘛。” 消失的神族(三十二) 苏三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生反感,便故意说道:“那好啊,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二少爷把我们送到警察局的,就叫二少爷出来谈谈好了。” “真不巧,你们来晚了,我二弟从警察局回来就去乡下收租子去了。” 郑仁有点不好意思:“真对不住,总是我这个大哥没教育好弟弟们,给你们道歉。” “这不年不节,又不是年头年尾的,这时候去收租子?” 木局长忽然在一边插嘴。 郑仁一愣,他看着木局长带着人上门已经提高了警惕,但没想到木局长会帮着这些人说话。 这个木局长,过去也收到过郑家的好处,但总是高深莫测若即若离,不像本地的其他官员。他心里暗恨:真是养不熟的狗。郑仁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却不知道在某些人心中升官比发财更重要。 木局长喜欢钱,更喜欢权势,他思忖,这位罗先生身份似乎很高,苏小姐又是莫教官的表妹,以莫教官在保密局的人脉那是能通天的,自己当然要站在这两位这边,至于郑家,一个本地富豪而已,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利益? 权衡利弊,他也就坚定了一定要帮罗隐和苏三讨回“公道”的决心。 “呵呵,这个,我们郑家的田地实在太多,有些地方去年的租子还没有收上来。” 郑仁打着哈哈。 苏三盯着郑仁,此人生的好相貌,气质也很好,看起来就是个翩翩佳公子,但是苏三知道,这是个危险人物。 郑家的事不可能是偶然的。 “那么,郑礼呢?郑礼在家吗?” 苏三退而求其次。 “这个,还真是不巧,三弟跟二弟一起去的。” 郑仁笑笑:“我知道几位一定是气不顺,我这就倒茶请罪,来来来,咱们先喝茶。” 说着将人往厅里让。 “哼,你们家温泉里有鬼,还是先将那鬼抓来才是!” 旺堆等人已经憋了一下午的气了。 在桑吉土司的地盘上,谁敢给他们脸色看,不过一天时间,到了丽江,先是要保护的人差点被闷死了,接着自己莫名其妙受了伤,又被关进警察局,虽然关了不大一会就放出来,可跌面子啊,简直是奇耻大辱。 想到这里,旺堆想都不想,大步就往那个有温泉的院子走。 郑仁急忙阻拦道:“那里已经关门了。” “关门就踹开。” 旺堆一把将郑仁推开,旁边郑家的下人见状呼啦啦围上来,嘴里嚷着:“小子,敢在我们郑家地盘上惹事,不想活了吧?” 罗隐冷笑:“木局长,你们这还真是天高皇帝远呢。” 木局长面子上下不来,怒道:“什么叫你们郑家的地盘!这地盘是国家的,你们郑家口气未免太大。” 郑仁虽然有钱,但还是不想和警察局硬碰硬,便急忙解释道:“下人无状,还请局长大人莫要怪罪。” 这时后面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大哥,发生了何事?” 大家一看,郑礼揉着眼睛,像是刚睡醒,有些发懵。 郑仁已经大怒,却还要压抑着怒气,装作很体贴地问:“你这孩子,今天受了伤,医生不是让你卧床休息不能出来吗?” 郑礼胆怯地说:“大哥,我做噩梦了,越想越怕就出来了,怎么这么多人啊。” 他环视四周,看到旺堆,惊恐地大叫:“啊,这个人,这个人打我!”说着浑身瑟瑟发抖,躲到了郑仁的身后。 林小姐指着郑礼问:“郑大少爷,你不是说小少爷也去乡下了?” “呵呵,我三弟被那个人推倒受了惊吓,医生给他开了药刚睡下不久,我是不想惊动他。”郑仁撒谎被人揭穿毫不在意。 苏三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取走行李和马匹就是。” 郑仁大喜过望,急忙说道:“好的,我这就带几位过去。” 木局长不知道苏三怎么不去看那个温泉了,但也只能跟在他们后面。 先取了藤箱,苏三拍了拍箱子,那箱子里有一声细微的响动,苏三知道小翠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苏三蹲下身子的时候,低声对林小姐耳语几句,林小姐点点头说你放心吧。 这边苏三拎着箱子走出来,旺堆等人已经牵着马过来了。 木局长看着马匹,赞叹道:“到底是西康过来的,这马真不错。” 林小姐忽然用藏语说了几句,旺堆和那几个保镖忽然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就跑。 这些西康藏人从小就长在马背上,动作极为快速。 罗隐见他们上马,瞬间明白了苏三的算计,笑了笑:“你啊,淘气。” 没等其他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三匹高头大马已经冲了出去,直奔那个女池的院子。 郑仁迅速明白过来,大叫一声:“拦住他们。” 可是已经晚了,那马跑的极快,这又是黑夜!路上的人纷纷躲避,有客人惊恐地问:“出事了吗?是强盗杀来了吗?” 郑仁指着下人喊道:“开枪啊,快点开枪!不能放他们……” 不能放他们去哪里,郑仁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大家心知肚明。 木局长也不由皱紧眉头:看来那个池子果然有些古怪。 事发突然又是黑夜,三匹马已经冲到女池大门外,旺堆见大门紧锁,索性双手一撑,在马上站起起来,腾地跳上了围墙,蹦了进去。 另外两个藏人如法炮制,也跟着跳进院子。 这时众人也来到院外,郑仁气恼地指着院门喊道:“木局长,他们这是做什么?” “呵呵,郑大少爷,不要生气嘛,这几位也是想一探究竟,若这池子真有古怪,彻底查明白也是好事一件啊。” “这是私闯民宅!” “郑大少爷,郑老板,我们可是住店付过钱的,做为客人怎么能叫私闯民宅。”罗隐指着那大门道,“他们已经进去了,不如就将大门打开,让大家都看看吧。” “啊!鬼啊!” 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旺堆的声音:“老天,那是什么东西!” 木局长听到里面有变,索性举枪对着大门上的锁头就是一枪,火光四溅,大锁头哗啦一下掉下来,几个警察一推大门,举着手枪和手电就往里冲。 罗隐挡在苏三身前,低声叮嘱道:“不可轻举妄动,跟在我后面。” 苏三手里的箱子晃了晃,她抱起箱子,贴耳过去,小翠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她说道:“那里面好多女孩子,小女孩,好多小女孩啊。” 消失的神族(三十三) 围墙里面是一个温泉池子,旁边遍种花树,蔷薇丛和玫瑰丛非常茂密,将池子包围,形成天然的栅栏,旁边是质朴的小木屋,这里本该是一个静谧所在,但是现在,却令冲进来的每个人都浑身发冷。 旺堆趴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嘴里喊着:“走开,走开!” 另外两人,一个坐在温泉池子里,那池子里的水竟然都已经放光了。 另一个则靠着池边的大石头,警察们都举着手电,能看到靠在石头上的那个人满脸都是血,一只手捂着眼睛,不住哀嚎着。 “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情景太过诡异,木局长用手电扫视一周,其他警察也跟着扫了一圈,周围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异常。林小姐走进那个哀嚎的藏人,用藏语问:“你怎么了?眼睛怎么了?” 那人嚎叫着:“头发,头发进我眼睛里了,到处都是头发。不,不是头发,是鬼,都是鬼。长发女鬼!” 林小姐掏出手帕,让他擦脸上的血,然后低声对苏三和罗隐转述了那藏人的话。 木局长走上前,检查了那藏人的伤势。 说来奇怪,这人看着满脸都是血,可是扒开他的眼皮,看着眼睛里却一点伤都没有,那血都是从哪里来的? “你哪里受伤了?” 他问。 那个藏人指着眼睛。 “眼睛什么问题都没有。”木局长肯定地说。 那藏人试探着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也愣住了:“不对啊,刚才明明有头发钻进去了。” “头发钻进眼睛?怎么可能!”木局长认为这人再讲神话。 苏三则摇摇头道:“旺堆也说腿是被头发伤到的。” 郑仁命令下人道:“将灯笼都点起来,给木局长看个清楚。” 苏三走到池子边,坐在池子里的那个人已经被同伴拉了出来,只是这人眼睛瞪得老大,神态木然,像是被吓傻了,一问三不知。 林小姐用手按着旺堆的肩膀,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念什么经文。过了一会,旺堆看着状态好了很多,这时郑家的下人在温泉池子周边的花树上和小木屋的都挂上了灯笼,亮如白昼,能清楚地看到小院子周围的一切。 旺堆环视周围,看看众人,又看了看那个放干水的温泉池子,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指着那池子道:“刚才我们进来,就看到周围黑乎乎的,往池子走,借着月光看到水都不见了,我们正奇怪,忽然从那池子里冲出来一缕头发,他正弯着腰看池子,那头发就直冲向他的眼睛。” “那么黑,你们怎么就能断定那是头发?”郑仁在一边不冷不热地问一句。 “有月光,总能看到点,再说我们的手也碰到那东西了啊,摸起来就是头发,和我下午看到的是一样的。” 旺堆说着摊开手,只是他的手上没有一点的伤痕,皮都没有擦破。 “既然碰到,怎么不见痕迹?你腿上不是还有伤吗?” 郑仁问。 “那,那大概是那头发直奔他的眼睛去的,我伸手摸到也没有受到伤害。” “可是他眼睛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啊。” 木局长看着旺堆若有所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我说的句句是真,我们西康人是不会说谎的。” 丽江和西康相邻,木局长当然知道西康人的秉性,他现在也倾向于旺堆等人是没有说谎的,但是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几个警察在池子里翻找半天,纷纷报告道:“局长,下面什么都没有啊。” “郑大少爷,为什么要放干这温泉池子的水呢?” 罗隐绕着池子走了一圈,看到这温泉是从外面引来的活水,将饮水的管子堵上,再将池子里的出水口打开这水就放光了。 “自然是这位兄弟说被池子里的东西勒到了,我想总要给他个交代嘛,在你们走后……” “是被押走后。” 苏三在一边冷哼一声。 “呵呵,你们走后我就叫人放干了水,当然这池子里什么都没有,那位兄弟也许是路上伤到,自己并没有发现,一泡温泉,水一热那伤口就疼了,便以为我们这温泉池子里有什么。” 郑仁笑眯眯地解释道。 “那他的眼睛呢?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苏三指着那个满脸血的藏人问。 “这几位进来时,院子里可是没有别人的,天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这脸上眼睛上都不见伤口,那血能是哪里来的呢?也许是跳墙的时候摔到了,碰到了鼻子。” 郑仁分析道。从苏三的角度看,他的解释很无耻,纯粹是狡辩,但是在木局长看来,这种情况是可能发生的。 旺堆他们三个人进来时,此处再无旁人,西康人大部分是比较耿直不说谎,但不表示每个人都这样,特别是郑家刚得罪了旺堆他们,这些人在西康境内横行无忌惯了,咽不下这口气故意用办法诬陷郑家客栈也有可能。 罗隐将木局长沉吟,心知他可能是有点被说动,在旁边轻轻干咳一声道:“木局长,这池子里的怪异咱们先不说,这个木屋,下午也出事了,差点出了人命。这可是我亲眼所见。” “哦,这样,那我要看看这门有什么玄机。” 木局长带着人打开了木屋的外门。 郑仁急忙说道:“那扇门是日久失修,受潮了,已经被运走去修理了。” 果然,打开门就看到里间的那扇拉门不见了。 罗隐指着里间道:“这门卡的很严实,不知道过去可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这个桑拿室的门一旦打不开,是会闷死人。” “没有,绝对没有,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呢。” 郑仁嘿嘿一笑:“几位这看也看过了,我这客栈对诸位没有任何隐瞒。” “我有个想法。” 苏三走到桑拿室前,盯着郑仁说:“民国十七年,一个姓王的商人报案说妻女在木家寨泡温泉后失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呢?现在看,最大的可能是门被卡住的情景怕是出现了不止一次,我够幸运最后无事,那个商人的妻女却没有这么幸运,被闷死在桑拿室内,随后被客栈的人发现,怕担责任,偷偷将尸体处理了。” “不可能那件事根本不是这样。” 郑仁急了,脱口而出。 那件事!苏三笑了一下:“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郑大少爷,那时你还没出生吧。你怎么知道那件事不是这样?” 消失的神族(三十四) “那自然是早年听我父亲讲过这件事。我父亲说那人是妻子与人私奔了,却诬陷我们客栈。后来那商人伤心过度,患了失心疯,精神出现问题,掉河里淹死了。唉,想想他也是真可怜。只是我们客栈好好的遭受这无妄之灾,我父亲后来一直觉得很遗憾,多次和我提到,若知道那客商后来会这样死去,他一定会将那人留在客栈,派人看守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郑仁这话说的果然够仁义。 木局长已经被苏三的大胆推理惊呆了。 这样一看,前面的两起旧案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九年前报案说泡女池温泉撞见了鬼,那么很有可能也是因为门被卡住,吓得惊慌失措,语无伦次,以为遇到了鬼。而民国十七年那次,极可能就如苏三所说,商人的妻女因为门被卡住闷死在桑拿室,郑奇为了隐瞒真相藏起了尸体。 “民国十七年那个案子,当时也是有这个桑拿室的。” 苏三指着小木屋。 郑仁摇头笑道:“苏小姐,不要编这种故事了,好了,我认栽,都怪我二弟鲁莽,实在对不住,若有什么要求提出来大家商量,郑家愿意赔钱赔礼,几位意下如何。” 苏三相信小翠说的不会有假,是以认定这院子里曾经死过人,还不止一个。现在看来这个郑仁,相貌清俊,内心却够阴险,故意将事情往他们报复发泄怨气上引导。 警察们在女池周围和木屋里搜寻一圈,一无所获。木局长和罗隐商议后,只能无奈地挥手说撤。 苏三他们是不能住在这里了,罗隐拎着苏三的藤箱,走在前面,林小姐扶着神情恍惚的旺堆,剩下几个藏人牵着马,一行人默默地往外走。 一路上,郑仁还在不住地摇橄榄枝,提出大家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房钱分文不要。 林小姐冷笑:“还住在这里?谁会嫌命长?” 郑仁笑而不语,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在众人眼中更是恨得牙根痒。 明知道这个客栈有问题,女池也有问题,可是什么都查不到,奈何! 穿过石子路就要走出客栈了。 苏三忽然眼前一亮,喊了一声停。 众人停下来,木局长问:“苏小姐,又有什么发现。” 郑仁见苏三目光炯炯盯着石子路,想到郑义已经将这路下的东西挪走了,也不担心,好整以暇抱着胳膊看着她,微笑道:“苏小姐还真是个女神探啊。” 语气不无揶揄。 苏三指着那路道:“我曾经在这里捡到一个银针,那根针不是缝衣针,也不是针灸用的,有人告诉我那叫锁魂针。” “不知是哪位高人告诉你的呢,苏小姐?” 郑仁眼睛微微一眯。 “自然是见多识广的世外高人。” 苏三故作高深莫测。 “哈哈哈……” 郑仁大笑起来,笑的直不起腰来:“苏小姐,你说的那位见多识广的世外高人恐怕就是舍弟吧,郑礼是个小孩子,总爱胡说八道,孩子的话是当不得真的。” “你错了,第一个告诉我这个是锁魂针的人并不是令弟,不过我也不觉得孩子的话不能当真,童言无忌这个词大家都很熟悉。郑礼在看到我捡到的那根针后表现的非常惶恐,一再叮嘱我将那针扔了,说那是个凶险之物。最后这根针被林小姐不小心掉到了女池中,接着旺堆就被不明生物攻击了。” 苏三一口气讲完,林小姐感激地看了苏三一眼,感谢她说自己是无意中将针掉进女池,毕竟旺堆等人对那个女池满满怨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小姐不想一路上和他们再生龌龊。 “苏小姐讲故事的确是好手,走在路上捡根针都能讲的有声有色,在下佩服。” 郑仁依然胡搅蛮缠。 苏三指着自己站的地方道:“我就是在这个位置发现了那根针,我们不妨往下挖一挖,看看下面有什么。” 木局长虽然认为苏三是小题大做:到底是个女人,走在路上捡到根针就开始胡思乱想。但对方是莫教官的表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于是木局长看向郑仁:“拿铁锹来。” 几个警察也是腹诽多多,认为苏三没事找事,可局长发话,不得不继续搜查。 郑家下人送来铁锹,警察们懒洋洋地接过。 罗隐见状走上前去拎起一把锹,从没做过这些事的大少爷,直接就挖了起来。 挖几下,嘎嘣一声,原来这路都是石子铺就的,用铁锹真是没法挖。 林小姐过去在家做过活,知道其中道理,便说道:“还是拿个洋镐过来吧,这种石子没法用铁锹的。” 郑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忙乎,听他们要镐,便叫下人去拿,嘴里还说着风凉话:“苏小姐喜欢异想天开,大家也陪着她闹,真叫郑某见识了。” 几个藏人力气很大,拿起洋镐一顿刨,很快苏三指着的地方就被抛出一个坑,已经见了土,可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能没有尸体呢?苏三蹲下身子,不相信地睁大眼睛看着那土坑。 罗隐也蹲下身子,低声问:“你想找什么?” 苏三在他耳边道:“尸体,我能确信那针上是尸体的腐臭味,这里一定有尸体。” “一下午的时间,他们可以转移走的。” 是的,苏三想到这里忽然低下头,脸几乎要贴在泥土上。 过了一会,苏三站了起来,拍打一下膝盖上的泥土道:“木局长,这地方泥土里有很大的腐臭味,我怀疑这里曾经有尸体,还不止一具。” 郑仁哈哈大笑:“苏小姐,你该去写小说。” 罗隐一直蹲在地上一点点搜寻着。 他相信苏三的感觉。于是他完全不在乎泥土的脏臭,伸手在土里一点点摸着。 土粉从他的指缝里一点点落了下来。这时他眼前有一点点白色一晃,什么东西从土粉中掉了下去。 罗隐急忙扒开掉下去的泥土,一段细细的骨头显现在眼前。 罗隐如获至宝,站起来举着那一点点骨头道:“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一小截指骨!婴儿的指骨!” 消失的神族(三十五) 婴儿的指骨! 木局长急忙从罗隐手上接过那一小段骨头,在手上仔细检查一番,惊喜道:“真的,真的是小孩子的指骨,这样看,这还是初生不久的婴儿。这里,曾经埋过婴孩!”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郑仁。 他看看大家摇摇头道:“这个还真不清楚,这是客栈,来往的人那么多,真有人在这里偷偷生下婴孩埋了的也有可能。都怪我管理不严,以后一定会严格管理。” 两句话,他就将事情摘的干干净净。 苏三冷笑:“郑大少爷真会说话。” 郑仁还是一副谦逊样子:“过奖,我只是说出我所知道的事情罢了,我们家这几年可没有什么小婴孩,我……还未成婚。我父亲去世十多年了,这城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家只有兄弟三人。” “你又如何得知这婴孩是这几年埋下,而不是之前的,或者说是你父亲在世之时的呢?” 木局长盯着手心里的细小指骨,若有所思地问。 “这个,自然看那骨头颜色看着像是新的嘛。” “郑大少爷眼神真好,月光下都能看出那么小的骨头颜色。” 苏三讽刺道。 郑仁却一点不觉得尴尬,指着那个土坑道:“看苏小姐刚才说那里泥土气味腐臭,这个气味反正我是闻不到的,相信各位也都没有闻到吧?” 他环视一周,旺堆等藏人性情直爽,连连点头。 郑仁笑了一下:“那就是了,别人都闻不到的气味苏小姐你能闻到,那骨头上的颜色你看不到我能看到,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好,妙,果然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郑少爷聪明。” 罗隐拍了一下沾满泥土的双手,故作惊叹。 “谬赞、谬赞。” 郑仁还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 真是气人!这个人太可恨了! 既然在这里发现了指骨,木局长便命人继续挖下去。 几个警察忍不住横了罗隐一眼,心道这人太多事了,这下可好,晚上不要回家了啊? 郑仁命令下人道:“快把灯笼都打起来,给警察先生们照亮。” 这时别的客人看到这边大张旗鼓开挖,有人探头探脑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警察办案,闲杂人靠边站啊。”木局长大手一挥。 其中有个客商也是个脾气大的,高声叫喊道:“到底发生何事?下午挖完了晚上挖,闹哄哄的还叫不叫人睡觉!” 郑仁闻言,眼睛恶狠狠地瞪向那客商。 这个郑义!下午叫他小心着点,他说住客都出去了没人发现,看看,这不就被人发现了! 苏三迅速问道:“这位先生,你确定下午也有人来挖这里?” “是啊,下午这院子的人都出去了,我吃坏了肚子,一个人在屋里躺着,就听着外面有挖土的声音,趴窗子一看,是二掌柜的带着几个人在挖地。这怎么挖个没完啊,什么时候能挖完?”那客商很不耐烦。 “胡说八道,我二弟下午去乡下收租子去了,你怎么能看到。” “呵呵,大掌柜的,我老吴也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无缘无故诬陷你们作甚?我清楚地看着二掌柜的带着人挖地,后来二掌柜带人去了后院,等再出来的时候是你那幼弟扶着,还满脸血呢。” 郑仁张目结舌。 木局长嘿嘿一笑:“郑大少爷,说说吧,怎么回事?” “都是我的错,和我大哥无关。” 郑二少爷郑义由郑礼扶着缓缓走来。 此刻灯笼挂起来了,周围灯火通明,苏三仔细看了看郑义的脸,上面并无外伤,他那一脸血是怎么来的呢? “都是我的错,我曾经在这里埋过一个婴孩。” 郑义坦白道。郑仁面无表情,幼小的郑礼则抬头看了郑义一眼,接着迅速低下头去。 “你埋了一个孩子?为什么?” “是我,是我一时冲动,和家中一个丫鬟生了个孩子,没想到孩子生下来是死胎,我就顺手将她埋在这里。” 苏三指着石块和泥土道:“顺手?郑二少爷,你这顺一下手,劲还真不小,这里上面一层石子,我们刚才用铁锹都没办法挖,需要用洋镐刨开。” “这个,这也是没有办法,那个孩子出生就是死胎,有懂的高人说这是天生的鬼婴,是来讨债的,会给郑家带来不幸,必须埋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让人践踏才能消除她的戾气,将她超度,我当时吓坏了,没敢和我大哥说,趁着深夜将孩子埋在这里。” “那锁魂针也是你扎上的咯?” “对,是我做的,那高人教我说用这个东西,可以锁住鬼婴魂魄不做坏事。然后我扎针的时候被我三弟发现了,他吓坏了,问我是什么,我就告诉了他,所以三弟一看你捡到此物就叫你扔掉。” 苏三差点要为他鼓掌。 这瞎话编的真好天衣无缝啊。 木局长也半信半疑地盯着郑义,罗隐则问:“那你一脸血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锁魂针脱落了,担心被人发现,就带着人将那婴孩从这里挖走,埋到后院,当时心里越想越难受,神情恍惚撞到门上,碰伤了鼻子,是以满脸是血。” “好,一气呵成,这事都被你给讲圆满了。” 罗隐拍了几下手:“郑二少爷,故事编的真好。” “不敢编造,都是真事,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愿意承认责任。” 木局长冷笑:“你的私生子,生下来是死胎,埋在自家院子里了。你要我怎么处理?” 是啊,在大部分人心中,孩子是父母的附属品,别说埋个死胎,哪怕是父亲杀死子女,警察局也要酌情啊。 “带我们去看看那具婴尸。” 木局长指着后院:“二少爷你带路。” 郑义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闪过惶恐。 他接着看向郑仁:“大哥,这个……” “既然木局长叫你带路,你就带他们看看吧,你怎么不早点说,竟然还将死孩子埋在家里。你啊你啊,真想不到能做出这种事。” 郑仁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郑义只能在前面带路。 众人跟着他往后走,在后面花园的一棵老柳树下停住,郑义指着柳树道:“就埋在这里。” 木局长一挥手,警察拎着铁锹就开始挖起来,很快,一具小小的婴儿骨架显露出来。 郑义满脸泪水,跪在地上呜呜呜哭了起来。 郑仁则一脚踹向弟弟:“你做的好事!” 就在那一刹那,苏三捕捉到郑礼的眼神,他盯着自己的大哥目光中充满惊恐。 他怕郑仁。 消失的神族(三十六) 郑义承认自己埋了一个死胎。 他的孩子,生下来还是死了,他埋在院子里没人能说什么。 木局长查看了那具小小的骨架,肌肉基本都消失殆尽了,头部还有点柔软的头发,看情况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这么小,也无法根据耻骨结合处辨别男女。 “是个女婴。” 郑义低声说道。 “郑礼,你来说,真的是这样吗?”苏三盯着郑礼,那孩子躲在郑义身后,紧紧地抓着郑义的手。 “是,是这样,二哥不叫我说。” 郑礼说这话时,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郑仁。 苏三心里有了主意。 这兄弟三人只有最小的郑礼能说点真话,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心机。 但是怎么能独自询问郑礼呢?他是个孩子,那兄弟二人是断不会答应的。 “既然郑义已经承认了,我们也没有必要抓着不放了,咱们撤吧。”罗隐对木局长耳语几句。 木局长点点头,大手一挥:“撤。” 走之前还对郑仁说:“虽说这孩子是你们家的,也不能随便埋,明天还是送到坟地去吧,都像你们这样,那就乱套了。” “是,一定改葬,哎,我是真不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好好教训舍弟,真是不省心啊。” 走出大门,苏三回头看去,古色古香的木头门楼,灯笼中烛火跳跃,木家寨三个字一明一暗的,很有点诡异。 这个院子里啊,到底埋葬了多少秘密。 木局长将他们一行安排进一家干净的旅馆,又命人在附近饭馆叫上两桌席面。 “木兄,你对此事怎么看?” 坐下喝茶时,罗隐问道。 “郑义的话不可信。” 木局长是特训班高材生,眼光很毒。 “不错,郑义一个弱冠少年,不惜自污来息事宁人,这其中恐怕会有更大更可怕的内幕。” “那土坑的气味,不可能只是埋过一具婴尸,我怀疑那里面曾经有多具尸骨。” 苏三看向木局长:“应该在郑家彻底查找一下,一定能挖到更多。” “不着急,这天才黑,打草惊蛇,已经惊到了蛇,若是还有尸体,郑家当然要想办法都运出去,他们可害怕我们再杀个回马枪回去搜查呢。” 罗隐笑着倒上一杯酒:“借花献佛,这杯敬木兄,我有预感,我们将揭开一件大事。” “我也有这样的预感,这个郑家不简单啊。来,来,罗兄干了。” 另一桌的那几个藏人和警察,已经大吃大喝起来。 旺堆此刻基本恢复了神智。在一边说道:“我是不会看错的,那池子里忽然冲出的就是头发,女人的头发。” “对呀,我也清楚地看到那头发都扫到多吉的眼睛上了,多吉,可是你那眼睛怎么一点看不出流血呢?” 另一个藏人也说道。 那个叫多吉的一直低头不语,旁边一个藏人拍了他一下道:“你怎么样啊,见鬼了以后就这样。” 那多吉被人这么一拍,忽然啊地一声尖叫,声音尖细像是个女人。 旁边的人被他吓了一跳,旺堆怒道:“鬼叫什么,你想吓死人啊。” 多吉猛地抬起头,满眼通红,看着旺堆嘻嘻嘻笑了起来。 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身体里忽然发出小女孩一样的笑声,这场景很是骇人。 几个藏人都站起来,旁边坐着的警察甚至拔出枪。 “多吉,别闹了。”旺堆站起身,走到多吉面前。 多吉眼睛赤红,盯着旺堆,忽然脸上抽搐几下,恶狠狠地说:“扎我?用针扎我?” 旺堆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谁拿针扎你?” 苏三他们一桌的人也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林小姐见多识广,惊道:“这是被邪灵附体了吧?” 说着打了几个手印,嘴里念念有词。 她过去跟着老活佛,学会了点法术皮毛。 却没想到这边一念经,多吉更厉害了,用力将桌子一掀,站起来就开始哭。 一个藏人道:“喂,多吉,好好的一桌子菜被你毁了,你哭什么?” “我疼。” 多吉委委屈屈地瘪着嘴,一个粗糙的汉子脸上流露出这样娇羞神情,大家都觉得有点浑身发凉。离着他近的几个人,一想到林小姐说的邪灵附体,纷纷往后退去。 “你眼睛疼对不对?” 苏三问。 多吉听到这话,微微愣了一下,过一会指着自己的眼睛,像是个委屈的孩子:“疼,眼睛疼。” 说着他伸手就伸向自己的眼睛。 苏三急忙低头不敢再看,这时就听着众人一声惊呼,苏三抬起头来,吓得呀了一声,紧紧地抓住了罗隐的胳膊。 只见多吉竟然从眼睛拽出一个线头样的东西,接着越拽越长。 旺堆惊呼道:“佛爷呀,那是头发!” 不错,那就是头发,那头发越拽越长,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苏三忍不住问:“这头发怎么会这么长?” 多吉格格格轻笑几声:“那是因为,这是好多人的头发呀。” 他的声音脆生生的,像个小女孩。 林小姐不说话,继续默默念经。 多吉忽然看向林小姐,嘴里嘟囔着:“我不信佛爷。” “那么你信什么?” 苏三故意问。 多吉转过头瞪着苏三:“我什么都不信,信也没用,没人帮我,帮我们,我们没有办法活下去。” 说着又用力一拽那头发,他忽然嗷地大叫一声,疼的晕倒过去,手里还拎着一根很长很长的头发,上面吊着一颗眼球,血从空洞的眼窝中流了下来。 大家都吓了一跳,等明白多来,木局长大叫:“找医生,医生!” 林小姐走上前道:“我这有喇嘛给的秘药。” 她掏出个小小的瓷瓶,在多吉流血的眼窝里倒了点白色的粉末。那粉末倒上去显然是很疼的,昏过去的多吉虽然没有醒来,脸上很明显地抽搐几下,嘴里发出丝丝的声音。 “这是止血止疼的药。” 林小姐解释道。 看着多吉,苏三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拉了罗隐一下,示意他低下头来:“那个客人说看到郑义满脸是血,可是我们看到的郑义脸上并没有伤痕,如果客人没说谎,郑义有没有可能是和他一样?” 她指着多吉。 罗隐点点头:“不错,如果郑义也是被那些东西扫到了眼睛,怕是现在也该发作了。” 消失的神族(三十七) 凌晨时分,太阳还没有出来,东方有淡淡的鱼肚白,街道清冷安静。 木家寨的匾额旁灯笼晃来晃去,忽明忽暗,趁着周围格外阴森。 前面大门口鸦雀无声,也没有人影,一切看着都很正常。 后面的门悄然开了,一大一小两个黑影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远远看过去,大的脚步踉跄,小的扶着大的。 这俩黑影往前走了一会,绕进一条巷子。一个孩子的声音:“二哥,这个时间哪有医馆能开门啊。” “有啊,怎么没有?正经的医院,我们已经有一个同伴在那住下了,你要不要去?” 罗隐和苏三从巷子一角闪出来,郑义暗道一声不好,拉着弟弟扭头就跑。 “郑二少爷,这是要去哪啊?”木局长站在巷口,似笑非笑。 郑礼叫道:“二哥,咱们上当了。” 郑义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拉着弟弟,低声道:“我随你们去,千万别叫我大哥知道,否则……否则我们兄弟会没命的。” 兄弟二人被带到了警察局,期间郑义一直捂着眼睛,苏三问:“里面可是有头发长出来了?” 郑义没吭声,郑礼则惊道:“你怎么知道?” “一样啊,我们有个人也是这样的症状,然后……” 苏三故意冷冷地说:“那头发越来越长,最后噗通一下,眼珠也被头发带出来了。你们郑家到底养的什么妖怪?害人害己!” 郑礼闻言吓坏了,紧紧搂住郑义的胳膊:“二哥,怎么办?他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他是谁?” 罗隐问。 郑礼看了哥哥一眼,欲言又止。 “郑义你要明白,现在遇见的事情已经不是你自己能解决了的,晚上你讲的那些事,那具婴儿尸骨的故事,我是一点都不信,还是说真话吧。” 木局长一把抓住郑义捂住眼睛的那只手,用力一拽,郑义凄惨地大叫一声,那只受伤的眼睛显露出来,上面赫然是一根长长的黑发。房间里没有开窗,并没有风,可那黑发却像有生命一样,左右晃动着,甚至还向前努力探了一下,这样一伸展,郑义就疼的大叫一声。 “这些是什么,郑义,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苏三虽然刚才故意刺激郑家兄弟,此刻看到面目清秀的郑义变成这幅样子,心里有些不落忍。 郑义紧紧地咬着嘴唇,看得出来他眼睛很疼。 “二哥,说吧,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我不想你被他害了。”郑礼看着哥哥备受煎熬,实在忍不住了。 “郑礼,从你提醒我扔了锁魂针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二哥还有我们那个同伴的眼睛里怎么会钻进头发,而且那头发还像是有生命的样子。” 郑礼看看郑义,知道他已经默许,挺了挺胸脯说道:“一切都因为那锁魂针引起的。” 苏三一愣,看向郑义,后者对她苦笑一下:“不错,苏小姐,这一切都是因那根针。” “正如苏小姐你所怀疑的,那根针就扎在婴孩尸体上,不是一具尸体,而是很多具,那些尸体就埋在那条石子路的下面。”郑义捂着眼睛,叹口气。 “很多婴孩?哪里来的那么多婴孩尸体?”木局长眉头紧皱,猛地一拍桌子,“莫非你们郑家在贩卖婴孩?” “不!不,不是贩卖婴孩。” 郑礼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 “你们可曾经听过洗女?”郑义幽幽地说道。 罗隐和木局长对视一眼,目光中都充满了茫然,这是什么东西? 苏三在一边解释道:“洗女源于风水说,说某家风水不好,要洗女几代,当然到底洗几代还要听风水先生的,一开始是后世几代头胎女孩都不能活下来,后来也有的人家走极端,每代所有女孩都不能存活。这件事比较出名的就是曾国藩的母亲江氏的家族。” 原来这江氏家族原籍江西,后来迁到湘西,到第十二代的男主人名叫江嘉爵,康熙十年病故,卒年五十岁。按照当地的习俗,人死要请风水先生卜一块墓地安葬,以图后代兴旺。不知道是江嘉爵死的突然,还是别的原因。江嘉爵死后没有请风水先生相“阴宅”,安葬在湘乡二十都上山田冲仙人山的“仙女袒护”。风水先生说:此仙乃处女,安葬在此的人户要洗女九代,即后世九代头胎女孩都不能活下来,江嘉爵至江沛霖(曾国藩外祖父)共六传,繁衍了二十八个男孩,却没有一个女孩活下来。 听苏三讲完这个故事,木局长问:“那曾国藩的母亲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江氏出生后,她的父亲江沛霖直接将她扔到床下,想着刚出生的婴孩没人管一定会冻死饿死,没想到第二天江氏依然活着,她父亲动了恻隐之心,就没有继续将这个孩子弄死,长大以后江氏嫁给了曾家,生了曾国藩。” 罗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也太可怕了,总是自家的骨血,就因为是女孩,生下来就要弄死,何其残忍。” “是啊,靠这样发家,就算真的飞黄腾达,良心能过得去吗?伤天害理啊。” 木局长也感叹道。 郑义说道:“所以现在我被报应了,这头发就是那些婴孩的怨恨所化。” 他继续讲道:“我们郑家也已经洗了九代,到我们这代就是第十代了。我们郑家的洗女比苏小姐所讲的江家还要可怕,所有的女婴生下来后要用锁魂针封住七窍,然后活埋在那条石子路下,任人踩踏。” “天,这又是为了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害死女婴,还要任人践踏! “是为了续命,为了青春永驻,我们郑家每一代都有这样一个家主,这个家主可能活了两代也可能是三代,年逾百岁也如少年人无异。这样的九代算下来,其实是别人家的十多代了。” 苏三想到郑礼看向郑仁的目光,忽然眼前一亮:“难道,你大哥郑仁其实就是你们家的家主,他并不是你的亲哥哥,可能是你的父亲或者祖父?” “对,他其实是我们的父亲。” 消失的神族(三十八) 大哥是父亲!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苏三看向郑礼,这个孩子眼光清亮,点点头说:“是的,他并不是我的大哥。我们真正的大哥,被他清除了。” “清除了是什么意思?”苏三心中隐隐浮起不详的预感。 “我们真正的大哥在十三岁时生了场大病,我们丽江的医生都没有办法,被他送到了昆明的大医院,命是保住了,可大哥的耳朵听不到了。后来回来没多久,他说带着大哥去成都看病,这一去大哥就再没回来,后来我才知道,我们郑家是后代是一定要完美无缺的,只有聪明伶俐好相貌的才能留下来。大哥就这样被他给……害了。” 郑义说到这里,眼泪落了下来。 这时,他忽然松开捂着的手,苏三以为他眼睛又疼了,便问道:“是不是眼睛疼?” 郑义摇摇头,指着自己的眼睛道:“好像轻一点了,不像方才那么疼。” 郑义坐着,郑礼站着依偎在他身边,闻言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发现那头发似乎短了一点。 “好像是头发短了呢。” 郑礼说。 “你说这是你姐妹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木局长本不信什么怪理论神的事情,此刻,看着一根头发在郑义眼中晃来晃去也觉得浑身都是寒意。 “那些婴孩任人践踏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就要移走。” 罗隐恍然大悟:“是挪到了女池里?” “这些代下来,我们郑家死了无数的女婴,郑家发达后,历代娶得都是木家的女子,可是郑家夫人却都不长寿,你们知道是为什么?” 郑义满脸悲愤,郑礼也揉了一下眼睛,要将眼泪揉回去。 罗隐和木局长对视一眼,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苏三是女性,能体会到女性敏感的内心,点点头说:“我猜历代的郑家夫人都是因伤心过度去世的。” “是,郑家和木家世代联姻,那些木家女子嫁过来生了女孩才知道郑家还有这样残忍的传统,苦苦哀求也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又被威胁,不能将郑家的秘密讲出去,时间久了长期压抑,便年纪轻轻郁郁而终。她们死了,郑家的家主便不再娶妻,只娶妾,因为那些妾都是穷人家的女儿没有根底,好控制,一代代的郑家家主就这样生下无数女婴,每个女婴出生后都被用锁魂针钉入七窍,活埋进石子路,让人随意践踏。这样践踏够八十一天后再移入女池下面去。” “那柳树下的婴儿尸骨很明显不是只死了八十一天的啊?” 罗隐问道。 “那是因为,他命令我将石子路下的婴儿尸体挪走,我挪走后担心事情被人发现,就在池子下面寻了一具年久的尸骨埋在柳树下,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郑义苦笑:“费尽心机,最后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那为什么说是一切都是锁魂针引起的呢?” 苏三对这句话耿耿于怀。 因为毕竟是她捡到的锁魂针,郑家兄弟说一切都是因锁魂针引发,这让苏三很是郁闷,好像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似的。 “我看到你拿着锁魂针,一再叫你扔掉,可是你竟然将那针扔到了女池里!” 郑礼说到这里,小脸气的通红。 苏三急忙解释:“不是我扔的,是林小姐捡到那根针,她听我说锁魂针什么,觉得不是好东西,就随手扔掉了,谁知道那东西不能扔到水里啊。” “不是不能扔到水里,是不能扔到女池里。” 郑义解释道。 罗隐听了这一会,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针和女池下的尸骨有某种联系。” “对,女池下面的女婴尸体太多了,每一代都要埋下去好几具,现在能有近百具。这些尸骨被锁魂针封住了七窍,接着被人践踏,最后被埋入温泉下面,婴孩虽然化成了尸骨,可是她们的怨气却越聚越多,那根锁魂针是上个月埋下去的女婴身上的,不知怎么出来了。那针带着女婴的怨念,被扔进女池后唤醒了那些积攒的怨气,于是引发了婴灵们的反击。这头发就是她们的,她们活着时候没有办法长大,死去了,在未知的世界徘徊,永远不能进入轮回。” “不能入轮回?”苏三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连死了都不能入轮回呢? “那是因为锁魂针曾经封闭了她们的灵魂,躲过了八十一天,所以她们就成为天地间无处可去的孤魂,被压在温泉池子底下,每天还要看到那么多的女人来泡温泉。有时候会出现点纰漏,出现波动,她们就会出来释放怨念。你带着锁魂针,引起了她们情绪波动,于是她们卡住了拉门,想将你们闷死在里面。” “果然是这样,那过去报案的商人妻女也是这样死的?”罗隐恍然大悟。 “对,当初那件事是我们的父亲郑奇,哦,也就是现在的郑仁摆平的。他后来讲过,那对母女被闷死在里面,为了息事宁人,他便将那母女的尸体也埋在了女池底下。” “郑奇和郑仁是同一个人?” 木局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能有这么诡异的事情?真正郑家大少爷其实已经因为残疾被“清除”了,也就是被自己的父亲害死了;随后,郑奇代替了郑仁,成为郑家的大少爷!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我们郑家的洗女能带来家门兴旺,也能让历代的家主永葆青春,当然,家主只能有一个,其他子孙得到的是一代代的荣华富贵。郑奇在清除完我大哥后就对外宣称病逝了,然后便李代桃僵,他像是蛇一样,褪了几次皮,越来越年轻,以我们大哥的面目出现了。” “原来如此。只要出现点缺陷就要被清除,所以你伤到了眼睛却要装作若无其事,半夜偷偷溜出来看医生。你是怕被郑仁,哦,郑奇清除掉对吧?” “是的,我说的句句是实,死在郑奇手下的女婴,这二十来年一共有十二个,加上那商人的妻女,女池下面尸骨累累,你们一挖就知道了。” “现在溺婴是不犯法的,但是那商人妻女的死,已经涉嫌犯罪。”木局长站起身,伸了一下胳膊道,“罗兄,苏小姐,我们现在就去揭开这木家寨的秘密吧。” 消失的神族(三十九) 天已经亮了,木家寨门口的巷口热闹起来。 “粽子,热乎的粽子。” “豆花啦,甜豆花啦。” 随着小贩们的叫卖声,一天要真正开始了。 早起的人们发现木家寨门口都是警察,还有些人拎着铁锹和洋镐进去,像是在挖什么东西。 “出了什么事?” “郑家可是大善人,几百年的良善人家,警察怎么能这样?” “对呀,对呀,这些警察就会欺负好人。” 人们议论纷纷。郑家在本城的声望非常好,舍得散财,因此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喊道是警察欺负好人的时候,有人就要冲进去帮助郑家。 门口的警察向外推着这些人,就在这时,之前进去的人挑着担子走出来,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筐里装的竟然都是满满的白骨!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接连不断的白骨被运出来。 围观的人们都沉默了。 空气似乎都窒息了一般。 那么多细小的尸骨,离得近的人看的很清楚。有些骨头的头部还带着明晃晃的针。看头骨能发现这些都是婴孩的骨骼,薄而脆的头骨上扎着针,所有的头骨无一例外都大张着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 这场面实在太过恐怖。 每个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脖子。胸口发闷。 刚才叫喊着郑家是良善之家的人都愣住了。他们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有人甚至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木局长带着人来到木家寨控制了郑仁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女池,一番努力挖掘出大批的婴儿尸骨,其中还有几具成年人的尸骨。苏三心想其中一定有那商人妻女的尸骨,只是不知道剩下的那几具都是谁的。可怜这些人,死在这里化成枯骨家人却无从知晓。 郑仁已经被抓了起来,警察押着他来到女池院子。离的还挺远,就听郑仁说道:“我们郑家在自己家院子里埋死胎,犯了哪条律法?” “死胎?既然是死胎,那为何这些婴孩尸骨都张大嘴巴?” 木局长指着尸骨质问。 郑仁已经走近了,似笑非笑:“我哪里知道这些事,我还未成婚,家里这些事都是上一辈子的恩怨,难道这祖辈做的事情都要子孙来还账?” 苏三冷笑:“郑奇,事到临头你还在演戏?” 郑仁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下意识的向周围看了一下,罗隐道:“别找了,那兄弟俩愿意做证人,你们郑家做的一切我们都很清楚,你还是老实一点,害死这么多女婴,真够恶毒的。” “哈哈,恶毒?自己家的孩子怎么就恶毒了?命是我郑家给的想收走就收走,天经地义。这历朝历代,就没听说过弄死了自己孩子还要被抓的。” 郑仁振振有词。 木局长指着那尸坑,非常气愤:“这里还有成年人的尸体,你怎么解释?那客商的妻女是怎么失踪的?你不解释一下吗?” 郑仁心知那兄弟俩彻底将自己出卖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那不怪我,那母女是因为拉门出了问题,在里面憋死了,我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我当时也是胆小怕事,便将她们埋了。我只是藏匿了尸体,她们的死是意外。“ “她们的死是意外?那另外的尸骨呢?又是怎么回事?”木局长步步紧追。 郑仁耸耸肩:“我怎么知道,那些可和我没关系,也许是前面埋下去的。你不能都算在我身上。” 木局长无语。 从目前的法律上看,法院要是才信了他的这番说辞,的确是不能将他怎么样。 按照郑义作证的说法,这些女婴,有十多个是郑仁弄死的。商人的妻女是死了以后被埋在这里,商人的死有些疑问,但这么多年底是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了,顶多治他个藏匿尸体的罪名,花一笔钱也就出来了。木局长想到这里,不由紧皱双眉,郑家实在太过恶毒,他不想就这样放过郑仁。 郑仁洋洋得意,看看苏三和罗隐,微微一笑:“两位真是厉害,竟然能揭开我郑家洗女的秘密。这位苏小姐,捡到一根锁魂针就能搞出这么多事,高人呀。” 苏三毫不示弱:“那是你们郑家伤天害理的事情做的太多了,冥冥中自有报应。是那无辜的女婴让我发现锁魂针的。” “报应?哈哈,我郑家豪富几百年,报应在哪里?杀的也是自己的孩子,哪条律法规定这样有罪?” 眉清目秀的郑仁忽然面目狰狞,一副洋洋得意的小人嘴脸。 “你错了,据我知道,很多朝代都有禁止溺婴的规定,比方说宋代,上至中央政府、下至地方官吏都以诏谕及文诰的方式,劝谕乡里禁止溺婴。不仅如此,政府在溺婴比较严重的各路均设置育婴机构,明代清代也有这样的做法,在清代还建立了众多的育婴堂,禁止民间溺婴,收养被抛弃的婴儿。杀害婴儿这种事,一直被官府禁止,也被民间鄙夷的,你有什么脸在这里理直气壮的说杀害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以杀死自己的孩子向天求富贵,你们郑家世代享受这样的生活,吃喝的都是那些无辜女婴的肉和骨头,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心?” 苏三气愤异常,这个世界对女子本就过多的苛刻,想想那个杨法官,想想酱油弄的血案,女子生存环境本就不易,哪里知道还有那么多的女婴,出生后就被亲生父亲扎上锁魂针,活埋而死,那些细小的骨骼,每一个都张大了嘴巴,似乎在对这残忍的现实发出无声的控诉。 看苏三痛斥郑仁,木局长点点头,低声对罗隐说:“苏小姐说的很对,但这就是上了法院也没有办法定罪的,毕竟杀死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罗隐也眉头紧锁,看着越挖越大的尸坑。 这时有人喊道:“哎,这里还有个。” 在坑的边缘又挖出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皮肉已经腐烂殆尽,这埋尸坑上面是温泉,温度比周围都高,尸体腐烂的速度也快,因此就算是罗隐和木局长这样的老警探,也不太好辨认尸体的死亡时间。 这具尸体还带着头发,能看出是个女人,衣裙也烂的差不多了,警察们只能硬着头皮下去抬。 苏三发现,这具尸体被挖出来后,郑仁的眼睛忽然一亮,瞳孔变大,这说明他很关注这具尸体,换一种说法,这尸体对他很重要。 之前的尸骨,他都带着无所谓的表情,那是他认定这些都不足以定他的罪,到了法庭顶多判他藏匿尸体,判上几年,花一笔钱就能出来了。但是这具,郑仁的表现有些不对头。 消失的神族(四十) “这尸体在温泉下,腐烂的会快一些吧。” 苏三看向罗隐,后者点点头,木局长捏着鼻子翻看了一下,回头说道: “死者肋骨有断裂,这是谋杀。” “这和我无关,我们家的死婴都埋在这里,我又从没有彻底挖开过,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尸体。唉,也不知是家中哪位先祖所为。” 苏三冷笑:“真不错,为了逃脱罪责,祖先都可以抛弃的。” “我不过是说出事实。” 郑仁微笑道:“苏小姐,我知道你作为女子,可能对我们郑家所做所为有些想法,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就无端污蔑我。” 木局长大怒:“给脸不要脸。” 他这一声怒吼,抬尸体的一个警察吓了一跳,脚下一滑,那尸体哗啦一下就掉了下来,只见那尸体几个翻滚,骨碌碌在郑仁的面前停住,苏三故意说道:“冤有头债有主,看,这尸体找你来了。” 郑仁也是吓一跳,接着神色很快镇定下来,看了苏三一眼,若无其事地说:“苏小姐,你这样很没有意思的。” 苏三眼睛尖,一眼看到那尸体掉下来的地方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她也顾不得那是从尸体上掉下来的,急忙小跑两步蹲下身子捡起,原来是一个很小的蝴蝶头饰,上面糊满了红土,脏兮兮的。 这应该是那个可怜女人的首饰。 苏三叹口气,掏出手帕将它包起来,打算等会交给木局长做证物。 虽然暂时无法定罪,但这事情是在太大,木局长见从郑仁嘴里问不出什么,挥手叫警察先将他押回警察局。 郑仁被押走的时候,苏三忽然问“你杀害自己亲生女儿的时候会害怕吗?会心疼吗?” “不怕也不心疼,因为我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为我们郑家越来越兴旺发达打基础。你们明白什么,我们郑家只需要男丁兴旺,子孙拥有永远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就足够了。你们这些俗世庸人,只会小儿女惺忪作态,根本不懂我们郑家以这种悲壮的牺牲换来的富贵是多伟大。” 郑仁说到这里哈哈大笑。 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罗隐对木局长说:“必须找出他杀人的证据,将他彻底钉死。” 按照现行法律,溺婴谋杀婴儿是无罪的,只能被道德谴责而已,对郑仁这种人,道德谴责根本不值一提,他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唯有从法律上定他的罪,让他余生都在监狱中度过,否则只要他活着就会继续作恶,继续谋杀女婴。 木局长吩咐手下彻底清理下现场。 苏三和罗隐几乎一夜未睡,刺客竟不觉得疲惫,只因这个郑仁着实太可恶,他们都想找出铁证,让郑仁得到应有的制裁。 木局长看着周围道:“基本没有什么了,这一晚上,你们也累,咱们回去梳洗下先找个馆子吃点东西吧。” 苏三和罗隐回到客栈换过衣服,洗漱一下。苏三收拾完,掏出手帕,这才想起刚才忘记将这根东西交给木局长了。 苏三将手帕浸湿了,一点点擦着那个满是泥土的蝴蝶,很快,这蝴蝶被擦干净了,露出本来的面目,这是一枚金子打造的蝴蝶胸针,翅膀是四片薄薄的绿色的玉,极为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丫鬟能拥有的饰品,因此苏三判断这胸针的主人,那具女尸,也许是郑家的某位夫人。 罗隐已经换好衣服,看苏三拿着一个蝴蝶仔细看,便问道:“这是什么?” “那个尸体掉下来时我捡到的,刚才忘记交给木局长了,你看看,这绿色的玉片是什么?是翡翠吗?” 罗隐接过那蝴蝶胸针,仔细看看,摇头道:‘好像不是翡翠。咦,这个玉片有点不对劲。” 玉片能有什么不对劲? 苏三对饰品没什么研究,看着罗隐蹲下身子,将蝴蝶小心地放在石板地面上。 过了一会,他又拿起蝴蝶,摸了一下说:“真的奇怪啊,这玉片是热的。” 原来他将蝴蝶放在地面上就是为了吸取凉意啊。 苏三拿过蝴蝶道:“我不懂什么首饰,可也知温润如玉的道理,玉也不能冰凉啊。” “那你就错了,温润如玉并不是说玉是温的,指的玉质地细密,光泽柔和,玉就是一种石头,这种深秋时节,大早上的一定是凉的,可是你摸摸看,这个玉片是热的。” 苏三将蝴蝶摊在手上,用力摸了摸,点点头道:“不错,是温的。呀,好像还有香味!” 苏三将蝴蝶举起,几乎贴着鼻尖,果然,经过摩擦后那玉片散发出一阵香味。 “原来这世间真有香玉啊,我以为是贾宝玉胡说八道呢。“ 苏三又在玉片上用力摩擦几下,放到罗隐鼻子前道:“你闻闻是不是香的?” 罗隐摇摇头:“闻不到,不过这让我想起一个传说,过去听我外祖父讲过,有一种稀有的美玉叫温玉,永远都是暖的,摩擦产生淡淡香味,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两位,收拾好了吗?” 木局长在门口喊道。 苏三将蝴蝶交给木局长,大致讲了一下。 木局长道:“这是个线索,这样的胸针一看就是很珍贵的。照着样子画下来,也许有人认识,我们就能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只要能坐实郑仁杀害了这个女人,就一定能将他绳之以法。” 木局长带着他们顺着小城的石板路,走到一家小小的摊子前。 这摊子就两张油渍麻花的桌子,四个条凳,旁边支着大铁锅,里面沸腾着鸡汤,香味四溢。 “土鸡米线,这早上吃上一碗,舒服的很。” 木局长指着那大锅说道。 苏三探头一看,那大锅里果然炖着土鸡,还有一些菌子随着汤水上下翻腾着。 “三碗米线,一人一个鸡腿。” 木局长说道。 很快,米线和鸡腿被送了上来。鸡腿斩块,米线上面加着葱花香菜花生碎等,摊主还将一个小碗放在一边,里面是青花椒榨过的油。 鸡腿很鲜嫩,米线加上一点青花椒油,深秋的早上喝大一口,从嗓子到胃都熨贴。 苏三喝了几口鲜美的鸡汤,忽然想起好久没有看到馄饨姑娘了。 “来,尝尝这个纳西粑粑。” 木局长托着小木盘子,里面是一张像是油炸过的糯米饼子。 只见木局长在上面加上青椒酱,示意苏三卷起来吃。 果然,新出锅的粑粑搭配微辣清香的青椒酱,饼热乎乎的,又很有韧性,非常好吃。 苏三叹口气:“活着真好啊,有这么多美味可以吃。” 罗隐只带她是想到那些永远无法长大的女婴,为转移她注意力,故意夹走她碗里的一块鸡腿道:“看你光顾的感慨,这鸡腿我就帮你吃了吧。” 消失的神族(四十一) 吃过早饭,三个人走出小摊子。 苏三吃的胃里热乎乎的,浑身都轻快起来。 果然,这个世界只有食物才能彻底地慰藉人的身心。 这几天每日奔波,面对错综复杂的局面,苏三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大脑运转的一定会打结,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你的脸色都好了很多。” 罗隐看到苏三腮边泛起了淡淡桃红色,眼光透出温柔。 “嗯,舒服多了,这些天啊,真是要把人累死。” 木局长笑道:“都是我们这小城的过错,否则苏小姐和罗兄就能看看风景爬爬雪山,不亦乐乎了。” “这也是命吧,我总是遇到一些乱七八糟奇怪的事情,有时候也会很烦躁,为什么生活不能永远平淡如水呢。” “哈哈,要是什么都如水,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 木局长哈哈大笑:“现在也算告一段落,虽然目前还不能彻底制裁郑仁那个老怪物。但是人生最大的妙处就在于下一步不知会发生什么,罗兄,这也是我加入组织的原因。” “嗯,看得出你是个很有抱负也很有能力的人,很高兴能在这里认识你,木兄。” “我虽然姓木,但土司家族实在太大,人丁太过兴旺。这么大的一个家族,就总有人会成为这个家族的弃儿,很不幸,我家就是如此,从曾祖父那代起就渐渐衰败,到了我父亲那一代,已经是家徒四壁只有一个在本地还算高贵的姓氏了。” 木局长颇有感慨起来。 “这也是木兄走到今天的动力?” 罗隐的出身实在太过优越,他不懂这些出身寒微之人的心境。 “是啊,让自己强大起来,找回家族失去的荣光。这就是我的梦想。” 木局长抬头看着天色道:“还不到中午,两位回旅馆早点休息吧,这个东西,就先交给我,我派人去各个店铺问问,只要确定那个死者是谁就好了。” 木局长掏出那只蝴蝶胸针晃了晃。 罗隐点点头:“好,我们长途跋涉的确是累了,先去休息了。” 看着苏三和罗隐的背影消失在小巷拐角处,木局长掂掂手里的蝴蝶胸针,唇角浮起一抹微笑。 苏三回到旅馆,刚进门就听到床下小翠喊道:“你还知道回来,把我们扔在这小破旅店了整整一夜,你洗漱换个衣服就出去了。去做什么?男人,一定是和那个罗先生,为了美男把我们扔在这里!良心那,苏小姐你的良心在哪呢。天啊,你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跳蚤,这里竟然有跳蚤!我的老天呀,你不知道跳蚤有多可怕,就蹲在盒子上和我大眼瞪小眼,恶心死了。” 刚吃过舒服的早餐,现在听到小翠絮絮叨叨,苏三长长叹口气道:“活着,真是美好啊。” 小翠没想到自己的抱怨换来这个评价,吓了一跳。 “怎么会说这样的话,难道?难道你去自杀了?”小翠惊叫道。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苏三生气地拎着藤箱出来,拿出木盒子拍了几下。 “哎呀,拍的人家头疼了。” 盒子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苏三又将那个嘎巴拉也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至于多嘴的小翠,还是在木盒子里蹲着吧。 “有没有办法能根据骨头确定一个人的准确死亡时间呢?” 苏三问嘎巴拉。 “这个我也不懂,如果那个骨头会说话,我还可以问问。”嘎巴拉有点歉疚地回答。 “这世间能说话的骨头,怕是只有你们俩了吧。不过今天我到遇到个人,像小翠一样,能够越来越年轻,不过他应该不是你们神族的人,他只是利用洗女,一种风水秘术,极为恐怖冷血的。” “啊,洗女,怪不得我看到那院子里都是小女孩,是那些被害死的女孩子的魂灵啊。” 木盒子里咔嚓一声响,小翠很惊讶。 “洗女是什么?” 嘎巴拉常年生活在西康腹地,并不清楚这些风水邪术。 苏三大致讲了一遍,嘎巴拉沉默一会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可能是我族的一种偏门邪术,在族中也是被禁止修行的,有些本族的不良子弟便将这秘术当作挣钱的法门传播了出去。照你的说法,你们中原的洗女只是让整个家族繁荣兴旺,而我们的秘术却能给人增寿减龄,也类似长生不老了,另一种意义的永生,当然,这个人最好不要出意外,否则还是会挂掉。” “你的意思是,这个郑氏家族很有可能和神族有关系?”苏三激动地握住了嘎巴拉。 那嘎巴拉呵呵呵笑了起来。 “你弄痒痒我了,不要咯吱我啊。”嘎巴拉笑个没完。 小翠叫道:“喂喂,男女授受不亲啊苏小姐。” 苏三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啊,我忘记了,骨头也是有性别的。” 这段时间太劳累了,苏三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整个人像是在云里雾里的,看不清周围,晃晃悠悠的像是在空中飘。 这是做梦吧。苏三心里想着。 一股久违的香味传过来。 猪油香气、葱花和香菜、虾米浇上热汤蒸腾出的香味,是小馄饨啊,很久不见的小馄饨。 这样想着,就看到自己坐在一张木桌前,一个姑娘笑盈盈地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说来也奇怪,本来早上已经吃了很多东西,吃的饱饱的,可看到这香喷喷的小馄饨,苏三不由自主地抓起筷子。 那姑娘笑道:“趁热吃。” 苏三抬头笑道:“哎……” 笑容在她的唇边凝滞,苏三的眼睛直直地定在那姑娘胸前。 说来奇怪,这姑娘就在她对面站着,可苏三就是看不清她的脸,不知道她长得是什么样子。 只看到她穿着蓝花布的袍子,黑绒布滚镶了一圈,胸口一只金色的有着绿色翅膀的蝴蝶轻轻颤动着。 “姑娘怎么不吃呢?”那女子笑着问。 “我见过这只蝴蝶。” “是吗?这是我们家祖传的,这蝴蝶翅膀上镶嵌的还是温玉呢。” “我知道,是温玉,也叫做暖玉,还有淡淡的香味。” “对,姑娘说的极对。有些人都知道温玉只是玉质温热,却不知道玉暖生香。姑娘,一定要记得,这温玉是带香的。” 温玉是带香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三想问,可卖馄饨的姑娘却瞬间就不见了。 消失的神族(四十二) “说明白啊,为什么要记得玉暖生香?”苏三嘴里叫着,伸手去抓前面的空气,似乎这样就能将那女子从雾霭环绕中抓出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 罗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接着一双温暖的大手按住了她在胸前胡乱抓着的手。 “啊,是梦啊。” 苏三睁开眼,罗隐关切地问:“梦见什么了?把你急成这样。”罗隐掏出一个手帕,轻轻的按了按她的额头。苏三抓过手帕,自己用力擦了一下,“梦做的很蹊跷,又看到了卖馄饨的姑娘。” “啊?是长的什么样子的?” 罗隐知道苏三每次看到馄饨姑娘都会有事情发生,急忙问道。 “蹊跷就在这里,我能看清她穿的衣服,她戴的胸针,可我却无法看清她的脸,根本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 “那就奇怪了,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玉暖生香,让我一定要记住。” 苏三叹口气:“那胸针上的暖玉是有香味的。我知道呀,可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也许是日有所思便有所梦了,你一心想从哪胸针上找到线索,定郑仁的罪,心里念着紧了就做了这个梦。” “也许吧,现在是几点了?” “下午三点了。再睡太阳就落山了。” 苏三想伸个懒腰放松一下,可碍在罗隐在身边,不好做这么不淑女的动作,便动了动身子道:“你先出去,我起来。” 罗隐觉得奇怪,她只是午睡,虽然盖着被子也能看出衣服穿得是整整齐齐的。 苏三瞪了他一眼,罗隐急忙起身:“好的,好的,我这就出去。” “呦,现在调教得蛮好的哦。” 小翠的声音有点酸溜溜的。 苏三笑道:“对呀,你嫉妒还是羡慕啊?” “哼,不嫉妒也不羡慕,这位罗先生,过去我可是看一眼就发抖,害怕的很。” “我也觉得奇怪,你不是最喜欢美男的,对罗隐却没什么感觉。” “那是因为这个人可怕啊,对谁都冷冰冰的,我还是人形的时候,他都懒得看我一眼,倒是变成骨头架子了,他还能多看几眼。我还觉得奇怪,就算我长的不够美,肉人总是比骨头好看点吧。” “那是因为在他眼中大概是从不在乎人的美丑,只看内心吧。你的内心啊,嗯,你自己清楚哦。” 苏三故意拉长了语气。 小翠叹口气:“我以为他对谁都冷冰冰的,不过这一路看来,只对你是好的,这叫什么,王八看绿豆对眼了对吧?” “呸呸呸,臭小翠,又胡说八道,看我不砸碎了你的嘴。” “苏小姐,你不要这样吗,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可我看来你头发虽然是挺长的,那见识也是很不错的,和别的呢女人不一样。” 小翠恭维起人来都阴阳怪气的。 苏三懒得理她,起来对着镜子整理下头发,蹲下身子对着藤箱恶狠狠地说:“你给我老实待着,等我回来,要是闹出点动静惊到了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三哼了一声转身出去。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响起小翠幽幽的声音:“看到了吧,她一直这么威胁我。” “她是不好意思了,故意凶你呢,枉你做了几世女人,竟全然不懂女人的心思。” 嘎巴啦话语中充满嘲笑。 “你知道什么?我做女人时威风的很,有好多好多钱,还包了个特别好看的大明星做男朋友,只是没想到福兮祸所伏,最后因为这口爱好没了命,唉,往事不堪回首,嘎巴拉,你来讲讲你的故事。” 笃笃笃。 苏三敲了几下门框,小翠急忙噤声,房间里安静下来。 “听到没,就这么聒噪,怪不得肖琴把她寄过来,一定是吵的他们烦躁了。” 罗隐笑道:“不过她这一路上也是有功劳的。” 正说着话,林小姐从外面走了进来,有点担心地说:“苏小姐,现在街上都传遍了,郑家女池下面都是尸骨,不过都说杀的是自家的女婴,不算犯法,警察局长小题大做。怕是看上了郑家的财产,想办法整治郑家呢。” “是啊,这件事真是麻烦,明知道他作恶多端,现在的法律却又无处下口,除非查到那具女尸的真实身份。” 罗隐眉头微微皱着,苏三看那些藏人不在面前便对他们大概讲了一下嘎巴啦说的话。 “他说那法术和神族有关,我们应该问问郑仁和神族的交易是什么。” 苏三最后说。 “你觉得郑仁会说实话吗?那个人全身上下无处不假,现在看到他那张笑脸我都觉得恶心。” 罗隐恨恨地说。 正说这话,就听着旺堆的喊叫声传来,接着是几个藏人的哭声。 他们哭喊起来用的是藏语,林小姐听到面色一变:“他们说那个多吉死了。” 多吉就是被头发伤到眼睛的那个藏人,苏三也脸色一变:“天那,那郑义不是也要……” 幸好这个旅馆的老板是个藏人混血,也是信佛的,见一个同胞死在这里倒是没有说什么难听话,还拿出白布和香料给他们做装裹用。 旺堆问清了旅馆老板,花钱让一个伙计去请喇嘛过来念经。 虽然只是这几天的交情,但是眼瞅着这个人出事,又是罗隐打发他们泡温泉的,苏三和罗隐看到也不禁有些黯然。 两个人见帮不上什么忙,听着他们念经心里烦躁,便决定去警察局看看郑义怎样了。 警察早被木局长关照过,立马将他们带到关押郑义兄弟的房间。 推开门,听到屋子里有两个人的说话声,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看来郑义还活着,一颗心落了地。 郑义看他们进来,急忙问:“怎么样?我大哥……” 他叫了好些年大哥,一时难以改口,“他怎么样了?那些尸体都挖出来了?” “是,很多尸骨因为年久散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最少有一百多,还有些成年人的尸骨,除去那商人的妻女,别的你都清楚吗?” 罗隐问道。 郑义摇摇头一片茫然。 苏三发现,他受伤的那只眼睛隐隐有红光闪动,便问道:“你的眼睛疼吗?” “不疼了,医生说什么事都没有。” 苏三刚想说这种事医生又管不来什么,罗隐忽然握住她的肩,用力按了一下。 苏三讲话咽了下去,郑礼问:“那,他能判刑吗?他要是不能判刑,我们兄弟还是没有活路啊。” 消失的神族(四十三)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无法做出这个承诺。 郑义看他们一眼,目光中闪过失望。 兄弟二人只为了求生才出卖郑家的秘密,出卖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如今看来这个生路似乎求之不得。 奈何奈何? 郑义噗通往床上一躺,长长地出一口气,闭上双眼。 郑礼摇着他的胳膊:“二哥,怎么办啊,他要是没事被放出来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郑义喊道:“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费尽心思最后还是难逃一死,也是命里注定了。” 苏三听着这话心里很是酸楚。 郑义仰面躺着一副万念俱灰的颓废样子。 “我会求他一切都是我做的,不要为难你,你还小,他会放过你的。苏小姐,罗先生,舍弟以后就拜托你们多加照顾,我怕是命不久矣。” 苏三拉着罗隐走出去,低声道:“看着他们兄弟这样我心里真是难受。” “是啊,他们俩能鼓起勇气揭发郑仁所做作为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若是因此被郑仁报复,那真是太没天理了。” 罗隐也感慨道。 “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出郑仁杀人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苏三伸出手来,罗隐握住,用力按了一下道:“好,我们尽力。” 两个人走出一段路才想到同是被头发扫进眼睛,为何多吉不幸死了,而郑义却还没事呢? “你发现没有,郑义的眼睛倒像是越来越好了。” 苏三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像是自言自语:“这就奇怪了。一样的伤,他怎么恢复的这么快。” “也许是……那些头发的主人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彼此血缘相近,她们并不想真的伤害他?” 也许吧?苏三知道,这世间总有很多东西是没有办法彻底搞明白的。 那就不多想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郑仁的纰漏,将他彻底钉死。 两个人在警察局转一圈,没有看到木局长,警察说他去下面调查去了,据说有了重要的物证。 “一定是去找那个胸针的线索。”苏三判断。 “大海捞针啊,一个小小的胸针,还真是不好找线索。” 罗隐叹息道。 “那可不是,你可晓得身为女子,走在街上第一眼看到对面女子的都是相貌衣装和首饰?只要那女子曾经出现在人前,就一定有人记得那个胸针,它造型是那么美,那么别致。” “这你就要失望了,你可知道云南这里四季鲜花,蝴蝶蜜蜂之类也是众多的,有个地方还叫做蝴蝶泉,就是因为蝴蝶众多闻名。既然到处蝴蝶,一个蝴蝶胸针有什么奇怪?恐怕就算戴满头蝴蝶发饰都没人会觉得奇怪,会多看一眼吧。” 我的老天,怎么会这样。 苏三眼光瞬间黯然下来。 罗隐见她神色落寂,满眼失望,便有点后悔自己非要说出真相,急忙安慰道:“此处蝴蝶饰品虽然众多,但温玉可是非常罕见的宝贝,这蝴蝶用温玉玉片镶嵌,定然是极为珍贵的,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会好找一些。” 会是这样吗?苏三看看罗隐,神情似乎轻松一些,其实内心还是揪紧了。 能不能治郑仁的罪就靠这个东西了。 “我问过木兄,本地警局只能拘禁嫌疑人三天,还有三天的时间,不要着急,郑仁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不会放过他的。” 真的是这样吗? 听到罗隐口中竟然说出什么老天不会放过,苏三微微一笑,心想这个人啊,初见时一副冷面人的样子,现在却越来越婆婆妈妈的,连命中注定,老天惩罚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若是在过去,罗隐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皱着眉头,训斥一派胡言,市井愚妇之语呢。 想到这里苏三对他的感激就增添了几分。 苏三莞尔一笑:“谢谢你。” 谢我? 罗隐很明显没明白苏三在想什么,诧异地问:“为什么谢我?” “谢你长久以来对我的包容和帮助,总之一切都要谢谢。” 罗隐眼睛微微眯一下:“只谢可不成啊,等事情都结束以后,不如以身相许吧。” 他见苏三眼光一动,抬手就要打自己,便急忙按住她的手,诚恳地说:“我说的是真话,我们也该为自己将来想想了。中国这个情况,怕是将来不会太妙。政府的事情你也看到,这样乱纷纷的你打我我打你,总会有个交代,成王败寇,若是我们赢了,依然还是过着现在的生活,一旦输了,恐怕就只能远渡重洋去做寓公了,实不相瞒,我早做好做寓公的打算,只是不晓得你能不能屈尊赔我去做寓婆。” “你就这么悲观吗?” 苏三悠悠地叹口气,这是他们第一次提这么现实的事情,现在的局势已经艰难如斯了吗? “我被泽旺胁迫,其实一半也是心甘情愿,我想给自己,给家族找出一条活路。不过现在看来,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西边局势复杂,不管是哪一家哪一派势力,这种****的地方都是不好置喙,现在看唯有远走重洋了。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难,到时候家国从此两抛,你我便是无根浮萍。” “不怕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孤单一人,去哪里都是无所谓的,当然,我是不会真守着一座公寓坐吃山空,我还要像现在这样,也许还能做个女福尔摩斯呢。” 苏三憧憬起将来,竟然有点跃跃欲试。 罗隐想不到苏三原来这般豁达,内心激动,甚至就想在此处求婚,什么寻找神族,什么天珠,不如两人就此携手远走海外,抛开一切是是非非才好。忽然就听木局长的声音响起:“罗兄,苏小姐,你们猜我查到了什么?” “可是那蝴蝶有线索了?”苏三惊喜道。 “是,我叫人拿着蝴蝶各个首饰店去问,有家老板娘记起这个物件,说木三小姐当年曾经在他们店清洗过这个胸针,是木三小姐的东西,本来是一对的,木二小姐手头还有一个,是一模一样的。” “这木三小姐和木二小姐又是何人?难道是土司家的小姐?” “对,就是土司家的小姐,若是从族中论起,算是我的远房堂姐吧。”木局长满脸激动。 “那就是说木二小姐手里也有这么一个蝴蝶胸针,只要凭借这个就能证明那女尸的身份了?” “对,木三小姐就是郑奇的妻子,也就是郑义和郑礼的母亲,说是生郑礼的时候难产而死,现在看原来是被郑奇害死的。” “那木二小姐现在何处?” 苏三急忙追问。 “二小姐嫁到曲靖,我已经派人去送信了,她这几天就会带着胸针从曲靖过来,哈哈,这下可好了,郑仁的罪名就能确定了。” 木局长开心地说道。 是啊。这样真好。 苏三也长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想尽办法将郑仁困在警察局几天,等木二小姐带着胸针来。 消失的神族(四十四) 在没有确切证据的前提下,本城警察局只能将嫌犯羁押三天而已。 第三天的上午,木二小姐还是没有到。 苏三和罗隐都在警察局陪着木局长,后者已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能不急吗? 县长和土司家都过问这件事了。 县长那边还好点,忌讳木局长的特殊身份不敢太过,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郑家在我县也是几百年的世家大族了,还是不要太过分的好。” “郑家可是几代良善,为我丽江出力多多,你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郑仁年方弱冠尚未婚配,那些女婴之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且民间溺婴者众,民不告官不究的事,你单单揪着郑家不放,莫要忘记你也是姓木的。” 土司派人将木局长叫去就一顿训斥。 从辈分上论,他是族长,是木局长的族叔祖,叔祖教训小辈不得多嘴。 木局长诺诺连声,最后却抬眼问道:“叔祖,方才咱们论的是家礼,现在我开始谈公事。叔祖可知道这个蝴蝶胸针?” 木土司见木局长摊开手心,里面是个蝴蝶胸针,翅膀是两片碧绿的玉片。 “女人的首饰,我怎么知道。”木土司冷冷地说。 “叔祖,这个胸针,当年我曾经见三堂姐戴过。” “嗯,你三姐对你还是不错的,你们差了多少岁来着?” “三堂姐长我十岁,她嫁入郑家时我只有七岁,还跟着花轿后面捡糖吃哩。” 木局长回忆起往事,脸上显出一抹温柔。 “是啊,那时你又黑又瘦,你父亲才去世不久,唉,也难为你们孤儿寡母,这转眼间,你三堂姐已经没了快十年了。” “叔祖,是八年,据郑家说法是在生郑礼的时候难产去世,几个月后,郑奇也去世了,夫妻合葬在城外。” “是,八年了,真是一转眼,郑仁是你三堂姐的长子,看在你三堂姐的面子上,你也不能对一个小辈如此啊。”木土司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叔祖,这个蝴蝶胸针就是从郑家女池下面挖到的,是一具成年女尸衣服上的饰物。” “你什么意思?” 木土司目光炯炯盯着木局长。 他可是老狐狸了,马上嗅到不同的味道。 “我的意思是,我怀疑那具尸体是三堂姐。” “胡说八道,你三堂姐好好的埋在城外,这个大家都清楚,怎么可能被埋在郑家。” “叔祖,当时说难产而死,土司府可派家人去探望?” “这个……” 老土司默然不语。 因为木家嫁出去的这个三小姐是他长子的女儿,他长子早逝,儿媳殉节,一对女儿成了孤女,他是土司又是祖父,隔了辈分的老人加上事务繁忙自然是无暇顾及两个孙女,因此这姐妹二人一直养在他二儿子那边,而这个二儿子和长子却是隔母的。 木家这位三小姐难产去世的时候,正好木家二婶在做月子,认为死人是晦气,冲了她儿子,并没有派人过去看看。 木局长冷笑:“叔祖,恐怕那城外并没有三堂姐的尸骨呢。” “怎么可能,你不要胡言乱语。” 木土司大怒,指着木局长道:“如果真如你所猜测,你三堂姐是被胡乱埋在郑家,那也是郑奇做的,和郑仁有何关系?你为何抓着郑仁不放。” “叔祖,郑仁和郑奇其实是同一个人,当年真正的郑仁,你的曾外孙早已经被郑仁害死了。” “虎毒不食子,郑奇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叔祖,郑家历代杀了那么多女婴,哪个不是亲生骨肉,据郑义和郑礼说,郑奇嫌弃郑仁失聪,将他带到外地杀害了,他们郑家历代谋害女婴,就是在研习一种邪术,能带给人荣华富贵和永葆青春,因此后来郑奇代替了郑仁,也就是三堂姐去世后郑奇忽然暴病身亡,这一切都是现在的郑仁设下金蝉脱壳之计。现在的郑仁就郑奇。” 木局长这番话换个人听也会斥责无稽之谈。但是木家本就是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对怪力论神的事情接受程度比中原高的多,木土司听到这番话,再回忆一下当年郑奇去世前后的可疑之处,眉头拧着,捻着胡须道:“就算郑仁就是郑奇,也不能证明你三堂姐是死于非命的。” “我会找到证据。” 木局长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木土司不知道他到底是要怎么证明,结果到了傍晚时分,木府下人慌慌张张地来报告道:“大人,局长在城外开棺验尸呢!” 什么?年迈的木土司差点气的吐血。 那毕竟是他孙女和孙女婿的坟墓,木局长竟敢私下去开棺。 木土司带人赶到墓地,坟墓已经打开了。 郑义和郑礼跪在地上哀哀地哭,郑义一看到木土司就扑过来抱着他的腿说:“原来我们母亲不是难产死的,可怜三弟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了母亲,曾外祖,您要为我们兄弟做主啊。” 木土司往那抬上来的棺材一看,竟然都是空的! 他差点惊厥过去,颤巍巍地指着那棺材道:“空的,真的是空的?” “对,叔祖,郑仁就是郑奇,三堂姐是被他害死的。”木局长在土司耳边轻声说道。 这件事匪夷所思,是不能公开的。 苏三和罗隐立在一边,看着郑家兄弟痛哭流涕,也都有点难受,这对兄弟常年生活在郑奇的阴影下,被迫看着妹妹们出生后被锁魂针封了七窍,被活埋,被人践踏,现在又得知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是死于非命,实在是太可怜了。 这时就见远方的路上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一人一马迅速往这边驰来。 “见过土司大人。”马到面前,那人急忙下马跪在木土司面前。 “小的是曲靖杨家的,我家夫人派小的来送一个物件。”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双手奉上。 木土司接过盒子,打开那盒子,一只蝴蝶胸针赫然躺在里面。 木局长也将自己手里的那个胸针拿出来,放进盒子里。 两个胸针一模一样。 “夫人说这是出嫁时太夫人所赠,和三小姐一人一个,一直佩戴。” 那下人禀告道。 木土司的手开始颤抖:这么可怕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如果郑家历代都在杀害女婴,那么历代的木家女早亡也就好解释了,她们不一定是难产早亡而是死在恶毒的郑家人手上。 木局长看向罗隐和苏三,微微点点头,嘴角展开淡淡的微笑。 消失的神族(四十五) 郑仁看到被扔到面前的各种证据,整个人都崩溃了。 “这是污蔑,我的妻子的确是难产死的,那墓里我的棺木自然是空的,但是我妻子是埋在那里的。” 郑仁活了两辈子,很快就调整好心神,让自己镇定下来。同时他这话说明,他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郑奇。 “墓是空的,棺材里社其实什么都没有,郑仁,哦,该叫你郑奇了,女池下面最后挖出的女尸就是你的妻子木三小姐。” 苏三声音中透出兴奋,这个证据足以将他钉死:谋杀妻子,而且谋杀的还是土司家的小姐,郑仁彻底完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的妻子真是难产死的,她死了后我才开始渐渐变化的。” 郑仁双手用力抓着桌子,大声喊叫着。 “正因为你要渐渐变化,开始策划假死,所以就在之前谋杀了你的妻子。或者说,我那三堂姐的死也是你永葆青春计划的一部分,否则为何会将她也埋在那温泉下面!那也是一种仪式对不对?你丧尽天良!”木局长向前探着身体,恶狠狠地盯着郑仁。 郑仁稚嫩的脸上流露出和相貌不相符的悲凉。这是藏在体内的郑奇的真情流露。 他长长地叹口气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我真的没有伤害她,我是爱她的。” “爱?真的爱你的妻子你就不会杀害你们的亲生女儿,郑仁,不,郑奇,你爱的只有你们郑家的荣华富贵,还有你自己的青春永驻。” 苏三嘲讽地指出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随便你怎么看我,我没有杀我的妻子。她是难产死的。” 郑仁反反复复都是这样一句话:他没有杀害妻子。 “哼,人证物证都在,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了。只靠这些证据就能判你的死刑,特别是……” 罗隐故意停顿一下,非常恶毒地加上一句:“你最大的靠山,木家已经将你抛弃了。木家怀疑历代嫁到郑家的女儿都是被谋害的。” “木家!从我们郑家得到了那么多好处,转眼就不管不顾了?这些白眼狼。” 郑仁知道彻底失去了全部希望。木土司就是这里的土皇帝,县长算什么,放自己出来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这个胸针,不是我夫人的,我从没有见她戴过。这是木家诬陷我!” 郑仁指着桌上的证据大声喊道,苏三见他眼睛发红,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这是困兽犹斗吗? 苏三冷冷地看着郑仁,之前她怎还觉得这个人相貌清雅,气质不错呢,原来不仅恶毒还愚蠢,木二小姐都派人带着证物来了,他还在狡辩。 “你还是省省吧,这可是木二小姐派人从曲靖送来的证物。我和二小姐都能证明,那胸针就是三小姐的。”木局长冷笑一声,拿起两只胸针在郑仁眼前晃了晃。 “谁能证明派来的人就是曲靖杨家的,你们随便找个人来诬陷我!是你,是你!我夫人从没戴过这个东西,你从哪里看到的!” 郑仁像是个落水的人,拼命挣扎,想要捞一根救命稻草。 苏三实在不想看郑仁这样猥琐的耍无赖,看了罗隐一眼,示意一起出去。 接下来将由木局长来审讯了。苏三和罗隐走出审讯室。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半个脸红彤彤的挂在山边,罗隐指着远处道:“那边就是雪山了,这样的时候太阳下山,白雪映着红色,很美,很壮观。明天我们就可以去那边看看了。” “那不就是古诗中描述的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意境?” 苏三也很感兴趣。 “差不多,但一定比那景象好看多了。”: 罗隐挥了一下胳膊,放松一下肩膀:“郑仁的事情解决了,我们这段时间太过紧张,也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两个人走到警察局的院子里,看到郑义牵着郑礼,呆呆地站在门口。 看到他们俩过来,郑家兄弟点点头,郑礼眼睛哭的红红的,抽噎着问:“他都承认了吗?” 苏三发现,郑礼从不称郑仁大哥,看来这个亲生的父亲,冒充的大哥,是郑礼心中的一个巨大阴影。 “他不承认,一再狡辩,不过物证人证俱全,他不承认也没有办法,法院是讲证据的。” 罗隐竟然耐心地给他们讲明情况。 郑礼这才长长出一口气,用力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想将含着的眼泪都揉回去。郑义一直没有出声,此刻忽然问:“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吧?” “这要去问木局长。” 罗隐回答。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郑义的眼神从苏三和罗隐脸上滑过,“你们说什么,他一定会听的,我们家的事情已经查明了,和我们兄弟无关,不能封着我们家不许回去吧。” 苏三对这兄弟俩充满了同情。 因为在她看来,这兄弟俩和郑仁是不同的,郑仁自私的失去了人性和感情,至少这兄弟俩是有人类的感情的。特别是郑礼,在发现自己拿着锁魂针后一再警告自己扔掉那东西。 想到这里,苏三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们的。” “谢谢苏小姐。” 郑礼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郑家的事情解决了,多吉也被安葬,旺堆几个人还凑钱给他在庙里点了长明灯,让他早点进入轮回。第二天早上,苏三和罗隐决定去玉龙雪山走一走。 “木兄,郑家兄弟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罗隐临行时想帮郑家兄弟一把。 “放心吧,他们也是我的晚辈,我家道败落,过去木家众人只有二堂姐三堂姐对我照顾有加,他们毕竟是三堂姐的儿子,我会帮他们的。” 苏三看木局长信誓旦旦也就放心了,他们一行人骑着马,离开了丽江城,带着各自的心事向玉龙雪山方向走去。 从丽江城到玉龙雪山有近四十公里,一个熟练的骑士骑这样的好马,两个小时足够到雪山了。 可苏三是新手,骑马骑的大腿根都磨破了,罗隐知道她辛苦,一路走走停停,权当看风景了。 因此早上十点多出门,到了傍晚时分才走到雪山脚下。 “看,半山都是金红色,美吧?” 罗隐指着雪山一侧的太阳说道。 “真壮美啊,可惜,今天太晚了,我们上不成雪山。” “还要要做好准备的,上面冷的很,氧气也稀薄,我们需要好好休息下调整一下身体。” 罗隐还真是个百事通,什么都懂似的。 旺堆等人也连连点头说不能轻易登山的。 苏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喊道:“哎,这里的空气都是与众不同的,清冽,还有点香气。” 苏三说到香气,忽然想起梦中的馄饨姑娘说的那句话:记得,暖玉生香。 “呀!”苏三忽然惶恐地看向罗隐,惊叫一声。 “怎么了?” 罗隐见她神色有异,以为她大腿又磨得疼了:“是不是腿疼?” “不是,我想起来了,暖玉生香,那个胸针是假的!” 消失的神族(四十六) 胸针是假的?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苏三。 郊外郑家目的开棺验尸时的场景大家都看了,木家二小姐派人送来的胸针怎么有假? “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木家二小姐派来的,是有人动手脚,送来的胸针是假的!”苏三断定。 “不可能,我摸过那个送来的胸针,也是有温度的,” 罗隐摇摇头,那胸针的玉片用的是温玉摸一下就能知道的,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是,那玉片摸上去也是温的,不冷,当时我们都被看当时的场景震撼了,都满心欢喜想着这下好了,木家二小姐送来的蝴蝶胸针、一座空坟,证据确凿,郑仁会被判刑了。”兴奋冲昏了苏三的头脑,她竟然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那胸针上的玉片是没有香气的。 “是啊,当时真是这样想,郑家太缺德了,郑仁,哦,不对,是那个郑奇更缺德,还间接害死了多吉,这种人要受到惩罚,我当时都要笑出声来!” 旺堆瓮声瓮气地喊道。 罗隐仔细一想,自己当时也是有一种柳暗花明之感,看到胸针是一样的,又摸了一下是温的,再看到那座坟又是空的就已经认定现在的郑仁,真正的郑奇杀害了自己的妻子。 “是,我们大家当时都觉得老天有眼,这一切都是报应,郑仁终于能被判刑了,现在想来,那送回来的胸针是没有任何香气的,那不是一对胸针,送来的是仿制品!” 苏三说到这里浑身冰冷。 “是谁仿的……”旺堆问完就捂住自己的嘴,张口结舌,”佛爷啊……木……局长。“ 是的,那胸针一直在木局长手里,忽然开棺验尸也是木局长决定的,原来这一切都是木局长布的局! “可恶。”罗隐最恨被人骗,忍不住揪住了马缰绳。 “别虐待你的马了,往好地方想想,木局长也是为了将郑仁定罪,不得不铤而走险吧。” 苏三尽量往好地方想。 会是这样吗? 罗隐知道苏三无论经历了多少事,都保持一颗琉璃般晶莹的心。她从不将人性往卑鄙地方想,罗隐皱紧了眉头,对郑家的未来充满了担心。 是的,他们没法回去。 一个是已经远离丽江三十多公里,再一个,木局长是姓木的,丽江这样的边境小城,以他警察局长和保密局的双重身份是可以只手遮天的,他要想背后搞鬼,不比忌惮莫明,就算是莫明知道,那也是鞭长莫及啊,现在他们能想明白这件事,也没有办法回去了。 拿什么做证据? 说木局长拿着蝴蝶胸针仿制一个,同时还在郑奇夫妻合葬坟动了手脚,将郑夫人的尸体偷走?证据呢?说胸针是有香味的,谁信?就凭苏三说有香味就有香味?说尸体被偷走证人在哪里?丽江不是上海,这样的边境小城,木局长如果翻脸了,对他们下手都是很平常的事,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苏三的心沉了下去,她闭上眼睛,心寒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对罗隐的感激。 感谢他,给自己一个尽情展示自己的舞台,若是没有他的帮助,谁会相信她一个小记者胡说八道? 就算初见时候,罗隐傲气满满,对她多有讽刺,可最后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 在这个时代,这个环境,能对一个女人如此信任和尊重的人能有几个? 就是众人眼中的优秀人才杨法官,就算有一个饱受家暴痛苦的母亲,对女人也毫不尊重,充满了轻蔑。 想到这里,苏三心中的寒凉被温暖所替代,她睁开眼看向罗隐,忽然笑了一下:“谢谢你。” 罗隐一愣:“谢我什么啊?” “什么都谢,总之就是谢谢。” 在外人听来苏三的话有点莫名其妙。 罗隐看到苏三眼中闪动的晶莹,她是真的,诚心诚意的在感谢自己。 “人世间有许多事情是努力也没有办法完成的,我现在明白了,之前我能做很多事,是因为你。” 苏三说完这话脸就红了。 林小姐呵呵笑了一下,指着雪山脚下的帐篷道:“旺堆,咱们去那边看看,能不能给咱们匀两顶帐篷出来,今晚就要在这里住了。” 说着打马先走。 旺堆等人虽然粗俗,可也早都明白这男女之事。旺堆吹了一声口哨唱起歌来:“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哦,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 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 在唱到最后时候,剩下的那几个汉子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一唱到李家溜溜的大姐,他们几个就回头冲着苏三笑。 苏三很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这些人真讨厌。” 罗隐笑了一下:“你想明白了就好,我怕你心里难受。” “难受是有的,只希望木局长真的只是为了将郑仁绳之以法。” 罗隐不忍心破坏苏三内心美好的期望,心里微微叹息道:但愿吧。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木局长盯着郑仁的眼睛,笑眯眯地问。 郑仁像是在一夜间老了二十岁,额头已经满是皱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郑仁木然地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你不是什么好人,将你绳之以法也不能算是陷害,算是替天行道吧。” 木局长耸耸肩。 “你堂姐真的是难产死的。” 郑仁依然重复着这句话。 “她怎么死,我不关心,从来就没关心过。”木局长笑了。 “你活了大半辈子,还这么幼稚,帮她报仇只是个借口,二小姐也从没有派人来,都是我安排的,我要做的就是……你死。” “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郑仁面色慌乱,挥舞着手铐:“我不想死,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我帮你,你拿什么来换?” 木局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换?” 郑仁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要……” “对,你家的秘术,我也要我的家族兴旺。”“开什么玩笑,你是姓木的,你们家还不够兴旺?” “那不同,兴旺的是土司家,我要的是我的家族,你懂吗?我家从曾祖父时代就衰落了,从小我经受了木家人的多少欺压和耻辱?我要我自己家族兴旺发达,永远凌驾在土司家之上,只要你教出洗女的秘术办法,我就给你活路。” 木局长眸子闪亮,彷佛已经看到自己后代子孙兴旺发达,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什么木家,什么土司家,统统要被我这个木家分支踩在脚下! 他从怀里摸出那对蝴蝶胸针,灯光下,胸针上的玉片绿得剔透晶莹,像是个美好的梦。 消失的神族(四十七) 远处,林小姐正在和帐篷外的人说着什么。 罗隐先下了马,接着扶着苏三下马。 苏三这一路骑马如同受刑,下来后坐在有些枯黄的草地上,说什么都不想起来了。 这时罗隐看着林小姐和那人说话,伸手指向这边,那人衣着打扮都是藏人,带着皮帽子,像是这附近的牧民,他顺着林小姐指向看过来,对着罗隐一挥手。 罗隐紧张地看了苏三一眼,心里暗骂:可恶,竟然是那家伙。 “我亲爱的Susan!“那人大步往这边走来。 他很高,超过一米九,一身藏袍显得很威武,他看起来神情激动,直接摘下来皮帽子在空中挥舞着,金黄色的头发在夕阳红格外的灿烂。 是汉斯! 苏三站起来,惊喜地迎过去。 汉斯伸开双臂,紧紧地将苏三搂在怀里。 罗隐别过脸去,不想看这一幕。 草地、雪山、夕阳,高大的金发男人拥抱着东方黑发女子,如有摄影师看到一定赞叹多么美的画面。但这一切在罗隐眼睛里那就是太可恶了! 虽然知道汉斯纯粹是出于长辈的爱,可为什么他们西方人的礼节总是抱来抱去?我和苏苏也不过是拉拉小手好吧?嫉妒羡慕充斥着罗隐的心胸,他忍不住低下头攥紧了拳头。 旺堆等人看着那个蓝眼睛藏人忽然走过去搂住苏三,开始都愣住了,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当着罗隐拥抱苏三,那不是找死吗?可是后来看着罗隐站在那没有什么东西,便觉得可能都是熟人,就都开始起哄地吹起了口哨。 “汉斯先生,好久不见。” 罗隐实在看不过去,上前拉着汉斯的胳膊强力要握手。 汉斯只能松开苏三和罗隐握了一下手:“的确是好久不见,你们怎么来到这里?” 苏三惊喜地看着汉斯,他身上有着淡淡的古龙水和烟草的味道,并没有长期在草原上居住的人身上的那种腥膻味。 苏三的目光投向远处,在汉斯走出的毡房周围几头牛在吃草,看来这一切都是汉斯的道具而已,他在这里是另有目的的。 苏三能看到罗隐自然也看到了,于是罗隐笑道:“汉斯先生怎么跑来雪山下放牧?” “哈哈,采菊东篱下的生活我也想享受一下嘛。再说,现在中国到处都是战乱,我可不想在经受什么战争了,只想安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汉斯说到这里还冲着苏三眨眨眼:“要是我的小susan能和我在一起,那就更棒了。”苏三也不指出他撒谎,接着话茬道:“好啊,我也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很想和汉斯舅舅一起生活呢,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可不能抛弃我呀。” 汉斯一愣:“啊?和我在一起?” “对呀,我也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一定是我每天祈祷,上帝显灵了,汉斯舅舅,哦。” 罗隐也含笑道:“我们是出门旅游的,既然能在这遇到的确是不容易,苏苏一直挂念着你,她想和你一起寻找世外桃源,那好啊,我是唯她马首是瞻,她去哪我就去哪。” 罗隐的意思简单明了:我们都跟着你,哪也不去了,你看着办。 汉斯有点慌乱,回头看了站在一边的林小姐和旺堆等人:“他们呢?” “他们只是在西康遇到的同伴,爬完雪山就各奔东西了。” 罗隐解释道。 汉斯稍微松口气,苏三看着他有点如释重负的神色,便指着那帐篷道:“太好了,走了这么久腿都要断了,有床铺和吃的吗?”说着就往那边走。 汉斯蹭蹭两步就拦在苏三前面道:“一个老单身汉的帐篷,又乱又臭,看舅舅给你支个新的。” “等不及了,我腿都磨破了,真是要累死了。” 苏三推开他的手,不管不顾地继续走。 汉斯有点急了:“susan乖,我好久没洗澡,那帐篷里气味很不好闻的,熏到你可怎么办。” 苏三笑了一下,伸手捻了一下他的皮袍子问:“这皮袍子是花钱买来的还是抢来的?还有那些牛羊?原主人在哪里?被你困了还是杀了?那帐篷气味不好?嗯,一股古龙水味和三五香烟味,你的生活还真是够奢侈的,都到这里还这么讲究。” 汉斯举手做投降状:“我的小公主什么都能猜到,嘿嘿,我可没杀人,这是我花钱从一个牧人那买来的。” “你会放牧?这些牛羊将来怎么办?” 汉斯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不会做这些事啊,反正放着它们草地上随便啃点,等将来我们离开这里,就杀了吃肉嘛。” “我们,都是谁?” 苏三迅速抓住他话里的信息。 “当然是你啊,我的小公主。” “我和你可是偶然相遇,难道你有水晶球还看到我过来了?” 苏三步步紧逼。 汉斯有点急了,又拦在苏三面前道:“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难道你那帐篷藏着个妖怪不成?”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罗隐马上过来道:“一直很想和汉斯先生聊聊。”说着抓住了汉斯拦住苏三的胳膊。 苏三噌噌噌就往那帐篷跑,林小姐和旺堆都不是笨蛋发现苏三是另有目的,便也跟着冲到那帐篷。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中年男人躺毡子上,看到帐篷门被打开,拄着胳膊撑起身子来。 苏三看到那张脸,整个人都愣住了,嘴唇哆嗦着,眼泪唰地下来了。林小姐和旺堆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从没见过苏三这样失态过。 “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苏三哽咽着问。 那人看到苏三也微微一愣,接着唇角露出微笑:“susan,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苏三幻想过和父亲见面的情景,从没有想到竟然只是一句淡淡的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一句好久不见,可以是朋友,是情侣,是乡亲,可是谁能想到,今天这么淡然一句问候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苏三擦起眼泪:“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中年男子好像是病了,一直躺在毡子上,叹口气说:“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时汉斯已经冲破罗隐的阻拦跑了过来,看到门户大开,急忙拉着苏三的手说:“susan,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爸爸,呸,我才是你爸爸,你以后叫我爸爸好了。” 消失的神族(四十八) 有些人有些事,曾经苦苦求着,永远求之不得,直到有一天一转头就看到那个人就在你的身边。只是这其中的过程,各种曲折心酸,也只有当事人才知晓。 苏三站在那里,种种酸楚不知该从何说起。 怎么说呢?从小没有母亲,忽然就失去了父亲,接着被送到一家教会,小小年纪就从一个最骄傲幸福的公主变成举目无亲的孤儿,苏三不知道多少次梦中看到了父亲,他微笑着对自己张开双臂,可是现在,那个梦里的人就在眼前,就在咫尺,为什么却感觉和他之间横着天涯,挡着十多年的岁月,一切是那么陌生。 苏三怀疑地看向汉斯:“是你做的?” 汉斯愣了一阵,茫然地问:“什么我做的?” “你的实验室,做出一个面目相仿的人不会很难。” 原来苏三开始怀疑眼前这个父亲其实是汉斯实验室的产物。 汉斯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亲爱的公主,虽然我对这个家伙没什么好感,但不得不告诉你,他真的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 “生物学上的父亲,也只是生物学而已。”苏三苦笑一下,泪光隐隐。 罗隐看着她这样很是心疼,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你们忽然都出现是什么意思?消失了那么多年,将自己的女儿抛下,她一直以为你死了,现在又忽然出现,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汉斯苦笑:“罗先生,你对我偏见太深,咱们都清楚,不过是偶然遇见,我本来也不想让他们父女见面的。” 林小姐和旺堆不是傻瓜,刚才就发现情况不太对,互相看看,几个人早都退了出去,离得远一些,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因此此时,这帐篷里只有苏三父女、汉斯、罗隐四人。 “我该怎么称呼您?” 罗隐问。 那中年男子没有站起来的意思,靠着枕头头抬起来:“可以叫我教授,我的代号是教授。” 好吧,教授,你真的是苏苏的父亲?” “是,如汉斯所说,我是她的生物学父亲,我们当时只是为了一个实验……但是,其实并不仅仅……”“够了,我都知道了,你和我没有任何情感上的联系,我后来想过,我心中的那个父亲不过是我在教堂里面对上帝每天幻想的结果。其实你对我永远是冷漠的,我不甘心有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家庭,在睡不着的时候一次次编织着心中的美好家庭,完美父亲形象,时间久了我都忘记了哪些是真正的你,哪些是我幻想的结果。” 苏三说到这里,汉斯急忙喊道:“不,不,都是我的错,教授,你当初不遵守实验室规则,偷偷带走了我的小公主,后来为了任务又抛弃了她,如果你将她留在实验室留给我,我的小公主一定会过最幸福的生活。” 教授咳嗽了几声,点点头说:“是,现在想来,实验室里你是真正的最爱她的,但是当年,我也是年轻气盛,我能和她妈妈答应提供实验材料,也是因为,那时的我们其实是心中互生好感,彼此有爱意的。” 这话如晴天霹雳,苏三从汉斯那得知了自己身世真相后,一直以为自己是实验室冰冷操作的结果,父母之间没有一丝感情而言,想不到现在自己的父亲竟然说他们曾经相爱过! “两个人,都自恃高智商,谁也不服谁,总想在课题上战胜对方。我们彼此有好感,暗中交往相爱,却有都过不去自负的坎。总觉得自己是最棒的,最后我们俩竟然觉得汉斯的计划很不错,我们可以试着制造一个属于双方基因复制的孩子,看看这个孩子到底是像爸爸还是像妈妈,或者是不是比我们智商还高。那时我们年轻,没意识到这是个孩子,并不是猫猫狗狗,不管他像我们双方中的某一个,都是制造了一个生命,而不是冰冷的实验数据。” “后来有了你。你母亲忍着大肚子的痛苦,生下了你,她那么爱漂亮又骄傲,susan,你不知道,大着肚子对她而言是多大的打击。但是她还是坚持生下了你,从这个角度,你的孕育和出生都是有爱在的。” 教授说到这里大口喘着粗气,看得出来他身体很不好。 汉斯连连点头:“对,当时我都觉得惊奇,她竟然能真的忍着大肚子不方便。” “你出生后,你妈妈对你做了测试,结果是你既不像她也不像我,智商也不过是个平常人,她无法接受你的不完美,认为人太失败了,她是那么自负的人,认为这是自己最大的失败作品,竟然和我分手,就此远去。” “你们拿一个生命当什么?是你们打赌是你们研究的实验品吗?”罗隐很愤怒。 教授苦笑一下:“我因为她的离去,迁怒于汉斯,认为是汉斯提出的这个实验,他是罪魁祸首,汉斯喜欢susan,我就带走了susan,后来我又因为永生计划抛弃了susan,并抹去了她的一些记忆。现在报应来了,我研究了那么多年的永生,一直失败,并没有找到真正永生的秘密。这就是我的报应,让我这辈子一事无成,” “你们真的曾经相爱过?”苏三有些不相信,因为这件事汉斯都是不知道的。 “她心高气傲,担心被外人知道笑话我们搞科研不行,只知道恋爱,其实你并不是那个试管中的胚胎,你是一个自然受孕的孩子。对不起,汉斯,你做的那个胚胎并没有成活。” 教授说到这里,低下头去,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你说什么?哦,我的上帝!你们在实验中搞鬼了!” 汉斯瞪大眼睛,挥舞着双臂:“该死的,你竟然毁掉了我的实验,哦,上帝啊,你们都做了什么!” 苏三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不是实验室的产品?是你自然受孕的孩子! 也就是说她和其他的所有人一样,都是自然孕育的,而不是在冰冷的试管中! 她看向汉斯,后者气的满脸通红,不住咆哮着。 “你失望了吧?我并不是你的作品。” “你在说什么,我的小公主,我不是对你失望,是对你这该死的父亲,我真的以为那次实验是成功的,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误导了我的实验方向!” “我们一直隐瞒了两个人的感情,正好你也将胚胎植入了,所以就想就这样吧。因为有这份爱在,我才不想将我的女儿留给你。她不是冰冷的实验室产品,是我的女儿,在我们决定生下她的那一刻,对她是有感情的。” “可惜,你对我的感情还是没有你对实验的感情深。”苏三冷笑。 消失的神族(四十九) 躺在毡子中的那个中年男人低下头去,沉默了。 苏三转身走出去边走边说:“汉斯,你答应给我一个新帐篷的。” 汉斯急急忙忙跟上去:“我亲爱的,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我们,这可怎么说呢。” 他有点语无伦次。事发突然,汉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苏三一脸平静:“不要解释了,我看的很清楚,你们这叫什么?沆瀣一气还是狼狈为奸?” 汉斯苦笑:“你这孩子,这样说你爸爸和你舅舅。” 苏三气的不说话了。走到外面,看到林小姐和旺堆等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帐篷,正在忙乎着支帐篷。见他们出来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苏三大步往那边走,汉斯急忙抓住她胳膊道:“好孩子,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说吧,你们在这里打算做什么?他这样子是受伤了?” 汉斯一愣,他没想到苏三能这么快调整好情绪,将自己从纷繁复杂的感情中抽身出来,直击要害。 汉斯张口结舌,苏三冷笑:“看看,这就是你的诚意。你们是不是为了那个什么见鬼的永生计划?” 苏三问的干净利落,汉斯迟疑下:“您怎么知道?” “他受伤了?是因为你们的计划?你们遇到神族的人了?和他们发生了冲突?” 苏三继续追问不给汉斯一点喘息的机会。 汉斯擦着额头的汗:“我亲爱的公主,你怎么,怎么……”“少废话,说吧,你既然想解释那就解释给我看,不许骗人。” “汉斯,国内现在的局势你是清楚的吧?” 罗隐也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问。 汉斯点点头:“你们的人,和那些人,混战,美国人打算帮你们,但鬼才信他们是好心。” “不错,这在一片混乱,你们……这些德国落网之鱼才能深入我国腹地,你们到底曾经做过什么自己清楚,我想美国人是很希望能和你们好好谈谈。” 罗隐眯着眼睛威胁道。 “你?你们确定要这样做?哦,亲爱的小公主,我是你舅舅,里面那个是你的爸爸,呶,你也听到了,你爸爸对你是有感情的,你也不是冰冷的实验室产品!” 汉斯打算用感情来感化苏三。 苏三压根就不理他,直接回过头去。 汉斯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 罗隐继续说道:“不用看了,我们人多,武器也多,你们只有两个人,教授还是病人。汉斯,我给你三分钟。” 汉斯耸耸肩:“上帝啊,睁眼看看吧,我的孩子竟然这样对我。” 他终于还是无奈地垂下头去:“好吧。就都告诉你们,我们的永生计划马上要完成了。这次是真的永生,只是这个计划还需要一点重要的东西,那东西就在雪山上,我考虑一下,也就这里的雪山好爬一些,总比去珠穆朗玛要简单多了。” “是神族的东西?” “所谓神族,其实就是亚特兰蒂斯沉入海底后的大西洲移民,血统最纯正的雅利安人。” 听到这里,罗隐不自觉地翻下眼睛,心里骂道:呸,德国鬼子。 汉斯不知他腹诽,兀自说下去:“我们的计划需要神族的基因。” “哈哈,你们的人种说据我了解是毫无根据的。你们认为雅利安人种是颅窄面,金发碧眼,但是据我所知,真正的雅利安人是棕黑色的头发。神族和你们相似,传说中是金发碧眼的人种,那么他们就不是纯粹的雅利安人。” “我们要寻找的是纯正的雅利安人,你说的那些……” 汉斯想了想:“好吧,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们的任务就是寻找他们,采集需要的东西。而现在,他们就在那雪山之巅,我需要一对活着的身体健康的所谓神族男女,完成我们的实验,只差这一步就成功了。” “你们是为了掠走人家的人口?所以受到了反抗?” 苏三睁大眼睛,觉得这件事太过分。 “人家好好地在雪山上生活,为什么你们要破坏他们的平静?他们是人,不是你们实验材料。” 苏三想到实验室实验材料就气不打一处来,曾经她也认为自己是实验室的产物,人是有感情的,不是无知无痛的实验材料! 汉斯耸耸肩:“为了这个梦想我们努力了十多年,总不能功亏一篑吧。” 说到这里。汉斯的目光从苏三滑向罗隐,狡黠地笑了一下,眼睛中蓝光一闪:“亲爱的,你们来这里可不是单纯的爬山吧?为了什么?让我猜上一猜?” 他抱着胳膊做出一副沉思状:“哦,我知道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不是。”苏三立马否认。 汉斯呵呵一笑:“这么着急否认,说明我猜对了,你们也是为了寻找神族?” 罗隐点点头:“但是我们不是为了实验,只是好奇而已,毕竟他们的传说太多了,我们也经历了很多和他们有关的事情,那些事情匪夷所思,我和苏苏都是对一切好奇之人,总想刨根问底而已。” 汉斯不置可否,他并不是很相信罗隐的说法,但他也知道,以罗隐和苏三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涉足永生计划这么高深的东西,姑且就拿他们做同盟军好了,反正现在以自己和教授的力量是无法反抗他们的。 深思熟虑后,汉斯伸出胳膊去搂苏三:“哈哈,亲爱的,我对你们可是彻底敞开心扉,什么都没有隐瞒,既然我们目标一致,那就简单了,一起上山,寻找神族。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雅利安人,我的目的就是找到他们。只要找到,取得一点基因样品就足够了,如何?” 苏三被汉斯拥在怀里,想挣扎一下,但是随后想到躺在毡房中的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这么多年,一直渴望父亲的怀抱,温暖宽厚像是最安全的港湾,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这只是她想象中的港湾,那个现实中的父亲永远都不属于她。 苏三心里一酸,靠在汉斯怀里,深深地吸口气将泪水都咽了下去,接着抬起头,目光坚定:“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我只想看看神族。至于那个人,既然当初抛弃了我,我们之早已经画了句号。” 这话是说给自己,也是说给毡房中的教授听。 此刻,夕阳彻底沉入雪山之下,天空中显现出深蓝色,星星格外的璀璨,银河蜿蜒。 林小姐他们已经支好了帐篷,远远地招手喊道:“点篝火啊,有吃的没有?” 消失的神族(五十) 篝火点了起来,黄红色的火焰跳跃,火舌卷着树枝,毕波作响。 打猎是难不住这些西康汉子,拎着枪出去转了一圈,很快,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旺堆将一只黄羊丢了下来,嘴里嚷着:“养了冬膘的,肥美呀。”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悄悄地瞟了林小姐一眼,下巴一扬神气活现。 西康汉子最喜浪漫情爱,这一路上就两个女性,他知道苏小姐是动不得的,那就只剩下这个林小姐。一路向西,一群荷尔蒙暴涨的西康汉子,俗话怎么说的来着?当兵整三年看到老母猪像貂蝉,何况林小姐细细高高还是个高鼻梁大眼睛的,虽然脸上细纹看的清清楚楚,可毕竟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啊,路上来段艳遇也是极好的。 林小姐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落入旺堆的眼睛里,直接走上前去,掏出一把刀子,手起刀落直接切掉了那只黄羊的头。接着咔咔咔几下,就卸掉了黄羊的四条腿,拎着腿子去附近的小河边清洗,留下目瞪口呆的旺堆,回头还扔下一句:“把黄羊给我送来啊。” 西康女子杀牛宰羊不算什么稀奇事,可像林小姐这样嘁哩喀嚓,冷血无情地几下子搞定,着实令人吃惊。 旺堆下了马,捡起那黄羊没有头没有四肢的身体,撇撇嘴,听话的往河边走。 苏三坐在火堆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汉斯笑道:“你们从哪遇到的这帮子人,真是豪放。” “路上遇到的朋友,一起相约爬山的。” 苏三语气轻松地说。汉斯可不信她这番话,又往苏三身边凑了凑道:“你们对神族了解多少?” 苏三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有个神族骨头做的嘎巴拉呢,耸耸肩道:“反正没你知道的多,你讲讲吧,汉斯舅舅。” 苏三说汉斯舅舅的时候故意拉长声音,听起来像是撒娇。汉斯立马就激动起来,拍着胸脯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讲了一遍。 “只要取得他们的基因,我们的实验就一定会成功。” 汉斯最后说道。 “这项成果有什么现实意义吗?” 罗隐在一边问。 “当然有,永生啊,谁不想长生不老。” “可是,这项实验要是成功了,人都能长生不老了,永远不老不死,然后再有婴儿不停的出生,那这个世界会不会人多的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苏三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汉斯愣了一下:“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永生的。这么珍贵的成果,怎么能给凡夫俗子。” “那给谁使用?死去的人?你们的元首?”罗隐问的更犀利。 汉斯耸耸肩:“年轻人,我不知你对我们怎么这么多误解,永生又不是复活,再说元首一个人也无法救我的国家。” “那你们的实验能有什么用?” 苏三不解。 “不知道,也许只是我们一个梦想吧,改变人类的生命痕迹,挑战大自然,用你们中国人的老话叫做人定胜天!”汉斯说到这里,红红的火光映着他的脸,衬着他眼睛格外的亮,挥舞着拳头很是兴奋。 真是疯子。苏三无法理解他们这种科学家疯狂的科研精神。 这时林小姐拎着羊腿过来了。 羊腿上还插着树枝,她走过来递给苏三一只,笑道:“苏小姐,我教你烤羊腿啊。” 她说话时眼睛看着苏三,很是殷切,有点讨好的意思。 上次林小姐烤羊肉,最后出了那么一场事故,她一定是心里觉得惭愧,干脆叫苏三自己来烤。 苏三接过那羊腿,还故意问了一句:“这上面没有药吧?” 林小姐尴尬地笑笑:“哪能啊,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苏三也笑了:“开个玩笑,林小姐你现在这汉语说的可真好,连俏皮话都说的这么麻利。” “那是在汉地久了嘛。”林小姐见苏三岔开话头,也随着说道。 罗隐走过来,接过苏三手里的羊腿道:“我来烤。” 汉斯起身道:“我这有盐巴,我去拿。” 说着起身跑回那个帐篷。 苏三看了汉斯的背影一眼,目光转向罗隐手里举着的羊腿。 深秋入冬之际,黄羊都吃的极为肥美,火一烤,那油就滋滋滋往下滴,羊油滴落,那篝火就窜出一大截子,冒出带着膻味的烟。 过了一会儿,汉斯跑出来了,走过来摊开手,手里是俩小研磨瓶,一个是盐一个是胡椒。 “你们这准备还真够周全的,这玩意都随身带。” 苏三揶揄着。 汉斯眉毛一挑:“那是,食色性也,这食可是摆在人生第一位的。” “哈哈,就你们德国人那吃食,除了香肠就是香肠。”“ 罗隐在一边嘲笑。 “哪有那么可怜,我们还有啤酒啊。”汉斯有点委屈地吸吸鼻子,接着道,“香,真香!乖女婿,你这手艺不错啊,赶紧撒胡椒。” 苏三见他一副猴急的样子冷笑:“你们那份自己烤去。” 汉斯笑嘻嘻地凑到苏三面前:“我不是没这手艺吗?”他指指那帐篷,“里面的那个,吃了好些天压缩干粮了。” 苏三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过了一会,旺堆也带着人过来烤羊肉,一个藏人用树枝穿了几块肉,烤了一会旁边几个藏人抢着要吃。 那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藏话,林小姐呸了一声:“不要脸。” 苏三问:“他们为什么抢那串肉吃?在说什么?” 林小姐急忙说道:“那些粗鲁的家伙狗嘴吐不出象牙,苏小姐别搭理他们。” 苏三只是觉得奇怪,那串肉哪有那么大的魔力让他们争着吃。 她睁大眼睛仔细看,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串肉,苏三呀地低下头去,脸红红的,心里也想着,这些人,呸,不要脸。 原来那串是黄羊的羊鞭和蛋,那几个人吃着那东西,还冲着林小姐挤眉弄眼。 林小姐恼了,手里的羊腿也烤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拉着苏三就往一边走。 苏三巴不得离开那个暧昧的环境,跟着林小姐就走,她们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走到了那个帐篷前。 林小姐用小刀子将羊腿切开,给了苏三一大块。 苏三刚要吃,就听着帐篷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是教授在找什么东西。 林小姐又切下一块肉递给苏三,指了指帐篷。 苏三翻翻眼睛摇摇头。 林小姐叹口气,低声说:“他毕竟是个病人。” 苏三想了想,起身走进帐篷,看到教授正在啃一块压缩饼干。 见她进来,笑了一下,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立马收住了笑容。 苏三一声不吭,将羊肉放到他身边转身就走。 她走出帐篷,看着那几个藏人围着火堆跳起来舞。旺堆跳了几下,冲着这边唱起歌来。 苏三听不懂他在唱什么,只听着格外的悠扬好听,林小姐则小口小口地吃着羊肉,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消失的神族(五十一) 旺堆他们随身带着青稞酒,装在牛皮酒壶里面,一人拎着一个,边吃边喝边跳舞,旺堆喝得醉醺醺的,拎着牛皮缝的酒壶,笑嘻嘻地过来,举着那壶,大着舌头喊道:“林………林小姐,我敬你……敬你一杯。” 林小姐嫌弃地瞪他一眼,继续和苏三说话。 旺堆毫不气馁,继续笑道:“林小姐,不给面子啊,咱们能走在一路就是有缘嘛。” 林小姐看看旺堆又看看苏三,接过那酒壶,喝了一小口。 旺堆竖起大拇指:“这才是咱们的西康姑娘。” 林小姐摇头笑道:“姑娘?都能做你阿妈了,你猜我多大了?” “呵呵,不管你多大,都是姑娘。” 旺堆晃来晃去,嘴里嚷着:“林小姐,好好说话,你别晃嘛。” 苏三笑了:“你啊,喝多了。” 罗隐坐在火堆边,看旺堆在那边晃悠着,便走过来,搂着旺堆的肩膀道:“旺堆兄弟,你喝多了。” 旺堆嚷着没有,我没喝多。 林小姐将手里的牛皮酒壶递给罗隐,冷冷地说:“这个小东西,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我要是有儿子比他小不里了多少。” 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笑:“都秋天了,还骚情的要命。” 围着篝火的几个汉子嗷嗷嗷地起哄,对着他们这边嘴里不知喊着什么。 苏三问:“他们说什么?”林小姐啐了一口:“一群无赖,别理他们,喝多了就发春。” 苏三知道那些人说的一定不是好话,也就不再问。靠着帐篷,看着天上繁星点点。 罗隐扶着旺堆走过去,将旺堆交给那些西康汉子,把手里的酒壶也扔给他们。汉斯已经在自己帐篷外搭好了另一个帐篷,挥手叫苏三过去。苏三拉着林小姐走出去,汉斯道:“那些混小子睡他们的帐篷,你们俩谁这里,嗯,罗先生和我们睡一起。” 罗隐则说道:“我得保证她们的安全,我们三个在一个帐篷。” 没等当事人发言,汉斯就大摇起头:“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孤男寡女怎么能……” 苏三想不到他这一副金发碧眼的样子,思想却这么老封建。 “什么叫孤男寡女,我们三个人好不好。”苏三叫道。 不单为了安全着想,苏三内心里也是很抗拒罗隐和教授走的近的,一想到他们在同一个帐篷,呼吸着狭小空间的空气,整个人都不舒服。 汉斯无奈只好给自己找台阶:“嗯,对,安全第一,不过罗先生,你可不能……啊?” 罗隐没理他,大步走向西康汉子们,和他们商量晚上怎么轮着值夜。 过了一会,他回来对苏三说:“你们先睡吧,我在外面看着。” 苏三看着远处的雪山,心疼地说:“晚上会很冷的。” 他们从西康出来的时候,泽旺准备了很多东西,其中就有皮袄,林小姐急忙去西康汉子的马匹那打开行李,找出一件来交给苏三。 苏三抖搂一下皮袄,吸吸鼻子道:“这么大的毛皮味。你们西康的皮子都这么大味啊。” 林小姐笑道:“西康人硝制皮子,加我们特有的药,会让皮子更柔软一点,气味就顾不得了,我们自己都闻不到的。” 现在苏三明白那几个西康汉子身上的难闻气味是哪里来的了。 就是这种皮子味中又混合了烟草、酒、腥膻的羊肉味、酥油味,毕竟他们几个那衣服都已经穿得油亮油亮的了。 苏三嫌弃地捏着衣服递给罗隐,故意提高了声音说:“要是有古龙水就好了,这味也太难闻了。” 站在一边的汉斯闻言立马钻回了帐篷,苏三冲罗隐眨眨眼,罗隐笑着摇头:“你啊……” 很快,汉斯钻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 “古龙水。”他献宝似的交给苏三。 苏三点点头:“嗯,谢啦。” 苏三在皮衣上喷了点古龙水,又用力抖了几下,披到罗隐身上,担心地问:“就你自己值夜,小心点。” “放心吧,我就三个小时,等会就有人来换我了。” 他说着低下头,在苏三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睡觉时警醒着点,给我留个位置啊。” 虽然大家都清楚睡在帐篷里是和衣而眠的,而且是三个人都在一个帐篷,罗隐说话呼出的热气喷在苏三的耳朵上,声音又那么小那么暧昧,苏三的脸立马就红了,万幸现在是晚上,没人能看到她脸红。苏三蚊子一般嗯了一声,将古龙水塞给汉斯,扭身急忙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林小姐又拿出两件皮袄,走到呆呆地握着古龙水的汉斯面前,说道:“劳驾,喷几下,这可是给你的小公主用的。” 汉斯急忙喷了几下,接着低声问林小姐:“姓罗的和我的susan说的什么?你听到了吗?” 林小姐学着他的样子耸耸肩:“你都听不到,我怎么能听到?” 说着抱着皮袄也进了帐篷。 汉斯无奈地一摊手:“唉,我的小公主马上就给拐走了,心疼啊。” 罗隐穿上皮袄,坐在火堆旁。 旺堆他们已经都进来自己搭建的帐篷里去了,瞬间这里就安静了下来,只有罗隐和那几匹还在啃着草的马。 远处,隐隐有狼嚎的声音,罗隐累了索性拉过一匹马,那马很通人性,温顺地蹲下,罗隐靠着那马,穿着皮袄热热乎乎地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这里好像离星星特别近,一伸手就能够到似的。罗隐望着星空,心里想着找到神族,了解天珠的秘密后就和苏三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每天看看风景多好。 他晚上为御寒,也喝了几口青稞酒,看了一会就有点迷迷糊糊。 罗隐强迫自己千万不要睡着,抬手看了下手表,还有两个小时才有人能接替自己呢,他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想清醒一些,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隐头一沉,忽悠一下醒来了,看看篝火有点暗淡,便往里扔了点树枝。 这时对面的帐篷出来个人,闭着眼睛就往远处走,过了一会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那人回来,看着罗隐还坐在那,揉揉眼睛问:“果洛没来换岗?” 罗隐这才想起接替自己的那个人叫做果洛,他看了一下表,已经过去三小时了。 那人不满地说:“这果洛,怎么睡的像死猪,我去叫他。”他进了帐篷,一会儿,忽然里面传来喊叫声,那人的声音透着惊恐,“天啊,果洛死了!” 消失的神族(五十二) 西康汉子们都喝了不少酒,还不甚清醒。罗隐几步冲了过去用力太大,帐篷上的帘子被他一把扯了下来。 “罗先生,果洛死了!” 那个藏人用力摇晃着一个人。 有稍微清醒过来的人站起身来问:“出了什么事?” 旺堆用力揉着眼睛,打着酒嗝。帐篷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罗先生,怎么了?” 罗隐没理他,蹲下身子打开手电,注视着那个叫果洛的人。 罗隐扒开他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瞳孔已经扩散了。 “死了?怎么死了?” 旺堆明白过来,站了起来,晃晃悠悠。 罗隐解开果洛的皮袍子,一股混着酒气的酸臭味扑来,罗隐差点吐出来。皮袍子上有明显的污渍。看来这个人睡梦中曾经呕吐过。 罗隐屏着气,解开果洛的衣服仔细检查。身上不见一点伤痕,他是怎么死的?喝酒喝死的? 罗隐捏开死者的嘴巴,好臭! 果然,死者嘴里还有些食物残渣,死者看来死的时候还在呕吐。 会不会是被自己的呕吐物堵住气管死的? 不会。死者嘴里虽然有食物残渣但还不到堵塞气管的程度。仔细检查,罗隐很快自己就推翻了这个假设。 旺堆急了,大喊道:“没事的都出去,让开地方。” 帐篷就那么点地方,睡了六个大汉,空间局促气味难闻,旺堆清醒后自己也无法忍受,踢了躺在地上的人几脚,叫他们都出去。 很快,帐篷里只剩下躺着的死者果洛,罗隐和旺堆。 “他……怎么死的?”旺堆往地上一坐,长长地出口气。 “没有伤痕,也不是被呕吐物堵塞气管死的,也许是……中毒?” “啊?中毒?”旺堆吓得蹭地一下站起来。 他用了揉揉太阳穴:“我们吃的喝的都是一样的啊。” 罗隐仔细看了一下,看到果洛身边有个牛皮酒壶,上面的花纹很熟悉,他想了下,这是昨晚扶着旺堆过来,随手将旺堆的酒壶随便扔到一个人手上,那人就是果洛。 旺堆看到罗隐的目光投向那个酒壶,自己也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将酒壶捡起,晃了晃,又打开了盖子。 一股浓烈的酒味传来,旺堆问:“是这里有毒?不会吧,这是我的酒壶,那我不是……佛爷啊,保佑我,我可不想死!”旺堆将酒壶一扔,转身就往外跑,很快外面传来干呕声,他怕自己中毒,跑出去抠嗓子去了。 这边喧哗起来,苏三和林小姐披着皮袄走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苏三问。 “果洛死了,唉,怎么会这样,我们和一个死人在一起这么久。”一个西康人回答。林小姐和苏三走到帐篷外,罗隐说:“你们不要进来,这里空气不好,气味难闻。” 门帘子已经被扯下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传来。苏三站住脚,问:“他是怎么死的?” “目前不知道,初步怀疑可能是中毒,旺堆过来,跟我一起把尸体抬出去。” 旺堆在一边弯腰干呕着,脸红脖子粗,连连摆手:“不行,我要死了,别找我。” “你要是中毒早就死了,赶紧过来。” 旺堆很不情愿地走进去,和罗隐一起将果洛的尸体抬了出来。 “好臭啊。” 苏三用力摆着手,想将这混沌的气味都挥散开去。 “身上没有伤痕,”罗隐已经将死者的衣服系上了,苏三蹲下身子,皱了皱眉头:“这酒味大的,有没有可能是喝酒喝死的?” “口中有呕吐物,但不会致命没有那么严重,可恨这里没有法医也没有仪器,否则只要分析下呕吐物就好了。” 罗隐握紧拳头,心里很是不甘。 旺堆气恼地拎着酒壶,用力晃了一下道:“我们吃喝都是一样的,要是中毒怎么我们都没事?哦,对了,还有林小姐,这个壶里的酒你也喝了啊。” 林小姐道:“我只喝了一小口,也许是喝的少,没有到毒发的时候?”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可是那几西康汉子本来是一直盯着这边的,已经听到了林小姐的话,纷纷用力挖着喉咙。暗夜中,这种声音格外的瘆人。 “没事的,这酒我也喝了。” 罗隐的话等于给众人服了安心丸,现场没有喝这个酒的只有苏三、汉斯和教授。 想到汉斯和教授,罗隐看向苏三:“怎么,他们俩这么安静?” 是啊,外面这么吵,他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三也意识到这点,忽然打个冷战。 汉斯和教授的帐篷里无声无息的, 苏三和罗隐走到门口,她开始发抖,不敢掀开帘子去看。 是的,苏三恨当年被遗弃,不想和教授说话,可是毕竟曾经的记忆是不能彻底抹掉的。 罗隐拍拍苏三胳膊,示意她不要担心,猛地掀开帘子。 帐篷里没有一点气息。 苏三几乎要瘫倒在地。 罗隐举着手电扫视一下,汉斯和教授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罗隐走进去,探探汉斯的鼻息。 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这时才觉得慌乱,急忙去摸教授的颈动脉。 很安静,但是,他的脖颈处还是有温度的。 “他们……死了吗?” 苏三声音发颤。 罗隐站起身,摇摇头说:“我也说不清,他们的状况有点古怪。” 苏三不管不顾走进来,蹲下身子,借着手电光查看躺在毡子里的教授。 是很古怪,没有气息,但身体却是温的。 不像是死了,可睡着了也要有鼻息的啊。 苏三颓然地坐到地上,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是死了吗?真的死了,我的爸爸,他是我亲生父亲啊。 苏三抬手捂住眼睛,罗隐也蹲下身子,轻轻搂着她肩膀,柔声说:“别委屈自己,想哭就哭吧。” 苏三伏在罗隐怀里,眼睛里发热。不,我不能哭。 苏三用力擦了一下眼睛:“他们没有死,试试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 罗隐想了想,干脆用力地掐了汉斯的胳膊一把。 忽然间汉斯哇地一声跳了起来,惊恐地喊道:“怎么了?怎么了?” 消失的神族(五十三) 苏三心中像是什么东西忽然落了下去,细细碎碎的,某个角落有释重负感。汉斯没事,那么教授也该没有事。 但,不该是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吗? 苏三站在那,看到汉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揉着眼睛问:“发生了什么事?” 罗隐看看他,又看看躺在那依然一动不动的教授:“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睡觉啊。” 汉斯依然还是笑嘻嘻的,一副完全不明白状况的样子。 “睡觉?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哈哈,我们又不打呼噜,哪里会有声音呢。你们不睡觉跑到这里做什么?” 手电的光柱,只能照见眼前的一小块地方,周围都是浓浓的黑暗,高鼻深目的汉斯看上去有点阴森,躺在毡子上的教授则像是融入了黑暗中,无声无息的。 帐篷内的静寂和屋外的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场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罗隐蹲下后,手放到教授的鼻子前,还是没有任何的气息。 汉斯跟着蹲下,指着教授道:“他睡觉就是这样的悄无声息的像个死人,看,我拍他一下就能醒来。” 说着用力拍了教授一下。 教授腾地一下,直直地坐起来,罗隐拿着的手电,照到他脸上,发现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罗隐刚要探身在看清楚,教授忽然睁开眼睛,看着罗隐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睡觉?” “嗯,睡觉。” “没有听到外面动静?” 教授茫然地摇摇头:“我该听到吗?” 苏三实在忍不住,大声问:“你们到底再搞什么?装神弄鬼的吓唬人吗?” 汉斯陪笑道:“睡觉太死了,不好意思啊,吓到我的小公主了吗?” 说着伸手去摸苏三的头发。 苏三躲了一下,拍开他的手,心里却是一动,他的手怎么这么冰? 汉斯的手随即一挥:“怎么外面这么吵?” “有人死了。”罗隐直接说道。 “啊?是谁?” 汉斯的惊讶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个西康人,你们一直在睡觉?” “是啊,我们就这个毛病,睡觉像死了一样,一点声都没有。这是早年在实验室养成的习惯,对吧,教授。” 教授跟着连连点头。 实验室睡觉就必须无声无息? 这是什么理由。 苏三转身就走,汉斯喊道:“小公主,没吓到你吧。” 苏三没理他。 教授忽然说道:“谢谢。” 谢谢?为什么谢谢。 苏三猛地转过身来,鼻子酸酸的:“为什么说谢谢,我根本就没有关心你,你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在我心里你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她说到这里,急忙低下头去,担心眼角的泪水会掉下来。 是的,她刚进来时看到一片静寂,整个人都懵掉了。 经历过这么多事,看过太多的凶案现场,从没有像刚才这样,脑袋里嗡的一下,一片空白,接着是千言万语都涌上心头,喉咙满满的却什么都说不出,只想蹲下身子去确认,满心都在想,这不是真的,他不会死,不会死。遗弃我这么多年,怎么能一见面就死了? 在知道教授没事后,苏三开始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接着有被耍弄的恼怒。 你们是在故意布局吓唬我,让我关心你吗? 苏三越想越生气,转身就走。。 “人是怎么死的?” 汉斯问。 罗隐一摊手:“没有法医解剖,无法确定。”汉斯跟着罗隐走出去,临出门前对教授说:“其实susan还是很关心你的,她刚才是被你吓坏了。” 教授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行动不便没法和她多说话。当然,她可能目前还无法平静的和我对话。” 罗隐忍不住讽刺道:“教授先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你当初为了你的科研实验抛弃女儿。从那一天起就该知道将来会遇到什么。” 教授闭上眼睛:“你说的很对,我以前做了选择,她不认我是对的,只是我当初也是……唉,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就这样吧。” 罗隐为了节省电池此刻已经关了手电,月光从门口透过来,教授的脸在半明半暗中,晦暗不明看不清他的表情。 罗隐也没有多想,大步走了出去。 汉斯转过身,俯下身低声道:“还好,她没有发现异常。” 教授点点头说:“我真是害怕她发现了真相。这个孩子,嘴上说着恨我,心其实是很善良的。一旦发现了真相,我怕她会承受不住,才见面就这样……还不如不见面。“他停顿下问:“古龙水呢?再给我喷点,这孩子感觉比常人都敏捷,我怕她闻出来。” 汉斯叹口气,掏出古龙水,冲着教授大力喷了几下,接着又喷了自己几下。喷完又惊道:“哎呀,喷这么多,她不会怀疑吧?” “顾不得了,只要她没发现我们的秘密就行。汉斯,我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真是没想到会遇到她,我白天还必须打起精神来面对她。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 “很快就好了,只要一起上了山下山后就各奔东西了,她永远不会知道的。” 汉斯安慰道。 “不过,你宁可让她恨你吗?” “恨吧,有恨就会满满遗忘,总比她伤心的好,我本就该在当年死了,能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在计划完成的最后一步看到她,我已经很知足了。” 教授挥挥手:“赶紧过去吧,那边有人死了,去晚了小心把我们当成凶手。” 篝火半死不活的,旺堆正带人往里面扔着枯枝。 死者躺在地上,他已经被稍微清理一下,林小姐好心地给他身上喷了一点草药水,可以祛除难闻的气味。 苏三闻到到处都是清冽的草药味,不满地看向林小姐:“你这是破坏现场,你懂吗?” 林小姐一愣:“我是想他身上很臭,担心大家都被影响,我不是故意的。” 死者身上现在全被草药味笼罩了,苏三无奈地站起身,看到汉斯走过来便问道:“你们俩嘀嘀咕咕的,捣什么鬼?” 汉斯一笑:“哪有什么嘀咕,我的小公主,你越来越像福尔摩斯了。哦,我很为你高兴。” 消失的神族(五十四) 苏三站起身,看到汉斯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生烦躁,捂着鼻子埋怨道:“你们都什么毛病,一个往尸体上喷草药水,一个好像用古龙水洗澡,熏死人了。” 苏三很讨厌浓烈的香水味,淡淡的香味还好,她的嗅觉本就比一般人敏锐,太浓烈的香味刺激,会让她过敏,失去对气味的判断。 这话说完,她就回过头去,阿嚏一声。 汉斯急忙去掏自己的手帕,苏三连连摆手:“可不敢用你的东西,那么浓的古龙水,用了我过敏会更严重。” 罗隐只知道苏三嗅觉灵敏,从没想过她竟然是怕太浓的香味。急忙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苏三,关切地问:“要不要紧。” 苏三用手帕捂着鼻子,摇摇头说:“真搞不懂这人怎么这么风骚啊,大半夜的喷那么多香水。” 汉斯呵呵笑着却不说话,心里暗喜:小公主原来怕浓烈的香水味,那这样好了,她一定闻不到我们身上的气味,太棒了。 尸体上原有的气味已经被林小姐破坏掉,苏三也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闷坐在草地上,眼光不时瞟过不远处的帐篷,若有所思。 罗隐召集众人在篝火边围坐,严肃地说:“你们都讲讲,晚上睡觉前最后一次看到死者是什么时候,当时是个什么情形。” “我喝的糊涂了,怎么回去的不知道。” 旺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摇晃一下,似乎要证实他是真的喝醉了。 不错,旺堆被罗隐送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瘫在罗隐身上,站都站不住。人喝多了就容易喝断篇,记不得当时发生的事情。 “罗先生把旺堆扶过来,交给我,我就扶着旺堆回帐篷,我也累了,直接也在帐篷睡觉了。” 一个西康人说。罗隐记得这个人叫做次仁,藏语里是长寿的意思。 出门时,一共是六个西康人,现在只剩下四个了。 “我脱了靴子烤了一会脚,接着也回去睡觉了。我回去时果洛和丹巴坐在或火堆边喝酒。” 这是个红脸的西康汉子,叫做达瓦。 那个叫丹巴的喊道:“怪不得我回去里面臭的要死,原来你脱了靴子!” “你们坐在一起喝酒?你喝的酒呢?” 苏三忽然问道。 丹巴拍拍自己的腰间,那里挂着一个牛皮酒壶。 “也就是说你和果洛,是自己用自己的酒壶?”罗隐眉头微微皱起。 “对啊,啊,不对,他喝的是旺堆的酒,罗先生,不是你把酒壶扔过来的吗?” 罗隐看看四周:“旺堆的酒壶呢?” “刚才咱俩还拿着酒壶来着,扔帐篷了?” 旺堆起身去找,可是帐篷里什么都没有。 旺堆转身出来喊道:“没有了,那酒壶不见了!” 大家瞬间都安静下来。 远处,马匹也睡觉了,只有狼嚎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酒壶怎么能不见?” 罗隐刚才忙着抬果洛,没注意那个酒壶。 他在帐篷里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个酒壶。 这时苏三又打个喷嚏,罗隐担心她感冒了,将自己身上的皮袄脱了下来披在苏三身上。 “看看你们的酒壶,把酒都倒了,以后不能再喝酒,我怀疑是那酒壶有毒。” 旺堆大力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我的酒壶有毒?怎么我啥事都没有?” “你的酒壶……” 罗隐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忽然定在一个地方:“林小姐,果洛喝酒之前,你碰过那个酒壶!” “我?”林小姐茫然地站起来,“罗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下的毒?” “对,羊肉大家都吃了。肉是随便切的,谁想吃就去切一块,羊肉是不可能有毒的。只能是那个酒壶里面的酒有毒。而果洛喝酒之前,你喝过!” 林小姐辩解道:“我是喝了一点点,是旺堆叫我喝的,我推辞不过,再说我也喝了那个酒怎么就没事呢?真是中毒,怕是我喝过之后……” 林小姐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样一解释,自己的疑点反倒更大了。 “不错,你喝的时候酒是没毒的,你喝完就有毒了,对不对?你也是这样想的。”罗隐冷冷地说。 林小姐急了:“那怎么可能,我和他无冤无仇的。” “林小姐,你曾经是西康人,还有过很复杂的经历,这里谁都不知道你和死去的果洛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小姐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大家,那几个西康汉子的眼中已经满是怒火了。 “女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果洛!一定是你喝酒的时候下了毒!” “这女人,哼,你们年纪轻,不知道,我可听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人。”达瓦指着林小姐喊道。 旺堆则连连摇头:“我不信林小姐会害果洛,她……就算她之前和我们家老爷有过什么过节……” “我和你们家土司老爷哪有什么过节!”林小姐插嘴道。 “好的,就算没过节。”旺堆继续说道,“我不信她会对我们下手。” 旺堆这番话讲完,剩下的三个西康汉子都盯着林小姐。 林小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说:“反正我没有毒害谁,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依我看,凶手就在你们四个人之间。罗先生说果洛可能是毒死的,那也许毒药没有下到酒里呢。你们回帐篷睡觉,随时可以下手,果洛喝多了,谁往他嘴巴里放点毒药他都不知道。” 苏三点点头,这样做的确可以。 毒未必要下到酒里啊。 这下,四个西康汉子你看我,我看你,每个人目光中都充满了惊恐。 不错,他们五个人在一个帐篷睡,忽然死了一个人,凶手也很有可能就在这四个人中间。 旺堆忽然明白过来:“不要听她的,咱们是帮土司老爷做事,不能被这女人挑拨。兄弟们,我们要齐心。” 罗隐见实在讨论不出什么,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好了,很晚了,先都回帐篷去睡觉,惊醒点,明天我们还要上山。” 他看了地上的果洛一眼道:“这尸体就放在这吧晚上谁来守夜?” 旺堆举手道:“我来吧,罗先生,你去休息好了。” 消失的神族(五十五) 罗隐他看了一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他让苏三和林小姐睡在里面,自己膛在门口。他实在是太累了,裹着皮袄很快就熟睡了。 苏三挨着罗隐,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很久都睡不着又不敢动担心翻身会影响到罗隐。 帐篷空间小,罗隐裹着皮袄,身子渐渐暖起来,一股淡淡的汗水气味混着香皂的气息渐渐被蒸腾出来,苏三和他是紧贴在一起。虽然双方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可呼吸可闻,罗隐身上的男人气味又刺激着苏三的鼻子,她在心里叹口气,轻轻侧过身子,月光从帐篷帘子的缝隙透过来,罗隐正面向上仰躺着,月光下从苏三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颜。 高原的月色也是不同于的内地的,更加轻柔,罗隐的侧颜显得英俊又温柔。 他的眼睫毛那么浓密像是小扇子,鼻梁高高的,饱满的嘴唇,下颌微微有点翘,真是个骄傲的人呀。苏三很想伸手,顺着他的眉眼一点点抚下去,可是她不能,罗隐太累了,他就算睡着了眉心还有微微的纹路,似乎在睡梦中思考着什么。 苏三嘴角含着笑,只觉得无比满足。 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真好。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苏三的手。 苏三愣了一下:他没睡着吗?那不是把我刚才都看得清楚?想到这,苏三耳根子开始发烧。 可是过了一会,苏三发现罗隐呼吸均匀眼睫毛也没有颤动,他似乎并没有醒过来。 苏三的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她满心的欢喜,稍微用力握了一下罗隐的手,又怕握的太用力,他会醒来,有点点心虚,眼珠向四周骨碌碌一转,林小姐睡着了罗隐也睡得正香。如果永远都是这样安静的时光该多好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三握着罗隐的手迷迷糊糊睡去。 前半夜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这后半夜每个人睡得都很熟。 苏三是被惊叫声吵醒的。 醒来时帘子缝隙透过来刺眼的阳光。高原的阳光格外的灿烂,更何况这还是在雪山底下,阳光显得更加的透明清澈。 真暖和啊。 苏三看着阳光,坐起身来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罗隐的皮袄。 她微笑了一下,拿起皮袄,搂在胸口,深深地吸口气:嗯,不错,是罗隐的气味。 “苏小姐。” 苏三被林小姐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看到林小姐笑眯眯地看着她。 苏三有点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你……醒来了。” “醒了一会了,你睡着我就没敢动。刚才好像是旺堆的声音。” 林小姐指着外面。 啊!对,是因为尖叫声醒来的。 苏三爬起来,先掏出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整理一下头发,抱着罗隐的皮袄走了出去。 篝火早已经熄灭了,灰烬中还有点点红光闪动。 旺堆站在篝火旁,指着对面的空地,手舞足蹈,满脸都是惊恐。 苏三愣了一下:“他在说什么呢?” 林小姐惊道:“呀,那尸体哪去了?” 是,苏三想起来,旺堆指着的地方应该有一具尸体,果洛的尸体。 罗隐转过头看到苏三走过来,微笑一下:“睡得好吗?” 苏三心里有鬼,哦了一声,将皮袄披在他身上说:“小心着凉,这早上风可凉啊。出了什么事?” 罗隐指着草地说:“看,果洛的尸体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被狼拖走了?” 苏三看向旺堆,而后者则苦笑道:“若是那样,我如何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可是尸体怎么会不见呢? 半夜没有野兽过来尸体会自己跑了? “你睡觉了!” 苏三和罗隐几乎是异口同声。 旺堆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脑袋,叹口气道:“那个……是眯了一会,可是我根本没听到有人来过。喂,丹巴,你睡门口,半夜可有人出来过?” 丹巴不住地摇头:“没有没有,大家睡得都跟死人一样,一点动静没有。” 苏三则问:“你睡在门口?” “对啊。”丹巴拍着胸脯,“我就在门口睡谁从那边过来我能知道,绝对没人动的。” “那你自己出来呢?” 苏三问。 “我?我出来做什么?”丹巴气的跳起来。 “这个需要问你。果洛死之前是你和他坐在一起喝酒的,果洛尸体不见了,而你又是睡在门口,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出来,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苏三看着丹巴,那西康汉子满脸涨红,拍着胸脯喊道:“不是我。我没做坏事!我和果洛是好朋友我为什么下毒,为什么偷走他的尸体?”| 苏三一步步走近丹巴。那汉子眼睛都是红的,瞪着苏三吼着:“你看我做什么?这是诬陷!” 丹巴的声音很大,这个高大的汉子非常激动,罗隐担心他对苏三不利,急忙上前一步,挡在苏三面前。 “丹巴,这只是个假设你不要激动。” 罗隐劝说道。 苏三往后退了一步,离汉斯他们的帐篷更近了。 苏三忽然想怎么汉斯和教授又是一点动静没有?她心里咯噔一下,想都不想转身就往那个帐篷跑。 她一把掀开帘子,却看到汉斯和教授脸冲着帐篷,好像在吃着什么。 血腥味!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是新鲜的血腥味,带着点甜腻。 昨晚,汉斯和教授喷了很多古龙水,这么久,古龙水的气味散去许多,着帐篷里四处弥漫着血腥味和说不出的腥臭味。 “你们……” 汉斯和教授低着头,似乎一起用力擦了一下嘴角,接着转过头来。 教授没有出声,汉斯笑嘻嘻地问:“早啊,我的小公主。” “怎么这么大的血腥味,你们在吃什么?” 苏三确定,自己进来时他们俩正在吃东西。 “没啊,蹲着而已。”汉斯装作若无其事。 苏三上前一步,汉斯着急地将地下的东西往毡子里塞,苏三一把按住他的手,汉斯喊道:“susan,你不要逼我。” 苏三一把将他藏到毡子下的东西拽了出来。 外面,罗隐听到苏三的惊叫声,暗道不好几步就冲了进来。 苏三坐在地上,指着汉斯和教授,浑身颤抖:“天啊,他们在吃……内脏。” 地上有一大块暗红色的东西,罗隐认出那是肝脏! 消失的神族(五十六) 不错,那是半片肝脏。 苏三一把抓住汉斯的手,他的手上满是鲜血,血腥味中透着一点点甜味,就是这肝脏的气味。 果洛的尸体不见了。 汉斯和教授却躲在自己的帐篷啃吃着新鲜的肝脏! 苏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瞬间她头晕目眩,晃了晃,罗隐急忙扶住她的腰,低声道:“不要激动,问清楚了再说。” 教授始终背对着苏三,没有回头。 这时林小姐跑过来问:“苏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苏三没有回答,指着教授说:“转过身来,你为什么不敢转过身来?我要听你说!果洛的尸体是不是被你们偷走的,你们吃的……” 教授的肩膀抖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苏三,微微一笑:“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不是人的肝脏。你说的果洛什么情况,我们不清楚。” 他脸上没有血迹,嘴角也没有一点血,神情平静。 苏三走过去,用力去拉他:“起来,你给我起来。别给我装病!” 教授非常瘦,面色苍白皮包骨,苏三一用力,他就从毡子中被拽了起来。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成这样?” 苏三用力摇晃着教授的身体。教授好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细长的脖子几乎无法支撑脑袋.随着苏三的摇晃,头跟着无情打采地晃动着. “苏苏,放开他。” 罗隐去拽苏三的手。 “他们是怪物!” 苏三气的眼泪掉了下来。 林小姐手足无措,她一直认为苏三是个坚强理性的人,第一次看到她气的满脸通红,泪水滴落。 苏三松开手,教授根本站不住软绵绵地倒在毡子上。 “小公主,请相信我们,这个真不是人的肝脏,是牦牛的。我们花钱从牧人那里买来的。” 汉斯解释道。 “为什么要吃这些东西?” “呃,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卟啉症?” 汉斯说完看向教授,同时问道,“你还好吧?” 教授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毡子上,一动也不动。 卟啉病? 苏三看向罗隐,后者神色已经大变:“你们患上了这种病?” “是,我们……实验室的每一个人都患上了奇怪的病,卟啉病。我们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寻找根治这病的药。” 汉斯苦笑道:“命啊,真是命。搞了一辈子永生计划,最后不但得不到永生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 林小姐则睁大眼睛问:“布林?是什么东西?什么病?” 苏三了解一些卟啉病的事情,知道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疾病。 卟啉病由于血红素生物合成途径中的酶缺乏引起的一组疾病,主要为光敏性皮炎、腹痛和神经精神障碍,累及神经系统和皮肤。英国的“疯子国王”乔治三世就是这种疾病的受害者。他患病后浑身溃烂,神经瘫痪,精神也出现了疯狂。 在过去的欧洲,很多吸血鬼的传说就是因卟啉病患者引起来的。卟啉症患者不能见光,因为血红蛋白合成出现了障碍,他们永远面色苍白。卟啉在黑暗里无害,但对光很敏感。一旦见光,被紫外线激活,卟啉就会转化为一种“嗜肉”毒素,同时发出荧光。因为卟啉多聚集在人体的皮肤、骨骼和牙齿,所以阳光下整个人自然就亮了起来。同时,这种毒素也会腐蚀人的皮肤牙龈,皮肤大面积溃烂严重时五官都可能烂掉。有的卟啉病的症状是多毛,因此欧洲历史上的狼人传说基本都和卟啉病患者有关。 苏三嘴唇哆嗦,不敢接受这样的真相。 罗隐则问:“卟啉症患者是不能见阳光的,可是汉斯,你可是在白天出现过。” “那是因为教授患病时间比我长,他双腿已经溃烂了无法站立,我是才患上此病,带着他来到这里寻找神族后裔,希望最后的实验成功,我们也能有救。” 汉斯说到这里,垂下头去。 苏三愣住了,竟然是这样! 她蹲下去,看着教授:“你患病多久了?” 教授看向汉斯。 汉斯抬起头道:“从他失踪的时候起一直到现在!这就是他抛弃你的原因,不单单是为了实验。” “真的?汉斯说的都是真的?” 苏三伸手去摸教授的腿:“让我看看你的腿。” 教授用胳膊撑着,向后退了退。 罗隐也蹲下来道:“教授,让她看一下吧,如果这就是你失踪的原因,我觉得你必须要和苏苏说清楚。” 教授叹口气:“傻孩子,我的腿,已经没法看了,神经都已经坏死了。” 苏三握住他的腿,教授浑身抖了一下。 苏三心疼地问:“很疼吗?” 教授笑笑:“没事的,不疼。”他怕苏三不相信,又加上一句,“真的不疼。” 苏三握住他的腿,轻轻地掀起裤腿,一股腥臭味散发出来,站在门口的林小姐呀了一声,接着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因为教授的腿实在是太可怕了。 几乎就是发黑的骨头上还连带着一点经络。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的腿。 苏三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她喃喃自语:“这怎么能不疼呢?” 汉斯无奈地说:“我们一直想隐瞒这件事,那尸体真和我们无关。虽然我的确动了挖走他的肝脏的心思,不过还是控制住自己了。“ “我之前一直在骗你,当时我已经出现了卟啉初期的症状。我不想连累你,只能托人将你送到教堂去,我想修女会照顾你的。后来我就去找组织,但是组织对这种病也没有办法,随后我们实验室内部又有人出现了这种状况,我们怀疑是某个实验出现了问题。我不敢去见你,这种病可能是遗传也可能是受环境刺激基因突变,无法查明发病原因,我只能选择继续失踪。我宁可你恨我这个爸爸,坚强的成长,也不想你每天活在疾病的恐惧中。”教授缓缓说道. 苏三已经泣不成声,她实在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林小姐背转过身子,擦了一下眼角,看着远处圣洁的雪山。 神族啊承载了这么多人希望的神族,你们真的会在这座雪山上出现吗? 消失的神族(五十七) 折腾了一上午,这山又上不成了。 正午的阳光非常刺眼,苏三站在帐篷门口,想着躺在毡子里的那个人,他是带着全部的希望,拼命来到这雪上脚下吧? 苏三仰视着远处的雪山,心里默默祈祷,明天,明天一定要上山。 旺堆带着人回来了。远远地就冲罗隐摆手:没有找到果洛的尸体。 “周围也没有狼,真是奇怪了,果洛的尸体去了哪里?” 旺堆一脸的茫然,尸体怎么会不见了,这也太奇怪了。 阳光刺眼,罗隐微微眯着眼睛问:“你的人呢?” 旺堆回头看了一眼,丹巴跟在他身后,他急忙问:“达瓦和阿诺呢?” 达瓦是那个红脸汉子,阿诺是这几个西康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是个面目清秀的少年,苏三觉得他可能只有十五六岁。 丹巴听到旺堆喊,这才回头去看,拍着脑袋道:“奇怪了啊,他们俩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 这里大部分都是草地,远处有一些高高矮矮的灌木丛,他们都是西康人,平时总在草地放牧,方向感比较好,应该不会走丢的。 罗隐也没有当回事,便让旺堆他们点火,准备午饭。 一连串的偶发事件导致他们从凌晨到现在都没有吃任何东西,罗隐这么一提议,大家都觉得饥肠辘辘,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丹巴和旺堆又去灌木丛走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拎着两只松鸡。 林小姐和苏三,在附近捡了一些枯枝做柴火,旺堆看到林小姐和苏三抱着树枝走过来,得意地将松鸡往地上一甩,像个凯旋的英雄般昂起头,等待夸奖。 苏三发现旺堆从昨天开始就在林小姐面前表现,看来他是真的寂寞了,很想在这旅途中发展一段姐弟恋,嗯,看样子林小姐能比他大上十多岁的样子,也许旺堆只是想填补下旅途空虚而已吧? 这样想着时,林小姐已经将树枝堆在一边,去捡那只松鸡了。 这松鸡浑身黑色,尾巴像一把羽毛扇子,掀开翅膀看到翅膀黑色的大羽毛下面是斑驳的细小白毛。 林小姐回头对苏三笑道:“这松鸡味道极鲜美的,还可以熬汤。” 可是这里哪有熬汤的锅子啊? 他们一路远行,携带的自然都方便路上吃用的东西。 旺堆他们这些西康人,自恃枪法好善打猎,恨不能什么都不带,只背着猎枪就够了,东西当然是带的越少越好。 林小姐抿嘴一笑:“放心,等会给你做一兜汤出来。” 她说的是一兜汤而不是一锅汤。 旺堆像是只孔雀,围着林小姐走了一圈又一圈,专心收拾松鸡的林小姐压根就没有抬头看他。旺堆很不高兴地坐到草地上,看着林小姐干活。 林小姐拎着松鸡去不远处的小河旁边清洗。 这河水是雪山的融水形成,入手非常的凉。 苏三想帮忙,刚伸手下去就惊叫一声:“好凉啊。”林小姐低声道:“这都是雪山的上下来的水,苏小姐,你细皮嫩肉的受不了这个的,还是我来吧。” 苏三缩回了手,这冰水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林小姐将一只松鸡只是开了膛清理了内脏,并没有拔毛。 而另一只松鸡她清理完内脏后用刀子剁下两个鸡腿,直接拎着转身去火堆上燎毛。 很快,焦糊的鸡毛味传来。 “怎么只烤两个腿啊?”旺堆没话找话。 林小姐没搭理他,燎完鸡腿上的毛拎着鸡腿又回到小河边,仔细清洗掉烤糊的鸡毛。 接着从河中拿起一块大石头,拎出一个半圆形的东西:“看,这个是什么。” 这东西外面都是褶皱,一股腥膻味。苏三试探着问:“这个……是羊胃?” 原来林小姐昨晚收拾黄羊的时候将羊胃洗干净,用一块大石头在冰水中泡了一夜。 林小姐将养胃拿出来,将鸡腿装进去,又灌了一些水,让苏三拎着,自己将松鸡的肠子洗干净,她指着那鸡肠子道:“这些就是线了。” 她又在岸边找了几样香草,洗干净后一起加入羊胃里,接着用鸡肠子将羊胃的口子扎上:“好啦,咱们煲汤去吧。” 苏三心情好了很多。 她已经接受了教授患上绝症的现实,只是病了并没有死啊,只要是病就有好的机会,对,等会偷偷问问小翠和嘎巴拉,感觉嘎巴拉很睿智的样子,他应该能知道神族到底有没有办法帮助汉斯和教授吧? 心情低落的时候是需要用食物来慰藉的。 一碗热汤,足以熨贴人的胃和心情。 林小姐举着一个树叉,将羊胃系在树杈上吊在火上烤。 羊胃一加热就很快收缩起来,将鸡腿牢牢地包裹在里面,沸腾的汤水在里面咕嘟嘟地晃来晃去。 “松鸡都收拾好了,你拿来烤。”林小姐对旺堆说。 旺堆坐在草地上,一听林小姐的话骨碌一下爬起来,乐颠颠的去拿收拾好的松鸡。 丹巴则说道:“这人怎么还不回来。都过去这么久了,就是遇到姑娘也能干完了吧?” 真粗鲁。 苏三装作没听到他的话,专心看着那个动来动去的羊胃。 旺堆拎着松鸡回来,穿在树杈上,自己举一只,另一只交给丹巴。 丹巴摇摇头说:“不行,我得去找找,怎么还不回来。” 那个叫阿诺的青年是丹巴的弟弟,他放不下心。 罗隐接过旺堆手里的树杈道:“我来烤。” 松鸡的毛被火一燎,到处都是焦糊的毛发味。 羊胃缩成一团,松鸡很鲜嫩,汤水煮的很快。 林小姐煮好了羊胃,拎着递给苏三:“苏小姐喝汤吧,你们南方人喜欢汤水,和我们厮混这些天,吃干粮一定吃烦了。 “谢谢了。”苏三接过树枝,深深吸口气:“好香啊。” “就只能煮这么多,趁热喝了吧。” “你呢?你喝什么?” 苏三问。 “我不喜欢喝汤的。” 苏三再次谢过林小姐,拎着那树杈就往对面的帐篷走。 林小姐看着苏三的背影,心想,现在好了,苏小姐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苏三拎着羊胃走进帐篷。汉斯先扑上来:“什么好吃的?” “是鸡汤,不知道味道如何,你喝点吧。” 苏三没有搭理汉斯,直接将羊胃送到教授面前。 教授一愣,明白过来急忙摆手:“你喝,你喝。” “真麻烦,让你喝就喝啊。有刀吗?” “有,有。”汉斯递过来一个匕首。 苏三用刀子将系着的鸡肠切断,接着在羊胃上面开个口,帐篷里瞬间弥漫着热乎乎的肉香味。 “喝吧,趁热喝。” 苏三举着羊胃到教授嘴边,教授点点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笑道:“真鲜啊。” 汉斯坐在一边叹息道:“真是有了爹就忘了舅舅,我好可怜啊。” 消失的神族(五十八) 教授喝了两口汤说:“鸡腿你吃吧,我现在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喝点汤就很好了。” 苏三看着汉斯问:“有筷子或者叉子吗?” “有的,有的。” 汉斯正在自怨自艾,听到苏三问,急忙跳起来,在背包中翻找半天,拿出一只叉子递给苏三。 苏三用叉子扎了一下,将羊胃中的鸡腿叉起来,举着递到汉斯嘴边:“呶,这个是你的。” 汉斯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哦,我的上帝,天啊,这个真的是……给我的?” 苏三点点头。 汉斯张开大嘴,苏三将鸡腿塞到他嘴里,汉斯咬着鸡腿,眼睛眯着:“好好吃。我的小公主心里还是有我的。” 教授则担心地问:“给他吃了,那你吃什么啊?” 苏三指着门外:“大家都烤好了。呶,这个鸡腿是你的。” 教授心疼地看着苏三:“你吃吧,烤的东西吃多了会上火,吃点炖的,在这里,高原地带,更要重视身体。” 苏三笑笑:“没事的,我很健壮的呢。” 她故意挥了挥胳膊,显示自己很强壮。 汉斯抓着鸡腿,大口撕咬着,故意嚼得很响。 教授摇摇头:“汉斯啊,你越来越幼稚了。” “我只对我们小公主幼稚,你管我?小公主,这是你做的吗?” “不是,是林小姐做的,不过等我们将来一起回去,我给你们做饭吃啊,爸爸,你喜欢吃什么? 教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望着苏三。 爸爸!十多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天啊,我的女儿叫我爸爸了! 汉斯则不满地嚷道:“为什么不问我喜欢吃什么啊。” “因为我做什么汉斯舅舅都会喜欢啊。” 苏三轻描淡写。 汉斯闻言,笑成一朵花。 不停地点头:“对,我的小公主做什么我都喜欢。” 苏三走出帐篷,眼睛发涩,鼻子发酸,她轻轻地揉揉眼角,这时苏三抬眼看向前方,发现好像出现了新的状况,丹巴回来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个丹巴,长得老相一些,苏三以为他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其实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和阿诺是一母同胞,一直在土司府当差,这次出来,他们兄弟知道其中一定会危险重重,但是土司大人赏识,他们必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等回来后才能在土司府有所升迁。兄弟俩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来的,没想到才过了几天,丹巴就发现一切都已经挣脱了轨道,出乎他的想象。先是多吉死了,死的很可怕,后来是果洛莫名其妙地死了,接着弟弟阿诺和达瓦失踪了。 苏三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丹巴抬起头来,虽然是相处才几天而已,丹巴对苏三和罗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信任,他狠狠地擦了一下脸道:“苏小姐,我弟弟和达瓦不见了,我去找他们,可是周围完全没有他们的痕迹。” 苏三探询的目光投向罗隐,就听旺堆说:“俩大活人,哪能丢了,也许是遇到了姑娘?漂亮姑娘。” 他说到姑娘时,眼光还不怀好意地飘向了林小姐,后者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去。 ‘就是遇到仙女,这么长时间也够了啊。”丹巴说道。 罗隐干咳一声说:“丹巴啊,先吃点东西,吃饱了肚子有力气我们才能去找人,你说呢?” 丹巴想想也是,便撕了一块鸡肉,又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块饼子,努力咀嚼起来。 林小姐见他咽的艰难,便主动将自己的水壶递过去说:“喝点水吧,别噎着。” 旺堆看到林小姐递自己的水壶给丹巴,眼光闪动一下,拍着丹巴的肩膀说:“赶紧喝点水,噎着了林小姐会心疼的。” 林小姐闻言,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做保镖的西康汉子,加上旺堆一共是六个人。 多吉死在丽江,果洛死在这里,尸体不见了,而现在达瓦和阿诺都不见了。 六个人中只剩下旺堆和丹巴。 每个人心里都很沉重,但大家都是经历多多,知道现在不是悲秋伤风的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是高原地带,只有吃饱了有了气力才能做他想。 苏三也撕了一块鸡肉,说实话,罗隐烤的这只松鸡味道并不好,肉烤糊了,吃起来有点苦味。 苏三顾不得这些,胡乱吃了几口,填饱肚子是最重要的。她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爬上雪山,找到神族,寻求治愈教授和汉斯的办法。 罗隐见苏三大口地吃东西,便将自己的军用水壶递过去。 苏三喝了一大口,忽然想到,这水壶是罗隐,这个不就是等于间接接吻了。 想到这里,她将水壶还给罗隐的时候,忍不住去看他的嘴唇。 刚吃完鸡肉的缘故,他的嘴唇红润,苏三觉得那一定就很柔软很温暖。她急忙低下头去,怕自己会胡思乱想。 “再来点饼子吧。” 罗隐将烤好的青稞饼子递给苏三。 苏三依然还是低着头,接过饼子,默默地吃着。 林小姐站起身道:“我去给他们送点饼子去。” 她指的是教授和汉斯。、 看着苏三吃完东西,罗隐起身说:“咱们一起去找找看吧,不过要至少两个人在一起,不要走散了。” 丹巴急的不行了,闻言立马就跳起来跑。旺堆急忙追上去道:“没听罗先生讲吗,至少要两个人在一起。” 林小姐和苏三、罗隐在一起,冲着丹巴他们的反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他们进入灌木丛。 这里人烟稀少,灌木长得很高大。罗隐在前面带路:“这是野玫瑰,长刺的,你们要注意一下,别挂着了。” 野玫瑰带刺的枝干香味很重,苏三深深地吸口气,不对,怎么还有点别的气味。 她忍不住喊道:“我闻到了,血腥味!” 是的,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袭来。 苏三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这是达瓦的还是阿诺的?这么大的血腥味,那该流多少血啊,人还能活吗?” 消失的神族(五十九) 血腥味显示人应该就在附近。 没有呻吟声,没有呼救声,三个人的心都开始揪紧。 前面是大片的野玫瑰树丛,那野玫瑰树丛有一人多高,树枝上长满了细密的小刺。 苏三确定浓烈的血腥味就是从这里散发来的。 罗隐说:“我进去看看,你俩在这等着。” “我也去。” “那树枝上都是刺,你不能进去。”罗隐拦住了她,怕她不高兴又加上一句,“听话。” 这一声说的很轻柔,听在苏三耳朵里却是无比的温暖亲切。她点点头:“注意安全。” 罗隐戴着手套,拨开树丛,探着身子慢慢地蹭了进去。 这灌木丛实在是太密了,不用力是进不去的。 罗隐刚钻进去,赫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 不,准确的说是死人。任何一个人,被开膛破肚掏空了内脏都不会活着。 红脸汉子达瓦现在就是这样。眼睛瞪的老大,嘴张开着,似乎在死前看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看到他,罗隐就觉得冷,非常冷,风似乎从嘴里灌进去,从腹部出来。达瓦身上的皮袍子挂在一边的灌木上,风一吹,领口的毛不住抖着。 罗隐还记得昨晚说不许再喝酒时这汉子还不高兴,说这高原的深秋这么冷,不喝酒怎么能行。 是的,现在他不会再冷了。 他不需要喝酒甚至连皮袍子都不需要了。 达瓦的藏袍被解开,向后面鼓着,像是启航的风帆。 创口从胸部一直到腹部,很长的一道口子,罗隐上前仔细查看一下创口,不是刀伤,伤口参差不齐,脂肪层丝丝缕缕,像是……被撕扯过的棉花。 “怎么样?有人吗?”隔着几道树丛,苏三问。 “有,达瓦在这里,但是阿诺不在。”罗隐又加上一句,“你们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出来” 虽然是这么说的,罗隐还是趁着没人过来,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达瓦的尸体。 野玫瑰树丛非常茂密,长势又好,像是一道繁密的树墙,因此达瓦的尸体站立在树丛前,没有倒下去。 他身下还有一大片血迹,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黑蚂蚁。藏袍上也有血迹,呈喷溅状。 他面部表情充满了惊恐,同时头微微低着,像是看着自己的胸膛被人剖开。、 这不是刀子剖开的,那么是用什么呢? 罗隐盯着达瓦的伤口想着。 胸腔的肌肉外翻着,周围肌肉有收缩的迹象,被人开膛的时候他还没有死! 罗隐盯着他腹部那像是被撕扯的棉花一样的创口,浅黄色的脂肪层破碎不堪。 对,撕扯,这也许就是撕扯的伤呢? 罗隐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可以想象,一个人将手伸进了达瓦的胸膛,因此达瓦低下头,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这一幕实在太过恐怖,惊恐导致的肾上激素大量增加,他忘记了疼痛,接着那双手哗啦一下,用力撕扯着伤口,一直到腹部,达瓦是个高壮的汉子,腹部厚厚的脂肪层被撕扯的乱七八糟。 接着那人拿走了达瓦的心脏、肝脏、还有肠子…… 想到这些,看着达瓦空空如也的身体,罗隐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弯着腰干呕起来。 不是因现场血腥实在是这一幕太过恐怖。 他浑身发冷,胃部抽搐,大口的冷空气从嘴里灌进去,罗隐觉得自己也要被掏空了一样。 苏三听到罗隐的呕吐声,她顾不得罗隐的叮嘱,也顾不得满是刺的树丛,大步往里走,边走边喊:“罗隐,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不要……过来。” 罗隐咳嗽几声,阻止道。 苏三担心他,怎么可能不过来。 苏三转过来,猛地看到站在那的达瓦,呀地叫了一声。 “老天,达瓦他……” 罗隐站起身子,擦了擦嘴角,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呕出来,只是刚才胃部实在是太难受了。 “是,达瓦死了。” “死了。可为什么……全都被剖开了?这是做什么?” 苏三稍微镇定一下,观察着达瓦的尸体。 “啊,内脏也不见了!” 苏三震惊地望向罗隐:“怎么会这样?阿诺呢?那个孩子呢?” 苏三记得阿诺,十多岁的样子,小圆脸,两团高原红,脸上因为高原的风吹日晒有些皲裂,笑起来嘴角都是密密的细纹,很可爱的一个少年,达瓦死了,阿诺又在哪里? “出了什么事?” 林小姐的声音传来,她也摸了过来了。 罗隐叹口气:“实在不想叫你们看到这样的情景。达瓦的死,太奇怪了。” 罗隐指着达瓦的尸体:“看,腹部撕扯的痕迹,他是被人用手撕开的!” “啊!” 林小姐正好钻进树丛来,听到这句话吓得叫了一声。 “达瓦死了,阿诺去了哪里?”林小姐环视四周,灌木丛浓密,又非常的高,根本看不到周围的环境。 谁去叫人呢? 鉴于之前丢失过一具尸体,没人敢轻易地将达瓦的尸体留在这里,担心尸体被野兽伤害,或者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么可怕的尸体,罗隐不可能将苏三她们留在这看守,要是叫她们就找旺堆和丹巴,他又不放心。 苏三看出罗隐的担心,说道:“没事的,我看到过那么多可怕的现场了,这个吓不到我。” 林小姐则解下手腕上的佛珠说:“佛爷和我们在一起的,罗先生你去找丹巴他们过来吧。”说着微微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念什么经文。 犹豫了这一会,苏三忽然喊道:“啊,烟味,哪里来的烟味!” 烟味? 罗隐和林小姐都看向苏三,苏三指着前面的灌木丛道:“那里有烟味!” 很淡的烟味,是松竹枝焚烧的气味,还有点松脂的清香。 罗隐顺着苏三的手指的方向,猫着腰又走了一段,前方豁然开朗,这是灌木丛包围的一块空地。 地上一堆灰烬,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红。 一个木头架子上吊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罗隐心里忽然有不好的想法,他回头看了苏三她们那边,往前走去。 那架子上挂着的是一根笔直的,扒去了树皮的树枝,而那树枝上赫然穿着一些片状的东西,还有香味传来。 罗隐拿起那树枝,仔细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看着些片片的形状,罗隐啊了一声,将手中的树枝扔到地上。 他认出来了,这是心脏,切片的心脏!被烧烤的心脏切片! 消失的神族(六十) 罗隐镇定了心神,冷静地观察着周围。 这块空地被灌木丛包围了,中间那一块是草地,深秋时节,草已经枯黄,因此那木架子周围的点点血迹愈发触目惊心。枯黄、殷红到焦黑,这一幕幕提醒着罗隐,这里和达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罗隐已经断定这些就是人的心脏,准确的说是达瓦的心脏。 达瓦被人杀死在灌木丛中,内脏被掏空,而心脏被人切片烧烤! 罗隐蹲下身子,查看木架子周围的一切。 血迹的确是从达瓦死去的那个方向来的,一直到木架子周围。 只有这一串人心,其他的内脏并不在这里。 “罗隐,你发现了什么?”苏三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 “这个。”罗隐举着那焦黑的树枝晃了晃。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和苏三相遇的场景,也是因为类似的案子,那一次是首先发现了一堆煮熟的内脏。 这样的场景,在罗隐的职业生涯中也曾经遇到过几次,唯有这次让他觉得不能忍。 因为过去的遇害者都是陌生人,他只是一个寻求真相,为死者申冤的警察。 现在,死的是一个相处了多日的熟人,这一路上一起经历,也算是朋友了。这个朋友就这样被杀害了,心脏还被放在火上烤,这让他气愤异常。 苏三的感觉非常敏锐,看到罗隐手上的树枝,立马想到达瓦被掏空的身体,她惊道:“莫非是达瓦的……” “对,是达瓦的心脏。” 罗隐说到这里,语气加重。 他内心充满愤怒,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苏三的心也一片寒凉,达瓦死的这么惨,阿诺呢?那个笑嘻嘻的少年阿诺呢? “阿诺?不在这里?” 苏三努力地向四周张望,可是周围都是浓密的灌木丛,远处是一大片杉叶林,什么都看不到。 烟,怎么还有烟? 苏三闻到了烟味,她气急了,大声喊道:“谁,谁在那?滚出来!” 浓密的灌木将她的喊声吞没了。 是木头的气味,还有……草的气味?是烟,更可能是……火。 苏三往前走了几步,罗隐道:“不要过去,咱们马上回去,这里有点古怪。” “是火,有人放火!” 苏三终于发现了烟气的源头,前方山火已经烧了起来。 最先是从草地开始,接着点燃了灌木丛。 现在是深秋,草木大部分枯黄,这火毕波毕波烧起来快极了。 罗隐大惊失色,拉着苏三就往来路跑。 来路都是野玫瑰丛,罗隐一手拎着那串心脏,一手护在苏三的头上,帮她遮挡那些扑面而来的树枝,那些树枝上长着细细密密的刺。 罗隐的手被树枝挂破,斑斑点点扎满了细刺。 他已经顾不得了,只想护着苏三快点离开这里。 “怎么了?”;林小姐守在达瓦尸体旁,还在喃喃念经,看到两个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大吃一惊。 “山火,火烧过来了,快走。” 罗隐大叫道。 “可是……达瓦,怎么办?” 达瓦是个壮汉,身材强壮的很。罗隐想了想,胡乱掩上达瓦的藏袍,将他背在身上。 苏三有些感动,她没想到罗隐能为一个普通的粗鲁汉子做这些。 罗公子背一个满是血污的尸体,这在过去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现在,罗隐来不及多想,这样连背带拖就走。 苏三和林小姐紧紧跟随。 山火烧起来非常快,因为有些火焰根本就不是人眼能看到的,它们藏在地上厚厚的堆积物中,有时候看着地上的落叶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旦人跑动起来,就可能冒出火星,火借风势,会越来越大。 在他们身后,红彤彤的山火已经烧了过来。 苏三甚至能感觉到那灼人的热浪。 林小姐用力一推,将苏三推到她身前去,她想的很清楚,自己年近四十,过去残酷的生活摧残了她的容貌,她希望能保全苏三。 三个人跌跌撞撞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 这边的火光和浓烟惊动了附近的牧民,有牧民骑着马扛着铁锹驰来,看到三个人冲过来,一个人还背着个藏人,也都顾不得质问谁放的火,急忙跳下马就开始挖地。 原来这山火烧起来要挖出隔离带,否则是没有办法的。 这些人有的挖地,有的拽着树枝用力扑打。 万幸这灌木丛只是一片,烧到灌木边缘,那草皮竟然没有继续烧起来,在大家的努力下火渐渐小了。 “达瓦!” 旺堆和丹巴跑来,看到躺在地上的达瓦大喊着。 “他死了。”罗隐平静地说。 他背了达瓦的尸体一路,累的坐在草地上不想再动,身上血迹斑斑。 “怎么会着火?”有人用生硬的汉语问。 林小姐用藏语解释事件的起因,旺堆和丹巴蹲在地上流着眼泪,丹巴忽然站起身问:“阿诺,阿诺在哪里?” “只发现了达瓦,没有看到阿诺。” 罗隐指着地上的树枝说:“这是达瓦的心脏。” 旺堆惊呆了:“心脏……” 救火的牧民听林小姐大致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有几个牧民交头接耳一会,又对林小姐指手画脚,像是在说些很严重的事情。 “他们说什么?”苏三问。 丹巴神情忽然激动起来,嘴唇哆嗦着说:“他们说可能是触怒了山神爷,山神是要吃人的心肝肺的。” 山神吗?苏三抬头,凝视着远方的雪山。 “不,这心脏并没有被吃过的痕迹,是很完整的心脏,只是切片了而已。” 罗隐反驳道。 “这些人说,在这雪山附近流传着山神的传说,还说山神会经常下山来,抓人去吃。过去也出现过有人失踪的情况,最后尸体都没找到,大家都说是被山神吃掉了。” 林小姐进一步解释道。 “问问他们,山神和神族是什么关系?” 罗隐说道。 果然,林小姐和他们说了几句,满脸惊恐:“他们说山神就是神族!” 不,这不可能! 苏三想到了那个嘎巴拉,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去问嘎巴拉,他应该知道这些,他可从没有提过神族有吃人的嗜好。”苏三低声对罗隐说。 罗隐点点头。 这时旺堆和丹巴忽然跪倒在地。 旺堆冲着罗隐哐哐哐磕了三个头。 “罗先生,刚才火那么大,你还将达瓦的尸体背出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大哥,我们只听你的话。” 消失的神族(六十一) “对,对。刚才那么凶险罗先生还想着保全达瓦的尸体,我们从此就跟定罗先生了。” 丹巴也跟着磕头说道。 “这是做什么。”罗隐看看周围,急忙去拉这俩汉子。 丹巴趴在地上哭着喊:“罗先生,求你救救我弟弟,阿诺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孩子。” 阿诺是和达瓦一起失踪的,现在达瓦死了,那阿诺呢? 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其实都明白阿诺可能是凶多吉少,但谁也不忍心说出来。毕竟那是个笑容灿烂的少年,他最大的过错可能就是被土司派出来。 丹巴和阿诺是一母同胞,像很多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奴隶娃子一样,他们俩也不知道各自的父亲是谁。丹巴比阿诺大十二岁,至今还记得下午赶着羊群回到土司家,羊儿入圈后,他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家黑暗潮湿的小屋,没进门就听到婴孩的啼哭声,他阿妈怀里搂着一个红呼呼的婴孩,擦着额头的汗水笑着对他说:“丹巴,这是你弟弟。” 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嘴巴还嘟嘟着的弟弟,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好不容易长到十五岁的弟弟,现在却不见了。 “我们是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离开。” 罗隐低声安慰道。 丹巴听到罗隐这么说,瞬间又有了主心骨的感觉,对寻找弟弟又多了几分信心。 林小姐用藏语向赶来救活的牧民们表示感谢,又问了一些关于山神传说的故事。 然后林小姐指着达瓦的尸体问:“达瓦怎么办?” 达瓦的尸体已经残缺了,这里又没有天葬台,旺堆凝视着达瓦的悲惨的尸体道:“那就埋了吧,先入土,等我们寻到别的,在一起埋进去。” 他的意思说先把达瓦埋了,剩下的内脏等找到后再埋进去。 丹巴和旺堆从牧民那借来铁锹,很快就挖好一个大坑,合力将达瓦抬了进去,期间林小姐一直捏着佛珠默默念经,为达瓦超度。 忙乎完这些事已经是傍晚了,苏三有些懊恼,天色已晚又不能上山了。 几个人心情沉重地返回营地、远远地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丹巴心里一喜,可是转瞬就知道这不过是梦想而已,阿诺可没有那么高。从苏三他们这边看过去,那个人非常高。 苏三想到了汉斯,随即想,这会太阳这么足,汉斯不敢这样出来吧。 渐渐地那人走近了,果然是汉斯,他头上包着一块麻布,冲苏三他们挥手。 “你们出去这么久,我和教授担心死了。” 汉斯搂住苏三的肩膀说道。 “死了一个人,耽误了时间。” 苏三冷静地回答。 “啊?”汉斯环视四周,发现原来那两个人并没有找到。便拍拍苏三肩膀说:“这个地方古里古怪的事情特别多,咱们先回去慢慢商量吧。” 马上就到营地了,旺堆忽然拦住了大家,指着前方的帐篷说:“不要动,那里不对劲。” 是的,那是汉斯他们的帐篷,一个黑影,正缓缓地在帐篷前蠕动着。 苏三只觉得脑袋一下子麻了。天啊那是什么!教授一个人在帐篷里,不会是……不会是也出事了吧? 苏三不敢继续想下去,身子晃了晃,马上就要倒下去。罗隐急忙扶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不要担心,我们走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走过去!苏三想看看那个爬动的是什么,可又不敢去看。担心教授真的出了事,苏三怕自己会当场崩溃。 罗隐紧紧地搂住苏三的腰,带着她往前走。 忽然,汉斯喊道:“你怎么出来了?不要命了!” 说着大步往前跑。‘ 苏三瞬间明白过来,长长地出一口气,握住罗隐的手,她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那个爬动的黑影正是教授。 苏三等人一出去就一下午没消息,汉斯和教授越想越担心,汉斯找块麻布蒙着自己的头部,决定出去找人。 教授一个人等了很久,便一点点努力地爬出来寻找。 汉斯将教授抱起来,教授不好意思地冲着苏三一笑。 苏三鼻子有点酸:他可真瘦啊,皮包骨,身子轻飘飘的,汉斯一把就能将他抱起来。笑的时候,嘴角眼角的皱纹像是刀子刻上去的一样,细细密密的,看到苏三安然无恙,一张枯瘦的脸笑成一朵花。 汉斯将教授安置好,走出来道:“你们遇到了什么?那俩人是怎么失踪的?” 罗隐将大致情况讲了一下,汉斯皱着眉头:“山神不可能是神族,我从没听过神族会做这样惨绝人寰的事,神族是纯正的雅利安人,有着最优秀的血统。” 罗隐耸耸肩,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天色已晚,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存。林小姐从救活的牧民那里借来一口锅,吊在火上煮着酥油茶。 奶香味很快在营地周围弥漫过来。 丹巴坐在地上盯着红红的篝火出神。 旺堆坐到他身边低声问:“你觉得我们中间谁有嫌疑?” 丹巴摇摇头,这是个粗鲁的汉子,不懂得和人动心眼,自然也看不出谁有问题。 旺堆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咱们几个像是亲兄弟一样,不可能有问题,罗先生和苏小姐那更是不可能了。” 丹巴一愣:“你说那个林小姐?” “什么狗屁林小姐,她其实叫瑞林,是过去老佛爷的……” 旺堆在丹巴耳边低语几声,丹巴半信半疑,偷偷地瞟了在不远处搅拌着酥油茶的林小姐一眼:“她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咱们?”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想了想,她最可疑,果洛很可能就是被她害死的。” 这时苏三已经回到自己的帐篷,手指在藤箱上敲了几下。 “你还知道回来,还记得我们啊。”小翠的声音充满了哀怨。 “小翠,发生了很是多事情,一时和你们也说不清。嘎巴拉,你们神族和山神有什么关系?是否有用人来献祭的习俗?”苏三认为达瓦的尸体很像是某种仪式。 那串烧烤的心脏上并没有被人啃啮过的痕迹,很有可能吃不是拿走内脏的主要目的。 嘎巴拉没有回话。 苏三又问了一遍,嘎巴拉忽然叹口气,幽幽地说道:“我也看不懂了,献祭什么的,也许有吧?但是我不能确定,我几岁就离开了自己的部落,我的身体一向不好,雪山上不适合我。” 小翠有点生气地说:“看看,关键时刻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还和我吹牛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呢,法螺吹的嘟嘟响啊。” 消失的神族(六十二) 嘎巴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抱歉。” 苏三倒是能理解他,这也说明他为何一直孤独的活着,就连死后也是如此寂寞的存在,一个人活了那么多年又带着知觉寂寞死去那么多年,这种静看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自己却永远孤独停滞的滋味实在太痛苦了。 “对不起,嘎巴拉,提到你的伤心往事了。” 苏三有些感慨。 这淡淡的一句话让嘎巴拉将苏三引为知己。它发出一阵叹气声:“苏小姐,你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你哦。” 苏三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眼中的同情那么明显吗? “我之所以没有后来去寻找族人,是因为从小我父母告诉我,族人们的生活很恐怖,很吓人。”嘎巴拉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了解的情况。 “恐怖?吓人?” 苏三有点愣住。 到底是怎样恐怖的事情能让一个人远离自己的同胞?这其中一定有令人无法接受的地方。 “人牲?这词你知道吗?” 嘎巴拉的声音充满了嘲讽:“我的父母一心想逃离那样的环境,甚至还要我一辈子都不要去找他们,谁会想到,几百年后,我自己成为这样的东西,做成这样的骨头碗,做法器,这也算是人牲的一种吧?” “人生是什么?人生有什么出奇的?咦,苏小姐你脸色怎么变了?” 小翠喋喋不休,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苏三轻轻拍了那个藤箱一下:“你啊真没文化。是人牲不是人生,是用人来做祭品。” 是的,人牲这种形式,追溯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人牲就是用人做牺牲。是指把人像牛、羊、狗一样当祭品,杀死后用来供祭祖先和神灵又称“人祭”。据说夏王朝时,人牲就开始流行,不仅祭祀仪式要用人牲,而且宫室奠基时也要用人牲。商代是我国使用人牲最为盛行的朝代。 苏三大学是国文系的,熟读历史文献。 她记得很清楚,在《春秋左传》中就有关于人牲的记载。 楚师灭蔡,执蔡世子有以归,用之。用之,杀以祭山。讲的是楚国的军队灭了蔡国,将蔡国国君的世子俘虏回来,用作人牲,杀了他给山做祭祀。 “看这个用字,像不像尸体被剖开的样子?”苏三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用字。 “是,像。”林小姐点点头。 旺堆和丹巴不认得汉字,但是俩人歪着头,看苏三画出的那个字,的确是像一个人被从中间剖开的样子。旺堆指着地上说:“很像,这还有肋骨呢。” 他指的是用字中间的两横。 “对,那时就将这样的献祭形式叫做用,这是一个专门的动词。同样还有这样一个字叫做卯,这是最常见的祭祀形式。” 苏三接着用树枝写了一个卯字。 她指着这个字问:“这个字像什么?” 罗隐看了一下卯字,想到之前的那个用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掏空了?” “对,用是做祭祀的动作,卯则是祭品的形态,用这样的祭品献祭就叫做卯祭。卯是将人或者牲畜掏空了内脏,对半剖开悬挂起来。剩下的内脏、鲜血、头颅就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加工比方说用鼎煮烂、架在火上烤、或者风干成腊肉等等。” 林小姐已经要崩溃了,她捂着自己的胃艰难地说:“天啊,这些都是食物加工的方法,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些是人啊!” 苏三淡淡地说:“不错,就是将人牲做成食物,因为他们是献给神灵的饮食。当然,和我们现在祭祀差不多,祭祀完神灵后,大家可以分享这些祭品。” 旺堆和丹巴面面相觑:“太可怕了,吃牛羊猪不好吗,为什么要吃人?” 苏三讲起古代典籍中所记载的人牲。 “周文王当年被商纣王抓走,最后不得不忍痛吃掉了儿子伯邑考的肉,商王认为他这样做足以表示对商的忠诚。” 罗隐则问:“这是《史记》上的故事,能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吗?” 旺堆一听周文王,商纣王立马手舞足蹈说道:“这个我知道,我在成都的茶馆听过《封神演义》。” “我相信司马迁的记载都是真实的,还记得林教授吧,林淑凝的父亲?” 罗隐点点头。 林淑凝是苏三当年的大学同学,和她有过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后来两人的关系渐行渐远,苏三说到这些往事,想到当年内心中忍不住升起许多感慨。 “殷墟的发掘,哦,就是过去商朝都城旧址的发掘,是从民国十七年开始的,林教授曾经参加过一段时间的挖掘,他给我和淑凝讲过挖掘中的一些事情,我还在他的书房中看过一些资料。当时在商王大墓中发现了大量的人牲,说明商人用活人做殉葬,他们还将人的头颅在鼎中煮熟做献祭,甚至将人从中间剖开掏出内脏做成腊肉干一样吊着,林教授当年说,可以想象,商王做献祭,用的时候,将很多战俘都这样做成了卯挂在商王的祖庙之前,这将是多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 大家围坐在篝火边,听到苏三讲述这些,一阵风吹来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一直沉默的汉斯说:“这是反人类的。” 罗隐哼了一声:“你和我们老祖宗说反人类?那可是几千年前!” “从这点来看,商纣王用伯邑考做肉酱给周文王吃,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他做了也不止一次。有个鬼候的小首领就被他做成了肉干分给大家一起吃。” 所有人都震惊于古代可怕的献祭文化,却听苏三话锋一转:“我刚了解过了,所谓的神族也有这样可怕的风俗。他们会用人牲献祭。我怀疑达瓦就是被做成了祭品。那串心脏没有被人吃过的痕迹,不像是用来吃的。而是奉献给山神的。” 丹巴闻言叫嚷道:“佛爷啊,那我弟弟阿诺会不会……天啊……” “有这个可能,但也许阿诺还活着。因为做为祭品当然是越强壮越好。阿诺是个孩子,身形单薄,也许杀死达瓦的人主要的目标只是达瓦,阿诺是和达瓦在一起才会被抓去的。” 丹巴站起来,拍着自己胸脯道:“我足够强壮,他们要用什么抓我好了,只要能放了阿诺。” 汉斯则皱着眉头道:“我还是不敢相信,纯正的雅利安人怎么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你们也说了,那是几千年前祖先会做的事情。那时还处于荒蛮时代可以理解,现在可是文明社会。” 罗隐冷冷地说:“哼,文明的日耳曼人做的也不算多好,汉斯,你就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 消失的神族(六十三) “啊,小公主。你看他啊,欺负我。” 汉斯嘴一撇看向苏三。 苏三无奈,只能象征性地拍拍汉斯的肩膀:“乖啦,你是长辈。” 汉斯被苏三这句话哄得极为开心,对啊,我是长辈啊。他是中国通,深知按照中国传统要是结婚的话,男方要向女方家人提亲的。哼,到时候,做为长辈,我要一并都讨回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汉斯得意地瞟了罗隐一眼,心道:小子,老夫先让你一次,以后再讨回来,等你将来过我这关时哭都没地方哭呢。 夜色已深,林小姐将熬好的酥油茶分给大家。 汉斯取出一个饭盒,说他和教授用这一个盒子就可以了。 林小姐将茶倒进饭盒,苏三走过来说,我给他送过去吧。 教授爬在毡子上,看到苏三进来,脸上露出笑容。 “喝点热茶吧,会舒服一些。” 教授连连点头。 “我听到你刚才的分析了,真高兴,我的小susan长大了,分析的头头是道。” 苏三不知该怎么和他交流,毕竟他们之间横着十多年的时光和误会,有些事情真是三言两语难以说明白。 教授喝着酥油茶,激动地连声说好喝、 苏三有点尴尬,解释道:“那个不是我煮的,是林小姐煮的。” “好、好。”教授还是说好。 苏三鼻子有点发酸,她摸了一下眼角说:“谢谢你。” 教授一愣:“谢什么?” “你身体不好,还爬出来找我,我……谢谢你惦记着我。” 教授伸出枯瘦的手,摸摸她的头说:“傻孩子,我是爸爸啊,只是爸爸这身体,不能帮助你,反倒会拖累你,是我对不起你,把你扔下十多年,让你一个人孤独地长大,现在又叫你担心……”教授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两个人此刻才有了一种父女的感觉。 从误会解除开始两个人都小心翼翼互相试探着,像是客气的陌生人,努力寻找着交流的方式。 教授艰难爬出帐篷的一幕让苏三心里百味杂陈,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索性安静地靠在教授毡子边,教授急忙说:“我,臭。” 他的腿部已经溃烂的只剩下骨头和经络了,有很重的腐臭气味。 说着他伸手去拉苏三。 苏三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就是一层皮包着骨头,瘦的可怜,苏三紧紧地握住教授的手,轻轻啜泣着。 教授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苏三的头发,目光中满是慈爱。 罗隐和汉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帐篷里的一幕。 汉斯忽然伸手拉了罗隐一下,俩人走到远处。汉斯对着罗隐胸口一拳说:“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国家和民族。” “你的组织,曾经属于纳粹。” 罗隐冷静地说。 “我们只是使用他们给予的经费,当然我承认我们的研究方向有他们的意志,这事没有办法的,那毕竟是我的祖国我的国家,他们是国家的合法政府,就像你们国家现在,两个政府在混战,你当然帮助自己隶属的那一方,对不对?” 罗隐摇摇头:“不,我不想帮助任何一方,我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准确的说,我只想和苏苏一起,找个没有纷争的安静地方生活。” “好吧,姑且称你为桃源派,我是个科学家,教授也是,我们这半生都在为科学研究努力,一个科研人员,眼中只有自己的研究成果,从没想过支持科研的经费是从哪里来的。后来战争结束,我也开始审视自己的人生,但我别无选择,要么一条路走到黑,要么落入美国之手,我不想去帮助美国,就只能继续走自己的路。” “就是你上次在香港失踪那次?” “对,就是那次,我被组织出卖了。现在,我的想法和你到是差不多,我来这里寻找神族,不是单纯的为了纯正的雅利安血统,而是为了能安静地活下去。我和教授,也想安静地活着,什么科研什么永生,都见鬼去吧,我可不想成吸血鬼或者狼人。” 罗隐点点头:“那么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找到所谓的神族,同时找到治疗你们的办法,从此你和教授也和你们的组织切割干净,我不想苏苏为你们担惊受怕。” “好,成交。哦,打的疼不疼?” 汉斯忽然问。 罗隐冷冷地看着他:“你说呢?你那么大的拳头,能不疼吗?” 汉斯哈哈一笑:“疼就好。哈哈。” 远处,丹巴和旺堆窃窃私语。 “还是觉得那个林小姐有问题。” 丹巴小声说。 “等着,明天上山,我们趁机抓住她问问。”旺堆出主意道。 阿诺没有找到,但是这一片草原,谁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苏三指出达瓦很有可能是被献祭的,那么阿诺就应该在雪山上那些神秘人的手中,只能上山去寻找了。 苏三从帐篷走出来,看到罗隐和汉斯站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 苏三担心俩人在争执起来,急忙走过去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那俩人异口同声地说:“没有啊,什么都没说。” 苏三看看这俩人,就听汉斯指着苏三说:“啊,我的小susan,你的眼睛好红啊,怎么会这样?” 苏三闻言立马去摸自己的眼睛,解释道:“刚才有点痒,揉了揉。” 汉斯心里暗笑,罗隐则说:“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还得上山呢。” 攀登雪山是件很凶险的事情,雪山上到底会出现什么事,谁都不敢保证。 罗隐他们通过林小姐,和救火的一个牧民谈好了条件,付钱由他来做向导,带领大家上山。 当然,他们没对向导说实话,只说是想见识下雪山,并没有提有关神族的事情。 在当地牧民心中,神族就是山神,是不可得罪的神灵,若是知道他们去寻找神族,打死他都不会带路的。 苏三回到帐篷,林小姐已经睡着了。 苏三透过门帘看着外面,篝火渐渐暗了下去,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有夜色苍茫。 苏三忽然想到汉斯是看不到自己眼睛哭红了的,好啊,他是故意的。 想到自己刚才抱着父亲哭泣的场面都被汉斯和罗隐看在眼里,苏三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心想看就看吧,在他们面前自己已经无需在乎这些了。 她现在只希望快点找到神族,让汉斯和教授摆脱卟啉症的痛苦,也能帮助罗隐家族。 骨头的爱情(小翠番外) 上午八点多的时候,向导骑着马来了。 这个向导叫做阿康,是个纳西人,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人长得很壮实,黑红的脸膛,个子不高敦敦实实的,给人感觉很值得信赖的样子。 当然,苏三现在已经不再相信眼睛看到的第一印象了。 大家收拾一下,准备好上山的行装,都搬运到马匹上。 教授拉着苏三的手,不忍心让她以身涉险。 因为雪山上光线太强烈,苏三担心汉斯的身体,强烈要求汉斯留下来照顾教授。 汉斯坚持自己可以用头巾抱住头面,完全不用担心光线。教授也说自己完全没问题,山上险恶,汉斯人高马大跟着也是一个助力。 出发前就这样僵持起来。最后是林小姐打了圆场,花钱雇一个附近的牧民照顾教授。 这附近的牧民为人淳朴,一定会好好照顾教授的。 最后也只能这样,汉斯找了一块当地妇女用的大头斤,将自己的头部面部牢牢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睛。 大家就这样上路了。 雪山底部还是黄色绿色红色间杂的树林,路很窄,类似羊肠小道,宽度只能行走一匹马。 苏三开始还不敢骑在马上,总觉得骑马上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后来看到向导在前面优哉游哉地骑着马,在罗隐的鼓励下也就大胆骑上马,小翠和嘎巴拉则被装在一个行囊中,和一些衣服食物一起牢牢地绑在马背上。 小翠是满心不高兴(如果她还有心的话)。上雪山啊,那该多冷啊,人家现在就剩点骨头,一点都没有御寒能力的。可是嘎巴拉一听要去上山,表现的非常兴奋,虽然他父母一直教育他远离同族,可他一个人寂寞地活着,又孤单的死去,几百年的岁月中好不容易遇到个疑似同类的小翠,现在可能看到更多的同族,他昨晚就欢呼雀跃,再三叮嘱苏三一定要带着他一起上山。 小翠无奈,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嘎巴拉了。他是那么的睿智聪明幽默又英俊(等等,小翠对英俊是不是有点什么偏见?)小翠为了向嘎巴拉示好,也只能违心地表示很高兴爬雪山。 “你真是天下最英俊的……男人。” 在路上,小翠就对嘎巴拉表白。 “对,你很有眼力。嗯,虽然你的眼睛现在只是俩黑窟窿。”嘎巴拉自以为成熟又幽默地回答。 “天啊,你说话好睿智哦。” 小翠的声音忽然间甜得腻人。 嘎巴拉点点头,牙齿咯咯作响:“那是当然,我是天地宇宙间最最聪明的人。” 他寂寞了几百年,最淡的爱好就是自己对自己吹牛。 现在忽然遇到个絮絮叨叨的小翠,又这样崇拜自己,嘎巴拉觉得自己的骨头里都充满了粉红泡泡,快乐的要飞上天了。 但……毕竟是与众不同的嘎巴拉,是尊贵的嘎巴拉,怎么能对这小女孩的恭维(好吧,姑且认为那个缺了一块的骷髅头是小女孩好了)表现出得意呢,那样真是太肤浅了,人家可是聪明睿智深沉又英俊的嘎巴拉呢。 小翠当然不知道嘎巴拉压抑着内心澎湃的感情,她觉得嘎巴拉真是太了不起了,什么都懂,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简直是个大骨神仙啊。能得到这样的高人青睐,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小翠满心都是嘎巴拉,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 真是不解风情的嘎巴拉,你没看到我如火般热情的眼神吗? 唉,我们在同一个箱子里,你只要往我这边倾斜一下就能亲到我了!天啊,被嘎巴拉那盖碗上的大板牙亲吻,这是多激动的一件事。 可是嘎巴拉闭目养神,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小翠只能接着道路颠簸,往嘎巴拉身边凑了凑。 那晓得这个不解风情的嘎巴拉,竟然往另一边又挪了挪。 其实小翠是冤枉嘎巴拉了,他根本就没有动,实在是山路颠簸的缘故。 “嘎巴拉,你说我们能找到神族吗?”小翠没话找话。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看运气吧。” 嘎巴拉说道。 “那要是找不到,那苏小姐的父亲岂不是没有办法治病了。那个人太惨了,我是死了才变成白骨,他还活着还能说话吃东西有呼吸,两条腿却成了白骨一般,唉。” 小翠哀叹。嘎巴拉笑了一下:“也未必没有办……”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忽然那匹马脚下一滑,马上骑着的苏三吓的呀了一声,罗隐急忙问:“怎么了?”苏三抓住缰绳道:“没事的,现在好了,刚才马蹄打滑。” 她这边没事,可是那个行囊里面的两个却有事了。 马一摇晃,那行囊跟着向一边偏去。小翠整个骷髅头都和嘎巴拉碗紧紧地挨在一起。 嘎巴拉的下巴和牙齿做成了盖碗,他和小翠这样的骷髅头不同,下面那个碗是头盖骨做的,牙齿和下巴被锯下来做成了盖碗,特别是牙齿,并列排列在盖碗上,小翠这么一紧贴,嘎巴拉的空间被挤没了,接着又是一晃,嘎巴拉的盖碗掉了,正好掉在小翠的骷髅头对面,于是骷髅头的牙齿和盖碗上的牙齿也紧紧地贴在一起。 “天那,这是在……接吻?” 小翠内心早已经波涛万丈。 这就是传说中的**吧? 此刻小翠激动的都要叫出声来,早都忘记了他们俩都是没有舌头的。 “呜呜呜……”这是嘎巴拉的声音,意思是干什么啊你磕到我牙齿了,疼疼疼。 “呜呜呜……”这是小翠的声音:天啊,和英俊的嘎巴拉接吻是这样的好,他的牙齿好白啊,好大啊,和我的牙齿贴在一起,我的整个身子,不骨头都要酥掉了。 小翠内心也是波澜壮阔。 罗隐回过头问:“什么声音?” 苏三专心在应对她的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行囊中发出的怪动静,一脸茫然看向罗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点声。” 嘎巴拉低声说。 他的声音好好听啊。 小翠满心都是嘎巴拉,希望苏三他们就这样走下去才好呢,自己和嘎巴拉在一个行囊里,能够骨头贴骨头,牙齿对着牙齿,相亲相爱。 消失的神族(六十四) 出发时因为教授的问题耽搁了一阵子,虽然向导是八点到的,但是他们却是在十点左右才出发的。 这样走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这只是走了一半的路,再往上走走才能到雪山边缘。 可是所有人都累得不行了。向导看来对山上的情况是非常熟悉的,带着大家东转西转,来到一处有小溪流的地方。旺堆和丹巴忙着用打火石点火,林小姐拿出肉干和青稞饼子,准备放在火上烤。 汉斯解开脸上的头巾稍微透一口气,这时他看到苏三正试图去搬自己马匹上的行囊,便几步冲到前面推开罗隐帮忙的手道:“咦,好好的为什么要把这个拿下来?” 罗隐本来要帮苏三卸下行囊,被汉斯推开,听汉斯这么问,嘲讽道:“真为难你都不知道为啥要卸这个东西,就能冲上来。”汉斯也不理睬罗隐揶揄,笑嘻嘻地把行囊拿下来,苏三指着远处空地说:“就放在那吧。” 放那么远做什么? 汉斯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苏三,可惜这次他的小公主根本没看到他一样,苏三的全部目光都在那个行囊中。 那里到底是什么呢?汉斯悄悄瞟了罗隐一眼,发现后者并没有对那个行囊多加注意,汉斯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装作若无其事地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好像是不经意地看向对面,那边丹巴正趴在地上小心地吹着火苗,细小微弱的火苗抖动着,一点点旺了起来。 苏三轻轻打开行囊,却听到里面咕噜一声,苏三急忙俯下身子低声问:“出了什么事?一路上就听着里面有声音。”苏三这才发现小翠和嘎巴拉的状态奇怪,嘎巴拉的碗盖和小翠的骷髅头紧紧地靠在一起,牙齿磕着牙齿。 啊,原来是这样。 苏三认定是他们俩牙齿磕碰导致的,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于是苏三将嘎巴拉的碗盖拿起来,放到一边去。 “不要!” 小翠急了,顾不得这是在哪里,忽然大叫一声。 这一声,所有人都听到了。汉斯腾地跳起来问:“谁?什么?” 苏三急忙放下行囊盖子,看向罗隐道:“不是叫你不要和汉斯舅舅对着来吗?” 罗隐急忙道:“我已经对他够客气的了。” 汉斯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们俩已经和平了,呵呵。”他说着还摊手做出个拥抱的动作,嘴里唱了一句;“And every breath we drew was Hallelujah,Hallelujah Hallelujah……” 那向导阿康正坐在石头上喝几口酒,听到汉斯的歌声,睁大眼睛忽地站起身来,酒壶一扔抱头就要跑。 丹巴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抱住道:“好啊,你收了我们的钱就想跑,哪有这样的?” 阿康喊道:“怪不得这个人蒙着头,他是鬼!是鬼!” 他拼命挣扎着,用力蹬踹着丹巴。 旺堆上前帮助丹巴一起制服阿康,冲他头上就是一巴掌:“你疯了吗?那个是苏小姐的舅舅,怎么可能是鬼?” 汉斯见向导指着自己说是鬼,无奈地对着大家耸耸肩,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人说的是什么。 苏三看看汉斯又看看满脸惊恐的阿康,她相信阿康不会无缘无故发狂,便走过去说:“阿康,这人真是我舅舅,不是什么鬼。你看我是鬼吗?”阿康摇摇头:“不是,你这样漂亮有文化的小姐怎么能是鬼呢?” 罗隐闻言看了阿康一眼,汉斯则笑道:“对啊,我的小公主就是漂亮又有文化,小子你眼光很准呀。” 他好像忘记了,刚刚这个眼光很好的人还指着他叫鬼呢。 “你过去听过这首歌?” 苏三问。 阿康愣了一下,目光中有点茫然:“啊?哪个。” 苏三轻轻哼起了哈利路亚的旋律,阿康大叫:“对,对,这就是鬼唱的!是鬼!” “你过去听过这首歌?” 罗隐看看汉斯问道。 汉斯则举手道:“哎这和我可没有关系,我是第一次上山的。” 阿康不住地点头:“听过,二十多年前,我阿爸就是被这些鬼给害了!” “你阿爸?”苏三看看阿康,他看着是三十来岁的模样。 罗隐则对旺堆说:“松开他吧。” 旺堆和丹巴松开了阿康,他揉了揉被旺堆他们抓的生疼的手腕道:“那时我才出生不久。” 啊?苏三愣住了,原来这个阿康只有二十多岁。 高原上紫外线强,风霜也格外的凌厉,人显得比较老相。 阿康叹口气,继续说道:“这个歌,在我小的时候,我叔叔总哼给我听,说就是唱着这样歌的人害死了我阿爸。” 听到这罗隐看向汉斯哼了一声。 汉斯则解释道:“和我无关啊,二十多年前我还在慕尼黑研究室里。” “那些人是什么样的?蓝眼睛黄头发?”苏三问。 “不是,也是黑头发黑眼睛,长得和我们差不多。” 苏三看看阿康,高原上阳光强,他面目黧黑,于是苏三问:“是和你一样?还是和……我们?” 说道这个我们,她指指自己和罗隐。 阿康看看他们说:“和我,和他们差不多。” 这个他们指的是旺堆和丹巴。 黑发黑眼睛,皮肤也黝黑的人? “他们是怎么害你阿爸的?”罗隐问。 “那时我才出生不久,有一天有几个人来找我阿爸做向导上山。我们家一直在山下住,靠做向导生活的,我阿爸上了山不久,我叔叔当年只有十四岁,也想跟着上山去见识一下,就随后也上了山。两天后,叔叔忽然跑回家,说我阿爸被那些鬼给推入山谷里了,那些鬼唱着奇怪的歌,一群人忽然发疯将我阿爸推了下去。我叔叔当时才追赶上他们,在树林里看到这些,吓得急忙转头就跑,那些人唱歌唱声音很大,没有发现我叔叔。” 阿康说到这里,伸手抹了一下眼睛:“后来我阿妈跟着我叔叔去那个山谷找我阿爸的尸体,找了好久只找到一点东西,说都被野兽给吃光了。我叔叔记着那晚那些人唱的歌,一直记着,哼给我听,我记着这歌,只要唱这个歌的就是鬼!要杀人的鬼!” 消失的神族(六十五) 黑发黑眼睛,皮肤也发黑的一群人,他们还会唱哈利路亚。 既然能和阿康的阿爸交流,说明他们是会说中国话的。 他们是中国人还是像汉斯这样的……中国通? 丹巴抓抓脑袋:“你不早说清楚,嘿嘿,疼吧。”他有点愧疚的样子,急忙拉着阿康的胳膊帮他接骨。 原来刚才阿康要跑,丹巴迅速将他抓住,丹巴是土司府的护卫,力大无穷,一用力阿康的胳膊卡吧一声,脱臼了。 “唱哈利路亚的人?”罗隐看向苏三问道,“难道是外国人?” “不一定,我过去在教堂听修女们讲过一些教会的事情,她们提到过云南一带基督教是很盛行的,也可能是当地的教徒,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谋害你的阿爸呢?” “对呀,唱着颂歌不该是教徒吗?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谋害别人?” 旺堆也跟上一句。 苏三看了他一眼:“不错啊旺堆,你还知道颂歌?对基督教很熟悉嘛。” 旺堆笑了笑:“呵呵,那些洋鬼子传教士过去也来过土司府,我听他们唱过。” 丹巴正在给阿康接骨,听到这话抬头看了旺堆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 “我叔叔那时年纪小,也不清楚那些人到底是为什么害我阿爸,他说那是个月圆之夜,对,是八月十五!那些人来的时候我阿爸还说,这几天月亮好,晚上爬山都没有问题。后来我叔叔躲在树林里,看着那些人唱歌,越唱声音越响,我阿爸就说不要再唱了,再唱惊动山神,会雪崩的。当时他们已经在雪线之下。” 罗隐点点头:“不错,声音过大真的会引发雪崩,就为这个那些人就把你阿爸推进山谷的?” “我叔叔说我阿爸说完这句,那些人就怪叫起来,大骂山神,还说他们是鬼,是见不得光的鬼,最恨神。这些人越骂越难听,就将我阿爸……可怜,我从小就失去了阿爸,我阿妈哭瞎了眼睛,在我八岁那年也去世了,是叔叔把我抚养长大的。叔叔叫我一定要记住这个歌的调子,以后见到这些鬼就要绕着走。” 苏三梳理了一下这些断断续续的信息。 出事的时间是月圆之夜、一群奇怪的人,来到雪线之下忽然高唱颂歌,后来又不知为什么将阿康德阿爸推下山谷。 “见不得光的鬼?这点有点奇怪。”罗隐喃喃自语。 汉斯立马炸毛了:“罗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他患上卟啉症,对见不得光这些词极为敏感。 “我并没什么意思,汉斯你不要太敏感。” 两个人剑拔弩张。 苏三急忙说道:“好了,阿康阿爸的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你们就不要为这件事吵了。罗隐,卟啉症患者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阿康说那些人可是皮肤黝黑。” 罗隐想说那人也可以化妆抹上点黑油不就黑了吗?可他看看苏三,还是没有说出来。 苏三讲的也对,这件事过去二十多年,这些人和神族也好,山神也好都没有什么牵扯,犯不上为他们引起内讧。 想到这里他拍着阿康的肩膀道:“阿康,原来你有这么悲惨的经历,你放心吧,等下山的时候我会再给你五十块钱。你可以多带点钱回家交给叔叔了。” 阿康德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罗先生。”他弯腰深深地对着罗隐鞠了一躬。 鞠完躬,他又问道:“往前再走走就能到那个山谷了,我想去那个地方看一看,可以吗?” 罗隐想反正也要往前走,便答应了。 这时林小姐已经烤好了肉干和饼子,招呼大家来吃。 大家围着篝火吃了点东西,也算休息的基本差不多了,便继续上路。 往上走,路越来越窄,山也越来越陡。 人是不能骑在马上了,每个人都要跟在马后面走。林小姐身体虚弱,走了一会就上不来气,渐渐落在后面。 苏三回头看到林小姐体力不支,停了一下,将罗隐刚才给自己削的木棍递给她。 林小姐抬眼看着苏三,感激地笑了笑。 “坚持住,阿康说马上就要到那个山谷了,到那里我们还能歇一歇的。” 林小姐点点头说:“我知道。苏小姐,你不用照顾我,我不会掉队的。” 旺堆和丹巴走在后面,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旺堆对丹巴耳语道:“看到没,那个女人已经走到最后了,等会就看你的了。只要抓到她威胁一番,就能找到阿诺了。” 丹巴悄悄地指指走在前面的罗隐:“可是我们已经发誓要效忠罗先生,这样做,要是罗先生问起来……” “这和罗先生没关系,你不想早点找出阿诺吗?我越想这个林小姐越可疑,反正这女人和罗先生也没关系,不管问出问不出,随便推到山下就是了。”旺堆毫不在意地说。 他们在土司府,见惯了奴隶们的生死,在他们眼中,弄死一个没关系的女人和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丹巴点点头,两个人放慢了脚步。 汉斯走到前面有点累了,站住喘了几口气,看到丹巴、旺堆和他们已经拉开了距离,指着他们对罗隐道:“看看,彪悍的西康汉子也不过如此,就还不如我这个日耳曼人哈哈。” 罗隐白了他一眼:“你这个日耳曼人好像一直跟在我们两个中国人后面吧?” 汉斯一愣,急忙大步往前走,还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罗隐笑笑,站在原地等苏三走过来。 苏三一路小跑,走到罗隐身边,罗隐伸手,用力地拉她一把。 “旺堆他们体力也不行啊,都没我走的快。”苏三笑道。 罗隐又回头看了一眼,旺堆弯着腰,丹巴扶着他,两个人走的非常慢。 “没事吧?”罗隐问。 “没事,能跟上。” 丹巴对着罗隐挥挥手。 苏三和罗隐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转过一个弯道,阿康停了下来指着前方说:“就是这里了,这个山谷。” 站在这里,对面是一个深不不见底的山谷。 苏三拉着罗隐的手,往下面看了看,咋舌道:“好深的山谷啊。” 阿康跪在路边,嘴里念念有词。 汉斯累得干脆直接坐到地上,解开头巾,擦擦额头的汗水。 苏三等了一会,回头往下面看去:“咦,他们怎么还没跟上来?” 消失的神族(六十六) 是的,后面,准确说下面的山路上并没有人。 苏三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她看着罗隐问:“我们要不要回头去找他们?” “先在这等一下吧。” 罗隐看着下面的山路,自己也有点担忧。 现在还有三个人落在后面:林小姐、旺堆和丹巴。 林小姐落后有情可缘,她年近四十,人又单薄枯瘦,可是旺堆和丹巴,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怎么也落后了呢? 苏三担心他们三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既然罗隐说在这里等着,那就先等等看吧,顺便休息一下。 这里海拔很高,爬山比在别的地方更加艰难。走上一段,心脏就开始砰砰砰剧烈跳动,头晕眼花,要扶着树喘上一阵才能继续走。 不能剧烈运动,哪怕是忽然大幅度的弯腰都有可能因高原反应而一头栽倒。 苏三这一路上都在尽量保持心情平静,加上罗隐一直扶着她,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苏三深知这种地方的凶险,担心干枯削瘦的林小姐会不会因高原反应出事了。 汉斯坐在大石头上,解开头巾,不住扇着风。 阿康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念了一段经文站起身来说:“多谢罗先生,我只要上山就要到这里看看。” 罗隐站在路边,探身往下看看,那下面都是茂密的树木,中间间杂着密密麻麻的灌木丛,看着深不见底,掉下去必死无疑。 他看着山谷,心想那些人会唱基督教颂歌的人为什么会忽然发疯杀人呢?听阿康讲的情景,那些人似乎很忌惮山神的存在,一听什么山神就开始大怒,按照这里人的说法,山神就是神族,需要用人去做祭祀,那些会唱哈利路亚的人和山神有什么过节或者仇恨? 这样等了一会,汉斯站起身道:“姓罗的,还走不走啊,我以为你年轻,身强力壮,想不到走这么一段路就不行了。我的宝贝,你看看,这个男人身体不行,还是放弃吧,舅舅帮你找更好的。这身体不好就得淘汰,将来可是很多麻烦事的。” 说着还冲苏三眨眨眼。 苏三被他弄个大红脸,嘟囔一句:“你个老不修的。” 汉斯嘿嘿一笑。阿康问:“罗先生,现在可以走了吧。” 罗隐向下面的山路看了看,又抬起手看了下手表:“已经过去四十分了,怎么他们还没跟上来。” 汉斯一挥手:“三个大人,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走丢了不成?走吧,我们先上山。” 走丢了!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也许是真的走丢了。 罗隐又看看表,苏三看到他显现出焦虑,便直接往山下走,边走边说:“走吧,去找找他们。” 苏三一动,罗隐急忙跟上,阿康想了想也跟着往下走。 汉斯无奈地耸耸肩:“真是麻烦,你们中国人什么时候能知道团队精神呢?” 罗隐冷冷地给他一句:“这和哪国人无关。” 往下走了一段,却始终不见林小姐他们的身影。 苏三喊了一声:“林小姐,旺堆!” 汉斯则将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吼一声:“旺堆!丹巴!人呢,出来!” 他声音非常大,山中传来阵阵回声:“旺堆……丹巴……” 继续往前走,还是看不到人。 又走了一会,已经来到刚才看到旺堆和丹巴的地方,但是那里依然是没有人。 这下汉斯也慌了,又声嘶力竭喊了几嗓子,他的声音惊动了林间的飞鸟,鸟儿们扑棱着翅膀纷纷飞走,一阵鸟儿的喧哗过后,山中安静的可怕。 真的出事了!四个人面面相觑。 苏三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周围人有没有什么痕迹。 山路上都是草,看不到脚印,苏三站起身,闭上眼睛,感受着风从自己的脸上,鼻尖、手指尖略过。 这里海拔高,空气稀薄,阳光强烈,带给人的感受也是非常强烈的。 苏三能感觉到风带来的种种气息。 草叶的清香,雪山的清冽,那么,林小姐是什么气味的? 她干瘦枯黄,裹在宽大的藏袍里,手腕上缠着一串菩提子的手钏。 对,就是手钏。 那手钏不知她是从哪里得来的,也许是做明妃时候的东西,颜色古朴像是一件古老的旧物,从里面透出一股藏香味。 这种气味,别人可能需要将菩提手子钏贴在鼻子下才能稍微闻到一点,但对于苏三而言,那藏香味汹涌澎湃。 现在苏三闻到了藏香味,那是当然的,林小姐曾经站在这里。 但是他们刚才往回走的时候,一路上却没有藏香味。 这说明林小姐是走到这里后消失的。 旺堆和丹巴都穿着西康出产的皮袍子。 那种皮袍子,因为当地硝制皮子要加一种特殊的草药,因此这里的皮袍子都有股奇怪的味道。 罗隐和苏三身上就穿着这样的皮袍子,只是他们穿的是新的,只有皮子本来的气味。而旺堆和丹巴穿的袍子已经穿了很久了,皮袍子的气味混杂着酥油茶、青稞饼子和烈性酒的味道,更加难闻。 雪山下的空气清冽,这种皮子的怪味,在苏三闻来很明显。 而他们刚才一路下来,也没有味道那浓烈的皮袍子气味。 丹巴和旺堆根本就没有往前走。 苏三心里一惊,如果是旺堆和丹巴对林小姐不利呢? 这一路上,旺堆简直像个发情的牦牛,一直围着林小姐展示自己的西康汉子魅力。而林小姐经历了那么多事,对男女情爱嗤之以鼻,旺堆花孔雀一样在林小姐面前转来转去,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如果他和丹巴忽然兽性大发呢?苏三不敢往下想,指着自己站着的地方说道:“他们三个曾经在这里聚到一起,并没有往前走,就在这里消失的。” 阿康惊呆了:“苏小姐,你怎么知道?” 汉斯则耸耸肩说:“我的小公主冰雪聪明,当然什么都知道。” 罗隐闻言,回头看着这蜿蜒的山路。 这下面都是深谷,若是在这里出事,只要将人轻轻一推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可是他们三个,有什么深仇大怨要你死我活,还是他们三个在这里一起被别人攻击了? 消失的神族(六十七) 苏三提出自己的疑问。 阿康则茫然地摇摇头:“这山上又没有土匪,什么人能攻击他们啊。” 汉斯则一脸鄙夷地说:“那两个西康人面露凶相,怕是看到林小姐落后了,就做坏事了吧?” 苏三担心的也是这样,旺堆一路上对林小姐表现的太明显,若真是这样……苏三想到这里头皮发麻,她转身就往路边走。 罗隐急忙上前一步拉住她胳膊:“你要去哪里?” 苏三指指路边:“看看下面有没有什么痕迹。” 罗隐紧紧地拉着她的手:“那边危险,我去看,你站在这里。” 罗隐松开苏三,走到路边,低头向下看去,已经到了五点多,下面山谷中的云雾都散去了,夕阳的金光将绿色的红色的黄色的树林都镀上一层金边。只是下面林子太密,根本看不清有没有人。 罗隐无奈,向下大声喊道:“旺堆,丹巴!” 只有回声阵阵。 罗隐叹口气,这时他觉得脚下好像踩到几个圆溜溜的小东西。他弯腰,扒开脚下的草丛,捡起三个小小的圆圆的,象牙色的小珠子。 “这是什么?” 罗隐走到苏三面前,摊开手心。 “啊,是林小姐手钏上的珠子!”苏三惊叫道。接着她捻起珠子:“没错,就是林小姐手钏上的,藏香味是一样的。” 罗隐和苏三在捡到珠子的草丛仔细查看着。 阿康站在一边,看着那草丛,忽然喊道:“那里有两个人的脚印。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从身高块头看就是旺堆和丹巴的样子。” 苏三转过身:“你怎么知道?” “脚印,这里有脚印。” 阿康指着草丛。 “脚印?在哪里?” 苏三和罗隐仔细观察,那片草躲在路边树的阴影下,因为是阴面还有一些未干的露水,除了有点湿漉漉的样子,其他在苏三看来和周围的草地并没有不同。 “我叔叔教我看脚印的。只是我没那叔叔那么高的本领,只能看到湿润草叶上的脚印。这片草是湿的,我才能看到。” 原来阿康的叔叔是放羊的,草原上狼多,为了防狼保护自己的羊,他学会了看足迹。自己牧羊范围出现了狼的足迹他就赶紧带着羊群搬家,时间久了各种动物,包括人的脚印都能看得很清楚了。阿康从小跟着叔叔生活,也学会了叔叔的本领,只是经验不够多,只能看到湿漉漉草地上的足迹。 “林小姐和一个男人曾经站在这里。那么,另一个人呢?” 罗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阿康。 阿康第一次被外人这么重视,瞬间燃起了信心,他蹲在草地上,一点点查看着。 大家都屏气凝神,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打扰了阿康. 过了一会,阿康站起身,无奈地摇摇头说:“看不到另一个人的脚印,两个人走到这里,然后看脚印方向是往下走了,继续往下走。” 往下走就是山谷了,他们走向山谷是为什么? 罗隐想了想说:“走吧,不管了,我们先上山找到……” 罗隐一时大意,差点将神族二字说出来,好在他看到阿康,猛然想到这点,将后面俩字生生咽了下去。 汉斯也说:“是啊,我们走我们的,这事有点怪,像是他们故意走掉的,和我们无关。” 苏三则问:“阿康,你看脚印凌乱吗?” 阿康点点头:“是有点凌乱,不太像正常的走路。女人的脚印和男人的脚印很多是重叠交错的。” 脚印重叠交错这说明两个人可能发生了厮打。 苏三当即决定往下走,找找看。 “我们是一起来的,不能将他们丢下不管。” 苏三坚定地说。 罗隐则皱着眉头道:“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对什么都那么好奇,爱管闲事,这事和我们没关系。” “不,这不是管闲事,他们是三个大活人,忽然出事了我们就这样走了不管他们,你们能心安吗?旺堆和丹巴还说一直要跟随你,你怎么能忍心将他们抛下?” 汉斯第一次反对苏三的话:“反正我心安。” 苏三生气地转过身,自己就往下面走。 罗隐嫌她多管闲事,站在路边一动也不动。 汉斯则有点焦急地伸手捅捅罗隐:“去不去。” “不去。”罗隐脱口而出。 罗隐觉得自己一直在迁就苏三,现在已经五点多了,他可不想在这里多耽误时间。 他话音刚落,就听着苏三啊呀一声。 罗隐瞬间将自己刚说完的话跑到爪哇国,蹭蹭几步跑下去,扶着苏三的腰问:“怎么了?” 苏三低着头,肩膀在不停地颤抖。 罗隐以为她因自己态度生硬气哭了,急忙搂着她肩膀道:“对不起,我是一时急躁了,你说的对,大家是一起来的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你想明白了?”苏三抬起头,唇边露出狡黠的笑容。 “你,装的?”罗隐顺面明白自己上当了。 “走吧,往下走走看看。” 苏三故意不回答,反手紧紧搂住罗隐的胳膊,就往下走,同时回头对路边的汉斯喊道:“汉斯舅舅,你在原地看着马匹,哪都不要去,东西丢了就找你算账。” 罗隐无奈地对阿康挥挥手道:“阿康,麻烦你和我们一起下午,我再多给你算钱。” 阿康闻言,几步窜了下来,在前面开路。 这路基下面因为周围树木高大,灌木和草丛中都有湿润的露水痕迹。 阿康一点点查看着:“啊,两个男人的脚印,旺堆和丹巴一起下来的。”苏三和罗隐闻言,心里都为之一振,只要知道三个人走下来就放心了,只要往下走一定能找到他们。 三个人继续往下走,前方是一片荆棘丛,细细密密的,到处都是刺。 苏三指着那荆棘丛:“看,这里有布条。” 那是一小片紫色的布条,林小姐的袍子就是紫色的。 看来林小姐从这里走过,袍子角挂在荆棘丛上, 苏三喊道:“林小姐,你在吗?林小姐?” 她喊了几声,前方几只乌鸦呱呱呱叫着飞起来,吓了他们一跳。 “林小姐……” 苏三又喊了几声。 罗隐忽然挥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听,有人,前面有人!” 果然,有微弱的声音传来:“我……在这……” 声音很轻,但还能分出这是女人的声音。 消失的神族(六十八) 三个人绕过荆棘丛,就看到林小姐趴在草地上。 苏三刚要上前,罗隐一把拉住了她。 苏三愣了一下,但随即明白过来,罗隐是担心其中有诈。 阿康则指着林小姐旁边的草地,在罗隐耳边低声说道:“只有这位小姐的脚印,再没有别人。” 罗隐这才点点头,自己走上前去,蹲下身子问:“林小姐,你怎么了?” 从他们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林小姐趴在那,她看到罗隐蹲在身边,努力抬起头来:“罗先生,我……受伤了。” 苏三急忙问:“怎么会受伤?出了什么事?” 林小姐流着眼泪轻声说:“我被他们袭击了。” 被他们袭击,不用说那就是指的旺堆和丹巴。 罗隐看她后背和头部并没有伤痕,刚要伸手去拉她,林小姐尖叫道:“你不要……碰我。” 罗隐的手还没接触到林小姐,她就吓得叫道。 苏三觉得问题严重了,走过来问:“那我扶你起来,可以吗?” 林小姐看看罗隐和阿康,艰难地说:“能不能让他们……他们俩回避一下。” 苏三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她对罗隐挥挥手,示意他们向后退,然后伸手说:“这样可以了,林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三弯腰去扶林小姐,林小姐拉着苏三的手,非常艰难地慢慢起身,苏三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就是怒火中烧。 怪不得林小姐要罗隐他们回避,原来她前面的袍子是解开的,里面的袍子很明显被撕破了,最可怕的是里面的内衣也被撕扯的乱七八糟的,胸脯若隐若现。 林小姐起身后就匆忙掩住了衣襟,苏三急忙问:“出了什么事?他们俩是不是……” 林小姐一点头眼泪就往下掉。苏三气坏了大叫一声:“这些畜生!” 她这么一叫,罗隐和阿康自然听到了。 林小姐转过身去,系着袍子手忙脚乱,罗隐问:“他们俩去哪里了?”林小姐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把我带到这里的,然后就……就走了。” 阿康则嘀咕道:“不对呀,我怎么看不到他们的脚印?” 从罗隐这个角度,看到林小姐的肩膀明显一抖。 “会不会看错了?”苏三问。 阿康挠挠后脑勺,蹲下身子扒开草丛一点点寻找着。 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摇摇头:“还是没找到,我们下来的时候还看到过那一个男人的脚印,可是现在看不到了,他去了哪里?” 罗隐问:“那个男人的脚印是在哪里消失的?” 阿康指指下来时路过的一个方向,那里是一片蓬草。草墩子很大,像是狮子的头,一个个圆圆的草墩子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草,时间已经是深秋,草都已经枯黄了,一阵风吹来,远远看去像是金黄色的波浪。 “那个男人的脚印就是在那片草甸子消失的。” 阿康说。 “走,过去看看。” 罗隐大步就要往那走。 苏三紧忙拉住罗隐:“先解决林小姐的问题啊,那俩人一定是做了坏事跑了,去那里看有什么用?林小姐是受害者,也是最后看到他们的人。” 罗隐轻轻拉过苏三低声说:“你知道的,林小姐曾经做过明妃,还做了很多年。” 苏三点点头:“是啊,她受了很多苦。” “你知道明妃是做什么的?” “活佛的妻子啊。”苏三觉得罗隐问的莫名其妙的。 “并不是妻子,而是玩物,还不是专属某一个人的,开始可能是某个人的明妃,后来随着修炼就可能和任何人……做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很多程度都是远非我们能想象到的。” “你到底是想要说什么呢?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的女人,我认为不可能被两个人侮辱就变成这样的。” 罗隐话音刚落,苏三气愤地喊道:“你胡说。” 这声音极大,后面的林小姐抬头往他们这边看来。 苏三从没有这样粗暴的对罗隐说话,罗隐也不生气,看了林小姐一眼,而林小姐察觉到他的目光,马上垂下眼帘低下头去。 “我只是从人的心理角度,有些事情经历的多了就会渐渐麻木,这些事,甚至比这更恶劣的事,她做明妃是每天都要遇到,我觉得她不该是现在表现的这么脆弱。而且她脸上脖颈上都没有伤痕,身上,最好你帮她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伤痕。” “你知道什么?这种事情对女人的伤害是你们无法想象到的,你这是男权社会的思维,这都什么时代了,五四运动过去那么多年,你竟然还这样想。因为她过去曾经一直被侮辱,所以现在就该麻木,觉得无所谓?这是什么论调!” 罗隐不想和苏三吵架,便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苏三见拉不住他,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去看林小姐。 她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面色凄惶,眼睛里满含泪水,嘴唇哆嗦着说:“苏小姐,你们是不是嫌弃我……脏。” 苏三鼻子一酸,急忙握住她的手说:“不,林小姐你没有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任何别的想法。” 林小姐低下头,苏三手上一热,林小姐的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这泪水很热,一直烫到苏三的心底。 她对林小姐充满了同情,但是还是想到罗隐说的检查一下的话,便低声说:“林小姐,你受伤了吗?我帮你看看伤口?” 林小姐手一抖,连连摇头:“不,没有,并没有受伤,不要看,不要看,我怕。”她显出很惊恐的样子。 苏三只能轻轻搂着她,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好的,好的,我们不检查了,你别怕,都过去了。” 林小姐身上有淡淡的藏香味道,苏三知道是那个菩提子手钏的气味。 这气味让苏三感到一些安心,她想林小姐是个坚强的女人,一定能从这起伤害的阴影中走出来的。 “林小姐,你的手钏……” 因藏香的气味,苏三想起了手钏,忽然她心里一抖,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的,林小姐身上是淡淡的藏香味。旺堆和丹巴的身上是浓重的皮袍子和烟草酥油茶混合的气息,按照常理,他们俩人对林小姐施暴,林小姐和他们厮打纠缠中一定会沾染他们身上的气味,但是现在……并没有那种奇怪的气味。 怎么会这样。 苏三刚要问一下林小姐,就听罗隐在草甸子中喊道:“快来,这里有发现。” 消失的神族(六十九) 苏三看了一下林小姐,有点犹豫自己要不要过去。林小姐很体贴地拍拍她的胳膊:“放心吧,苏小姐我不会有事的,你过去看出了什么事。” “是丹巴。” 罗隐声音低了下去。 丹巴躺在蓬草中。周围的草太高了,他像是陷在这里面,周围草随风轻轻摇曳,一个多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却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苏三刚才听林小姐说丹巴曾对他施暴,本来是义愤填膺,恨不能找到他们给一顿大嘴巴,可是这一下子忽然看到刚还活着人的人,忽然就躺在那一动不动,一时间有点不能接受,整个人愣住了,苏三指着丹巴的尸体问:“他……他……怎么就死了?” 罗隐已经大致检查过尸体,闻言叹口气说:“体表没有伤痕,也许是中毒?” 他接着掰开丹巴的嘴巴,低头闻了一下。 阿康站在一边,看到这一幕,惊讶地张大嘴巴,接着伸手又捂住了。 苏三问:“是中毒吗?” 罗隐起身摇摇头:“不知道,嘴巴里除了牛肉干和烟草味就再没别的味,什么都闻不到。” 苏三走上前,弯下腰看着丹巴。 他仰面向天,眼睛闭着,才死了不久,面色如生前一样,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死的时候非常安详,没有任何痛苦。 是没有什么别的奇怪气味。 苏三深深吸口气,这附近有枯草的气味、有草甸子中间积水的气味、有丹巴身上那皮袍子的奇怪气味,还有就是罗隐说的,牛肉干和烟草的气味。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难道是对林小姐施暴后觉得惭愧自杀了?苏三对罗隐提出自己的疑问。 没等罗隐回答,阿康的脑袋就摇的像个拨浪鼓。 “怎么可能,西康的那些汉子,都跟公牦牛似的,见到女人就扑上去,要是为这事自杀,那个地方早就没人了吧?” 看来阿康对那边的西康汉子还是很了解的。 “阿康说的对,那边在男女关系上比较随便,因此我觉得林小姐的反应未免太大了点。而丹巴,也不能因为这种事惭愧自杀。” “你又来了……”苏三是女子,自然觉得女子被人这样施暴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一听罗隐说林小姐反应过头,立马就像个刺猬一样,浑身的刺都乍了起来。 “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丹巴死了?”林小姐的声音传来,罗隐立马闭口不言。 苏三一回头,看到林小姐站在蓬草边缘,怯生生地看着他们:“我听你们说丹巴什么,是丹巴出事了?” “是,丹巴死了。” 苏三走过去拉着林小姐的手说:“你没事吧,可以过来看一下吗?”林小姐点点头,跟着苏三走到丹巴的尸体前。 而罗隐,则一直紧紧地盯着林小姐的面部表情和一举一动。 只见林小姐一看到丹巴的尸体就呀了一声,接着去摸自己手腕,当然那手钏已经早被撤掉了,她什么都没摸到,只能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她是信佛的,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都要这么为死者超度诵经。 等她念完了一段,罗隐问:“你不恨他?”林小姐叹口气::“其实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我被打晕了,醒来就趴在那里,我猜一定是他们俩做。” “可是你刚才说的很清楚,还说他们俩从那边走了。”罗隐盯着她不放。 林小姐按压着太阳穴,显出痛苦的样子说:“我那时脑子里一团糟,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脑子太乱了,现在我都想起来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对我……那样的。” 如果她真被人袭击了头部,后来又遭遇了那种事,一时间脑子有点混乱也是有可能的。 但罗隐显然不想就这放过她:“你可知道,阿康是个好猎手。” 这话说完,阿康嘿嘿笑了笑,以为罗隐是在夸自己。 林小姐一脸茫然地看着罗隐,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从小就会追踪野兽的足迹,后来包括追踪人的足迹。按照阿康的经验,刚才在那里……”罗隐说着指向远处的路边,“那里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足迹,那个女人当然是你,男人是谁,我们目前不能确定。” 听罗隐这么说,林小姐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男人的脚印是在蓬草这边消失的,于是我按照阿康的指点,找到了这里。女人的脚印一直向下就在你刚才趴着的地方,但是那周围并没有男人的脚印,那你告诉我,丹巴的脚印是在这里就不再继续了,你身边也没有别的男人的脚印,你是怎么去那里的,又是怎么趴在那的,或者说你身上的衣服凌乱,到底是别人做的还是自己做的?” “罗隐!” “罗先生!”苏三和林小姐不约而同喊了起来。 苏三的声音充满了阻止意味,林小姐则是痛苦。 她抱着自己脑袋,不住摇晃:“不是,不是那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再说,这个人,他看的就一定准吗?” “从他之前的表现看来,看的还是非常准的,所以我相信他。林小姐,你解释一下吧。” 苏三不敢相信林小姐是自己设计一个局,但仔细想想罗隐的话,再想想林小姐身上并没有丹巴或者旺堆身上的气味,她向后退了一步,审视地看着林小姐,希望她能解释一下。 林小姐面色惨白:“我被人袭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罗先生你这样对我不公平。其实从成都出来你就对我怀有戒心!这是偏见。” “是你自己的表现让我无法相信你。” 这时传来一个悠远的声音:“你们……找到人没有?” 大家回头看去,远处的路边一个高大的身影不住对他们挥着手,汉斯等得不耐烦了。 路很陡,他们不可能抬着丹巴的尸体上去,再说,就算上去了,丹巴的尸体也没有办法处理,路并不好走,不可能将他带走的,只能就地掩埋了。 这里没有铁锹,而且这到处都是草墩子,灌木丛就算有铁锹也没法挖土的。 阿康想了想说:“不如烧了吧?将骨灰送给他的家人。” 现在是深秋,草干树枯,很容易引发山火。 罗隐无奈地看看周围的蓬草,从皮靴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卡卡卡开始割起草来。他想这些蓬草很有韧性,割一些编成草辫子,将丹巴的尸体拽上去,在没有草木的山路上焚烧比较好一些。阿康不知他割草是为什么,但也有样学样,拔出腰刀跟着罗隐一起割草。 苏三站在一边,盯着丹巴的尸体,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她看到丹巴的脖颈上忽然鼓起一个大包,接着是咕噜咕的声音。 苏三吓一跳,指着那尸体道:“看,那是什么?” 消失的神族(七十) 只见丹巴的尸体,从喉咙部位起忽然起了一个大包。那包像是有生命似的,不停地起伏着,从喉部一直向下移动着, 一点点,移动到腹部。 林小姐和苏三站在一起,看到此刻忽然大叫一声:“危险。” 说话时就一把拽住苏三的胳膊猛地往后拉,苏三=不知道发生什么,随着林小姐退开去。罗隐和阿康见林小姐忽然暴起,也向后退去,就在他们退后的一刹那,丹巴腹部鼓起的那个包砰的一下炸开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迅速弥漫,大家纷纷掩住口鼻,就在此时,苏三再看过去,发现丹巴的尸体炸开后,接着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迅速的消融! 像是烈日下的雪人,从腹部开始,眨眼间已经消融了大半,只剩下头颈部分和小腿以下。剩下的部分像是融化的蜡烛,一大摊黄红色的半液态,周围的蓬草跟着发出滋滋的声音并冒起了烟,瞬间很多蓬草由枯黄变成了黑色。 “触草木尽死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苏三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看着那些瞬间变成黑色的草木,又低头瞟了一眼林小姐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苏三长出一口气,真的好险啊。 “老天爷啊,这是怎么了?” 阿康也是后怕,往前走了一步,吓得又退回去。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丹巴的尸体残骸也开始慢慢融化了,很快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就这样消失殆尽,融化掉的半液体的东西渐渐向地下渗去,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像是焚烧什么似的,冒出一阵白烟和令人作呕的气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用处了,便往路上走去。 终于到了路边,汉斯激动地跑过来一把搂住苏三:“亲爱的susan,你们终于回来了。啊,找到林小姐了,其他的人呢?” 苏三脸绷的紧紧的,一声不吭。 林小姐也长出一口气,一抬头却看到苏三盯着她,林小姐微微一笑:“苏小姐,你……” “你怎么知道丹巴的尸体会炸开?”苏三问。 林小姐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呀。” “你一看到那尸体的异样就拉着我往后退,林小姐不要当我是三岁孩子,你很清楚丹巴的尸体会出现什么状况。” “这个……我怎么……知道呢。”林小姐一脸茫然,诚恳地说道,“苏小姐,那个地方鼓出一个包,我当然会担心出现什么可怕的事情啊,所以就伸手拉了一把。” 汉斯则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丹巴死了?尸体,他的尸体又怎么了?哎呀,你们怎么说话都云山雾罩的,我都被你们说晕了,丹巴这个小伙子看着不错的,怎么会死呢?” 期间,罗隐见苏三忽然发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眼光让苏三有点恼火,于是她冷冷地一指林小姐:“丹巴为什么死,该问问林小姐。” “苏小姐,你是被刚才的事情吓糊涂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是丹巴和旺堆他们……唉,这种话叫我怎么说的出口。” “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被人……侵犯过,但我知道旺堆和丹巴并没有对你做什么。你为什么咬住他们俩不放?” “不是他们?苏小姐,事情发生时你又不在现场,你怎么能……” “气味,因为气味。你们西康的皮子有一股特殊的气味,你还和我们解释过,说那皮子是在硝制过程中添加了特殊的草药导致的,还记得这件事吧?” 林小姐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眼光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想到了吧?我们出发前,土司给我们带了新的皮衣,但是丹巴和旺堆他们带的则是自己的皮袍子。西康的皮子有特殊的气味,一件皮衣穿的久了自然会浸染了使用者的气味。丹巴和旺堆常年吃牛羊肉、喝酥油茶,还抽烟喝酒,他们穿了几年的皮袍子,那气味是很难闻的。而你长期生活在成都,你得到的还是件新袍子,身上的气味和他们自然差别很大。林小姐,你只想着咬着他们俩不放,却一时疏忽忘记了我对气味可是相当敏感的。” “可是你之前……你刚才可不是这样……怎么这么一会,你就……” “因为我们是女人,我看到你那样狼狈,一时头脑发热,认定你被人欺负,但是随后越想你越可疑,可是刚才你又在关键时刻拉我一把,林小姐,你让我怎么理解你的所作所为呢,你这唱的到底是红脸还是白脸。” 林小姐沉默不语。 罗隐看时机差不多,也说道:“你说是被旺堆和丹巴如何了,但是现在事实是丹巴已经死了,旺堆生死不明,林小姐,这一路上我看你表现的还算不错,真是低估你的能量了。你是怎么杀害丹巴的?哦,你过去做过明妃,应该是用从喇嘛庙得到的什么秘药吧?毒死了丹巴还能让他的尸体消融。我在旁边看的很清楚,丹巴尸体出现异像你反应是最快的,这可不像平时的你。” “我不知道旺堆去了哪里。丹巴……是我误杀的。” 林小姐低着头,终于说了实话。 “误杀?林小姐你这理由编造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不信。”罗隐冷笑。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并没想害丹巴,我怀疑丹巴兄弟可能和这一切的诡异事情有关。” 林小姐继续讲道。 苏三心里叹息着,走到一棵大树下坐下,靠着树干,好像疲惫至极。 汉斯急忙走过去坐下问:“我的小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 苏三看看林小姐,又看看罗隐,低声说:“真累,心太累了。一路上她表现的还都不错,谁知道会忽然翻脸害人呢?” “你们在前面走,丹巴和旺堆在这山路上,我并没有在意,结果等我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丹巴忽然发难,掐住我的脖子。” 林小姐指着自己的脖颈,罗隐问:“可是我看不到伤痕。” “那是因为我担心路上出事做好了防护,在脖颈上戴上了这么个东西。” 她扯着袍子领,拉出一个链子,那链子上还坠着几个黑色的透明的东西,像是小小的玉石。 “这是过去我从佛爷那得到的一种秘药,这里面就是药,这药是能认主的,一旦主人受到攻击,这黑色的药丸就会开裂,里面会有一只小虫飞入施暴者的鼻孔,通过鼻腔进去脑部,施暴者因此死亡,死后一段时间,那小虫在死者体内迅速繁殖,尸体就会发生异变。” “我怎么能相信不是你主动攻击丹巴的呢?” 罗隐还是半信半疑。 消失的神族(七十一) “我不会攻击他的。”林小姐连连摇头,“我认识他,很多年前就认得他,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的,他的母亲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在土司府就认出了他,十年不见,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健壮的青年了。”林小姐说到这里,眼光中的冰冷渐渐消融,代之的是深深的痛苦。 “这串东西跟了我二十多年,贴身带着,血脉相通是认主的,但是它们毕竟是一种邪物虫子,并不能被我左右,事发突然,等我反应过来那小虫已经飞了进去。丹巴开始抱着头哀嚎,疯了一样,旺堆转身就跑,我没有去追他,因为我要照顾丹巴。”听到这里,罗隐脸上显出嘲弄的神色。 “是啊你把他照顾的死去了。”罗隐道。 “你不能这么说我,我真是没有办法,这个链子上的东西我是无法控制的,我也摘不下来,那老东西当年其实是用这个东西控制我,让别的男人不能近我的身。那小虫钻进丹巴的鼻子,他就像喝醉了一样四处摇晃,忽然间又发疯似的往下面冲,我跟着他往下面走……” 阿康喊道:“啊,看看,那两种脚印就是她和丹巴的,我没说错啊。”他语气中透出一种骄傲。罗隐点点头说:“是,阿康你做的很好,如果你愿意,以后可以跟着我出去做事。” 阿康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开心:“真的吗?罗先生,你可以带我去上海滩?我连昆明、成都都没有去过呢。” “对,带你去上海,也许以后还会走的更远,去国外,你这个看足迹的特长很了不起,如果有系统的学习一定很厉害。” 阿康高兴地咧开嘴,去上海那还要去外国,坐大轮船太开心了。 林小姐脸色很不好,罗隐和阿康这番对话,很明显就是故意打岔,罗隐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林小姐等他们停下来,继续讲道:“丹巴疯跑到那片蓬草那里,直接钻进去,接着就倒下再也不动了。唯一幸运的是他走的很安详,我过去听那老东西讲过,这种虫子会破坏人的心神,让人在幻觉中死去,也许丹巴最后看到的是高兴的事情吧。” “啊,对的,罗先生,那个男人的脚印步子迈的很大,我刚才还觉得奇怪,林小姐说是疯跑的,那就对了,丹巴个子高腿长,跑起来步子果然是很大的。”阿康在一边作证道。 “既然是丹巴和旺堆袭击你,你为何不主动告诉我们,却装作自己被他们如何了?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苏三一想到自己还为林小姐的遭遇痛心气愤,就恨不能扯着林小姐的袍子领子质问,好在她已经靠着树干,渐渐平复内心的愤怒,冷冰冰地问。 “我害怕,害怕你们不相信我,毕竟……丹巴也算是因我而死,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什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想反正旺堆跑了,没有对证,丹巴的尸体在草丛中,那蓬草那么高,你们未必能发现,而且我知道那尸体很快就会出现变异,会消失的干干净净,就自己撕扯开衣服,趴在那,打算欺骗你们。” 林小姐说完全部,偷眼看了看苏三吗,又低下头去。 “你没想到我们返回的这么快,丹巴的尸体还没来得及炸开,更没想到阿康还有追踪足迹的本领。” 苏三继续指出林小姐的问题。 林小姐点点头:“对,是我疏忽了,我当时看到丹巴死了,急的六神无主,我是真的不想他死,他本来是个很好的青年,他阿妈生他的时候只有十三岁,自己还是个孩子,我那时就抱过他,一个红红缩成一团的婴儿,而今天,这个我曾经抱过的婴儿就在我眼前死去了。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担心你们怀疑我,就用了这个办法,我忘记了苏小姐对气味是相当敏感的。” 林小姐讲述的很诚恳。 但罗隐和苏三都不敢完全相信她的话。 她戴着的那个链子也没法去测试,真的弄碎一个那黑色的小结晶,天晓得会出来什么东西。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处传来阵阵的狼嚎声。 汉斯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裤子说道:“看来今晚是必须在这扎营了。” 但是这山路太窄,根本不能架起帐篷。 罗隐指着前方说:“去前面吧,那个山谷边上是大片的草地,可以扎营。” 汉斯和阿康驱赶着马屁,继续往前走。 苏三跟在罗隐身后,低着头,一声不吭,她心情很不好,甚至可以说糟糕透了。 罗隐停下来站住了,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没事了,谁都有看错的时候。” “你信林小姐说的都是实话吗?” 罗隐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两个人这样手拉手往前走,压根就没有回头去看林小姐。 林小姐一个人,远远地跟在后面,这山上气候恶劣,自然环境复杂,一个人没有向导和装备的话是没法活下去的。 罗隐他们当然深知这点,并没有出言赶她走,只是让阿康将她的马和她马上的东西都交给她,一句废话没说转身就走。她也不想就这样白白死掉了,便厚着脸皮不远不近地,牵着马默默地跟着。 山路上很是安静,只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山谷中传来阵阵的回声,像是行进的鼓点。 转过一个大弯,来到那个山谷边缘,也就是阿康阿爸当年出事的地方。 那里有一大片空地,草木稀疏,可以搭建帐篷,点篝火。 本来是一人一匹马,从丽江出来后少个人,现在那六个西康人失踪的失踪死的死,现在罗隐他们多出来六匹马。 苏三心软,又不忍心将这六匹马都扔掉,马匹扔到这荒山野岭,要么掉下悬崖摔死,要么就会被野兽吃掉,总之是死路一条。 还是阿康放牧多年,对马匹习性很熟悉,将六匹马妹三匹用绳子拴上,让它们排队在路上走。 现在阿康和汉斯忙着搭帐篷,罗隐和苏三在附近捡来一些枯枝,准备生活,马儿在附近悠闲地啃着草。一串马铃声,林小姐拉着她的马从山路拐角处出现了。 大家都装作没看到她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林小姐默默地将马松开,放任它去和其他的马儿一起吃草,自己从背包中拿出凉饼子,一点点啃着。 消失的神族(七十二) 罗隐找到些干苔藓,用打火机点着,接着一点点将枯枝加了上去。 他不是很擅长引火,眼看着开始火苗起来的还很旺,渐渐就黯淡下去。 苏三急了,跪在弯下腰用力地吹着那微弱的火苗。 阿康忙着爬上爬下搭建帐篷,没有看到他们在这边艰难地生火。 这时,林小姐啃完饼子,便走过来蹲在一边,轻轻对着火苗吹着,边吹还边拿着一根树枝一点点扒拉着那火堆,说来也奇怪,经过她这么一动,火苗渐渐旺了起来。 苏三看都没看她,转身继续去寻找枯枝。 罗隐见火烧得旺了,便在刚才捡来的树枝中找到几根粗大一些的树枝,打算将他们架起来上面吊着点东西烧来吃,他看到林小姐过去就是这么做的。 可是罗隐过去没有在野外生活的经验,这些事看着别人做简单,自己做起来却是难的,他绑了半天,那木头架子还是支不起来。 罗隐气恼地将几根树枝重重地摔在地上,还在考虑要不要踩上一脚:可恶,给你们个废物利用的机会都不珍惜,直接扔火堆烧了算了。 就在这时,林小姐忽然递过来一个绑好的木头架子。 罗隐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接过来了。 这时苏三已经捡了不少的枯枝过来,阿康已经忙的差不多了,骨碌一下爬下树来说:“我去捡点菌子,长脚杆的菌子削干净烤着可好吃了。” 苏三过去在书上看过,这一带长有牛肝菌和松茸,当即也来了兴致,喊道:“我和你一起去。” 罗隐从行囊中拿出点肉干,穿在树枝上,架在那个木架子上烤着。现在天已经黑了,汉斯索性解下来包头巾,坐在地上扇着风。 他和阿康忙上忙下,好不容易将帐篷支起来,是真的累了。 苏三跟着阿康走进附近的松林里,脚下是厚厚的松针,到处都是松脂的芳香。 阿康在一棵松树下蹲下来,伸手将地下的松针扒拉一下,露出很多圆滚滚的蘑菇头。 阿康伸出手指在下面一勾,一个大脚杆子蘑菇就被他起了出来。 苏三学着阿康的样子伸手下去,阿康急忙喊道:“哎呀,苏小姐,你怕是……” 他说的已经晚了,苏三呀了一声,急忙将手伸回来,原来阿康总采山货,手像个小铁耙子一样,而苏三则不成了,伸手下去就被松针下的树枝给刮了一下。 苏三举起手指,借着月亮地看到手指尖冒出一大滴鲜血。 苏三懊恼地一把将那个蘑菇头掐断了。 阿康则说:“哎呀可惜了,松茸的杆子才好吃呢,烤着吃,撒点盐巴,嫩嫩的,比肉都香。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阿康声音颤抖着问:“谁?” “是我。”林小姐拎着袍子一角露出头来,那片袍子里兜着好几个蘑菇。 苏三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她。 阿康说:“林小姐,你捡了不少的菌子呀。” “我刚啃点饼子有力气,你们休息一会吧,我来做,我原来在家里的时候也是满山跑的,总采山货。” 苏三没吭声,从袍子口袋掏出一副线手套戴上,视图戴着手套去勾蘑菇的长杆子。 可惜,这手套戴上根本就没法伸进松针里,苏三叹口气,将手套摘下来,懊恼地摔了一下。 林小姐走过来,一把拎起苏三的袍子角,将自己衣襟里兜着的蘑菇都倒进苏三的怀里,说道:“苏小姐,这个你做不来,你去火堆边收拾这些吧。” 苏三真想问一句你脸皮怎么那么厚。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她也知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样的荒山野岭,真把林小姐一个人丢下就是死路一条。 她恨林小姐方才欺骗自己,但又不忍心将她赶走。她拎着这些蘑菇就走出树林,回到火堆边。 罗隐道:“厉害啊,这么快就找到这么多。” 苏三撇撇嘴用目光示意那树林道:“都是她找的。” “她,是个麻烦事。” 罗隐叹口气,“把她丢在这不好办,带着她一起走,我真怕她什么时候再咬我们一口。这个女人,心理太奇怪了,我实在看不透她。” “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痛苦,应该变的善良坚强吧,怎么咱们都看不透她呢,高深莫测,说的话都真假难辨。” 罗隐拿起一个蘑菇说:“你看,这蘑菇,叫松茸对吧,这可是非常鲜美的蘑菇。蘑菇这个东西,都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我家过去在河北有个跑马场,那附近就有山林,我也采过这个东西的。阴暗潮湿的地方可能长出鲜美的可以食用的蘑菇,也可能长出狗尿苔。” “狗尿苔?那是什么?” “那是当地山民告诉我的,是一种毒蘑菇,狗经常在长这种东西的附近撒尿,所以叫做狗尿苔。人要是误食了,就会出现幻觉,会唱歌跳舞大笑不止,哦,对了,它还有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叫做笑菌。” 苏三感慨道:“果然,一样的环境,却生长出不同的蘑菇,这林小姐就是狗尿苔一样的存在,唉,我真是厌烦透了。” 俩人正在窃窃私语,忽然从苏三转过来的那片林子里发出一声惊呼。 是阿康的声音。 罗隐现在对这个会看足迹的青年很有好感,立马站起来对汉斯道:“你俩站在原地别动,我过去看看。” 说着大步往那边走,手按在腰间的枪上,准备随时有情况就开枪。 “阿康,阿康。” “罗先生,这里。” 听到阿康的声音,罗隐松口气,手却还是没有离开腰间的枪。 阿康站在树林里,林小姐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拽着袍子襟,里面兜着很多蘑菇。 “罗先生,我看到了那个旺堆!他就在这里!” 阿康喊道。 “旺堆?出现了?” 罗隐眉头皱紧。 按道理说旺堆已经向自己宣誓效忠了,这些西康汉子大部分还是挺重视这种效忠的,他也只是试图对林小姐不利,若是被吓走,转过头来想明白也该回来了。 “林小姐,你看清是旺堆吗?” 林小姐茫然地摇摇头:“我背对着阿康采蘑菇,没有看到。” 消失的神族(七十三) “旺堆,是你吗?”罗隐试着喊了一嗓子。 “你吗……” 树林里除了瑟瑟风声就是回音了。 “会不会看花了眼?”苏三问,阿康是蹲在地上捡蘑菇,要是起身猛一些头晕眼花也是有的, “不可能啊,我看的很清楚,就在那里,穿着那个皮袍子戴着皮帽子,身形高大,不是旺堆能是谁呢?” “那个皮袍子是什么意思?”苏三问完看看自己穿着的袍子。这身皮袍子还是土司送的,西康土司府的皮袍子,基本样式都差不多,厚且笨重,但是真保暖。 “就是你们这样的袍子,就算这天色暗,月光下看不清脸,可这种袍子那么大一件,我看的很清楚。穿这个袍子的人身材很高大,不是旺堆还能有谁呢?” 阿康的眼力自然是极好的,罗隐相信能在草地上追寻足迹人的眼光,既然旺堆就在附近,怎么喊他也没有反应呢。 一起出来的西康汉子一共是七个。 多吉死在丽江府;接着是果洛死了,尸体不见了,后来是达瓦很有可能被献祭而死,阿诺失踪;现在丹巴也死了,活着的人也就只剩下旺堆一个。 “咱们找找看吧。” 苏三建议道。 罗隐摇摇头说:“算了,天晚了,这里情况不明,环境复杂,我们这么多人,目标大,旺堆若是在附近一定能主动来找我们。” 苏三指了指林小姐说:“旺堆逃走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她!” 林小姐低下头去,手紧紧地抓着袍子襟,青筋暴露。 苏三不想看她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转身就走。‘ 阿康兜着菌子蹦跳着跟在后面。 已经能闻到蘑菇的香味了。汉斯见苏三走出来,献宝似的将一串蘑菇递了过来。 “我烤的,这里的蘑菇真不错,肉厚还没有虫子,很好吃。” 苏三问:“你吃过了?” “嘿嘿,没有没有,我的小公主还没有吃呢,我怎么能吃第一口呢,闻一下就知道了嘛。” 汉斯还忙不迭的表功。 苏三接过那串蘑菇,咬了一口,点点头说:“真的很好吃,只撒上一点盐和胡椒面就这样香了。” 罗隐虽然枪法不错,但打猎不是他擅长的,今晚大家就只能吃点烤蘑菇、肉干和饼子了。 汉斯见苏三说好,笑的见牙不见眼。 他的卟啉症其实已经有一些表现了,白天虽然围着厚厚的头巾还是不太舒服,现在黑暗和月光让他感觉舒服多了,心情也很轻松。得到了苏三的夸奖,便乐颠颠的接着去烤蘑菇串。 林小姐将衣襟兜着的蘑菇放到地上,从腰间掏出小刀子开始一点点的削蘑菇。阿康很乖巧,看看坐在火堆边吃着烤串的苏三,默默地将自己兜里的蘑菇也放下,拿出小刀子削着。他干活很快,一会就削完了蘑菇,便趁着苏三看着火堆,将林小姐削好的蘑菇也都捡到衣襟,兜着走到汉斯和罗隐面前,笑嘻嘻地说:“都削好了,烤吧。” 这些蘑菇只是削了一下根部,并没有清洗,但是现在是顾不得这么多。苏三正在吃的这串蘑菇是自己亲手削的,又是汉斯烤的,苏三自己做的当然放心,汉斯又是个有洁癖的人,这串蘑菇苏三吃的还是比较放心的,低头看看地上的蘑菇,面有难色,这可怎么吃呢,洗都没法洗。 阿康心道这上海滩的小姐真是讲究,看这眼神就是嫌弃呢。 于是阿康站起身说:“不远处有山泉,我把这些菌子拿去洗洗吧。” 罗隐摇摇头:“现在发生这么多事,不要去洗了。情况艰苦,对付一下吧。” 最后这句是对苏三说的。 苏三想想也是,自己真是矫情了,什么时候了,还穷讲究,不干不净,吃吧。 想着就找出一根树枝,将蘑菇往上串。阿康笑笑,也跟着串蘑菇,汉斯则是把几个青稞饼子串到树枝上来烤,一时间空地里弥漫着香喷喷的气味,一下午,大家走了这么久,又经历了这么多事,都饿了,闻着这香气都不由自主往下咽了口水。 林小姐刚才啃过冷饼子,这冷硬的东西咽了下去,这会胃里开始翻山倒海起来,她强力忍着痛苦,用手使劲顶着胃,浑身蜷缩成一团。 这样过了一会,林小姐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火堆边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很遥远,飘渺的像一个梦,还有那些香味,是从哪里传来的? “你怎么了?”是罗隐的声音。 林小姐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在梦中还听到了罗隐的声音。 接着好像有人扶起了自己,那个人身上暖暖的,林小姐嘴唇蠕动,呻吟了一声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小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火堆边,罗隐拎着一个酒壶,看到她醒来就将那酒壶塞给了阿康。 苏三则站在一边盯着她:“怎么晕过去了?” 林小姐捂着胃:“可能是吃了点凉的东西,胃疼。” 阿康则看看罗隐,将酒壶的塞子拔掉,递到林小姐面前:“喝一口热酒吧,胃里会暖和点。”汉斯在一边冷笑:“你这恶毒的女人害死了丹巴,现在胃疼上一阵也是报应。” 林小姐接过酒壶,猛地喝了一大口热酒,这青稞酒热过之后是很刺激的,她忍不住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阿康看看罗隐又看看苏三,认命地在林小姐后背拍了几下。林小姐挥手说不用,待喘息定了,这才低声说:“谢谢你们。” “先别谢,我们心软,不想将你赶走,让你在这山里自生自灭,你自己是没法走出去的。” 苏三有点气恼地说。‘ 林小姐点点头:“我知道的。” “你当然知道啊,要不怎么会厚着脸皮跟在我们后面。”汉斯恨这个女人竟然欺骗他的小公主,憋不住又冷嘲热讽。 苏三则将一块烤热的饼子扔给她,没好气的说:“既然脸皮够厚那就吃点东西,别再连累我们。” 林小姐接过饼子,不敢看苏三,转眼去看红红的跳动的火苗。 就在这时,阿康又指出对面喊道:“是旺堆,我看到皮帽子了!” 消失的神族(七十四) 阿康话音未落,罗隐已经冲了过去。 苏三喊道:“你小心点啊。” 罗隐头也不回:“汉斯你在原地,保护大家。” “好的。”汉斯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罗隐冲过去,那个人转身就跑。 不错,熟悉的皮袍子和皮帽子!罗隐大喊一声:“旺堆你去哪里?”那人不回答,跑的越来越快。 罗隐怀疑他是想把自己引到别处,朝天开了一枪道:“再跑我就开枪了。” 罗隐确定旺堆逃走的时候是带着枪的。 六个西康人都有枪,不过不是手枪,而是长杆猎枪。而前面跑着这个人,并没有背猎枪。 那人听到枪声,脚步顿了一下,罗隐心想不管是不是旺堆,鬼鬼祟祟,一直在我们周围转悠,看着就不像好人,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为了稳妥,不管了。 这么一想,手已经勾动了扳机。罗隐枪法很准,但瞄准奔跑中的移动物体也是很难瞄准的,他想都不想直接一枪,只见前面那人忽然抖了一下,罗隐确定已经击中了此人,这个人忽然站住,罗隐双手举枪,厉声道:“不管你是谁,转过身来。” 那人却没有转身,只是停了一下,双手在前面不知做什么,很快,那人忽然回手将什么东西扔向罗隐,接着继续跑。 他明明中弹了啊。 罗隐满心疑惑,跑了几步,捡起被那人扔下的东西,竟然是一颗带血的子弹! 那子弹上还带着点肉丝,这分明是那个人从自己身上硬生生抠出来的。 罗隐愣住了,这不是旺堆,这绝对不是旺堆,旺堆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这么一迟疑间那人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 罗隐查看四周,捏着那颗带血的子弹走回空地。 “是旺堆吗?”苏三焦急地问。 罗隐摇摇头:“我没看到他的脸,皮袍子和帽子看着像是旺堆,但现在,我确定他不是。”说着罗隐摊开手,给苏三看那颗子弹。 “子弹?” “对,还是带着血和肉丝的,我开枪了,击中那人,我没想到那人竟然能把子弹从身上抠出来。” “用手?”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躺在地上的林小姐。 “是,那人中枪后站住了背对着我,双手在胸口忙乎着,接着就将这个子弹扔向我!是我枪里的子弹,他硬生生用手挖出来的。” “天啊,我想起了达瓦的尸体也是被人用手撕开的!” 苏三一想到达瓦尸体的惨状便不寒而栗。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做的?他也许是偷走了果洛的尸体,或者是袭击了旺堆,所以得到了皮袍子和皮帽子!他还想对我们不利,因此一直在我们身边偷窥,伺机下手!” 苏三越想越惊心。 汉斯和林小姐都不约而同打个冷战。因为他们都想到苏三讲过的“用”和“卯”,如果真是那个人,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等待下手的时机,谁也不想被做成“卯”那样的尸体啊。 “他是也想用我们献祭吗?他的神到底需要多少祭品?一个达瓦还不够?”汉斯双手挥舞着,大声喊道。 阿康这时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他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你们不是只上个山吗?怎么出现这么多事?” “这神族……”罗隐说出这三个字,忽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停住。 “神族?你们上山是和神族有关?” 阿康德声音都变了。 罗隐无奈,只能点头称是。 “可是之前你们为什么不说实话?和我说只是上山!要是知道你们和神族有关,打死我都不会来的。”阿康说到这里扭头就走。 汉斯一把抓住他:“你要去哪?” “回家,你们嫌命长,我可没活够呢。” 阿康气呼呼地。 “你可收了我们的钱了,不能说走就走吧,你的族人不是重承诺的吗?”林小姐在一边悠悠地说。 她在西康长大,对相邻的丽江一带的民风民俗有粗略的了解。 阿康给他们做向导,是因为他叔叔生病了,急需一笔钱,罗隐在头一天已经将钱交给他了。 苏三也说道:“对呀,你走可以,把钱还回来吧。”阿康从没有和女人接触过,不知道这世间有些女子可是最能胡搅蛮缠的,被苏三和林小姐这么一说,涨红了脸吭哧半天说:“那钱,我都交给叔叔了。” “所以你得带我们上山,阿康,你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我说的话决不食言,我要带你去上海,送你读书,假以时日,你的足迹追击本领一定能大放光彩。” 罗隐许给阿康一个灿烂的未来。 阿康想了想,叹口气说:“神族都是侍奉山神的,他们掌握人的生死,被他们盯上的人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为什么偏要和这样的人有牵扯呢。这可怎么办,神族跟踪来了。” “我们就是要寻他们,他们自己来了那不更好?” 汉斯笑了。 “你们就是为了找神族?”阿康的声音又开始颤抖。 “放心,小伙子,既然我们都被神族盯上了,你孤身一人下山就不怕出事?按照你们的传说,被他盯上就会出事,那你也在我们之中,反正现在左右是死,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阿康无奈,只能在罗隐的一番“歪理邪说”暂时安定下来。 大家分吃了烤蘑菇烤饼和牛肉干,又喝了几口青稞酒,用以抵御山上的寒冷。 帐篷是睡不下这么多人的,罗隐说他来守夜。汉斯不甘示弱:“你守前半夜,我后半夜。来,我的小公主,舅舅给你做枕头。” 林小姐虚弱地说:“我来守着吧,有什么事我就喊你们。” “就你,自己都疼的晕过去了,你守夜,等着咱们被人家都给包圆吧。”苏三讽刺完,指着帐篷道:“你也进去休息一下吧,省的真有事还得拖累我们。” 林小姐看着苏三,低下头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这几个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自己骗了他们,厚着脸皮跟着他们一路,他们表面上不理不睬,可在自己疼晕过去后却得到他们的照顾。 这些都是善良的人呀。林小姐擦了一下眼睛。 夜深了,罗隐有点冷,裹紧了身上的皮袄。 这时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这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罗隐拔出手枪,猛地转过身去。 那个人就站在树丛背后,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那张脸!罗隐牙齿咯咯作响。 那是谁都没有想到的那个人! 消失的神族(七十五) 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一片惨白。 皮帽子虽然压得很低,罗隐也能一眼认出他是谁。 这个人,是他们之前谁都没想到的。 因为,他就是那具失踪的尸体——果洛。 当然现在的果洛不是尸体,一具尸体是不可能站在那里,还能有动作,可以奔跑,甚至能剜出射入自己体内的子弹。 那么他是什么?是之前就没有死,还是死后忽然又复活并且自己悄然离去? 罗隐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拔出手枪对准树林中的果洛,心想只要他有移动就开枪。 他想出言质问,问果洛你到底是人还是非人?但他不敢大声,担心吓到帐篷里的苏三,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罗隐甚至希望,一切都是幻觉,没有什么偷窥的人,没有那张惨白的脸。 但眼前的现实提醒道,不,这不是幻觉的,死去的果洛正面对着他,忽然果洛咧开嘴冲着他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罗隐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一下,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千万不能大意。 “走吧,跟我走吧,我需要更多的祭品。” 罗隐记得果洛的汉语本来是不太灵光的,可这几句话却说的字正腔圆,完全没有过去的生硬感。难道说,之前的那个果洛一直在掩饰吗? “你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罗隐的问话若是被不明白情景的人听到一定以为这人疯了。 死人,他能站在那又偷窥又说话吗? 果洛嘎嘎笑起来,笑声干涩,天色将明,已经是深秋,此时早起的鸟儿稀少,树林中很静他的笑声听起来格外瘆人。 “我们是神,神是不老不死的。你们这些愚蠢的人,只配给我们神做祭品。” 他提了两次祭品。 “是你杀害了达瓦?还将他的内脏掏空?” “那也是他的荣幸,不是谁都可以做祭品的,达瓦身材强壮,这样的人符合神的口味。” 果洛说着一指罗隐,语气很是兴奋:“你没达瓦强壮不过看着很聪明,又是个大城市来的,你这样细皮嫩肉的聪明人,神灵一定会喜欢。” 罗隐看着果洛苍白的全无血色的脸,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于是他尽量拖延着时间。 “果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是装死?然后趁着旺堆打盹悄悄溜走了?” “不错,这也是我要把你送去做祭品的原因,真是聪明啊,我的神灵很享受有头脑人的脑子。对,我要的就是你的脑子将你的脑子呈献给我的神,多么棒的祭品,这里的人没脑子的人太多了,他们的脑子味道寡淡,神灵不喜欢吃。你说是烧熟了吃,还是烫着吃呢?”“那你为什么要装死呢?” “呵呵,本来这次出来是没我的分,可是我早就知道桑吉盘算的什么主意,是我花钱收买了旺堆,这才有了跟着出来的机会。这么费尽心思的跟着你们出来,当然是想搞点事情出来了。你们大家都和和气气的,我怎么能高兴呢,就借着你将酒壶扔给我,装作喝酒中毒而死,这样就将水搅混了,你们这些人开始互相猜忌怀疑,而我在暗中观察,真是太开心了。” 罗隐断定,这个所谓的神族估计大部分都是心理变态之人。 这个果洛看着别人互相猜忌,竟然感到开心。当然,他能那么对待算是朋友的达瓦,这样的人何止变态,是根本没有心。 “你说你是神,那你就是传说中的神族了?既然是神,为什么要做那么多残忍的事,阿诺在哪里?” “我是神的后裔啊,神是什么?”果洛呵呵笑着,声音愈发尖细起来,“神是一切的主宰,想叫谁死谁就得死,你们这些人,能做神的祭品是多难得的机会,还敢和神讨价还价?还想来雪山找神?真是好笑,好笑死了。” “是吗?好笑死了?” 这样啰嗦半天,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果洛看着东边的天空,有点烦躁地问:“放下枪,你这么聪明的人最好识时务。” 罗隐发现,果洛说了这么半天并没有主动扑上来和自己搏斗,显然,他似乎有点忌惮。 为什么忌惮呢?他可是能用手撕开达瓦的胸膛的,有这样的神力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难道是因为自己手里有枪?罗隐仔细想想,果然,达瓦的尸体被发现时身边没有枪,自己射出的子弹被他迅速挖了出来,难道果洛忌惮的是这个? 想到这罗隐双手举着枪,对准了果洛就是一枪。 枪声一响,帐篷里就传来声音。罗隐喊道:“拿好枪,你们不要出来。” 果洛晃了晃,骂了一句什么,这次打的是正面,子弹打入心脏,果洛用手去抠胸口的子弹,手刚伸进去,他全身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越抖越严重,抖的他几乎站立不住。 罗隐无法判定他是真的出现了状况还是在故意骗人,砰,冲着他又是一枪。 这一枪下去,果洛爆发出一阵惨叫。 他转身就跑。 罗隐犹豫一下,他担心果洛是想调虎离山。 这么一犹豫,果洛已经跑出很远。罗隐回头冲帐篷喊道:“我去追他,你们小心。汉斯,保护大家!” 说着,罗隐已经大步冲了过去。 果洛中了两枪,跑的不算快,踉踉跄跄的。 罗隐在后面追赶着,就听着果洛喊道::“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罗隐一声不吭脚下却不停。天色渐渐亮了,果洛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罗隐心中一喜,果然,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果洛跑了一阵,回头见罗隐还在追自己,回头喊道:“哼,你继续追下去会后悔的。” 他的声音无比阴险还透着几丝高兴。 罗隐猛然醒悟过来,心道莫非他们真的声东击西,要对苏三他们下手。 “你的苏小姐是大城市来的小姐,我们的神灵也会很喜欢呦。” 说话间,果洛忽然在地上一捞,接着转手将一个东西向罗隐抛来。 一股恶臭,熏的罗隐几乎站立不住。 他捂着口鼻,借着新升太阳的阳光看过去,发现果洛扔过来的竟然是一只老鼠模样的东西,嗖地的一下就不见了。 那大概是臭鼬?黄鼠狼? “混蛋。”罗隐担心苏三出事,用最快的速度返回营地。 安静,一切都很安静。 罗隐心头泛起不祥的预感,一步步向着帐篷,轻手轻脚地走近。 忽然从帐篷里伸出一支枪,乌黑的枪口对准了他。 罗隐停顿一下,朗声道:“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手枪。汉斯,你眼睛长脚底下了。” 消失的神族(七十六) 枪马上就收了回去,汉斯急忙打开帐篷门走出来:“我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果洛,他怎么没有死?” 苏三和林小姐的脸色都非常不好,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大家当时都看的很清楚,果洛是真的死了,尸体还被抬到外面,怎么这人又活了呢?苏三一下子想到了当年的玄风,以及玄风那众多的不知隐藏在世界上哪个角落的后代们。比如说那个从其丑无比变成大美人的郭巧巧,他们可以改变自己的外形,潜伏在每一个角落,来到这里也不足为奇。 “不,不是玄风的后裔们,他说自己是神,神有权决定我们人的生死。” 罗隐的话让大家震惊。 阿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惊慌失措,不住地对着东边太阳升起的方向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说的是什么?” 苏三皱着眉头,有点看不起阿康的懦弱。 “他说求山神饶命,自己是被骗来的,不关他的事。” 林小姐是西康人,懂得当地几种语言。 苏三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阿康,你的神其实是魔鬼,哪有神灵不做好事不保佑他的信众却残害别人的。” 汉斯则掂着手里的勃朗宁冷笑道:“晚了,你的神一直在偷窥我们,早被你的样貌看的明明白白,你就是跑回家也会被他抓到,还不如和我们一起拼力一搏。” “放心,我已经发现了果洛的秘密。”罗隐最后这句话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我仔细想了一下果洛的话,从他这一路上的情况看,他说的应该是真话。他是神,说明他是神族的人。你们还记得吗,一路上果洛的帽子总是压的很低。在他“死”之前,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现在想来白天他一直将帽子压的很低,几乎看不到他的脸。只有晚上,才能露出正脸,有说有笑。如果我没猜错,他也应该患有很严重的卟啉症。” “什么?他也有卟——卟啉症?”汉斯吃惊的开始口吃了。 “不可能。”汉斯不住摇头,“那几个西康人都是黑脸的,脸那么黑,哪有一个白的?”他说到这里,看到小姐看着他,便故意刺激林小姐道,“你别不满啊,你们那人都那么黑。紫外线也太强了。” “可是今天我看的很清楚,他的脸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月光下,一张白晃晃的脸非常明显。” “我们西康人一直缺医少药,很多人都善于使用草药,我倒是知道有一种草药的汁液能让人的皮肤发黑。如果果洛使用了这种草药,将皮肤染成黑色,也是极有可能的。” 林小姐并没有因为汉斯的讽刺而生气,而是认真地分析。 “我怀疑他也患有卟啉症于是等着天亮的时候开枪,果然,他马上就跑,看来他是真害怕阳光,特别是现在,他皮肤恢复了本色,微弱的阳光都会让他痛苦。” “如果神族都是卟啉症患者也就能解释他们为什么要用人献祭,同时将人的内脏都取走,这是一种祭祀祖先的仪式,而仪式过后,祖先食用完毕他们自己就要吃了。这也是补充血红素的一种办法。” 苏三恍然大悟。 汉斯懊恼地摇摇头:“若是这样,那找到神族又有什么办法,他们自己都是卟啉症患者,可能病情比我还严重。” “也正是因为这点,才有了患有这种病去找神族的传说啊。”苏三感慨道,“我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找神族未必是他们有治病的良方,而是抱团取暖,所有的卟啉症在一起生活,一起寻找猎物,献祭仪式后再分食猎物。至于为什么他们选择在雪山上生活我就不懂了,既然连面对微弱的阳光都那么痛苦,又是怎么能面对强烈的雪光呢?真是件奇怪的事,或者说是雪山上的高寒、空气稀薄的环境有助于消除病痛?” 苏三的话打开了大家的思路。 之前苏三给他们讲过商人的人牲,商人建立过灿烂的青铜器文明,能制造出各种精美青铜器的民族,一定是有着极为优秀的文华和智慧。但商人的上层社会却俨然一个食人族部落,这才是令人惊奇的地方。一个有着古老文明的民族,却在上层贵族中盛行这种血腥的传统,他们毫无顾忌的杀人、将人像牛羊一样剖开,用活人向神灵献祭,在举行完盛大的仪式后在分食人牲的骨肉内脏,啃食人头。甚至在贵族死后还要陪葬大量的人牲,叫做殉葬。这种殉葬是为了到另一个世界有奴隶伺候,还是为了到另一个世界还能随时随地的吃人呢?这样一想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我想到了血腥玛丽的传说。” 汉斯哭笑一下:“也许不久之后我就成了血腥汉斯了,我的小公主,我宁可死去也不愿意做这种事。” 血腥玛丽指的是匈牙利的一位女贵族,这位贵族夫人是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人,波兰国王斯达芬?巴托瑞的表妹,传说中的血腥佳人,以血腥的美容方法而闻名于世,据说为了让自己美丽,她甚至只用纯洁少女的鲜血来沐浴,且每次洗澡前,还要喝下至少半升的血液。 “我想这位吸血鬼女伯爵其实是患上了和我一样的病。”太阳升起来,汉斯又宽大的头巾包住了自己的脸部,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里。 “据说商纣王曾经营造酒池肉林,也许那是一个满是鲜血的池子,岸边的树上挂着宰杀好的人牲,被掏空了内脏的卯们,患病的贵族们沐浴在鲜血中,吃着卯中挖出来的内脏,这对他们的身体有很好的疗效。” 苏三幽幽的讲述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阿康显然被这个故事吸引了,在一边插嘴道:“我想起来了,我叔叔说当年那些人喊的好像就是吃了他吃了他,我阿爸是在和他们厮打的时候被推下山谷的,那些人也是想吃了我阿爸,那这样看,那些人就是神族了?” “对,阿康,这样想来,就是神族的人杀害了你阿爸。” 听罗隐这么说,阿康的眼中升起愤怒的火焰,他握紧拳头道:“原来是他们害死的我阿爸,我一定要为我阿爸报仇,杀了他们!他们不是神,是魔鬼。” 汉斯听阿康这么说,黯然地低下头去。 苏三则握着汉斯的手道:“那些人野蛮不懂科学,我们也可以用别的办法来增加血红蛋白啊,可替代的食品那么多,又不是只有吃人这一条路。” 消失的神族(七十七) 对,时代不同了。 吸血女伯爵的年代,人类对卟啉症的认知有限,可以治疗的药物几乎不存在,患有这种病,只能采用人血治疗。苏三的话让汉斯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他晃了晃手:“放心,舅舅要坚持到最后,还要和你爸爸一起看着我们的小公主出嫁呢。” 说到出嫁的时候,他还不怀好意地瞟了罗隐一眼,很有点挑衅意味。 “既然已经被果洛尾随了,那我们就守株待兔,等待神族的人来寻找我们吧。” 罗隐这次对汉斯没有出言讽刺,而是继续出言安慰道:“没事的,汉斯,现在科技发达很多,不会像欧洲中世纪那样对卟啉症有诸多偏见。” 汉斯点点头,好像是听进去了,表现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 其实此刻他的内心颇为复杂。 一方面是为苏三的成长感到高兴。 这个女孩子,虽然真实情景是自己被教授他们骗了,一直以为苏三是实验室的产物,但不可置疑他曾经对她倾注了全部心血。看到她的沉稳大气,对事情有独到见解,他很是欣慰,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感;但他又有深深的担心,害怕苏三父母都患有此病,苏三会不会携带致病基因。自己和教授患有卟啉症没什么,他们这样的科研工作者,为事业献身的那一天就知道,将来也许要面对很多无法想象的事情。科研的环境有限,人类对科学元素认知有限,伟大如居里夫人,也是因为长期接触放射性元素,在1934年因恶性白血病去世。他和教授为这一天的到来早都做好准备,只是不放心苏三。他和教授来到这里寻找传说中的神族,更多的原因是想得到一个真相:为什么一个实验室的所有人都患上这种病,是否为后来环境导致的基因突变?这种突变会不会遗传给后代? 既然大家都想明白了,连阿康都想着要和谋害自己父亲人抗争到底,那么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人一旦下了决心便觉得这世间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不能做。 几个人内心此刻都已经充满了斗志,天色又已大亮便开始忙乎着烧水弄吃的。 从西康出发的时候,这几天吃的都是肉食,现在林小姐才想起来包裹里还有很多炒面。天已经大亮,不必太担心果洛,阿康拎着从牧民那买来的锅子,带着汉斯去附近一条小溪附近拎了一锅子水回来,林小姐点燃了火,木材燃烧的味道弥漫开来。 大家见林小姐将炒面拿出来一小袋,想到这还是旺堆准备的,都不免有些唏嘘。 “旺堆会不会……” 苏三看了林小姐一眼,欲言又止。毕竟旺堆曾经试图对林小姐施暴的。 林小姐说:“没有问果洛,旺堆在哪里吗?” 罗隐摇摇头:“没顾上问,不过我觉得旺堆并没有在他们手里,否则果洛一定会说的,他一直得意洋洋的。” 大家都不再说话。出来时一共六个西康汉子,现在一个都不在了:死了三个,果洛是神族的人,剩下的旺堆和阿诺失踪。罗隐和苏三虽然明知道他们是桑吉土司派来监视自己的,但一路上也算是同舟共济,共过患难,想到这些也是心情黯然。 水烧开了,大家各自拿出饭盒,将炒面倒进去,罗隐拎着个锅子往铝饭盒里挨个倒水。开水倒入,炒面的香气瞬间散了开去。 阿康满脸郁闷,因为他没有饭盒。 汉斯想了想,在背包里翻了一阵,拿出一个铁皮罐头,用力拉开拉环,接着一使劲,将上面的盖子拽下来,一股肉香味飘了出来。 阿康的眼睛瞬间亮了,牧民当然每天都能吃到肉,但这种味道的肉食他是从来没有看过的。 阿康盯着那铁罐头,不知那是什么。 汉斯笑了笑,用勺子将红烧肉挖出来,放到大家的碗里。 苏三摆摆手:“我吃炒面,不想吃肉。我的那份给阿康吧。” 阿康闻言,惊讶地指着自己问:“我也有份?这个肉,好香。” 汉斯故意不回答,又给林小姐一勺子肉,接着是罗隐和自己。最后看着阿康,却调皮地将勺子塞进自己嘴巴。 阿康看汉斯叼着勺子,失望地低下头去。 苏三说:“你就别逗他了,阿康是个实心眼。” 汉斯蓝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将铁皮罐头举到阿康面前:“呶,都给你了。你就用这个铁皮盒子做饭盒吧。” 阿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地接过,看着里面是一层香喷喷的肉,罐子边缘还有洁白的油脂。 他低头深深地吸口气:“真香啊。这是什么肉,怎么这么香。” “美军的红烧牛肉罐头,汉斯,你从哪搞到的?” 罗隐瞟了那罐头一眼问。 汉斯耸耸肩:“我说美国人给我空投的,你信吗?” 罗隐当然不信,心道汉斯这家伙又开始胡说八道。 他指着那罐头说:“阿康,这就是牛肉做的。” “牛肉?怎么有这么好吃的牛肉?”阿康伸出指头捋了一下罐头边,舔了舔,满脸都是满足。 “这是牛肉罐头,阿康,等你跟我离开这你将见识到更多的东西,罐头只是最基本的,还会吃的更多好吃的,会坐汽车轮船飞机,超乎你想象。” 罗隐循循善诱。 阿康忙不迭地点头:“罗先生,你放心,我现在和你们站在一起,将来我也要和你们在一起,你们去哪,我去哪。” 苏三笑了一下,心道罗隐还真是会收买人心,看来他也是很喜欢阿康。 她低下头,也深深地吸口气:“真香,我闻到了牛油的味道。” “是牛骨髓油。我们西康的炒面都是用牛骨髓油炒的。” 林小姐解释道。 炒面中还加了花生碎芝麻一点盐巴,苏三吃了一口,很是满意。 好些天没有吃热乎乎的软乎乎的粮食了,烤饼子和烤肉,对人的胃真是一项挑战啊。 大家吃完饭,阿康还有些意犹未尽,将自己的罐头盒子舔得干干净净。 收拾好东西,大家继续前进,已经看到雪线了。 雪线和山腰的褐色形成鲜明对比。 明晃晃的耀眼,阿康挥手喊道:“用布子将眼睛蒙上点,雪太亮了,会伤到眼睛。” 消失的神族(七十八) 要上雪山了。 每个人心里有着小小的雀跃,也有着深深的担心。 雪山,有着最圣洁美丽壮观的景色,也有着极为凶险的种种突发状况。 在雪线下,阿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背包,拿出一捆麻绳。 汉斯是攀登的老手,过去在欧洲的时候爬过阿尔卑斯山,他接过那团绳子,拎起来看看,竖起大拇指连声夸赞:“不错,阿康,年轻人,有前途,想的周到。” 苏三仔细一看,原来这绳子上有一些小小的钩子,钩子上拴着绳套。 “这是我阿爸做的,我叔叔过去做向导就用过的。”阿康听汉斯夸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罗隐也拎着绳子看了看,点头道:“是很不错,你阿爸真聪明。” 原来这绳子上有铁钩子,上面挂着绳套,这些绳套上还都系着带子。 大家都将这带子绑在腰间,带子再用钩子和绳子连在一起,这样走会比较安全,不会有人掉队,同时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只要将带子从钩子上摘掉就可以了。 这样的绳子,很方便将人都连在一起,也方便单独行动。阿康的阿爸的确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大家收拾停当,将马匹都绑在水草好的地方,将自己的背包整理一下,然后用带子拴着,连成一排,向雪山攀登。 林小姐随身带着一些棉纱,她将棉纱裁成条,让大家绑在脸上盖住眼睛。 这办法不错,棉纱能挡住大部分强烈的雪光,同时还能看到周围的情景。 这一行人的顺序是这样的。自然是阿康打头,接着是罗隐,苏三在罗隐身后,苏三身后是林小姐,最后是汉斯殿后。 这个位置罗隐和汉斯讨论后安排的。因为不放心林小姐将她安排在汉斯前面,由他监督。 罗隐明白,不管汉斯属于哪个阵营,他是绝对不会伤害苏三的,他看着林小姐是最安全的。 苏三开始觉得一切都好新鲜,她还是去北平的时候见识过雪,这次一下子看到这遍地的雪,一片苍茫无边无际,兴奋的不得了。刚走上雪线,就兴奋地从一个松树上拽下一把雪,团成团,放在鼻子下闻闻说::“竟然还有点甘甜味。”林小姐笑了:“苏小姐,等会你就不觉得这雪甘甜了。” 苏三还不以为然,握着雪团走了一会,渐渐觉得手指尖越来越冰,还有点麻麻痒痒,针扎一般。 她急忙将雪团扔下,把手插到皮袄口袋,暖了一会,想想林小姐的话,她无聊地踢了一下脚下的雪,这时背包里传来格格格的声音。是一直沉默的小翠。 苏三低声问:“你又怎么了?” “我冷。牙齿打冷颤。” “拜托,你在背包里,能冷到哪里,牙齿打颤你咬住啊,你牙齿掉了我可安不上。” 这声威胁好用一点,牙齿打颤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忽然又啊地一声,接着是嗯嗯嗯,像是嘴巴被堵上了,背包在苏三的背上跳了一跳。 这是什么状况? 苏三有点发懵,不知背包内的小翠和嘎巴拉在搞什么鬼。 背包内,嘎巴拉和小翠牙齿抵着牙齿,在小翠看来,这就是接吻。 没有嘴唇的两个骷髅只能用牙齿来表示彼此的亲密关系了。 其实昨晚,大家熟睡后,小翠和嘎巴拉之间是有过交流的。 “你听苏小姐说了,你那神族可能是都吃人的。” “也许吧,不过我们都是骨头了,不怕他们。” “苏小姐,没有苏小姐我可怎么活。” 小翠的声音很细,带着微微的颤抖。 “你不是说过她其实算是你的仇人吗?” “我也说不清她到底是我的恩人还是仇人,不过我很想跟着她,每天能去很多地方看到好多稀奇的事,我们这样的人,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那么漫长的日子,没有点乐子多寂寞。可是换个人,不得把我们当妖怪砸掉沤肥啊?” 嘎巴拉想想,也认为小翠说的对。 他们俩这形象也就是遇到了苏三,随便换个人就会将他们当妖怪的。 “所以一定要帮苏小姐,只要她平安我们才有未来啊。” 本来从多年前被做成嘎巴拉开始,这个嘎巴拉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未来。 从人类的定义来说,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但谁能相信,这个死人的骨头还有知觉还能思考还能说话呢。 在那些不知是日还是夜中,被藏在一堆所谓的法器中间。 旁边是一面鼓,鼓皮细腻,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嘎巴拉知道那是一个女人的皮肤做成,一个有着雪白细腻皮肤的女人。这个鼓不会说话,嘎巴拉只能靠着那鼓,看着对面挂着的人骨念珠。那念珠据说是某个老佛爷加持过的,呈鲜润的红色,像是红珊瑚。 嘎巴拉和它们都无法交流,因为它们是真正的死物。 靠着的那个鼓,还有这少女肌肤的细腻,嘎巴拉无数次幻想着那少女有着怎样的容貌,自己若是还有手的话一定要轻轻抚摸那颗红色的朱砂痣。荡漾的心情如案上藏香一样淼淼上升,渐渐散开去,充满整个屋子,呼喊着寂寞。这样寂寞孤独的岁月,他一点都不想重新来过。小翠说的对,只有跟着苏小姐,还能呼吸自由的空气,静看这世间繁华。 如果因此要背叛自己所谓的同族…… 嘎巴拉昨晚在背囊中矛盾了很久,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我一个嘎巴拉乎?为了自己的幸福和未来,我只依靠苏小姐一人就够了。那些很有可能是食人族的同胞们……该做个割舍了。 苏三并不知这背包内的种种变化,见小翠不闹了,轻轻拍了拍背囊,表示安慰。 阿康指着前面道:“看,前面有个背风的地方,咱们可以休息一下。” 大家跟着阿康,往那个雪壁附近走。 背包里忽然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不要过去。” 是嘎巴拉的声音。 苏三愣住:“为什么?” 阿康则回过头:“谁在说话?” 嘎巴拉没管那么多,继续说道:“我看到了,那个标志,那是神族的标识,不要过去。” 原来这背包特意为他们俩开个小小的洞,可以从这里往外看的。 阿康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问:“谁,谁在说话啊?” 汉斯急忙举手:“哦,是我,我看到了神族的标志,就在……” 他向前后左右看了看,胡乱一指:“就在那。” 大家都不由自主顺着他指的那个方向看。 “咦,那里,真像个人啊。” 阿康嘟囔着。 原来那方向的树下,立着个细长的雪柱子。 阿康摘下自己的带子,大步朝那雪柱子走过去。 “我倒要看看什么神族,能有多大能耐。”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现在一听到神族就怒火中烧。 “阿康,别胡来。” 罗隐的话说晚了,阿康已经走到那雪柱子前,用力一推,那雪柱子倒了下去。 “啊!是个人!”林小姐低低地尖叫一声。 那雪柱子倒下后,下面赫然露出一双皮靴! 消失的神族(七十九) 那人倒在地上,上半身都被雪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脚上穿着的齐膝盖的靴子,那靴子是反毛皮的。 看到这样的毛皮,大家的心都抽紧了。 这一路出行,罗隐和苏三穿的都是光面的牛皮靴子,一个是保暖好清理,再一个也是为了爬山做准备。林小姐的靴子是自己用翻毛的皮子缝制的,登山前她在当地牧民手里买了块带毛的牛皮,自己用刀子剪子裁制,再用牛肠子搓成的线,一晚上的功夫就缝了一双靴子,现在就穿在她的脚下,看着软乎乎的,很舒服的样子。 阿康脚下也是一双类似的靴子,据他讲也是自己缝制的。 “缝制靴子是我们牧民都会的手艺。” 阿康是这样的解释的。 大家也都清楚的记得旺堆和阿诺穿的也是类似的靴子。 那么这个人…… 大家的心都揪紧了。 阿康更是忘记刚才是谁说话的问题,蹲下身子去扒拉那尸体上半身的积雪。 罗隐喊道:“小心点。”说着摘掉自己身上的带子,也走了过去。 汉斯看着大家耸耸肩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对吧,susan,是这么说的吧。” 阿康的动作很快,那个人脸上的积雪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了,阿康回头喊道:“这人是谁啊?” 话音未落,就见黑影一闪,那个人忽然坐起身一口咬住了阿康的手。 阿康疼的啊了一声,这时罗隐已经走到了,开始伸手去拉阿康的胳膊,阿康疼的喊叫:“不要,会把我的手咬掉。” 罗隐急了,站起身一脚踹向那人的脸,那人疼不过,松开阿康的手,阿康吓得连滚带爬,这时汉斯也过来了,一把将阿康拎起,苏三喊道:“看看手!出血了!” 那个人被罗隐重重一脚踹在地上,接着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撑着双臂缓缓站起。 他被罗隐踹得满脸花,鼻子往下滴着血,但依稀能辨出他的长相,正是失踪了的阿诺。 阿诺摇摇晃晃站起身,看到罗隐愣了一下晃悠悠地站住了。 他在冰雪里太久。整张脸都是青紫的,晃悠一阵才站稳,看看罗隐,又回头看看苏三和林小姐,双手抱头啊地发出一阵惨叫。 “不要叫!不能这么叫!” 阿康顾不得查看自己流血的手,转身要去捂阿诺的嘴。 不错,这里壁立千仞,直上直下,喊声太大引发雪崩不堪设想。 罗隐已经行动了,一掌劈在阿诺的后脖颈子上,阿诺软软的倒了下来。 罗隐扶着阿诺,林小姐问:“他这是怎么了?”丹巴间接死在她的手上,林小姐内心充满愧疚,也就格外的担心阿诺。 “这是长时间低温人都冻糊涂了。”汉斯也走过来,跟着罗隐一起将阿诺扶到一处有阳光的地方,汉斯想了想,脱下自己的皮衣就要给阿诺盖上。林小姐急忙解开带子,踩着齐膝深的雪跑过来说道:“还是我来吧,我欠他的。” 汉斯瞪了她一眼:“让女人挨冻?我可是个绅士,懂吗?绅士!” 说着将自己的皮衣盖在阿诺的身上。 这时苏三已经蹲在地上,放下背包,小声地问道:“嘎巴拉,你说的明白点,这里,有神族的标志,是怎么回事?” “那个,雪壁,看到了吗?” 苏三看向前面的雪壁。 从棉纱的边缘看过去,那雪壁像是一面屏风,高高矗立着,在中间有个淡红色的图案。 只是这雪壁银光闪闪的一大片,晃得人眼睛疼,根本看不清那淡红色到底是什么。苏三揉揉眼睛,捂着一只眼睛去看,仔细一看赫然是一个淡红色的蝙蝠图案。 苏三心里一惊,蝙蝠啊,这让她想起太多事情。 “那个是……蝙蝠?”苏三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那就是神族的标记。” 神族的标记是蝙蝠。 苏三惊讶地呀了一声。 罗隐听到苏三的声音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苏三挥手招呼大家过来,将嘎巴拉说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阿康问:“谁说的?苏小姐是听谁说的?对了,刚才到底是谁在说话,不是汉斯先生,绝对不是。” 汉斯耸耸肩:“小家伙,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呢。” 汉斯知道苏三一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对于苏三他可是无条件信任的。 “是……” 苏三不想对阿康说出小翠和嘎巴拉的事情,灵机一动说道:“是我的守护神,我的。” “啊,苏小姐也有守护神啊。” 阿康和自然的相信了。 能相信神族、山神这些的人当然很平静地接受了苏三的守护神。 “蝙蝠啊。” 罗隐看了看林小姐,而后者也是将信将疑,林小姐索性站起身,捂住自己的眼睛,从指缝中看过去,果然,那正中是个红色蝙蝠的样子。 林小姐吓得浑身一哆嗦,她想起了那个怪异的阿福,当年那个阿福口中的神也是一个蝙蝠的形象。 “难道不是那个黑曜石影响的结果,而是这世间真有这样的神?”苏三看向罗隐,满眼迷茫。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黑曜石,那个蝙蝠,哦,我看到了,蝙蝠就是神族的标记,可是和什么黑曜石有什么关系?”汉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的直搓手。 “可是阿福口中的神是黑色的,纯黑色的蝙蝠,而这个是红蝙蝠。在欧洲传说中,蝙蝠是吸血鬼的象征,也许代表了卟啉症吧,和蝙蝠公寓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 罗隐察觉到苏三和林小姐的紧张情绪,尽力分析道。 在中国人的传统中,蝙蝠的蝠和福气的福同音,自古以来就是福气的象征。在各种织品、器物上常常可以看到五只蝙蝠的图样,这代表着五福,五福临门是非常吉祥的;同时,单个红色的蝙蝠更是走大运的象征。 但在西方,尤其是欧洲,蝙蝠则是巫婆吸血鬼的象征。 中世纪开始有关吸血鬼的传说中,吸血鬼都住在蝙蝠乱飞的地方,蝙蝠甚至可以做吸血鬼的信使;同时中世纪的玄学研究者认为,蝙蝠专门在鬼魂出游时飞行,散播恐怖,同时还会捕捉鬼魂食用,这比吸血鬼的使者还要可怕。 To have bats in one belfry 就是说一个人有思想古怪,精神混乱,可见对蝙蝠一直是讳莫如深。 现在,这里出现的这个所谓神族的标志,红色的蝙蝠,它到底是中国含义的福气还是西方的吸血鬼,恐怖的精神错乱者呢? 消失的神族(八十) 罗隐大致向汉斯和阿康讲了一下蝙蝠公寓的往事。汉斯则说道:“没有那么可怕吧,我去过非洲,在那里蝙蝠可是好东西,当地的土著人会将蝙蝠钉在门上预防巫术,在女人的枕头下滴几滴蝙蝠血,说是能多生养,还能用蝙蝠捣碎了做药物治疗蛇伤呢,这样看,蝙蝠也是很有用嘛。不要太担心了。” “啊,还能帮女人生养?真的管用吗?” 阿康的世界观人生观非常单纯,生活目标只是放羊,做向导挣钱,娶老婆多生养,因此对蝙蝠血的功效非常有兴趣。 汉斯耸耸肩:“这个,我怎么能知道,不过捣碎了搭配当地的草药治疗蛇伤还是很管用的。” 听他们讲了这么多,苏三松口气,觉得自己也许是多虑了,红蝙蝠不是黑蝙蝠,不会和蝙蝠公寓扯上关系的。 松口气以后,就该考虑阿诺的问题了。 大家将阿诺抬到一个避风的地方,林小姐掏出手帕,小心地擦着阿诺鼻子下的血。 罗隐刚才为了救出阿康,也没有看出咬人的是哪个,直接一脚踢过去,下脚重了点,此刻看到阿诺满脸青紫也很是过意不去。 阿康摸了一下阿诺的额头,惊讶地说:“怎么这么冰?” 汉斯问:“是不是衣服太少?”林小姐闻言急忙脱下自己的皮袄子。 阿康果断解开阿诺的袍子,在他心口探了一下:“不行,不能再给他盖东西了,看来他冻僵了,心口都是冷的,用雪搓吧。” 用雪搓? 苏三愣住了,这人都冻僵了还要用雪搓?雪可是更冷的啊。 汉斯则点头说:“对,要是冻僵了必须用雪,看来我的方法不对,不会害了他吧?” 阿康和汉斯七手八脚的解开了阿诺的衣服,抓起大把的雪就往阿诺的身上蹭,苏三看着忍不住咧了一下嘴,她刚才可见识过雪有多冷的,这么大把的雪搓上去,人能受得了吗? 阿康和汉斯不停地抓雪搓着,阿诺胸口的皮肤很快就冻红了。 苏三看着罗隐道:“这样可以吗?不会把人冻坏了吧?” “没事的,应该没问题,阿康和汉斯都有经验。” 过了一会,阿诺微弱地嗯了一声,林小姐惊喜地不住抹着眼睛,擦着眼泪。 见阿诺发出了声音,阿康和汉斯才停下,将衣服给他系好,皮袍子也裹好,阿康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酒壶,给阿诺灌了一大口,烈酒灌下去,阿诺从嗓子眼到胃里一直到全身都开始火烧火燎一样的热乎起来,他忽然挥舞着双臂喊道:“走开走开不要吸我血,走开。” 这喊声太大,吓得汉斯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阿诺还未完全清醒,沉浸在自己的噩梦中思维正混乱着,忽然被人捂住嘴巴,吓得更加奋力挣扎,汉斯一个躲闪不及被他咬了一口,汉斯啊了一声:“你是属狗的吗?”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 苏三急忙看向周围,阿康则一跃而起,指指雪壁,转身就跑。 罗隐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扯着苏三跟上,汉斯犹豫一下,低声道:“雪崩,是雪崩。” 林小姐没有犹豫,俯身将阿诺背在背上,跟着汉斯的步子一步步往前走。 那雪壁已经坍塌了,积雪像波涛一样汹涌而来。 汉斯就在林小姐的前面,回头看了一眼,发下那积雪越来越近,瘦弱的林小姐背着阿诺走的实在太慢。 汉斯转身喊道:“把人给我。” 林小姐满脸都是泪水,努力地摇摇头:“你快走,走。” 汉斯不管那么多,伸出长臂,将阿诺一把夺过来,扛在自己肩膀就跑。 林小姐紧紧跟在后面。 苏三被罗隐扯着跑了很久回头却不见其他人,急忙问道:“汉斯呢?阿诺还有林小姐?” “顾不得了,事发突发,苏苏,我们顾不得那么多了。” 苏三急的眼泪掉了下来,汉斯呢?汉斯被积雪埋住了吗? 回过头去,身后是铺天盖地的雪!眼睛上蒙着的棉纱早已经不知掉到哪里,满眼都是刺眼的雪光,明晃晃的刺得苏三眼睛疼,紧接着就是一阵刺痛,苏三啊了一声,发现自己陷入了黑暗,无边的黑暗。 “我看不到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苏三胡乱挥舞着手,语气惊慌。 “是雪盲症,只是雪盲症,你不要担心。” 罗隐紧紧地抓住苏三的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没事了,没事了,我们没事了。” “可是汉斯,汉斯在哪里?”苏三的声音透出哭腔。 危急时刻,罗隐只顾得上苏三。 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渺小的不堪一击,当时那种凶险时刻,谁都没有办法。 “汉斯、林小姐。” 罗隐试探着喊了几声。 雪崩过后,远处那道雪壁已经消失了。这一片雪域瞬间成为雪原。无边无际,满眼的白。罗隐急忙将自己脸上的棉纱系紧,举目四望。 没有任何声响。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寂静的吓人。 红日,白雪,苍茫的雪原,背景是远处连绵的雪山,这景色是多壮美,可是现在,在罗隐眼中只剩下无边的孤寂。 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和苏三二人,其他的人都在瞬间消失了。 人都去哪里了?都被雪埋了吗? 苏三紧紧地搂着罗隐的腰,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劫后余生的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不敢想之后的事情。 “救……”微弱的声音传来,不远处的雪地,忽然伸出一只手,从罗隐的角度看过去,那只手在阳光下呈现淡淡的金色,那是汗毛的颜色。 这么重的汗毛,是汉斯! 罗隐激动极了:“是汉斯,苏苏,那是汉斯。” 他松开苏三,大步往前走,一把拉住那只手用力地往外拖。 汉斯怎么会这么沉? 罗隐用尽了全部力气,终于将汉斯拖了出来,原来他还背着阿诺,怪不得会这么沉。 “感谢上帝。” 汉斯放开阿诺,在胸前划着十字。 “你该感谢的不是上帝是我。” 汉斯没有理他,看看周围,指着自己身后道:“林,林在那里!” 说着转身就去刨身后的积雪。 原来在方才积雪涌来的一刹那,林小姐奋力推开了汉斯,而自己却被更多的积雪掩埋了。 汉斯双手并用挖了很久,全然不见林小姐的身影。 苏三背包内响起叹息声,嘎巴拉叹口气说:“没用了,一个灵魂得到了解脱,那一刻,她是圣洁的。” 消失的神族(八十一) “汉斯,你还好吗?”苏三听到汉斯的声音兴奋地往前走,跌跌撞撞的。 汉斯正在双手奋力刨着雪,罗隐在一边帮忙,一转身看到苏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急忙喊道:“你别过来站在那里,这边不好走的。”汉斯闻言站起身,苏三眼睛看不到,脚下一滑摔到雪坑里,满身雪粉,脸上也都是雪。 等罗隐过来,她已经自己撑着胳膊站起身来。 罗隐急忙扶着她问:“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苏三连声说没事,接着小声说:“嘎巴拉说,林小姐出事了……” “是,她没有逃出来。” “汉斯,汉斯呢?汉斯,你怎么样?” 苏三双手在面前晃来晃去,试图寻找汉斯。 汉斯正努力地挖着雪,扭头看到苏三双手在面前胡乱抓着,嘴里还喊着:“汉斯,你在哪呢?”汉斯停住手上的活计,两步窜过来:“我的小公主你的眼睛……这是雪盲症?” 苏三点点头:“汉斯,林小姐怎么了?我听说……” “是,在最后一刻她用力推了我一把,被积雪彻底掩埋了,哦,我还得继续挖,她就在这下面。” 汉斯见苏三只是雪盲症,转身又开始去挖。 苏三想将嘎巴拉的话说出来,最终还是忍住。 苏三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坐在雪地,鼻子里是雪的清新气味,这些雪,无边无际一片白茫茫的雪原,看着是多么纯洁人畜无害,可眨眼间就能将给人带来没顶之灾。 苏三叹口气,想到嘎巴拉的话,心情复杂。 “汉斯,算了吧,再挖下去你要冻僵的。”罗隐见汉斯发疯了似的寻找,担心他在积雪中站立太久会出事。 说到冻僵,汉斯猛然醒过来,指着靠着大树的阿诺:“快看看他怎样,他可是林拼死都要背出来的,他不能死。” 汉斯这个人,身高超过一米九,标准的大汉,灾难来临,他本来也是自己跑的,但看到身材瘦小的林小姐却依然不屈不饶地背着阿诺,于心不忍帮了一把,他没有想到身高还不到自己肩膀的林小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努力推了自己一把。 汉斯现在满心都是想找到林小姐,开始挖了这么久,现场没有一点动静,汉斯也是登山老手,心里明白这样的情形林小姐多半是没有办法救回来了。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本来是很瞧不起林小姐的。 她不美丽,身材瘦小,一张枯黄瘦削的脸,路上还试图欺骗众人,这样一个女人,在最危难的时刻却表现出非凡的勇气。 汉斯对阿诺无感,他这样的人,一个纯粹的日耳曼科学家,怎么可能关心一个西康少年的生死?但在危机时刻,是林小姐那瘦小身体中爆发出的勇气感染了他,他至今都说不清自己怎么就伸开手将阿诺抢过来就跑的,也许是一时冲动。 “林小姐,她……”苏三眼睛看不到,只能蹲下身子,抓起一把雪。 真凉啊,林小姐就被埋在这么冰冷的积雪中,嘎巴拉说的对,她最后还是圣洁的。 这个女人,出生在农奴家庭,小时候一个心思叵测的预言害得她牺牲了自己的青春梦想和爱情,成为宗教的奴隶,她逃出地狱后,一心想找到那个预言中的神族,求一个真相,她所做的一切,好的坏的卑鄙的,都只是为求一个真相给自己交代而已。 她本来只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欺骗背叛搞阴谋诡计,可她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完成了自我救赎。 眼睛看不到,苏三的嗅觉更加敏感,她感受着雪原中的气味,雪的清新味,清冷冰凉,一阵风吹来,雪沫子打在脸上,其中竟然还有一点淡淡的檀香味道。 林小姐曾经有一串菩提珠串,常年盘磨从里往外都是檀香气味。 那串手钏后来在和丹巴旺堆的撕扯中被扯开了,散落了很多珠子。 苏三看到林小姐后来将剩下的珠子揣在怀里。 苏三问罗隐:“风,风的方向是哪里?” 她伸开手,指尖感受着风吹来的方向。她指着不远处道:“汉斯,去那里找找!我感觉林小姐在那里。” “你们……还好吗。” 阿康从远处走过来,神情有点尴尬。 “还好,只是林小姐不见了。谢谢你提醒我们。” 罗隐表现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康挠挠后脑勺,为难地说着:“其实,刚才……我,我也是……” 罗隐不想听他解释。‘ 大家目前只是雇佣关系,危急时刻不能要求别人更多,他指着已经冲到另一个方向挖雪的汉斯道:“我们帮他一把,找不到林小姐他是不会甘心的。” 阿康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会得到一番训斥,至少也是嘲讽。但什么都没有,雇主罗先生还是和过去一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阿康满心都是温暖,浑身充满力气,冲到汉斯那边,双手不住地挖了起来。 三个人努力挖了一会,果然,在那白雪中现出头发。 汉斯惊喜地又挖了几下,林小姐露了出来。她双目紧闭,嘴角带着淡淡微笑。 汉斯蹲下身子去探她的鼻息,她被积雪埋了这么久,气息全无。 汉斯忍着悲痛,在罗隐和阿康的帮助下费劲地将林小姐从雪窝了拽了出来。 过了这么久,苏三的眼睛已经好了一些。 刚才罗隐已经给她重新系上了棉纱,透过稀疏的棉纱空隙,苏三看到无声无息躺在雪地里的林小姐。 她那么瘦小,那么无助,也那么的……纯洁无辜。 她真的死了。 没有一点气息,面目很安静,嘴角还挂着微笑。 汉斯说,过去登山时候看到过,冻死的人都会带着诡异的微笑,那是因为死之前,已经无法控制自己面部肌肉的缘故。 苏三读过安徒生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死的时候也是面带微笑,在死之前还看到那么多美妙的东西。从这个角度看,安徒生,这个贫寒鞋匠的儿子当年一定真正见识过冻死的人,也明白那种濒死前的出现的幻觉。 苏三想,林小姐死之前看到什么呢?是从小生活的西康草原,成都的蝙蝠公寓,还是年轻时和心爱男人一起钻过的山洞? 她面带微笑,说明还是看到了幻境中的美好。 大家没有办法将林小姐的尸体带走,汉斯将她埋在一处背风的地方。划着十字,为她低声祈祷。 苏三见过林小姐过去为逝去的人念超度的经文。 现在汉斯又用基督教来超度她,尘归尘土归土。 阿诺已经完全清醒了,身体虽然还是很虚弱,可在听汉斯讲了林小姐的遇难经过后,他晃晃悠悠站起来,跪在林小姐冰雪的坟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鸣叫. 苏三抬起头,看到蔚蓝如洗的天空中,一只忽打着翅膀的大鸟盘旋着,鸣叫几声后朝着雪山飞去。 “那是鹰!” 阿康喊道。 消失的神族(八十二) 阿诺身体还很是虚弱,吃了点牛肉干后终于有了点力气。 “我本来是和达瓦在一起的寻找果洛的尸体,是达瓦发现的果洛,喊我过来,我过去却看到果洛竟然站起来了。” 阿诺想起那天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打个冷战。 “我吓坏了,达瓦将我护在身后说可能是邪灵附体,我们念经,不用怕他。” 阿诺讲到这,满脸惊恐之色,彷佛又回到那天。 “果洛站起来后就对着我们笑。” “达瓦大着胆子问他笑什么,果洛说:‘你身体不错,可以献祭了。献祭是什么,我捅了捅达瓦,他也不知道,就在这时果洛忽然对我们招招手,讲了一段什么话。” 说到这里阿诺眼中满是茫然,似乎自己在想,当时果洛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苏三也很好奇。 “不知道,我记不得他都说了什么,就是觉得听了他的话我们就往他身边走,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觉得很安心。” 苏三和罗隐听到这里,都想到了阿福。阿福也讲过类似的话。阿福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黑曜石蝙蝠的像就相信他的话,不由自主的想按照石像要求的去做。当时苏三和罗隐都认定是黑曜石石像内的某些元素影响了阿福的心神。 “你好好想想,果洛到底都讲了些什么呢?”苏三提醒道,“闭上眼睛,只想着当时的那一幕,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阿诺照着她所说的,闭上眼睛,心里只想着那天的情景,越想头越疼。他只记得果洛对着自己说了什么。 “不行,头疼,头疼。”阿诺双手捧着头哀嚎着。 他实在想不起那天的情景,只知道果洛说了什么于是他们主动走向果洛,全然忘记他在昨晚已经死了。 接着阿诺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醒来,看到达瓦站在自己对面,阿诺发现自己还活着,格外惊喜揉揉眼睛,刚要张嘴喊达瓦,却看到达瓦的衣服是解开的,他仔细一看,达瓦从胸膛到下腹部都被剖开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里面黑的红的一片,竟然都是空的。 阿诺吓坏了,张大嘴巴,大口喘着粗气,已经忘记了呼喊。 “他是个祭品。”果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接着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捏着他的下巴:“我们的神灵需要新鲜的祭品,达瓦这样身强力壮的西康汉子,他一定会很喜欢。阿诺,我记得你山歌唱得很好,对吧?” 阿诺吓得牙齿格格格作响,结结巴巴地说:“不,我不会什么……唱歌。” “别谦虚了,你不是靠唱歌赢得很多姑娘的芳心吗?可惜,我们的神并不是很喜欢听人唱歌。” 听到这话,阿诺稍微松口气,知道果洛目前不会杀他,于是他就被果洛带到了他的部族中,也就是那时,他才知道,果洛的部族号称神族。 “他带你到了哪里?” 罗隐和汉斯一听到神族,眼睛都亮了。 “不知道,我说不清,他对我做法我就稀里糊涂地跟着走,那些人都戴着黑色的头巾,穿着黑色的长袍,全身遮盖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清什么模样。而这时我才发现,果洛的脸竟然白了,平时他和我们一眼,都是黑乎乎的,可是他忽然变得白净了许多,也用头巾包住头脸,还叫我这样做,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要是不包这就会时刻提醒别人我是个祭品,怕是没等长出肉就被人给吃了。” 说到这阿诺浑身又开始抖:“他说他们是真的吃人,从心肝肺开始吃。” “后来呢?你怎么就被扔到这里了?”汉斯追问。 “是献祭,他们后来不知讨论什么,最后要把我送出去做祭品,本来是要等着冻一冻就剖开我的肚子,让我和达瓦一样,他们带我来到这,就这么冻着,后来我渐渐昏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至于他们为啥没有过来杀我,难道是……”阿诺看看他们,满眼惶恐,“他们躲在暗处,等着你们来了一网打尽?” 很有可能。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汉斯弯腰,伸手在阿诺腋下将他拉起来,扶着他说:“这里不能多呆了,走。” 大家整理行装,打算离开这片雪原。 忽然,苏三问:“阿诺,为什么你身上没有任何气味?” 阿诺一愣:“气味?什么气味。” 苏三指着自己身上的袍子道:“这种皮袍子的和常年食用牛羊肉酥油茶混在一起的气味,这应该算是西康的味道,为什么,你身上只有皮袍子的味,你可是个西康人。” 阿诺伸手拽了下自己的袍子:“大概是我被埋在雪里太久了吧?气味消失了?苏小姐,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气味能有多大,风吹吹就没了。”阿诺不以为然。 “那是对普通人而言,而我,能闻到一切别人闻不到的细微差别。” 苏三一步步走近阿诺,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这匕首还是从上海出来时袁晨所赠,据说削铁如泥非常结实。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苏三手里的匕首已经到了眼前,阿诺一躲,没想到苏三是声东击西,另一只手已经到了他腮边,用力一扯,阿诺大怒,伸腿就踢,罗隐一把按住他的脚:“你不是阿诺?”汉斯和阿康看的清楚,阿诺的脸皮像是胶皮一样被拉扯的老长,这张脸是假的! 阿诺嚎叫一声,咔嚓,苏三手里拽着的脸皮竟然断裂了,苏三手里抓着一块皮,薄薄的,很有韧性,苏三忽然想起蝙蝠公寓的那张人皮,心里泛起了恶心,一松手,那半张脸皮掉了下来。 阿诺是假的!汉斯气的恨不能一枪将眼前这个人打死。 林小姐就是为了救他死的,而他竟然是假的! 被撕破脸皮的“阿诺”捂着脸,发出阵阵哀嚎声。 苏三喊道:“他怕光!他和果洛是一样的!” 罗隐已经趁着“阿诺”捂脸大叫的时候一把将他按在雪地里,“阿诺”灾难地上挣扎着,嘴里喊道:她该死,你们统统该死,你们害得我被关起来。你们这些人统统该死。” 罗隐一把将他踩在脚下,用力将他剩下的半张脸皮撕了下来。 苏三和罗隐都愣住了,那张脸他们都熟悉,那是阿福!被关在成都精神病院的阿福! 消失的神族(八十三) “姐姐,好久不见。”阿福从地上抬起头来,接着微微皱一下眉毛;“哥哥,你弄疼了我了。”他说话的时候一脸的无辜,还冲着苏三眨眨眼睛,语气像是前一天才在成都说再见一样的轻松。 苏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这个人是阿福不是阿诺,那么也就是说林小姐和汉斯拼死救出的是阿福,而林小姐还为此失去了生命! 这是可怜还是可悲? 苏三盯着阿福的脸,他还是老样子,一脸的纯洁无辜,眼神清澈透明,人畜无害。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严樱呢?” 苏三看着阿福那张看似天真无邪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阿福对严樱有一种病态的占有欲,现在他忽然出来了,那么严樱呢?严樱会有危险的! 苏三过去认为阿福是精神病患者,黑曜石石像是会给人带来一种精神上的影响,这种影响和阿福的精神波段出现了重合,对他的影响就格外巨大。 但是现在,看到阿福,再联想到雪壁上的那个淡红色的蝙蝠形象,苏三的心揪紧了。 罗隐还踩着阿福的背,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笑嘻嘻地说:“姐姐,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严姐姐啊……呵呵。” 严樱,严樱到底怎么了? 苏三心揪成一团,慢慢蹲下身子。 阿福还是一张纯真的笑脸,待苏三离得近了,忽然眼光一冷,从嘴巴里吐出一个什么东西。 苏三早有准备,侧身避过,接着回手啪地一个耳光甩在阿福脸上,阿福费力地伸出手,捂住脸委屈地说:“姐姐,你打我。” 苏三这才看到阿福嘴里吐出的东西,那东西掉在地上,亮晶晶的,赫然是一把……手术刀。 原来他将手术刀含在嘴里,压在舌头下,随时准备伤害别人。 苏三掏出手帕,垫在手里捡起那手术刀,举着在阿福眼前晃了晃:“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你能逃出来也是借助这个?” 阿福则委委屈屈地说:“姐姐,疼,你打我的脸疼。” 苏三冷笑:“脸,你还有脸吗?林小姐和汉斯在雪崩时拼命救你,你呢?你安的是什么心,林小姐为了救你,死了!” 阿福呵呵呵笑起来:“谢谢你们呀,谢谢罗哥哥,哦,谢谢林小姐,我也给她磕头了呀。那么丑的林小姐还有这样的好心,呵呵。” 苏三给他一巴掌还不解恨,看着他还是一副无辜样子,恨不能扑上去拳打脚踢,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埋在积雪中,浑身冰冷,她为林小姐感到难过,她以为自己拼命救的是阿诺,是丹巴的弟弟,她对丹巴心存内疚,所以才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努力将汉斯和阿诺往外推。 可是现在,这个阿诺竟然是假的! 罗隐用力碾了一下,阿福哎呦哎呦地喊了几声:“疼,腰疼,腰要断了。” 汉斯虽然还没明白阿福和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但大致也看明白这个人不是好东西,他弯腰将苏三撕下来的面皮捡起来,捏了捏,惊讶地说:“上帝啊,这是真正的人皮!” 是,苏三也认出这是人皮。 这张脸皮被苏三撕扯成两半,撕扯开的部分因为用力太大,真皮层被扯得透明,上面还有淡淡的汗毛,虽然没有血苏三也能闻到这张连皮上的血腥味。这是阿诺的脸皮! “你们把阿诺怎么了?” 这时罗隐已经把阿福提了起来,用阿康递过来的绳子将他绑的结结实实。 阿福还若无其事地笑着:“哥哥,你弄痒我啦,哎呦你别用力啊。” 阿福个子瘦小,有一张天真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总是瞪得圆溜溜的,显得格外的无辜。 “你把阿诺怎么了?”苏三抓着阿福的衣襟。 他穿着阿诺的皮袍子,阿诺的翻毛皮靴,戴着阿诺的皮帽子。他有一张苍白的脸,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看相貌,他比阿诺还单纯还天真还可爱,但苏三清楚外表天使内心魔鬼,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阿诺,就是这脸皮的主人?”阿福笑笑,“姐姐,你喜欢这张脸皮的主人吗?那就把这张脸皮送给你吧,剥的时候费很大劲呢,可惜,被姐姐你给撕坏了,姐姐,你好聪明,竟然发现了我的伪装。” “你穿着阿诺的衣服,但是你忘记了,人是有体味的,西康人有自己独特的气味。” “可是,我没吃出来西康人的肉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呦。” 阿福说到这里,还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嘴唇,“姐姐我饿了。” “你把阿诺给吃了?”“ 汉斯吓了一跳。他完全想不到这个看着纯洁的小男孩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嗯,味道不错,肉很嫩,切成片,蘸着盐吃就很美味了,入口即化啊。”阿福意犹未尽的样子。 汉斯想到林小姐的死,怒火中烧,就是自诩为绅士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一把拎起阿福,挥拳就打。 拳头马上就要打在阿福的脸上,苏三忽然看到阿福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苏三知道这小魔鬼恶毒到了极点,急忙喊道:“汉斯,住手。” 汉斯的拳头硬生生地贴着阿福的脸停了下来。 “罗隐。” 苏三看着罗隐指了指下巴,罗隐心领神会,捏着阿福的下巴,咔嚓一声卸掉,阿福没想到罗隐来这一手,目光阴冷瞪着罗隐。 罗隐不搭理他,带着手套从他嘴巴里又掏出一个薄薄的手术刀。 汉斯道声好险:“这个魔鬼,竟然还藏了小刀。” 原来阿福是在故意激怒他们。 “你这个混蛋,说吧,你和神族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听着咔嚓一声,罗隐恶狠狠地又将阿福的下巴复位。 阿福则指着汉斯道:“你也要成为神族的一员了,看到大祭司还不下跪?” “呸,我是人,不是你们那种魔鬼。” 汉斯淬了一口,阿福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很快你就要跪下来求我。” “你是神族的祭司?你们的人都在哪里?” 苏三问。 “神族,我们是神,想在哪就在哪。” “神,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不过是卟啉症患者。” “你知道什么?我们是商人遗族,是上天授命的神族!只不过是自从商朝灭亡后就移居而已。你懂历史吗?懂我们的神吗?” “神的发音,是食邻反切而成,你们口中所谓的神,其实不过是用邻国的人做食物的食人族罢了,有什么可骄傲的。你们自称商人就对了,商和人这俩字发音快了就是神,也只有你们真以为自己是神了,不过是商人的转音而已。都进入现代社会了,你们还活在荒蛮之中,还好意思叫自己是神族,呸,不要脸。” 苏三冷笑。 阿福被她说的恼羞成怒,却又无力反驳,只能怪叫道:“你知道什么?你这愚蠢的人类。” 消失的神族(八十四) 阿福完全不管不顾,只是怪叫。 阿康也急了,上前就踢了阿福一脚:“你们是我的仇人,为什么当年杀害我阿爸。” 阿福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阿康抓着他衣服领子:“你说话啊,你们为什么害死我阿爸。” 阿康想到自己阿爸做向导却无辜惨死,激动的无法控制自己对着阿福拳打脚踢。汉斯急忙将阿康拉开,好不容易抓到个活口,他怕被打死了。 大家押着阿福继续上路。 苏三低声问背包内的嘎巴拉:“看到了吗?那个年轻人自称是神族后裔。” 背包内悄无声息。 嘎巴拉沉默着。 苏三心想看来事情很严重, 嘎巴拉不想背叛自己的族人。 过了好一会,小翠的声音响起,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她和嘎巴拉说了些什么。 “那个人,和我们长得不一样。” 憋了半天,嘎巴拉来这么一句。 过去嘎巴拉讲过,神族的人是金发碧眼的,汉斯也说传说中的神族是纯粹的雅利安人的后裔。但阿福长得就是个普通的中国人样子。按照苏三的理解,假如神族真是商人的后代,他们应该是中国人的样子,从目前的考古发现中还没有发现商人和雅利安人有什么关系,从综合来的情报看,苏三推断这所谓神族,其实是不管什么种族,而是一群卟啉症患者的集合体,他们最初的来源是灭国之后的商人上层,作为世代遗传的卟啉症患者,他们在王朝灭亡后一路向西,流落到西康和西藏一带,随着时间流转,渐渐又吸收了来自亚特兰蒂斯的所谓纯种雅利安人的后裔,最后形成这么一个复杂的群体,他们自称神族,说自己是神在人间的象征。其实神不过是商人这两个字说的快点的转音而已。 苏三心里对这些人有了判定,认定他们不会有什么多大的神通,只是长期以来作为食人部族,让周围的人们闻风丧胆。 食人这种事情,一方面是取得血红蛋白的主要来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震慑。 人类的吃人历史从原始社会就开始了,那时代主要是为了弥补食物不足,随着时代发展,人类渐渐有了文明有了伦理道德,吃人,不管是什么形式的吃人都被人所不齿,是有违社会公序良俗的。 也正因次,商人上层吃人才会成为众矢之的。 吃人,食邻,以邻人为食物,最终导致商王朝覆亡。商代灭亡了,食人的传统,人牲的传统并没有消失,一部中国历史,仔细查阅,每个时代都有吃人的故事吃人的传说。 一部水浒传,梁山伯好汉们挂着替天行道的大旗,可是好几个人都有着吃人的嫌疑,用人心肝做醒酒汤随手就来。 想到这里苏三不由地叹口气。 罗隐押着阿福往前走,听到苏三叹息,便低声问怎么了。 苏三苦笑道:“我终于明白《狂人日记》说的吃人了,何止是思想戕害,历史上是真的在不停的吃人。” “对呀,很好吃的,甜滋滋的。”没等罗隐回答,阿福抢先笑嘻嘻地舔舔嘴唇。 汉斯用力拍了他脑袋一下:“老实点,你这个撒旦。” 阿福嘿嘿笑着不在乎的样子。 罗隐盯着阿福的后背,眉心拧成疙瘩。 阿福落在他们手中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故意装出来的还是他真的有恃无恐呢? 想到这里, 罗隐喊了阿康一声,挥手示意他过来。 阿康过来,罗隐向他讲明白了自己的顾虑,阿康想了想说:“那我们换歌线路,我知道有一条路,很少有向导知道,我们走那一条呢?” 阿康和罗隐在一边嘀嘀咕咕,阿福探头去看,想听他们说什么,汉斯一把拉过阿福,走到另一边。 此时阳光很强,白雪反射下,周围光亮的刺眼。 因为生气,没人给阿福包上头脸,走的这一路,他的头部很快就肿起来,呈现黑红色,像是被阳光晒干的柿子。 阿福陈真罗隐和阿康说话,苏三神游八方,请求汉斯帮他蒙住头脸。 汉斯毕竟也是卟啉症患者,将心比心,一时心软便叹口气将阿福脖子上的围巾接下来,绑在他脸上,挡住此时灿烂的阳光。 这边包好了头脸,阿福发现他们似乎改变了行进的方向。 阿福喊道:“喂你们不是要上山的吗?这是往哪走?” 没人回答他,阿康听他喋喋不休,回手一个雪团子打过去:“混蛋,闭嘴。” 阿福闭上了嘴,看看苏三一直走在后面,好像和谁嘀嘀咕咕的。 他屏气凝神,听到苏三好像在问一个人问题,阿福心里一惊,看看周围,并没发现苏三周围有谁。 她在说什么?阿福见这条路和越来越偏离自己熟悉的路,心里开始慌乱,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咕噜噜四处转的眼睛早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罗隐将阿福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见他面色越来越凝重,心中暗喜。 这样走了很久,到了傍晚时分,阿康带领大家找到一处避风的地方打算在这里安营扎寨。 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一处悬崖下面。这悬崖附近大概出现过雪崩,山崖的原色露了出来,周围的雪有点厚,这样的环境看起来毕竟安全,至少不用担心再出现雪崩了。阿康带着大家打算用雪建一个避风的屋子,大家的目光都投向那片很厚的雪原。 阿康首先走过去,在雪上一点点拍打,汉斯和罗隐也把雪堆起来,边堆便拍打夯实。 这样忙乎了一会,天色渐渐暗了来,阿康用在附近找了点枯枝,用火石打着了火。 雪山并不想大家之前想的那么潮湿,反倒因为所有水汽都凝结成雪,空气清冽,枯枝败叶却很干燥,点起火来很是顺利,红色的火苗跳跃着,在这雪山中显得格外醒目。 大家都忙着烤火,没人注意在不远处有人的目光闪烁。 嘎巴拉很久不开口了,不管苏三怎么问,他都不想说话。 小翠解释道是因为嘎巴拉想到他父母讲过的很多事情,已经被自己部族的故事吓坏了。 苏三正在考虑这是不是嘎巴拉的借口,忽然觉得那里不对劲,黑暗中似乎有人盯着自己。‘ 她回头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只是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苏三看向阿福,后者头脸都藏在围巾下面,完全看不清神情,也不知他背对着火堆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这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汉斯和罗隐握着腰间的手枪站起来:“谁?出来?” “罗先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苏三盯着那个从黑暗中走过来的汉子,那是旺堆,失踪一天一夜的旺堆。 但……他真的是旺堆吗? 苏三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消失的神族(八十五) 旺堆一步步走过来,走的很慢,好像步履沉重。 除了阿福,大家都看着旺堆缓缓走近,一动也不动,面无表情。 这段时间经历太多,导致大家看到失踪的人都充满了怀疑,全无兴奋之感。 旺堆看到大家露出惊喜的神情,又扫视众人,回头看了看,这才问道:“林小姐……” 苏三说:“你们对林小姐做了什么,还好意思问?” 她这话就有试探的意味在。 若是真的旺堆他一定会心虚。 果然,旺堆猛地站住,又看看众人,见真的没有林小姐,急忙摆手道:“我只是想问问她果洛的事情,我一直怀疑她在酒壶里做了手脚,所以果洛喝酒就死了,根本没想过伤害她,谁知道这女人简直是个豹子,抓着丹巴就撕扯在一起,也不知怎么,忽然从她脖颈那飞出个小虫,接着丹巴就惨叫一声,果然是做过佛爷的女人,邪性的吓人,我越想越害怕就跑了。” 旺堆说的情况和林小姐讲基本能对得上,看来这个旺堆是真的。 汉斯还是不放心,瞟了被绑着的阿福一眼,走到旺堆面前,伸手去捏他的脸。 旺堆躲闪着说:“喂,大个子,就算你是苏小姐的舅舅,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汉斯比他还要高大,一把就捏住他的下巴,伸手在他脸上拉扯来拉扯去,将旺堆的脸掐红一大片,这才松开他,回头说道:“这个是真的,脸皮是真的。” 旺堆被汉斯折磨的莫名其妙,捂着脸问:“丹巴呢?林小姐呢?怎么就剩你们几个?这小东西是谁?” 汉斯大嘴巴,大致向他讲了一下情况,旺堆大惊失色:“死了?丹巴死了林小姐也死了?” 他踉跄着走到罗隐身边坐下,靠着雪堆,连声叹息:“真没想到,早知道我不会拉着丹巴去做那种事的,我以为她害死了果洛。哪想到果洛竟然……是装死!天啊,我对不起丹巴对不起林小姐,我对不起阿诺,是我,是我收了果洛的钱,他才能跟着来,都是我的错。”“ 旺堆靠着雪堆,神情疲惫。 “我跑了后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跑了一阵才觉得多大点事,找到你们说点好话,林小姐也不能对我怎样,就往回走,没想到这山真不好绕,绕来绕去迷路了,后来遇到几个人,说看到过你们走过去,多亏指点我能追上你们。” 苏三一惊:“我们在路上,只看到过果洛,并没有遇到其他的人,你遇到的人怎么可能看到我们?” “啊?”旺堆听苏三这么说,也吓了一跳。 罗隐和汉斯见汉斯靠着雪堆,面色颓废,也就没当回事,继续跟着阿康将雪堆积起来,搭建挡风的雪墙。 旺堆看着苏三可怜巴巴地说:“我要饿死了,给我口吃的吧?” 苏三找出点肉干给他,随口问:“你的背包哪里去了?” “跑……丢了。”旺堆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啃着苏三不敢抬头。 苏三点点头,她离旺堆很近,能闻到他身上的西康人气味。 没错,这个人就是旺堆,苏三稍微安心一下,终于有一点好消息了。 阿福喊道:“姐姐,我也饿了。” 苏三装没听到,旺堆指着问:“这人,就是神族的?” “什么神族不过是商人遗民,一群食人族而已,根本就没什么神力。”“ 旺堆大惊失色:”他们若是没有任何神通,那我们可怎么向土司交差啊。”是啊,若他们只是普通的卟啉症患者,那么传说中的长生不老,永葆青春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可能知道天珠的秘密呢? 苏三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传说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神族若是没有长生不老的秘密,为什么还会被汉斯他们那个研究组织盯上?汉斯和教授一直在研究永生的秘密,苏三相信他们不会为子虚乌有的事情研究这么多年。苏三并没有完全相信汉斯和教授的话,他们开始说是为了最后完成实验,后来却说是更多是为了治病,治疗他们的卟啉症。苏三开始只认为神族是一群卟啉症患者,但现在想来,汉斯说的要通过神族来治疗自己的卟啉症是什么意思?作为同样的卟啉症患者,神族也是对这种病没有任何办法啊。除非……那种长生的基因是真的存在,一个人如果能永生了也就无所谓患有什么病。 看着在一边努力拍打积雪的汉斯,苏三心里有了主意,她觉得自己必须好好的和汉斯谈一下,谈谈永生和卟啉症。 三个人努力很久终于堆积出一个小小的雪房子。 阿康很能干,还在雪房子远处点起了火。 这里到处都是雪,将雪的上层拂下去,舀在锅里,架到火上一会就烧了一锅水。大家在拿出炒面,浇上热水,泡着牛肉干,香味四溢。 在冰冷的雪山上,吃上一盒子热乎乎的炒面,苏三觉得随着胃被唤醒,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跟着苏醒过来。 阿福可怜巴巴地看着大家,看到旺堆也得到一块烤热的青稞饼子,舔着嘴唇说:“姐姐,我也要吃。” 苏三装作没听到,用泡的软软的牛肉干擦着饭盒里剩下的那一点炒面,一口吃下去。 她是真的饿了,雪山上体力消耗很大,加上雪崩那阵子拼命奔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这会是真的饿了。 阿福又说了一句:“我也要吃饭。” 汉斯也没有搭理他,汉斯一直为林小姐死的不值,她在生命最后一刻救出的竟然是这么怪物,汉斯看着他就生气。 罗隐走过去,手里的饼子在阿福嘴边晃了一下:“想吃吗?” 阿福睁大眼睛,用力地点着头:“想。” “你说真话,我就给你吃。” 阿福委委屈屈地瘪着嘴:“哥哥,我说的都是真话。” “你们的人,到底在哪里?是集中住在一起还是各自散居在雪山上?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说着将饼子掰开一块扔到阿福的嘴里。 阿福大力咀嚼着,用扯着脖子咽了下去说:“我,趁着医院放风,躲在暗沟里等天黑出来的。嘿嘿,你们都没想过,成都城里也有我们的人,只要放出蝙蝠去报信就可以了。” 他吃了点东西有了气力,说到蝙蝠满眼放光。 在他的世界,蝙蝠是最好的朋友。 消失的神族(八十六) 按照阿福的说法,他从精神病院逃走之前就通过蝙蝠联络到城中的同族们。 “我很奇怪,你常年在四川生活,怎么能有生活在雪山之上的族人呢?” 罗隐问。 苏三刚才没搭理阿福,这会儿听罗隐问起来,便背对着他们安静地听着。 “我们的人,能从人群中发现彼此。” 阿福神秘兮兮地说。 “怎么发现的?” “怎么发现,呵呵,你说蝙蝠是怎么和同类交流的,它们可是睁眼瞎又不会说话。” 阿福这番话让苏三联想到很多。 如果神族的人也和蝙蝠一样,有着特殊的交流方式,那么他能得到城中同族的帮助是很有可能的。想到这里,苏三转过身,柔声道:“阿福,你要不要喝点热水?” 阿福闻言急忙点头,他吃了两块饼子,噎的大眼瞪小眼,一听能喝水非常高兴。 苏三给他喝了点水,就听他继续说道:“所以我就逃出来的,我听一个叫果洛的族人说你们也来了这山上,我很好奇就想来看看,没想到被你们识破了,就差那一步,姐姐你太过分了,为什么要一直针对我?” 阿福说到这里格外的委屈,他根本就没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一直认为是苏三对自己不好。 苏三接着问:“严樱呢?你把严樱怎么了?” 阿福气呼呼地说:“都怪你,若不是你拦在我和严姐姐中间,我早带着严姐姐过好日子去了,我逃出来就去找严姐姐,才知道她已经去南京了!我本来是想去南京找她的,但听人说南京上海很近,怕万一严姐姐是去投奔你,我这么一念之差就来到这里。要是早知道你们在雪山,我一定去南京找严姐姐。” 他说着环顾四周道:“这鬼地方死冷的,蝙蝠都没有办法生活,你们可害惨我了。” 罗隐冷冷地说:“有什么惨不惨的,你杀人别人杀你,你吃人别人吃你。一还一报,大不了我们这就把你杀了。”他手往脖子处一横,做出砍头的动作,阿福吓得呀了一声:“不要,我不想死。” 他虽然凶残毫无是非观念,但大概也是年轻非常怕死,他可以对别人肆意妄为,可以杀人吃人,但自己却不想受到一点伤害。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这里冰天雪地,被罗隐他们杀了随便往雪地一扔太简单了,吓得他连连求饶说不想死。 “不死?带我们去找你们的首领,我们想和他谈谈。” 罗隐低声说道。 “我们的首领是谁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过我从族人那听说他们对你们并没有什么恶意,那个果洛只是想和你们开个玩笑而已。所以你们早点下山走吧,别惹的大家都不痛快,哦,走之前先放了我。” 阿福苦苦哀求。 苏三和罗隐商量一下,他们上山这段时间并没有受到神族其他人的攻击,看来果洛可能只是个人行为,阿福的话还是有可信成分的。 “既然这样,我就看看神族到底是什么样的,和罗桑佛爷手中的天珠有怎样的关系。” 罗隐决定等天亮继续攀登,一定要在明天到达雪山之巅。 大家吃完了,收拾停当,都躲在积雪堆积的小屋子里,罗隐和苏三靠在一起,身上裹着皮袄。 苏三担心小翠和嘎巴拉被冻坏,将背包搂在怀里。 背包内,嘎巴拉现在是又兴奋又不好意思。 死去这么多年,现在竟然被一个妙龄小姐抱在怀里,温香软玉的,这可如何是好? 嘎巴拉在苏三的怀里,热热乎乎的,几乎要沉溺在美梦中。 雪房子里,汉斯和阿康靠在一起,旺堆守着门,身边是被捆住双手的阿福。 夜晚,雪山上起了大风,呼呼呼的,吹着天地间雪沫子横飞,旺堆守在门口,被风刮到,雪粒子打的他脸生疼。 旺堆低着头,抱着肩膀。阿福和他紧紧地靠在一起,几乎是依偎在旺堆的怀里。 苏三迷迷糊糊睡了一会,被外面呼呼的风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看向雪屋子的门口,黑乎乎的只看到两个人影,看不甚分明。 苏三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她轻轻捅了捅罗隐,示意他看门口。 门口,旺堆和阿福依偎在一起。从苏三和罗隐这个角度,能看到阿福蜷缩在旺堆的怀里,旺堆人高马大,紧紧护着阿福。 这个姿势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按道理,旺堆和阿福并不相识,他也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怎么会对阿福这么好,这两个人之间,有问题! 苏三和罗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继续装作睡觉,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的那两个人。 雪房子很小,大家都只能靠着墙坐着休息。汉斯个子最大,和阿康靠在一起,无法伸开腿。但是他也实在太累了,日渐加深的疾病也在破坏他的体力,汉斯坐着直不起腰,垂着头,呼噜声声,阿康趴在他腿上,也睡得鼻息呼呼。 苏三和罗隐依偎在一起,罗隐的手紧紧地握住腰间的枪,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这一夜,北风吹的紧,天亮的时候竟然还是平安无事。 模糊的阳光透过门口时,苏三看到阿福调整了一个姿势,脸冲着雪屋子里面,禁闭双眼,睡的很香。 难道深夜那个姿势只是偶然的吗? 苏三睁开眼,往门口探着身子,想看清楚阿福的表情。阿福忽然睁开眼,黝黑的眼睛像深深的潭水,阿福笑眯眯地说:“早啊,姐姐。” 苏三没料到阿福会忽然醒来,有点尴尬地错开脸说道:“外面那么大的风,你睡得还挺香的。” “还是这西康的袍子好,又轻又暖,我一点都没觉得冷。”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回头瞄了身边旺堆一样,舌头伸出来舔舔干涸的嘴唇:“就是不知道,这西康人的肉是不是都那么鲜嫩可口。” 旺堆此时也醒来了。忽然听到阿福的话,急忙转身问:“什么肉?西康人的肉是什么意思?” 阿福闻言,伸舌头笑笑却不回答。 ‘苏三看着旺堆,缓缓说道:“你身边坐着的这个人,叫做阿福,他穿着阿诺的衣服、靴子戴着阿诺的帽子,之前脸上还贴着阿诺的脸皮。” 旺堆吓得浑身一抖,急忙站起来:“阿诺的脸皮?” “对,他还吃了阿诺的肉,据他说是生着吃的一片片的吃。” 旺堆脸色大变,转身到一边弯着腰开始干呕。 苏三看着旺堆的表现,看了罗隐一眼,两人都在想,难道旺堆是装出来的吗? 消失的神族(八十七) 这边说话声音大了点,汉斯和阿康也睁开眼睛,汉斯抬手看了下腕子上的手表:“啊,都八点多了,怪不得天都亮了。” 罗隐先坐起来,走到门外,看到旺堆扶着一棵树,干呕的脸红脖子粗。 罗隐伸手拍了旺堆一下,他浑身猛地一抖,肩膀明显僵硬。 “怎么了?”罗隐问。 旺堆捂着嘴连连摇头,他脸涨得通红,干呕的太厉害,眼睛里满是红血色,眼角湿润,被风一吹很快眼睛周围都红了起来。他皮肤黑,罗隐凑近才看到他 这难受的样子到不似装出来的。 “阿诺真是被那个家伙吃掉的?”旺堆捂着嘴巴,好一会才能开口说话。 “他自己的确是那么说的。”罗隐回头看了阿福一眼,他正坐在门边,双手还是被捆着,抬眼往这边看过来。 阿福发现罗隐和旺堆都回头看自己,对着他们笑了笑,很天真的样子,吓得旺堆又抖了一下。 “这个阿福,做过很多更可怕的事情,你要小心他,千万不要被他的长相和语言迷惑。” 罗隐提醒道。 旺堆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我要躲着这个人。” 雪山环境艰苦,刷牙漱口这些基本就能免则免了。 苏三还是有点不放心,从一棵树上面团了一把雪,塞嘴里一块,雪入口即化,冰的苏三一个激灵,一股凉气直冲脑门,太阳穴都跟着一抽抽的疼,紧接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苏三只是想用雪作漱口水,哪想到这雪竟然是这么冰冷,一瞬间冻的眼泪往下掉,双手按着太阳穴,眼泪汪汪看着十分可怜。 罗隐一转头看到苏三这样,吓一跳,急忙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哭了?”苏三用力擦着眼睛:“唉,我真高估了自己的适应性,这雪太凉了。” 罗隐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啃了一大口雪,不仅哑然失笑。 自己在英国读书时,还曾经在假期去瑞士滑过雪,苏三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冰天雪地,对雪和寒冷还没有一点概念。 苏三不服气地又抓起一块雪团,在脸上擦了一下。 罗隐急忙握住她的手:“手这么凉,你这又是做什么?” “让自己适应一下,这样精神多了,现在一点都不困精神百倍。”苏三笑眯眯地说。 罗隐抓住她的手,扳着手心将她手里的雪团扔到一边,然后双手紧紧攥住苏三冰凉的小手帮她暖手。苏三笑着说:“哪里那么娇气了,现在适应多了,刚才没想到原来凉到极点会冲向脑门啊。” “那是当然了,就像吃芥末一样,头疼不疼?“罗隐心疼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苏三躲闪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 “姐姐,好幸福哦。” 阿福的声音传来。 能理解正要吃的美味上忽然落上一只苍蝇的那种恶心感吗?苏三听到阿福阴阳怪气的话,脸色一暗装作没听到,抬头看向雪山。 按照阿康的说法,他们只走了一半的路而已,还有一半的路要走,而且越往上走空气越稀薄,地理环境也越恶劣。 罗隐见她目光盈盈,秋水一般,想到昨天她忽然间雪盲症,一阵后怕,急忙掏出一块棉纱绑在她眼睛上说:“这会可要仔细点,小心眼睛。” 苏三昨天下午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东西,早上起来一时忘记了雪盲症的事情,这会才觉得眼睛生疼。汉斯和阿康起来后也都用雪擦过脸,神清气爽。 大家随便吃了点凉饼子,吃几口雪当喝水了。‘ 罗隐担心苏三怕凉,提议不如煮点热水来。阿康则说趁着今天早上看着天气不错节省时间多走一段,晚上再烧水好了。 苏三急忙说:“我举手赞成,没事的,雪多含一会就热了。” 阿福见大家吃东西,坐在地上开始扭来扭去。 “我要撒尿!”阿福喊道。 不错,从昨天把他绑起来一直到现在,阿福都没有上厕所。 汉斯现在是看着阿福就想到林小姐,一想到林小姐就生气。 阿福依然喊道:“我要撒尿,啊,我要尿出来了。” 这冰天雪地,真的尿到裤子只能给大家添乱。 旺堆看看罗隐,无奈地说:“好了,好了,我带你去。” 苏三则喊道:“旺堆,你对地势不熟,还是阿康你和罗隐一起带他去吧。” 苏三对旺堆并不放心。 罗隐和阿康带着阿福去撒尿,这边汉斯身材高大健壮又有手枪,应该问题不大。 旺堆站住脚,偷偷瞄了苏三一眼,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 罗隐也先不给阿福解开绳子,走过去拎起他就走。 阿福不住喊道:“你先给我解开啊。” 阿康紧紧跟在后面,恶声恶气:“老实点。” 阿福兀自絮絮叨叨:“嗨,解手,你们知道解手是什么意思吗?我小时候我奶奶给我讲过,说是明代时候,大槐树你们知道吗?山西大槐树,说是……” 苏三听着阿福絮絮叨叨的,阿康可不知道什么山西大槐树,什么明代,听得烦躁,从后面给阿福一脚,阿福站立不稳一下子趴到地上来个狗啃屎。 苏三懒得离他们的官司,回头看向旺堆,手不由自主摸向自己的口袋,那里面有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 “别走远。”苏三叮嘱着。 “就在这后面。” 罗隐指指前方的树林。 苏三看看树林又看看旺堆,满脸紧张。 汉斯并没有察觉旺堆有什么不同,悠然哼着一首巴伐利亚民歌:“ Heut kommt mein Schatz zu mir, 今天我的心肝要来我这 Freut sich die Lies' 丽丝非常期待 Ob er aber über Oberammergau, 到底他从上阿玛高来(巴伐利亚州南部的一个小镇) Oder aber über Unterammergau, 还是从下阿玛高来(就在上阿玛高的北边) Oder aber überhaupt nicht kommt, 或者他根本就不会来 Des ist net g'wiss. 没人知道。” 就在这时,从树林方向传来一样的歌声:“Oder aber überhaupt nicht kommt, 或者他根本就不会来 Des ist net g'wiss. 没人知道。” 这不是罗隐的声音,苏三大惊,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枪。汉斯则激动地冲着那方向用德语喊了一声:“Viel Erfolg!” 苏三在知道自己和德国的实验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后,没事的时候也在空闲时间学习了一点德语口语。 汉斯以为她不懂德语,但苏三听的明白,汉斯喊的是一切顺利。 为什么遇到人要喊一切顺利。 苏三紧张地盯着那树林。阿康先露出头,挥舞着双手说:“我们遇到个洋鬼子。” 消失的神族(八十八) 说话间,那个洋鬼子已经走出来了。看不出年纪,一把大胡子,身材很高,金发,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个子,戴着帽子看不分明长相也分不清男女。 罗隐押着阿福走在最后。 那外国人看到汉斯,猛地站住了。 那小个子低头走在后面,没有注意大个子停下来,收不住脚,撞到大个子外国人身上,呀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大家都听得清楚,是个女人的声音。 苏三看了汉斯一眼,她觉得汉斯的脸色变了,紧张地盯着树林,似乎在担心什么。 “汉斯,你认识他们?”苏三问。 汉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看向苏三的眼光有些慌乱。 阿康先蹦跳着跑过来,指着那外国人说:“汉斯,汉斯,那个人和你一样黄头发蓝眼睛。” 那人拉了那小个子女人一下,俩人往这边走过来。 罗隐押着阿福跟在后面。 “汉斯,好久不见。”那男人先和汉斯打招呼。 汉斯却看了苏三一眼,才伸出手道:“你们好啊,奥古斯都我不知道你们也来这里了。哦,这是我的孩子,susan.” 奥古斯都很有礼貌地对苏三弯弯腰:“你好,美丽的东方小姐。” 这人和汉斯身高相仿,一样的金发碧眼,只是下巴一圈大胡子,看不清年纪。他身后的小个子女人一身登山装,帽子将整张脸都包起来。听到汉斯介绍,冷冷地问了一句:“哦,你的孩子。” “你好,安娜。”汉斯指了一下那女人介绍道,“susan,这是安娜。” 苏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们怎么遇到的?” 待罗隐押着阿福走过来,苏三问道。 “啊,我刚蹲下就听到有人说话,然后就看到了他们。” 阿福急忙解释道,“我发誓,我可不认识他们是谁,和我没关系。哦,那个……汉斯吧,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阿福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在汉斯那这对男女身上打了几个转,神秘兮兮地问:“你们,不会是约好了在这里见的吧?有什么阴谋阳谋呢。哈哈。” 阿福长得眉清目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黑亮黑亮的,湿漉漉的,显得格外的天真无邪。 可苏三知道,此人神经有问题。他就喜欢做一些既不利己也不利人的坏事,看着别人痛苦他特别开心,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就是心理变态。 他这是故意在挑拨汉斯和苏三他们的关系。 苏三没搭理他,罗隐则喝了一声:“阿福,你闭嘴。” 阿福嘿嘿笑笑,不再说话。 “我们真是偶然遇到,我不知道他们也来了。” 汉斯急忙解释。 那个叫安娜的小个子女人哼了一声。 汉斯看看苏三,又看看那小个子女人,忽然拉着奥古斯都的胳膊说了句德语。 三个人走到一边嘀嘀咕咕去说话。 苏三仔细听了几句,他们说的都是德语。 罗隐将阿福推到一边,拉过苏三道:“我就会几句德语,他们说的又快,完全听不清。” 苏三忽然冷笑一下:“你还看不出来吗?那个女人,是我认识的人。” “你认识?”罗隐朝着汉斯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看向苏三,目光中有着隐隐的担心。 “你猜到了对不对?” 苏三的声音格外冰冷,和这雪山上的雪一样冷。 “汉斯看到他们眼神都变了,你确定那个女人……不,你没有看到她的脸啊。” 罗隐忽然握住苏三的手,握得紧紧的,似乎想把自己体内的力量和勇气传递给她。 “我的感觉,你也知道我的感觉很准的。” 这时汉斯他们已经走过来了。汉斯解释道:“奥古斯都和安娜是登山爱好者,来这里是为了登顶的。” “对,我的目标就是征服一切高山,下一个目标就是去墨脱一带,还有珠穆朗玛,哦,susan,很高兴认识你。” 奥古斯都对苏三伸出手去。 汉斯忽然动了一下,伸出手不知想做什么,忽然又将手背到脑后,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嘿嘿嘿干笑着。 苏三知道,他其实伸手是想将奥古斯都的手打下去,他并不想自己和奥古斯都握手,只是后来改变了主意,手在落下的一刻改变了轨迹。 苏三装作没看懂汉斯的动作,和奥古斯都握了一下手。 他的手很热,和他的笑容一样灿烂。 苏三看清楚了此人虽然留着大胡子,但是年纪不会比汉斯大,脸部的皮肤还很平整,眼角眉心也不见皱纹,可能只有三十岁,甚至更小。 而那个小个子女人,苏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安娜小姐包的好严实,是怕冷吗?” “哦,安娜身体不太好。” 奥古斯都急忙解释道。 “那么,奥古斯都,你和安娜是什么关系呢?” “susan……”汉斯忽然喊了一声,苏三问:“汉斯,你想说什么?”汉斯犹豫一下:“哦,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继续爬山吧。” 苏三点点头:“好啊,继续。” 作为向导,阿康走在最前面。 苏三他们还是像过去一样,用那种特殊的绳子连在一起。 奥古斯都赞叹:“不错啊,你们的设备够齐全,这种绳子值得推广。” 说着他和小个子女人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阿康打头,接下来是阿福,阿福的手还被捆着,走起路来动摇西晃,幸好他人长得瘦小,对他们整队人干扰不大。 阿福身后是罗隐,接着本来是旺堆苏三、汉斯,现在忽然又加入了两个人,汉斯提出让他们俩走在自己前面,自己殿后。 这样奥古斯都和小个子女人就跟在苏三的后面。 越走空气越稀薄,苏三大口喘着粗气,双手紧紧地抓着绳子。 前面的旺堆听着苏三声音不对,回头问:“苏小姐,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苏三摇摇头。 她咬着牙在坚持,心里只有一个意念,绝对不能被身后的那个女人看不起。 这样走了一会,大家都走了一身汗。 这时旺堆脚下一滑,没有站稳,整个人向苏三的方向倒下来。 旺堆人高马大,苏三躲避不及被他带倒,手上一松,腰间的带子从绳子上的铁钩子脱离出去。 苏三呀的一声就往下滚去,汉斯站在最后看得分明,急忙去解自己的带子,打算冲上去拦住苏三。 那小个子女人想都不想,忽然就蹲下身子,苏三正好滚落到她身上,将那女人撞的一声闷哼。 汉斯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带子,冲上去将苏三扶起来。 小个子女人冷冷地说:“你这么笨,还来这里做什么?” “我喜欢。”苏三整个人都重重装在她身上,她一定被撞的很疼,可苏三完全没有任何内疚之情,反倒像一只炸毛的小公鸡。 汉斯看看苏三又看看那小个子女人,深深地叹口气道:“susan ,你听我解释,我是真不知道她会出现在这。” 消失的神族(八十九) 苏三转过身去,不想和他们说话。 这时罗隐也急忙赶过来,拉着苏三问摔疼了没有。 “我没事。” 苏三摇摇头。 罗隐担心地瞟了那小个子安娜一眼,用力拉了苏三一下,苏三几乎靠着他的胸口,这动作太过亲密,那个安娜似乎被他们的动作吸引住了,紧紧盯着。 汉斯有点紧张,忽然走过来站在苏三和罗隐前面,将他们挡住。 罗隐贴着苏三的头发低声道:“不要和她有冲突她毕竟是……” 苏三不想听这样的话,伸手撑着罗隐的胸口,躲开一段距离。 这时听着前方的旺堆啊地叫了一声。 罗隐急忙转身去看却看到一个瘦小的黑影往一边跑去。 旺堆倒在地上,腿还在不住地抽搐着,似乎伤的很严重。 罗隐大步就往阿福跑的方向追去。 苏三则跑到旺堆身边蹲下身子检查旺堆的伤情。 旺堆眼睛紧闭,双手抱着头,腿一抖一抖的。头部地方的白雪上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红色,看来是头部受到重击流出的血。 “旺堆怎样?” 苏三看到旺堆痛苦的样子,心里有一丝内疚,之前自己还曾经怀疑过他的。 “对不起,苏小姐,让那小混蛋逃了。” 旺堆捂着头缓缓坐起,原来他躺着的位置现在一大滩的血。 这里这么冷,他还在不住失血,这会不会很危险啊?苏三急的放下自己的背包开始翻找。 这时一只手一把推开她,嘴里还说着:“废品到底是废品,这点事就手忙脚乱。” 那女人声音冰冷充满了嘲讽。 苏三猝不及防被她推倒在地,那女人已经拎着绷带上前,她身后的奥古斯都急忙递上来一个小瓶子。 汉斯吓一跳,伸手去扶苏三,眼睛还盯着安娜,嘴里说着:“你们不能胡乱来,给他上什么药?你们别……” “让什么,是云南白药,这个药很灵的,笨蛋。”安娜声音依然冰冷。 汉斯扶着苏三起来,有点担心地问:“susan,没事吧。她可能是太着急了,不是故意的。” “不,我就是故意的有意的,看不惯她那么胆小慌乱的劲。” 安娜打开小瓶子的盖子,让旺堆歪着头,将药粉倒上去,接着让奥古斯都扶着旺堆的头,她捆绑带。 旺堆疼的哎呦一声,安娜冷冷地说:“那么大个头,不能忍着点?废物?” 她一口一个笨蛋,一口一个废物,惹怒了苏三。 苏三冷笑:“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最聪明,谁都是笨蛋都是废物。你废物也不笨蛋,可没见你研究这么多年有什么伟大成果,做居里夫人。” 安娜大怒,三下两下绑完绷带,大概是太生气,绷带捆的非常难看,像是一摊大便。 “毕竟是我给你生命,你这个不孝女。” 安娜指着苏三怒气冲冲。 奥古斯都被两个女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吓一跳,他中文不够好,听不懂苏三和安娜大部分的对话,他是听不懂的,但听两人声音大小和面部表情,他能确定她们俩在吵架。 “汉斯,这是怎么了?这位小姐怎么和安娜……” 奥古斯都向汉斯求救。 汉斯急忙搂住苏三的肩膀:“我的小公主,你不是要忘记过去的恩怨是非吗,咱们就当她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可以吗,不要再吵了。” 苏三挣脱开他的手:“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无关紧要的人会张口闭口的说这个废物那个废物吗?你说我不孝?孝顺这些可是中国人的传统,你们假洋鬼子不是瞧不起中国人的传统吗?我和你还没到什么孝顺不孝顺的地方,安娜女士,既然我们还有一大段的路要同行,劝你还是安静一点的好,别聒噪的像只母鸡。” 假洋鬼子?像只聒噪的母鸡? 安娜女士少女时代就名校毕业进入欧洲知名的实验室,向来是心高气傲,在圈子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现在竟然被自己一直瞧不起的所谓女人叫做聒噪的母鸡,她气得七窍生烟,刚要反驳,就听着远处响起了枪声。 苏三什么都顾不得,也来不及将背包拿起来,转身就往枪声响起的方向跑。 汉斯愣了一下紧随其后。 安娜看了奥古斯都一眼,后者弯腰捡起来苏三的背包。拎在手里。旺堆被打的头破血流,头疼的厉害,眼睛上还糊了一层血,顾不得去看他们要做什么,只是弯腰拿雪清理脸上的血,并没有注意奥古斯都已经打开了苏三的背包,将一个小盒子装进自己的背包。 小翠见他们拿走了嘎巴拉,刚要张口,忽然想到现在苏三和罗隐都不在这里,自己若是开口呼叫一定会引来碎身之祸,刚才听他们吵架,这女的似乎和苏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自己势单力薄还是先保住这脑袋要紧。 很显然,奥古斯都他们并不知道背包里还有个会说话的骷髅头,他们只是小心地拿走了嘎巴拉,塞进自己的背囊,接着站起身来,安娜冷冷地说:“懒得理她。我当年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生下这么一个废物。” 奥古斯都急忙安慰:“好了。东西拿到,走吧。” 说着俩人大步就要离开。 被拿走的嘎巴拉忽然喊叫一声:“旺堆!” 旺堆正在抓着雪擦脸,听到有人大声叫他的名字,猛地一抬头,看到那俩人就要走。 旺堆急忙站起身喊道:“喂,你们要去……”却不料起身太猛,头又疼又晕,晃了晃,向后面倒去。 原来安娜给他包扎的时候动了手脚,那所谓的云南白药里面掺杂了其他药物的。 旺堆眼睛能看到一切,大脑还在运转,可就是浑身没劲双腿酸软起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俩人大摇大摆地离去。 苏三和汉斯跑了一会,看到站在雪地中的那个人影。‘ 苏三脸上蒙着棉纱,视线不好,可还能一眼认出那正是罗隐。 方才枪声一响,苏三整个人都慌了,一颗心吊到嗓子眼,此刻看到罗隐的背影,激动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哽咽着喊:“罗隐,你没事吧?” 说着就飞扑过去。 罗隐转过身,双臂伸开搂住扑过来的苏三。 “吓死我了。你开枪了?” 苏三整张脸都埋在罗隐怀里,呼吸着浸染了他身上气味的空气,恨不能狠狠地吸一大口这样的空气,让它们充满肺泡,甚至充盈进整个身体。 “没事了,我把阿福打死了。”罗隐指着前方说到。 消失的神族(九十) 阿福趴在地上脸紧紧地贴着雪地。 额头下面鲜血已经渗出一大摊。清冷的白雪混合着甜腥味,那是脑浆的气味。 罗隐一枪打中了阿福的后脑,子弹从后脑进去从额头出来,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上半部分的头骨崩得塌陷了一部分,脑浆混着鲜血,红的白的越流到白雪上,很快凝固成一片。 “阿福为什么要忽然袭击旺堆呢?”苏三转过身,目光投向远处的雪原。 阿福做了那么多坏事,刚才又袭击了旺堆,据他自己所说还吃掉了阿诺,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苏三只是想不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忽然来到雪山,袭击阿诺,用阿诺的脸皮跑来做坏事。这一切近乎恶作剧一样的事情,倒是符合阿福神经兮兮的特点,但他真的只是个人发神经而不是所谓神族策划的一个阴谋吗? 若是阴谋,这阴谋又是针对谁的?他们要谋划什么? 罗隐看着苏三将目光投向远处,以为是自己开枪打死阿福,她心里不太舒服,便解释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跑,但我觉得阿福是个危险分子,便开枪了。” 苏三摇摇头说:“这里缺氧,跑的每一步都很艰难,我知道你的难处,我只是想不明白,阿福这样跑来一次,到底是为什么什么?他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这个人,我好像一直就没有看透。” 原来苏三是想这些,罗隐拉着她的手说:“走吧回去吧,对了,旺堆怎样了?” 一听到旺堆的事情,苏三恨恨地说:“那个女人,我懒得理她。” 罗隐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猜到苏三是和安娜发生了争执,挽着她的手说:“我们回去。” 汉斯蹲在地上检查阿福的尸体,将尸体翻过来后,看到阿福完好下面那半张脸上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子弹射进头部的那一刻,他是微笑的。 他为什么笑? 汉斯站起身,叹了口气。这时他听到苏三和罗隐的对话,心也塞得满满,他不知等会该怎么调和苏三和安娜的矛盾,苏三对安娜有十多年积攒的怨气。 罗隐扶着苏三,汉斯跟在后面,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雪咯吱咯吱地响。走了几步,苏三回过头去,看着躺在雪原中的那具瘦小的尸体。 永别了阿福,你作恶多端,也许长眠在这冰天雪地是你最好的选择。 三个人并没有想掩埋阿福,几场大雪之后他的尸体会被雪花掩埋掉,这一路上,偶尔会遇到落难的人的尸体,很多已经死去多年,被冰雪封住并没有腐烂,有的还渐渐风化俨然木乃伊。 苏三想,也许再过几十年,阿福的尸体也会这样。也许路过的人会猜想,这个瘦小清秀的年轻人会有怎样的故事,怎么会中弹死在这雪山之上。 三个人往回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前面一个人跑的气喘吁吁的,正是阿康。 “阿康,发生了什么事?” 罗隐敏锐地察觉到一定是出事了。 “那两个人,洋鬼子,跑了。” 洋鬼子跑了?苏三意识到是安娜和奥古斯都,冷冷地说:“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他们好像还带走了什么。我看他们拿起了……苏小姐的背包。”阿康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了出来。 我的背包!苏三叫道:“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 阿康看看罗隐深深地低下头去。 “他们有枪,旺堆也晕倒了我一个人……不敢。” 罗隐心里叹口气,他很喜欢阿康这个足迹追踪的好苗子,但是这个人的品性在关键时刻总是叫人怀疑。每次都是不得已,虽然罗隐也清楚这是人之常情,可看到阿康两次做逃兵,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苏三急了,拔腿就要跑。罗隐拉住她说:“不要急,这里海拔高,动作太快了要出事的,别急,慢慢来。” 苏三当然着急,她虽然有时对小翠很凶,但是真的当小翠是朋友,而且小翠这一路上也对自己帮助良多,现在听说小翠可能出事,她怎能不急。 苏三没法跑,刚才跑的急,她已经气喘吁吁,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捂着心口,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走。 回到原地,安娜和奥古斯都已经不见影子。 背包被扔在一边,旺堆倒在地上,头部裹着乱七八糟的绷带上已经渗出血来。 苏三一把抓过背包,小翠像是受到很大的惊吓,声音细细的,还有点哽咽:“他们把嘎巴拉带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翠,你没事吧。” 苏三顾不得阿康和汉斯在身边,声音关切。 小翠惊魂未定,听到苏三关切的声音,鼻子一酸(骷髅的鼻子会酸吗?)。 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苏小姐,请一定要找回嘎巴拉,我……我是真的爱他。” 一直最爱美男,因为美男而死的小翠竟然深爱了那个嘎巴拉。 苏三点点头,轻轻拍了小翠一下:“一定会的,小翠放心。” 阿康惊恐地盯着苏三,浑身绷紧,彷佛下一步就要冲出去逃走。 苏三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我的守护神,我有两个守护神,其中一个被他们偷走了。” 阿康这才松口气,纳西人有着朴素的原始宗教信仰,他相信人会有守护神,一个人能带着自己的守护神,这人一定是很有本事,是被上天保佑的人。 汉斯惊讶地盯着苏三,他一路上发现了苏三隐藏的秘密,但并没有过问,而现在,很明显安娜和奥古斯都是奔着苏三手里的东西来的。 苏三也想从汉斯那里多了解一些安娜和奥古斯都的情况,便拉过他低声将嘎巴拉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罗隐则检查旺堆的伤情,他发现旺堆呼吸平稳,心跳也很正常,看样子不像是伤重昏迷倒像是被人下了药。 于是罗隐解开旺堆头上缠着的绷带,又从自己的背包翻出真正的云南白药,对比了一下颜色和气味,罗隐认定,旺堆的确是被安娜他们下药了。太过分!刚刚遇到的亲生母亲是带着阴谋来的。罗隐知道这一切对苏三打击有多大,他急忙看向苏三,,发现后者正对汉斯讲着什么,面色凝重。 消失的神族(九十一) 苏三讲的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 汉斯需要消化一会。他当然信苏三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相信她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可是汉斯想不明白,安娜和奥古斯都为什么要冲着这个会说话的嘎巴拉来。 苏三也想不明白,他们是从什么时候盯上那个嘎巴拉的呢。他们不知道小翠的存在,只盯着嘎巴拉,说明并不是从自己这里泄密,难道是他们早就盯上了西康的那个喇嘛庙?这一切都是巧合,苏三只是偶然得到了嘎巴拉,而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那个会说话的嘎巴拉? 汉斯也提出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安娜他们要拿走那个会说话的东西。” “我要问你,汉斯,安娜和奥古斯都是什么关系?” 汉斯脸色黯然,有点尴尬地说:“是……情侣。” “我看奥古斯都虽然一脸大胡子,但是看着很年轻,不会比我大多少对不对?他也是实验室的人?” “他是安娜手下的研究员,是她的……学生。” 汉斯艰难地说。 呵呵,苏三心里冷笑:安娜女士果然是个聪明人,年过四十了吧,身边还能有这样的护花使者。 汉斯见苏三神色不对,急忙解释道:“其实你父母他们……呃,早都分开了,所以你不必为他们的关系有什么别的想法。” 苏三似笑非笑:“我能有什么别的想法?被他们偷走了东西的是我。我真是想不到,堂堂知名实验室的科学家,每天看这个废物那个笨蛋的安娜女士,竟然跑来偷我的东西。” 这时罗隐走了过来,汉斯急忙小声说:“嘘,有些话就不要说了,我知道他们中国人讲究什么门当户对的,对对方家庭父母也很挑剔的,这些事就不要对罗说了。” 苏三无所谓地说:“没事,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对安娜女士没一丝好感,她对我也是一样,我们俩没必要装作什么母慈女孝,早点看清她的另一幅面孔也好。就当大家都是陌生人好了。” 苏三说的轻松,其实内心却在滴血。 毕竟是给予自己生命的人,当年将自己抛弃,现在忽然为了偷走一件东西出现,苏三心里真不是滋味。 罗隐问:“什么情况,她和奥古斯都……汉斯,这就是你不对了,那可是你的朋友,你们实验室的人怎么能这样做呢。” 他别有用心地将安娜和奥古斯都的身份指向汉斯的实验室,巧妙的不提安娜的个人身份。 汉斯很是尴尬,咧嘴自嘲地笑笑:“我们实验室的人……呵呵,都比较古怪。他们俩和我好长时间并没有联系,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找到这里,又为什么要拿走susan的东西。” 他用词小心翼翼,用拿代替了偷。 “已经要到山顶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继续走还是去追他们?” 苏三问。 汉斯眉头紧皱,看看罗隐却不说话。 他也是无话可说。 这时却见阿康从另一条路走来,离很远就挥舞着双手嚷着:“哈哈,那俩人上山了。” 上山了?他们俩拿到了嘎巴拉还继续往上走? 罗隐实在想不通安娜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按照苏三和罗隐的分析,那俩人应该是在西康就盯上了苏三,他们很清楚苏三从喇嘛庙拿走了什么,一路跟着,看着他们经历那么多,看到他们人越来越少就开始下手。 这两个人太阴险了,他们又继续往雪山上走,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阿康方才又又临阵脱逃,知道自己表现不好,便开始强力的表现一番。这在雪地行走,足迹都留的清清楚楚,他便沿着足迹一路追踪,最后发现那两个人竟然是从一条小路往山上走的。 “你确定他们在继续爬山?”苏三也不信这俩人为何还会继续往上走。 “是,我不会看错,他们刚才是在那边林子绕了一圈,然后从林子那头往上走,看情况是要上山顶的。” 阿康见罗隐和苏三都不相信自己,急忙解释,最后还加上了一句;“相信我吧。我确定他们就是上山去了。” 罗隐抬头看看山顶,犹豫不决。 偷走的嘎巴拉应该算是苏三的物品,偷东西的人又是苏三的亲生母亲,这一切还得苏三决定。 苏三想了想,忽然抓起一把雪,罗隐刚要说凉叫她扔掉,却见苏三将雪攥在手里,擦在脸上,一股冷意直接冲上脑门,嗖的一下,苏三忍不住激灵一下,罗隐不忍,去抓她冰凉的手,苏三笑了一下,指着雪山之巅道:“走,咱们追上去,正好我们也要往上走,我到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一直往上追,没问题,反正大家的本来目标也是如此。 但此刻……汉斯指着地上躺着的旺堆问:“他怎么办?” 也不知安娜到底给旺堆用了什么药,他至今还没有醒来。 他头部本来是受了伤,流了不少的血。这里到处都是雪,温度极低,罗隐他们又不能扔下旺堆,只好一面在他身边点上一堆火,一方面又尽力呼唤他醒来,根本无法继续追踪。 汉斯心急如焚,他实在猜不透安娜偷走那个会说话的骨碗是什么意思。 苏三盯着跳跃的火焰,整个人开始慢慢冷静下来。 雪山上的空气寒冷清冽,深深地呼吸一口,这清冷的空气沁人心脾,看着汉斯坐立不安的样子,苏三反倒释然了。 “没事的汉斯,那件骨碗,生前其实也是神族的人。” 汉斯闻言一愣:“什么?又是神族?” “对,安娜他们对你们的研究计划了解多少?” 汉斯无奈地摇摇头:“这个计划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主要是做基因研究的,但……”他看着苏三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汉斯,你要知道,在我心中,你比她重要的多,我和她的关系早在当年被她遗弃的时候就了结了。” 汉斯得到苏三的鼓励终于说了出来:“也许你父亲会给她透漏一些永生计划的消息,毕竟恋爱中的人智商都有问题。” 不错,苏三对目前的情况有了自己的判断。 一个假设是嘎巴拉对神族研究和永生计划都很有帮助,安娜才会铤而走险;再一个就是这个嘎巴拉的前生也许在神族中地位超然,得到它就能得到某种好处。而这个假设的前提就是……安娜和神族到底是什么关系? 消失的神族(九十二) 火堆的火很好,暖洋洋,还发出毕啵啵的声音。 自己分析了前因后果,苏三也不着急了,心道也许大家殊途同归,到了山顶就遇到了,到时一定要掰扯个明明白白,欠我的都给我还回来。这样想着,她的心情轻松了,索性从背包里摸出牛肉干,串在树枝上远远地吊在火边上烤着。 小翠等了许久不见众人行动,也顾不得暴漏自己,忽然就在背包里大喊大叫起来:“苏小姐,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还不去追,嘎巴拉啊,我的嘎巴拉啊。”她说到激动出处声音哽咽,开始呜呜呜哭了起来。 阿康吓的扑通一下坐到雪地里,转身手脚并用爬着就逃。 罗隐一把拎着他皮袍子的领子,将他拎着起来,阿康满脸惊恐,不住摇头道:“罗先生,我知道错了,不要把我给妖怪吃。” “呸,你才是妖怪。” 小翠哭着也不忘骂上一句。 苏三心想反正都到这个地步,索性一把打开背包将小翠拎了出来。 骷髅头一接触冰冷的空气,忍不住阿嚏一声。 阿康死死地盯着小翠,听到她忽然打喷嚏,吓得一缩脖子,生怕被这个妖怪咬上一口。 “小翠,你也听到他们是冲山上去的,和我们是目标一致,总能追的上,你还担心什么?我们总不能将旺堆扔在这里让他冻死吧?” 小翠不管不顾:“我不管,我不管,我只要嘎巴拉。” 嘎巴拉! 这下阿康听清了。 纳西人也是信佛的,一听嘎巴拉,阿康的眼睛就直了,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圣物呀,既然这个骷髅和嘎巴拉在一起,那当然就不是妖怪,极大可能就是那个守护神。这么一想,他有了勇气,挣扎着对罗隐说:“罗先生,我临阵脱逃了两次,让你失望了。不过你放心,那洋鬼子竟然敢偷嘎巴拉,这可是圣物,我是一定和你们站在一起。” 阿康表起了决心。 小翠咆哮半天,苏三无动于衷。 好的一方面是旺堆被她的喊叫声吵醒了,坏的一方面是旺堆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骷髅头在雪地上蹦跳着咆哮着,吓得眼前一黑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大家都哭笑不得。 汉斯无奈,团了一把雪塞到旺堆脖颈,旺堆凉的嗖地一下坐起来。 苏三向旺堆宣布这个骷髅就是自己的守护神,而一个圣物嘎巴拉被刚才那俩人偷走了,必须找回来。 旺堆是信佛的,当然支持苏三。 大家稍微整理一下,由阿康在前面追踪着安娜他们脚印,其他人紧随其后。旺堆受了伤,加上药物刺激神情恍惚,跟不上队伍由汉斯扶着他,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行进着。 这样的雪山并不是整座山都被皑皑白雪覆盖,在很多地方还会露出枯黄的草皮和黑褐色的岩石。 雪地上追踪脚印比较容易,到了这种草皮和岩石的地方就难了。 因此阿康需要停下来仔细查看,这样走走停停,大家来到一处云雾缭绕的地方,这里有温泉。 在冰冷的环境中行走三天了,忽然看到一处仙境一般的所在,每个人都一下子都激动起来。阿康高兴地冲过去,边走边解着袍子纽绊,众人在路上行走这么久看到温泉都想走过去洗把脸。 汉斯也笑着划着十字不停地说着感谢上帝。 罗隐则冷冷地说:“还是感谢大自然吧。” 旺堆脸上还有血污,第一个蹲下身子就要洗脸。 这时苏三喊道:“谁也不许动!” 旺堆手已经撩到温泉里,闻言愣住,回头道:“苏小姐,这温泉水美得很,洗洗舒服啊。” “赶紧起来,这里气味不对!硫磺、硝石味很浓!”” 苏三声音很大,几乎要喊破音了。罗隐闻言,急忙一把将旺堆拎起来,接着去看旺堆的手,只是现在根本看不出那手有什么不同。 “温泉有硫磺味正常啊。”‘ 汉斯说道。 “但是这气味太浓了。我过去也去过温泉没有这么大的气味。” 苏三和罗隐曾经去过苏州的温泉,对温泉的气味记忆犹新。 罗隐拽着旺堆往回跑。阿康看到小翠,又得知苏三有个嘎巴拉后已经将苏三的话视为神谕,听苏三这么说也急急忙忙往回走。 就在这时,在刚才旺堆站着的地方忽然升起一道火光接着是巨响,那火光像是引爆了什么东西,从那个位置开始一直到湖中心炸了起来,水花四溅! 硫磺硝石的气味愈发浓重,罗隐等人也闻到了。 巨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大家惊魂未定,饶是罗隐拽着旺堆跑得快,没被碎石砸到,却也溅了一身水,阿康吓得卧倒在地双手抱头,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苏三面色冷峻,待爆炸声停止后,急忙扫视周围,她相信,这里一定有人在盯着他们。 浓烟散尽,大家都站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苏三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响火光升起的地方砸去。罗隐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也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砸向那里。等了一会,不见一点动静,苏三刚要往前走,罗隐拦住她:“你站在这别动,我去看看。” 罗隐轻手轻脚走到方才旺堆站过地方,那里现在已经面目全非,爆炸将那里炸出一个大坑,碎石头都是黑色的。旺堆此刻明白过来,扑通跪下冲着苏三不住地磕头:“苏小姐,你就是观世音菩萨转世,没有你我早粉身碎骨了。” 罗隐蹲下身子查看周围。 一回头,看到苏三也走过来了,蹲在自己身边。 “你怎么过来了?” 罗隐眉头紧皱,他搞不清这爆炸是怎么起来的。 苏三吸了吸鼻子说:“火柴的味道?” “什么?” 罗隐一愣。 “很浓的,像是划火柴的气味。” 罗隐闻言,低下头仔细寻找着什么。 很快,他在碎石翻找一阵,举着一块碎石给苏三看:“磷,这里被人涂了磷!。” 磷的燃点低,这里有温泉,旺堆在过来蹲在那地,石头表面的温度升高,涂抹的白磷燃烧起来,接着引燃了导线,埋在这里的炸药就爆炸了! 好一个连环局。 在雪山上走得久了,人都向往温暖,在这里搞这些,显然是要将苏三他们一网打尽啊。 汉斯接过罗隐手里的碎石,用力摩擦一下,将石头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点点头。 苏三的目光落在温泉飘渺的水气上,她听着罗隐的解释,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在想什么。 消失的神族(九十三) 阿康惊魂未定,仔细在温泉边寻找着什么。 罗隐又找到几块能看白磷痕迹的石头,苏三一把抢过,恶狠狠地将它们扔到温泉里,扑通一声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落在人手上暖洋洋的。 这温泉周围都是高矮不等的针叶林,上面是厚厚的积雪,温泉热气蒸腾的周围的岩石都裸露出深褐色的底子,一些常绿的松树也在积雪之下显出绿色来。 若是没有地上这被炸的乱七八糟的石头,谁都会称赞上一声世外桃源。 旺堆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到温泉边,先是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确定自己脚下的石头并没有涂上白磷,这才撩水洗了洗自己的脸。他那脸上本来都是血污,方才用雪水擦洗一下,一股冰凉让他脑仁疼。看他洗完并没有什么异样,汉斯也大着胆子解开头巾用温泉洗了把脸,意犹未尽地看看苏三:“我的小公主,这温泉是安全的。” 苏三也想在那一汪子温水中好好泡泡,但她现在不能,她现在看着面色沉静,可那沉静是在强力压制下内心的波涛万丈。 是她做的!利用白磷的燃点低,这温泉附近温度稍高,同时也算定了大家在雪山奔波许久看到温泉定然欣喜若狂,奔向温泉的人越多,白磷升温就越快,爆炸的威力也就越大,这么毒的计策,是要将苏三他们一网打尽啊。 苏三越想越觉得寒心。 如果说之前对安娜是不满和厌恶,现在就是恨了。 罗隐在温泉中洗了脸,同时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在温泉里洗了洗递给苏三。 苏三没法拒绝他的好意,接过来擦擦手,就在她将手帕擦到脸上时,苏三愣了一下,接着打开手帕抖了抖,又放到鼻子下,仔细闻着。 罗隐见她表情不对,急忙低声问:“怎么了?” 苏三又抖了抖手帕,走到温泉边,俯身下去注视着温泉水。 这水清澈见底,能看到下面犬牙交错的石头。 苏三说:“这水气味不对,血腥味好大。” “刚才旺堆在这里洗脸了,他可是一脸血的。” 罗隐解释道。 苏三指着温泉底的石头问:“你看,如果这里常年有这个温泉,那些石头还会都是这么尖利吗?” 罗隐本来是一直注意水池四周的石头,寻找爆炸的蛛丝马迹,只是看着温泉不错没有异样才洗了下手,此刻闻言也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池底,果然,下面的石头很多还是棱角分明的,不像是被温泉水长期浸泡冲刷的样子。 “这里还是有问题,赶紧走吧。” 罗隐起身道。 这时阿康寻找了半天足迹抛来报告:“罗先生,那爆炸应该是刚才那俩人搞的鬼,他们在这边的石头和草上都留下了脚印。” 罗隐闻言急忙看看苏三,后者则冷着脸道:“就是她做的,她想将我们都炸死。” “不可能!” 汉斯激动地挥舞着双臂,“安娜不是这样的人。” “她一路跟踪尾随,找个机会偷走了嘎巴拉,汉斯,你说她是哪种人。” 苏三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直接将背包背起说道:“阿康,继续查看足迹,看看他们到底走向哪里,继续追,这个仇一定要报。” 汉斯则摇头:“哪有什么仇,她不没把咱们怎么样吗?” “那是因为我闻到这里硝石火药气味浓重,若真按照她的意愿,汉斯,你已经去见上帝了,那个女人就是撒旦,你懂吗?” 苏三不给汉斯解释的机会,背着背包就走。 罗隐只能拉着阿康,示意他赶紧查找足迹,继续追踪。 苏三走了几步,却看不到人跟上,站住脚步冷冷地问:“你们不走了吗?” 阿康挠挠后脑勺,为难地说:“可是……我找不到他们的足迹了啊。” “你不是追踪高手吗?什么足迹都能查到,怎么能找不到他们的脚印?” 苏三声音中透出薄怒。 “是,真的找不到了。” 阿康哆哆嗦嗦地说道。 “找不到,到底是什么意思?阿康,你仔细找找看。” 罗隐好言相劝。‘ 阿康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指着地上说:“罗先生,不是我不想好好找,实在是那俩人的脚印只在这温泉附近,别的地方就没了,似乎他们并没有离开这附近。” 听到他这么说,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浑身发毛。 那个矮个子女人安娜,那个高个子的洋人奥古斯都,他们就在这附近?并没有离去? “真的没走,就在这,脚印就断在这里,别的地方没有了。”他指着地面。 罗隐蹲下身子,紧紧盯着阿康指着的地方。 可是他不懂脚印追踪,在他看来这露出泥土的地面和其他并无不同。 “这里,就在这里是那个男人的脚印,这边是女人的,女人站的离刚才爆炸的地方很近,石头都炸碎了,也不知道那女人后来走到哪里。不过这里只有来的脚印没有出去的。他们不见了,就在这里消失。” 阿康继续解释道。 人在这里消失!苏三想到那手帕上的血腥味,急忙又将那手帕扔到温泉里,摆了几下沾满水拎起来,放在鼻子下闻闻。 是的,这水里还是有血腥味。 不应该是旺堆刚才洗脸导致的,旺堆的脸能有多大,还能弄的这温泉里都是血腥味? “这温泉里有问题。” 苏三判断。 可是这水也没法放掉啊。罗隐绕着这温泉池走了一圈,温泉好像是从一处石缝中渗出来的,那里的水汩汩而出。 他指着那处石缝道:“如果能把这石头撬开就好了。” 旺堆走过来说:“我来试试。” 说着就脱掉了皮袍子和鞋子,又弯腰将裤脚挽起,普通一声跳下池子,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眼光充满了担心。 旺堆一步步慢慢走到那石缝附近,用力去扳大石块,石块很沉,他试着搬动几下,都不见动弹。 旺堆急了,也顾不得弄湿衣服,蹲下身子,用手在石块周边摸索,想找个好的角度将石块搬动。 就在这时,他的手不知摸到了石头下面什么地方,忽然吧嗒一声,石块移动了,原来这里是有机关的。 消失的神族(九十四) 大家看着那大石块缓缓移动,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阿康更是目瞪口呆,指着那石块道:“我说他们没走吧,原来这里有机关的。” 旺堆自己都想不到能歪打正着,瞎猫碰死耗子打开这么个机关,心里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发现了这么大的事情,可以恩人罗先生和苏小姐面前小小地露个脸,惊的是这大石头打开了下面不知又是怎样的情形,是否凶险,自己这一百七八十斤的命会不会丢在下面。 他这样想着那势头已经彻底打开了。说也奇怪,这石头打开时,旺堆急忙往旁边侧了下身子,担心一股水喷来弄湿了衣服,却没想到那温泉渗出的和方才大石头堵着时并无区别,只是涓涓细流。 大石头后面是能容一个人进出的入口。旺堆好奇地探头往里看看,学着苏三的样子吸吸鼻子,但他什么异样的气味都闻不到。 罗隐和汉斯也脱掉皮袍子,又脱下皮靴,用袍子裹着靴子,和背包系在一起,走了下来。 旺堆看着这俩人这样,不由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你怎么这么笨呢。” 苏三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打算下去。“别下来,你等在那。” “NO,no ,susan ,你不要下来,鬼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 汉斯也阻止道。 苏三站在岸边,罗隐指着阿康道:“阿康你守着苏小姐。” 阿康忙不迭地点头,他还是胆子小,看着那下面挪开的大石头后显露的洞口,黑洞洞的像是怪兽的嘴巴,他才不要下去呢。 苏三想了想,心知若是大家全都下去,对方只要将大石头一封就够他们喝一壶了,自己在岸上守着也好。 想到这里,便将背包背好,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着阿康颠了颠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手枪……” 阿康急忙说,同时眼光往罗隐他们那边瞟,他们已经钻进那个洞口了。 他是发现了,这个苏小姐可不是好惹的,不会趁着这岸上就他们俩,把自己杀掉吧? 想到这阿康求饶道:“苏小姐,我……”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要是再像过去,一到关键时刻就逃跑我就直接毙了你。我的枪法可是很准的,说打手指头都不会碰到手掌心的。” 阿康吓得连连点头。 苏三握着手枪,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且说罗隐和汉斯相继钻进那洞子,旺堆也跟了进来。 这洞里一个人转身都艰难,就是一道狭长的通道。 三个人一边摸索着一边前进,走了一会,眼前一下子亮了许多,前方也宽敞很多,罗隐抬头看上去,只见那上面的石头上透出点点星星的光亮,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石头上有孔洞,从孔洞中漏下来的太阳光呢还是这石壁上本来就有光亮? 他们又走了几步,汉斯吸吸鼻子道:“什么味啊,像是腥臭味。” 不错,罗隐和旺堆也发现,这越走血腥味越大。 此时这洞子里的宽度能让三个人并排走了,三个人互相看看,都满脸的不解。 可能上面有温泉的缘故,这洞子里一点不冷,温暖如春,往前又走了一段,转过一个弯,三个人都惊讶地呀了一声。只见前面是一个水池子,那水池子旁边还立着一片树林模样的东西,那上面是……肉! “是烤肉,烤肉的香味!” 旺堆指着那树林叫道,说着惊喜地往前跑,他刚从一个树杈上摘下一块肉,就听罗隐喊道:“不要动,那肉不能动。” 旺堆手里捏着肉,翻来覆去地看:“怕有毒吗?” 罗隐和汉斯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旺堆真是太粗心大意了,他大概是饿了,只看见池子边的肉,却没注意那池水,那不是水,而是血,鲜红鲜红散发着腥臭气息的血! 这池子里的血并没有凝固,而是流动的,中间还涌动着漩涡,散开一阵阵涟漪,理不直扯不断的纹路清晰可见,血流的纹路。 “酒池肉林,就是这样的吧!” 汉斯感叹道。 罗隐则说道:“苏苏的分析是对的,这里是个祭祀的场所,这池子里的血,和旁边的烤肉,都是用来祭祀的,也许……” 也许是什么,三个人都想到了,也许祭祀完,那些所谓的神族人会将这些战利品瓜分干净,那么这些肉…… 旺堆吓得一哆嗦,扑通一下将肉扔到池子里。 只见那肉丢下去,池子上溅起几点血滴,旺堆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就看着那肉落下去的地方开始冒泡,咕嘟咕嘟,罗隐拔出手枪对着那池子,心道只要发现异常就开枪,他就不信那些人还能真是神,刀枪不入不成? 一个黑影从那肉落下去的方面慢慢地冒了出来,接着抖了抖翅膀,呼地飞起来,落在池子边的树干上,咬下一块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那东西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是一只很大的蝙蝠。 太诡异了。蝙蝠从满是鲜血的池子里冒了出来,接着吃起了……疑似人肉。 旺堆想到苏三所说的祭祀,卯的故事,再一想到刚才自己差点将那块肉吃掉,看着蝙蝠吃肉,他胃里一阵翻滚,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那蝙蝠像是完全没察觉到有人来了,吃完一块肉,呼扇着翅膀又飞了起来,在池子的血面上滑翔,接着像喝醉了一样,身子一歪栽入血池。咕嘟咕嘟又冒出点泡,那蝙蝠竟然就这样沉下去了。 可它刚才是从血池子里冒出来的,现在回去很可能是回自己的栖息地。 它一直就住在这血池子里。 “蝙蝠怎么可能在血池子里呢?” 罗隐像是自言自语。 汉斯则惊恐地说道:“上帝啊,这就是吸血蝙蝠,吸血鬼啊。” 他想到这里脸色大变,接着就慢慢往池子边走去。 罗隐看着汉斯越走越近,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样子,急忙从后面一把搂住他的腰,叫道:“你要做什么?再走就掉下去了。” “吸血蝙蝠,吸血,那里都是血,我也要……喝血。” 汉斯说着舔舔嘴唇,好像那池子里是非常甜美的东西。 消失的神族(九十五) 罗隐紧紧地从后面抱着他的腰,汉斯身材高大健壮,比罗隐高了许多,他拼尽全力要往血池子里跳,罗隐一个人竟然有些拦不住,罗隐大喊道:“旺堆快来帮忙。”旺堆看汉斯虎目圆瞪,一双蓝眼睛嗖嗖嗖直放亮光,看的旺堆心里惶恐,犹豫着不敢上前。 他这么一犹豫,汉斯用力一挣,罗隐急,直接一拳砸到他后脖颈子上,汉斯哼了一声,直接就往前面倒去。罗隐用尽力气,终于将他拉回来,平躺着放到地上。 旺堆擦把冷汗,指着汉斯问道:“他这是怎么了?忽然发疯?” “可能是病情加重了。“ 罗隐指着那池子血水道:“不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下面可能是一只只准备起飞的蝙蝠。 想到这里,罗隐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这样想着,就看着那血池子又开始咕嘟嘟冒泡。 旺堆吓得呲溜一下躲到了罗隐身后,指着那池子:“是……什么……” 是什么,等冒出来就知道了。 罗隐拔枪对准那池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咕嘟,一只蝙蝠冒了出来,接着拍打着翅膀,血滴子被甩出来。 接着又是一只。 整个血池子忽然间像是开了锅。咕嘟咕嘟冒泡的地方不断。 旺堆和罗隐对视一眼,脸都白了。 果然,一只接一只的蝙蝠从血池子爬出来,飞到肉林间吃肉。从现在的情况看,这些蝙蝠每天的生活应该就是吃肉喝血。 很快,肉林中落满了蝙蝠,黑压压的大一片,它们飞出来甩的到处都是血滴,腥臭味越发的严重。罗隐想到那肉林中的肉都很有可能是人肉,胃部难受,急忙伸手捂住嘴巴。 旺堆也受不了了,低声道:“罗先生这里太可怕,咱们走吧,这地、这些蝙蝠,邪性的。” 罗隐点点头,他觉得在这里再待一会,自己可能就真的要吐出来。 他这么多年也是见惯了各种凶案现场,但那些都是纯粹的尸体,或者是肢解或者是内脏,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人死了就是一堆蛋白质,还是腐烂的蛋白质,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现在,肉林上落满了蝙蝠,黑压压的一大片都在悉悉索索地吃着肉,吃的还可能是人肉。 浓重的血腥味和烤肉的香味充满了山洞,还有蝙蝠啃啮着肉的声音,这里如同修罗地狱,蝙蝠们开启了一场人肉大餐的序幕。罗隐和旺堆实在无法忍受,一起架起汉斯,转身就要走。 这时从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就走吗?” 这声音冰冷中透着威严。 罗隐和旺堆转过身去,只见不知何时那血池子中升起一个白色的莲花座来。那莲花的花瓣还往下滴着血滴,而踩着莲花的那个女人,个子不高,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头发乌黑,散落下来。 说来也奇怪,这女的是和那莲花座一起升上来的,可是她身上头上却一滴血都没有。 罗隐有点判断不定,那矮个子安娜之前是一直戴着帽子的,再加上因为认定是苏三的母亲,他怎么好意思盯着那女人仔细看呢,所以罗隐还是无法分辨这个矮个子女人是不是安娜。 那女人见罗隐盯着自己看,笑了一下:“我不是她。“ 她没有指明自己不是谁,但双方都心知肚明。 她不是安娜,罗隐的心一下子揪紧:“那么……那两个人,安娜和奥古斯都……去了哪里?” 罗隐想到阿康说的安娜和奥古斯都的脚印是在这温泉边消失的,看到这血池子,这肉林上挂着的大块的肉块,还有一些煮熟了的内脏,肠子像是绳子一样,一圈圈地绕着肉林,罗隐头皮发麻,握着枪的手都在颤抖。 “如你所见,就在这里。” 那女人指指肉林:“年轻人,你猜猜哪块肉是奥古斯都的,哪块又是安娜的呢?” 罗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那树枝上挂着肉大半都是新鲜的没有烧煮过的,还往下滴着血,这样的肉大概很适合蝙蝠的口味,好多只蝙蝠围着啃啮着。 罗隐不敢再想下去,他厉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旺堆急忙在背后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这女人太邪性了,不要惹她生气。” 罗隐心里冷笑:就算是没有得罪她,也可能被这女人关在这里,这可是她的地盘。 “年轻人,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我们吗?怎么,这都是叶公好龙?”那女人格格格笑开了。沙哑的笑声在洞里回荡,刺激着人的耳膜。 “你是神族的人?” “对,我就是神族的大祭司,这里是我们祭祀的血池肉林。” 女人得意地下巴一扬,伸手指着正在池肉的蝙蝠:“看看,我们养的蝙蝠好不好看。” “一群殷商遗民,也好意思说是神族,是神的后代?我真是后悔来到这里,你们和我想象中的神族差距太大。” 女子的笑声戛然而止:“愚蠢的人类,你知道什么是真的神?” “那就请教这位女士,什么是真的神呢?” 罗隐直接问道。 旺堆吓得浑身发抖,担心这女人发怒会叫那些蝙蝠来攻击自己。 “我们神族通过祭拜神,得到神的眷顾,可以永葆青春。” 那女人指着自己身下的血池,继续说道:“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可知道欧洲的吸血鬼女伯爵?” 罗隐点点头:“略知一二。” “其实,欧洲的所谓吸血鬼就是我们神族的一支,我们的族人分布在世界各地,欧洲、美洲到处都是。让我们永葆青春的秘密就是这鲜血,血是个好东西,生命身体都需要血来滋养。” “那么天珠呢?为什么罗桑活佛说你们神族掌握了天珠的秘密?” 罗隐见这女人越说越激动,想着趁热打铁是再好不过,便继续问道。 那女人忽然笑了指着罗隐道:“年轻人,你的好奇心未免太重,若真的喜欢刨根问底,留下来陪我可好,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消失的神族(九十六) 罗隐则不屑地撇着嘴;“你拿什么打动我?你们穷山僻壤的地方,哪有我大上海的花花世界繁华。” 他故意用一种油腻的腔调说出这句话,旺堆站在他身后,也得意洋洋地说:“对,哪有上海繁华,谁会留在这,这里连我们西康都不如。” 那女人目光中透出鄙夷:“西康人的肉我又不是没有吃过,也不见得比别处的人好吃,一股子腥膻气。” 旺堆火了,指着那女人就怒道:“你说谁腥膻?” 质问完才发现自己怕是要得罪那女人,吓得又躲到罗隐身后,抓紧了腰间的匕首,心道只要这女人有任何行动,那就只能冲上去。 他现在也是又怕又恨。 这山洞中的一切诡异异常,已经超过他的认知阈值,这一切都令他害怕;但这女人竟然提到了什么西康人的肉味道之类,这让他想到了死去的阿诺和达瓦,达瓦是被这些人掏空了内脏立在一边,而阿诺是被他们切片吃掉的,这些足以让他心头激荡起愤怒。 “只要跟着我,你也可以永葆青春。”那女人盯着罗隐,她的眼睛黑黝黝的,衬得脸脸愈发的白,没有一点血色。 罗隐想到了苏三的分析:这些人其实都是卟啉症患者。想到这里,罗隐心里有了底,他装作随意地扫视周围一眼,判断周围除了那些蝙蝠并没有其他人存在。 这个女人站着的莲花台在血池中,她要走下莲花台从血池中追过来也需要一点时间,自己这边吃亏就在汉斯现在还昏迷着,自己直接袭击了他的穴道,不给他推拿过血的话一时半会他是很难醒来的。就算醒来也会更拖累人,他无法战胜自己内心对鲜血的渴望。 卟啉症发作这段时间,汉斯和教授一直在努力克制着内心对人肉、对鲜血的渴望。可是现在,当一池子鲜血展现在他眼前时,内心强力压制的欲望被唤醒了,罗隐不敢想象,如果刚才没有拦住他,让他跳入血池大口喝血会造成什么后果,也许汉斯马上就能成为一个嗜血的神族成员,那将会给苏三带来多大的打击。 想到这里,罗隐看了躺在地上的汉斯一眼。 他这一低头,被那女人捕捉到了,那女人指着汉斯问:“他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族人,你是无法拦住他他的嗜血本性。这就是他的宿命。“ “我会尽力阻拦,能拦一时是一时,能拦一世是一世。” 罗隐回答的斩钉截铁,那女人不怒反笑了:“看来,你臣服我的可能是没有咯?” 罗隐点点头,他看着那女人,忽然从口袋掏出一把小小的手电。这手电体积虽小,能量却很大,是美军行军配发的,光线极为强烈,能让一个健康人瞬间看不见。罗隐直接打开手电,同时弯腰一把扶起了汉斯,看着旺堆喊了一声:“走啊。” 那手电光直接照在那女人眼睛上,她猝不及防,啊地惨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 这手电能量很大,发出的光颇为耀眼,罗隐心想卟啉症患者皮肤怕光,人的眼睛是面部最为脆弱的器官,想来眼睛一定会更怕光,于是直接亮起手电,用强光照射她的眼睛。 在那女子捂着眼睛哀嚎的时候,罗隐和旺堆连拖带架,抓着汉斯就往外跑。 大概是汉斯双腿在地上摩擦的原因,跑的过程中,他醒了过来,惊疑不定看向罗隐:“你们这是做什么?谁把我打倒的?”罗隐喊道:“快走,苏苏在外面喊,一定是出事了!” 旺堆心里纳闷,没有听到苏三小姐在外面喊叫啊。 罗隐深知,要想让汉斯全心全意往外冲,只能提苏三。果然一听说苏三出事,汉斯嗷地一声,甩开了罗隐和旺堆扶着他的手,几步就窜出老远。 这时已经走到狭长的通道,那女人指挥着大批蝙蝠追上来了。 他们身后传来蝙蝠吱吱叫的声音,几只蝙蝠甚至是贴着他们的脸飞了过去,这些黑色的毛绒绒的东西,从他们三个人的身边掠过去,这洞子狭窄,有的蝙蝠是蹭着嘴唇过去的,旺堆呸了一口,用力去擦自己的嘴巴,那上面还残留着血腥味,那是从他嘴边擦过的蝙蝠留下来的,那只蝙蝠,浑身湿漉漉的,也不知是吃的那些新鲜的人肉中的血迹,还是从血池子中带来的血。 旺堆用的力气太大,嘴唇被他擦破了,就在这时,忽然眼前一黑,一只蝙蝠一口咬住他的嘴唇,旺堆吓得用力去撕扯那蝙蝠,但蝙蝠咬的很紧,他根本就撕扯不动。 现在他们走在狭长的洞子里,宽窄只能容一个人,旺堆没法转身,也不敢停住,罗隐在他身后,他一旦站住必然挡了罗隐的路,现在形势危机,每一秒都不能耽误,想到这里,旺堆心里升起了豪气,一只蝙蝠算什么。他忽然张开嘴,那蝙蝠咬住他嘴唇正在吸血,感觉到他张开嘴,开心地放开嘴唇去咬旺堆的舌头,对蝙蝠来说,温暖湿润柔软的嘴唇和舌头那可是最美味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蝙蝠咬向旺堆舌头的时候,他忽然闭上嘴巴,一口咬住蝙蝠。 蝙蝠一半身子还在外面,不住挣扎,腿和爪子用力抓挠着,抓挠着旺堆的下巴和嘴唇,很快那里就血肉模糊了。 前面发生的这一切罗隐并不知道,因为旺堆的脚步都没有丝毫的停滞。 方才面对诡异的场景时他心里还有几分恐怖,此刻,西康汉子的血性战胜了他隐藏着的胆怯,一想到被这些人害死的达瓦和阿诺,旺堆充满了斗志。 蝙蝠被旺堆咬死,他也不吐就那么叼在嘴巴,随着他急匆匆的步子,蝙蝠在他嘴边晃来晃去。 这些蝙蝠都是有灵性的,超声波已经测探到有同伴殒命,纷纷惊慌失措的乱飞起来。它们乱七八糟地挤成一团,挡住了追击的女人、那女人气急了,一把抓住一只蝙蝠狠狠地扔向石壁,嘴里说着:“别挡我的路。” 那女人力气很大,蝙蝠撞到石壁,头破血流。 它气急了,再有灵性也只是个智商不足的动物,被这女人激怒了,转身就冲向那女人,整个身子都巴住了女人的脸,那女人躲闪不及,摔到在地,而在这里,罗隐等三人已经冲出了石洞。 消失的神族(九十七) 冲出了洞口,罗隐稍微松口气。 这时前面啪嗒掉下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好落在罗隐的脚上,罗隐和汉斯进去时已经脱下了靴子,用皮袄包着绑在背包上,因此这黑色软乎乎的东西落到光脚面,罗隐下意识的抖一下,将那被咬死的蝙蝠扔到一边。 那女人的卟啉症应该非常严重了,她眼瞅着三个人冲出洞子。气得用力挥手驱赶着围绕在身边的蝙蝠,气急败坏却不敢跟着出来,因为外面高原的阳光正强烈。 汉斯是第一个冲出来的,直接几步就窜到岸上。 可是苏三和阿康都不在那里。 汉斯顾不得穿靴子,转过身焦急地看着罗隐:“susan 呢?去了哪里?”罗隐急忙抬头,四处张望。 他也两步窜上岸,迅速穿上靴子和皮衣,手紧紧地握着枪。 没有,哪里都没有。 苏三和阿康不见了! 罗隐急了,也顾不得现在是否处于危险中,扯脖子喊道:“苏苏,你在哪里?” 山中只有他回声阵阵:哪里,哪里…… 旺堆脱下的皮衣和靴子还在岸边,他急忙抓着穿上,这才觉得自己嘴边有什么东西沾着,干巴巴的难受,他伸手用力擦了一把,是一点黑色的毛上面还凝着点血迹吗,正是那被他咬死的蝙蝠身上掉下来的。 现在的旺堆内心豪情万丈,天不怕地不怕,也跟着罗隐大声喊叫起来:“苏小姐,苏小姐。” 苏三悠悠醒来,第一眼就看到眼前晃动着一张惨白的笑脸。 苏三吓了一跳,因为那张年轻稚气的脸正是阿诺!阿福说阿诺已经被他吃掉了! 苏三揉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 阿诺咧嘴笑道:“就是我,苏小姐,你没有看错。” “你不是被阿福……我看到了你的脸皮。” “阿福?哦,苏小姐你说的是那个人啊,我大难不死啊。”阿诺笑眯眯地说着。 苏三急忙看看周围,发现她此刻身处一个山洞中,山洞不是很宽阔,地面却很温暖,她伸手摸了一下洞壁,奇怪,这洞壁竟然也是温温的。这个季节,雪山上是很冷的,苏三有点迷糊,她判断不出自己这是身在何方。 阿诺很关心地问:“苏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三摇摇头,撑着坐了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阿康呢?我是和阿康一起的,阿康呢?”阿诺满眼茫然:“阿康,什么阿康?你是在温泉那昏迷,没看到别人。阿康是谁?” 苏三看看阿诺,又看看周围问道:“这是哪里?阿诺,你怎么会在这?” 阿诺垂下眼睛:“苏小姐,你知道达瓦的事情了吧,他被果洛杀害了。” 苏三点点头,一直打量着阿诺。 她现在拿不准这个阿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阿诺看苏三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问道:“苏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在哪里晕倒?罗先生呢?旺堆呢?” 苏三揉着太阳穴,头有点疼,她努力在想着晕倒前发生的一切。 自己是怎么晕倒的呢?苏三记得罗隐他们钻进了那石头后的洞子,自己和阿康站在岸边,焦急等待着。等了一会,阿康索性坐到地上,脱掉翻毛靴子和袜子,伸脚进温泉泡一下。 走了这么久的路,周围环境冰冷潮湿,泡在温泉中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苏三也想泡一下,但她不能,她是个女人,没有办法在不甚熟悉的男人面前光着脚,便坐到一边,将背包拿下来抱在怀里,盯着温泉中那道裂开的石缝,焦急等待着罗隐他们归来。 背包里的小翠开始啰嗦起来,不停地劝说苏三去帮她找嘎巴拉。 “看看,这不都进去了,你还要我们去哪里找?”苏三心里烦躁,指着那个洞口,不耐烦地拍了下背包。 小翠还在絮絮叨叨,苏三的心里越发的烦,这时他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像是中药味又混这点血腥味,苏三觉得奇怪,看向阿康,她知道这些牧人身上应该带着一些治疗伤口的草药的。就在这时,苏三忽然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口鼻,中药味呛的她透不过气了,她努力想转过头去看身后,没等她转过身去,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对,是中药味和血腥味,我一定是被人用某种药物捂住了口鼻后晕倒的。 苏三这样想着,深深地吸口气。 这个洞子里竟然有温暖的味道。 这洞处在雪山之中本该是阴冷潮湿的,可这里却很干燥,隐隐听着有流水的声音,但身下却并没有水。苏三判断这里应该离那个温泉并不远,否则不可能洞内温暖如春,这山洞两面的洞壁和身下的石头都是温的。判断了自己的位置,苏三捂着脑袋做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头好疼,疼。”“苏小姐,你怎么了?头疼?” 阿诺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苏三几乎疼的要哭出来:“我什么都想不起了,怎么晕倒的?” “我发现你的时候只有你自己倒在地上,阿康是谁?是不是他把你打伤了啊。”阿诺问。 苏三摇摇头:“阿康是我们的向导,他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苏三深知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真假掺合着来,对阿康的事情她一点都不隐瞒,继续讲道:“不过这个人的确是胆子很小,遇到雪崩就自己先跑了,这个人一点都不靠谱的。” 阿诺点点头:“怪不得我看到你一个人倒在那,嗯,苏小姐,这是你的背包,你快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阿诺将苏三的背包递给她。 苏三接过背包,打开后看到盒子还在,她拿出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雪白的骷髅头。 阿诺吓了一跳:“苏小姐,这个是什么?” 苏三叹口气:“这是我一个亲人,她生前的最大愿望就是死了后埋葬在雪山之巅,所以我才背着她来到这里,想将她安葬。” “原来是这样。” 阿诺看看那骷髅,又看看苏三的背包道:“里面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本来还有个宝贝,可惜被人偷走了。” 苏三说这话时是低着头,可眼角却瞟着阿诺,果然,阿诺急忙追问:“是什么样的宝贝,被谁偷走的,我们去找回来啊。” “找,怎么找,不过也没什么了,那宝贝他们就是拿到了也没用,真正的秘密还在我这里,我是谁都不会告诉的。” 消失的神族(九十八) 阿诺闻言,连连点头:“对的,苏小姐,你真是聪明。” 苏三轻轻笑了一下,有点小小的得意。 “阿诺,我们现在在哪里?” “哦,这个山洞……”阿诺停了一下,“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哪,我被果洛追着一路跑,稀里糊涂就跑到这里,这里也不能,还能找到吃的东西,我想反正你们也是要继续上山的,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苏三叹口气:“唉,是啊,我们继续上山吗,只是,阿诺,我必须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阿诺点点头,安静地听着。 苏三看着阿诺的眼睛,缓缓说道:“你哥哥丹巴已经死了。” 阿诺一下子就流下来眼泪,他双手捂着脸,低声哭着。 苏三说完丹巴的的死讯,就一直盯着阿诺看。阿诺的反应很正确,一听这个消息就流着眼泪开始哭。 只是苏三觉得这变化未免太快一些。 他和丹巴是兄弟,忽然听到哥哥的死讯,应该首先是震惊吧,接着才是悲伤,可阿诺却跳开了震惊这个环节,直接开始悲伤。 似乎他早已经知道丹巴死了,只是现在将积攒的悲伤都倾泄掉。 想到这里,苏三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人死不能复生,你将来一定要给他报仇。” “仇人是谁?谁害得我哥哥?”阿诺擦着眼泪问。 “是……神族的人,一个女人,叫做安娜。” 苏三说到这里叹口气,露出愧疚的神色:“说起来这个女人和我还有很深的渊源。不过你放心,我是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帮助你报仇的。” 阿诺眼中闪过一丝嘲笑,他脸上却装作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连连点头:“安娜,我记住了。” “也就是那个女人拿走了我的东西。” 苏三恨恨地说。 “到底是什么东西?”阿诺问。 苏三想了想,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低声说:“你带我去我晕倒的温泉那里,我就告诉你。” 阿诺站起身道:“这样,原来苏小姐还不相信我啊。” “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个秘密实在太重要了,可能会影响……唉,先不说了,等找到罗隐他们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阿诺转过身,眨眨眼睛:“那罗先生也不知道这件事?” “是,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苏三回答的语气神秘兮兮的。 阿诺转身带路,苏三忽然拎着手里的背包,猛地砸向阿诺。 阿诺虽然背对着她,后背却像长了眼睛一眼,一把接过那背包,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三:“苏小姐,我都答应带你去温泉了,怎么还要打人呢?” 苏三手里举着枪,冷冷地看着阿诺。 “苏小姐你觉得我会让你口袋里的那支枪带着子弹吗?”阿诺一副嘲弄的口吻。 苏三明显地慌乱起来,也不敢去看这把枪到底有没有子弹,手有些颤抖:“你不是阿诺?你到底是谁?” “我是阿诺啊。”阿诺眨眨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少年模样。 苏三冷笑:“别装了,你身上有中药味,用药将我迷倒的就是你,你到底是谁?” 阿诺格格格笑了,笑声很是娇俏。 苏三面色大变:“是你?” 阿诺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目光清冷看着苏三。 苏三叹口气:“我猜也许是果洛,或者是神族什么别的人,就是猜不到,竟然是你。” 安娜得意洋洋地将人皮面具扔到一边:“我就说,你不过是个残次品,还要和我斗?你斗得过吗?” “是,我是残次品,可我这个残次品也是你生产出来的,你以为自己就很好吗?”苏三反唇相讥。 “好了,谁有闲工夫和你磨牙,说吧,那个嘎巴拉为什么不说话了。你到底是怎么叫他说话的。” 苏三恨恨地啐了一口:“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我用我的秘密换你的秘密。”安娜提出交换条件。 苏三想了想:“那你先说。我怎么知道你所谓的秘密是不是真的是秘密,还只是糊弄我而已。” 安娜面色不变,心里却暗笑:残次品果然就是残次品,都到这时候了还想和自己讨价还价。 于是安娜轻轻嗓子道:“我的秘密就是,我是神族的人。” “然后呢?” “你身上有我的一半血液,那你也是神族的人,所以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起。” 苏三冷笑:“我?一个残次品,怎么配和你站在一起呢。你是不是神族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当然有,因为神族的人都患有卟啉症,而你,也有这种致病基因,要想摆脱这疾病的折磨只有一个办法,找出祖先的天珠,启动神族一个隐藏了二千多年的秘密,这样整个神族都能得到解脱。” 安娜停顿一下,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而这一切都要依靠你的帮助,那个嘎巴拉,是神族前任长老的后代,他知道如何启动那个秘密,但是他现在完全不说话了,susan 只有你能帮我。” 苏三不为所动:“我又没有发病,我可能没有这个病呢?” “你会有的,你看,实验室的每个人不都患有了吗?”安娜摇头,似乎听到一个笑话,“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苏三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动了手脚,是你让实验室的人都患病的,我爸爸,汉斯,他们患上卟啉症都是拜你所赐!”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实验室的人一心想复制神族的基因,我一个神族成员在他们身边这么多年竟然没人发现,我不送给大家点惊喜的礼物怎么能行呢。”安娜得意洋洋。 苏三无语。 安娜步步紧逼:“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不会害你的,告诉我那个嘎巴拉怎么不开口了?拿走他的时候可是还会说话的。” 苏三无奈地叹口气:“你要是能保证我和罗隐的安全,我就告诉你。” “当然当然,你可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能对你下手呢?”安娜信誓旦旦。 “秘密就在那个骷髅里。”苏三指着自己的背包。 安娜大喜打开背包,拿出盒子,嘴里还说着:“你早点说多好,我们母女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她打开盒子,雪白的骷髅显现出来。 忽然那骷髅发出很低沉的声音,安娜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安娜说着又往骷髅前凑了凑,忽然小翠张开嘴,喷出一股黑烟,安娜躲闪不及,啊地一声,向后仰去。 小翠急忙表功:“看我厉害吧,她中毒了!” 消失的神族(九十九) 安娜倒下去的时候咚的一声,摔的恨惨。 苏三并没有去看她的情况,而是低头检查手中的枪,接着在背包里翻了几下找出子弹装上。小翠还在喋喋不休的要求苏三夸奖她,苏三没空搭理她,只在装子弹的时候说道:“小翠,你做的很好,非常感谢。”小翠得意地跳几下,盒子哗啦啦的响。 “听你和这女人周旋时我就晓得苏小姐危险了,早就做好了准备。” 原来出来之前,为帮助小翠自保,苏三特意找莫明要来点药物,他们军统研制的药物最能杀人于无形,这种药物据说是源自走江湖的蒙汗药,一股烟喷出,被喷的人能昏迷一整天。这种药为了方便携带,被做成了胶囊的形式,小翠将它含在嘴里,一旦有危险就咬破喷出麻醉烟雾。 苏三在和假阿诺虚与委蛇之时,小翠明白苏三话中的意思,早将胶囊准备好,只待安娜打开盒子就行动。 二人配合的这般默契也是因为长期一起生活的原因。苏三拍拍小翠光滑的大脑门,示意她稍安勿躁。 苏三将枪膛上满子弹,这才弯腰去查看安娜的情况。 安娜躺在地上,刚才摔的那一下不轻,苏三伸手将她头部垫起,摸了一下她的后脑,还好没有流血。她有点如释重负。 苏三看看安娜,目光有点犹豫,带着她走是不可能的,将她单独留在这里,万一出点什么事……真是难以抉择。 小翠见苏三犹豫不决,在一边喊道:“快走啊,还磨蹭什么,他们的人也许马上就到了呢。” 苏三想想也是,神族是一个很大的部落,神秘莫测,他们的人到底隐藏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于是她从背包中取出手电,同时将小翠装进背包,带着小翠往洞口摸索。 这个洞越往前走越狭窄,只容一个人进出,苏三觉得自己的两腮几乎是擦着洞壁。 她没法回头去看,只能举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 走了一会,苏三一不小心被洞壁的岩石刮了一下,脸颊火辣辣的疼。苏三伸手揉着脸,忽然想到这是第二次被剐蹭到,刚才也被刮了一下的。 这样想着,她就觉得无比郁闷,伸手摸了那突出的岩石一下,这么一摸她觉得事情不对劲,这块石头摸起来有些熟悉,手底下的轮廓是熟悉的,苏三记得之前被刮了一下,伸手拍了那石头一下,石头的感觉怎么这样一致呢? 苏三用手电照了照,仔细确认了一下这石头的样子。 她继续往前走。 这洞子两边的石壁都是温温的,苏三判定自己一定就在那温泉附近,她是亲眼看到那温泉从洞里慢慢渗出来的,这洞子温暖干燥,也许和罗隐他们进去的洞是相通的。 这样想着苏三走起路来也更加有劲了。小翠在背包里都能感受到苏三的雀跃,急忙喊道:“你慢点啊,走的那么快,把人家骨头都要颠碎了。” 苏三没理她,举着手电继续走。 走了一会,她不小心头发又被蹭了一下。 苏三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举着手电去看洞壁突出来的石头。 奇怪,这块突起的石头怎么这么眼熟呢? 苏三伸手去摸那块石头,感觉太熟悉了,她仔细辨认,越看越心惊。 小翠见苏三忽然站住好一会,在背包里问道:“怎么了?我只是要你慢点走啊,没说让你停着不动啊。走啊,再不走那女人就追来了。哎,那女人真是你妈妈的,苏小姐,你妈妈怎么这样啊,连自己女儿都算计。不过我也记不得我妈妈……” “闭嘴。” 苏三现在心里烦躁,大叫一声。 小翠委委屈屈地说道:“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刺激你……” “小翠,有点不对劲,这个地方我走过了三次。” 苏三的话说完,小翠尖叫:“怎么可能?难道这是绕回来了?” 苏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打着手电,能照见眼前的那段路,凭借那点亮光她觉得前面的路都是笔直的,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在洞里绕过圈,可是既然一直走直线怎么可能三次经过同一个地方呢?” 苏三放下背包,翻找了一阵,找出一条毛线围巾。 这围巾还是西行前买的,当时觉得西边太冷,买个羊毛围巾备用。苏三用小刀子将围巾顶端的线挑开,一点点将围巾拆开,把线缠在旁边的一个石头上,小翠从背包的空隙看到苏三在做这些,完全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看她神情严肃,又不敢出言询问。 过了一会,围巾拆完了,苏三手里多了一个毛线球。她将毛线系在了那块突出的石头上,然后手里捏着毛线团,将背包背起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放毛线。 小翠看着这一切,不由赞叹道:“苏小姐你好聪明。” 这样走了一会,苏三手里的线团越来越小了,她忽然觉得头发又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苏三举着手电看去,整个人如被冰雪,只见眼前的石头上系着毛线,而线团就捏在她的手里。 她是将毛线系在石头上捏着线团走的。既然是这样,那绕了回来这毛线应该是一大团才是,可是毛线团捏在她自己手里,一头的毛线系在这石头上,而苏三捏在手里的线团,毛线绷得紧紧的,一直延伸到山洞的黑暗处。 苏三举着手电照了一下,毛线像是有生命一样,一直延伸到山洞深处,她伸手拽了拽,那毛线绷的很紧,就像是尽头有人和她比着手劲一样。 苏三的心揪了起来,她又试着拽了拽那毛线,说来也奇怪,这时毛线动了,随着她边拽边缠,那毛线在往回收。 苏三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茫然,完全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只是机械性的不停地缠着毛线。缠啊缠啊,缠了一段时间,毛线已经完全被她缠上了,苏三掂掂这个线团,是方才的份量。苏三高兴的长出一口气,真是自己吓唬自己啊。 这时背包中的小翠问:“苏小姐,线团收回来了,可那石头上系着的是什么呀?” 消失的神族(一百) 是啊,既然毛线团的线都被收了回来,那么系在石头上的是什么?苏三的手有点微微发抖,她想了想,心一横,一把将石头上系着的毛线拽了下来。 小翠惊呼:“苏……苏小姐,这,这怎么办?”她的上下牙开始咯咯作响。 苏三也害怕。 狭长的山洞只有她和小翠两个,其中小翠还无法判断能不能叫做人。 不对,还有一个人在,那就是安娜! 想到这,苏三一下子不怕了。对,一定是安娜捣鬼,一定是她醒来了,然后在后面跟着自己,这山洞应该有很多暗道,安娜就藏在这附近。苏三现在有了勇气,抓着那毛线头用力往回拽,边拽边往自己手里那个毛线团上缠。 毛线绷的紧紧的,像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尽头被人拽着。 苏三一点点缠,很快,从手电的光亮看过去,毛线已经到了终点,而那毛线的尽头并没有人。 没有人拽着的毛线笔直地在空中蹦着呈一条直线。 空气彷佛都跟着紧绷起来。 这狭长的洞子很安静,只能听到不知哪里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 终于,一直注视这一切的小翠爆发出一阵尖叫:“跑啊。” 苏三一把扔掉毛线团,转身就跑。 她跑了不知多久,嗵嗵嗵,山洞中只有苏三的脚步声,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 跑啊跑啊,苏三的头发又被刮了一下,她彻底崩溃了,站住看着那块突起的石头,那块石头下面,赫然是一个毛线团。 那个毛线团,是浅褐色的,苏三拆了羊毛围巾,知道那毛线团有多大,而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个线团比她拆完的毛线足足大了一大圈。 是的,她后来又缠上了一些,这个毛线团才会这么大。 周围并没有人。 这山洞狭长,手电照过去,前后都是笔直,没有拐弯,没有岔道,既然如此,苏三又怎么能四回都能绕回到同一个地方? 苏三盯着毛线团看,而那个线团像是有生命一样,忽然骨碌到苏三脚下,苏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到洞壁上,她伸手抚着后脑勺,撞得生疼,忍不住哎呦一声。 “苏小姐,怎么了?撞疼了吗?”小翠关切地问。 “小翠,这个洞很邪性,我走来走去,又绕回同一个地方。” “那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小翠惊慌失措。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苏三靠着石壁,长长地叹口气。 “苏苏……” 苏三靠枕石壁,通过石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翠,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声音?水滴吗?只有水滴声。” “不,是罗隐的声音,他在喊我。啊,还有汉斯,还有一个人,好像是……旺堆。他们在喊我呢。” 苏三惊喜极了。 小翠屏气凝神,仔细听了听道:“真的,真是罗先生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就在耳边,就在身边,就在这个山洞附近。 苏三开心急了,急忙大声喊道:“我在这里,在这个山洞,你们在哪?帮我找洞口啊。” 小翠也不管不顾地喊道:“我们在这里,在山洞里,在这里呢!” “苏苏,你在哪里啊?” “susan,我的公主,你在哪?” “苏小姐,苏小姐!” 喊声此起彼伏。 苏三用尽最大的力气喊:“我在这里啊。” 可是好像在不远处的人并没有听到,他们还在不住地呼喊着。 苏三喊了一阵,嗓子喊的又干又疼,她无助地靠着洞壁:“小翠,怎么回事,他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 是的,小翠也发现了,罗隐他们的喊声就在耳边,可是他们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这是为什么? 小翠牙齿又开始格格格的磨了起来。好一会她才努力控制好自己的下颌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那好,你问问那些鬼,到底想做什么?” 小翠为难道:“我哪里能看到什么鬼,我现在只能看到这里就你和我,呃,那个女人在哪里?她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是死了吧?” “她没有死,我们离开的时候她还有呼吸。” 小翠松口气:“那就好,那就不是鬼打墙,我们没有得罪什么鬼啊神啊,只是害的那个女人摔倒而已,既然她没死就没有鬼了。” 苏三相信安娜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她爸在同一个地方徘徊四次。 现在她心里乱成一团,苏三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放松了自己,开始感受这洞子里的一切。 干爽、温暖、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其他的,还有什么? 嘀嗒、嘀嗒、嘀嗒,水滴声很有节奏感,周而复始不停地重复着。 苏三想到当初有着黑曜石蝙蝠像的那个山洞。 在那里也曾经发生过走不出来的怪事。而那次她和严樱是被那个黑曜石像扰乱了心智,现在呢?现在影响自己的是什么? 嘀嗒、嘀嗒、嘀嗒…… 耳边只有水滴声,循环往复,始终是一个频率。 小翠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怎么办啊,苏小姐,我不想死,我不想留在这个破山洞里。” 苏三也不想死,她和罗隐约定好,做完这件事就一起去国外寻找一处世外桃源。还有大把的青春和好时光在远方等待。 “苏苏!你在哪里?” “我的小公主!” 喊叫声又开始传来。近在咫尺,可是对方完全听不到苏三的声音。 嘀嗒嘀嗒嘀嗒……水滴声。 苏三心想,这个水滴声真是讨厌,像是钟表,每一声都像是计算好了似的,滴答滴答的频率都是一样的。 人在烦躁中,对这样节奏一致的声音就极为反感。 苏三想了想,捂住耳朵,用尽最大的声音喊了一声:“啊!” 小翠淬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 说来也奇怪,她这样捂着耳朵呼喊一声后,觉得水滴的声音似乎小了很多。 嘀嗒嘀嗒嘀嗒,这声音不像是在耳边响起,而是在脑子里。 周而复始,滴答滴答。 苏三想起,从迷倒了安娜走出来时就有这样的水滴声,只是那时自己忙着走路并没有在意。 苏三急忙从口袋掏出耳塞,堵在耳朵上,很好,嘀嗒的声音小了很多,有一些遥远的距离感。 堵住耳朵闭上眼睛接着又关掉了手电,苏三开始继续往前走。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一) 苏三携带的耳塞还是汉斯给她的,德国产品,按照操作手法使用,虽然不能完全杜绝声音,但还是能起到很好的隔绝作用。 声音像是在远方,嘀嗒的频率很遥远,像个若有若无的梦,曾经有节奏的频率也因为耳塞堵住的原因,因声音的延迟而显得溃不成军。 此刻的苏三相当于自动关闭了人体的一切感觉器官。 手电关上了,山洞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前进。 眼睛看不到,耳朵里听不到,往前走只能凭借个人的感觉。 这让苏三想起上次在黑曜石蝙蝠洞的往事。 眼睛可以看到物品的颜色、形状;耳朵可以听到各样的声音;鼻子可以嗅出香、臭、腥、臊;舌头可以知道物品的苦、辣、酸、甜、咸、淡、涩;皮肤可以感知物品的软硬、冷热。 五觉都关闭了,剩下的是什么……直觉吗? 苏三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方才发现这个山洞里水滴的声音有点奇怪。 山洞中有水滴的声音很正常,但这个山洞干燥温暖,却一直有水滴声传来,而且这声音的节奏感还非常强。苏三刚才一直在心里默默数着,确定水滴的节奏从没有改变过。 就在这个山洞,有水在不紧不慢以同样的速度频率滴着。这让苏三想起某种催眠术,也是用一种频率固定的声音一点点将人引入幻觉中。 就算自己多心了,但处于这个环境小心一点总是好的。于是苏三堵住了耳朵,关掉了手电,尽量让自己避免受到外界的一切影响。周围实在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苏三走的很慢,她很想迈开大步不管不顾的甩开一切往前走,但就算是战胜了心理上的恐惧,生理上的软弱还是没有办法,明明觉得自己已经迈大步了,可脚落下时却还带着缓缓的试探,因此,走的很慢很慢。 耳塞挡住了有节奏的滴水声,也挡住了罗隐的喊声。 可是滴水声还能隐约听见,为什么罗隐的呼喊声完全被隔绝了?还是……刚才的呼喊声不过是个幻觉,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想到这里,苏三有些心不在焉,忽然脚下一滑,她呀了一声在马上摔倒的那一刻,手撑住了洞壁,忽然苏三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因为她的手按到一个冰冷的滑溜溜的东西,细细的一长条,她顾不得松开手就得摔倒的后果,猛然松开手,然后扑通一下坐到地上。苏三顾不得查看自己摔到哪里,屏气凝神,一个冰冷的东西从她手上嗖的一下滑过,苏三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她轻轻的掏出手电,打开后环视一圈周围,什么都没有,那条蛇已经走了。 苏三这才松口气,发现自己握着手电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后背也是凉的,湿的、发紧的。 不知道那是不是一条毒蛇,但苏三很幸运,没有被它咬到。 小翠问:“苏小姐,你没事吧?摔疼了吗?” 苏三这才发现,方才那一刻,恐怖战胜了疼痛,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疼,大腿处很疼,苏三撑着起身,用手电扫了一下,原来在黑暗中,摔到的地方有一块突起的石头,苏三伸手摸了一下后面,还好,穿的厚,看来并没有大事,她决定继续往前走,就在这时,小翠尖叫道:“天啊,那里是什么?” 是的,借着手电光,苏三也看到了前面,那是令她浑身冰冷,已经要瘫软在地的东西——那个毛线团,她自己缠的那个毛线团。浅褐色的羊毛线,在手电光下稍微显出点亮色,没有完全融入周围漆黑中去。 我还是没有走出去。 苏三用力将那线团踢出去,接着颓然坐下。 是的,我走不出去了。走了一圈,有意识的关闭自己的感觉器官,但这次还是又走到了原来的地方。 苏三靠着洞壁只觉得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熄灭了。 最残忍的事情就是希望似乎就在眼前招手,在你付出无数努力后,希望却又哐的一声对你关上了窗子。 没有走出去,又回到了原地。 为什么会这样? 苏三摘下耳塞,嘀嗒嘀嗒嘀嗒的水滴声越来越清晰了。 苏三双手抱住脑袋,她觉得很疲惫,最后的一点希望像泡沫一样啪的一下就在眼前破碎。 不行了,我走不出去了,这到底是哪里? 苏三双手捂着脸发出痛苦的啜泣声。 她的哭声低低的,在狭长的山洞中回荡着,混杂着嘀嗒嘀嗒嘀嗒的水滴声音。 与此同时,在温泉附近寻找的罗隐忽然问:“汉斯,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汉斯示意旺堆不要再喊叫,屏气凝神,仔细聆听着。 “似乎是……有哭声?” “对,哭声,像是苏苏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从一个封闭的空间内传过来的,有些发闷,还带着悠悠的回声。 罗隐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这声音告诉他,苏三近在咫尺,可是他们却无法判定她的方位,她到底在哪? “苏苏,你在哪?在哪?” 罗隐大声问。 “我的小公主,你哭的舅舅心都碎了。” 旺堆则四处张望着,他也听到了隐隐的哭声,但同样看不到任何情况。 这是在雪山上,周围都是皑皑白雪,树木上也是白雪,一切都显得很萧条,这样的情况是藏不下一个人的,但苏三到底在哪里? 旺堆看了看周围环境,浑身打个冷战,低声道:“苏……苏小姐……会不会……已经出事了,现在听到的是她的鬼魂在哭?” 罗隐怒道:“闭嘴。” 汉斯气得想要打他。 旺堆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滑入温泉,他走到方才进去的洞口前,耳朵贴着洞口的石头,忽然惊喜地喊道:“罗先生,哭声是从这里传来的,苏小姐在里面!” “胡说八道!”汉斯气得撸起袖子,打算跳下温泉将旺堆拖出来一顿打。罗隐也生气地说:“旺堆你不要胡说了,我们刚从那里出来,根本就没看到苏苏,她一直在岸边了,怎么能进那个洞子?” “真的不骗你,不信你们过来听听,这里真的有声音。”旺堆指着洞口。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二) 罗隐半信半疑地走到岸边,脱下鞋子,趟着温泉水几下就到了洞口。 他学着旺堆的样子,脸贴着洞口的石头,果然他也感觉到苏三的声音是从洞里传来的。 这就奇怪了。他们进去到出来,可以断定这期间苏三没有进来,是他们出来之后苏三被那女人抓走的吗?那么阿康又在哪里? 罗隐也不管里面那个女人的问题,对着洞口大声喊道:“苏苏,你在里面吗?” 苏三抱着头哭了一会,抬起头来,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经过一顿发泄,她心情已经平静许多,决心坚强起来面对一切。 苏三之前已经判断,自己所处的地方应该离罗隐他们进去的山洞不远。 因为这个洞的洞壁都是温的,里面干爽温暖,很明显就在温泉附近。 同时她刚才也听到了罗隐他们的呼喊声,这让她更确信了。 现在似乎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走不出去,在这个洞子里绕来绕去就是走不出去。 左右已经是这个情况,与其抱着头,缩着肩膀坐在地上哭,不如再拼上一拼。想到这里,她又渐渐坚强起来。站起身,准备关掉手电戴上耳塞,打算再一次像蝙蝠一样,在黑暗无声的环境中走一圈试试。 就在这时,苏三听到了罗隐的声音。“苏苏,你在里面吗?” “我在,我在这里!”苏三大声喊着。 苏三的这声喊叫,站在洞口的罗隐听到了。他高兴地转过身望着汉斯:“是,苏苏,她就在里面。” 方才三个人费很大力气才逃出这个洞子,现在看苏三就在里面,那么该怎么办?再一次走进?那里可有血池肉林,还有可怕的铺天盖地的吸血黑蝙蝠。 “我进去,你们在这等着。” 罗隐决定道。 汉斯犹豫一下,他也很想进去找苏三,但他也清楚,进去后面对那一池子鲜血,自己怕是无法控制心神。卟啉症越发的重了,嗜血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如果进去,自己也许会成为罗隐的拖累。 想到这,他说道:“你们进去吧,我在这守着。” 旺堆看看洞口,又看看罗隐,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罗先生,我这条命是苏小姐救的,我和你进去。” 罗隐和旺堆将皮衣和靴子放到岸边,整理了行囊,只带了武器往里走。 进去之前,汉斯从背包里拿出个手雷递给罗隐。 “带着把握一点。” 他叮嘱道。 罗隐点点头:“放心,我会小心。”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刚从大批吸血蝙蝠的围攻中逃脱,为了寻找苏三,罗隐和旺堆又进入山洞。 前面是一段狭长的通道,走过这一段将是宽敞的大厅。 两个人面色凝重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 苏三的哭声消失了。山洞里非常安静,只有滴答滴答水滴的声音。 说来也奇怪,那温泉看着是从这洞里渗出的,但走上一段后,地面上就不见石缝中渗出的泉水,一切都很干爽。 苏三关上手电,在黑暗中行走着。 走了一会,她忽然觉得身边有人。 这是一种感觉。 周围一片黑暗,她看不到。 耳朵里是耳塞,她也听不到。 苏三急忙摘下耳塞,是的,身边有人,那个人正从自己的正前方走过来。不……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个人身上有留兰香口香糖的味道,而另一个人身上有腥膻的气味,那是长年累月以牛羊肉为食才能浸染的气味。 来到雪山后,因为没有办法刷牙,罗隐只能嚼留兰香口香糖,而那牛羊肉的气味正是旺堆身上的。 苏三惊喜地喊道:“罗隐,旺堆你们来啦。” 说着她打开了手电。 但是周围除了黑漆漆的洞壁,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明明闻到了他们的气味。 苏三站在那里,这时她感觉自己额头前的头发被一阵风带动着散了开去。 她能确定那是有人步履匆匆从自己身边走过。 熟悉的气味也跟着一掠而过。 “罗隐,我在这!” 苏三喊道。 但手电光扫视山洞,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明明感觉到他们就在附近,甚至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为什么没有看到自己,也没听到自己的喊声吗? 苏三越想心里越冷,她伸开手,手电光下,自己的手和胳膊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这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苏三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罗隐没有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这都是幻觉。 “罗先生,有人从我们身边走过去。”山洞中,旺堆忽然站住了。 他是个老猎人,长期打猎的经历让他的感觉也非常敏锐。 就在刚才,他明显感到领口的风毛动了一下,这洞子狭小外面的风是灌不进来的,那么是有人快步走过带着的风。 罗隐站住,用手电扫视四周,只有黑漆漆的洞壁。 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一个声音:“罗隐,我在这。” 罗隐看向旺堆,而后者也正向他看来,目光中透出惊喜。 是的,他也听到了,是苏三的声音,这声音就在耳边,这说明她就站在这,在他们的身边。 但是他们根本看不到她! 比找不到更可怕的是明明知道你要找的人就在身边,可是你却看不到! 罗隐急了,伸手在空中划拉几下。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伸出的双臂挽回的只有空气,并没有人。 “罗隐,我在这。” 苏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旺堆见罗隐伸手在空中挥舞,有些害怕地退后一步:“罗先生,你确定真的是苏小姐的声音吗?会不会是那个女人?血池中的那个女人?” “我确定是她,她就在这,就在我们身边,可为什么我们看不到她?” “他们就在这,我听到声音了,我闻到了他们特有的气味,可是,小翠,怎么我看不到他们呢?”与此同时,苏三也在对背包里的小翠抱怨道。 “那是因为,你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空间内。” 忽然从山洞的另一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声音冰冷中透着不屑,好像说话的人根本不把对方看在眼里。 这声音苏三很熟悉,是安娜的声音,她醒来了?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三) 苏三猛然转过身去,接着打开手电。 光是直线传播的,手电的光像是明亮的一道,其中无数灰尘在飞舞,而光线尽头是一张熟悉的脸,一半隐藏的在黑暗中。 “那药应该是药劲很大,但你忘记了,我常年做实验,一般的药物和化学品对我已经没多大用处了,那个骷髅头喷出的药物也只能让我昏迷那么一阵而已,不过这的确是够厉害的药物。”她想了想问,“为何不把它的配方制成麻药呢,手术效果一定很好。嗯,你知道那药的配方吗?” 苏三有点不知所措,这个人和汉斯一样,一提到研究就成了偏执的怪物。 “为什么我能听到他们的喊声,却看不到他们,我能感觉到他们就在我身边。” 苏三问。 在说话的时候,苏三感觉到周围有空气流动,好闻的香皂气味已经往前去了,这说明罗隐正在往前走,虽然知道他们彼此看不到对方,苏三还是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这样离安娜是越来越近了。 借着手电的光亮,苏三看到安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要是聪明点就能懂了,这是在两个不同的空间。” “不同的空间?”苏三满眼茫然。 小翠在背包里也忍不住喊道:“这是什么?根本听不懂。” 安娜含笑,嘴角上扬,苏三知道她那不是因为开心而是因为骄傲。那是一种骄傲的笑。 果然,安娜的声音多了几分高傲:“空间相对论,你懂吗?”苏三知道相对论,那是爱因斯坦创立的关于时空和引力的基本理论。苏三是个纯的文科生,她大学的专业就是新闻系,作为一个记者,她只了解相对论极大地改变了人类对宇宙和自然的“常识性”观念,提出了“同时的相对性”、“四维时空”、“弯曲时空”等全新的概念。 但要是问她相对论的具体理论该怎么解释怎样延伸,怎么构建一个新的理论空间,这些她完全是鸭子听雷,根本就不懂。 不想叫安娜看扁,苏三挺了挺胸,说了一句:“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我当然知道了。” “我就给你简单讲讲空间相对论。首先空间是一种相互关系的产物,是通过“互动”构建而成的;第二,空间是一个具有多样性、异质性特点的维度,“这个维度同时存在各种不同的发展轨迹”;第三,空间永远都处于构建的过程中,其不断变化的状态永不封闭,永不终结。现在你懂了吗?”谈及自己的专业知识,安娜目光灼灼,言语间也很是兴奋。 苏三想了想说:“你的意思,这个山洞所处的维度同时存在不同的发展轨迹,我们在一个轨迹构建的空间内,罗隐他们在另一个。” 安娜没想到苏三能这么快就将事情都捋明白,点头道:“想不到啊,你竟然能这么快领悟,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和他们处于同一个维度的不同空间。所以你们有时能彼此感受到,却什么都看不到。” 小翠彻底被说蒙了,在背包里跳了一下,叽里咕噜地问:“什么维度空间的,完全听不懂,喂,女人你把嘎巴拉怎么了?” “嘎巴拉,那个嘎巴拉你了解多少?”安娜问。 苏三不想说嘎巴拉的事情,继续追问:“我为什么来到这里?阿康呢?你们把阿康怎么了?” “阿康?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纳西人?”安娜目光闪动一下。 苏三点点头。 “嗯,那个人对我们还有点用处,他竟然能追踪足迹,没有他的帮忙,也不能将你的心爱人引到洞里去,你可知道,那的尽头有血池和肉林,也许现在,你的心上人已经走到那里,那里有另一个安娜在等着他。” 另一个安娜。 苏三大惊失色,讷讷地问:“那我……我是什么?” “一个相对的空间,有一个相对的人,这个空间有个我,另一个空间也有一个我,这是存在于平行空间的我。好玩吗?也许在那个平行空间也会有一个你出现,这样看来你在这个空间的生死也就没人在乎了。” 苏三愣了一下。 如果真如她所讲的,那一切就太悲哀了。 另一个空间的罗隐会遇到另一个自己,那么自己之前和罗隐的一切经历就被人这么抹煞了吗? 苏三这样一想,觉得鼻子发酸。 如果人生都有这样不同的空间组成,人生经历的所有喜怒哀乐又有什么意义? 这个空间的一个人坠入爱河为爱情激动不已,另一个空间同样的两人却是劳燕分飞,如果人生是由这样许多的片段组成,还谈得上什么永恒?什么海枯石烂? 安娜看到苏三眼中闪过的迷茫,面色也渐渐黯然下去,心里暗喜,她认定苏三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她之前憋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要找到罗隐,两个人互相扶持,但是现在,自己轻描淡写滴告诉她在另一个空间还有一个苏三,那么她的苦苦坚持还有什么用? 回不到那个空间,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之前,绕不出这个山洞,在同一个地方绕了四次的时候,苏三已经马上要崩溃了,现在这个空间的说法简直是当头一棒。她身子微微摇晃,伸手按着洞壁,神情难辨。 安娜走上前,轻轻抓住她的手道:“我可是你的亲妈,我能害你吗?另一个空间的事和你无关了,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和我在一起吧,你也是半个神族的人,自然有份要为神族出一份力气。” 苏三迟疑了一会,艰难地问:“你是什么意思呢?” “那个嘎巴拉的事情啊,他怎么不开口了呢,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能带着他走那么远,你们一定有缘,他会听你的话的吧。” 苏三茫然地点点头。安娜暗喜,看着苏三的神态,她像是一下子整个人被这个理论吓晕了。 安娜压抑住内心的得意,拉着苏三推心置腹地说:“走吧和我去看看那个嘎巴拉,这个空间,我们还是母女俩,我是不会害你的。” 小翠一听她提嘎巴拉就急了,嚷道:“苏小姐,我要见嘎巴拉,我要见嘎巴拉。” 苏三犹豫一下,缓缓说道:“你说的也很有道理,那个空间,我是回不去了。那也只能随遇而安了。” 安娜面带喜色拉着苏三往前走道:“好孩子,这才是我的女儿呢,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想不到你这么聪明,我这就带你去看那个碗。”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四) 安娜拉着苏三往前走。 苏三不动声色,小翠在背包里则兴奋的哼起歌来。 她唱歌根本就找不到调子,也不知唱的是什么,咿咿呀呀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洞中,很是怪异。 在另一个空间的同一个山洞里,罗隐和旺堆都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 “是什么声音?”旺堆捂着嘴巴,越往里走他越忐忑,总觉得嘴巴里塞进了一个毛茸茸的蝙蝠,牙齿之间还有蝙蝠腥臭的血味。 “像是……小翠。” 罗隐记得这种叽里咕噜的声音,小翠着急了说话就是这样,她只是个骷髅头,没有声带,也没有舌头,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发音的,有时候就是上下牙格格格的那种声音,而现在,那怪异的声音就就夹杂了格格格的声音,像是牙齿打战。 罗隐站住,屏气凝神,仔细聆听小翠到底说的是什么。 旺堆则挖挖耳朵,一脸痛苦:“我的耳朵,真是太难听了。” 罗隐费了很大劲终于听清,小翠是在唱歌。 她唱的是“我们在另一个空间,绕来绕去没法走出,什么维度什么空间,什么相对论,听到你们的声音却看不到,搞不懂搞不懂,去他妈的。” 罗隐听到这里,一掌拍到温暖的洞壁上:“空间相对论,另一个空间,我明白了,为什么能感觉到她们却看不到,她们的确是在这个洞子里。” 一听她们的确是在这个洞子,旺堆吓得哎呦一声,前后左右四处看着:“罗先生,你别吓唬我啊,这……这里除了咱们俩哪还有人啊。” 罗隐也知道一时和他解释不明白,他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走,往前走,我要见识见识他们的血池,我要看看那到底搞什么鬼。” 想到这里,罗隐大步往前走。 旺堆愣了一下,想到那些蝙蝠密密麻麻飞来的情景,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 他回头看看洞口,是往前走还是跑回去? 犹豫一下旺堆嘴里又涌出蝙蝠的味道。 妈的,反正已经走到这里了,罗先生苏小姐对我都不错,临阵脱逃我还是男人吗? 他猛地跺了一脚,急忙跟上。 罗隐听着他走来脚步声,嘴角泛起了微笑。 “旺堆,苏苏就在这里,和我们在同一个山洞,我们看不到她,是因为她在一个平行空间,假如我们能将这个山洞的平衡打破,很有可能就能把她救出来。” 旺堆不懂什么是平行空间,山洞的平衡又该怎样打破,但他相信罗隐的能力,只要罗先生怎么说,自己怎么做就行。 说来也奇怪,安娜拉着苏三的手,绕来绕去,忽然眼前一亮,她们眼前是一个很宽阔的大厅,上面好像繁星点点,有着无数的光点,而大厅正前方是一片树林,旁边是一个很大的池子。 苏三深深地吸口气,指着那池子惊讶地问:“那里是血池?” 安娜得意地眉毛一扬:“对,血池肉林,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你们是商人后代,古书上记载商纣王曾经兴建酒池肉林,恐怕那根本不是酒池而是血池,商人贵族都是卟啉症患者,血池可以他们身体舒服一些。” “我真是小看你了,我真没想到你会懂这么多,也能马上明白这一切。” 安娜看着苏三,目光中有一丝欣慰。 苏三的表现很让她满意,哪怕是和那个骷髅算计自己都是那么可爱,这个女儿竟然出乎自己的意料,她一点都不笨,还挺聪明的。她继续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们是商人后裔的。” “从达瓦的尸体开始,我看达瓦的内脏被串在树枝上,却没有啃咬过的痕迹,这很像是一种祭祀,卯祭,我说的对吗?” “非常正确。这就是我们的圣地,这个血池,就是模仿当年纣王的血池建成的,看看,这里有什么。” 她一拍手,血池开始冒泡,小翠在背包里吓坏了,不住发抖。 只见血池中忽然飞出一只黑蝙蝠,接着又是一只,一会的时间,树枝上落满了黑色的蝙蝠。 苏三不由抹了一把脸,她觉得自己脸上毛毛的。 小翠吓得尖叫起来。 这尖叫提醒了苏三,她指着血池问:“嘎巴拉在哪里?” 安娜又拍了拍手,血池里忽然又钻出一个上半身赤裸的男人。 那男人金发碧眼,皮肤雪白,正是之前的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 那男人一步步从血池里走出来,血滴顺着白色的肌肤向下流去。 这场景极为诡异,苏三稍微退后一步,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手里托着个盒子,正是装嘎巴拉的那个盒子。 奥古斯都走到苏三面前,羞涩地笑笑,将盒子递给了安娜。 安娜接过盒子打开,小翠喊道:“嘎巴拉你没事吧?” 盒子里的骨碗显出古朴的颜色。 这个嘎巴拉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岁月的打磨给他的骨头赋予了内敛的光芒,像是润泽的褐色宝石,古朴又凝重。 可是苏三发现,这碗的活气没有了。 过去的嘎巴拉,能一眼看出碗的生气,那种光芒是非常打眼的,而现在,灯光下的嘎巴拉很是安静。 苏三摸了一下嘎巴拉,他一动也不动。 “嘎巴拉,你真的……不说话了?” 苏三将脸贴到嘎巴拉上,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从安娜的角度看,就是苏三贴着嘎巴拉在低声念着什么咒语。 没有一点声音。 甚至没有一点生气。 小翠急了,痛哭出声:“嘎巴拉,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不爱我了吗?”她说到这里,大声叫骂道,“你这个臭女人,你把嘎巴拉怎么了。” 安娜看看苏三,又看看奥古斯都。后者解释道:“安娜,和咱们无关,咱们带走他的时候还是会说话的。” 安娜点点头:“susan,这个东西是跟着你走的,你对他了解多少。” 苏三凄然一笑:“我只当他是一个好朋友,他是个很睿智的人,也帮过我很多,我只知道这些。” “他没提自己的能力,咒语,或者什么秘密?” 安娜不信苏三的话。 苏三摇摇头:“我从没问过这些,现在看,嘎巴拉是真的死了。” “死了?几百年他都不会死?怎么可能忽然就死了?我不信。”安娜大怒。 奥古斯都则说:“安娜,用钻子钻一下,我不信他忍得住。”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五) 一听奥古斯都说要钻一钻嘎巴拉,小翠急了,大叫道:“不能钻,不能钻,会疼死的。” 奥古斯都笑起来,蓝色的眼睛也跟着满是笑意。 他长得很好金发碧眼,五官像刀削的一样有型,可在听到他说要钻一钻嘎巴拉的提议后,苏三忍不住抖了一下,这个人太变态了,他明知道嘎巴拉曾经有知觉还会说话的,竟然要钻上他一钻。 安娜点点头:“好办法,你去准备。” 小翠继续尖叫:“不要这样,你们不能这样。苏小姐,你说个话啊。” 苏三始终无动于衷。 奥古斯都很听话,直接就往洞外走。 安娜看看奥古斯都又看看苏三,嘴角滑过一丝微笑:“susan,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 苏三耸耸肩,满不在乎:“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和这个嘎巴拉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要不是我背包里这个家伙一路上嚷着闹着要找回嘎巴拉,谁在乎。” 安娜半信半疑:“你真的不在乎?” “一个碗而已。我看钻一钻它也未必会说话,不如,砸碎了看。我就不信若是它装模作样,砸碎了还会没反应?” 苏三的提议更吓人。 小翠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苏……小姐……你怎么能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嘎巴拉。” “闭嘴。”苏三恶狠狠地说。 小翠从没见过苏三这么凶过,吓得哽咽了一下,将后面的话随着啜泣咽了下去。 安娜盯着苏三,看到她目光清澈,脸色也自然,便问道:“你真的不懂这个嘎巴拉到底是怎么回事?”问话时她眉毛拧成一团,还是充满了疑惑。 “这点还要问你,妈咪,那个嘎巴拉是神族的一员,难道神族人死后都会这样吗?如果死了还是有知觉,骨头永远能开口说话那感觉可不是很美妙。” 安娜微笑:“放心,你我都不会这样。” 苏三有点迷糊,这是怎么回事? 嘎巴拉说过,神族的人若能死去,骨头都会说话的,并因此推断小翠也是神族的旁支后裔,可安娜却说他们都不会这样。 安娜现在对苏三态度很好,春风拂面,大概是要等奥古斯都取钻子回来,她拉着苏三坐到一边的石头上,缓缓给她灌输神族是多么高贵多么与众不同的论调。 “我们神族,你也知道了,是商人的后裔。商人以玄鸟为图腾,你知道这些吧。” 她的言语中又有一些询问试探的成分在。 苏三心里暗道:好,又来考我了。我就如你所愿,让你好好看看。 于是苏三点点头:“我知道《史记?殷本记》记载有娀氏之女名简狄,吞玄鸟之卵而生契。《诗?商颂?玄鸟》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与《史记》的记载一致。这说明商人的祖先是玄鸟。” “对,我们的祖先就是玄鸟,《山海经》中说过玄鸟长有四个翅膀,羽毛是淡黄色的,喜欢吃鹰肉,性情很是暴虐,居住在平顶山上,有人说玄鸟长得像是燕子,也有人说玄鸟就是朱雀也就是凤凰。朱为赤色,像火,南方属火,故名凤凰。它也有从火里重生的特性,和西方的不死鸟一样,所以又被叫做火凤凰。”说到这安娜得意洋洋地看着苏三,嘴角满满的都是笑意,“现在明白了吧,我们是凤凰,是神鸟的后代。” 苏三也笑了:“你是科学家,怎么会相信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呢。” 安娜摇头笑了笑:“你以为那玄鸟和凤凰是什么?” “《山海经》中的神鸟啊,怎么了?难道这个世界有人见过玄鸟和凤凰吗?它们只是传说中的鸟,再说鸟类和人类是不同的物种,怎么可能吞下一个鸟蛋就生下一个孩子呢?这……这也太荒谬了吧。”苏三实在想不懂,安娜这样的科研工作者,一直以高智商自居,怎么会相信这样荒谬的神话传说,人和鸟会有后代吗?太可笑了。 安娜则一脸严肃,看着苏三,眼光闪亮:“你可曾想过凤凰涅槃再生,火凤凰是怎么回事?” 苏三有点不解:“火凤凰啊,就是凤凰,怎么了?” “我小的时候,作为神族后代,未来的祭司,玄鸟和火凤凰的故事我早都倒背如流,但是在我长大成为一个科学家后,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秘密。”安娜语气神秘。 “玄鸟和凤凰只是一种飞行器。” “飞行器!” 苏三大惊,这怎么又扯到飞行器了。 “飞行器起飞的时候,燃料导致下方出现大量的火焰和亮光,所以才有了凤凰涅槃的传说。你想起飞的那张场面,半边天都是红的,像不像凤凰从火焰中飞出来。” 苏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的大大的:“天啊,难道你的意思是商人其实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是从飞行器上下来的人。” “对,聪明,到底是我的女儿。商人的祖先是来自外太空的人,这些人坐着一个像鸟一样的飞行器来到地球,这个国家,正好遇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就是娀氏部族的女子,名字叫做简狄,飞行器上下来的一个男子和简狄相爱结合,并且后来生了一个孩子叫做契,这就是我们商人的祖先,他是一个外太空和地球人的混血。” 我的老天啊。 苏三睁大眼睛盯着安娜,她的想象听着很吓人,但仔细一想也是非常有道理的。 神话传说也是很多历史上真实事件的曲折反应。比如说大洪水,世界各国几乎都有大洪水的传说,而地质研究也表明,地球真有一次大洪水时期。 那么天降玄鸟也真的可能是天上降下来一个外太空来的飞行器,这个飞行器上下来的人和一个地球女子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的后代发展成了商人,建立了商王朝。同时因为他们有一个来自外天空的老祖先,可能拥有了某种神秘的能力,让这个王朝在中原上扎根下来,并且征服了周围的许多小部族,俘虏他们做人牲,用来祭祀自己的老祖先,也就是天降下来的那批人。 那批人从外太空某个不知道的地方来,和这个地球这个世界的人并无交集,也只有他们才能习惯大啖人肉而毫无顾忌,这个风俗也遗传给了他们的后裔,那些商代贵族们。 这样一想,一切也是顺理成章的。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六) 安娜见苏三一副神游八方的样子,便继续循循善透:“这样看,我们才是传说中的天子,天命之人,商人读的快一点就是神,我们就是神。” 苏三张张嘴,想问她那吞鸟蛋生子的事情好多国家民族都有过的传说,还有周族的始祖,传说是有邰氏之女姜原踏巨人脚迹,怀孕而生,什么是大人,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夸父族人,那也是神人的一种了,这样说来周人后裔也是神族后代。你怎么就能断定只有自己这样的商人后代才是神族后裔呢? 苏三最终没有反驳出来,她想继续和安娜虚与委蛇。 苏三在听安娜絮絮叨叨讲解神族由来的时候,心里也在担心着罗隐。 方才小翠唱的那个找不到调子的歌,安娜听不懂,苏三和小翠相处那么久,她可听得明明白白,小翠是在尽力向另一个空间的罗隐传递这边的信息,苏三相信只要罗隐听到他一定会想办法。 物理不是苏三的强项,她是新闻系出身,对相对论之类的事情只是略略知道,但罗隐不同,他知道自己和小翠在同一个地点的另一个空间,会努力解决这个难题的。 所以苏三能做的是尽量和安娜周旋,拖延时间,给另一个空间的罗隐解决事情的时间。 安娜见她面带迷茫,微笑一下,得意地说道:“你啊你,还是需要再好好想想,当然这件事也实在是匪夷所思,我相信你继承了我的部分智商,能想明白的。” 苏三则问:“既然这样,卟啉症也是当年神的遗传了?” 安娜点点头:“从商人时期开始遗传,不过……”她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讲出了实情,“实验室的人并没有、真的患卟啉症。” 什么?苏三大惊失色,实验室的人们没有患卟啉症,怎么可能?她可亲眼看到教授腿部溃烂的已经很严重了,面色苍白,无法见一点阳光。还有汉斯,也是惧怕阳光,怎么可能不是卟啉症。 “你可知道癔症?” 安娜高深莫测地一笑。 癔症又名分离转换性障碍,是由人的精神因素,如生活事件、内心冲突、暗示或自我暗示作用于易病个体引起的精神障碍,主要表现有分离症状和转换症状两种。苏三知道癔症,但她实在想不来,一个实验室的人都能患上癔症,深信自己患有卟啉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没等苏三继续问,狭长的通道里传来人的脚步声。奥古斯都举着一个电钻,笑呵呵地走近。 苏三看着那个电钻,心里猛然被揪紧了,但一想到这里没有电,那电钻自然也是用不到的,稍稍松口气,却见奥古斯都在树林那捣鼓一会,不知怎么拿出一个方形的盒子来,苏三不认识这东西,但是她闻到一股很浓的酸味,她判断这一定是个铅酸蓄电池。、 果然,奥古斯都将电钻的线和电池线接上,钻头滋滋滋响了起来。 苏三看着他拎着电钻走到放在嘎巴拉面前,小翠哭嚎着:“不要,不要这么对他,他会疼的。” 安娜一脸轻松,笑道:“好啊,怕疼的话就别装死了,赶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苏三走过去,站在盒子前看着奥古斯都:“非要这样对待他吗?也许,也许再等几天他想明白了就会开口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紧紧地盯着奥古斯都的脸。‘ 这个人英俊的面孔上带着虚伪的笑容,眼光冰冷。 “等不了了。”奥古斯都沙哑着嗓子说。 等不了是什么意思? 苏三想到这一路上遇到的也就这几个神族的人,似乎他们并没有组织起强大的势力,就算将自己等人带来也是靠智取,难道是他们神族的力量已经崩溃了? 安娜看出了她的疑问,苦笑道:“人肉越来越难弄,卟啉症折磨的很多人已经不在了。神族的人并不是谁的骨头都能说话,只有具有直系血统的大祭司后代,而这个东西就是大祭司的唯一后代,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骨殖所在,却没想到被你捷足先登抢走了。好了,你退一边去,钻上一钻他什么都能说。” 安娜说着示意奥古斯都快钻。 苏三对面是奥古斯都,他手里还抱着电钻,行动并不方便。苏三瞅准了猛地撞向奥古斯都,他躲闪不及倒在地上,地上的背包里,小翠惊叫道:“苏小姐,小心。” 安娜大怒:“susan,你胡闹什么?别忘记了你也是神族后代,你要做什么?” 说着安娜已经冲过来。苏三一把将嘎巴拉抱在怀里,事情紧急,她不能让他们钻嘎巴拉,便直接将他咕咚一下丢到了血池里。 奥古斯都急了,腾地起身也跟着跳了进去。 安娜一把抓住苏三恶狠狠地问:“你,原来你之前都是在演戏。” “我不想你们钻他,你们可知道,他在有知觉的情况下被做成嘎巴拉承受了多少痛苦,你们既然是同族就该互相体恤才是,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哼,他不过 是个死人骨头。” 安娜冷笑。 奥古斯都的头露出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道:“安娜,没有找到。” “再找。让蝙蝠们都起来,一起找。” 也不知安娜用了什么办法,一直站在肉林中的蝙蝠呼啦啦都飞了起来,接着又一起噗通噗通跳进血池,在它们的搅动下,血池像是沸腾了一样,血腥味也越来越大。 这情景实在太过骇人,苏三急忙拎着背包,往后退了几步,安娜则鄙夷地瞟了苏三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像是看不起苏三的胆小。 就在这时,血池里忽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的,苏三想到这里有温泉渗出,第一感觉就是这不会是火山喷发吧? 想到这,她背着背包转身就跑。 安娜伸手去抓她,血池里的奥古斯都喊道:“我找到了……” 话未说完,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拉入了血池,咕嘟嘟冒了一阵泡。 安娜冲到池子边,想仔细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股血浪忽然迸射出来,正喷在她脸上,这血还都是热乎乎的,带着新鲜的甜味。 这一定掺杂了新鲜的血液,是奥古斯都! 安娜对着水池大喊道:“奥古斯都,你在哪里?快点上来,不要那个东西了。” 已经晚了,更多的血浪涌动,喷发。 接着轰隆隆的声音加剧,那血池哐的一下,全部的血水连着众多黑蝙蝠一起冲向洞顶。 安娜不敢再做停留,也顾不得奥古斯都,转身也飞快的往洞口跑去。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七) 也是真奇怪,之前苏三试图走出那个洞子,绕了四次都没法走出去,可是这会她一路狂奔竟然就跑到洞口。 紧接着洞里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音,热浪袭来,苏三没有思考的机会,急忙钻出洞子。 奇怪,这外面竟然不是一个温泉池子,另一个空间的山洞外面可是很大的一个温泉的。 洞口有涓涓细流冒着热气,是从洞里流出来的。苏三钻出来后,听着里面传来的爆炸声,一阵开心,那个血池肉林一定要被毁掉了。 小翠痛哭道:“嘎巴拉,我亲爱的嘎巴拉,苏小姐他还没有出来呢。” 苏三一愣,这才想到这一切的变化都是自己将嘎巴拉扔进血池之后。 她将嘎巴拉扔进血池,只是为了让嘎巴拉躲避电钻,她不忍心嘎巴拉再受摧心蚀骨之感,急中生智将他扔进血池,现在回想,正是自己将嘎巴拉投入血池后血池开始沸腾起来。接着血池发生了爆炸,那么嘎巴拉还能幸存吗? 这么一想,苏三的心情马低落起来。 万幸小翠一时没反应过来血池爆炸和嘎巴拉有什么关系,只是哭闹着要苏三回去救嘎巴拉。 苏三没搭理她,环视四周,心想这温泉没有形成池子,看来和罗隐他们所在的还不是在同一个空间。 小翠还在唧唧歪歪,喊叫个不停,这时洞里又钻出一个人,那人一身血点子,披头散发,样子极为狼狈,看到苏三,安娜露出一阵冷笑。 “好,真是我的好女儿,竟然都能骗我了。” 安娜咬牙切齿。 苏三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你打算将我交给你的族人吗?烧死还是怎么处死?” 安娜呸了一口:“想做布鲁诺?你不配。” “不,是你不配。你自诩聪明,处处以高智商自居,作为科学家的你,智商去哪里了?什么狗屁神族,不过是一群野蛮的食人为生的卟啉症患者而已,你这个有科学素养的高智商,竟然把他们奉为神明,还妄想利用嘎巴拉,我都替你羞愧。” “一切都被你破坏了,马上就能叫那个鬼东西讲出真相,揭开一切谜底,都被你毁掉了。” “谁叫你那么笨,相信我了。” 苏三一笑,气得安娜七窍生烟。 “安娜,你的人呢?怎么还没来?” 苏三问。 安娜瞪她一眼,却不回答。 苏三说话间已经握紧了口袋里的枪,可是安娜比她还要快,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她。苏三看着对面的安娜,无可否认,她就是她的母亲,她们相貌很相似,一样的鸭蛋脸,俏皮的鼻子,秀气的嘴巴,一样黑亮的眼睛,苏三笑了一下,笑容中有着无限凄楚,令人心疼。 安娜稍微犹豫一下,接着目光坚定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三,就要扣动扳机。 苏三闭上眼睛。 她的感觉在封闭了视觉后更加灵敏。 雪山上的微风,冰冷中带着清新,沁人心脾,山洞里隐隐飘来的血腥味,爆炸的气息,是硫磺味,想到硫磺苏三的心揪紧了,在另一个空间,大家是被脚印带到温泉边的,而就在那里发生了爆炸。从使用白磷这点,可以断定就是安娜和奥古斯都所为。这个女人的心里没有多少感情,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这样想着,苏三松口气,死就死吧。 就在这时,她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肥皂味。 苏三心里一喜,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为防止眼神暴漏目标,她一直没有睁开眼。 与此同时安娜啊了一声,就被罗隐打倒在地。 苏三这才睁开眼睛,惊喜地叫道:“罗隐,你怎么来的?” 罗隐是从洞口悄然摸过来的,一掌劈在安娜的后颈子上,安娜倒了下去。 苏三激动的扑过去,罗隐紧紧地搂住她说:“空间平衡打破了,我过来了。” 这时背包里的小翠哭嚎道:“你们在这里卿卿我我,快帮我去找嘎巴拉,他还在里面。” 罗隐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里面已经炸了,刚才是轻微的塌陷地震,嘎巴拉如果还在里面,怕是粉身碎骨。” 小翠闻言,大哭大闹起来,在背包里上蹿下跳。 苏三看看罗隐,低声道:“是我,我将嘎巴拉扔进了血池,可我真的是为了救他的,迟了一步,奥古斯都就要用电钻钻他。” 小翠也想起来哀嚎几声道:“你赔我的嘎巴拉,我的爱人,你赔我,这可是我的爱情啊,你懂吗爱情!” 罗隐不敢耽搁,伸手去扶安娜。 苏三则按住他的手:“你想作什么?” “地下的岩浆马上就要出来了,在这里太危险,我们必须离开。” 带着她走?苏三内心很是矛盾。 刚才安娜可是打算要自己命的,假如不是罗隐赶到,苏三早已经命丧黄泉,方才生死一瞬间,苏三的心是冰冷的。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用枪顶着,这滋味无法想象。 爱恨交织,苏三也无法说出不要管她的话。 罗隐已经将安娜拎了起来,苏三问:“那个奥古斯都也在里面,你看到了吗?”罗隐摇摇头,背着安娜咬牙道:”快跑,离开这里.” 罗隐和苏三尽最大的力气往前跑,刚跑出去,就听着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两人急忙踉跄着爬上一处高地,回过头去,就看到那山洞里涌出大量的岩浆,硫磺气味很浓,岩浆红亮,温度极高,周围树木上的雪很快就开始融化,雪水滴落到涌出的岩浆中,发出滋啦啦的声音。岩浆流出来一阵,开始渐渐冷凝,颜色也黯淡下去,只在上面透着红色。山洞里面想来都被这样的岩浆充满了,苏三心想嘎巴拉彻底出不来了。 可是,这山洞崩塌了,另一个空间会发生什么事? 这时山洞口忽然不停的抖动起来,周围的雪和岩浆冷凝的碎块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雪和石块在漩涡中不住旋转。呼喇呼喇作响。 苏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漩涡转了几下,接着又是一声轰鸣,地面剧烈晃动。 雪山之巅上的积雪一泻千里,万幸没有向他们所站的方位袭来。 罗隐喊道:“趴下,这是地震。” 地震波上下左右晃了几下后安静下来,苏三趴在地上,心想真是奇怪,硫磺味和焦糊味都消失了。 罗隐拉着苏三的手站起来,却看到前方是一个很大的温泉池子。 汉斯正站在池边,看到苏三挥舞着双臂,格外惊喜。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八) “汉斯!” 苏三眼角酸涩,这是又回到那个空间了! 汉斯在洞口等了很久,始终不见罗隐和旺堆出来。 他站在岸边,不住地踱着步子。 过了一会,就看着温泉水咕嘟咕嘟的沸腾开来。 汉斯吓坏了,这水怎么会忽然热了?水是从洞里渗出来的,是不是洞里出问题了? 汉斯蹲下身子想进洞看看,可这温泉的水能把脚面烧成猪脚汤,他又如何能下去。 正在焦急中,听着对面的山坡上有动静,汉斯转过身去就看到苏三和罗隐出现在山坡上。汉斯惊喜地几步就窜了上去,看到躺在地上的安娜,他皱皱眉头又看看苏三,不知该怎么开口问他们。 “汉斯,我们是从另一个空间过来,那个空间出现了火山喷发,那个山洞……”罗隐指着前方的山洞,“已经崩塌了,所以平行空间的平衡被打破,我和苏苏相遇了。” 汉斯是科学家,自然懂得相对论的理论,听罗隐这么说,激动的抓着罗隐的袖子就问:“你们真的进入一个平行空间,快给我讲讲那个空间是什么样的,和我们现在的空间有什么不同?” 罗隐指着安娜道:“他们的人恐怕就在附近,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 “旺堆?旺堆在哪里?在洞里我听到旺堆声音,他人在哪里?” 苏三这才想起旺堆并不在这里。 另一个空间的山洞已经崩塌,灌满了岩浆,若是旺堆在那里没出来,恐怕已经灰飞烟灭。 罗隐和苏三想到这点,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汉斯则一个劲追问平行空间的情况,小翠经历了刚才的惊吓,这会缓过劲了,想到嘎巴拉被苏三扔进血池,而那个洞子已经再也回不去了,悲从心来嚎啕大哭,边哭便喊着嘎巴拉我对你的爱情至死不渝。 苏三不知如何安慰她,毕竟是自己将嘎巴拉扔进血池的,虽然出发点是为了救嘎巴拉,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苏三的内心还是充满了愧疚。 罗隐则从背包取出绳子,弯下腰搜出安娜口袋里的手枪,将她绑个结结实实。 期间苏三一句话都没有说,到是汉斯看看安娜又看看苏三,眼光闪烁不定。 罗隐刚将安娜捆绑起来,就听着扑通扑通温泉水那传来人涉水快步走的声音。 他们急忙看下去,一眼看到旺堆几步窜上了岸,不住在草地上又蹦又跳,嘴里喊着:“这水怎么这么热,烫死了,烫死了。” “旺堆!” 三个人都喊了起来,苏三开心地冲着旺堆招手。 旺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苏三忽然出现,高兴地咧开嘴巴哈哈大笑:“苏小姐!太棒了,终于找到你了。” 大家走下山坡,旺堆已经穿上了靴子,边穿边嘟囔着:“真是见鬼了,罗先生,刚才那血池边的蝙蝠袭击咱们,我好不容易冲出来,一回头看到你不见了,那池子里的血跟开锅了一样,也说不清什么味,吓得我以为要死在那里面。” 原来罗隐和旺堆一前一后走进了那个大厅,又看到了血池肉林,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那个小个子女人。两人正在分头查看肉林中的情景,呼唤着苏三的名字,忽然那血池子开始沸腾,血水四溅,里面的蝙蝠呼啦啦飞出来,发出奇怪的嘶鸣声。 蝙蝠太多了,密密麻麻,翅膀呼扇着打在他们的头上脸上,旺堆根本睁不开眼睛,过了一会,蝙蝠渐渐散去,旺堆一转身发现罗隐不见了。 旺堆讲完这些,小翠又开始哭叫:“我的嘎巴拉啊。” 这句话提醒了旺堆,他跟着问:“守护神姑娘,那个嘎巴拉……” 小翠急忙问:“难道你看到嘎巴拉了?它在那个池子里对吧?” 旺堆指着山洞,手指微微颤抖:“里面,那个血池子里出来一个神!” 罗隐眉毛一挑:“这是什么意思?” 汉斯则摇头叹息:“你啊,你们这些西康人就是喜欢神神叨叨的。” “神?是不是脸色苍白的人?” 苏三急忙问。 旺堆摇摇头:“真的是神,你们进去就知道了。” 三个人互相看看,都在想旺堆的话可信与否。 在另一个空间,这个山洞已经崩塌了,里面灌满了岩浆。 到底进不进去? 苏三看看罗隐,后者则当机立断:“走,进去看看,我相信旺堆。” 旺堆听罗隐这么说,激动的颠儿颠儿的往温泉那跑。 小翠则大叫:“我不进去,我会想到嘎巴拉。” “那你就在这等着,等着被人捡走,砸碎了沤肥。” 苏三吓唬她。 小翠无奈地闭上嘴,三个人又跟着旺堆走进那山洞。 这会温泉里的水已经恢复了原样,苏三站在洞口深深地吸口气,她惊奇地发现,这洞子里的血腥味荡然无存。 也许这个平行空间的连接点就在血池。一个空间的血池垮掉了,另一个空间的血池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旺堆兴冲冲带着大家走到那大厅,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原来是血池肉林的地方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椭圆的东西。 那东西有着光亮的银灰色金属外壳,上面是一个盖子。 汉斯走上前摸了一下那金属外壳,又小心地敲了敲,激动地说:“这是一种高密度合金,看上去就很不一样?天啊,这是什么?” 苏三看着那东西,忽然想到安娜说道的商人先祖,说到天降玄鸟的故事,她的思路豁然开朗:“这就是天降玄鸟。” “玄鸟?朱雀?”罗隐看看那东西的样子,摇头说,“哪里像一只鸟啊,我看像是一个礼帽。” 罗隐形容的很准确,这东西的确像是一个银灰色的金属礼帽。 “你们可听过星槎?” 苏三问。 汉斯虽然是个中国通,但这些古里古气的东西他还是不懂的。 他眨着蓝色的大眼睛问:“那是什么东西?” “星槎就是船,在古书中记载着很多在空中行走的船,古人将这些船叫做星槎。晋代的张华写过一本书叫做张华《博物志?杂说下》,里面就记载着: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天河和海相通,每年八月会有船从天河那边过来。商人的祖先和天降玄鸟有关,依我看这就是那个玄鸟,也就是传说中的星槎,能在天上行走的船。”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九) 能在天空中行走的船…… 汉斯和罗隐睁大眼睛对视,都觉得苏三说的太过匪夷所思。 旺堆则手舞足蹈:“对,对,天上也有江河,银河啊,神仙也得坐船啊。” 这时就听着那个草帽一样的东西里传来滴答一声。 这像是什么机器启动的声音,汉斯熟悉这种声音,立马瞪大蓝眼睛盯着那个奇怪的东西。 只见那东西的边缘,忽然忽闪忽闪亮起了灯。 罗隐担心出事,急忙伸胳膊将苏三挡在身后,同时后退一步。 汉斯则有些兴奋,指着那东西惊喜地喊道:“天啊,我的susan,你说对了,这个东西真有可能是一个交通工具。” 那东西上半部分,就是罗隐说的像草帽的那部分,忽然咔嚓一声,裂开了。 旺堆吓了一跳,一蹦三尺跑,蹭地一窜老远,警惕地盯着那东西。 原来那上面是有机关的。苏三心里想着,也觉得这个东西真的可能是一条船,一条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船。 罗隐和汉斯都是玩过战斗机的主儿,看着这上面打开的方式,心道这更像一个设计精密的战斗机。 上面的棚子打开后,灯光不停的闪动,还能听到里面咔嚓咔嚓机器的运行声。 但是一直不见有人出来。大家探头看了看,里面好像是没有人。 大家都屏气凝神,紧紧盯着这个奇怪的东西,没人敢上前去。 忽然,苏三背包里的小翠又开始哭叫了。 苏三忍无可忍,抬手拍了一下背包:“你有完没完啊。” 小翠抽噎着喊:“我的嘎巴拉……” 大家都无奈,没人能阻止小翠的絮絮叨叨。 “小翠。” 那开启的舱内忽然传来嘎巴拉的声音。 “啊,嘎巴拉,你真的在里面。”小翠的声音满是惊喜。 “我只剩下最后的一点意识了,很快就会消失。” 嘎巴拉说话有气无力。 苏三好奇地问:“嘎巴拉你是从另一个空间穿过来的?那边血池不是爆炸了吗?” “是我,我的能量和血池内的能量产生了反应,启动了飞船。” “能量?飞船?原来这个东西真的叫飞船啊。” 苏三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这个真的就是古代传说中的星槎。 “安娜说你的家族是神族的大祭司,你身上有神族的秘密。”苏三追问。 “这就是我能启动飞船的原因,我的家族骨头中藏着秘密。”嘎巴拉叹口气,语气无比苍凉。 骨头里能藏着秘密? 汉斯惊呼:“我知道有三位美国科学家分离脱氧核糖核酸,那是一种携带生命遗传物质的分子,你指的是这个?DNA?” “不是,是骨头中植入的一种芯片。我过去以为所有的神族族人的骨头都能说话,但事实是只有我家族的人才会这样,而其中的原因竟然是我们的头骨中被植入一种芯片,从出生就被植入,用来延续家族记忆和收集天地间的能量。我的家族因为无法忍受血腥的祭祀,逃离了雪山,从小我的记忆也被封闭起来,我是大祭司家族的最后一个后代,我死了这个家族也就彻底结束了。” “原来是植入了芯片!”安娜的声音幽幽传来。 原来她已经醒来,一直躺在地上安静地听着,在听到嘎巴拉说话的原因后才惊呼出声。 “对不起,嘎巴拉,如果我不把你扔到血池,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还是嘎巴拉,将来会幸福地同小翠在一起。”苏三很是内疚。 “对啊对啊,嘎巴拉我们将来还能在一起吗?” “不是你的错,苏小姐,其实在进入这个山洞,我头骨内的芯片就被唤醒了,我明白了一切,开始拒绝开口。现在的我,不再是嘎巴拉,只是启动这飞船的能量,等这点残余的属于嘎巴拉的能量耗尽,我就在这世界彻底消失了。” “不要,不要啊,嘎巴拉,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小翠又开始嘤嘤嘤哭起来。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形体,完全和这个飞船合为一体了,对不起,小翠,感谢曾经有一个女孩爱过我。” 小翠一下子聪明起来,忽然开口问道:“你说过我也是神族后代的旁支啊,那么我也能成为什么能量,进了这个船,就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了啊。” 嘎巴拉苦笑道:“芯片的记忆告诉我,你不是神族的人,至于你为什么还会说话这点我也不清楚。小翠,忘记我吧,以后的日子你一定会遇到喜欢的人。”嘎巴拉的声音变得无比深情起来。 小翠却叹气道:“我一直遇到喜欢的人,只要长得好看的男人我都喜欢,可是他们都不会喜欢我呀。” 安娜问:“原来启动的秘密就是这个飞船?我们的祖先是坐着这个东西来的?” “对,就是这个,来到地球后能量一直被限制,就藏在雪山之巅的山洞里。能量积攒需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我的家族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将能量积蓄在头骨中,所以在我被扔入血池的那一刻,飞船的能量被激活了。” “那么乘坐这个飞船,就能回到祖先的地方吗?”安娜满眼放光。 “应该可以吧,你的族人们呢?怎么就你和那个蓝眼睛大块头,还有那个吃人肉的家伙?” 嘎巴拉问。 是啊,怎么神族的人就只有这几个出现呢?其他的人呢? 安娜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们都死了,卟啉症越来越严重,最后自相残杀,互相啃食,都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格外的明亮。 苏三忽然说道:“他们真的是主动自相残杀而死的吗?” 安娜问:“那你以为是什么?” 苏三冷笑:“别人都死了,只有你们几个活着,真不能不令人多想啊。” 安娜低头不语。 嘎巴拉叹口气:“冥冥中自有安排,我们这些遗民,在这个世界这个地球已经生活的够久了,我们的族人所到之处,一直都采用血腥残忍的人牲祭祀,杀戮实在是太重,现在雪山上的族人都死了也是一种赎罪吧。” “你知道什么?我们是神的后代,是太阳之子,杀几个普通人怎么了?这都是为了祭祀我们的神。” 安娜继续反驳:“别和我说什么亚特兰蒂斯和玛雅人都遭到了报应,鬼才信那一套,那不过是传说中编造的谎话罢了。” 原来神族竟然和亚特兰蒂斯还有美洲的玛雅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汉斯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玛雅人一直采用活人祭祀,砍下人头,还收集献血,原来……和你们是一样的。” 消失的神族(一百一十) 玛雅人是古代印第安人的一支,是美洲唯一留下文字记录的民族 他们约在公元前2500年就已定居今墨西哥南部、危地马拉、伯利兹以及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的部分地区,而商朝是在公元前的1600年左右由成汤建立的。 1600年和2500年,现在看起来差距很大,但要是考虑种种因素,相距并不是很大,很有可能是有着相似或者就是亲缘群体。玛雅人的文化中最恐怖的就是用人来做祭祀,简直就是食人族。 他们喜欢用小男孩做祭祀,会将小孩扔进石灰岩洞内,向上天祈求风调雨顺,这些灰岩洞是他们的水源,并被视为通向阴间的一个入口。曾经在奇琴伊察一个神圣山洞底部发现的127具尸体的骸骨,都是因为祭祀被扔下去的,有些小孩在扔下去之前还被剥皮或者被肢解。他们认为太阳最终会走向毁灭,只有用人的心脏和血液祭祀才能留住光明。为了庆祝庆祝特偌提兰大金字塔落成,在四天的祭祀中,奴隶主竟杀了360000人!大祭司们很擅长将人的心脏挖出来,并且保证挖出来的时候还是新鲜的跳动的。其他的祭司会将人皮剥下来,把四肢头颅砍掉分给围观的人们享用。 俗话说文史不分家,有关玛雅人的记载苏三当然都是读过的。 果然,玛雅人和商人是有着血缘的亲属,他们使用的祭祀手段都是一致的。 苏三忍不住问道:“莫非,玛雅人也患上了卟啉症,最后导致他们建立的庞大帝国走向灭亡?” “不错,后来玛雅人建立的国家忽然就灭亡了,消失了,有人猜测是内部战争也有人说是瘟疫,其实夺走帝国生命的是卟啉症。玛雅人贵族和商人贵族一样,用人祭祀都不过是掩饰自己吃人喝血的手段,当然,卟啉症只是世世代代在上层社会中流传,普通百姓是很难得到这种病的,他们也就渐渐成为祭品。” 嘎巴拉的声音显得很疲惫,这些残忍的记忆被他的祖先植入芯片,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那么鲜活,也格外的血腥,让他痛苦不堪。苏三想到那样的历史,也不由的叹口气。 汉斯则惊恐地盯着自己的手,声音发颤:“上帝啊,那我不是也要……哦,天啊,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有最后的实验没有完成。” “你的实验,不就是永生吗?” 嘎巴拉忽然说道,他的语气还带着一点不屑。 汉斯点头后又摇头,他刚想问你怎么知道,但随即想到嘎巴拉一直在苏三的背包里,他们说的什么话都可以被他听见,也怪不得能清楚自己的研究方向。 “没用的,所谓的永生其实指的是我们这个大祭司家族,神族中只有我们这个家族的人寿命特别长,大概是因为植入芯片的缘故,我们还能一代代继承记忆。这种特性被人以讹传讹就成了长生不老,怎么可能呢?也正是因为这个特性,我的祖先担心被人觊觎,这才逃走的。” “这……不可能……”汉斯嘴唇哆嗦,整个人都如堕冰窟。 他苦苦研究了半辈子的东西,怎么能只是以讹传讹呢? “那亚特兰蒂斯的后裔呢?他们不是纯正的雅利安人吗?他们就没有永生的能力?” 汉斯有些歇斯底里了。 “万事万物都是有始有终的,人怎么可能永远不死,不过是寿命有长有短罢了。” 嘎巴拉冷笑。 “可是,我们的多吉大人从神族那得到了神药,真的返老还童,变成壮年人了啊。他本来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旺堆不甘心地说。 “你确定那个人真的是你们的多吉土司吗?”嘎巴拉叹息着,“我在寺院里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个老多吉,我想,这个年轻的多吉是假的,真的多吉怕是早死了。多吉的私生子那么多,长得像他的也多,其中难免有几个有异心的。” 这话提醒了旺堆,他也是多吉的私生子之一,仔细一想,多吉土司果然是在返老还童后性情大变,对自己的女人和私生子们格外的严苛,还亲手处死了好几个年长的私生子,这么看,的确很有可能是假借神族的名义换了一个人而已,至于他为什么要他们来雪山寻找神族,自然也是那个长生不老的传说在作怪。 汉斯往后退了几步,大叫着:“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的实验就差一步了。对,我要取你的基因,你在哪里?出来啊。出来!” 他退后了几步,忽然又扑向飞船,拍打着船壁:“出来,你给我出来,我要你的基因,就差你的基因就能完成实验了。” 苏三上前拉着汉斯的胳膊:“汉斯,你清醒一下,嘎巴拉已经没有形体了,他现在只是一种能量,没有形体了啊。” 汉斯目呲尽裂,他不敢相信自己为之奋斗半辈子的东西竟然只是个幻想,一个传说而已。 “没用的,那种芯片你们地球人是无法制造成的,你就算取走了芯片也毫无办法。” “天珠的传说又是什么?为什么说天珠也能长生不老?” 罗隐想到罗桑活佛的信,急忙追问道。 “天珠啊,不过是飞船降落时没有燃烧干净的能量和岩石结合的东西,是会有一些能量存在,但长生不老那是白日做梦。” 苏三急忙看向罗隐,他的脸上也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一直希望去藏地拿到天珠,交给孔家,换来自己全家的安稳退出。但现在嘎巴拉告诉他天珠不过是一种能量残存而已,这样的东西,孔家怎么可能放过他们罗家? 这时飞船上的灯不停的闪烁,嘎巴拉大叫:“你们,快点撤退,远离一些,飞船要发动了。” 苏三和罗隐急忙架着汉斯往外走,而就在这时,安娜忽然扑上去,一下子就跳进飞船里,接着飞船的船舱哐当一下合上了。 “安娜,你出来!” 苏三转过身去,正好看到船舱合上,急忙大声喊道。 “我要回祖先的地方了,那才是真的长生不老的地方。哈哈哈,我是神,我是神族的后代,我就是神。” 船舱合上了,安娜的声音被隔绝在里面。 嘎巴拉只是一种能量,对于这个飞船,大家都没有办法。 灯光闪烁的越来越快,大家不敢停留,大步往外跑去。 就在他们冲出山洞的那一刻,就听到一声爆炸声,一团火光从山洞中腾起,接着是哐的一声巨响,飞船冲破大厅上方的岩石,那火焰太过炽热,岩石像融化了的蜡烛一样流淌。 飞船起飞了。 安娜番外 被唤醒的欲望 安娜的噩梦是从生下那个孩子之后开始的。 是真正的噩梦,每晚都在做梦。在那个梦里,有很多人穿着古里古怪的服饰,正在举行某种仪式。 鼓声砰砰砰的响着,穿着奇怪衣服,脸上抹着各种颜料的人一边敲鼓一边摆动着身体舞蹈。 随着鼓声,围着的人群开始欢呼起来,接着一排排的人被推了过来。 安娜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那些人被推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因为手持巨斧的武士们已经举起了斧头,面露狰狞的笑容。 被押上来的人,一个个都被按在地上,接着大斧落下,满地都是翻滚的人头,有的人头虽然掉了,但是人的四肢还在抽搐,像是被剁掉脑袋的鸡鸭。 有人走上前,踩着那无头的尸体,用力踩踏着,血从腔子里汩汩流出, 还有人趴到脖颈处大口的喝血。 血!喝血!血是什么滋味的?腥的还是甜的? 是甜的甜滋滋的,新鲜的热乎的,甘甜的。 想到这里,安娜下意识地舔舔嘴唇。 就在那一刻,她从梦中醒来。 这应该是个噩梦但为什么最后却是在对血液的无限渴望中醒来? 安娜拉开床头的灯,另一张床上的教授睡的很香,还发出轻轻的鼾声。 她不喜欢和别人同床共枕,和教授偷偷交往这么久一直是分床睡的。 她下了床,走到窗边,将窗帘掀开一道缝,看着外面不住变幻的夜色。教授被她的脚步声惊醒,急忙披着睡衣过来,轻轻按着她的肩膀道:“亲爱的,你是想我们的小susan 了吗?放心吧,汉斯会好好照顾她的。” 安娜没吭声,她其实一点都不想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不过是研究的副产品,她喜欢和教授在一起的感觉,那让她迷醉,但又羞于在人前承认自己的感情,一个科学家,为了男女之事迷醉,真是丢人。至于那个孩子,不过是实验室异想天开的玩意,其实还是自己和教授背地动了手脚,亏得汉斯拿她当宝。 她只是无法走出自己的梦境。 那是梦吗?那么真实,她能感觉到鲜血飞溅在自己的脸上,然后自己也跟着伸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真是美味啊,她喜欢。 那些人将砍下人头的尸体剖开,取出心肝肺,有的人捧着肝脏直接啃食,她甚至听到啃食的声音,竟然是咯吱咯吱的,肝脏不该是软的吗?好想尝一尝啊。 安娜这样想起,轻轻地舔了一下嘴角,真的好想尝一下鲜血的滋味啊。 教授从身后搂住了她,低声在她耳边呢喃道:“亲爱的,不要想了,要不我们再生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这个坚决不交给汉斯。” 安娜的身体微微地僵了一下,她渴望这种身体的触碰,却又从内心认为这样是堕落,但现在,忽然冒出的想法让她的身体渐渐软和下来,她半转过身体,媚眼如丝,轻轻叹息一声:“好吧。” 教授高兴地一把将她抱起,扔到床上。 这一室春光旖旎中,激情澎湃如惊涛拍岸,两个人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一会被冲上波峰一会又被抛入波谷。喘息声随着身体的交缠离合起起伏伏,就在教授闭上双眼时,忽然脖颈处一疼,原来安娜在他的颈部咬了一个小小的伤口。看到他睁开眼,还调皮地笑笑,粉红色的小舌头在那伤口处轻轻地舔着,痛并快乐着。 教授以为她只是在调情,激动的再次将她压在身下。 安娜兴奋的浑身发抖。 血的滋味,这是一个男人体内热血的滋味,这个男人积蓄待发,欲望蓬勃,浑身的肌肉和筋骨都在起伏都在血脉贲张,这样的血里充满了激情和肾上腺素,又甜美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刺激感。 安娜仰面躺着,教授在她身上起起伏伏。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在从身体里脱离。哦,那不是因为情欲而是因为血,那甜美的可口的血液。 她舔了舔嘴唇,内心深处一个邪恶的灵魂被悄悄唤醒。 这样经历过几次,安娜在梦中得知自己是神族的后代,而神族就是天降玄鸟的商人后代。 梦中,一个声音告诉她,可以去雪山之巅寻找自己的根脉。 而就在这时,汉斯所在的实验小组接受了要去藏地寻找亚特兰蒂斯后裔的任务。 安娜主动提出也要同去。 “你?那我们的susan 怎么办?”汉斯连连摇头不同意。 “有教授啊,他可是孩子的父亲,照顾susan天经地义。” 安娜脱口而出。 “可是,安娜,你为什么对亚特兰蒂斯的后裔这么感兴趣,这个计划只是为了寻找纯粹的雅利安人,和你关系并不大啊。” 汉斯总觉得事情有点古怪,安娜过去对什么人种问题可是全不在意的,怎么现在忽然有了兴趣。 安娜莞尔:“那是因为我也想去那边看看,我对你们的实验其实也是很感兴趣的。” “是吗?”汉斯半信半疑。 为了逼迫汉斯答应,安娜使出浑身解数,让教授去帮自己说话,她甚至承诺从藏地回来后一定会和教授正式结婚,给susan 一个完整的家。 教授在实验室有着举足重轻的地位,在他的帮助下安娜终于得到随同汉斯小组去藏地的机会。 教授抱着小susan和她告别。 “亲爱的,我和女儿等你回来。”教授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语。 这时的苏三已经一岁多了,刚刚冒话的时候,会喊爸爸妈妈,她喜欢管汉斯叫妈妈。看着汉斯要走,伸手挥舞着要汉斯抱。 汉斯抱着小苏三,很是舍不得。 他看着苏三的亲生母亲安娜,挥手说:“马上要离开了,你也来抱抱我们的小公主吧。” 安娜为了去藏地,不得不走过来,敷衍了事地张开手要抱苏三。 没想到一看到她苏三就开始大哭起来。 边哭边指着她喊着:“臭,臭,臭!” 安娜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可是非常爱干净的,身上都是浓浓的香水味,怎么能臭呢? 教授见她脸色不好,急忙打着圆场说:“孩子不懂香臭,她说的是你身上的香水味,呵呵。” 那时的苏三还太小,还没有办法准确的说出自己的意思,其实她想说的是血腥味,安娜的身上已经开始散发浓重的血腥味,当然这个气味也只有苏三才能闻到。 教授番外 好一朵美丽的百合花 安娜走的第三天,已经开始想她了。 安娜走的第十天,想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希望她成功。 安娜走的第三十天,开始有点担心了,藏地那么遥远,担心啊。 安娜离开后,教授开始将自己的思念写到日记中。 他已经年近四十,感情像是潮水,呼啸而至,将他的全部理智冲刷得支零破碎。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会奉献给实验室,却没想到忽然遇到了安娜。 她是他的学生之一,进入实验室一直跟着他实习,后来独立研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他承认,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就很有好感。她皮肤雪白,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眼白发蓝,看起来更是深情。 教授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安娜的,只知道每次面对她都会内心矛盾重重,一方面是喜欢,很喜欢,看她的每一眼都是最大的奢侈;可每次贪婪的看着她精致的小脸,内心又充满了愧疚,作为一个曾经发誓将后半生都奉献给科研事业的人竟然春心萌动。爱情,多么奢侈的东西,也是多么浪费时间的东西。 教授强力遏制着自己的感情,可是眼睛却永远听从内心某个角落的呼唤,每次看到安娜都目不转睛,似乎要将她烙在心底,种在眼睛里。 心动的结果是心痛,安娜也和他早年一样,发誓将一生奉献给实验室,根本无暇顾及个人情感。 教授眼睁睁看着实验室的年轻男性围着安娜转悠,最后都灰溜溜的散去,他心里叹息着,年轻小伙子都得到这样的结果,我选择沉默是对的。 但是谁能想到,安娜却主动向她表示了好感。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将内心的情感完全倾泄给他。 在被安娜从后背抱住的那一刻。教授浑身的细胞都在呼喊在颤抖,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教授,从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你。”安娜说道。 教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声音发抖:“真的……真的吗?” “你的成熟气质,你的科研素养都让我迷醉。”安娜将脸贴在他背后,喃喃道。 教授的心被喜悦塞得满满的,原来她也爱我! 满心都是这个想法,他和安娜紧紧搂在一起,这就是爱情啊。 安娜提出一个条件,他们的感情一定要保密,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尤其是汉斯,他就是个大嘴巴。”安娜再三叮嘱。教授连连点头,满心欢心,在他眼里安娜说什么都是对的。 安娜和教授私下恋爱后,教授作为实验室的主导,在感情的驱使下总是有意无意的让安娜参与一些重要的研究项目。安娜本身智商就高,天分也高,参与了研究的核心机密后,个人提升很快,渐渐就在实验室处于一个极好的位置。 就在这时,汉斯在进行的一个计划受阻,他看着风头正健的安娜和老成持重的教授,忽然异想天开:如果用安娜的卵子和教授的精子制造一个孩子,那该是多棒的一个生命。 汉斯向两人提出自己的计划,教授当即拒绝。 “那是一个人,要制造一个人的生命,汉斯你疯了吗?这是有违伦理道德的行为,实验成功还好,若是失败,那个孩子要是有问题的,缺胳膊腿,甚至可能出现严重的疾病,他可是一个人,一个人。” 汉斯搓着手,教授的说法他还真的没有认真想过。他一时忽然冒出个想法,并且为自己这个想法激动不已,却忘记了由此产生的一切伦理问题。 安娜却觉得无所谓:“一个孩子吗,要是好了就留着,不好就……” 她微笑一下,不好如何并没有说出来,但教授明白他她意思,她自认是个纯粹的科研工作者,认为情感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她享受和教授偷情的快乐,又痛恨自己沉溺于感官刺激。 最后还是在安娜的帮助下说服了教授,同意提供自己的精子。 “太棒了。你们俩是实验室智商最高的,我好期待智商最高的精子和卵子结合,会形成什么样的后代。”汉斯激动不已。 这天晚上,一番激烈交战之后,教授抱着安娜问:“安娜,为什么答应汉斯这样的研究,我们要生孩子可以自己生啊,为何非要做什么实验,你不觉得这对孩子来说太残忍吗?” 安娜狡黠地笑笑,眨眨眼睛,伸手摸了一下教授的下巴,接着用手指描绘着他的唇形:“你呀,笨死了,如果不同意他的计划,我们怎么能光明正大的生个孩子呢。” 教授被她说晕了:“你和我?生孩子?” “对啊,其实我也很希望看看我们生下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可是我……” 安娜犹豫一下还是和盘托出:“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知道的,科学家讲究论资排辈,我不想被人说是靠着和你的关系站稳脚跟的。” 安娜是个性格坚定的女子,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就要一往无前的去做。 教授再三考虑,实在拗不过安娜的想法,最终还是和安娜在实验中做了假。 生下的孩子其实并不是实验手段得来的,而是他和安娜自然繁殖的结果。当然这个秘密是一直瞒着汉斯。 安娜生下一个女孩,汉斯将其视若珍宝,为之取名:susan。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希伯来的名字,意思是小百合花,身为纯正日耳曼人的汉斯并没有那么偏执的种族意识。在抱起那个软软的白白嫩嫩的女婴开始,他就想真是一朵美丽的百合花啊,也就随即取了这个名字。 Susan出生后,安娜用各种仪器给她做了检测,结果令她很是沮丧。 正好汉斯提出要养育这个孩子。 “她是属于我的,我的实验小组的女儿,求求你,安娜,将她送给我。” 他向安娜祈求。 最终他用给安娜参考数据换来了小susan的抚养权。 “为什么这样做?安娜,那可是我们的孩子。”教授得知后很生气。 “哦,是我生下了她,她是属于我的,我有权处置。” “她是我们的孩子啊。”教授看着安娜,他有点看不懂她了。 “我换来了实验数据,汉斯的数据可是藏得很严的,教授,来帮我看看。这里有几个参数我还没测算明白。” 安娜忽然拿出一个本子,让教授帮忙。 想到这里,教授叹口气,手里一抖,一滴墨水溅到笔记本上,渐渐洇开去,盖住了想她两个字,只剩下一个硕大的黑点,触目惊心。 消失的神族(一百一十一) “什么?我们并没有卟啉症?” 汉斯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你看看我,怕光,还有教授,他已经出现了晚期的症状。” 汉斯指着教授说道。 飞船带着安娜上天后,众人就走下了雪山。 阿康始终没有找到。 谁也不知道他是出事了,还是在苏三被安娜袭击的时候又故伎重演,自己逃跑了。 因为阿康有过逃跑的经历,大家更倾向于他独自逃走了。 这让罗隐有点郁闷,因为他本想将阿康带走,送他读书,让他能专心从事足迹研究的工作。但是这个人,一直贪生怕死,遇到危险就逃走。 同时他们也没有遇到那个逃走的果洛。 “也许他看到自己的同族都已经死光了就跑了呢。”旺堆这样说道。 苏三皱着眉头,她并没有旺堆这么乐观。 “其实,留下几个所谓神族的人也好。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由各种各样的人组成,我们也不能要求什么都是一样的嘛。” 罗隐看出苏三的担心,急忙活跃气氛。 虽然他是为了让苏三开心一点,但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神族的人留在这个世界也是一件好事,毕竟生物是需要多样性的。 接下来他们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回到了山下的营地。附近的牧民将教授照顾的很好,得知他们回来,教授激动的扶着帐篷一点点站了起来,只是脚步虚浮,走了几步就无法继续站立。 苏三扶着教授坐下,直接告诉他和汉斯,他们并没有患上卟啉症。 教授看着自己的腿,膝盖以下溃烂的很严重,只剩一点经脉丝丝络络的连着,一见太阳,露出的皮肤就火烧火燎的疼,这样的情况不是卟啉症? 他拍拍苏三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安慰爸爸和汉斯,没事的,我们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实验室的人有好几个因为这个病去世的了。” 苏三急忙摇头:“这都是安娜告诉我的,她可并没有安慰你们的好心,她问我知道集体癔症吗。我猜你们的致病原因是群体性癔症,至于爸爸你的腿为什么这样,也许只是某种细菌感染。” 群体性癔症是指由某种能够导致人的精神紧张的因素在人群中相互影响,从而引起的一种轻微的心理或精神障碍。也就是说当某个人出现一定的不良症状的时候,人群中的其他人得到这种心理暗示,于是出现无意识的模仿,从而表现为与此人相似的不适症状。 可是群体性癔症多半是情绪激烈,歇斯底里之类,出现这种一个实验室的人都认为自己患上卟啉症的情况也的确够匪夷所思。 汉斯和教授都惊讶极了,既然是从安娜口中说出的,他们相信这是真的,他们两个人并没有患卟啉症。 “我们实验室,第一个死去的是查理,是就安娜给他做的检查,告诉我们说是卟啉症。” 汉斯说道。 “那就对了,安娜一直在误导你们,让你们相信整个实验室的人因为环境问题,或者是因为某种特别的情况都患上了卟啉症。也许,她在你们的食物和水中投放了某种毒药。” 苏三的这个推断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安娜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汉斯看看教授,后者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汉斯你是知道的,安娜从藏地回来后就性情大变,我捉摸不透她。”教授的话语中透出几分苦涩,安娜曾经是他的恋人,他以为自己将共度一生的人,但最后却落得劳燕分飞的下场,更可怕的是她一个人上了飞船,飞向一个遥不可知的远方。 在这个时代人类对外太空的探索还处于萌芽阶段。但汉斯和教授,这样站在顶端科技前沿的人对外太空还是了解一些的,他们俩很清楚,安娜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外太空的环境和地球完全不同,安娜是一下子被成神冲昏了头脑,什么准备都没有,完全没有考虑可能的后果。她也许会在未到达宇宙边缘就死去了,而那个飞船会借助嘎巴拉的能量,载着安娜的尸体一直在浩淼的宇宙中航行着。 所谓求仁得仁,如果她需求的是一种成神的结果,那么死后尸体在空中遨游,也算是成神了吧。 “教授,susan说的极有可能,你的腿也许真的是细菌感染,我们实验室还有几个去世的人是自杀的,在得知自己患上卟啉症后绝望自杀。接着是整个实验室陷入恐慌,期间安娜可是出力不少。” 汉斯高兴地握住教授的手:“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是,你们有救了。 看着两个人开心的样子,苏三低下头,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 罗隐伸出手,将她的小手紧紧地攥住,像是要将自己的能量传递给她。这一路,苏三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罗隐理解她的骄傲和自尊,什么都没有说。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欺骗,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飞船,从此天人永隔,苏三和安娜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可能知道了更多关于神族的秘密。神族的残忍狂妄和虚幻,让人瞠目结舌,而苏三面对的是一个身为神族骨干的生身母亲,这样的打击该有多大。 可她一路上什么都没说。眼瞅着飞船在空中消失,也只是轻轻抿了抿嘴,叹息一声。她在尽最大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有罗隐知道,她的心有多疼。 苏三对罗隐微微笑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我和罗隐将继续往藏地进发。你们该去找家好的医院,彻底检查一下身体。” 苏三建议道。 “不,不,我的小公主,你不能再去冒险了。” 汉斯闻言立马反对。 “罗隐有他的事情,我要和他站在一起。” 苏三言简意赅,立场坚定。 汉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教授。 后者则慈祥地笑笑:“汉斯,女儿大了,我们还是要尊重susan的意见。” 离别时,汉斯紧紧拥抱苏三,低语道:“我的小公主,小百合,事情完成后一定要来和舅舅,和爸爸相聚啊。” 苏三连连点头,教授也想张开双臂拥抱女儿,但是他的手最终还是落在苏三的肩膀上,轻轻握一下:“爸爸和舅舅等你平安归来。” 第一章 有间客店 从玉龙雪山走一段路,到了一个叫做粮山的地方。 现在只剩下苏三、罗隐和旺堆了。 在打听到前方就是粮山后旺堆的眉头拧紧,忧心忡忡。 “旺堆,你担心什么?” 苏三敏锐地发现旺堆心情低落。 “苏小姐你是不知道的,那个地方可不好过。” “不好过?”罗隐重复一句,没明白旺堆的担忧,“你的意思是那里地形险峻,那我们是不是要先找个向导?” “是那个地方有些危险,不太好过。危险的……” 旺堆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神秘兮兮地继续讲道:“真正的危险的是人,那里的人会抓娃子。” “抓娃子是什么意思?” 苏三觉得这词很新鲜:“是抓小娃娃?人贩子吗?” 旺堆笑了:“我的大小姐呦,娃子是奴隶了,是那边的人会抓路过的人回家做奴隶,我们绕开这条路吧。” “什么时代了,还有抓人做奴隶的?”苏三吓一跳。 罗隐则皱着眉头盯着面前摊开的地图,指着这一代说道:“看这里,这边是悬崖峭壁,这边是一条江,我们只能从这座山中穿行过去。” 苏三不太会识图,旺堆跟在多吉土司身边,还是学了不少本事,一眼看过去知道罗隐说的是对的,便叹口气说:“那我们可要加一百个小心了。” “咦。那你不能用你们多吉土司的名头吓唬一下吗?你们相距本就不远,总会给点面子的吧?”苏三想到走多吉土司的关系。旺堆连连摇头:“他们的土司和我们家土司是仇敌啊。” “啊?”苏三看看旺堆典型的西康人相貌,“那边的人不会看你长得像西康人就把我们抓住吧?” 旺堆摇摇头:“那倒不至于,只要不提我们土司的名字便是了,那么多西康人,他们粮山人又不能看到西康人就抓。” 在进入粮山之前,三个人整理了背包。 这一路上小翠都默默无言。苏三打开背包,轻轻喊了一声:“小翠,你……怎么样?” 过了一会,小翠还不出声。 苏三打算打开盒子,手刚摸到盒子上,小翠惊叫道:“别打开,我不想说话。” 苏三安慰道:“小翠,你也看到了,嘎巴拉和我们是不同的,他的家族世代承载的责任就是变成能量,让飞船动起来,他注定要上天的,你根本留不住他。” 小翠冷笑:“只要你不把他扔进血池就好了。” “可是你忘记了,他自己都说进入山洞就明白了前世今生,完全都明白了,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怎么能安心和你在一起呢?小翠,你想的根本不现实的。” “我不听,我不听,反正你赔我嘎巴拉。” 苏三无语,她也搞不懂一直只喜欢美男的小翠怎么会对古里古怪的嘎巴拉情有独钟。 罗隐已经整理完自己的背包,听到苏三和小翠的对话,轻轻拉过苏三道:“让小翠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吧,她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可以共度以后寂寞岁月的人,现在忽然一下子又失去了,心情一定很不好。” 苏三点点头,将背包整理收好,三个人开始继续上路。 他们下山离开的时候,用多余的马匹和牧民交换了一些粮食,现在每个人的背包又增加了很多东西。 这段路很平坦,天气也好,三个人纵马狂奔,到了傍晚时分,苏三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簸的零碎了。这是一条来往行人毕竟的道路,罗隐勒着马缰绳,指着前面道:“旺堆,看看前面,好像是一个旅店。” 旺堆翻身下马,牵着马往前走,同时回头叮嘱道:“你们把枪拿好,这里无法无天,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过了一会旺堆回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哈哈,我紧张过度了,这店看着很干净,是个漂亮姑娘看着呢。” 罗隐则看看这周围环境,低声对苏三道:“这里荒山野岭,一个漂亮姑娘看店可不是很正常,怕是另有玄机。” 苏三点点头:“能在这开店的可不是一般人,要不我们再找找别的客店。” 旺堆走过来,听到他们的谈话指着前面道:“我问过了,那店吃饭的客人都说这是方圆十里唯一的店,过了这个店我们只能露宿荒野了。” 这时已经入冬,越往西走越冷,因为这一路要路过很多城镇,为了精简行李没有携带帐篷,这地早晚温差极大的,根本没法在外面露宿。 “你说店里还有客人?看着有没有什么古怪之处?” 罗隐追问。 “没有看着都是赶路的人,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罗先生我们过去吧。” 罗隐看看苏三:“没办法了,这里就是有老虎我们也的进去了。” 这一路颠簸苏三也累了,点点头说:“那我们小心点。” 三个人鱼贯而行,走到店外。早有店小二迎过来,牵过三个人的马,拍了拍马鬃道:“这马可真棒,三位是从西康来的?” 旺堆急忙回答:“不是,我们是从丽江来的。” 丽江也有西康人,这样也说得过去,那小二嘿嘿一笑,一幅了然的样子:“先生不必紧张,我们这店里没有粮山人。很安全的。” 旺堆被店小二看清了心思,刚要解释,罗隐拦住他摆摆手,指着马匹道:“好好照顾我们的马,定有重谢。” 店小二笑眯眯地牵着马去后院的马厩。 这一路都是山路,马匹是最好的交通工具,格外重要。 三个人走进店,看到里面有几个人在吃饭。 他们饿了很久,一闻到饭菜的香味都觉得饥肠辘辘。 柜台里的女人看到他们进来,指着他们,很粗鲁地问:“你们三个,到这边来登记。”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发现他表情还算正常并没有动气。 旺堆走过去登记,边写边问:“怎么,这里管的还很严啊。” “宪兵队的人总来查的,咱们可是正经开店,当然要登记清楚。你们几个……” 那女人的眼光在旺堆腰间一扫,发现他是带武器的,便低声道:“我是开个店而已,不管你们是做什么的,带着什么,在我这可不能乱来。不要给我添麻烦。” 旺堆神秘兮兮地探头道:“我们是川军那边的,放心,不会有事的。” 罗隐听旺堆讲这地不太安全后,就叮嘱他有人问就说是川军那边的,毕竟川军在这一代还是有些震慑力。 果然,那女人脸色好了很多,喊小二道:“赶紧准备饭啊。三位,咱们这可没啥挑的,就是烩菜和馍馍,可以吧?” 第二章 见鬼(一) 过去,烩菜这种东西罗隐定然是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这种菜比较粗放,就是将五花肉连皮切厚片,加上葱姜蒜酱油,下油锅煸炒,然后加入土豆胡萝卜粉条等。这里苦寒,夏季短,这个时节也就只有土豆胡萝卜这些东西可以吃,粉条也是土豆粉。 三个人先找个桌子坐下,看到周围的几个人一人捧着粗瓷大海碗,捏着个很大的馒头,稀里哗啦吃的很香。 还有人用筷子敲着碗喊道:“老板娘,你就把辣子碗放在这嘛,非要拿走,能吃你多少辣子油?” 老板娘扭着腰肢过来,手里举着个小罐子,用汤匙小心地舀了一点辣椒油放到对方的海碗里,那男人伸手去抓那罐子,老板娘笑嘻嘻的手往背后一扭,胸脯却挺上前去:“你来啊,敢吃老娘的豆腐,剁掉你的鬼爪子。” 那人嘿嘿笑着:“吃你豆腐等老子吃完这碗菜再说,老板娘,你也是小气的死,吃你点辣椒油能吃的你卖身啊。” 老板娘娇滴滴地扭着腰身回去,边走边说:“老娘倒是想卖身,你敢买吗?吃吃吃,一碗菜要吃半碗辣油,也不怕把不出拉的你勾子(屁股)疼。” 苏三看了旺堆一眼,用很小的声音问:“钩子?吃辣椒和铁钩子有什么关系?” 旺堆正捧着茶碗咕嘟咕嘟大口喝茶,被苏三这么一问,一下子被呛住了,瞪着眼睛趴桌上一阵咳嗽。 罗隐看着苏三,脸有点发红,轻轻拍她一下,在她耳边说:“就是……屁股。” 啊!苏三也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眼角瞟着老板娘,心想这里的女人好可怕,什么话都敢说。 过了一会,小二和老板娘端着海碗过来了,总算缓和了彼此的尴尬。三个人是真的饿了,苏三看着盘子里三个大馒头,很开心地拿起一个问:“我好像吃不了这么多,我吃一半剩下的给你。” 罗隐点点头。 这时老板娘又端着那个辣椒油罐子过来了,笑眯眯地将罐子放下:“加点辣椒油吃,又暖和又下饭。” 苏三礼貌地道谢。 老板娘搬个凳子,坐到他们对面,盯着罗隐笑道:“这位先生,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这附近的人,我看你们可不像是从丽江来的,还有这位小姐,白白净净,玉龙那边都被晒的黑漆漆,掉地上不呲牙都找不到。” 旺堆正稀里哗啦吃着烩菜,见到这漂亮老板娘一双眼睛长在罗隐身上,很不服气,停下筷子道:“老板娘,我们西……我们丽江人怎么了?” 老板娘站起身,走到旺堆身边,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头,接着低头,脸也贴过去。 苏三在一边看得面红耳赤,心道这个女人胆子可真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公开调情。 那女人贴着旺堆的耳朵,旺堆都能弄感受到她丰满的肉嘟嘟的嘴唇蹭着自己的外耳廓,那女人身上暖烘烘的香味让他激动的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只听那女人道:“你呀,浑身上下一股骚臭味,一定是在西康吃牛羊肉喝酥油茶多了,这一脸的汗都是膻味。” 旺堆涎着脸笑嘻嘻地道:“臭男人臭男人,男子汉大丈夫要那么香喷喷做什么。老板娘,你这么香,都擦的什么呀。” 老板娘伸手推了他一把:“老娘我是吃唐僧肉的。” 说着扭着腰肢翩然上楼了,边走边吩咐小二:“二宝子,等吃完饭带三位客人去房间。” 那大汉见老板娘走了,腾的一下站起身,窜到苏三他们这桌一把拎起辣椒油罐子就跑。 旁边几个客人看着他笑道:“你小子,就那么想吃辣子,真不怕勾子疼。” 那人嘿嘿笑着也不搭茬,只忙着将辣椒油往自己碗里倒。 旁边的伙计龇牙咧嘴看着,见那人倒完急忙将碗抢过来拿着就去后厨了。 那人哗啦哗啦吃着烩菜,嘴里还嘟囔着:“一点辣椒油都舍不得,小气死了。” “这个人可真喜欢吃辣椒。”苏三暗笑。 苏三和罗隐都是江南人,不太能吃辣的,倒是旺堆,刚才往碗里加了一大汤匙辣油,大口咬着馒头,看苏三剩下半个放在盘子,笑嘻嘻地一把抓过:“苏小姐,我帮你吃啦。” 罗隐解释道:“有的人体力消耗大,吃点辣的很下饭的。” 旺堆急忙挥着胳膊:“对,对我就是。” 三个人这一路上很和谐,苏三发现旺堆还是个可以的人,就是偶尔喜欢看看女人,当然对苏三他是不敢的。 店小二见三个人吃了饭,便带着他们上楼去客房。 这个客栈是类似西康的石头房子,外面看窗子小小的,光线不是很好,木头楼梯有年头了,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 小二带着他们来到走廊尽头,推开房间的门,是一个大间,正对着门是一排炕。 “只有这一间了,不过足够睡三个人了。” 小二打着哈欠指着大炕说道。 苏三看了一眼,为难地看向罗隐。 “能不能再找一间,我可以多出钱。”罗隐拉过小二。 小二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真的没地方了,这个炕我刚烧过,保证暖和。” 原来这个炕有个炕洞,一直连着楼顶的烟囱,要每天烧炕的。 罗隐看向苏三:“这边……” 苏三笑了:“没事的,出门就这样,既然没有房间就算了。” 小二指着楼下:“灶房有水,有柴,要热水的话多半块钱,自己烧。” 说着就噔噔噔跑下楼。 旺堆喊道:“哇,你们都懒成这样了,哪有叫客人烧热水的,还要半块钱,贵死了!怪不得辣椒油都舍不得给人吃!” 虽然这么抱怨,旺堆还是跑到房间找到个大铜盆,拎着去烧热水。 苏三将背包放下,轻轻拍了一下,小翠嘟囔一声。 “没事,小翠可能睡着了。” 两个人脱掉皮袄,就听着楼下传来一声叫喊声:“鬼呀!” 是旺堆的声音。 罗隐马上就往外冲去,到了门口,回头对苏三喊:“不要下来,我先去看看。” 罗隐刚走到楼梯,就听着下面的吵吵嚷嚷。 “哪有鬼啊,你小子看错了吧?”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我看是你心里有鬼。” 是楼下那些客人的声音。 “我真的看到了,就在窗子那,吓死人了,一只鬼手对着我,还冲我招手呢。” 旺堆有些委屈,不停地解释。 第三章 见鬼(二) 罗隐见大家都出来了,就关上门,拉着苏三一起下楼。 老板娘像是已经睡下,听到声音才起来,她头发披散着,掩着怀,边走边抱怨:“什么鬼啊神啊,我看是你鬼叫吧,大晚上的浪叫什么?找你的五姑娘去。” “臭婆娘,你骂我?”旺堆那在西康也是土司帐下的人物,哪里容忍自己被一个女人奚落。 “好了好了,旺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是冒冒失失的人,你真的看到了?” 苏三不想吵起来,急忙用话岔开。 “我去烧火,唉,你们这旅店怎么人都这么懒,烧火这种事还要客人自己来,烧你几根柴就要半块钱,又不是烧你大腿啊老板娘。” 旺堆不满地抱怨。 围观的几个客人闻言哄笑起来,有人还对着老板娘挤眉弄眼:“老板娘的大腿是用来摸的,怎么舍得烧呢。” 老板娘气得柳眉倒竖:“好了,别有的没的,说重点,鬼叫什么?” “我刚点上火,回头看到窗子那趴着个……什么。” 旺堆走到灶房门口,指着那里面。 这里面是个大灶连着火墙,一段铁皮烟囱一直穿到对面的窗户外面。 天色已经暗了很多,这灶房里荜拨荜拨烧着,火光红亮,照着对面的窗户也亮堂很多。只是这里的窗户的不是玻璃,而是一种黄白色的东西,苏三走到那窗户前,伸手摸了一下,惊讶道:“这是……皮?” “哦,我们这窗户上蒙的都是牛二层皮。” 窗户上蒙着一层薄牛皮,那视觉上应该很受限制。 罗隐对那小二说:“麻烦你,小哥,出门到窗户那站一下,可以吗?”那小二不知罗隐是要做什么,但还是很听话的走出去,站到窗户外,大声喊道:“行了吗?” “麻烦你往前一点,对上半身靠上窗户。” 小二上半身几乎贴到窗户上,趁着灶上的火光,能看到窗户上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招招手。” 那小二听话地招招手。 旺堆指着那影子叫道:“对,对,就是这样,招手,这手比他的可大多了,有这么大。”旺堆伸手比划一下。 苏三皱一下眉头:“哪有这么大的手啊。” “所以我说是鬼手嘛。” 老板娘伸手拍着脑门:“过分了啊,哪有什么鬼招手,我看是你心里有鬼,一定是看老板娘我人长得美,故意吓唬我想让我对你投怀送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旺堆举手道:“天地良心,我可以对着佛祖发誓,我真的看到一个很大的手,是鬼手。” 老板娘冷笑,转身扭着腰肢就走。 “好了,各回各房,臭小子们,晚上都给我老实点,别尿炕啊,哈哈哈。” 老板娘扭的很好看。几个客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个个伸长脖子,眼睛贪婪地盯着她的臀部看。 罗隐自然也看到这一幕,担心苏三太尴尬,便嘱咐旺堆别吵了,安心烧水,自己拉着苏三走到门外,绕道灶房外面。 小二还站在那,看到罗隐出来,笑嘻嘻地伸手讨赏。 罗隐掏了一下口袋,掏出几个铜角子给他,小二道声多谢,乐颠颠地往回跑。 苏三道:“我看这地一点都不偏远,这人还知道要小费,不比红房子的侍者差,可这服务态度简直是天上地下。” 罗隐笑道:“这方圆十里就这一个店,他不要求我们自己去点火烧饭已经是很勤快了。” 两人抱怨完,开始检查窗子外面。 大概是为了防止牛皮被风吹雨打损坏,这窗户上的牛皮是从里面往外蒙的,因此外面的窗棱都暴漏着。 从这边看过去,能看到里面红色的火光,旺堆蹲在灶前的模糊影子。 当然,从旺堆那个角度,看这边也是很模糊的。 这窗外也没有树木,不存在树影婆娑的情况,罗隐回头看了看,实在想不通旺堆到底看到了什么。 “可能这一路上他神经太紧张了。”苏三分析道。 也是,这一路上种种经历匪夷所思,一般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两件。旺堆之前只是土司护卫,哪里想到会遇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一时神经紧张看花眼也是有的。苏三伸手摸了一下外面的牛皮,她忽然将自己的手贴近鼻子,仔细地闻了闻,接着有贴近窗户去闻。 罗隐问:“你发现了什么?” “这块怎么臭呢?很臭呢?” 苏三指着自己摸过的地方。 “这牛皮,风水日晒的,可能就会有点味吧?” 苏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地的人也是,窗户上包着这个,又挡亮又有气味。”“这边玻璃贵一些,还是用这个划算,挡风保暖。” 苏三又伸手去摸那牛皮,她的手摸的偏了点,碰到窗棱,呀了一声,急忙将手缩回,借着模糊的光线,看到指尖冒出血滴。 罗隐急忙去掏手帕,苏三连连说没事,伸手甩了甩,指着那窗棱:“那里有一处缺口。” 罗隐贴着窗棱看去,那缺口处是新茬,参差不齐,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难道刚才是个大老鼠在这?” 苏三自言自语。 两人走到后院马厩,看到他们的马在那安静地吃草。看到他们过来,一匹马还亲昵地蹭蹭苏三。两人在外面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就回到旅店。 旺堆已经烧热了水,用大铜盆盛着往楼上端。 苏三叫罗隐去帮忙,他摇头说没事,没事,我旺堆脑子不聪明,就是力气大。 说着几步就窜上楼梯。 旺堆将铜盆放下道:“苏小姐,这盆我都洗过了,干净的,您先洗吧。”苏三没想到旺堆这么细心,连声道谢。 因为苏三要洗漱,罗隐便拉着旺堆走了出去。 两个人在院子里借着月光散会不,约莫着苏三洗完了,这才回房。 苏三洗干净了还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小脸红扑扑的,旺堆推门一看,脸一红,低下头端着那盆就跑。 苏三喊道:“旺堆,你放下吧我自己去倒。” 旺堆逃也似的跑下楼,嘴里说着:“我顺道拿点柴,这炕洞再添点火。” 罗隐笑道:“我和他下去洗洗算了,你先休息吧。” 过了一会,罗隐和旺堆拎着几块大木柴进来,填进炕洞。 苏三已经在炕上找个边躺下,罗隐想了想,躺到她身边,旺堆在罗隐旁边。 这情景有点尴尬,但旅途艰难,也顾不得这么多。 三个人都累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苏三在睡梦中闻到一股焦糊的气味,她心里忽悠一下:着火了。 她吓得腾的一下坐起来,屋子里黑洞洞的,并没有火光。 第四章 见鬼(三) 屋子很暗,这间房只一个很小的窗户,也蒙着牛皮,外面没有亮光。房间里漆黑一片。苏三伸出自己的手,在眼前晃了晃,果然是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火光,那焦糊味是从哪里来的?啊,炕洞,苏三想到睡觉前旺堆往炕洞里塞了大块的木材,难道是那木材出了问题,于是便急忙推罗隐道:“醒醒,是不是炕被烧糊了?” 罗隐睡觉还保持着高度警惕,腾地一下坐起来,伸手就摸向自己的枕头下面,他的枪和手电藏在那里。 苏三说道:“我怎么闻到有股焦糊味,还是臭的。” 罗隐并没有马上打开手电,而是紧紧握着枪,屏气凝神,在黑暗中观察着,感受着。房间里两个人都醒来不出声,只有旺堆的鼾声,呼呼呼的像是拉风箱。过了一会,确定这个房间内并无他人,罗隐这才打开手电,迅速在房间内扫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罗隐跳下炕,打着手电去看炕洞。 火已经灭了,灰烬中还有一点点红光闪现。 这么一折腾旺堆也醒来了,一片茫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罗隐在桌子上找到了马灯,用打火机点燃了。 旺堆睡眼惺忪,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 “还是有味说不出的味。” 苏三起身,将铺着的炕被掀起来。 这炕被并没有糊。 旺堆有样学样,也将自己身下的炕被掀起,也没有烧糊。 “是不是这被褥有味啊。” 罗隐问。 苏三摇摇头:“不是,和这被褥无关,这味……” 苏三吸吸鼻子,指着炕说,怎么像是从这炕上散发出来的。 旺堆这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拍着那炕说道:“苏小姐,这些客店,来来往往客商多的很,臭男人臭男人,一个个都臭烘烘的,这张炕上睡得臭男人多了,自然这炕也熏臭了啊。” 苏三听他这么解释也很有道理,咧咧嘴,心想真是够恶心的。 不过这店里看着小二懒,老板娘刁蛮,可这被褥看着倒还干净,也没有什么别的特殊气味。 “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了吧.” 苏三解释道。罗隐又拎着马灯把房间每个角落都走了一圈,没发现任何问题。 旺堆打着哈欠道:“你们还说我是太紧张,呵呵,大家都是一样的嘛。睡觉吧,苏小姐明天还得赶路呢。”说着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真佩服他,说睡就睡,这样子怕是在马背上都睡得着。” 苏三摇头笑道。 “那是自然,他们西康人,几乎是从刚会走就在马背,骑在马上睡觉不成问题。” 罗隐将马灯放到桌上,脱掉鞋子上了炕。 “你不熄灯啊。”苏三拍了他胳膊一下,指着马灯。 罗隐嘻嘻一笑:“这家店的伙计都要懒死了,老板娘又那么不讲理,烧他们一晚上灯油算什么。” 苏三点点头:“也是,烧他家灯油,我就不信明天结账他们还要查看马灯,看这灯油还有没有。” 苏三闭上眼睛,马灯亮着,眼前总是红红的一片,有灯火跳跃。 苏三又不敢翻身,担心打扰了罗隐休息,只能强制命令自己睡觉睡觉一定要睡着。 这段时间出门,每天体力消耗很大,风餐露宿的,不休息好就没有精神上路。 苏三躺在炕上,使劲闭着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似乎是睡着了。 说是似乎,是因为总觉得灯火在眼前跳跃,红彤彤的,还能听到罗隐长长短短的呼吸声,旺堆的鼾声。 灯芯好像是忽然爆了一下,灯花炸开。 苏三眼前晃了一下,依稀觉得眼前是漫天的闪亮星星。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小姐,要不要来碗小馄饨。” 苏三愣在那里,盯着女孩子的脸。这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子,两个辫子上绑着红头绳,黑亮的眼睛,红润的小嘴,脸也红彤彤的,和安娜一点都不像。 苏三本来是听到小馄饨三个字,一口气提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待到看清那姑娘的脸,忽然一口气就长长地呼了出来。 如释重负,真是轻松啊。于是苏三点点头:“好啊,来一碗,香菜香油都要。” 那姑娘点点头:“好勒,等一会哈。” 苏三看着她低头包馄饨,忽然想起自己这会是在粮山的一个客栈里,还躺在炕上睡觉呢,怎么能有什么包馄饨的姑娘。 苏三这样想着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一定是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是不存在的,闭上眼睛什么都会消失。 过了一会,她觉得自己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小馄饨的香味飘过来,加了香菜,加了小香葱,浇了香油,还点了猪油,里面一定有烫得脆爽的小青菜,萦绕荡漾的紫菜。 这样想着,苏三不由自主地看着前方。那姑娘笑眯眯地看着她:“小姐,馄饨煮好了。” 苏三想了想,小馄饨的香味一点点往鼻子里钻,她忍不住伸手去接。 忽然那碗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变得滚烫滚烫的。 苏三呀的一声,急忙缩回手来。 那姑娘急忙问:“小姐,很烫吗?” “是,这碗怎么这么热?” 苏三问。 那女子叹口气:“烫啊,烫的很疼,你只是烫到了手上,我们呢,却要生生世世受这烘烤烫伤的苦。” 苏三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她刚要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姑娘忽然就不见了。 馄饨摊,小馄饨,热乎乎的感觉,弥漫着的香气,一切都不见了。 周围又是一片黑暗,桌子上马灯还亮着,红彤彤的。 苏三又吸吸鼻子,小馄饨的香气完全消失了,马灯烧的是菜籽油,有点菜籽的清香味,还有别的气味。 苏三深深地呼吸,是的别的气味,还是那种有点焦糊又有点臭的气味。 灯光不是很亮,但也能照亮大半个屋子,马灯正对着窗户,窗户上蒙着的牛皮上能看到那灯火扭来扭去。 就在这时,苏三听到一点细微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抓挠,苏三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窗户。 那窗户上忽然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一只很大的手,那手还在活动,像是在招手! 苏三一下子想到旺堆说的鬼招手,她看看罗隐,悄悄地爬起来,一步步轻轻地走近。她的手摸到窗户上,忽然那只手蹭的一下不见了。 第五章 鬼被找到 “苏苏,怎么了?”罗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苏三指着窗户:“那个手,我也看到了。” 罗隐坐起来:“你看到了?是什么样的?” “很大,有我的手两个大,在那晃来晃去的,像是招手。” 这么大的手? 罗隐下炕,走到窗户前检查一番,于是打开门,刚走到外面就不禁哑然失笑。 那个窗户是在对面的,走出来也看不到啊。 苏三也跟着出来,指着楼下说:“要不,我们绕道背面去看看?” 两个人拉着手,打着手电走下楼梯。 这楼梯年头,吱嘎吱嘎响个不停。 刚到了一楼,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炸响:“你们做什么?” 罗隐急忙打着手电扫过去,正对上一张狰狞的脸。 苏三吓得呀的叫了一声。 “啊,鬼啊。” 那人也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罗隐喊道:“喂,二宝,站住。” 原来那人正是这店里的伙计,那个老板娘叫他二宝的。 二宝闻言站住,回头看看,摸着额头说:“人吓人,吓死人啊两位。” “你怕什么?” 苏三问。 “我怕?还不是你们忽然下来,还拿手电东晃西晃,这个东西邪性的,照在人脸上很吓人的。”二宝指着手电道。 罗隐拿着手电对着自己的脸一照,二宝吓得大叫:“喂,喂,不要这样,这样很吓人的。” 苏三指着门外道:“你打开后院的门,我们要去后院看看。” 二宝嘟囔道:“小姐,大半夜的,去后院做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罗隐则拍拍口袋,二宝眼睛一亮,急忙说道:“反正我也要去去个茅厕,正好带你们过去。” 说着就去开客店插着的木门。 苏三用胳膊肘轻轻碰碰罗隐,低声道:“你又要给他钱啊。” 罗隐高深莫测:山人自有妙计。 二宝打开门,带着他们来到后院,指着后院角落处的茅厕道:“我要去茅厕。你们不要乱走啊。” “放心吧,你这后院也没多大,能去哪里。” 苏三说道。 站在后院往上看,他们睡觉的那个房间隐隐有灯光透出。那窗户外面窗台都没有不像有人能攀爬的样子。 俩人看了一会,也没发现到底哪里有问题。 这时马厩里的马嘶鸣起来,一阵骚动。 罗隐拉着苏三走过去,看到几匹马不停地动,苏三骑着的那匹马走来走去。 “它们这是怎么了?” 苏三问。 “大概是被惊扰了。” 罗隐弯下腰举着手电仔细查看,发现地上有一只被踩扁了的大老鼠。 这老鼠超级大,简直像一只肥猫。 “看,是这个。原来马厩进了老鼠。” 罗隐指着地上的老鼠说道。 苏三松口气:“吓我一跳,要是我们的马也出现问题就麻烦了。” 苏三说完,看着地上的老鼠,伸出手,在罗隐面前晃了晃说:“你看,这老鼠有没有我手两个这么大。” 罗隐指着那老鼠说:“你的意思是,刚才你看到的其实是大老鼠?” “对,很有可能啊,老鼠趴在窗子上,模模糊糊地看到真的像一只大手晃来晃去的。” “很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旺堆看到的也很可能是大老鼠。只是,这里的老鼠怎么长得这么大,好吓人。” “我在书上看过,说树林里有那种啃树根的大老鼠,这附近都是松树,老鼠可能也是啃松树根的呢。” 正好罗隐的手电光找到血肉模糊的老鼠头部,赫然看到了老鼠有很大的门牙,苏三指着那门牙说:“看看,这么大的牙齿,真像是啃树根的呢。哦,对了,灶房外窗棱就是它啃的。” 好了,见鬼的谜题解决了,两个人松口气。 “两位,怎么了?” 二宝从茅厕出来,看到他们俩围在马厩,觉得奇怪。 “这个,这里有这么大的老鼠啊。” 苏三指着老鼠问。 “啊。这里,荒山野岭,就是有老鼠精都不奇怪嘛。哈哈。”二宝以为自己很幽默,“原来你们就是为看老鼠来后院的,等天亮带你们去山上看,到处都是了,一个四五斤,好大一只,一烤吱吱吱冒油,好吃死了。” 二宝笑嘻嘻地说。 苏三摆手:“说的恶心死了,不要讲了啊,一点都不好笑。” 说着就往回走,罗隐紧走几步跟了上去。这时那二宝指着二楼的窗口问:“那有灯光,你们睡觉不熄灯吗?” 罗隐挥了挥手电:“是手电光,我们有几个手电的。” “对,我们有手电,才不稀罕点你们的灯。”苏三也加了一句。 二宝喊道:“客人,那个。”他用手做个点钱的动作。 罗隐笑道:“哪个啊?我有答应过你什么吗?” 两个人回到房间,旺堆还在呼呼大睡。 苏三叹息道:“没心没肺真幸福啊。” 旺堆腾地一下坐起来:“心?肺?真的有心肝肺?” 语气惊恐又慌张。 罗隐问:“你做噩梦了?” 旺堆看看是他们,擦着额头低声说:“吓人,这噩梦真吓人,到处都是死人,心肝肺被剖出,吓死我了。” “那不是达瓦死时候的情景吗?你是受刺激了吧?”苏三问。 旺堆摇头:“我不知道,刚才那个梦太真实了,我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救救我。” “咦,你看到过达瓦的尸体,应该是达瓦的声音,哪里来的女子的声音?”苏三敏锐地发现旺堆的说法有问题。 “所以是噩梦啊。达瓦是自己的好兄弟,就是真的做了鬼我也不怕,我梦见的是女人。” “好了,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哦,对了,旺堆,你在厨房看到的鬼手,我知道是什么了。刚才苏苏也看到了,我们一直追到楼下,原来是个大老鼠,又肥又大,足足有十来斤。” 旺堆这才松口气:啊,果然,老鼠站起来看着也挺吓人的,那么大的老鼠,这里的老鼠是吃肉长大的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三听到这句话,忽然想到灶房外窗户上老鼠停留过的地方很臭的,真像是腐肉的气味。 三个人刚要躺下,就听着背包里的小翠喊叫道:“烦死了,烦死了,吵死了。” 苏三问:“小翠,我们这就睡觉,没人吵你了。” “不是,我是说老鼠吵。” “这屋里哪有老鼠啊。” 罗隐举着手电扫视周围。 “那是什么东西啊,像是什么东西挠,吱嘎吱嘎的,难道不是老鼠吗?” 小翠问。 “我也听到了抓挠的声音。不过后来看到窗外的影子就忘记这事了。你们没听到吗?”苏三问。 “没听到。”罗隐和旺堆都摇摇头。 第六章 炕洞的问题(上) 罗隐和旺堆睡的很熟,根本什么都没听到。 但罗隐了解苏三的能力,而旺堆自从被苏三救过一次后,对苏三是无条件的服从,闻言便站起来,跳下炕,蹲在地上摸摸这,摸摸那,看的很仔细。 “小翠,你看到那抓挠的是老鼠?” 苏三问? “那不是老鼠还能有啥?你们不说是老鼠吗?”小翠的脑子一贯简单。 “我们是看到窗外有老鼠,并不是说这抓挠声就是老鼠做的,我刚才听着像是从这里传来的。” 苏三指着土炕。 旺堆已经蹲在那检查半天了。闻言站起身说:“苏小姐,这炕结实着呢,应该不会有老鼠钻进去。” 罗隐也点点头,刚才他的眼光一直跟着旺堆的动作走,的确没有发现什么破洞和大的缝隙之类。 苏三一想也是,若是真有能钻进老鼠的洞,那烧炕早都冒烟了,哪还能一点烟气都没有呢,这说明这炕外面包得很严实,烟都冲着烟囱走的。 对了,烟都走烟囱了! 苏三指着烟囱根那:“那就是那老鼠也许是从烟囱钻进来的。” 大家一齐看向烟囱根,罗隐也觉得苏三说的很有道理。 从烟囱爬进来抓挠一下可能性非常大。 这样一想,大家心里都安定多了。罗隐抬手腕看了一下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这再等会怕是鸡叫亮天了。 他打着哈欠挥手道:“好了,还是睡觉吧,这都三点多了,再不睡明天咱们都别想走了。” 苏三躺下,仰面盯着屋顶,心想老鼠是从烟囱钻进来的,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罗隐问:“谁?” “客人,你这明明是点着马灯,还骗我说是手电,这门上都映出来灯芯了。” 原来这门上面的窗棱也是薄牛皮蒙着的,从窗块格子上能看到跳跃的灯火。 “知道了,这就熄灯。” “客人,你们这点了大半宿的灯,要多出半块钱的哦。” “滚吧,你们这客店,老板和伙计都钻钱眼了,你们钱串子吧?”罗隐发怒。 伙计方才被罗隐骗了,一直想找茬,刚才偷偷上了二楼,看到灯火跳跃,便兴冲冲的来敲门。 罗隐骂了一句,那伙计气不过顶嘴:“客人,你这可就过分了啊,我们也是小本经营。” “快走,老子的枪可不长眼。” 旺堆也发火了。 二宝知道这三个人是带着枪的,哪还敢在纠缠,恨恨地跺跺脚,轻轻淬了一口,无声地骂道:“小气巴拉的,点灯熬油到半夜,等明天老板娘掐你吧,活该。” 店小二的脚步声远去了,这屋子才彻底安静下来。 马上就要睡着了,苏三腾地又坐了起来。 罗隐急忙问:“又怎么了?” “奇怪,好像还有抓挠的声音。这次我听清楚了,就在……这里。” 苏三指着自己身下的土坑。 旺堆打着哈欠道:“苏小姐你是做噩梦了吧。” “拜托,我还没睡着呢,哪里做的梦?” 苏三想了想说道:“这老鼠既然能从烟囱爬进来,那也能从炕洞爬进来对不对?”“那是自然。”旺堆说。 “既然这样,我们检查一下炕洞如何?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罗隐问:“你想到什么?” “其实我又梦见了馄饨姑娘。” 罗隐大惊:“莫非又梦见了安娜?” “不,不是的,是个没见过的姑娘,我看到她的脸,长得很清秀,十五六岁的样子,就是有点……嗯,皮肤有点黑,有点异域风情,算是个黑美人吧。” “呵呵,这粮山上的当地人,一个个就很黑,苏小姐,你也许是这一路上遇到过粮山的女子,做梦就梦到了。呶,罗先生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罗隐摇头道:“旺堆你是不晓得这里面的干系,怕是这房子,这店真的有问题。” 旺堆这才觉得事情严重了,到底是土司的护卫,立马困意全无,眼睛放光道:“苏小姐,要不我试着进炕洞看看?” 苏三看着旺堆五大三粗的样子,连连摇头:“你的建议是好的,但是现在看,似乎只有我能钻的进去。” “哎,苏小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我虽然长得……壮了点,嘿嘿,其实我有个绝活,能把自己缩小一点,我先试试看吧。” 旺堆说着就走下地开始脱衣服。 “你脱衣服做什么?” 罗隐问,苏三则低下头。 “方便钻啊。” 旺堆脱掉上衣,只穿着一一条裤子,左看右看,将马灯熄灭,也不管烫不烫,直接将里面的灯油倒出来,往胸脯胳膊上涂抹。 罗隐看着他的动作,也不由暗自点头,这旺堆还真是胆大心细,做事很有章法。 旺堆身上涂满了油,蹲下身子,先伸手探探里面的温度,确定应该不会烫到自己,这次深深地吸口气,双手直直地向前伸着,像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蟒蛇,慢慢地往里蠕动着。 苏三站在一边都看呆了,想不到旺堆还有这等本事。 过了一会,旺堆的半个身子已经钻了进去。苏三和罗隐趁着旺堆进去检查,自己也围着那炕检查,还将炕被,炕席都掀开了,一点点的搜寻。 过了一会,旺堆一点点向后退着,终于退出来。 他憋的满脸通红,灰头土脸不说,一身都是木头灰。 “怎么样?” 旺堆指着炕洞说:“总觉得里面好像不对劲。” “怎么歌不对劲?”罗隐追问。 旺堆拍着脑袋:“说不清,就像苏小姐说的,里面味有点怪,这烧的都是木头,应该没啥怪味。” “罗隐,咱们进来时这屋子的火炕就是烧着的。” “对,我当时还想这店家的服务真好。” “这个店,烧点开水都要半块钱,哪里还舍得早早将炕烧上?他们可是不能确定今天晚上还会不会有客人来的。” 不错,苏三分析的很对,这客栈从老板娘到小伙计都掉前沿了,哪舍得没人就烧炕呢? 这个店为什么着急烧炕?问题的症结怕就是在这炕里。 这样一想,罗隐也就不着急了,指着那炕说:“这大半夜了,咱们也别折腾了,问题就出在这炕上,咱们好好睡一觉明天早起再作打算。” 这提议目前是最好的选择了。 就算这炕里有问题,他们三个也没办法现在就把炕拆了,只能等明天、 第七章 炕洞的问题(中) 大概是心理原因,躺下后苏三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想动又不敢动,怕打扰罗隐休息,这一晚上自己一惊一乍几次了,在这样折腾下去,今晚上三个人是谁都别想睡了。 想着一切等明天再说,苏三的心放宽了些,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睡去。 小翠可能是做梦,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声嘎巴拉。 第二天醒来,旺堆先拎着大铜盆跑下楼,其他的客人都习惯了,哪管什么热水冷水,去院子拎了水,蹲在地上就直接抹脸。 若是旺堆一个人也就这样做了,但楼上还有苏三,旺堆想着苏小姐是大城市来的文明人,可不能像自己这些粗人一样,大冬天的还用冷水洗脸,便走过去,将那人放一边的桶子拿过来,打了点水涮了几下,又将水倒在一边,这才打了满满一桶水,拎着就要往灶房走。 洗脸的男人是个黑胖子,此刻站起身来,喊道:“嗨,你给我站住。” 旺堆一听这是叫他呢,也就收住脚步,斜眼问道:“你什么意思?”他认出这是昨天特别能吃辣椒的的那个人。 “你什么意思?做什么涮那个桶子?” 旺堆笑道:“怎么?看来你昨天真是辣子油吃多了,辣的你勾子疼。” 那人恼了,将自己手里擦脸的布头往地上一扔,袖子一撸:“找死啊你。” 旺堆在西康可是土司老爷的护卫,除了土司和太太、总管,怕过谁来。将桶子往地上重重一顿,那桶里的水撒了一地,旺堆拍着腰间的枪说道:“就是嫌你脏,怎么样?” 那人看着旺堆拍腰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晃了晃对准旺堆:“欺负老子没有枪?走这趟路的哪个不带枪?你牛气什么?”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 “哎呦,一大早的,你们两位是做什么。莫不是昨天辣子吃多了,全都燥起来了?这男人燥啊,那就赶紧赶路啊,走到镇子上就能找到姑娘啦。” 老板娘捏着个帕子,扭着腰肢妖妖娆娆地走过来,帕子一甩,正打在那胖子的脸上。 胖子怒道:“你是嫌我长得没他好?做什么打我?” “啊?打到你了?那可真不对住,我不是故意的呀,来,给白大爷揉揉,这是打到哪了?疼不疼呀,哎呦,这打着你脸上,疼在我心里啊。” 老板娘说着一只手就抚上了胖子的脸,另一只手却一把按在他拿枪的手,将他的手一点点按了下去。 胖子得到点好处,笑的见牙不见眼,也就忘记了旺堆这回事,旺堆哼了一声,拎着水就去灶房,来到灶房门口就看到里面冒出黑烟,莫不是着火了?吓得旺堆赶紧拎着桶进来,却见到罗隐蹲在地上,呛得连声咳嗽。 旺堆急忙拉起罗隐推他出去,自己拎着根柴,在灶膛里捅了几下,又趴在地上用嘴吹风。 过了一会,灶膛里的火苗渐渐大了起来。 “好啊,你们差点点着了灶房,要赔钱。”二宝正好过来,看到灶房里烟还没散尽,大声喊道。 “是不是又要半块大洋啊?” 罗隐抱着肩膀懒洋洋地问道。 “对,半块。” “行,有帐不怕算,你都记着,到时候一起给。” “你们今天不走吗?” “没法走了,我们同伴发烧了。” “啊?苏小姐病了?”旺堆腾地站起来,指着二宝说,“要钱要钱要钱,你这人都掉在钱眼里了,我们小姐病了该找你们赔钱!” “你这就是胡搅蛮缠,你们的人病了为什么找我们赔钱啊。” 老板娘正好过来闻言问道。 “哼,你们这旅店有鬼!”旺堆认为苏三病了一定是昨晚没睡好,折腾几次的结果。他自知没法回去对多吉交差,同时那个多吉也未必是真的多吉,身为老土司的私生子,为了多活几年他决定从此跟着苏三和罗隐浪迹天涯,苏三救过他,他心里早将苏三视为自己的新主人了。 “啧啧,有鬼有鬼,那鬼在哪呢?” 老板娘斜睨着罗隐:“这位先生,鬼在哪啊,昨晚你们闹也就算了,大白天的红口白牙可不能胡说。” “鬼,鬼就在……”旺堆眼珠子一转,“就在炕里。” 旺堆给人的感觉是个粗人,没那么多弯弯道的心眼,他一说鬼在炕里,罗隐冷眼旁观,就看着老板娘脸上明显不自然地抽搐一下,随即大叫:“胡扯。” 二宝则冷笑:“你们这些城里人,造谣诬陷的本事还真不小。哼,已经来到粮山地界,就看你们的造化咯,没准明天就被人当成抓了做娃子去。” 旺堆大怒:“你再说一遍?” “好了好了,你们的那位女客病了对吧,我这就给她做点拌汤喝吧,热乎暖胃,喝完了出点热汗盖着被子睡一天,这病就好了。” 老板娘怕打起来,急忙打着圆场,说着卷起袖子就去掀面缸的盖子,盖子一掀开,一只硕大的灰老鼠嗖的一下窜出来,老板娘吓得大叫,那老鼠急忙跳下去就跑。 罗隐正好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根柴,将手里的柴一把丢了过去,正好砸在老鼠的头上,那大老鼠被打的脑袋迸裂,蹬了几下腿就死了。 二宝看了看罗隐,若有所思。 老板娘惊魂未定,又看向面缸。 罗隐心道这面缸进了老鼠,里面的东西也没法吃了,便掏出一块钱交给老板娘说:“不知可有米?” “白米没有,有点小米和玉米。” “那就麻烦老板娘煮点小米粥吧。” 老板娘将钱接过来,竖起来吹了一口气,嗡嗡的回音清亮,她喜出望外:“这个自然,你就放心吧。” 罗隐和旺堆在楼下吃完自带的饼子和肉干,老板娘已经煮好了小米粥,盛在一个大海碗里。罗隐自己端着往楼上走,旺堆在灶房里转了一会,便说去马厩看看马。 苏三早上就有些发烧,这会烧的迷迷糊糊,见罗隐端着粥过来,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说喝下不去了。 罗隐想都不想,接过来两大口就把剩下的喝了。 苏三叫道:“别喝,万一感冒传染给你呢?” “你是昨晚受点风寒,没什么传染的。” 这时旺堆喜滋滋地进来,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倒出一个细长的东西。 “这是什么?” 罗隐问。 “我在后院找到的,用这玩意对着砖缝一点点的,能把炕砖撬开。咱们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个啥。” 旺堆挥了挥手里的凿子。 第八章 炕洞的问题(下) 苏三昨天高估了自己的抗风寒能力,昨晚折腾几次,早起就觉得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的站不稳。罗隐见她情形不太对,伸手一探她额头,发现烫的慌,急忙翻背包找药。 后来旺堆烧了热水端过来,苏三用热水洗了脸,稍微精神一点,过会又吃了半碗小米粥,她觉得渐渐有了力气,看到旺堆拿出一把凿子,好奇心战胜了身子不适,她擦擦额头的汗水,缓缓下地说:“那就开始吧。这炕里一定有问题。” 罗隐有些担忧道:“这旅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店里的客人也都是带枪的,不像是正经人,旺堆你有没有信心,真的闹起来,咱俩能护着苏苏全身而退。” 旺堆想了想,拍着胸脯道:“我没问题,我刚才走一圈已经看过了,这院子加上老板娘和伙计现在一共是八个人,其中六个客人,有三个客人有枪,剩下三个看着不像是会功夫的人,而且这六个人也不会全部帮助这旅馆的,咱们两个完全没问题。” 苏三心想旺堆看着是个粗犷的人,其实内心还是很细腻的,原来早都计划好了。 苏三下了地,旺堆掀开炕席和被褥,开始干活。 苏三问:“你会做这种事吗?” “放心吧,我们西康也是会砌炕的,这种活计我从小就会干了。” 这些事罗隐是帮不上忙的,只能在旁边看着。 他看着旺堆轻车熟路,将凿子插在两块炕砖之间,接着用力一点点撬。他没有用锤子,大概是怕敲敲打打的声音惊动旅店的人。 这样用力撬了几下,很快一块砖被撬开了。 旺堆用凿子边缘小心地沿着这块砖继续撬着。苏三发现了,只要撬下来一块砖,剩下的就简单多了。很快,就有五六块砖被卸了下来。 这时罗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砖都是用黄泥勾兑码上的,等会都撬完了,若是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们该怎么把砖都复原呢?” “我的判断不会出错,这炕里面一定有东西。” 苏三指着火炕说道。 “放心吧,罗先生,要是里面没东西,我就说昨天火炕冒烟,我自己收拾下,出去找点黄泥给他复原好了不就完了。这店的小二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小人,给他点钱什么事都没有。” 罗隐想想,的确也是这么回事,这店的人眼睛里只有钱,到时候若是炕里没问题,给点钱就解决了。 旺堆嘴里说着,手里却不停,炕面上的砖一会又撬掉几块,现在是一个长条的空间已经都露了出来。 他撬的位置,正好是昨晚苏三躺着的地方。 “天,气味出来了,这里面果然有人!” 苏三指着那火炕道。 罗隐眉头皱紧,又看了门口一眼,走过去将门从里面插上。 又卸掉几块砖,旺堆忍不住啊了一声,捂着鼻子跳了下来。 “苏小姐,你说的没错,你们看。” 旺堆指着那缺口。 一个女人的上半身已经显露出来。 尸体并没有多少腐败,这炕里面的空隙是走烟的,这尸体在里面便像民间的熏腊肉一样,烟熏的几乎半干了,头发还在,能看出是个女人,双手平平地举着,衣服已经烤得发黄了,托着的胳膊处有被啃咬的痕迹。 苏三捂着鼻子看了一眼,指着那啃咬的痕迹道:“这里,应该是老鼠咬的吧。” 罗隐点点头:“不错,这啃咬的痕迹是新鲜的,老鼠从炕洞或者从烟囱进来过。” 旺堆恨恨地道:“怪不得没人住也要烧炕。” “是啊,这样烟熏火燎,尸体很快就会变成干尸,也不会有气味散发出来,也幸亏苏苏对气味敏感,否则谁能知道这炕里还有尸体。这炕……怕是不止这一具尸体,旺堆,继续撬。” 旺堆又开始沿着另一边开始撬,这样忙乎了一会,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罗隐问:“谁呀?” “额,是我,早上那会咱们在楼下差点打起来。” 旺堆闻言转身低声道:“是昨天非要吃辣椒的那个胖子,好像是个过路商人,姓白。” 罗隐点点头:“何事?” “呵呵,是这样,上午是我多心了,闹得挺不好,来赔个不是。” 罗隐指着旺堆说:“你先出去敷衍他一下。” 旺堆放下凿子,拍打一下身上的浮灰,走到门口,轻轻地打开门,侧着半个身子就要钻出去。没想到那胖客商动作非常灵活,没等旺堆钻出来,他已经堵在门口,接着用力往里一挤,自己进来了。 罗隐问:“怎么回事?” 那胖子看看罗隐,抱拳说:“在下人称白三,一直在这条路运茶叶的。” 罗隐点点头:“你好白先生。” 苏三则往炕边一步,用身子挡住火炕被撬出的部分,但没用的,因为地上就堆放着砖。 “我看到这位兄弟刚才在后院找到点东西,就想着你们可能发现了什么,上来看清楚。” 姓白的开门见山表明来意,说话时还探头往苏三身后看了一下,指着地上的砖道:“这位小姐不用挡着了,这地上都是砖。你们发现了什么?” “你说呢,进门没闻到气味吗?”苏三冷冷地问。 姓白的一愣,几步就冲到炕边,他身子肥胖,动作却非常灵活,一下子就将苏三挤到一边。 “你做什么?”罗隐见苏三被挤的踉跄一下,气得去抓那人的胳膊。 那人什么都顾不得,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炕下面的尸体,伸手想去摸那尸体平举的双手,最后他的手还是落了下来。 罗隐的手也在空中停住,因为他看到那胖子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你这是……你认识这人?”苏三问道。 那胖子擦着眼泪,哽咽道:“是我妹妹,她是我妹妹!” 说着就捂着嘴,蹲在地上低着头,双肩不停地耸动着,看来是压抑着内心极大的痛苦。 “你一直走这趟线路是为了找你妹妹?”罗隐问。 那人呜呜呜点着头。过了一会他站起身,对着罗隐深深鞠躬下去:“多谢,多谢你们,我一直怀疑妹妹失踪有问题,也来这家店住了好久却什么都没发现,若不是你们,我妹妹……就永远不见天日了。” 苏三想不到昨天这个看似粗鲁的客人,原来在这是另有目的。看他如此痛苦,便转身倒了一杯水,放在桌边说:“你先喝点水,把事情讲讲,我怀疑这店里可能还有遇害者,这些土炕怕是都要拆开看上一看。” 第九章 私奔的大小姐 室内有种诡异感。 撬动砖块的声音细细碎碎,苏三和罗隐坐在桌边,看着白三。 白三喝了一大口水,叹了口气道:“我妹妹叫白如,我们家就在粮山上。是粮山人。” 罗隐一愣:“你是粮山人?” “是。呵呵,其实我们那的人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坏,都要四处抓娃子,也有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人。” 苏三则打量着白三,心想听旺堆和罗隐讲,粮山的人都黑瘦黑瘦的,鼻子高挺很好辨认,原来还有长得如白三这样的塌鼻子的胖子。 “你确定那个人就是你妹妹?”罗隐的目光扫向火炕。 白三一直避免去看那女尸,低垂着眼睛说:“确定,面目都没咋变,就是颜色变了。我妹妹比我小十岁,从小等于是我看着长大的,咋能认错,只是我真想不通,她怎么会在这里?这店我总歇脚,我妹妹失踪了大半年,我查到她是在这附近的路上出事的,这半年路过这三次,观察很久,觉得这老板娘除了风骚点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还有那个伙计,哦,叫做二宝的,看着胆小怕事的懦夫,我知道这附近有古怪,可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旅店的人害了我妹妹。” “你妹妹是怎么失踪的呢?” 苏三问。 “唉,这真是……她看上了一个娃子,闹着要嫁给那个娃子,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不可能和奴隶娃子结亲的,我们整个家族都要跟着丢脸,很可能会被赶出粮山,我们家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被赶出了真没地方生存。后来她就和那个娃子一起私奔了。”白三叹口气。 “怎么这个时代还有奴隶?你们那里和西康差不多?” 苏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专心撬砖的旺堆回头道:“何止啊,他们那比我们西康可落后多了,又穷又野蛮,我们西康人从来不和他们粮山人来往,他们还去我们那偷牛羊呢。” 白三苦笑道:“你果然是个西康人,还骗那女人说自己是丽江人。“ 旺堆刚要回答,一块砖已经被卸了下来,他叫道:“这里是个男的!” 三个人马上围了过来,白三看了一眼,叹口气道:“是曲巴,就是和我妹妹私奔的那个娃子,我一直以为妹妹是被他给害了,想不到……想不到…原来他们俩……唉……我……” 粗鲁的白三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好,现在有两具尸体了,可以找旅馆主人摊牌。 旺堆跳下炕,在大铜盆里清洗了一下。转身看到三个人都没有动,便问道:“走啊,去找老板娘,去报官。” 白三看看他们低声说:“其实,我在粮山也是有官位的,这店里一个六个客人,其中有两个是我的随从。” 苏三不太相信,上下打量着他。 说来也奇怪,昨天这个白三还是一副笑嘻嘻的猥琐样子,早上和旺堆吵架时也是很无赖的嘴脸,这会他挺直了腰板,面色严肃,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变了,还真有几分当官的威严。 罗隐知道这些地区,都是土司贵族管理的,这人既然自称家里世代居住在这,还有奴隶娃子,那可能是当地的贵族,保民官之类,便点点头说:“走吧,白先生,现在是找到老板娘和伙计,揭开你妹妹被害真相的时候了。” 大家走出屋子,在楼梯处看到老板娘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见他们几个人一起下来,微微愣了一下,笑道:“呦,这是太阳从哪出来的呀,早上还跟俩斗鸡似的,这会就好了。” 苏三看了旺堆一眼,旺堆笑笑,指指白三:“早上我俩差点打起来。” “兄弟,我早上是故意的,昨晚你们出去过一次,我一直暗中观察总觉得你们好像发现点什么,早上想故意激怒你。”白三又一次抱拳。 随着他们走下来,有两个客人也从房间走出,一前一后守在大门口,很显然是白三的人。 “老板娘,请随我上楼看看。” 罗隐指着二楼。 老板娘一愣:“又怎么了?我没见过像你们这么麻烦的。半夜闹得人不能睡觉,早上又和别的客人打架。”话虽这样说,她还是哼了一声,扭着腰往楼上走。 进了屋,罗隐指着火炕问:“那里是什么?” 老板娘探头一看,呀的一声,转身也不管是谁抱住就不松手。 旺堆被她紧紧地搂住脖子,根本透不过气来,一股浓郁的香气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旺堆忍无可忍,阿嚏,用力打出一个喷嚏,老板娘又呀地一声松开手,用力用袖子擦着脸上的吐沫星子。 “老板娘,这尸体是怎么回事?” 苏三问。 “对呀,这里怎么会有尸体?”老板娘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忽然一拍大腿又叫道,“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有尸体?难道是你们……” “我们昨晚就发现这火炕有问题,时间太晚没有办法检查,说吧,你为什么杀人?这旅馆的炕里还有多少尸体。” 罗隐追问。 老板娘一听这话就开始哭,边哭边说:“我哪里知道,怎么会这样,这人……这死人到底是谁啊?” “是我的妹妹,白如,我们是粮山的白家人,你胆子够大连我们白家人都敢害。” 白三气的目呲尽裂。 “等等。”老板娘收住哭声,指着那尸体问,“胖子,你说那是粮山人?是个姑娘?可是十八九岁的样子,肤色有点黑,大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是个年轻后生,不过那后生看着可不像是粮山的人。” “对,曲巴并不是粮山人,是被抓的娃子。” “什么?你不是说你们家并没有抓过娃子吗?”苏三问。 “听他骗人,苏小姐,粮山人可坏了。”旺堆在一边说。 “是,我和我的家人并没有抓过娃子,但我们白家是大家族,我们这房没抓过,别的房是抓的,我们那里根本不把娃子当人,随便送来送去,这个曲巴就是被一个亲戚送给我家的,谁能想到他竟然拐走了我妹妹。” “你一说粮山上的大小姐我就想起了,几个月前,我想想,哦七月份的时候,有个大小姐和一个后生在我们这住了几天。那个大小姐穿的蛮好,说话语气一听就是粮山的贵族家小姐,那个后生像是汉人的样子,我就多看了几眼。”老板娘果然是很会察言观色,看苏三有些怀疑的样子,急忙解释道,“这位小姐有所不知,这粮山的贵族小姐是不会和汉人结亲的,我看他们俩人睡在一间房,心里就犯了嘀咕,还偷偷对二宝说了。” “对,二宝,那个店小二人在哪里?”老板娘的话提醒了苏三。 第十章 寻找店小二 “二宝啊,现在应该在后院喂马。”老板娘拍了一下脑门,“你们不会是怀疑二宝吧,我和你们讲,二宝可是个好孩子,又勤快又能干,从来不惹事的。” 罗隐冷冷地哼了一下:“你还是考虑下怎么给自己开脱,你可是老板娘。” 这时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旺堆开门探出头去,原来是有三个客人要上路,被白三的人给拦在门口了。 “这店里出事了,现在谁都不能走。” 那俩随从恶狠狠地威胁着。 客商回头冲着二楼喊:“老板娘,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是来住店不是来受气的?” 老板娘为难地看着白三,小心地说道:“那个胖爷,这样把客人都得罪了,以后我这店可怎么开呀。” 白三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这店杀人越货,将来还想再开下去?白日做梦。” 老板娘哭丧着脸:“我是真不知道这里面有死人啊,要是知道有,我早都给弄出来埋了去,尸体在这里,啥时候这炕要是出问题拆炕不就露馅了?我怎么能做这么笨的事呢?” 苏三发现了老板娘话中的玄机,她指着那炕问:“你这的炕要是出问题该找谁来修?” “这个我是不管的,都是二宝去找人。” 果然,还是那个二宝! 白三看了老板娘一眼,冲楼下喊道:“把那个伙计带上来。” “三爷,那伙计……不见了!”“不见了?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能出去?” “不是的三爷,咱们守着门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那个二宝,神神秘秘的,可能发现了什么,看到我们聚在一起就跑了。”苏三判断。 “说,那二宝是哪里人?要去哪找他?” 白三掏出手枪对准老板娘的太阳穴。 老板娘吓得瑟瑟发抖:“我……我……哪知道……” “嗯?你好好想想,你该知道,我们粮山人在这地界可是喜欢抓娃子的,你若是不怕死,我就把你带回去做娃子,以你的姿色,想来一定很有味道。” 白三爷说到这,故意用一种淫荡的口气。 老板娘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 她本来想着就算你是粮山的贵族,我又不是你粮山的人,总不能说杀就杀吧,那还有没有王法。但粮山人抓娃子这件事,当地官府是不管的,若是真得罪了这个姓白的胖子,真被抓走了做奴隶,那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便狠狠心说:“二宝的家就在这附近的吕家村,他家里还有个老母亲,还有姐姐留下的孩子,现在……应该来不及逃跑。你们可以去找。” 白三放开老板娘,恶狠狠地说:“好,我这就去找,你要是骗我,一定要你下半辈子都付出代价。” 老板娘忙不迭地点头:“放心放心,我哪敢骗胖爷您啊。” 她伸出手去,在白三胸前轻轻划着圈,眼波流转,语气极为谄媚。 白三哼了一声,对楼下的手下喊道:“留下一个人在这守着,这个女人要是敢逃走,打断她的腿。” 说完对着炕洞里的女尸道:“妹妹,看三哥把害你的人都抓到给你报仇,先委屈你在这里在等一下。”说着伸手抹了一下眼睛,指着老板娘说,“最好老实点,我现在可不在乎多杀几个给我妹妹陪葬。” 老板娘吓得哆嗦一下,眼光从苏三和罗隐、旺堆的脸上扫过,不停地点头:“我知道了,我说的都是真话,都是真话。这可真不干我的事,我啥都不知道。” 一行人去后院马厩,苏三担心地问:“那个二宝不会在马身上动手脚吧?” “事发突然,二宝可能没时间动手脚,不过还是先检查一下。” 罗隐说着开始检查自己的马匹。 白三闻言查看槽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一点粉末状的东西,抓起来闻闻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被埋在草下,马应该没有吃多少,万幸。”‘ 罗隐看看那粉末,猜测可能是某种毒药,幸好发现的及时,看情况马还没有吃到。 大家上了马,按照老板娘指点的方向直奔吕家村而去。 期间路过一个路口,白三一挥手,那个随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角,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嘟嘟嘟几声,等了一会,有七八个人从山上往下跑。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看到后者稳稳地坐在马上,也就松口气知道这白三应该是没起坏心。旺堆则愣了一下问:“白三,这都是你的人?” “是,我妹妹是在这一带失踪的,我家人一直在这附近寻找。” 下山的人一共七个,带头的是个老头,看到白三问:“三爷,找到小姐了吗?” 白三指着前面说:“都上马,跟我去抓人。” 那几个人互相看看,什么都不问。回头一个唿哨,在林子里吃草的马儿都哒哒哒地跑过来,众人上了马,十多个人浩浩荡荡直奔吕家村。 一行人进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站在村口能看到村子里升起的渺渺炊烟,有木头燃烧的味道传来。 “这个时候做饭?”苏三看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多。 “这边乡下都是一天吃两顿饭的。省事也省粮食。”白三爷说着大手一挥,“把村口都给我堵上,看那小子往哪跑。” 这些高头大马一进来,整个村子都被惊动了。 尤其是那几个护卫,衣着和长相一看就是粮山人,几个在村口玩耍的孩子一看到他们就急忙往家跑,边跑边喊:“快跑啊,粮山人来抓娃子了。” “白三一听这话脸色有点不好看。 旺堆则冷嘲热讽:“看看,你们那地的人比鬼都可怕,听说谁家小孩晚上不睡觉哭闹,只要说声抓娃子的来了就能不哭了。”白三犹豫一下,还是辩解道:“我家真的从没有抓过娃子。” “你家没抓过,可你们家还心安理得使用着别人送来的娃子,你从内心也是赞同使用奴隶的,只是怕弄脏自己的手,不想自己去抓而已,便觉得不关你的事,这叫做假慈悲。” 苏三一针见血。 白三嘴角抽搐一下,一个下人过来禀告:“三爷,那个叫二宝的,就住在村东头。” 大队人马冲向村东头,期间村民都躲在家里,锁紧门,担心这些人破门而入抓人。 来到一个低矮的泥巴房子前,那个下人指着说:“就是这里。” 那房子的门关着严严实实的,被人一脚踹开。 “二宝呢,出来。” 白三爷凶神恶煞一般。 “宝儿没在家,你们是……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这屋子低矮,光线很差,大家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才看到屋子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白发老太太,怀里还搂着个瑟瑟发抖的小孩。 第十一章 悲惨的一家人 “你是二宝的娘?”白三挥着枪一指。 老太太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浑身发抖,不停地磕头说:“求你们饶了我孙女,要抓就抓我老婆子好了,求求你们。” “老人家,我们不是抓娃子的,你放心吧。“苏三看出老人害怕到了极点,急忙好言安慰。 “哈哈,老太太,人家抓娃子也得抓身强力壮的,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抓去做什么?当柴烧啊?”旺堆见老人吓得要死,噗嗤一声笑了。 罗隐瞪他一眼,旺堆急忙将笑声憋了回去。 “老人家,二宝可是你的儿子?他去了哪里?”罗隐说着伸手去扶老太太。 老人惊恐地盯着他们,罗隐的手刚碰上,她吓得呀的一声哆嗦成一团:“求求你们,你们抓走了这孩子的爹妈,就饶过我们老的小的一命吧。” 苏三眉头一皱:“什么?这孩子的父母是被粮山的人抓走的?” 老人抬头看了白三他们一眼,白三身后的那些家丁,相貌和打扮一看就是粮山人,凶神恶煞一般,老太太吓得哪里还敢说话。 罗隐看出她的担心,对白三耳语几句,白三尽量做出和颜悦色的样子说道:“老太太,我们找你儿子是为了一件案子,和抓娃子无关,你说这孩子的父母都被抓走了?他们叫什么?你告诉我,我在粮山还有点面子,我去把他们要回来。” 老人听到这话,干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激动的光:“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 老人听到这,叹了口气:“没用了,我听二宝说,他姐姐死在粮山了,我那女儿死了啊,被抓走去做奴隶死了啊。我那女婿还活着,怕是也活不了几天了。” 苏三忽然有点明白了,看向罗隐道:“莫非二宝是为了给姐姐报仇才杀害了白小姐?” “老人家,你还不知道呢,现在是官府在找他,二宝杀人了。” 旺堆明白这些普通老百姓的心理,在他们心中把官府看的比什么都重,便出言吓唬道。 果然,一听是官府找,老人无力地摇摇头,叹息指着门外说:“跑了,刚才跑了,这孩子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是出事了,唉。” 白三一听二宝刚跑,懒得听她啰嗦,转身就走。 那孩子忽然哭叫道:“我饿啊,婆,我饿。” 苏三这才发现别人家都有炊烟,而这家一点热乎气都没有。怎么没有做饭吗? 老太太拍着孙女,担心她惹怒了这些粮山贵人招来祸事。 苏三在口袋里摸了摸,找到一块饼干,拿在手上蹲下身子递给那小女孩,那孩子黑黝黝的眼睛盯着老太太。老人叹口气说:“快谢谢这好心的小姐。” 她指着锅灶说道:“我儿子给我带回来两个土豆,还没来得及吃。” 她是担心被人看不起,急忙解释。 这时门外传来吵嚷声。 “让你跑,再跑啊,看是你腿快还是老子的枪快。” 接着是阵阵的哀嚎声。 老妇人神情大变,将小孩子抱在怀里,咚咚咚就开始朝着苏三和罗隐磕头。 “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吧,求求你们。” 原来二宝被堵在后面路上的人给抓到了。 苏三扶着老太太,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二宝是重要的嫌疑人,现在受害者的家属拿住了他,自己可没有任何理由帮他说话。老妇人是二宝的母亲,听着儿子惨叫心如刀绞,可人家白家的女儿很有可能是被他杀害的啊。 想到这,苏三看向罗隐,后者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老妇人猛地推开苏三,拉着女孩子,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苏三和罗隐跟着走出来,二宝跪在地上,低着头,不住哀嚎着,几个粮山人围着他拳打脚踢。 “别打了,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他是有嫌疑,总要问清楚再说啊。” 苏三喊道。 白三得知是苏三发现了火炕里的蹊跷后,对这位外地来的小姐很是感激,大手一挥,喝止道:“好,别打他了,小伙计,你为什么逃回家?” 二宝吐了几口血吐沫,哑着嗓子说:“我没有逃,我娘和我外甥女要饿死了,我是回来给她们送土豆的。” “是从客栈老板娘那偷来的土豆?”苏三问。 “我也没办法,总不能看着我娘饿死。” “看来还是个孝子啊,是孝子就好说话,大孝子,你说我一枪打中你老娘的脑袋会是什么效果?我们猜猜你老娘的脑浆子是红的还是白的。” 二宝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抬头看向老妇人。 白三的枪正抵着老妇人的额头,老妇人吓得浑身发抖,花白的头发在风中晃动,她怀里的小女孩不过三四岁的模样,完全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抓着苏三给的那块饼干,吃的正开心。 这一老一小,格外叫人心酸,也让二宝揪心。 他叹口气:“我说,我都说,求你们不要杀我娘。” “说吧,我妹子和曲巴是不是你杀的?” 白三问。 “不是我杀的,他们死了后是我给砌到炕里的。” “不是你杀的?那是谁?”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在这条路上,专门杀落单的粮山人。” 所有粮山人都变了脸色。 白三上前一脚踩在二宝胸口:“说,那个人为什么专门杀我们粮山人?” “因为,因为你们粮山人是恶魔,你们四处抓娃子,将好好的人抓走去做奴隶,这里的人,你们去问一问,谁不恨你们?我姐姐姐夫就是被你们抓走的,我外甥女才三岁就失去了爹娘。我托店里的粮山客商打听,才知道我姐姐被你们给折磨死了!抓走不到两个月就给折磨死了!我姐夫被敲断了腿,用铁链子拴着,说是也活不了多久!” “我看没什么别人,就是你杀的我妹妹。” 二宝哈哈大笑,他被白三踩着,笑着笑着就开始上不来气咳嗽起来。 “你说我杀的就是我杀的,那就对不住了。反正你也不是真的想为你妹妹报仇,就把我们一家老小杀了报仇就是。” 白三眼睛一转,认定二宝说的可能是实情。 他这样的大孝子,怎么能忍心让自己老母和外甥女一起死呢? 于是他松开二宝,踢了他一脚道:“那你说,杀人的是谁?长得什么样?总在哪里出现?我去找他算账。” 第十二章 你会生豆芽吗? 二宝吓得连连点头:“只要你们放了我娘和我外甥女,我这就带你们去找那个人,我……他曾经告诉过我去哪里找他。” 苏三觉得奇怪:“不对啊,那人既然杀了人,为何会告诉你他所处地点?这于理不合。” “那是因为,他杀了人之后就跑了,我正好看到,担心这事情出了解释不清,恰好那屋子的火炕刚收拾完,泥巴还没有干,我便将那两具尸体放到里面了。” 苏三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想到那白小姐的尸体可是双手托举的,这说明她被封入火炕的时候还没有死。苏三刚要说话质问,可是目光一偏看到了旁边搂着孩子的老妇人,苏三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这句话始终问不出来。 白三是当局者迷,罗隐也看得清楚,白小姐被杀的事情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但看着老妇人这般可怜,一旦说错话就可能导致这一老一小被害,因此也是什么都没说,只看着白三等他做决定。 毕竟他是这里的坐地户,出事的又是他的亲人。 白三点点头:“好,姑且信你。我就放过你这老的小的,走吧,带我们去找那个人。” 二宝急忙磕头,嘴里不停地叫着:“三爷慈悲三爷慈悲。” 他的表情非常谄媚,简直如摇尾乞怜。 苏三看这那老妇人,心里不忍转过脸去。 任何一位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在人前这么卑微也是心里很难受的吧? 那二宝又跪行到老妇人面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白三大怒:“蹬鼻子上脸啊,你们说什么?” 二宝刚要开口,那老妇人说:“穷人家里也有点家底,二宝知道怕是一去不回,将家里的一点东西交代给我。” 白三哼了一声:“最好如此,你千万别搞什么鬼。” 二宝连连点头:“一定不会的,我会老老实实的,只求你们放过我娘。” 白三还算是说到做到,并没有为难那老妇人和小女孩。 走的时候,苏三回头看了那老妇人一眼,心里有些不忍,掏了掏口袋,才发现自己和罗隐出门以后随身是不带钱的。 罗隐看出她的意思,掏出五块钱递给她。 苏三走过去,将钱塞到老妇人手里。 老妇人哀哀哭着:“我不要你的钱,只求你们把儿子还给我。你们不要带走我家二宝。” 她一哭,怀里的小孩子也哭起来。这孩子刚吃完饼干,这么一哭,一下子就呛到了,不住地咳嗽。 老妇人手忙脚乱,脸上还带着泪水,又急忙去给小女儿抚胸口,拍后背,小女孩咳嗽几声后又抱着老妇人的脖颈道:“婆,我饿,我饿。我要吃土豆。” 苏三不忍再看,转过身去让自己无情一点。 她这两年经历了这么多,可依然做不到铁石心肠,看到这样可怜的老少就硬不下心肠。 村子里非常安静,似乎连鸡鸣狗叫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罗隐指着周围道:“白三爷,你看看这可就是万马齐喑啊。” 白三板着脸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三爷,你是个有良心的粮山人,可你看看这些村民,看到你们简直跟看到凶神恶煞一样,避之不及,可见你们粮山过去横行霸道有多严重。估计这方圆多少里的人家,各个家里都有一笔血帐。” 白三听到这话,垂着头不吭声。 那个老家人则不满地说:“这位先生,我听说了是你找到我家小姐的,这点我要感谢您,可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我们家少爷可是从不做这种事的,你这是冤枉了少爷。” “老人家,你刚才也听到了,你家小姐之所以遇害就是因为这种抓娃子的陋习。” 罗隐解释道。 “哼,那些愚民,枉费我家少爷平时乐善好施。” 老人一说起来,气得胡子都翘了。 这时苏三忽然开口问道:“老人家你可喜欢吃豆芽?” 老人点点头:“怎么了?莫非你要我家少爷请你们吃炒豆芽?我们家总生一大缸的,这个简单。” “那么老人家,你也知道生豆芽的时候是要在豆子上压重物的对不对?” 罗隐听苏三讲到生豆芽的事情,心知她一定话中有玄机,唇角上扬,面带微笑。 这一众人也觉得奇怪,怎么忽然提到了生豆芽。 “是啊,生豆芽时候豆子上要加上重物,大石头什么的,这样才能生的好。” “那就是了,为什么这样呢?” “这样豆芽才会长得粗大好吃啊。” 老人回答道。 “对呀,这么简单的,到底是城里的小姐,这都不懂。”白家几个下人嗤笑道。 “那我就班门弄斧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三侃侃而谈。 “生物都有这么个特性就是反抗外来的不利影响,为了生存他们也必须这么做,石头阻挡了豆芽的原来的生长路线,豆芽就会去反抗石头,变粗变壮,顶走石头,当然这是有限度的,不可能无限的变粗。这说明什么呢?外来的压力越大反抗力就越大。” 白三鼻子里哼了一声:“难为你,苏小姐,绕了半天圈子是为了说这个。” 苏三点头:“这个浅显的道理,大家每天都看到却没人在乎。粮山的人每天都在逼迫奴隶娃子干活,却从不想想他们抓到人越多,对奴隶娃子越残忍,反抗就会越大。若是没有抓娃子也不会引来别人的反抗,白小姐也不会香消玉殒。” 白三低头不语,几个白家下人则怒道:“你个妇道人家,不在家好好过日子跑出来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少爷从来不抓娃子。” “你们家不抓娃子,但一直对别人抓娃子熟视无睹,这也是一种纵容,你们粮山和周围人的仇恨这么深,怕是将来会更难过。”苏三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冷嘲热讽。 “怕他们做什么?我们手里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一个年轻的随从挥了挥手里的枪。 “当初日本人枪炮够不够强大,日本人够不够凶悍?不还是被赶出去了?不管你们多强大,但是不要忘记了你们粮山人永远没有周围的人多,一旦所有人的对立和仇恨都被激发出来,粮山可就危险了。” 苏三说到这里,白三指着绑在马上的二宝说道:“你说的很对,我不会因此连累其他的人,但冤有头债有主,杀害我妹妹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第十三章 恻隐之心 二宝被捆得结结实实,趴在马背上一声不吭。 走出村子,白三伸出马鞭一指道:“去哪里找那个人?” 二宝在马上被颠的说话颤颤巍巍的:“那人就在,就在我们店后面的树林里住。” 苏三想起,那个旅店是依山建的,后面山坡上是一大片树林。那旅店是过往路上的唯一休息地方,现在是冬季,来往的人少,若是春夏两季歇脚的人一定很多,那人专门针对粮山人下手,那树林里的确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白三又问:“他叫什么?长什么样?” “这个,我也形容不出就是个普通人嘛,他就住在那山上的窝棚里,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二宝的回答听着很诚实。 从吕家村回来,大概是白三心里着急,这一路上快马加鞭,总算在太阳要落山的时候赶了回来。 到了旅馆门口,白三过门不入,直接就打马奔山上而去。 苏三跑了这大半天,非常想去厕所,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看向罗隐面有难色。 罗隐下了马道:“这跑大半天了,让他们先上山,我跑的累了进去喝点水。” 为避免苏三尴尬,他说着就大步进了院子。 旺堆自然也跟着跳下来,接着小跑到苏三马前,伸手说:“苏小姐我扶您下来。” 苏三看了他一眼,旺堆立马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刚要将手背回到背后,苏三已经扶着他的手跳下马,还笑着说了句多谢。 旺堆很开心,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 苏三和旺堆进了门,看到旅馆里乱成一团。 粮山的那个白家侍从手里拎着枪,逼迫着那三个客人拆炕。 现在是冬季,还能在这条路上行走的基本都是小本生意,在家也是做过这些活计的,在火枪的压迫下拎着凿子和锤子在旅馆各种房间的火炕上叮叮当当的敲。老板娘则坐在地上大哭,边哭变哀叹以后这生意可怎么做啊。 苏三先不管这些,急忙转到后院上了厕所,从茅厕走出,路过马厩,苏三听着前院传来叮叮当当的击打声,忽然想到,这里闹成这么热闹,若是那个凶手就在后山树林中,是不是应该能听到这里的动静?那么白三他们贸然前去不是很危险。 她匆匆几步转过来,看到罗隐在前院门口站着。 那个白家的家丁跑来道:“罗先生,我家三爷呢?” 罗隐指指后山,那家丁道:“拆了两个炕,里面没有尸体。” “看来只有你家小姐和那个曲巴是在这里遇害的。” 罗隐点点头。 那人跺脚道:“我家小姐长的美人又善良,在家就是对奴隶娃子都是很好的,哪成想……唉,真是好人没好报。” “是你们粮山其他人作恶太多,连累了白小姐。” 苏三在一边插嘴。 这时老板娘痛哭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闹成这样,以后我这店可怎么办呢?” 苏三拉着罗隐的袖子,将他带到一边小声说:“我总觉得二宝说的不太对,这里闹成这样,如果那人躲在小树林,恐怕现在早都跑了。” “对,白小姐的尸体是双手托举的,说明被埋入炕洞的时候还没有死去,二宝说的漏洞百出,白三是当局者迷,被妹妹的死冲昏了头脑。” 罗隐点头说道。 “啊?你既然也知道二宝有鬼,为什么不提醒白三?” 苏三惊讶地睁大眼睛,她以为罗隐并没有看出来。 “粮山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随意抓平民百姓去做奴隶真是天理难容,让他们受到点教训也是应该的,这就叫做天理昭昭,风水轮流转。” 罗隐说的正义凛然。 苏三闻言,激动的握住罗隐的手:“天啊,你和我想的一样,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些人简直是助纣为虐,这悲剧中最可怜的是白小姐和曲巴,其他人都不算无辜,叫他们吃点苦头才好,看以后还敢在欺负别人。唉,只可惜白小姐。”苏三的目光投向二楼,充满了惋惜。 就在这时,从后山上传来轰的一声闷响。 那个白家的家丁看向罗隐:“罗先生,出了什么事?” 罗隐面色一变:“像是爆炸。” 那家丁闻言大惊失色,拎着枪就要往外冲。罗隐一把拉住他:“白三爷身边有七个人,不差你一个,你家小姐的尸身还在这里,你得守着。” 那人进退两难,急的直跺脚。 老板娘则吓得腾地跳起来:“什么爆炸?怎么可能有爆炸呢?” 苏三看向老板娘:“二宝来这里做伙计之前,还做过什么事?” 老板娘吓得哆哆嗦嗦:“是……是挖煤的,在一个煤窑做过事,后来说那边瓦斯爆炸太吓人,就不再做了。” “在煤窑上做事,果然。”罗隐看向苏三,“走,咱们去那边看看。你,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句话是对那家丁说的。 那家丁无奈,只能点点头:“罗先生,我家三爷就拜托给你了。” 罗隐和苏三、旺堆骑马走出门去。 三个绕到后山,就看到一行人冲下来,这些人身上灰头土脸,衣服也烟熏火燎的,其中一个人看到罗隐大叫道:“罗先生,快看看我家少爷,我家少爷他受伤了。” 苏三想到是自己隐瞒了二宝的疑点,很是愧疚,急忙下马走上前去查看。 白三由一个家人背着,脸上黑一道红一道的,浑身也破破烂烂的。 罗隐探了探他的鼻息,接着又伸手摸向他的脖上大动脉。 那老家人眼巴巴地问:“罗先生,我家少爷怎么样。” “脉细平稳没什么大事,只是震晕了,二宝呢?” 那老家人低下头去:“那小子太贼了,带着我们到了一个窝棚,我们刚进去就爆炸了,乱七八糟的,等我们明白过来他就不见了。” “他一直在这附近活动,一定很熟悉地形,怕是跑到哪里藏了起来。”罗隐叹口气,“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先回旅店吧,等你家少爷醒来再说。” 老家人也认为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帮人灰头土脸的回到旅店,老板娘虽然害怕,可也只能烧热水做饭。 老家人用热水给白三擦了脸,又灌了点热茶下去,白三睁开眼,渐渐醒来。 “混蛋,混蛋,我要杀了他!”白三说起二宝咬牙切齿。 “白三爷,既然知道一切都是这二宝所为,再找他还来得及,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将令妹的尸身运回粮山安葬啊。”苏三提醒道。 第十四章 你是个好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白三在看到妹妹尸体的那一刻满脑子都是找出凶手报仇,所谓当局者迷,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忘记了妹妹的尸体还在炕洞里躺着。 白三挣扎着站起来:“对,妹妹,我去看小茹。” 老家人上前扶着他:“少爷,你现在还受着伤,我们去就可以了。” 白三摇头:“我这点伤不算什么,先把小茹抬出来了。她……受了太多委屈。” 已经天黑,他们没有办法回粮山取棺木只能将尸体暂且抬出来放到一边,等待明天入殓。 大家跟着白三上了二楼,这时老板娘已经做好了烩菜,看到这行人要上二楼,立马想到他们是要去做什么,便在后面喊道:“吃了饭再上去吧。” 苏三心道,吃完饭上去抬尸体那是要都吐到楼上吗?不过收拾完尸体再吃饭,也会很不舒服,怎么说这饭…… 她叹口气,怕是晚上这顿饭吃不上了。 奔波一天,早已经饥肠辘辘,现在是冬天,人体消耗的能量本来就大。 一听到老板娘说到吃饭,苏三的眼光嗖地一下就过去了。 罗隐注意到苏三的转头,他忍不住唇角上扬,对白三说道:“白三爷,令妹是闺阁女子,身体不宜被我们这些外人看到,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吧,你去装殓。” 白三认为罗隐的建议很有道理,便带着白家的家丁上楼去了。 苏三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都要晕倒了。” 罗隐笑了一下,伸手扶着她的胳膊故意做出殷勤的样子:“那我就扶着您老人家去用膳。”“对,我老人家。” 苏三他们三个跟着老板娘来到大厅,老板娘苦着脸给他们每人送上一碗烩菜,中间放了个装辣椒油的罐子,一盘子开花的白面馒头。 天寒地冻,苏三试探着往烩菜里加了点辣椒油,就着大馒头吃了一口菜,她惊喜地发现这样味道竟然很好,一点点的辣,热乎乎的,很是下饭。 旺堆看到苏三吃的香,献宝似地说:“怎么样,苏小姐,加点辣椒油就是很香吧。” 苏三点点头。 三个人专心吃饭,没有去想二楼的事情。 苏三足足吃了一碗烩菜,一个很大的馒头,心满意足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正要叫老板娘送点茶水过来,苏三忽然闻到一股混着火药味道的焦糊气息。 方才吃饭时,烩菜的和馒头的香气压制住了这个气味,现在三个人吃完了饭,这气味越发明显起来。 罗隐见苏三面色有异低声问:“你……” 苏三忽然抬手轻轻拍了他手一下,接着竖起手指做出噤声的动作。 罗隐心知她一定有什么发现,便将问话咽了下去。 苏三看着罗隐指指门口,又看向旺堆指指灶房。 两个人会意,都悄悄起身,轻手轻脚的,一个奔向门口,一个则冲向灶房。 老板娘正坐在锅灶边吃饭,看到旺堆忽然冲进来吓了一跳,碗哐当一下落在地上,热烩菜溅一地。 “你害怕什么?”旺堆问。 老板娘看看只旺堆一个人,镇定心神,扭着腰肢走过来,伸手去拉旺堆的胳膊:“这位小哥,你忽然冲过来怪吓人的,谁都害怕啊。” “哼,怕是心里有鬼吧。” “鬼?什么鬼?我这心里只有个……妖精。”老板娘冲着旺堆吹了一口气。‘ 旺堆冷冷地将她推到一边:“下次记住了,你吃的烩菜就大蒜,可别在随便对人吹气了。汉人的书说那是吐气如兰,你这臭的要人想吐,我可是刚吃完饭。” 老板娘从没被男子这么打击过,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旺堆不理她,在灶台边转了一圈,特意掀开锅看看锅里的馒头。 旺堆将锅盖盖上转身就走,老板娘伸手拉住他:“你去哪里?” “这么多人,你不可能只剩这几个馒头,一定是刚才交给二宝了。” 老板娘没想到旺堆心思竟然这么细致,死死拉着他不放:“求你了,这位先生,二宝也很可怜,他姐姐姐夫都被粮山的人害了,他也是为了报仇,你们就放他这一回吧。” “我们西康汉子只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谁抓他家人他找谁去,杀害一个姑娘还给封到炕洞算是什么?”旺堆指着老板娘道,“这个人心眼太小,你也得小心点,可是你告诉白三他家住在哪里的,哼哼。” 老板娘当即变了脸色。她吓得眼泪都掉了出来:“那可怎么办,我给他带了一兜馒头的。” 旺堆气得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嘀咕:“这是没脑子,自己把人家都出卖了该给送吃的,等他吃饱喝足了把你塞炕洞去?” 苏三看到旺堆冲出来,急忙问:“怎么回事?” “他跑了。” 旺堆冲到门口,又转身看向苏三:“苏小姐,你在这哪里也别去啊。” 说着已经跑了出去。 苏三坐在那,灶房里老板娘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苏三听她这样细声细气的哭,浑身的汗毛都要起来了。烦闷的起身走到院子里,刚长长地出口气,忽然苏三僵住了。 因为她闻到了刚才那种火药气味。 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搭在苏三肩膀上:“苏小姐,这边说话。” 二宝的声音很小,几乎是贴着苏三的耳朵说的。 苏三慢慢地往一边挪动,也压低声音问:“你想做什么?” “放心我不是坏人。” “杀人了还说自己不是坏人,二宝,你杀的人应该不止这俩吧?” 二宝轻轻笑了一下:“对,我在这条路上专门抓落单的粮山人,也没算过杀了多少,反正杀了随便一埋。” “那个曲巴也是被抓去的奴隶娃子,看着也是汉人模样,你既然痛恨粮山人,为何连他也要杀掉呢?难道是因为他护着白小姐?” 苏三一直有个疑问,这会正好都问了出来。 “哼他该死!不是因为他我姐也死不了。”苏三愣了一下,这怎么又扯到他姐姐了? “他就是我那姐夫!”二宝拉着苏三来到角落里,看看四下无人,低声说出这个秘密。 “你……姐夫……”“对,我姐姐被折磨死了,他不想着报仇,竟然还和粮山女人私奔,他如何对得起我姐姐?对得起孩子?” 苏三不知该说什么,二宝现在很是癫狂,她必须自保。 “你不用害怕,我看出来了你和那个先生都不是坏人,我只杀粮山人,不会害无辜的人。你是个好心人,给我外甥女饼子,给我娘钱,我二宝从不欠人情,这个给你。” “说着二宝掏出一颗腰鼓形状的东西递到苏三手里。 “这是什么?” “不知道,总是个好东西,你拿着吧,咱们两清了,后会无期。” 二宝说着放开苏三,蹭蹭几下就翻过了围墙。 很快,二宝的身影融入黑夜,像是一尾鱼入了水,水波不兴,周围又恢复了安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十五章 该死的爱情 苏三手里捏着这个东西,站在角落里有点恍惚。 “苏苏,苏苏。”门口传来罗隐的喊声,充满焦虑。 “苏小姐,你在哪呢?” 接着是旺堆的粗门大嗓。 苏三低低应了一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你……怎么了?”罗隐拉过她,总觉得苏三有点奇怪。‘ 苏三摇摇头:“没事,看你们出去很久,有点担心,走吧进去吧。” 三个人走进大厅,几个白家的家丁正抬着个裹着被单子的长条下来。 苏三一愣:“这么晚了,你们带白小姐去哪?” “这是曲巴,少爷说扔林子里喂狼。” 打头的是那个老家人,挥手指挥着家丁。 “这样……不好吧,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仇恨放不下呢?” 苏三说完看了看罗隐,希望他能说上几句。 没想到罗隐闭口不言,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旺堆则呲牙咧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奴隶还惦记主子家的小姐,活该。” 在旺堆和白家人的心中,奴隶和主子之间的鸿沟不可逾越,曲巴逾越了本就该死,何况他还“害得”女主子丧了命,在这些人心里,白小姐若不是和他私奔也不会死。 苏三眼巴巴地看着这些人将曲巴的尸体抬出去了。 随后,白三黑着脸从楼上走下来,看到罗隐抱拳说:“多谢罗先生、苏小姐,没有你们,我那可怜的妹妹就不得超生了。” 这时外面忽然起了一阵大风,门哐当一声,一阵风吹来,这冬日的北风是寒冷入骨。 门晃了一下又关上,白三恨恨地说:“这小子害死了我妹妹,只将他喂狼,真是太便宜他了。” 苏三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三这样的人,算是粮山的开明人士,但还是和新时代的思想格格不入。 白三坐下,冲着灶房喊:“老板娘,上饭。” 老板娘战战兢兢地端着烩菜出来,接着转身又送来一盘馒头,满满一罐子辣椒油。 白三看都不看他,一大勺辣椒油加上去,就开始稀里哗啦吃起来。 苏三看向老板娘:“我们住哪?” 老板娘偷偷瞄了白三一样,低声说:“请跟我来。” 三个人跟着老板娘上楼,罗隐忽然想起来,转身道:“白先生,店里那三个客商没有嫌疑了,可以放他们走了吧。” “嗯,随便他们爱滚蛋就滚蛋。” 白三是真的饿了,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明天叫人回去取棺材,在顺带把那家老的小的带走。” 他说完一抬头看到罗隐,苦笑一下:“你也不必再劝我,道理我都懂,我也读过你们汉人的学校,知道这些事,以后我会努力让我们粮山的人尽量不要抓娃子,但现在,他们是我的仇人,我必须报仇。” 罗隐叹口气,知道多说无益,只好转身上楼。 冤冤相报何时了。 二宝和这附近的很多人家,因为这些人抓娃子而家破人亡。 二宝一个人起身反抗,专门在路上杀害落单的粮山人,那些受害者,也许有的是抓过娃子的坏人,但更多的也许就是像白小姐这样的无辜百姓。 白三接受了一些现代的平等思想,放弃了抓娃子的陋习,但最后却因为其他人的罪恶失去了妹妹。 这一切,真是说不清啊。 罗隐叹息着走进屋子,原来老板娘下午的时候已经将他们的背包都搬到这间房了。 房间刚打扫过,老板娘看到罗隐仔细检查,急忙解释道:“是……别的客人腾出来的,我已经收拾过了。” 旺堆笑嘻嘻地说:“如果你早将我们安排到这间房,一切事都不会发生。” 老板娘苦笑:“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啊,这都是老天安排的。” 苏三检查过自己的背包,看向老板娘:“你开的客店,怎么炕里埋了俩大活人,你就真的不知道?” 老板娘脸色一暗:“你怀疑我?” “这是常情,老板娘,白三爷那是正在悲伤一时间还想不到这些,你就老老实实跟我们说明白吧。要是白三那边想明白了,我们也能帮你说上话。” 苏三采取攻心策略。 旺堆冷笑:“她对二宝好着呢,一锅馒头的交情。” 老板娘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低着头,双手绞来绞去。 罗隐冷冷地哼了一声:“好了,老板娘去给我你们烧点水。” 这语气就是下逐客令了。 老板娘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哭诉道:“你们一定要帮帮我啊,万一那白三爷真把我抓去做奴隶可如何是好。” “这样说来,二宝做的事情,你其实是知道的对不对?” 苏三追问。 老板娘含泪点点头又摇摇头。 “到底知不知道?” 罗隐不耐烦了。 “我并不知道他何时杀的人,也不知他是何时将尸体藏在炕里的,还是在两个多月前,我收拾那屋子,发现炕洞里钻出个大老鼠,那老鼠一身恶臭,身上滚的又是红的黄的,一看就不对劲,我吓了一跳,过后猜到这炕洞里怕是有东西。” “你为何不报官?” 苏三觉得不可思议,她是这店里的老板,到时候这店出了事,吃官司的可是她。 “我……不想二宝出事。” 老板娘哀哀地哭了起来,用帕子捂着嘴,双肩颤抖,显然是悲痛至极。 苏三看看罗隐,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 她能闻到轻微的各种气味,也能借着这些气味破获一个个复杂的案子,但经历这么多,苏三承认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人心了。 这老板娘现在表现的对二宝情深意重,还冒着极大的危险帮助二宝逃亡,可上午又是她一被威胁就将二宝的家庭地址和盘托出。 这是爱吗?这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感情? “好了,这样看来你不是合谋。”罗隐摆摆手,“你去烧水吧。” 老板娘答应了一声,用力擦着眼泪,然后慢慢后退着走了出去。 “这个女人啊,真是看不懂她在想什么。”待老板娘出去了,旺堆笑道。 苏三点点头:“也许是爱情吧,只是这种爱情不能经历任何风雨,她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立马将二宝供了出去,等到危险结束又开始牵肠挂肚,给二宝送馒头的时候,恐怕还会被自己这一切都为了爱情的行动感动呢。” 第十六章 会遁地的老鼠 第二天天还没亮,罗隐和苏三就起来了。 旺堆本来还想再睡一会,毕竟前天晚上折腾那么久,炕里发现了尸体,谁都没法好好休息,可是看着苏三都起来了,旺堆只能硬撑着起身:“苏小姐,你先歇着我去烧水。” 这一路上他很自觉的把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地位,视苏三为主人。 苏三看到旺堆毕恭毕敬的样子,想起在西康土司府看到的那些农奴,想到白小姐悲剧的根源,叹口气说:“旺堆,你不必总用这样的态度对我,你我之间是平等的。” 旺堆嘿嘿笑着:“苏小姐,你救了我好几次,早就是我的主子了,我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 苏三求救地看向罗隐,后者则无所谓地耸耸肩:“收着吧,旺堆人高马大又能干,这样的好跟班哪里去找?” 苏三无奈,转身下楼。 嘎吱嘎吱。木头楼梯发出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的清晰,苏三总觉得这声音太过刺耳,便匆匆几步跑下去,罗隐在后面低声道:“小心着点这天还没亮,小心摔着。” 他说着也跟着紧走几步,抢先一步走到苏三前面打开门栓,一股冷风裹挟着大片雪花冲了进来。苏三正好接住几瓣雪花:“真好啊,下雪了啊。” 她还是去年在北平看到过大雪,当时和毓嵬走在一起。这再走一段路就到藏地了,雪下的更大更密集,苏三从罗隐身边探出身子,看了外面一眼,真是好大的雪,天地间一片苍茫,整个小院都被白雪覆盖了。 苏三探头看了看,指着后院的门道:“那水怕是已经结冰了吧?” 罗隐笑了一下:“井水不会结冰的。” “你又没看,怎么知道?” 旺堆从楼上冲下来:“我去打水。”他一阵风的下来就往外跑。 “水可能结冰了。”苏三指着院子里的大雪道。 “这样的天气,我们西康的水井是不会结冰的,我过去看看。” 旺堆去打水,罗隐进了灶房,用手电扫视一周,想找点吃的东西。吱吱吱,水电光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是一只非常大的老鼠。 这地的老鼠真是成精了,又吃人肉又啃树根的。 罗隐这样想着,就听到苏三在外间问:“我去把背包都放到马背上去呀。” “不着急吧,吃完饭再做也来得及。” “我想早点赶路,现在这雪就够大了。今天怕是走不了多久又要找地方休息了,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藏地去见罗桑活佛呢。” 苏三走到灶房门口,看到罗隐蹲在地上用手电照来照去的。 “你在找什么?” “老鼠,一只很大的老鼠,一闪就不见了。” “这灶房里就这几样东西,老鼠怎么能一闪就不见呢,又不是鬼老鼠。”苏三看着玩笑,也弯腰查看地面。 一股冷风冲过来,原来是旺堆拎着水回来了。 “真冷,还好井水没有结冰,这水摸上去还有点暖和呢,真是奇怪。” 旺堆语气中有着庆幸,接着又有点疑惑:“说来也奇怪,这井水怎么好像不会结冰呢?” 苏三这才想起刚才罗隐的话,站起身道:“好啊,你刚才一定是在笑话我,连井水会不会结冰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井水不结冰的?你又没有打过水?” “主要是处在地底下的水受地面上气温变化的影响很小。夏天的井水同冬天的井水,温度的变化,最多在3到4度之间。”罗隐解释完,笑了一下,看向苏三,“我为什么知道嘛,自然是书上看到的咯,这些新闻系是不会教的。” “讨厌啊,那你讲讲老鼠去了哪里吧?莫非跟土行孙一样,也会这遁地之术了?” 旺堆看得出俩人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乖乖地将水倒进大铁锅,接着生起火来。 幸好这灶房一边还堆着点木柴,今天一场大雪,外面的柴火都被打湿了。 旺堆去一边搬柴火,苏三指着那堆柴火问:“不会是钻进那里了吧。” 旺堆的手正好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吓得一把将手里的木柴扔到一边。 他并不是害怕老鼠,只因那炕洞中的老鼠阴影实在太大,一想到这地的老鼠很有可能都啃过死尸,他就觉得心里毛毛的。 “怎么了?”罗隐一步冲过来。 “不是老鼠,是个手套。” 旺堆这才发现自己碰到的是一个羊毛手套,还挺新的。 这木柴中怎么有手套呢? 苏三觉得奇怪,她看出老板娘可是个精细的人,木柴里不可能混着别的东西的。 她走过来,刚要接过那手套好好看看,忽然往后一退,捂着鼻子道:“臭死了,旺堆,快扔了它。” 旺堆拎着手套一愣:“臭?没闻到啊。” 他随即想到苏三对气味很是敏感,急忙一把将手套扔到地上。 罗隐盯着那手套,指着墙角这堆木柴道:“旺堆,挪开它。” 旺堆看看苏三,发现后者的目光也投向了自己,便深深呼吸一下,弯下腰去,努力张开双臂,将全部柴火一把搬起来。 苏三惊呼:“这么多柴火,旺堆,小心啊。” “没事,我能……”最后这个行字没说出口,因为旺堆放下柴火的瞬间觉得自己腰部一疼,扭到了。‘ 当然不能在苏小姐面前丢脸,他硬撑着站起来,看着苏三嘿嘿嘿傻笑。 罗隐用手电指着墙角道:“看,那里有裂缝。” 苏三蹲下身子,打着手电仔细查看那裂缝。 这裂缝看着并不是很大,那么大的老鼠可能从这里出来的吗? “老鼠这东西最可恶,有个缝就能钻的,而且那身子还特别活,能弯好几个弯呢。”旺堆在一边说道。 “哦,老鼠的腰应该很好了。” 罗隐看似不经意的拍了旺堆一下。 旺堆哎呦一声,苏三问:“旺堆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忘记该去烧水了。” 旺堆说着就缓缓弯下腰去,抱起一点柴就走。 “如果老鼠是从这里钻出来的,那个手套也是从这里翻出来的,你说这裂缝会通向哪里呢?”苏三指着裂缝道。 “我猜这屋子里一定有个地窖。” 不错,北方人家都喜欢在院子或者厨房里挖地窖,用来储藏蔬菜。 这几天吃的都是烩菜,但厨房里并不见地面上有白菜土豆,那就只能是这厨房还有地窖。 第十七章 拔呀拔萝卜 灶膛里的火越来越旺,火光映照的厨房内一片红亮。 罗隐从窗边一步步走到门边,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苏三知道他是在寻找地窖。 这厨房里应该有地窖,可借着手电光和灶膛的火光,看不到地面哪里像是有地窖的样子。 罗隐这样大踏步的走一圈,如果地下有中空的地方就能发现了。 他这样来回走了几圈,就听着吱嘎吱嘎木头楼梯开始响了起来。 从这楼梯响声程度判断,下楼的是个壮汉。 果然,白三探头进来;“你们,在做什么?” 罗隐回答:“找地窖。” “地窖?为什么找地窖?” 白三莫名其妙。 苏三看到白三,眼睛一亮:“白三爷,你也帮我们找吧。” 白三不知道苏三是什么意思,只见她指着地面说:“也不用多麻烦,你只要这样走上几个来回就成,脚步尽量放重点。” 白三聪明人,立马反应过来,摇头道:“你这是嫌弃我太胖。”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如言来回走了几趟。 炉膛里的火啵啵地烧着,锅开始咕嘟咕嘟冒着泡,外面是呼呼的风声,雪花被风吹的簌簌打在牛皮窗户上,炉火的影子在地上跳来跳去。 肥胖的白三,脚步沉重。 苏三和罗隐站在那仔细听着。 旺堆则跪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 “这里!这里!” 苏三指着一个地方:“这里有空洞的声音。” “这里?”白三又重重跺上几脚。 “对,就是这。” 罗隐也听出来了,他蹲下身,手电将这地面照的亮如白昼,可是却看不到地窖的盖子在哪里? 这边远地区的小店,地面是青砖的,一块块青砖缝隙对的都很密合。 苏三想了想,转身从菜板上拿来菜刀说:“就这块地方了,反正也不大,一块块撬吧。” 白三问:“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白三爷,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怀疑这里有地窖。这地窖里就说不准能有什么了。” 苏三指着地面说。 白三一听这个,二话不说,一把抢过苏三手里的菜刀,蹲在地上就开始一点点撬。 说也奇怪,他胸腹极肥胖,可蹲在地上的动作却非常灵活。 罗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也蹲下身子开始撬青砖。 旺堆看看他们,将热水舀入大铜盆说:“苏小姐,你先梳洗一下。” 苏三哪还有心情现在梳洗,点点头说:“先放着吧。” 旺堆见苏三眼睛盯着地面,按了按腰,从灶台上拿起一把饭铲子也要蹲下去撬青砖。 苏三暗笑:“这是做什么,这么点地方,他们俩蹲下哪还有你的地方。” 旺堆嘿嘿一笑,将铲子放下。 “这里,这里。”白三将一块砖撬了起来,露出一块木板。 看到木板,大家的眼睛都被点亮了,罗隐也再接再厉和白三一起将剩下的几块砖撬了出来,地窖的出口显露出来。 白三刚要打开那木板,苏三喊道:“先不要动,去找老板娘!把老板娘找来。” 不错,大家都忘记了这件事。 地窖做的这么隐蔽,不管里面是什么,先把老板娘找来才对。 旺堆方才逞能搬柴扭了腰,无法蹲下撬青砖,此刻自告奋勇:“我去。” 就在这时,苏三吸吸鼻子道:“什么气味,什么东西糊了?” 旺堆急忙回身看灶台:“没有啊,火烧得好好的,是不是木炭味?” “不是,是稻草味!是马厩!” 一听马厩,罗隐手里拎着匕首就往外跑。 赶到后院,马厩里已经浓烟滚滚,马匹焦躁不安不停地踢踏着,还有几匹马伸长脖子嘶鸣着。 白三一一见情况不妙,转身又跑回大厅冲着楼上喊道:“都给我起来,救火。” 旺堆和罗隐冲进马厩救马,罗隐手里挥动匕首,用力将马缰绳割断。 几个白家下人掩着衣服,拎着裤腰,匆忙跑来,牵马的牵马,扑打的扑打,还有人手忙脚乱的去打水。 整个后院乱成一团,苏三忙着递水,抬头看了一眼,混乱的人群中并不见白三的身影。 这火发现的及时,很快被扑灭了。 这时天已经亮了,只是阴天又下着雪完全看不到太阳。 “白三爷,是不是老板娘跑了?”苏三见白三气呼呼地走过来,急忙问道。 “对,那贱人跑了!”白三爷气的脸色铁青。 “那楼梯年久失修,一走就嘎吱响。老板娘应该是听到咱们说话,从窗户跑的,然后来到后院放把火,趁乱就跑了。白三爷,正好现在下雪,沿着她的脚印找,看看能不能找回来。”罗隐迅速做出判断。 白三点点头,命令三个家人现在就去找人。 接着又留下一个人安顿受惊的马匹,其他人来到厨房,打开了地窖的木门。苏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一点臭味、土腥气、白菜的清甜味和萝卜味。 因为阴天,窗户外面蒙着牛皮,屋子里有点暗,罗隐举着手电照了一下,看着好像没有尸体,贴墙码着一圈白菜。 没等苏三开口,一个白家的家丁已经拎着马灯跳下去了。 接着啊呀一声,白三问:“有什么?” “白菜,萝卜,萝卜半埋在土里,哦地上都是衣服,手套还有……首饰。” 那个人的声音传来。 “是我们粮山人的衣服!都是我们粮山人的衣服!” 白三看了罗隐和苏三一眼,三个人心中都浮起不祥的预感。 怎么能有那么多粮山人的衣服?这样看来,那个手套果然是老鼠从这里拖出去的,也许是为了拖出去做窝? “去找铁锹,找铁锹!”白三反应过来,大声命令着。 那个老家人跑出去,过了一会拎着一把铁锹进来了。 白三接过铁锹,自己直接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 吓得老家人蹲在地窖口大叫:“少爷,小心啊。” 白三举着马灯,仔细观察地窖中的情况。 是的,围着墙壁的是一圈白菜,地面上一排大萝卜露出了头。旁边的地面上都是叠好的衣服,上面一些也不知是老鼠撕扯的还是那个家丁掀开的,乱七八糟一堆,很明显是粮山的服饰。 白三看着那萝卜,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因为有几个萝卜樱子又长又鲜嫩。 萝卜埋在土里是为了保鲜,这个环境这个天气萝卜缨子不可能能长这么长。 那家丁看到白三爷看着那萝卜,急忙上前用力一拔,将一棵大萝卜从土里拔了出来。 “天啊!” 那人一把将拔出的萝卜扔掉,因为那大萝卜的根部带上来的是一个尚未完全腐烂的人头。 第十八章 入土为安 家丁靠着地窖的墙壁,大口喘着气,两眼紧紧盯着自己的手,像是那手上沾染了什么东西。 “好了,打起精神来,不就是个人头吗?” 白三看到手下这般模样,很是生气。 “少爷,这……咱们昨天吃的菜里就有萝卜。” 那手下说到这里一阵干呕。 白三闻言,强力忍着胃部的翻腾,这个家丁不过是昨天吃了那一顿,自己在这住了好几天,每天都吃烩菜,而烩菜中几乎总有萝卜! 白三努力压下内心复杂的情绪,指着地面说:“继续挖。” 那家丁哭丧着脸拎着铁锹往下挖。 他们说的话,苏三和罗隐在上面自然也听到了。 罗隐喊道:“白三爷,情况如何?” 下面的人拎着马灯,从上面看过去,地窖不算大,两个人在里面还能便于施展,若是再下去一个人,挥动铁锹往下挖三个人就挤了。于是大家都趴在地窖口往下看者。 “下面有尸体。” 白三叹口气继续说道:“你们不用下来了,下面没那么大的地方。” 说话的时候家丁已经又挖开一大片地方,显出一具血肉模糊臭气熏人的尸体来。 苏三捂着鼻子往后退,罗隐用手电扫了一下,一眼看到尸体。 罗隐见识过太多尸体,这么扫了一眼,他觉得那尸体腐烂的情况有点奇怪。闻着不是特别的臭,但是凑够上面看过去,尸体整个像是融化了一样。 这是白三冲他招招手,比划了一个手势:“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罗隐想了想道:“用绳子将尸体拉上来。” 这时苏三想到方才救火时,看到马厩中有一大卷子麻绳,便说道:“马厩有绳子,我这就取。”话音未落,旺堆已经噌地冲出去了,很快他就拎着一大卷子麻绳过来,罗隐将麻绳一头扔到地窖,白三和那个家丁忍着臭味和恶心,将用麻绳牢牢地将那尸体绑起来,罗隐等人在上面一点点将尸体拉了上来。 白家的家丁也算是见多识广,见识过死人的,但这尸体可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又带着臭味,实在让人心里发怵。 他们几个用力拉着麻绳,眼看着尸体露出一部分,一个家丁吓得手一松,那尸体腾地又往下坠去。 白三在下面差点被尸体砸到,气得哇哇大叫:“罗先生,你帮我看好了,看看到底哪个没用,老子一定要把他贬成奴隶娃子!” 上面的家丁不敢再掉以轻心,屏气凝神,一鼓作气将那尸体拉了上来。 尸体啪嗒一声倒在地面上。一个家人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很小心地看向罗隐,担心自己这失态被罗隐看到,罗隐哪里顾得上这点小事,早已经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这尸体。尸体的头颅被那个家人拔萝卜拔掉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脖颈子。衣服早都被脱下来,估计就在地窖里叠的整整齐齐的那堆衣服里。 这尸体……罗隐看向苏三,两个人的眼中都闪动着复杂的光,这尸体的情况太奇怪了,这边地下很凉,尸体不会那么快腐烂,但是这具尸体简直像一块融化的蜡油,血肉模糊的像是要散开去了。造成这样情况的原因很简单,尸体的皮肤都不见了,人皮剥取的非常细致,手脚脖颈处一点都没有剩下。 想到就是这样的尸体滋养着这地窖里的萝卜白菜,苏三胃部难受的要吐出来,她急忙捂着嘴巴,跑向门口。 “绳子,把绳子扔下来。”地窖里的白三又喊道。 那几个家丁看着绑在尸体上的绳子,吓得都畏缩不前。 尸体血肉模糊,上面有红的黄的粘液状的东西,那几个家丁都不敢上前去。 罗隐几下就解开绳子,直接扔到地窖里去。那几个家丁这才松口气,看向罗隐的眼神都充满敬畏。 这人和自家少爷一样,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是个好汉。 白三和家丁挖了一会,那个家丁实在不能忍受下面的压抑感,哭着要求上去,不能再挖下去了。 大家又用绳子将白三和那家丁都拉了上来,俩人气喘吁吁,脸憋的通红,那个家丁大概是强忍着恶心太久,鼻子尖都是红的。 他们已经挖出来三具尸体了。这三具尸体就拽上来两具,白三用铁锹向下挖了几下,确定下面应该还有尸体。 挖出来的尸体都是缺少皮肤的。而且缺少的情况又不大相同。第一具尸体,全身皮肤都被剥取的干干净净,而接下来的那具是上半身前后的皮肤都不见了,第三具情况也差不多 这又是为什么呢?苏三指着那尸体,提出自己的疑问。 “应该是在练手,凶手杀完人以后剥取尸体上皮肤,开始还不太会剥,后来随着技术越来越好,剥取的也就越来越干净。” 白家家丁听到这都面面相觑,对这位罗先生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 白三休息一下渐渐有了气力,指着那尸体道:“里面很多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看着是我们粮山人的衣服,这些尸体应该都是我们粮山人。” “尸体基本都被破坏殆尽了,这个情形实在是无法确定死亡时间。”罗隐叹息一声,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不用再挖了,在挖下去下面的尸体恐怕腐烂的更严重。不如就将剩下的尸体都埋在这里面吧。” 白三点点头:“是,没有继续挖下去的必要了。那个女人,在说谎!” 最后这句话他说的咬牙切齿。 这时外面的门响了,一个人喊道:“少爷,那女人的脚印在森林边消失了。” “废物,这么大的雪,脚印怎么能消失?” 白三火冒三丈,他现在开始怀疑害死他妹妹的很有可能是逃走的老板娘。 “真的没有,那脚印到了树林边就不见了,难道那人还会飞檐走壁不成?”那个家人急忙解释。 “飞檐走壁到未必,她是个聪明人,想来是害怕脚印暴露目标,也许爬上了树。” 罗隐在一边解释道。 那家人一听这话,恨恨地拍了一下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猪脑子。” 白三闭上眼睛,满脸怅然。 过了一会,睁开眼睛指着那地窖道:“都去挖土,将这地窖填上,让里面的人就在这入土为安吧。” 第十九章 雪打窗棂 几个家人去院子里取土。 旺堆这时才举着大铜盆到苏三面前低声道:“苏小姐,先梳洗一下吧,等会我做点饭。” 苏三一听他说做饭,立马想起那地窖靠墙码着的一溜大白菜,那吸收尸体上的养料长出的萝卜樱子,捂着嘴巴就跑到门外。 旺堆急忙端着铜盆跑,边跑边用眼角溜湫瞄着罗隐。 苏三走出来,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将那股浑浊气息压了下去。 旺堆端着大铜盆过来:“苏小姐,你洗洗吧。” 外面北风正紧,真是一场鹅毛大雪。 苏三让旺堆将盆子放到大厅的桌子上,就着热水舒舒服服地清洗一下,洗完忽然想起自己没有拿毛巾过来。一抬头,看到旺堆已经将毛巾递了过来。苏三接过毛巾仔细一看,发现不是自己的东西。旺堆急忙解释道:“苏小姐,这毛巾是新的,我从来没有用过。” 苏三笑笑,用这手巾擦了脸,将毛巾放在一边转身上楼去找自己的背包。 旺堆看看周围无人,匆忙将这毛巾揣进怀里。 “你做什么呢?” 罗隐从厨房走出来问道。 “没,没做什么?呵呵,刚端水给苏小姐洗漱来着。” 罗隐闻言,伸手探一下,见铜盆里的水尚有余温,便也借着水洗洗手,旺堆在一边老老实实地站着。 罗隐洗完了,看向旺堆,做个手势让他往前面来一点。 旺堆急忙凑过来:“罗先生,有什么吩咐的?” “你最好不要存别的心思。” 罗隐笑了一下,伸手进他皮袍子中,拽出一条雪白的手巾。 旺堆尴尬地笑笑:“我这命是苏小姐给的,永远都是她的仆人。” 罗隐用手巾擦擦手,接着又塞回旺堆的怀里,拍拍他肩膀:“能这样想就是对的,很好。” 说完罗隐也转身上楼去了。 留下旺堆一个人对着那盆子若有所思。 苏三已经收拾完了,正给小翠讲楼下发生的一切。 “那么,都是那个女人杀人了?” 小翠叽叽喳喳地问。 “老板娘逃了,不知道是她和二宝到底谁是主谋,谁是帮凶。这个老板娘隐藏的真深。”苏三叹口气。 门一响,罗隐进来了。 “是啊,这个老板娘装的太好了,受到威胁马上就供出了二宝家地址,让我们对她放松了警惕。” 罗隐也很是感慨。 说到二宝,苏三忽然想起二宝交给自己的那个奇怪的东西。 她在口袋里掏出那东西,交给罗隐问:“你来看看,这是什么?”罗隐结果那小小的长椭圆形的东西,惊喜地问:“从哪里来的?你怎么有这东西?” “二宝给我的,他说这是个好东西。” “这是天珠!”罗隐的声音透出兴奋。 “啊,天珠,那不是很稀有的东西吗?宝贝啊。” 没等苏三说话,小翠先叫了起来。 “嘘,小翠,你小点声。”苏三急忙拍了一下木盒子。 “二宝哪里来的这东西呢?” 罗隐捏着天珠问。 “他和老板娘在这开黑店,死在他们手里的人不知有多少,也许是某个受害者的。” 苏三分析道。 罗隐点点头:“这很有可能,这个天珠我先拿着,到了藏地,看看这里面能有什么玄妙。” 苏三觉得奇怪:“可是嘎巴拉已经说这个东西只是一种能量球,并不会有多大的神奇本事啊,为什么你还如获至宝呢?” 罗隐笑笑:“因为它是一颗真正的天珠。而孔家只需要天珠,至于这个天珠能不能给他们家族带来幸运,那就听天由命了。” “那既然这样,我们拿着这个天珠回去就好,为什么还非要去藏地呢?”苏三还是不解。 “镀金啊。孔家是什么人,耳目灵通,我们若现在就就返回一定会被他们知道,带着这颗天珠去藏地,不管能不能见到罗桑活佛,只要在藏地转一圈,回去就能交差了。”罗隐笑的像个小狐狸。 苏三恍然大悟。 “原来你也会骗人啊。”小翠笑嘻嘻地打趣着。 “我是看不透二宝,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不用看懂,他和老板娘以后都自有白三负责和咱们无关,咱们能发现这些尸体,已经是佷対得起受害者了。” “也是啊。” 苏三走到窗前,听着雪花簌簌落下来的声音。 外面的风很大,大片的雪花扑到窗户上。 “这牛皮纸还很结实,一点都不透风呢。”苏三伸手摸了摸牛皮。 忽然,她的手僵住了,她想到那具没有皮的尸体。 “你说,他们剥皮是为了什么?” 罗隐大步走到窗前:“你的意思是这些不是牛皮?” “对,老板娘说这是牛的二层皮蒙的,我们一直没有在意,再说咱们也不懂牛的二层皮是什么样子的。” 听苏三这么说,罗隐开门喊道:“旺堆,上来一下。” 噔噔噔,旺堆跑上来。 “你来看看,这窗户上的到底是不是牛皮,哦,牛的二层皮。” 旺堆摇头道:“二层牛皮是牛皮横切分成两层甚至三层中的第二层牛皮,看着和头层的牛皮没太大差别。” “那你仔细看看这窗户上蒙着的可是牛皮?” 苏三指着窗户。 旺堆向罗隐要来手电,一点点仔细观察着这痞子的细节。 苏三伸手在那皮子上用力蹭了几下,让后将手放到鼻子下。 “是什么气味?” “没有牛的膻气,什么气味也没有。” 苏三的目光忽然被窗户边缘一处吸引住了,她指着边缘让罗隐看:“你看,那里是什么?” 是什么,是一道青黑色的印记。 罗隐举着手电顺着那印记看过去,又用直接用力抠了几下,叹息道:“这应该是一点刺青。这里还有一点点红色。” 这边的人会给牛马身上打上烙印,但这些烙印都是黑色的。 “刺青是被裁掉了,只是裁的不算干净,还剩下这么一点。这应该是人皮。” 西康的土司老爷也会剥下奴隶的皮,但那是作为一种刑罚。而现在,却是用皮来蒙窗子。 旺堆的手抖了一下,他叹息说:“这皮子毛孔粗大,乍一看和牛里面的皮差不多,看来是个男人的皮子。你们汉人有个水什么传的书,说客店会做人肉包子,这个店就是那样的吧?” 苏三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多呆,她高声喊道:“应该将这个店一把火烧掉,太邪恶了。” 说着就拎起背包往外走去。 罗隐苦笑:“这店里所有的窗户都蒙着皮,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上路啊,咱们该上路了。” 第二十章 山中破庙 这旅店,这屋子,苏三一秒都不想多待。 她背着背包一口气冲到楼下。 旺堆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嘴里还嘟囔着:“小姐你慢着点,小心脚下。” 苏三走到大厅,大门开着,白家的下人正用一个筐子往里拎土,风席卷着碎雪打在地面上。苏三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很好,雪已经停了,要是继续前行的话应该可以走吧。 罗隐也拎着自己的背包走了下来。 白三正好从厨房走出来,看到罗隐的装扮,微微愣了一下:“这雪才停就要赶路吗?” 罗隐低声对他讲了窗户的秘密,白三脸色大变:“太可恨了!这还叫人吗?我一定要抓到那女人!“ “走的时候将这店一把火烧掉吧,这里就该被毁灭。” 罗隐建议道。‘ 苏三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山林出神,罗隐走过来说:“那们总要吃点东西再赶路啊。” 旺堆忙不迭地点头:“我去烧水。” 他也只能烧水,因为所有人都没法吃的下去这店里的食物。有个白家人建议出去猎点什么来吃,但很快被其他的白家下人否决。刚才都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在这屋子里是万万吃不下肉了。 那三个客商早都跑的没影子了,店里只剩下罗隐他们和白家的人。 白家下人们厨房里找到点凉馒头,也不用锅热一下,掰开后夹上点辣椒油就大口咬着,一个个辣得丝丝哈哈。 其实有一些白家下人随身是带着一些炒面和肉干的,但白三将这些都收集起来交给了罗隐,让他们带着再路上吃,自己的人吃点凉馒头就可以了,反正等会就能回家了。 “我们把这里清理完,带着我妹妹就回去了,这些吃的你们路上能用到,” 苏三发现,白三爷这个人其实一点都不粗鲁,最开始的那种粗鲁暴躁,应该是故意装出来的。旺堆烧了热水,从厨房找出点碗筷,用开水烫过,接着倒了点炒面加上肉干,再浇上热水 热水浇上去,炒面的香味散开来,白家下人有的转头往这边看。 白三爷呵斥道:“赶紧填饱肚子,吃完了好干活,把地窖填满了,我们就上路。” 老家人急忙问:“少爷,不回去运棺木吗?” “算了,人都死了,弄那么多没用的有什么用,找床被子把小茹裹了带回去吧,走之前放一把火,一定要把这地方彻底烧个干净。” 老家人看看在一边吃饭的苏三罗隐他们,压低声音说道:“少爷,这旅店的位置是极好的,反正现在那女人也走了,不如咱们在这……” “胡扯!”白三一拍桌,“你知道什么,这店绝对不能留。这就是个害人的魔窟,烧了,一把火烧干净!” 苏三听觉也是极好的,听到白三这么说,忍不住内心赞叹。之前因为抓娃子的事情对白三多有诟病,此人却没有生气发作,这个白三也许真有一天能渐渐改变粮山的陋习呢。 苏三他们吃完饭,和白三爷道别。 白三爷看看外面皱着眉头说:“还好,路还能走,你们若找不到投宿的村子,不妨去吕家村。” “二宝家的村子?” 苏三觉得这事有点玄乎。 昨天跟着白三爷一行去了吕家村,村民们纷纷关紧了大门,可见对粮山人多有忌惮,自己这要是去那里投宿,还不得被村民赶出来啊? 白三看出苏三内心的疑虑,咧嘴笑了一下:“苏小姐你是大城市来的读书人,可知道群氓的意思?” 苏三点点头:“这个自然是懂的。” “有些人啊,单独拎出来,也许能像二宝一样,可是只要他们凑在一起,那就是一群虫子,随便践踏。我们粮山人远没有周围的人多,为什么能在这随便抓娃子,做那么多……呃,那么多的事呢?放心吧,吕家村这样的村子,我们进去都没人敢阻拦,血性大概只给了二宝一个人” 上路的时候,风已经能了,雪后的天空格外的洁净,风和雪,将这大片的天空洗得干干净净。 苏三骑在马上回头看了那旅馆一眼。 两层的小楼,窗户小小的,窗棱因风吹日晒,暗红色成为斑驳,像是人皮中流出的点点血水。衬着雪后的蔚蓝晴空,让她有一种恍惚感。 这个旅馆里到底死了多少人没人说的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到了明天,这处邪恶所在将在这世上灰飞烟灭。 因为之前风很大,路上的积雪并不多。他们的马都是西康最好的马,膘肥体壮,又经历了早上的火烧马厩事件,马儿们差点成为烤马肉,心里也都憋着委屈,此刻见路就在脚下便撒丫子快跑,飞扬的马蹄带起地上的碎雪乱琼, 从后面看过去,一路都是烟雾缭绕一般,很有点仙气。苏三因为窗户上蒙人皮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的郁闷和烦躁,在这广阔天地中驰骋一阵,呼吸着雪后清冽的空气,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傍晚时分,还是不见旅店,三个人都有些着急了。 苏三知道,这次是自己硬要拉着大家出来,总不能大冷天的露宿雪地,便一马当先再前面跑着,同时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人家的炊烟。 罗隐道:“不用看了,这里的人一天都吃两顿饭的,这个时间怕是早都吃过饭了,哪里还能有炊烟。” 大漠孤烟是直,但在这没有风的山路上,其实就是附近有人家的炊烟,山路拐来拐去也是看不到的。 苏三还是不放弃自己的搜寻,她吸吸鼻子,说道:“可是我闻到了烧木材的味道,还有点香味,就在不远处。好像是米粥的香味。” 这里?会有人家?有烧米粥的? 罗隐和旺堆相信苏三的超人感觉,便也都仔细搜寻着。 “那里,就在那里,有个房子。” 旺堆是出色的猎手,眼睛很尖,指着一个方向叫道。 三个人高兴的打马狂奔。 走近了发现,这是个破败的小庙,只剩下一扇的大门在风里吱吱嘎嘎地叫着。 旺堆道:“有个避风的地方就不错了,我去弄点野味。” 说着就跳下马拎枪进了林子。 罗隐和苏三将马都拴好,打着手电朝小庙里照了照。 有人在里面烧火,还支着一口铁锅,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米粥的香味弥漫开来。 二十一章 老板娘的色相 林子里传来两声枪响。 但是煮粥的那个人身子动都没有动。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罗隐站在门口问:“你好,这是废弃的庙吧。我们可以进来吗?” 那人不吭声。 罗隐只好拉着苏三的手走进来。两人进来后苏三深深地吸口气“好香的粥,是小米粥吧。” 那人还是不吭声。 “逃出来就不能走远点吗?” 苏三忽然笑了。 那人站起身:“什么意思?” “老板娘简直是变了一个人,不过,你忘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我?味道?” 站起来的这个人面色发黄,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的,像是个普通的乞丐婆子。 “老板娘用的脂粉的气味我是一直都记得的,你特意打扮成这样却忘记了掩饰了自己身上的香气。” “果然是当局者迷,我自己用惯了的脂粉完全闻不到它们的气味。竟然被你发现了。” 老板娘嫣然一笑,掏出帕子擦了擦脸,原来属于老板娘的脸又露了出来。 她像是毫不在乎,又伸手拢好头发,笑眯眯地盯着罗隐,伸手去解身上破烂长衫的扣子。 罗隐目不斜视,倒是苏三有点不好意思,侧过脸去。 老板娘噗嗤一声笑了:“苏小姐,你也是女人,害什么羞呢。” 原来她里面还穿着一件夹棉的长袖旗袍,苏三看着都觉得冷。 “你不冷啊。”旺堆的声音传来,他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只耷拉着脑袋的野鸡。 “我当然也会怕冷,只是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之前穿成这幅鬼样子只是为了避人耳目,既然只是你们,姓白的那些人不来,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眼波流转巧笑倩兮,说起来轻描淡写,根本没将苏三他们看在眼里的感觉。 苏三想到那窗户上蒙着的人皮,气愤地问:“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老板娘轻舒玉臂,将鬓角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旺堆看到那纤纤素手,喉咙里不禁悄然咽下去一口吐沫,随即想到也许正是这双看着柔美的手剥下那些人皮,再将他们蒙到了窗户上,不由得心里一紧,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 “我杀的人都是应该杀的,我不像二宝那个笨蛋,不敢杀粮山的奴隶主,只敢挑一个年轻姑娘下手。说实话,我若知道他要杀那姑娘一定会阻拦的。因为……”她伸出自己的手,在苏三面墙一晃,火光映在她的柔荑上,那手白的如透明的一般,美的惊心动魄。 “我也会杀那些粮山人,但我杀的都是该死的黑心奴隶主。然后用这双手,将他们的皮剥下来,挑一些粗糙的蒙到窗户上,每天晚上点着油灯,看灯火在那些皮子上跳跃,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吗?每晚我都睡的很沉稳,很舒服,女人啊,过了二十五岁就得注意保养了,睡眠是最好的美容方式,嗯,苏小姐,你眼袋都出来了,晚上没睡好啊,那些人皮还是很挡风的,怎么能睡不好呢。” “你说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谁会相信?你能做出这么凶残的事,能是什么好人?”苏三气呼呼地说。 罗隐担心她气坏了,急忙握住她的手,还用力握了一下,示意她不要真生气。 老板娘也不回答她的问话,指着自己的衣服说:“苏小姐,我所有的衣服都是高领的,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说着她就伸手去解旗袍领口的扣绊。‘ 苏三怒道:“你想做什么?要用色相勾引吗?” 老板娘凄然一笑:“苏小姐,等我解开扣子你就知道了,我这样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色相。” 说着,她竟然流下了泪水。 三个人都愣住了,方才还在巧笑倩兮,怎么眨眼功夫就流泪了。 这老板娘到底搞的什么鬼? 老板娘解开领口和胸前的几个扣绊,露出半个胸脯,含泪道:“看看吧,这就是我的色相。” 苏三倒吸一口凉气,罗隐面色凝重,旺堆则失声叫了一声:‘佛爷呀。” 只见老板娘锁骨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圆形伤疤,从这个伤疤往下,身上布满了丑陋的疤痕,火光跳动映照着她,像是身上有无数只蜈蚣在蠕动。 “你被人打穿过琵琶骨吊了起来?”罗隐眉头微微皱着,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也是暗自叹息,这个老板娘一定受到过很严重的虐待。 “不错,就是被粮山上的那些混蛋。是他们把我折磨成这样的。” 老板娘笑了一下,柔弱的令人心碎。 “我父母去世后将我托付给了姑姑,我的姑姑嫁到了粮山。姑父是粮山人,有一点积蓄,家里也有一些干活的奴隶,姑父是个好人,那些奴隶是别人抵债给他的,他对他们很好。其中有一个年轻的奴隶,本来是个读书人,路过的时候被抓来做了奴隶。我和他相爱了,我的姑姑和姑父也打算成全我们,只要离开粮山那个鬼地方,没人知道我们的过去,我们就能在一起。” 苏三听她讲到相爱,以为姑父要棒打鸳鸯,没想到老板娘的姑父竟然还如此开明,便问道:“你姑父都同意了,怎么谁还能把你折磨成这样呢?” 老板娘苦笑道:“我姑父是个好人,在那个地方好人总要被人欺负,一个很有权势的人看中了我,逼着我姑父将我送给他做女奴,我姑父给我准备了盘缠,连夜送我们走,却被那人半路截住,那些人……抓住我们,当着我的面杀死了姑父一家,还用凌迟杀死了我爱的人。” 旺堆愕然:“不会吧,他们连自己人都杀?” “我抵死不从,在那家伙糟蹋我的时候咬下了……他的……那里,他气疯了,用铁链穿过我的琵琶骨,剥光了我的衣服,涂上蜂蜜,关在一个装满了大蚂蚁的大瓮里,就这样,我被那些大蚂蚁咬的体无完肤,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他们以为我死了,将我扔到山谷里,没想到我竟然活了下来,从此以后我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报仇,我要杀光那些害我,害我姑姑一家的恶魔。” 老板娘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苏小姐,我杀的就是当年的那些人,你说。他们该不该死,我做的对不对?” 第二十二章 无法审判 “该死!的确该死!”苏三那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于是旺堆瞬间紧张地盯着老板娘看,担心她发现小翠的秘密。 老板娘泪流满面,整个人都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根本没有注意声音不是苏三发出的。 她用力擦着眼泪道:“苏小姐你也觉得那些人是该死的,对不对?” 苏三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你确定你杀的那些人都是罪大恶极,没有一个无辜之人吗?” 罗隐急忙岔开话题。 “不错,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那些仇人自然是要调查个明明白白,还得感谢他们毁掉了我的身子却还保留了我这张脸,靠着这张脸总还能坑蒙拐骗活得过去。那间旅店,本来是一个土匪的据点,我混进匪窝,最后私下联络了官府把土匪连窝端了,那间店就成了我的,这些年我借助这个店,收留一些江湖上的人士,有的是许之以钱,有的是动之以情,由他们帮我报仇,还有的仇家是自己路过旅店撞到我手里,这些恶魔一辈子作恶多算,伤害了多少人他们自己都不记得,可我记得他们的脸,化成灰我都认得,到了我这里我就要想尽办法对付他们。你们读书人总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饶是你奸似鬼,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说到这,老板娘仰头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容在苏三听来是无比的辛酸,全无得意成分。 “哈哈,谁能想到我这有从地狱爬回来的女人还有用色相勾引人,害人的一天。苍天有眼啊,我一共杀了八个人,那店里不是所有的窗户都蒙着人皮,人皮能有多少,况且我还有别的用处。”老板娘苦笑一下,“你们这大雪天跑到这里,想来是忌惮那窗户的问题,其实大可不必,人皮才哪有那么多人皮等我来剥?哦,那我那旅店现在如何了?” “白三爷打算烧掉它,包括那些尸体,还有那些蒙在窗户上的……人皮。” 罗隐声音很平静。 “烧掉?” 老板娘一愣:“那么大一个店,又在交通要道,他竟然要烧掉?自己经营也能挣不少啊?这可不是一个商人可以做的事情。白三这个人隐藏的够深的,我过去只当他是个猥琐的胖子,想不到他其实早就盯上了我。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二宝杀了他的妹妹。” “老板娘,你觉得商人该是什么样的,又不该是什么样的?”苏三盯着她的眼睛。 火光跳动,老板娘的眼光变化莫测,没人能猜透她的心思。 “那自然是一切利益为先了。”老板娘敛容正色。 “白三爷是个商人,还是个粮山的奴隶主,可是抛开这两层身份,他首先是个人,一个有着属于人类最朴素情感的人。在有些人性泯灭的眼中,那旅店是钱,是大把的洋钱,在他眼里那就是个伤心地,他的族人、他妹妹的丧生之地,再加上那些蒙在窗户上的人皮,这一切都是罪恶的,他必须毁掉那,让一切罪恶灰飞烟灭,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老板娘听完苏三的话,叹口气道:“也是的,不抓奴隶娃子的粮山人真的很少见。当年我姑父是这样的人,却落个全家被杀害的下场,只希望这位白三爷能长命百岁吧。” 她语气很是唏嘘。 “放心吧,白三爷正经起来有一种身居高位者的气质,他说在有生之年会尽力改变粮山的风俗习惯,尽量让那的人多接受外面的世界,避免再有抓娃子的悲剧发生,我相信他会努力去做这一切的。” 罗伊对白三爷的评价竟然也很高。 “他能做到吗?”老板娘言语间很不相信。 “不管将来能不能做到,他会努力去做的。” 苏三加重了语气。 这时一直在旁边收拾猎物的旺堆问:“这也没有水,我用雪清理下算了。呃,苏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清理的很干净的。” 老板娘指着后面说道:“那里能有瓦罐,你去那里找找看,融点雪就有水了。” 旺堆闻言果然去后面寻找,过了一会拎着个满是尘土边缘残破的罐子过来:“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不过是随意的一句问话,老板娘忽然眼圈就红了,她低下头伸手擦了一把眼睛,声音有些哽咽:“因为。我姑父在世的时候总来这里,那时还有些香火,有个老和尚带着个小和尚守着。后来姑父一家遇害,老和尚不久也去世了,听人说小和尚做了一段时间的乞丐,后来不知去了哪里。去年我来到这里,发现过去的一些东西还在,这深山又没有别的人来,恐怕当年的小和尚已经……出事了。” 她的语气感伤中带着丝丝缕缕的不舍,说起小和尚时,眼光中有温柔一闪而过。 旺堆用皮袄袖子垫着手,把火上的粥锅拎下来,将装满雪的瓦罐放了上去。 很快雪化开了,旺堆乐颠颠的端着罐子来到门口去清洗野鸡。 “粥煮好了,大家一起吃点吧。”老板娘盛情相邀。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都在犹豫。 老板娘笑了一下:“你们怕我下毒?” 不错就是这样想的,当然是不可能说出来。 老板娘不管他们,也不知从哪又找出个破碗,弄点雪擦洗干净,将小米粥倒出来点,吹了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 在这样的冬季夜晚,米粥的香味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罗隐想了想,在背包里找出饭盒,倒了点米粥递给苏三。 “天冷你吃点粥吧,我等着旺堆做的烤鸡肉。” 苏三看看老板娘,接过饭盒,一点点喝下去。 小米粥下肚,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熨贴起来。 奔波许久的冬天夜晚,能喝点热粥真事太不容易了。 老板娘见彼此之间的气氛缓和一些了。便说道:“今晚是个很特殊的日子,我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完成,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古怪的声音,你们都不要在乎。” 苏三和罗隐点点头,不知道老板娘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旺堆拎着清理干净的野鸡回来了,找了个树枝,讲野鸡插上,举在火上烤。 很快,破旧的小庙里,到处都是烤鸡毛的焦臭味。旺堆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树枝:“这个东西的毛一烧就是这么臭,其实肉的味道还是很好的,苏小姐,我旺堆做的烤肉在西康可是非常有名的呢。” 第二十三章 人皮灯笼 到最后苏三还是没有吃那只烤鸡。 因为那烧燎鸡毛的焦糊味让她想起太多可怕的东西,嗅觉战胜了一切。 旺堆和罗隐分食了那只烤鸡,还提出要给老板娘分一些,被她拒绝了。 “今天,我必须吃素,会有一些别的事情,晚上睡觉时候若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请不要在意。” 老板娘又说了这样奇怪的话。 罗隐是不担心老板娘半夜会搞什么鬼,罗隐判断她讲的自己的遭遇应该是真实的,那种笼罩全身心的悲哀和痛苦是做不了假的。她已经说过两次了,晚上会有很重要的事情,那到底会是怎样的事情呢? 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一切,还要整天东躲西藏,小心不要被白三的人发现。她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吃过东西,旺堆出门将马匹转移到一处避风暖和些的地方·拴上,还用匕首割了些草,这几匹马是他们最好的伙伴,必须照顾好。 大家围着火堆睡着了。苏三靠着罗隐,罗隐闭着眼睛,手却一直握着口袋里的枪。虽然他确信老板娘不会对他们不利,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旺堆本来是打算为苏三守夜来着。 “苏小姐,你好好放心睡觉吧,我看着火堆。”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苏三安心地窝在罗隐怀中沉沉睡去。 昨晚折腾没有睡好,今早又发烧了,这会身边有一堆温暖的火,喝了点小米粥,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跳跃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火光中睫毛清晰,嘴角微微上挑,一定是做了什么很开心的梦。 旺堆盯着苏三,自己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这时他感觉到罗隐冰冷的目光,急忙低下头去,看着火堆里燃烧的一根枯枝。这样盯着一个地方久了,眼皮也开始渐渐沉了起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罗隐是被一阵嘤嘤的哭声惊醒的。 先搂住了怀里的苏三,她睡得正香。 罗隐担心苏三的身体,伸手按了一下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这么一摸,苏三也醒来了,她还有些发懵,睁大眼睛盯着罗隐,好一会才问:“什么声音?” 火堆已经要熄灭了。罗隐急忙捡起几根枯枝扔到还带有红色的余炭上,旺堆睡得还算警醒,听到树枝咔嚓一声,立马睁开眼:“怎么了?” 小庙后面传来女子低声哭泣的声音。 这就是老板娘说的晚上会有重要的事情? 扔进去的枯枝慢慢地燃烧起来。苏三挣扎着从罗隐怀里站起身,伸手指着后面,意思是想过去看看。 那个地方刚才旺堆去过。是庙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槐树,冬天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干巴巴的枝桠,更见萧条。旁边是一个破烂的小房子,扔着点破烂家什,可见这庙里的人走的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拿。哭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老板娘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那里哭? 三个人悄悄地躲在一边,睁大眼睛盯着那间小屋。 那屋子本来黑乎乎的,破烂的窗纸被风吹着哗啦哗啦响,衬着悠悠的哭声让人心里也跟着一起酸楚。 过了一会,那屋子里亮了一下,老板娘好像点亮了一个灯笼,灯笼的光映照在窗纸上,晃晃悠悠的。老板娘拎着那灯笼悄然走出来,此刻月亮正好到了天中,月亮是圆的月光很亮,照在她脸上,只见老板娘穿着那身夹棉袍子,头发梳得光光的,从苏三他们这边看上去,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老板娘拎着灯笼走到大槐树下面站住,她将手里的灯笼放下,跪在地上冲着那树磕了几个头,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只是苏三他们根本听不清她念的到底是什么。 老板娘磕头祈祷完,站起身来,又拎着那灯笼,嘤嘤嘤的哭声再次响起。 这时一股冷风吹来,那灯笼里的烛火晃晃悠悠,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随风摇摆着,月光下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衬着这若有若无细细碎碎的哭声,苏三忍不住打个冷战。 老板娘到底是在做什么? “魂来啊魂来啊!!魂来啊!”可能是哭的久了,老板娘的声音带着暗哑,一句句魂来啊响起,罗隐在苏三耳边低语道:“她在招魂!” 招魂! 苏三紧紧抓住罗隐的手,手心湿漉漉的。 老板娘忽然伸手,一把摘下头上的簪子,黑发瀑布一样散开,她开始哼唱一种古怪的小调,听不懂歌词是什么,调子凄惶,让人听着心里跟着一阵寒凉。 她边唱边用力甩着头发,手舞足蹈,手里灯笼晃晃悠悠的,恍惚间苏三还以为看到了鬼火。 大概是她跳动的幅度太大了,蜡烛忽然一歪,那灯笼开始燃烧起来。 苏三急忙捂着鼻子:“什么味啊。” 这灯笼燃烧的气味让她悚然心惊。 太熟悉了。和那天火炕炕洞的气味是一样的,那就是人体肌肤的焦糊味。 苏三的手有点颤抖,她在罗隐耳边低语道:“人皮灯笼,那个灯笼是人皮的!” 灯笼烧起来,老板娘急了,用手去拍打。 那可是火焰,她的手如何能将火苗拍打灭? 旺堆冲上去,用力踩着灯笼。 老板娘忽然哀嚎一声,一把将旺堆推开,嘴里喊道:“不能踩!” 那灯笼上的火苗被旺堆踩灭了,灯笼也毁掉了,只剩下烧坏的残片,上面还吱吱吱地冒着油星。 罗隐看那灯笼一眼,确定这灯笼果然是用皮子做的。 “你用剥下的人皮做了这个灯笼?” 苏三声音颤抖。 老板娘疯了一样,趴在地上努力地想将那灯笼拼凑起来,但先是烧个七零八落,又被旺堆重重踩上一脚,如何还能复原? 老板娘见灯笼彻底毁掉了,抱着那几块残片嚎啕大哭起来。 她讲述自己悲惨经历的时候,还只是默默流泪,此刻却因为这个灯笼失声痛哭。 “这灯笼对你很重要吗?你在做什么?” 苏三又追问道。 “招魂,我在招魂,割取仇人胸口的皮肤做成灯笼,在月圆之夜将魂魄招来,我等了这些年就是为了这一刻,现在都烧了,全都烧了,什么都没有了!他的魂招不回来。” 老板娘哭喊道。 旺堆看着悲痛欲绝的老板娘低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灯笼有这么重要。” 老板娘抱着灯笼摇摇头:“都是命,这都是命,我和他这辈子是没有办法再相见了。都是命啊。” 第二十四章 故人来 原来老板娘在五年前得知一种邪术,用被招魂之人生前仇人的皮肤做成灯笼,在月圆之点燃灯笼,在一棵大槐树下跳起招魂之舞,便能将呼唤之人的灵魂归来。 老板娘用了五年的时间将仇人一一杀死,剥去皮肤,只等这最后一搏。没想到因为二宝杀害了白小姐藏尸火炕,被苏三他们发现,导致自己的计划也跟着败露不得不带着做好的灯笼仓皇逃走。 她逃走后易容来到这个小庙,这小庙她当年非常熟悉,知道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槐树,只要等一天到月圆之夜就能招来心爱之人的魂魄,告诉他自己为他为姑姑一家报仇雪恨,告诉他这些年的思念,正是这些思念和仇恨支撑她这么多年。 可是现在,灯笼毁掉了,一切希望都彻底破灭。 一行人回到破庙里,老板娘脸色灰败,平时眼波流转的明眸此刻已然是一片死灰。 苏三安慰道:“也许,也许那个人已经投胎去了。” “对,对,这么多年了,他一定投胎去了,这样无辜冤死的人一定能投个好人家,这辈子会再受苦了。” 旺堆也跟着解释道。 老板娘摇摇头,长长地叹气道:“他啊,是没有办法投胎的,因为他是真的尸骨无存!我为什么这么恨?那些恶人凌迟处死了他,还将他的肉和骨头全都喂狗了,当着我的面,让一群恶狗将他吃光!” 老板娘再也忍不住,双手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无声哭泣着。 一个人坚持多年的梦想忽然像个肥皂泡一样破灭了,苏三看看罗隐,两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初见时那个风流热辣的老板娘不见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行尸走肉。苏三心想,明天大家走了以后,她也许就会死在这破庙里吧?她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几个人围着火堆坐着,一动不动,气氛有些诡异。 这时旺堆忽然站起来,两步就窜到门口。 罗隐也站起身,拔出枪来严阵以待。 “谁,鬼鬼祟祟的,出来!” 原来旺堆闭目养神,忽然听到树枝断裂的声音。他冲出来,看到系在一边的马不停地踢踏着,表情很紧张,一看就是有人藏在那里。 旺堆走过去喝道:“滚出来,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不要,不要开枪,我不是坏人。” 一个人弯着腰高举着双手从马后走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 “过……过路的。” 那人抬头看到乌黑的枪口,吓得浑身哆嗦。 “这人是怎么回事?” 苏三指着这个被推进来的人问道。这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像是个乞丐。 “一定是个贼,想偷我们的马匹。” 旺堆推搡了那个人一把,那人向前跌倒,趴在地上,嘴里兀自叫道:“我不是贼。” “不是贼?大半夜跑到这里,还藏在马后面,不是偷马是为了什么?”旺堆冷笑。 “好了,虽然是个小偷,毕竟没偷我们的东西,放他走吧。” 罗隐手一挥,让旺堆送那人出去。 那人站起身梗着脖子道:“我不是贼你们才是贼!” 旺堆骂道:“混蛋,你还敢嘴硬。”挥拳就要打。 苏三急忙制止道:“不要打他,问清楚再说。” 那人看了苏三他们一眼,指着前面的神龛道:“这里就是我的家。你们跑我家来,还说我是贼,有没有天理?” “你的家?” 苏三愣了一下,“什么意思?这可是个庙!”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老板娘抬起头来,声音微微颤抖:“你走近点,让我看看你。” 那人往前走了两步:“看便看,我又不是纸糊的。这里就是我的家,虽然破败也是我家,是你们不讲道理。” “你可认得玲儿?” 老板娘忽然问道。 这下轮到那人僵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老板娘,火光映照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神情楚楚可怜。 那人忍不住向前伸出手去:“你是……玲儿?” “你是果清小师父?你还活着?” 老板娘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握住那男人的手。 那男人眼泪落了下来:“玲儿小姐,你还活着?” “活着一直活着,我听他们说你后来还俗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原来这人就是这庙里当年的小和尚。 “你家出事了,我师父也气死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出去乞讨,被那些人给抓走了,前段时间才逃出来。” 果清说完就开始后悔,心虚地看看苏三和罗隐, “放心吧,果清师父,他们是好人,不会害你的。你也被粮山那些人抓走了?” “是,他们打我,逼着我做苦力。开春的时候那家主人失踪了,那家的人闹了起来,我是趁乱逃出来的,一路乞讨也不敢露面,想来想去,还是回这庙里继续做我的和尚吧。这世道啊……唉。” 旺堆是信佛的人,听到这人是个和尚,急忙双手合十道:“旺堆鲁莽,还请师父原谅。” “我现在这幅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出家人的样子,也难怪被你误会。” 苏三问:“那你打算在这里继续出家了?” 果清点点头:“天地之大却没有我立脚的地方,只有这破庙,收拾一番,我还是安心做和尚吧。” 他看向老板娘:“玲儿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着老板娘满脸泪痕,想问她为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我,从此以后也是无处容身,不如也在这里出家算了。” 苏三闻言愣了一下:这出家人男女能在一个寺庙里吗? 旺堆就连声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板娘难得你有这样的想法,这是好事啊。恭喜恭喜。” 在他们西康人的概念里,对男女上师,并没有那么严格的区分。 “你……要出家?” 果清连连摇头:“你这样美丽的姑娘怎么能出家呢?” 老板娘苦笑:“我因为这张脸吃了这么多苦头,害了姑姑一家,也害了我爱的人,现在大仇已报,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 说完她忽然弯下腰捡起火堆里的树枝,一把杵向自己那张娇好的脸。 苏三和旺堆都惊呼出声,苏三一把抢下她手里的树枝:“老板娘,你这是做什么?” 已经晚了,老板娘脸上赫然出现大一块焦黑的颜色,皮肉焦糊。 老板娘微笑道:“这也是帮我,我可不想被白三的人抓到,从此这世间再没有老板娘,只有一个吃斋念佛的出家人。就让古寺青灯来洗清我所有的罪孽吧。” 第二十五章 小姐好白 老板娘玲儿为了说明自己的决心,又用一把匕首割断了自己的长发. 这个女人,刚才还是千娇百媚,楚楚可怜,现在脸上是一大块焦黑的痕迹,头发割的乱七八糟,碎发披在肩头,犹如鬼魅。 果清叹息着:“玲儿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果清师傅,十年前玲儿就死了,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了,我愿意用下半生来洗清我的全部罪孽。” 果清不知道老板娘到底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听她这么说又不好询问。 苏三和罗隐面面相觑。 老板娘的遭遇令人唏嘘。她为了报仇杀害多人,手段极为残忍,在大仇已报和所爱之人魂魄无法相见的情况下选择了出家,也许这真的是她最好的选择吧。 天亮之后大家又烧了热水,吃了点热食继续上路。走出去一段路,苏三回头看到老板娘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已经看不清老板娘的脸,只是能看到站在破庙门口的那个单薄的身影,好像风大一点就能被吹走。 起风了,北风呜呜地响着,在山林间盘旋,刮得雪粒子嗖嗖嗖打在人脸上生疼。 罗隐回过头去,看到苏三眼睛微微眯着,以为她被雪粒子迷了眼睛,急忙说道:“眼睛闭上一会,等会雪粒子就化开了。” 苏三叹息说:“我现在心里很难受,不知道我们做的是对还是错。” “也是没有办法,粮山那些人也的确是作恶多端,老板娘曾经被他们害的家破人亡,你我都没有立场叫她放弃报仇。现在她自己放下了内心的执念也是一种解脱吧。” 旺堆插嘴道:“罗先生的话好有禅机,简直像个大法师。”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苏三再回头看去,北风刮着浮雪,天地间一片苍茫,哪里还可寻见那破庙的影子。 而他们一行人的马蹄印,也被风吹的干干净净,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所谓一切有为法皆是梦幻泡影。 这样走了几天,路上倒是风平浪静,终于到了藏地边界。 罗桑活佛的寺院在藏地和青海的边缘地带,算是一方土皇帝。他深得这附近几个土司的拥戴,在信众中很有权威。 “我们需要找个旅馆先住下,沐浴更衣之后才能去见活佛。”旺堆建议道。 苏三不解:“罗家和活佛是世交,我们去他们寺院住一住不就可以吗?为何还要找个旅店,这是浪费呀。” 旺堆看向罗隐面有难色,不知该如何向苏三解释。 罗隐拉过苏三低语道:“那寺院怕是不方便。” 苏三以为是男女有别,点点头表示明白。 旺堆则小声说:“苏小姐,我是信佛的,不过有些话我也得说出来,明天我们登门去拜访活佛,吃喝上都要小心,不要轻易喝他们那的酥油茶,也不要吃他们的东西。” 苏三更是不解了:“这又是为何?” “罗桑活佛一直称病,边形势复杂,活佛我们是信得过的,但就怕他身边有借机搞事的人,拿我们开刀。” 罗隐将这边的复杂情况大致讲了一遍。 苏三这才明白,原来并不是什么男女有别的问题,而是形势复杂不得不留一手。 找了间旅店住下,这间店是典型的藏式风格了,石头房子,窗户小小的,一进院子就闻到酥油茶的香味。 老帮也是个西康汉子,和旺堆用西康话互相问候后就把他们带到楼上房间。 苏三自己一个房间,旺堆和罗隐在一间房。 苏三刚将东西都放到桌子上,一个年轻健壮的红脸蛋姑娘就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那边的客人让我送过来的衣服。” 她将衣服放到床上。 苏三一看原来是藏地女子的服饰。 “啊?这些衣服我还没有穿过呢。” 苏三看着那姑娘道:“你们的衣服很好看,我很喜欢,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穿,等会帮我一下可以吗?”那姑娘点点头说:“小姐长得白,穿上一定好看,这些都是新的,那位先生本来是要我去街上买的,正好我刚做好了一套。” “原来是你做的啊,你的手可真巧。” 姑娘脸又红了一些,腼腆地说:“这里的姑娘都会做衣服的。” “你汉话说的很好啊。” 苏三发现她语言很流利。 “我阿妈的妈妈是汉人。” “哦,那是叫外婆,北方叫姥姥。” 姑娘转身道:“楼下烧着水,我这就去看看,旺堆说你们明天要去庙里,是一定要洗的干干净净的。” 苏三看那女孩子神色,说起旺堆的时候声音软了几分。西康的汉子本来就生的好,再加上旺堆常年在土司身边做事,气质上就和别的西康人有了些不同,也难怪这少女春心萌动。 过冷一会,楼梯响动,那女子拎着个好大的铜壶进来。 苏三吓了一跳,这女子力气可是真不小。 女子看苏三满脸惊讶,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你们那边的小姐都很斯文的。我们这就要力气大好干活……也好生养。” 苏三噗嗤一声笑了:“你才多大。” 这女孩子身材高大健美,但眉宇间稚气未破,苏三估计她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我十五了,我阿妈在我这个岁数都有俩孩子了。” 看着女孩子淳朴的笑脸,苏三不知该说什么。 生活的环境不同,也许在这个女孩子心里,十五岁生孩子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呢。 这时楼下的西康汉子老板喊道:“卓玛,你这个懒家伙,还不下来拿木盆?” 女孩子吐吐舌头:“洗个澡不容易,还要去楼下取盆子,你先等一下。” 原来这边人只有在重大节日去寺院拜佛时才会洗澡,平时很少洗澡的,客人住的房间并没有澡盆。整个旅店只有一个大木盆,要大家轮着用。 很快,那女孩抱着大木盆上来了。 苏三问:“你们这只有这一个盆啊。” 女孩点点头,黑亮的眼睛盯着苏三:“很干净的,我刚才用盐巴擦了一遍呢。” 在这里盐巴代表着圣洁,在女孩心中用盐巴擦过一定是非常干净的了。 苏三也只能入乡随俗了,看着女孩子将铜壶中的热水倒进澡盆,点点头说:“谢谢你,卓玛,你可以下去做事了。” “可是,我想看你洗澡啊。”卓玛非常坦诚的说,“我第一次看到小姐你这么白的人,脸像瓷器一样白,身上也是这么白吗?” 第二十六章 帮你穿衣服 苏三愣住。 这的人说话这么直接吗? 卓玛姑娘眼睛黑亮黑亮的,满满的都是无辜。 看来她是真的想在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啊。 苏三看着卓玛淳朴的笑脸,不知该说什么。她匆忙就往外跑,卓玛喊道:“小姐,你不洗澡了吗?” 苏三跑到罗隐的房间。旺堆已经脱光了上衣,光着膀子,苏三猛地跑进来,旺堆吓得慌忙用袍子挡住上身,又急忙看向罗隐,满脸郁闷,意思是你看,这可是苏小姐把我看光光了啊。 苏三拉着罗隐道:“天啊,这里的女服务员小姐太可怕了。竟然打算看我洗澡。” 没等罗隐说话,旺堆立马将袍子往身上一套,大步就往外走。 等旺堆走出去,罗隐问:“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她为什么看你洗澡。” “她说我脸白,想知道身上……”苏三说到这里忽然打住,瞪了罗隐一眼,脸一红。‘ 罗隐轻笑,贴着她耳垂问:“她想知道什么?” 苏三恼了,朝着他腋下掐了一把,罗隐吃疼呀了一声,正好旺堆兴冲冲进来,粗声粗气地说:“好了,解决了。苏小姐你可以去洗澡了。” “这么快?你用什么办法的?”苏三问。 旺堆闻言,低下头,扭扭捏捏不说话。 苏三立马明白了:“旺堆,你不会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去勾引人家小姑娘了吧,那个卓玛只有十五岁,你可不能胡来。” 旺堆抬头辩解:“没有没有,我可没对她怎样,再说十五岁不小了,我阿妈十五岁的时候都生我了。” “哈哈。“罗隐忍不住大笑。 “他们这边人发育的早,你看那卓玛哪里像十五岁的样子,随他们去吧。问题解决了,快去洗澡,还能好好休息一会。” 苏三走出去了,罗隐笑道:“旺堆,你不会真的看中那个姑娘了吧?” 旺堆摇头:“我要跟着苏小姐,保护苏小姐的,不可能带着她走啊。” 说到这,旺堆有些怅然:“为了苏小姐,一切都可以放弃。” 话音刚落,罗隐用力拍他后脑勺一下:“蚊子。” 旺堆若无其事的去脱衣服,袍子脱到一半,忽然想到::这大冬天的哪里能有蚊子?再说这藏区平时也不可能有蚊子啊。“ 他转过身来,却看到罗隐已经出门了。 苏三洗完澡,浑身舒畅,穿好衣服,打开门,打算将大木盆搬出来。 门一打开,罗隐的笑脸就露出来:“我来倒水。” 苏三一愣:“你一直守在这?” “我担心那个卓玛再跑来,帮你守着。” 苏三想到自己刚才撩水洗澡,这么隐私的事情都被他听到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罗隐扳着她的肩膀低语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苏三气得又掐他一把,罗隐笑眯眯地端着木盆就走。 大家都沐浴过后,卓玛给每个房间送来了藏香。藏香做的像个宝塔,放在红铜的小盘子里,随着烟气渺渺向上,房间里充满了安静的味道,让人心神安静,浑身舒坦,想将自己埋入厚厚的牦牛毯子里,好好地睡上一觉。 这一路辛苦,真是太累了。 卓玛又送来了酥油茶、青稞炒面和牦牛奶酪,三个人吃完东西,天已经黑了。 桌上放着个小粗瓷盘子,里面装着一点油,上面是个棉线捻成的灯芯。 罗隐点燃了小油灯,充满奶香味的房间里笼罩上一层昏黄的光晕。这房间有很小的窗户,贴着窗户是炕,靠墙的一圈围着富有本地特色的彩色毯子,炕上铺着厚厚的牦牛皮做的褥子。 苏三实在熬不住了,直接躺到炕上下了逐客令。 罗隐带着旺堆退了出去,苏三关上门,罗隐又敲门道:“把门插好,有什么事情就喊我。” 他们这一路没有一个真正安静休息的时候。 这房间暖和,炕里烧着牛粪,这的牛粪烧起来不但不臭还有种淡淡的青草味。 真舒服啊。 苏三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放浪形骸,她穿着雪白的袍子,躺在厚厚的毛皮褥子里,四肢摊开,恨不能整个人都融入厚厚的绒毛里。 这一刻,她的内心是安静的。 抬头看到墙角的神龛,里面坐着一个不知是什么的菩萨,面目安详平静,菩萨像前点着线香,三个小小的红点时明时暗。 这样的感觉真好。苏三真想永远这样安静舒坦的生活下去。她打定了主意,帮助罗隐完成孔家的任务后就和他一起找个静谧地方,过淡泊日子。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苏三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竟然一宿无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早上,苏三是被旺堆的敲门声惊醒的。 “苏小姐,起来洗漱吧,我们要早点去见佛爷。” 苏三急忙脱了麻布睡袍,套上了内衣,接着她的目光投向放在炕桌上的藏地衣服,哎呀,不会穿啊。 旺堆似乎想到了这点,又敲敲门问:“苏小姐,你要换我们藏地的衣服对吧。” “可是我……不会穿啊。”苏三为难地说。 过了一会,卓玛敲门,她的声音令苏三心里咯噔一下:“小姐,我来帮你穿衣服。” 她声音中透着雀跃。 苏三只能裹着大披肩拉开门栓,卓玛笑眯眯地走进来。 “原来你们那的小姐不能被人看洗澡啊。”卓玛说。 “你们……可以……吗?” 苏三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 “我们夏天去湖里洗,有时候男人们也在,大家都一样,没什么。” 卓玛解释道。 苏三知道自己可能是误会了卓玛,她是真的认为看别人洗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这是个坦诚的姑娘。 卓玛从一堆衣服里拿出一件绸缎的衬衫,示意苏三先穿这个。 苏三脱下自己围着的披肩,露出穿着内衣的身体。 卓玛的眼睛一下子直了,感叹道:“果然身体也是白的呀,内地的小姐就是不一样。”说着还摸了苏三的后背一下,“好滑啊。” 苏三现在已经坦然了,也反手摸了卓玛红扑扑的小脸一下:“也是滑滑的。”两个人相对都笑了起来。 守在走廊的旺堆听到房间里的笑声,忍不住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女人心,海底针,没错。” 第二十七章 罗桑佛爷(一) 吃过饭,卓玛又送上来几个奇怪的东西。 黄褐色的一小块,放在铜盘子里。 苏三拿起来看看,这东西有一股松树的清香,硬硬的。 卓玛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用力嚼了几下说:“这是松树油,嚼几下去去嘴里的气味。去拜见活佛不能有任何不洁气味的。”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这有留兰香口香糖的功效。 罗隐嫌弃地看一眼,回身去背包里找口香糖。 苏三则一把将手里的松树油也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笑道:“松树的清香味很足,还有点点苦,挺好吃的。” “这个不能吃,嚼完要吐掉的。”卓玛心眼很实在,以为苏三是真的想要吃掉松脂、 旺堆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苏小姐比你聪明,哪里还需要你来教?”话是这样说,他自己也捏起一块嚼了几下。 旺堆是信佛的,在进寺院前注意细节上做的还是很足的。 收拾停当大家就要上路了。 苏三已经在卓玛的帮助下换上了藏地服饰,卓玛还把她的头发编成了无数条细细的小辫子,额头上带了额饰,不注意看那张白皙面孔的话,还真像个藏地女子。 出门时苏三看着高头大马犯了难。 这马儿一路相伴,很通人性,苏三踩着马镫子爬上马的时候,马儿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动。但是现在,苏三穿着藏地长袍,下面是很窄的,其实里面穿着裤子,藏地女子上马的时候都是很豪放的将长袍两边的裙角别到腰带上,但在苏三看来这样有点太豪放,她做不到。于是苏三站在那,和自己的马儿大眼对小眼。 那马儿可能是不明白女主人为啥不上来,蹄子在地上踏了几下,打了两个响鼻儿。好像在催促,你快点上来啊。 罗隐已经翻身上马了,刚走几步,回头看到苏三的窘态,笑了一下,又跳下马,伸胳膊一把抱住苏三的腰。 苏三吓一跳,急忙前后左右张望,担心被别人看到。 旺堆看苏三这样,低下头去默默用马鬃编小辫子。 卓玛则大声笑道:“城里的小姐不会上马,还得叫人抱着,羞羞羞。” 苏三耳根子发热,低声道:“松开我。” 罗隐也不说话,用力将苏三抱起,苏三的脚正好踩到马镫子上,罗隐在下面一用力,苏三也顾不得动作是否豪放了,急忙伸腿去勾马背,稳稳当当地坐下了。 罗隐在马儿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走吧。” 高原地区,就是冬天也有很好的阳光。 透明的银子一样的阳光洒在石头房子上,如水般倾泄直下,苏三回头看了一眼拍马赶上来的罗隐,心里的柔情蜜意一圈圈荡漾开去,牵动着心底某个角落的悸动,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赞叹道:“这里的阳光真美啊。” 旺堆闻言,抬头看看太阳,心里嘀咕着哪天的阳光不是这样呢?怎么今天的就特别美呢。 罗隐打马从旺堆身边走过,低声问:“旺堆,盯着太阳看久了,发现了什么?” 旺堆拍着额头道:“有点晕。” “这就对了,有些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肖想了,想的越多越头晕。” 罗隐说完直接向前追赶苏三去了。 旺堆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唉,汉人们说话总是高深莫测的,要不怎么说有学问呢。你呀,是想不明白的。” 卓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怎么来了?不好好在店里干活,跑出来不怕你叔叔训你?” 卓玛得意地扬着下巴:“我要去寺里看我哥哥。” “你哥哥在寺里?出家?” “对呀,还是罗桑活佛给我哥哥剃度的呢,叔叔特意给我放了一天假。”卓玛格格一笑,阳光下圆圆的小脸蛋愈发红润。 原来卓玛的哥哥叫做白马泽布,十二岁就出家了现在跟着罗桑活佛学习。 还有一段里才能到寺院,卓玛却叫大家先下马,说要牵着马走过去,这是表示尊敬的意思。 大家按照她说的都下了马,这一路奔驰,苏三心旷神怡,下马的时候没等罗隐帮忙自己撩着袍子角先跳了下来。 正好罗隐赶到,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自己跳下来了。“ “这叫入乡随俗,我不能叫卓玛看不起呀。” 到了寺院门口,大家将马栓到一边的大树上。 苏三看看周围有磕着长头一路拜来的贫苦牧民,总是有些不放心,拉了一下罗隐的袖子问:“马拴在这不会有问题吧?” 她声音很小,卓玛还是听到了。 气鼓鼓地说道:“我们这的人才不会去牵别人的马呢,特别是在庙里,当着佛爷的面,就是拴个金疙瘩银疙瘩都不会有人拿的。” 苏三冲着罗隐一笑,这个卓玛姑娘还真是直爽啊。 进了寺院,卓玛径直去后院找她哥哥。 罗隐则走到站在门口的一个人面前,递上一个银牌子说道:“我是来求见罗桑活佛的,从上海来的,请代为通报。” 那人一见银牌,脸上的神情瞬间肃穆起来,点点头说:“几位请稍后。” 此人汉语说的流利又很雅致,看着不像一般的僧人。 过了一会,那人大步走过来,红色僧袍在阳光下虎虎生风。 “三位里面请。”那人做出请的收拾。 罗隐急忙表示感谢,旺堆则双手合十,对那人拜了拜。 三个人跟着那人左转右转来到一个小院。 苏三的方向感不是很好,边走边仔细打量四周,强制自己记下周围的标志性建筑和有特点的东西。 早上,寺院里弥漫着藏香和酥油的气味,路上时常有穿着暗红色袍子的僧人走过。 苏三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僧人看到他们纷纷避让,没有一个人上前和这个带路的僧人打招呼。 也许他们不是同一个派系的? 苏三心想。 罗隐回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 苏三看着他的唇形,说的是小心,拿好枪五个字。 苏三再看向旺堆,他的神情比较平静,可能是信佛的缘故,进了这寺庙,旺堆身上的戾气都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 “活佛,你等的人到了。”那人站在门口通报道。 屋子里并没有声音。 罗隐还在犹豫,那人却用力将罗隐往前一推,他不由自主地扑了一下,进了那房间。 纵是罗隐没有苏三那么敏感,也差点被屋子里浓浓的药味熏个跟头。 “是小四来了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罗隐恭敬地回答道:“伯父,是我。” 第二十八章 罗桑佛爷(二) “这一路上你用了太多的时间。” “我……主要是遇到很多事情。” “哦,我以为你是在故意拖延,不想见我。” 那声音虽然苍老,却威严十足。 苏三站在罗隐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子不大,充满了藏香味和药味。正前方被一副黄色帷幕挡住了全部视线。 这股药味有点奇怪,不像是中药汤剂味道,知道是药,却无法确定是什么药,还带着点臭味。 苏三心想可能是藏地的那种矿物质的药物。 苏三小时候在教堂看过修女们收藏的一些杂书中看过,说藏地蒙地的一些药物都是各种动物骨头啊矿物之类的,这种淡淡的臭味可能是某种动物来的吧? 她这边正胡思乱想着,就听着前方黄绸缎帷幕后面的活佛又说话了。 “小姑娘,你很有慧根啊。” 苏三愣了一下,确定活佛是对自己说话,她看看罗隐,后者也搞不懂活佛是什么意思。苏三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并不懂佛理,没有什么慧根。” 旺堆站在门口,非常着急,心想活佛说你有慧根就是有慧根,不要随意反驳啊。 苏三不懂这些道理,只是实话实说。 “你可知道什么是气场?磁场?”老活佛下一句话吓了苏三一跳。她犹豫一下问道:“您的意思我懂,但这气场、磁场也是佛教中的理论吗?我有点糊涂了。” “呵呵,这个磁场啊说起来就复杂了,可能就是你们汉地所说的望气吧,我看你的磁场就是与众不同,不是个普通人,和小四倒是很相配。哈哈哈。” 说到这里,那老活佛竟然哈哈大笑。 苏三无语了,这老头听着声音苍老,一屋子都是药味,怎么还能这样无聊,和自己说这些。 “你是来要天珠的,可是这一路上怕是自己已经得到了一些东西吧?” 一只枯瘦的手从帷幕后面露出来:“你们俩进来吧。” 罗隐拉了苏三一下,一起走进那帷幕里。 苏三这才看到了罗桑,他看上去至少有八九十岁,面目枯槁,瘦的皮包骨。 一身黄色僧袍,头上戴着帽子,眼睛深深地陷进去,看上去没有一点仙风道骨,反倒很恐怖。 “活佛,十多年不见,您……” 罗隐显然也被活佛的相貌吓了一跳。 在他印象中,罗桑应该是和自己父亲年纪相仿,六十多岁而已,怎么现在眼前的活佛看着那么苍老。 “咳咳咳,真是岁月催人老。” 老活佛咳嗽几声,罗隐是子侄辈,急忙上前去拍他后背。 就在他手挨到老活佛后背的时候,站在罗隐身后的苏三看的清楚,那老活佛身子僵了一下,眼光向上看了一眼,接着低下头去,继续咳嗽。 苏三判定,这老活佛对罗隐的接触带有抵触情绪。 这又是为了什么?他们不是世交吗? “伯父,您给家父的信中说要将天珠交给我带走。” “嗯,是这样说的,不过天珠这个东西是非常珍贵的,不能马上交给你,你要沐浴焚香,在佛前念诵三天三夜。” “我……不会念经啊。” 罗隐为难。 “呵呵呵,我会叫人带着你的,你只管念就是了。” “那就是我要在这寺院待上三天三夜才能走?那么她呢?”罗隐看向苏三。 “可以去尼姑那去住,去念经,” 老活佛说着一挥手:“我累了,你们出去吧,先去沐浴更衣焚香,准备一下。” 话音刚落,带他们进来的那个人就过来了。伸手道:“请吧。” 罗隐和苏三稀里糊涂的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明白状况。 罗桑的意思是让他们二人分开,罗隐在佛前念诵的三天三夜里是不能见外人的。 三个人又被带着原路返回。 一路上依然会遇到一些僧人,大家依然还是绕着他们走。 那人带他们来到前院,指着苏三说道:“老佛爷叫我带你去尼姑那边。” 苏三看了看罗隐,忽然晃了晃,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旺堆在后面一把扶住苏三,摇晃几下问:“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罗隐上前一步,搂住苏三的腰接着伸手在她额头一探:“天啊,怕是水痘要发了。” 那带路的僧人一听水痘,急忙问:“她有水痘?”罗隐点点头说:“路上受了风邪,前天就发烧了,找了大夫看说是要发水痘,想不到现在……就忽然发了。” 这藏地和外界交往很少,没有内地的那些传染病。 水痘和麻疹病毒都很少见,这里的人对这些病毒的抵抗力也是非常差的。 那人一听苏三是发了水痘。吓得后退几步,指着大门说:“你先把她送客店再过来。不能让她留在庙里。” 罗隐为难地说:“寺里应该有药吧?她这样情形送回去也没有医生,怕是……” “不行不行,她在这里会传染给别人的,赶紧送走。” 那僧人急了,双手就去推罗隐,刚推一下,忽然想到罗隐还搂着苏三呢,急忙又将手收回来,指着大门道:“还是先把人送走吧,我可不想叫人送你们回去。”这就是威胁了。 罗隐看了旺堆一眼,很是为难地说:“那好吧,我先把她送回去,等料理完再来念经。” “快走快走。” 罗隐和旺堆搀着苏三走出大门。就听着那僧人喊道:“药,快点撒药。” 两个人又很费劲的将苏三扶到马上,旺堆忧心忡忡:“这样,苏小姐怎么能骑马呢?” 话音未落,罗隐飞身上马,将苏三牢牢地搂在怀里。 旺堆是知道水痘这种病有多凶险的,看到罗隐竟然毫不在意,忍不住叹口气,心道我果然是不该肖想,我是做不到罗先生这么伟大的。 三个人顾不上卓玛,打马就往回走。 “那个活佛,你有多久没见了?”苏三低声问。 “十二年了,也真是奇怪,他这十多年变化太大了,怎么会那么苍老。” “你确定他真的是罗桑活佛吗?他现在的目的就是要将我们俩隔离开,那屋子有一种说不出的臭味,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旺堆在前面走着,听着后面有人小声嘀嘀咕咕。 回头正好看到苏三在说话,他惊喜道:“苏小姐,你没事啊。” 苏三笑了一下:“笨蛋。我是装病,你扶我时用那么大劲,疼得我差点喊叫出来。” 第二十九章 温柔的卓玛 旺堆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 间两人神色自然,也相信苏三是没有患上水痘的。 “哎呀,原来是吓唬人的,苏小姐,你真是要把我吓死了,在我们西康,出水痘是能要人命的。” 罗隐得意地笑笑:“正因为如此,我才说她患上了水痘,这个病在整个藏地都是很忌讳的。” 原来罗隐来藏地之前早都做好了准备。深知藏地人对水痘很是忌讳,只要听说有水痘,忙不迭就往外赶人。 “喂,你们怎么提前就走了,我正在和我哥哥聊天呢,就听说你们要走,这好不容易追上来。” 大家回过头去,看到卓玛正打马过来,红扑扑的小脸,笑眯眯的,像个大红苹果。 待她走近了,苏三问:“卓玛,有没有人说你的脸像大苹果啊。” “大家都那么说。” 卓玛开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是得意、 “你们怎么走了?“ 卓玛问。 “是苏小姐病了。”旺堆看了罗隐一眼回答道。 这一路上他已经学会了谨言慎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卓玛关切地问:“那现在好点了吗?”苏三摇摇头,卓玛喊道:“那赶紧走啊,回去让我叔叔帮你找大夫看看。” 卓玛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说话间已经纵马跑到前面,看情形似乎比苏三还要着急呢。 苏三摇摇头:“卓玛真是个直爽的姑娘。” “是啊,在藏地生活也不错,自由自在,天高云淡,人的性格又是这么痛快,多好。” 罗隐看着这草原的景色,心里有想要寻找一个世外桃源和苏三安静地度过一生的愿望。 卓玛先回到了旅馆。 等苏三他们到的时候,她已搓着手等待在门口了。 “苏小姐,我烧了水,我叔叔说你要是发烧的话需要蒸一下。” 说话时候已经扑上苏三的马前抓住她的腿了。 苏三吓一跳,要蒸一下,怎么听着这么可怕? 苏三又不能对她讲自己并没有生病,只是为了从寺院脱身。 只好求助地看向罗隐,后者急忙说道:“医生说不能太热,她是上火,” 卓玛扑哧一声笑了:“上火?哪个医生说的。” 这时苏三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美和妩媚,像是里面有星星闪烁,语气也软软的,像是有一双纤细的小手搔到人的最痒处,让人心里很是熨贴,特别是旺堆,看向她的眼睛火辣辣的,像是恨不能马上将人拆吃入腹。 本以为卓玛只是个直爽热情的姑娘,这会苏三发现,她骨子里有一种无法掩盖的……风情。 虽然穿着藏地女子的服饰,满头小辫子,走路也是大步流星,可是那婉转的眼光,言语间含情脉脉的嘴角,让苏三这个在大城市见惯了美人的人也为之心动。苏三心想这就是女人味吧?金女士、郭巧巧都是有这样特点的女子。 苏三坐在马上正想着,卓玛的手却没有放过她,已经摸上了她的腿,接着向上,还问道:“发烧是要腿疼的呀,你的腿疼不疼啊?”苏三被她的手摸的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下意识的脚踢了出去。 “哎呀……”卓玛躲了开去,一下子就坐到地上,哎呦了一声,好像摔得很疼。 旺堆噌地从马上跳下,蹲下身子小心去扶她。 旺堆的手刚搭上,就觉得隔着厚厚的袍子,手下的肌肤却滑腻腻的让他的喉咙里咽下一口吐沫。 旺堆低头看去,正好对上卓玛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那眼睛真亮的,像是一潭泉水要将他整个人整颗心都吸了进去。 “谢谢你。”卓玛的手按到他的手上,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还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按了一下。旺堆心里一喜,手微微一动表示回应。 苏三和罗隐自然是没有注意这俩人私下的猫腻。罗隐先下了马,扶着苏三下来,苏三心想这是藏人的地盘,这里的人视出家人为神灵,保不准这旅店都是寺院僧人的耳目,便依然装作有病的样子由罗隐扶着,慢慢地走进旅馆。 与此同时,卓玛已经起来了,整个人几乎是挂在旺堆身上,嘴里还嘀咕着:“苏小姐这是怎么了?不是生病吗?力气还这么大,我不过是去扶她啊,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这样呢,哎呦,摔死我了。” 她说着莞尔一笑:“也是我多想了,人一生病,脾气就大啦。” 这温香软玉靠在身上,旺堆鼻子里都是卓玛身上的香味,一时间心猿意马,恨不能对着卓玛掏心掏肺。 他看看左右无人,小声在卓玛耳边低语道:“其实啊,苏小姐并没有生病。” “哦?那可太好了,我很喜欢苏小姐的,可不希望她有事。”卓玛轻轻地舒出一口气。同时握着旺堆胳膊的那双手又加大了一点气力,高耸的胸脯若有若无地蹭着旺堆的胳膊,低声道:“可是苏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装病啊,难道是你们刚才在佛爷那遇到了什么事?” 旺堆现在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恨不能一把将卓玛搂在怀里。 “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特别是不能对你哥哥讲。” “哎呀,啰里吧嗦,人家晓得了。”卓玛的声音娇滴滴的,旺堆心里麻麻痒痒,看着周围没人,伸手摸了她嫩嫩的小脸,小声问:“你说的话都好奇怪,我怎么从没有听过有人这么说话?” 卓玛掩口而笑:“都是跟我外婆学来的,她说大上海的小姑娘都很嗲的,哎,你这个莽夫,什么是嗲你是不懂的。” 旺堆现在色令智昏,完全没想到怎么卓玛一下子这样柔情似水,整个人都跟变了似的,一下子风情万种,他整个人软的简直要瘫软到卓玛身上。 他将在罗桑活佛那的一切都老老实实讲了一遍。 卓玛眉心微微皱了一下:“这样看果然是有点奇怪。我也问过哥哥,他说活佛之前生了场大病,病好后就性情大变,相貌也很之前有很大的不同,因此寺院中的其他僧人都觉得这不是好事,大家都躲着活佛的人走,他们背地还议论说老佛爷怕是被邪灵附体了呢。” 卓玛说到这里,搂着旺堆的胳膊晃了晃:“这些话你要对苏小姐和罗先生讲哦,一定要讲。”说完又调皮地一笑,“就说是你自己听寺院的僧人们说的,可不能把我说出去哦。“ 旺堆想,她笑起来真好,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第三十章 我外婆是上海人 苏三忙着检查背包,旺堆兴冲冲进来。 罗隐见他面带喜色,心想一定是和卓玛有了进展,便取笑道:“看来你是情场得意咯?” 旺堆乐滋滋地摸了下巴一把:“算是吧。” “那个卓玛,除了年岁小一点,别的到还是蛮不错的。”旺堆听苏三这么说,急忙解释道:“苏小姐,在我们藏地,这个岁数不算小了。” 苏三笑笑,看来旺堆对卓玛已经情根深种了。 “我刚才在前院听人说了点事情。” “前院?”罗隐闻言,眉心拧成个疙瘩,怕旺堆看出来,便将目光投向别处。 “是,前院的几个住客,是来磕长头参拜寺院的,全藏地各寺院走,见识还是很多的。”旺堆怕他们不相信,故意将将消息的来源说得神神秘秘。 这一路相伴,苏三和罗隐当然知道他是什么人。 心地不坏,有时有点粗鲁,同时也有细心的时候,但到底是西康汉子,对人的狡猾程度估计不足,还是习惯直来直去的方式,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于是苏三也停下手上的事情,看着旺堆,示意他讲下去。 “我听那几个人说,罗桑活佛之前大病一场。“ “是啊,我知道。” 罗隐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病好后他性情大变,整个人也苍老许多,因为变化太大,寺院里的人都背后议论他是被邪灵附体了。” “邪灵附体!”苏三惊叫一声,旺堆眨着眼睛问:“呵呵,哪有什么邪灵,那些人瞎讲的,苏小姐你不要害怕啊。” 苏三不是害怕,而是想到了一些事。 罗桑今天的表现实在奇怪,故人之子见面,还是他把人家招来的,什么话都不问,一点家常都不谈就要将人留在寺里,把俩人分开。 邪灵附体,在一般人的心里就是真正的邪灵附体,但苏三和罗隐见识过,玄风这样的人是可以用自己的心神控制别人的,这种控制在不了解情况的人看来可不就是邪灵附体?难道罗桑也是被类似的生物寄生了? 想到这里苏三和罗隐都觉得心里发冷。 罗隐其实来藏地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做给孔家人看。 天珠这东西到底能产生什么奇迹,他压根就没关系过,只是想多了解点,多见识些,为自己家全身而退做好准备,若是可能将罗桑活佛一起带走是再好不过。 现在整个中国的形势都不容乐观,藏地各方政治势力犬牙交错,更是复杂,罗司令还是希望自己这位老朋友老大哥能和自己一起找个地方养老。 因此罗隐本来是带着长辈的嘱托来的,没想到一见面罗桑态度这么冰冷。 罗隐印象中的罗桑活佛可不是这个样子,小时候他就像自己的亲大伯一样,将自己驮在肩上跑, 也许真的是邪灵附体呢?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想法。 旺堆见他俩什么都不问,不由松口气,指着门外说道:“我去看看下面摆饭没有,饿了,呵呵。” 说着逃一样的跑掉了。 “卓玛这是从她哥哥那里听到的消息?”等旺堆下楼了,苏三才开口。 “可是卓玛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而是要借着旺堆来说这件事呢?”罗隐用指节轻轻叩打着桌面。 “理由只有一个,卓玛心里有鬼,她不敢或者不方便直接告诉我们。” “可是你说她直爽。” “是,她看着是很直爽,说话也是傻乎乎直愣愣的,但这件事她的表现就很奇怪,自己打听到的情况却要借助旺堆来讲。她怕什么呢?之前表现的直爽傻气,难道都是骗我的?想要骗取我的信任?”苏三将整件事梳理一番,越想越觉得卓玛可疑。 她这两年来的经历,遇到过很多这样的女孩子,看着温温柔柔可亲可爱,背地里却鬼心眼一大堆,苏三真不想相信这个卓玛也是这样,但复杂的经历告诉她,看人不能看表面。 “比如今天我们去寺院,卓玛昨天也是知道的,可是什么都没说,早上却偏偏赶上来跟着我们一起去。刚才在外面又非要问我到底生了什么病,看着是天真浪漫,可我总觉得这里面味道不对。”苏三心里一阵发冷。 卓玛若是别有用心,她接近他们的原因又是什么? “那好,我让旺堆调查一下卓玛。”罗隐起身道。 “不,不要旺堆去,你亲自了解,旺堆现在怕是被卓玛迷昏了头,我不放心他。”苏三拉住罗隐的袖子。 罗隐点点头:“放心吧,我会亲自去了解的。” 苏三看着罗隐离去,打开背包拿出盒子,低声问道:“小翠啊,小翠,我现在是看不清现在的情况,罗隐其实只是想将活佛带走,但是现在这个活佛……” 话音未落,就听着卓玛的声音响起:“苏小姐,你在和谁说话?” 苏三急忙将木盒塞到背包下面,转过身来道:“自言自语呢,卓玛,那今天在寺院看到你哥哥了吗?” 卓玛点点头:“看到了,不过哥哥很忙,他现在忙着学习,没有时间和我说话,我自己在后院转了转,就听人说你们要走,这才追上来。咦,苏小姐,你的病好了啊?” “啊?没有啊,头疼,头有点疼。” 苏三坐在炕上,往墙上一靠:“这样靠着能舒服点。” 苏三看着卓玛,微微笑了一下:“你在旅馆工作很辛苦吧?老板是你叔叔?” “哎,就是叫叔叔而已,其实不是真正的叔叔。” “工钱多吗?” “也就勉强活着罢了。”卓玛的声音有点怅然。 “会给苹果吃吧?” “苹果?哪有?这东西在这里可是很稀有的,有钱人家才吃的起。” 卓玛撇撇嘴。 “那你怎么吃过呢?” 苏三盯着卓玛的眼睛,她发现卓玛的双眸深若潭水,很是吸引人。 ”我?没有吃过,看过而已。”卓玛的神情有点慌乱。 “哦,这样,那你也是个苦孩子啊,我以为你吃过苹果呢。” 苏三笑了一下,忽然说了一句:“侬勿要放白鸽。(你不要说空话骗人。)侬勿要害我噢!侬勿要给契药噢(不要害我不要不怀好意)” “苏小姐,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没有骗你啊。”卓玛急忙辩解。’ “你竟然还懂上海话?卓玛,难道你外婆是上海人?” 卓玛急忙说道:“是的呀,是的呀,我外婆是上海人,我懂一点上海话的。” 第三十一章 熟悉的陌生人(上) 苏三点点头:“那真是太巧了,我们也是从上海来的。” “是吗?”卓玛语气中透出惊喜但眼光却波澜不惊。 她努力做出很高兴的样子,可是目光中的闪烁不定却出卖了她心里的秘密:她并不开心,还有些紧张。说话时眼睛往一边飘,根本不看苏三。这可不是一个质朴的藏地姑娘该有的表现,她远在偏僻的藏地连苹果都没有吃过,可是在苏三说起她的脸像红苹果的时候表示认同,还能听懂上海话,之前她承认自己的外祖母是汉人,可根本没提到过上海。 苏三盯着她越看越觉得奇怪。 卓玛抬起头,看到苏三紧紧地盯着自己,笑了一下问:“苏小姐,你盯着我做什么呀?” 苏三若有所思地说:“看着你总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我们之前一定是见过的。” 卓玛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从没有离开过这里的,在这里出生长大,苏小姐怎么可能见过我呢。” 苏三微微一笑:“是啊,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呢,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多神奇,过去从没有见到过的人,一见面就有亲切感。” 苏三深深吸口气,做出一脸陶醉的神情:“真香啊,听你说你们藏地的人不会经常洗澡,每天吃的又都是奶制品,我看别人身上都多少带着点腥膻味,就是旺堆,一路上和我们风餐露宿,大家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可他身上还是带着那种气味,而你,却一点都没有啊。看来你每天都要清洗吧?” 卓玛睁大眼睛,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显得很是无辜:“苏小姐,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呀。我没有读过书,不懂这些,怎么,我们这里吃的东西和你们上海是不一样的吗?” 她很巧妙地开始转移话题。 这时楼下传来老板的喊声:“死丫头,下来干活。” 卓玛急忙站起身:“我去了。” 说着就跑下楼去。 “你看她会不会和你一样?” 苏三忽然问。 “和我一样?一样的不死不灭?”小翠问。 “对,她给我的感觉真是太熟悉了。起初看着纯洁无辜后来发现很有心计,一切可能都是伪装,特别是眼角眉梢那种天然的媚态,对,郭巧巧,就是郭巧巧的感觉。” 苏三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会有那种熟悉的感觉。 卓玛让她想起了郭巧巧。 不过郭巧巧还不算坏,她是不会主动去害人获得皮肤的,她得到的都是死去人的尸体,想到这里,苏三将小翠又装回背包。 自从嘎巴拉离去后,小翠的心情就很不好,平时懒得说话,就是说起话来也是句句带刺,刚被放出来透透气,眼瞅着又要被苏三送回背包,非常不高兴,嘟囔道:“又把我送回去,哼,我刚才看到点秘密,不告诉你。” 苏三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不告诉就不告诉,憋死你。” 小翠格格格娇笑:“你傻了啊。我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憋死?” 苏三装没听到,继续举着盒子要将她装回去。 小翠急忙喊道:“哎,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苏三的手停住了,就听小翠说道:“其实在刚才,那女人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进来的。” “所以呢,”苏三问。 “她听到了你和我的话,也就是说她可能会知道我的存在。” “知道你的存在,那这个卓玛的心机还真是深啊。” 苏三想到这里,将盒子贴着自己的脸,在小翠耳边用最小的声音说:“你说,她既然知道我和你说话,也知道你,会不会对你,嗯,有啥想法呢。” 小翠得意洋洋:“那是啊,一定会的,我是多宝贝的……公主,谁不想得到我呢?” 苏三撇撇嘴,心道我是一点也不想得到你,是被你赖上的。 “你不会又是想要我做套吧?”小翠迅速反应过来。 苏三大力夸奖:“你真聪明。“ 小翠无奈地叹息:“这女人到底是什么都不清楚,你不怕她真的把我偷走了。” “呵呵,怎么可能呢?能骗走你的人还没出世呢。” 苏三恭维的小翠很是得意,瞬间觉得自己真是了不起,能帮到苏小姐。 等苏三出门了。小翠才想起来:“呸呸呸。还说什么骗我的人没出世呢,不就是你吗?总骗我!” 虽然是这样想,各种腹诽,小翠还是安静地等待着。 刚才苏三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敏锐感觉到屋外有人,那个卓玛在暗中观察着他们。 她想要做什么?会对苏小姐不利吗?如果是对苏小姐不利,那我就拼上一把吧。 小翠这样想着,听着走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苏小姐,我给你送藏香来了。” 门开了,卓玛的声音响起。 小翠立马如临大敌,屏气凝神。 背包被人打开,接着盒子被拿了出来。 小翠一动也不动。 “这里面是什么?”卓玛晃了晃盒子。 小翠被她晃得头晕脑胀,还是憋着,一声不吭。 卓玛打开了盒子,惊叫一声:“呀,是个骷髅啊。” 她拍了拍小翠:“真的是人骨头啊,苏小姐藏着这东西做什么呢?”她自言自语道,“哎,还是放回去吧,好像我是个小偷似的。” 说完就将盒子放回背包。 小翠目瞪口呆,怎么?她一点都不好奇?我可是会说话的骷髅啊。 这时门开了,苏三走进来。 “卓玛,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苏小姐,我是给你送藏香的啊。” 卓玛笑眯眯地举着手里的托盘。 “可是我刚才下楼的时候,我们可是走个对面,你还问我要去哪里,怎么一转身就进来了呢?你可明知道我下楼去了。” 卓玛眼睛一转:“我正好看到这香好,想到你说的我们这的人身上都有腥膻的味道,特意给你送来熏熏屋子,不过,苏小姐,你怎么还带着个骷髅头啊,好吓人。” “你翻我的东西了?” “哎我们藏地的人可是从不偷东西的。我是想帮你整理一下东西,就看到那个奇怪的东西,苏小姐,你不是会什么法术的吧?” “没有,这是一个朋友委托的,要我将它安葬在藏地。” “哦,这样。” 卓玛点点头,嫣然一笑:“我先出去了,你看看这香怎么样。” 第三十二章 熟悉的陌生人(下) 卓玛显得很平静。 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人家是来送藏香的。 就算是翻了背包,看了木盒子那也可以说是好奇而已,并且人家主动说了啊。 苏三把小翠拿出来:“怎样?她表现的如何?” 小翠叹口气:“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完全对我不感兴趣的人,真是失败。” 看来卓玛说的是真的,她只是好奇拿起背包看了看,并没有打算对小翠动手。 她若是郭巧巧的话,怎么会对小翠不感兴趣呢? 郭巧巧的和小翠,在某种程度上是有相似点的,以郭巧巧的心思,一定能猜到小翠是怎么回事,可是她竟然无动于衷。 “这样看,卓玛就不是郭巧巧,好了,不担心了。” 苏三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小翠则说:“你总是一惊一乍的,刚才我还以为又要装鬼吓人呢,幸好我一动都没动。” 苏三拿起卓玛留下的藏香,拿起来放到神龛前,找到火柴点上。 这藏香气味果然不错,让人的心情都跟着渐渐平静下来。 苏三靠着炕坐着,木头盒子放在炕沿上,盒子半开着,小翠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你说,嘎巴拉和安娜他们到了哪里呢?”“我的嘎巴拉以后还会回来吗?”“哎,你担心不担心安娜啊。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 苏三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小翠嘀嘀咕咕让她心烦,她用力拍了木盒一下:“闭嘴,你不要再唠叨了,烦死了。” “你怎么能说我唠叨呢,怎么能嫌弃我烦呢,为了你,我可是失去了亲爱的嘎巴拉。” 小翠不依不饶,一个人又声情并茂指责苏三半天,可是苏三根本就不还嘴。 “哼,你也有今天,被我说的内疚了吧。本来嘛,我和嘎巴拉多么相配,他是那么的英俊,他那两颗大门牙亲在我嘴巴上的感觉真是太美了,酥酥麻麻,哎,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苏三没有在听,因为她靠着后面的墙睡着了。 小翠叹口气:“你也是够辛苦,好好的在上海待着多好,非要和罗先生走这么远。睡吧,我也困了。”小翠打个哈欠,也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小翠觉得有人将自己抱在怀里。 这不能是苏三,她对自己还是很温柔的,不会这般粗鲁,紧紧搂着,嗯,还在大步走。 小翠在盒子里晃了晃:“你是谁?放开我?” “果然是会说话的骨头。”是卓玛的声音。 小翠心里(她的心在哪?)咯噔一下,心道看来苏小姐猜的果然没错,这个女人对自己很感兴趣,可是现在怎么办?苏小姐在睡觉啊。 她怎么能这么轻松将自己带走,对了,是那藏香,一定是那藏香。 这个女人去送藏香的时候故意打开背包,只看看自己,显示并没有觊觎之意,其实已经算计好用藏香将人迷倒,把自己偷出来,一定是这样的! 小翠这么一想,忽然间觉得自己彻底要完了。 苏小姐对自己礼貌有加,若是换个主人,天晓得会不会把自己砸碎了扔垃圾箱里!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木盒子被放到一块大石头上,卓玛打开了盒子。 “我是神。”小翠尽量让自己声音庄严起来。“哈哈,那我就是如来佛了。” 卓玛拍着小翠光溜溜的头骨哈哈大笑。 小翠被她笑的心里发毛,声音略带颤抖:“你,想要……做什么?” “会说话的骨头是什么玄机呢?”卓玛将小翠从木盒子里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 “我总在不停的寻找一身好皮子,如果把你磨成粉吃下去,我的新皮子会不会和身体结合的能更好一些?”卓玛自言自语,小翠可是吓坏了,急忙喊道:“我们无怨无仇,你不能这样做。” “这么神奇的东西,吃下去一定有效果,我需要找个石磨,磨成粉可是个麻烦事。” 卓玛想了想,磨坊里一定有石磨,就去那里把这个东西磨磨看。 小翠没想到这女人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要将自己吃掉!这是什么人啊! 她气的牙齿咬的格格响,可是无济于事,这个女人铁了心要将骷髅头磨成粉。 卓玛抱着小翠来到一处磨坊中,老板和她很熟,看到她就招手问:“卓玛,来这里做什么?” “叔叔让我把这个东西磨成粉。”卓玛打开盒子。 在藏地,骷髅头是可以用来做法器的,磨成粉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人指着里面的屋子说:“那就只能去那里磨了,要自己推磨。” 卓玛抱着小翠走进那房间,忽然从那房间门后闪出一个人来。 “郭巧巧小姐,不要乱动,子弹可是不长眼的。” “你?一直跟着我?”郭巧巧回头看过去,苏三已经走到了门口。 “原来,苏小姐是装的,可是那香你点了啊。” “你猜猜是怎么回事。”苏三走进来,微笑着看着卓玛,“巧巧,其实一直都要感谢你,你是个好姑娘。” 卓玛凄然一笑:“好姑娘?永远不能融入人类,永远要辗转在别人身体中的姑娘,能称得上好吗? 她的语气令人心酸。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原来苏三之前下楼时候是和罗隐会和。 罗隐用点小恩惠就打听出来,两个多月前卓玛曾经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性格有点变化,竟然不太会说藏话了,大家都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子。苏三分析,那场大病导致真正的卓玛被换了芯子,郭巧巧顶了卓玛的身体生活下来。 “这个骷髅头,只是会说话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法力,你就是将她磨成粉吃掉也是没用的,而且,她还是有感觉的,巧巧,你忍心将一个有知觉的头骨放在石磨下一点点磨成粉吗?” 苏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卓玛叹口气:“你说的对,我要是这样做太残忍了,我也没有办法,病急乱投医,看到这个骷髅这么神奇就想吃掉也许对我能有用。”她伸出胳膊给苏三看,“这样的黑皮肤是我自己涂的,我现在换身体的频率越来越快,这个身体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必须通过化妆才不能被人发现。我听说藏地有很多法术,来这里本是想寻求帮助。” 她承认了自己就是郭巧巧。 第三十三章 以身饲虎(上)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苏三问。 ‘想寻找一处净土吧。内地繁华,却并不是属于我的。“卓玛苦笑一下,脸上的淳朴稚气洗涤殆尽,眉眼间又展现出一种妩媚风流。 苏三仔细看着她瞬间变幻的气质,赞叹道:“你还真是天生媚骨啊,也正是你这种压不住的气质出卖了你的底细。” “天生媚骨?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么?一股子精气神还是什么?所以我看中了你手头的这个宝贝,想磨成粉吃下去,看看能不能真的长出属于自己的骨头来,可惜啊,你说的对,我和这位小姐不是一个路子的,真的吃下去怕也不过是当排骨汤,补个钙质罢了。” 听卓玛这么说,小翠彷佛受了天大的侮辱,惊叫道:“你说我是排骨汤?喂,你搞没搞错,哼,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还不是用着别人的皮子,我只剩下骨头,你呢,剩下什么?” 小翠的讥讽触动了卓玛的心声,她眼光发直,不由喃喃自语:“是啊,我剩下的是什么呢?” 苏三担心她走火入魔,急忙挎着她的胳膊道:“罗隐调查明白了,你这个身体的主人,真正的卓玛在两个多月前生病,应该是她已经死了,你才占用了她的身体对不对?” 卓玛看向苏三,眼神中充满感激:“苏小姐,你是相信我的?” “对啊,我相信巧巧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是不会因为了占用别人的身体杀人的。” 卓玛激动地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你们赶紧走吧,不要在寺里,我怀疑那个老活佛也是和我一样,他之前大病一场,病好后就性子大变了。听那寺院的人说大家都怀疑是邪灵附体,我怕他对你们不利。” “罗桑活佛是我父亲的好友,他上次的信中暗示自己并没有真的生病,只是身边的人多半心怀叵测,他这才装病静观其变。”罗隐看着苏三决定说出真相。 “对不起,我欺骗了你,其实所谓天珠的传说并不是我此行真正目的,我之所以在各地绕一大圈子,也是为了将戏演的更逼真一些。罗桑活佛之前给我父亲的信中要求我以交付天珠为名义来藏地,其实是因为他想离开藏地,无牵无挂地离开这里,和我们全家全身而退。” 罗隐说到这里,忐忑不安地看向苏三,担心她因为自己一直隐瞒的实情而发脾气。 苏三则淡然地说:“其实我早看出来,你是志不在天珠。当然,用天珠敷衍孔家大概也算是你的目的之一,我想你这么一路不辞劳苦,想必是有更重要的原因,想不到原来罗桑活佛竟然是装病的。” 罗隐听她如此平静,心里愈发的担心,看向苏三的眼光满是愧疚。 卓玛噗嗤一声笑了,娇声娇气地说:“罗先生你这样看着苏姐姐,是害怕她生气嘛?” 罗隐不好意思了,嘴角抽搐一下。 “你真是太不了解女人了,罗先生,苏姐姐既然已经怀疑你另有目的,却还一如既往的相信你,帮助你,一路上和你互相扶持,着就说明她根本就没有生气,而是相信你另有苦衷,等着你对她说实话啊。”说到这,卓玛眨眨眼睛,调皮地笑了一下,“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吧,无条件相信认可,然后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苏三被她说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瞪了她一眼道:“行啊你,巧巧,现在蛮有学问来,出口成章,说话都一串串的啊。就会打趣我。” 罗隐见苏三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娇羞,完全不像是生气的样子,高兴的几乎要手舞足蹈。 他这个人一贯内敛,现在忽然被卓玛一语道破两个人之间的情感,一个局外人看得这般清楚,他自己反倒窘迫起来,脸一下子涨红了。 卓玛还是郭巧巧的时候,在罗隐这边可是吃过大亏,被他审来审去,现在哪里肯放过打趣他的好机会,见他忽然脸红,指着他就笑道:“哎呀呀,苏姐姐你看,真是难得哦,罗先生竟然会脸红。” 苏三急忙按下她的手道:“好啦,别笑话我们了,我还是叫你卓玛好吧,卓玛你帮帮我们,如何才能混进寺院,去看看罗桑活佛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卓玛看向罗隐:“我能混进去,求求我吧,罗大警官,之前在上海你可是弄得我灰头土脸的。” 苏三则说道:“你看看你,简直是是非颠倒,明明是你多次作案还逃走。” 卓玛叹口气:“果然,你心里还是罗先生第一,好啦好啦,我不过是说说,的确,我也做了坏事,不管出发点如何,罗先生抓我都是应该的。” 她眼波流转笑靥如花:“我再去看看哥哥,然后去拜见罗桑活佛,声称自己要出家,这样就能留在寺里了。” 罗隐称赞这个办法不错,苏三则拉着卓玛的手关心地问:“这样你会不会有危险?我们实在不清楚那寺院的情景,那个罗桑也许真被换了芯子,而那个人的法力是你根本没有办法抗衡的。” 卓玛拍拍她的手:“我这一辈子,很少遇到真正关心我的人,而你和金家阿姐恰恰就是,我也是个好管闲事的人,若这个罗桑芯子里和我是一样的,我更要管管,我们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本来就够艰难,不被人理解,我可不允许有人败坏我们的名声,这叫什么?清理门户对吧?”卓玛说的义正言辞。 这天傍晚,卓玛带着钱来到寺院,要求拜见活佛,要求出家。 她哥哥闻言从自己的房间跑出来,拉过她到一边问道:“你怎么……上午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卓玛笑笑:“我是打算好了,我愿意将自己奉献给佛爷。” 她哥哥闻言,大惊失色,攥着她的手不放,说什么都不让她去见罗桑。 上午那个传令的人过来了,伸手一指:“活佛有请。” “我妹妹年纪小,没有想明白,请堪布大人……” “放肆,将自己奉献给佛爷是你们兄妹的荣幸,你在这说什么。” 卓玛对她哥哥点点头,跟着堪布就走。 第三十四章 以身饲虎(下) 卓玛跟着那人就走,边走边想原来这个人是个堪布。 堪布是寺内的高级僧人,正如苏三和罗隐分析的,此人应该是罗桑的心腹。 走着走着,卓玛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都往前倾去。那名堪布走在前面,卓玛正好倒在他身上,哎呦一声搂住他的腰。 那人低头看着怀里千娇百媚的女孩子,整个人都酥了。 他低声说:“怎么不好好走路呢。” 卓玛眨着黑黝黝的眼睛,睫毛像是翩飞的蝴蝶:“对不起堪布大人,我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绊倒了。”这位堪布看着有三十多岁的样子,高大健壮古铜色的肌肤很有点威严。 他没话找话道:“上午你是和那两个内地汉人一起来的?” “是啊,那两个汉人和一个西康人是在我们旅馆住店的,那个小姐真可怜,现在单独在后院呢。“ “真是水痘?” “是啊,我们老板说是,他们有很多钱,又不好赶他们走,就让那三个人单独住在后院,隔离起来,听菩萨安排吧。” 两人说了几句话,卓玛发现自己还被这个人搂在怀里,脸一红,挣扎着起来,低声道:“对不起,堪布大人。” 堪布见她站了起来,怀抱中间一下子空落落的,心里像是什么东西丢掉了,怅然若失。 “你为什么要来出家呢?” 堪布语气中充满了惋惜。 “将自己全部奉献给佛陀啊。”卓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堪布看看卓玛花朵一样的小圆脸,心里一紧,看看左右无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来到树林背后,低声说道:“将自己奉献出来你会得到什么?” “圣洁啊来生能投个好胎,不在做这些苦差事。这还不够吗?能将自己奉献给寺院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情。” 卓玛一脸无辜,纯净的让人心疼。 “走吧,你走吧,我就说是你忽然改变注意了。” 堪布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推着卓玛。 卓玛就势倒在他怀里,浑身较弱无力地说:“不要推我啊,唉,我又站不稳了,堪布大人。” 她说话间眉宇间自有一种风流媚态,看到堪布怦然心动。 话说郭巧巧的妖媚之术修炼的早都炉火纯青,就是柳下惠都未必能做到坐怀不乱,何况这个禁欲已久的堪布,他看着怀中娇嫩的小脸,柔媚的眼光,花骨朵一样的小嘴,脑子里砰地一下,好像是七彩烟花炸开,满眼都只是这一张娇美的面孔,他不管不顾,亲了上去。 卓玛倒在他怀里,应和着,身子有意无意地颤动,刺激的堪布浑身颤栗。 “大人,您弄疼我了。” 堪布放开卓玛,大口喘着粗气。卓玛眉心微微蹙起,小嘴委屈地撇向一边。 堪布忍不住伸手去抚平她的眉心,低声说:“不行,看到你我就忍不住了,卓玛。不要去伺候那个老东西。走吧,听我的话,你这样美好,这么甜蜜,奶酪一样的姑娘,我不忍心把你送到他面前。” “可是。他是佛爷啊,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您不是佛爷身边的人吗?” 堪布被这个傻妞刺激的,一瞬间心里豪情万丈,恨不能一把将这小傻妞拖离这里,远离那个老妖怪。自己若是再能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蹂躏,那才是再好不过呢。 想到这,这位堪布血气上涌,搂着卓玛的脖子说:“他不是佛爷,我们真正的佛爷已经死了,这个人是邪灵,借尸还魂。” 卓玛吓得呀了一声,刚叫出声,就被那人湿乎乎的嘴巴堵住:“别出声,被人发现就完了,赶紧走吧,你若真的一心想要求个因果,我可以度你,我可是从小就修行的。” 这人嘴巴不老实,手也不老实,在卓玛身上上下其手, 卓玛有点急了,用力地推开他:“你是什么弟子,背后竟然说老佛爷的坏话,哼,我不信你了。”说着转身就跑。 卓玛力气大,那人又不提防,冷不丁一下子被卓玛推个趔趄,他站住身形,看到这姑娘像是小鹿一样,撒欢地往里跑。看着那青春矫健的身影,那人心想,这么修长有力的腿,那该是何等销魂,这么鲜嫩的小姑娘,绝对不能给那老东西得到。 可是已经晚了,卓玛呲溜一下冲了进罗桑的院子。堪布没有得到罗桑的允许,只能垂手站在廊下等着。 等了很久,里面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这堪布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里七上八下,像是拧了几道弯,甚至开始闷闷的疼, 卓玛的媚术已经在他心头种下种子,只等生根发芽。 等啊等,忽然一双小手搭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地吹口气。 堪布高兴地转过身,看到卓玛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堪布伸手去擦卓玛脸上的泪痕。 “佛爷,真的好奇怪。”卓玛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他说要我做他的明妃,还说什么双修,什么进补的道理。我只想出家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说说?”堪布不太相信。 “还……” 卓玛欲言又止,像是受了很大的侮辱,嘴唇哆嗦着。 堪布牙齿咬的格格响:“走吧,你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可是,佛爷说已经认定我了,他还说,不会对外界泄露任何关于我的事情,我只要安心做他的明妃,把自己完全交给他,哪怕被他吃肉喝血都可以。” 卓玛观察着堪布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着。 “他要你住在哪?” “说你会给我安排的,还说不会有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我只要随传随到就是了。” 堪布很生气,可是也只能在罗桑的院子附近找个小院将她安顿下来。走时候还锁上了小院的门,告诉卓玛不要出来,老实待在里面,饮食之类他会安排。 这天傍晚,堪布去给罗桑送饭的时候问:“上师,那个女孩子您打算怎么安排?” “什么女孩子?”罗桑挣开干涸的眼睛,一脸茫然。 堪布明白了,罗桑这是装傻呢?果然要彻底隐瞒卓玛的存在,哪怕睁眼说瞎话。 第三十五章 一场好戏 旺堆也不知从哪搞到一套喇嘛的衣服穿上,他头发本来就短,乍一看也能冒充过去,他大摇大摆进了寺院,一路偷偷地跟着堪布。 他看着堪布从厨房拎个盒子匆匆走出,穿过一条小路来到一个小院。 旺堆躲在灌木中,就看着那小院墙头露出一张女人脸,正是笑靥如花的卓玛,她好像看到了旺堆,对着他一招手,旺堆的心里瞬间乐开花,像是喝了一大罐子甜茶,舒坦极了。眼看着那堪布已经掏出钥匙开门了,旺堆急的差点喊出声来,他担心卓玛被堪布发现爬上了墙头。 就在他眨眼之间,墙头上的卓玛不见了。 动作之快令人惊叹,旺堆甚至开始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堪布拎着食盒推门进去,卓玛躺在炕上睡得正香。 堪布放下食盒,轻手轻脚走到炕边,刚弯下腰,卓玛忽然伸开胳膊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撒娇道:“你怎么才来呀,人家要饿死了。” 堪布的心里塞满了柔情蜜意,捧着卓玛的小脸,好好亲热一番,这才低声说:“老东西那麻烦可多了。哦,他还在那装糊涂.非说没见过你,根本就不承认要把你留下的事情。“ “我好怕啊,他那眼神恶狠狠地像是要把我吃掉。我后悔了,怎么办?堪布大人,你带我走吧。” 卓玛搂住堪布脖子,伏在他胸口哀哀地哭。 “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碎了。”堪布伸手为卓玛擦着眼泪,心里也纳闷,过去也经历过几个女人,可是只有这个卓玛让他一见钟情,恨不能揉碎了吞吃入腹。 “好姑娘,卓玛,你走吧,趁着天黑我带你出去。走的远远的。让他找不到。” “不行,我不能走,他叫你把我安排在这,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我不能连累你。”卓玛趴在堪布肩头,高耸的胸脯蹭的他心猿意马,一听卓玛这么为自己着想,堪布内心的血性被激发出来,他一握拳头,恶狠狠地说:“老东西若是真要霸占你,那就让他……” 他做了一个手势,卓玛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握着堪布的手:“不要,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堪布一颗心简直要被她融化了,抓着卓玛的小手:“老东西反正是邪灵附体了,要是真的杀了他也是为寺院除害,为真正的活佛报仇。我已经决定了。” 卓玛睁大眼睛,显得很是无辜:“那要怎么做?再说那个邪灵那么厉害,你怎么是他的对手?” “每天晚上午夜的时候,那个邪灵法力最薄弱了,不如这时候召集寺院的人一起对付他。” 卓玛搂着他胳膊,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你是老活佛的侍者,寺院其他人会相信你吗?” “放心,现在寺内很多人都怀疑他被邪灵附体,只要大家一起反抗,在邪灵最薄弱时候动手,到时候我们就都自由了。” 卓玛心里明白,堪布对老活佛怕是早都不想忍耐了,老罗桑活着一天,以堪布的职位就只能做侍者,若是死了,堪布就能一步登天。堪布现在不单是为了她,更是为了她自己。 这么一想,卓玛的笑意更深了,她张开玉臂,搂住堪布的脖子任凭他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占尽便宜。 在卓玛看来,这个姑娘的身体反正不是属于郭巧巧。堪布得到的只是这身子而已,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堪布在卓玛这里温存一会,留下饭菜,自己则依依不舍地偷偷溜出去。 看着堪布从门里走出来,旺堆胃里直冒酸水,他嫉妒! 这个家伙进去那么久,出来后哼着小曲,一看就是占了卓玛的便宜,在旺堆看来,可怜的卓玛简直就是一只待宰羔羊,可怜极了,自己恨不能立马飞进小院将卓玛救出来。 眼看着堪布走很远了,依稀可见背影。旺堆刚要站起身活动一下,就看到从院墙上下来一个人。 这人像是滑行,嗖的一下就下来,接着身子像是一条蛇,在地上蜿蜒着,动作极为迅速,嗖嗖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旺堆可是个好猎手,虽然那人动作飞速,还是被他看的清清楚楚,那是卓玛!天啊,卓玛怎么会变成这样! 旺堆吓得脚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幸亏他这一路跟着罗隐他们,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这才明白为啥苏小姐敢让卓玛一个人到这里做卧底。 卓玛悄悄跟着堪布,看到他回到了僧房,拉了几个僧人嘀嘀咕咕,卓玛挂在屋顶上,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就在今晚行动。 卓玛心里暗喜,屏气凝神,看着堪布等人怀里揣着武器走出僧房。 堪布端着甜茶,站在罗桑院子门口禀告道:“佛爷,给您送甜茶来了。” 时间已经马上要到十二点,正是罗桑法术最薄弱的时候。 堪布禀告完,就端着甜茶走了进去,其他几个僧人紧随其后。 活佛坐在炕上打坐,垂着头,昏昏欲睡。 堪布走上前去低声唤道:“佛爷,甜茶来了。” 老人还是没有动静。 堪布看看周围,那几个僧人守在门外,对他做了一个行动的手势,堪布将甜茶放到一边,从托盘上忽然抽出一把刀,捅向老活佛。 老人哼都没哼倒了下去。 堪布哈哈大笑:“好了。老东西终于死了,杀害老活佛的凶手就是小院里住的卓玛,你们现在去将她抓起来。”两个僧人答应着就往外跑,此刻旺堆悄然伏在外面,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刚抬起头,就看到屋顶一个人影潜伏着,正是卓玛。 旺堆松口气,心想且看这些人怎么继续演下去。 “堪布,天珠在哪里?”剩下的僧人涌了进来。 堪布摇摇头:“我能确定天珠并没有交给那个汉人,应该就在这屋子里,大家一起找。” 他们开始翻箱子倒柜子。 屋子里被翻的乱七八糟,根本没人去注意老活佛的尸体。 过了一会,去小院的僧人回来禀告:“大人,那个叫卓玛的女人不在,已经逃走了。” “她哥哥呢?” “也不在。” “哼,卓玛兄妹勾结汉人,为抢夺天珠害死了老活佛,现在将这件事快马加鞭传递给噶厦,这次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堪布狞笑着,完全不似在小院里那副色令智昏的样子。 卓玛伏在屋顶暗笑:真看了一场好戏呀。 第三十六章 螳螂捕蝉 一群人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始终不见那颗天珠。 一个僧人半信半疑看着堪布:“堪布大人,你确信老家伙没把那珠子交给那个汉人?” 堪布连连点头:“确信确信,那老家伙贼的,还想将那汉人留在寺院,便于里应外合的对付咱们,万幸那汉人得了水痘,一时半会好不了。” 另一个僧人眉头一皱,很是担忧地问:“我可听说那汉人是很有背景的,会不会惹来麻烦。”堪布冷笑:“诺布,你真是只会读经,现在内地的形势怕是还不知道吧,那边打的热闹,就算他是老蒋的儿子,也没人有那空闲跑来救他,一个军阀的儿子,在这里不过是个臭虫,捏死就捏死了。” 噗嗤,卓玛伏在屋顶忍不住笑出声来。 罗隐之前在上海调查她的时候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她一直心里憋着气,只是自己的确做了坏事,不能明目张胆的发泄,这会听到有人背后竟然将罗隐比喻成臭虫,她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谁?” 那几个僧人大惊失色,担心谋害老佛爷的事情被人泄漏出去。 堪布跑的最快,蹭地蹿到屋外,就见卓玛笑盈盈地坐在屋顶,冲他们直飞媚眼。 “这女人是谁?” 几个僧人嚷叫起来,有人口水都要嘀嗒下来,只是一张圆圆的红扑扑的小苹果脸,只是眼角眉梢间就那么叫人心动呢。 堪布大怒指着屋顶说:“谁上去把她抓下来,她就是卓玛,就是她害死了老佛爷。” 那几个僧人这才明白过来,有人开始想到:原来是这样的尤物,为啥只有你知道?莫非是你已经捷足先登了? 也有人听话的去找梯子,要用梯子爬上去。 卓玛稳稳地在屋顶上站起来,指着堪布道:“好啊,汉人有句话叫卸磨杀驴,你到学的够快的,咱们说好了,偷到天珠咱俩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过逍遥神仙日子,怎么你忽然就变卦了? 其他僧人闻言,纷纷看向堪布,有人问:“堪布,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的事,这女人污蔑,是她要出家,才来见那老东西,老家伙叫我给她安排个院子住下,我和她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清清白白,我心佛陀可鉴。” 卓玛格格娇笑:“清清白白,那我可就说出来了啊,你下面那个东西上长了两颗黑痣!” 这话一出,堪布的脸都白了。 伏在草丛里的旺堆气恼地紧紧抓住前面的青草:可恨,她连这个都知道的那么清楚,一定是……唉,太可恨了。 那几个僧人则齐刷刷将堪布围住要他将天珠交出来。 他们和堪布同吃同住,一起洗过澡,当然知道他的身体特征,听卓玛这么说立马认定二人关系不一般,堪布借着大家一起害死老佛爷,再拿卓玛和汉人顶缸,而自己却昧下天珠。此事要是暴漏,他们几个也跟着一起完蛋。 堪布急赤白脸的解释,可是没人听他的。 这几个人在寺内的职位都比较高,今天做了这样的事就是为得到天珠,既然得不到天珠……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很显然起了坏心。 有人又抬头看着屋顶上的卓玛,真是个千娇百媚的人儿,这样的人若能做自己的明妃该多好。 卓玛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朝着那人又是甜甜一笑,那人几乎腿都要酥软下去,对堪布更是又恨又嫉妒。 “堪布大人,咱们这就走吧。”卓玛娇滴滴地喊道,接着慢慢地俯下身来,往屋顶边缘移动。 她动作把握的非常到位,风姿绰约,看的下面那几个人不由的喉头咽下一口吐沫,眼睛里都有火苗在蹭蹭燃烧着。 卓玛沿着屋顶一点点往下,看着下面的人道:“你们呀,谁来接我一下,我自己跳不下来呀。” 那几个僧人急忙围上前去,伸开双臂,纷纷打算要接住卓玛。 堪布气急败坏:“你们疯了吗?是那个女人杀害了老佛爷,还不快点抓住她,她是个妖女,专门迷惑男人。” 他不是笨蛋,听到卓玛的话已经猜到这女孩子不是一般人,这女人的妖媚,自己已经见识过了,若是这几个笨蛋被迷住,那可就麻烦了。 堪布口口声声指责卓玛是妖女,可下面那几个僧人只看这女人美艳无比,都认定是堪布见色起意,霸占了这女子后就要拿这女子顶缸,果然是好算计,既害死了老佛爷,又有凶手帮他脱罪,还能掩盖自己欺辱这女子的事实,最可恨的竟然将天珠据为己有,这点绝对不能饶恕。 卓玛跳了下来,正好落到一个人怀里,身子一歪,搂着那人的腰说道:“多谢。” 那人看着怀里的小美人,笑成一朵花。 就在这时,外面一片吵嚷,好像有很多人。 卓玛吃惊道:“上师,我好害怕,您一定要帮我,我怕啊。” 那人拍着她娇嫩的小脸道:“放心,佛爷我最公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有人私下吃了什么都要给我吐出来。” “你昏头了,那女人最会骗人。”堪布大怒。 寺内众人已经举着火把和油灯冲了进来,领头的喊道:“好啊。你们敢谋害老佛爷。” 一个僧人伸手一指堪布:“是他,是他杀害了老佛爷,我们都可作证。” 堪布瞪大眼睛:“胡说八道!” 哗啦啦,众人围住了堪布。那几个僧人一同指征堪布杀人。 其中一个人在堪布耳边低语道:“将天珠交出来,可以饶你不死。” “我根本就没拿!”堪布气得直跺脚。 他是堪布,又是老佛爷的侍者,罗桑一死,他就是这里最尊贵的人,可是现在,好几个人都指证是他谋杀罗桑,几个僧兵直接上前将堪布架了起来。 卓玛哭哭啼啼地说:“我是老佛爷新收的明妃,我亲眼看到他用一把刀子捅了老佛爷,可怜,我……也被他……” 卓玛哭的梨花带雨,那几个高级僧人都气愤至极:这样的小美人,竟然被堪布染指了,真真可惜。 一时间,痛惜罗桑遇害的,对这美貌女子怜香惜玉的、平时痛恨堪布作威作福的,院子里众人心情复杂,都认定堪布这家伙是个坏蛋。 堪布被堵上嘴巴带走了,围上来的人说:“怪不得堪布整日私下对我们讲活佛被邪灵附体,原来是他一直想谋害活佛。” 众人纷纷赞同,一个僧人道:“先去看看老佛爷的情况。” 那几个僧人心里有鬼,方才将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糟,如何敢再进去,这样拖延一会,最终还是拗不过众人,便一起冲了进去,直接穿过帷幕,领头的那人惊叫:“呀,老佛爷不见了!” 第三十七章 郭巧巧的新生 是的,那几个一起参与阴谋的人都呆若木鸡。他们之前看的明明白白,堪布用刀子捅向罗桑,苍老干枯的罗桑像一根枯朽的木头一样倒下去,堪布拔出刀子的时候,刀还往下滴血,他们都确信罗桑死了,可是死人怎么会消失不见? “佛爷呢?”涌冲来的人都东张西望,有人直接拉开了帷幕,屋子是浓重的藏香味,这种香味也恰到好处的将房间里的血腥味遮盖住了。若是苏三在此,她一定能指出来。虽然这炕上和地上都没有血迹,但炕沿上有被擦拭过的痕迹,屋子里弥漫着血腥味。当然,这样的血腥味这些僧人们是闻不到的。 一个僧人半信半疑地盯着之前跟着堪布一起在院子里的那几个人:“老佛爷真的被人谋害了?” 那几个人心虚地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问问,你们心虚什么?”有人不满地嘟囔着。 “你说谁心虚?又不是我们杀的人。” 卓玛心里暗笑,他们说的都是大实话,的确不是他们杀的人。 后来冲上来的人看到卓玛,指着她说:“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说亲眼看到堪布杀人的?” “是,是,我亲眼看到,吓死了。”卓玛装作非常害怕的样子哆哆嗦嗦的,吓得往一个僧人身后躲,拉着那人的胳膊,那人立马全身像是过电一样,嗖的一下舒服的几乎要喊叫出来,佳人在侧,这人立马觉得自己成了英雄,当即大叫道:“老佛爷遇害我们也都看的清清楚楚,你们为难这小姑娘做什么?” “既然老佛爷被堪布杀了,那尸体呢?怎么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群人围着这几个僧人质问。 卓玛计上心来指着天空说道:“老活佛修行多年,已经得到正道,一定是在被害后虹化了。” 被围住的几个僧人瞬间反应过来,纷纷点头道:“对,虹化了,一定是虹化了。”说着纷纷双手合十,做出一副虔诚的样子。 虹化是得道高僧在圆寂时出现的一种神秘现象。据说,修炼大圆满到很高境界的高僧在圆寂时,其肉身会化作一道彩虹而去,进入佛教所说的空行净土的无量宫中。这种死亡方式属于藏密的大圆满法,而虹化的最高境界叫做正等虹化,就是在圆寂虹化时,肉身直接成就彩虹身,飞入清净刹土。 现在天都黑了,罗桑肉身化为彩虹也没人能看到。卓玛病急乱投医,指着天上的月亮说:“你们看,今晚是毛月亮,刚才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众人抬头看向天空。月亮还没到中天,但围绕着月亮一圈是几道很明显的光晕。卓玛首先跪下磕头,嘴里说道:“这就是老佛爷虹化的见证呀。” 被围住质问的几个僧人也都跟着跪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开始为老佛爷超度。其他的人,你看我,我看看你,念经的声音庄严肃穆,其他人观望一会后也跟着跪了下去,跟着一起磕头念诵。 卓玛松口气,这些僧人都这样做,说明他们已经承认老罗桑已经死了。 罗桑虹化是可喜可贺的一件大事,寺院众人商议后决定要大办法事,还要派人去各地土司和远在拉萨的噶厦那去报信,虹化啊,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当然,绝对不能说是堪布谋杀的,这件事只能成为整个寺院的秘密,至于杀人的堪布,关在地牢不给他吃的,饿死了扒皮做唐卡便是。 寺院里一晚上就开始折腾。卓玛趁着人多事杂,换了身衣服悄悄溜出寺院。于此同时,罗隐等人也早都换了一家旅店,等待卓玛的到来。、“算你们有良心,还会等我,我以为你们早带着老家……老活佛远走高飞了呢。”卓玛看到迎接她的苏三,忍不住撅嘴。苏三拉着她的手笑道:“哪里能不等你这个功臣就走呢?” 原来老佛爷早就被身边的侍者堪布给控制了,他之所以苍老憔悴成那样,也是堪布持续在他饮食中下毒的结果,同时他还在寺院撒布谣言,说罗桑是被邪灵附体了。这个堪布和拉萨那边的一个噶厦相勾结,想除掉罗桑得到天珠,同时又担心内地的罗司令和罗桑关系微妙,怕引起什么是非,在得知罗隐会来后,他就心生毒计打算制造罗隐杀害罗桑的假象,到时候内地政府追究起来自然有罗司令顶缸,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罗桑在看到罗隐后,故意表现的很是奇怪,引起了罗隐的戒心,罗隐和苏三让卓玛悄悄潜入看到了老佛爷,卓玛之前担心罗桑和自己一样,被某个玄风的后代附体了,等到见到才发现不是。于是卓玛和罗桑商量好营救方案,悄无声息地又返回到寺院大门口大摇大摆进来,声称要剃度出家,要拜在罗桑门下,期间用尽媚术勾引堪布,卓玛自以为自己的妖媚之术天下无敌,却没想到堪布这家伙竟然坏的流水,一边沾了卓玛的身子,一边却算计着让卓玛和罗隐他们一起做替罪羊,借着卓玛的手除掉罗桑。 卓玛在屋外和那些僧人周旋的时候,旺堆从墙角悄悄溜进来,背起老罗桑,又用麻布擦了一下炕沿的血迹,造成罗桑尸体消失的假象。罗桑早知道堪布会对自己下手,只是一直不清楚何时会下手,今天卓玛用妖媚之术激发了堪布心里的欲望,老罗桑早有准备,将一块用来供佛的生牛肉踹在僧袍了,堪布拔刀就捅,其实捅在他腹前血淋淋的牛肉上,根本就没伤到老人分毫。 苏三拉着卓玛走进去,老罗桑冲着卓玛点点头说:“卓玛姑娘,多谢你,没有你帮忙,就没办法金蝉脱壳。” 卓玛笑道:“那是您老人家运气好,正好这个堪布就要在今天发难。” “不,是你催生了他内心的欲望,他的邪恶,你啊,你是一把双刃剑啊。”罗桑微笑一下,看向罗隐道:“世侄既然你也得到一颗天珠可以回去交差,那我这颗就送给这位姑娘可好?”“伯父的物品,伯父自然有权处置。只是伯父可知道卓玛姑娘真实的身份吗?” “我只知道,她现在是没有一个稳定形体的可怜人,这所谓的天珠,藏地之人以为是神的宝贝,其实不过是一种神奇的能量遗存,能帮助人转换能量,像卓玛这样的,也许就能从无形到有形,只是怕是彻底成为有形之后就要有生老病死,要入轮回,卓玛,你愿意吗?”卓玛大喜过望,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说:“我愿意做一个普通人,之前我爱慕虚荣,想要变得漂亮,丢掉了自己的身体,在这世间辗转去得到别人美丽的身体,现在我明白了,这一切都不重要,我只想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活着。我愿意出家,常伴青灯古佛,为我之前的罪孽忏悔。” 老活佛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苏三,苏三恭敬地接过,转交给卓玛。 “不需要你出家,也不需要你忏悔什么,你这性格也实在不适合出家,还是让我们佛门清净一下吧。你是个心底纯良的孩子,过去做过什么我不知也不想知道,我只希望知道你以后会做一个怎样的人。”卓玛喜极而泣:“是,您放心,我会好好活着,做不到多么善良无私,我也要尽力做到利己不损人。” 苏三闻言,心里感叹,果然还是那个直爽的郭巧巧啊。 第三十八章 不是结尾的结尾 嘟……巨大的游轮拉着汽笛声渐渐离开港口。 岸边是努力挥手送别的人们,也有一些人站在那跺脚叹息,痛恨自己没买到船票。 时局越发的紧张,几场大仗一溃千里,罗司令坐车来港口的时候还在感叹:“一群败家子,万幸老子现在不带兵了,要不真要被他们气死。整天想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那么好的装备愣是节节败退,一群废物。”他说起时局,气得瞪大眼睛。 “好了,好了,您现在不是罗司令也不是罗参议,以后就是海外一个老寓公,还管那么多事做什么。趁现在孔家没有反悔,咱们赶紧走吧。” 罗隐在一边感叹着。 罗桑点点头:“老弟,你戎马一生还看不懂这些事吗?逐鹿中原,皇帝轮流坐,咱们这些老朽,早给被扫进历史垃圾堆了。” 这车里后面坐的是罗司令、罗桑,开车的是罗隐,旁边坐着苏三。 后面还有几辆车,分别是罗家其他眷属和一些要跟着走的下人。走之前,罗隐也去问了毓嵬的打算,这位大少爷听说他们全家打算去海外做寓公,叹口气道:“我是羡慕你们的,只是我家现在这情况,我阿玛老了,家里几个姐妹的男人还都被扣在苏联,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其他几个兄弟,嗨,真不是我看不起他们,那都是一百斤面蒸的大寿桃,废物点心,这一大家子里里外外可就指望我了,我这一走,他们可怎么活呢?我知道,我跟着你们家撤走了,怎么着你都能帮我,可我家这七八个姐妹,也不能这么乌泱泱的一大家子都靠你吧,我呀,这是哪都不去了,等你们走了,我们就跟着回老家,我就不信,这北京城张大帅李大帅王大帅的轮番过,这就是再变天能拿我们这小老百姓怎么着呢?日子总得一天天熬吧?” 这边说这话,他二姐家的大小子就冲进来喊道:“七舅舅,三姨家的老二打我弟弟呢,您可得评评这个理。” 这半大小子都十二了,正在变声的时候,说话瓮声瓮气的。毓嵬气得一拍桌子:“都打哪学来的规矩,一个个都野孩子吗?大人说话你一声不言语就冲进来?这要是二十年前,一准被你姥爷打死。” 那半大小子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甭提我姥爷了,摆地摊都摆出魔怔了,还操心去天桥底下摆摊子去那,前个都被人认出来,打着千给王爷请安呢,七舅舅,您再不管啊,咱们家可就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这小子还一套套的。 毓嵬被他外甥气个倒仰,正要发火呢,肖琴走过来,一把抓住那半大小子的袖子:“好孩子,今个可抓着你了,来,更七舅妈去做点大善事去。“ 一听这未来七舅妈央求的口气,半大小子立马舒坦了:“七舅妈,咱们去做啥大善事啊。” “哦,跟我去局里收倒卧去。” 罗隐一听,心道这还是真是夫唱妇随入乡随俗,肖琴这都会说北京话了。原来这倒卧在老北京指的是那些因为冻饿而倒毙街头的人。肖琴现在还是法医,这些事其实并不需要她经手,不过是说出来吓唬吓唬这倒霉外甥罢了。 果然,那半大小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不去我才不去呢,什么七舅妈,呸呸呸,你和我七舅结婚了吗?这叫淫奔啊,你个淫奔之女……”没等这倒霉孩子说完,肖琴捂着他嘴巴,一把将他拉了下去。 毓嵬苦笑:“看看,这一天兵荒马乱就这些烂事,也苦了肖琴,还没过门就要帮我处理这些饥荒。”罗隐无奈:“你家这背景,你那几个姐夫的官司,还有肖琴家的背景,你可想过以后?”毓马嵬摇头唱了起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的业鼎足三分,官封到武乡侯执掌帅印,东西战南北剿博古通今。周文王访姜尚周室大振,俺诸葛怎比得前辈的先生,闲无事在敌楼我亮一亮琴音,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 罗隐无语,他了解毓嵬,这小子看着懒散,时不时摆出一副京旗大爷的傲娇模样,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既然是决心留下来那是谁都没办法劝得他丝毫了。 罗隐告辞时候留了一笔钱给毓嵬。 后者对他拱拱手:“罗兄,这份情兄弟记着呢,你们走的时候我就不去送了,看着难受。” 这边苏三在家收拾行李,听着有人敲门,打开门,莫明站在门口,笑眯眯地一咧嘴:“怎么着,回来都不告诉一声,咱们可是越来越生分了啊。” 苏三这边请他进来,探头还往外看,莫明一把拉过她:“别看了,那孩子没在。” “什么孩子孩子的,什么时候结婚,怕是我没法参加了。” 三要去给他泡茶,被莫明拦住了:“你真打算和罗小四走?” “是,现在这到处乱纷纷的,我也不敢想将来怎么样。那些革命大道理我也不懂,反正他去哪我去哪就是了。” “走吧,走吧,走也是对的,将来只会越来越难走。孔家那边在老头子那通了声气,难得放罗家走。”莫明说完这些,看着苏三,眼神有些黯然:“只是你从此就在异国他乡,身边再无亲人朋友,若是那罗小四对不住你,你可怎么办呢?” 苏三一笑:“我是那甘心被人欺负的人吗,再说了我爸爸我舅舅这会子不是在德国就是在美国呢,他敢对不起我,一拍两散,我去美国当牛仔去。” 莫明也被她逗乐了:“对,这才是我认识的你,怎么都能自己过得好好的。” 说这话,楼下传来:“小馄饨啊,芥菜小馄饨。”的叫卖声。苏三愣了一下:“呀,这每天忙乎的,原来都开春了啊,芥菜都出来了。” “我刚才上楼时候在巷子口就看到有阿婆卖芥菜的,洗的干干净净,一小把一小把的。” 苏三闻言,站起身拿起手袋说道:“好啊,我这就下楼去买,在买点肉回来,等会你也别走了,我包馄饨,咱们自己做芥菜小馄饨吃。” 莫明受宠若惊:“只咱们俩?” “等会罗隐就回来了,再买点香干拌个老醋花生米好不好?” 莫明颓然往沙发上一躺,有点耍赖地说:“我就知道,一定有姓罗的,你啊,就不能安安静静只为我包一次馄饨吗?” 苏三不理他,开门下楼去了。 莫明躺在沙发上,听着木头楼梯吱吱嘎嘎的响,忍不住叹口气,真是舍不得呀。 南下南下 毓嵬番外(一) “大海航行靠舵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恒钰美滋滋地哼着歌回到家,他爸没在家,他妈正在厨房忙乎着。 “妈,看我这身衣服好看不?”恒钰走到厨房,转了个圈。 他妈正忙着切胡萝卜丝,一边的大海碗里泡着大虾米,切好的香菜、木耳,黄瓜丝,五香豆干整齐地码着,一个小碗里豆瓣酱已经搅合好了。 “嘿,这是要做炸酱面啊。” 恒钰伸手去捏黄瓜丝,他妈啪的打了他手一下:“干净埋汰不知道吗?你洗手了吗?” “妈,人现在都讲究要向贫下中农学习呢,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您懂吗?” “我是医生,有病没病没人比我更懂了。” “您那是法医,但凡落到您手的了,基本都没气了,有病没病也没辙啊,您又不能给治活咯。” 肖琴一见儿子还在强词夺理,回手拿起面板上的擀面杖:“这就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怎么抽你。” 恒钰撒欢的往外跑,边跑边喊:“看看我这衣裳,新军装,我还能戴红五星了,我是红卫兵了,您敢打红卫兵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啊?”一转身,他爸爸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就手冲他脑门就是一个脑瓜崩。 他爸这家伙打小在王府里和兄弟们练出来的手艺,就弹这么一下,疼的他一个橛子跳起来。 “疼,疼疼,您这手干嘛来的?怎么这么大劲啊。” “对不住,打小捏核桃练的,我说你这脑门不错啊,锃光瓦亮,往上打回去几十年,赶你爷爷那会留大辫子准保好看,来,你爹我先给你扎个小辫看看我儿子俊不俊。” 恒钰知道他爸爸不正经起来是谁都拦不住,吓得抱头鼠窜,边跑边喊着:“都哪门子的老皇历了,您那是牛鬼蛇神。” “牛鬼蛇神称不上,封建王朝孝子贤孙你爹我一准的没跑。” 肖琴听着毓嵬这话不对劲,低声问道:“怎么了?你们那书画院也找你谈话了?” “什么叫也啊,看来你们公安局找你谈话了?” 毓马嵬敏锐地发现肖琴话中的漏洞。 “是,要我和你划清界限呢。我说有啥好划的啊,一个封建孝子贤孙一个汉奸儿女,我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一根绳的蚂蚱,就别划清界限再另组家庭糟蹋好人了。我们那书记气得倒仰,恐怕我这法医也做不成了,医学院那边的教职也得丢,你呢?” 肖琴这番话说的是云淡风轻,她这些年和毓嵬在一起,别的没学会,那份咬定青山任尔东南西北风。混不吝的劲可都学会了。 “我可能要被打发去乡下,也不远,河北遵化,嘿,感觉怎么像是打发我去给老祖宗守皇陵的意思?你看你是愿意和我一起去,还是怎么着。” “一起去啊,法医和教授做不成,我就去农村做赤脚医生,我这也叫响应上面号召,去广阔农村天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看谁敢拦着我。” 毓嵬看着两鬓花白的妻子,欣慰地点点头:“好,咱们一家就……” “怎么就一家啊,你们这俩老家儿在这商量来商量去,我怎么办?我可才当上红卫兵,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我就要留在这四九城革命呢。” 他们家宝贝儿子站在门边,撅着嘴满脸不高兴。 “你们那叫瞎闹腾,有你们这么作的吗?今天砸明天抢,后天抡皮带抽人的,不出三天,你就能拎鞭子抽你爸爸我!”毓嵬气得指着儿子就开始训斥。 “你小点声,现在什么时候,这么大声嚷嚷小心被人报告了去。”肖琴急忙拉着丈夫。 “对,还是我妈疼我。” 这话音没落就听肖琴低声给丈夫出主意:“小兔崽子不听话你交给我,我可是法医,管饱掐他两下疼的他要死要活,还找不到伤。” 恒钰闻言气呼呼地往凳子上一坐:“反正我要留在城里做红卫兵,我才不去什么农村呢。” 肖琴不搭理他,拉着丈夫进厨房,两口子琢磨吃什么。就在这时,他家小院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了。 毓嵬吓了一跳,以为这抄家的终于上门了,转身一看却是他一个弟弟。 “七哥……”他弟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赶紧给你十二叔倒水啊,你坐下慢慢说,怎么了,这大热天的跑来。”他弟弟接过侄子递过来的水,咕嘟咕嘟喝下去,嘴巴也顾不得擦就说道:“我妈,我妈割腕了,死了!”他妈是毓嵬父亲的一个小妾,早年是王府的丫鬟,为人很是忠厚老实的,对毓嵬很好,恒钰就是她一手带大的。 “什么,我奶奶!”恒钰急了,抓着他十二叔的胳膊就叫道,“到底咋回事,好好的我奶奶怎么会……你们就没看住?不能够啊,前个我奶奶还问我学习的事,还叫我这个周末过去给我煮酸梅汤。” “就是大力那混蛋,他上午带人去咱们家抄家,有人打我妈几下,还说她是封建王爷的小老婆,过去剥削了多少民脂民膏,要关起来活活饿死,我妈她胆子小,家里又没有别的人,她想不开就在她那屋割了腕子,等我下班回来,人都凉了。”大力是毓嵬一个异母妹妹的儿子,今年才十六岁。 十二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肖琴也不做饭了,手往围裙上一擦,接着将围裙摘下来,回屋找出家里全部的钱捏着就喊:“走,赶紧回去看看,这大热天的,看看怎么处理。” “家里没钱了,值钱的不值钱的都被抄走了砸了,我是啥都没了。” 原来毓嵬的父亲前些年去世后各房就分开了,各过各的,这个小兄弟就和他亲妈在一起过,他妹妹去年就被打发下乡去了,他在一个中学当语文老师,二十五六了,因为出身现在还没说上老婆,和他妈相依为命。 办完丧事,肖琴发现丈夫彷佛老了十岁,整天紧锁眉头不爱说话。恒钰更是像变了个人似的,新得的那身绿军装被他收起来压在箱子里。他是去世的那位老太太带大的,跟他的亲奶奶没两样,老人的死对他刺激很大,十七岁的孩子,现在开始思考这外面的运动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家里的气氛是越来越压抑,直到有一天,毓嵬告诉肖琴,其实之前收到了苏三从香港寄来的信,说可以托莫明将他们一家子办到香港去。 “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我之前也没有想要过去,但是现在看,这形势怕是以后会越来越难,过去了对你对孩子都好。” 肖琴握住他的手说:“那就联系苏小姐吧,欠她的人情以后我们再慢慢还,要变天了,这暴风骤雨的摆明是要冲咱们来的。” 1967年的秋天,这一家三口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告别风雨飘摇中的北京城,奔向一个未知的世界。 火车启动,看着站台上的蓝布衫、绿军装,毓嵬张嘴刚要唱上一段戏,唱唱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忽然想起这戏怕是不能唱了,他清了清嗓子,张嘴唱了起来:“这情报,这情报送不出,误战机,毁大计,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除夕近万不能犹豫旁徨。刀丛剑树也要闯,排除万难下山岗。山高不能把路挡,抗严寒化冰雪我胸有朝阳。” 周围的乘客齐声赞道:“好!” “唱得真好,整个一个杨子荣!” 来,涮羊肉 毓嵬番外(二) 香港荷里活道和好莱坞其实没什么关系。 荷里活道是殖民地时期首条街道,早在1841年英国人登陆香港岛时便开始兴建,在太平山山脚的这条路,早年尚未填海前乃接近海边的,经过百多年来中环不断填海,已远离海傍甚远。道路名称其实源自早年荷里活道一带种植的冬青树(Hollywood),因此被命名为“Hollywood Road”。 这条街是香港乃至全世界都知名的古董街,街上有一座文武庙。庙内奉祀着文帝文昌和武帝关公,而始于清代的斩鸡头和烧黄纸等祭祀仪式,即使到今天仍然在这里流传。 毓嵬随着上香的人走下古老的台阶,回头看去,庙里烟雾缭绕,烧香的人手里攥着大把的高香,等着旁边的人挪地方就挤进去,将高香点燃,虔诚地双手合十,祈求一家的好运气。 “听说那边现在破四旧,这都是封建迷信,不许搞了。”肖琴环顾着周围,轻轻叹口气。文武庙附近都是古旧的建筑,有木造的阳台和古老的百叶窗,亚热带的水汽蒸腾将它们打磨的痕迹斑斑,更显岁月痕迹。 “要不咱们这店里怎么能收来这么多东西呢,这里面外面都通着呢。”毓嵬两口子走下文武庙的台阶,走过一段路,过了几个店铺,前面一个店,牌匾很不起眼,写着“未寒时”三个字,这就是毓嵬开的古董店。 荷里活道的古董店琳琅满目,中式家具、字画条幅、挂墙卷帘、陶瓷、石雕、珠宝玉器,竹简青铜器,只要能想到的都有。毓嵬一家来港是莫明活动的结果,莫明后来在南边奉小蒋的命令打了阵游击,最后几乎弹尽粮绝,自觉辜负小蒋的期盼,不好意思去对岸,便带着残兵败将来到香港,这帮家伙都是枪林弹雨熬出来的,来了以后强龙偏要压地头蛇,十来年经营,硬是给他们打下大片的地面,成了港埠最大的黑社会。 莫明当然是不甘心只做黑市生意,这几年又开始投资影视,想打造个东方好莱坞。能在这边混成这样,里子面子那都是有的,那边的运动搞的如火如荼,但外部环境很不好,香港是唯一的伸向外界的一个桥头堡,情报贩子军火商走私犯,各种人都汇聚在这里和谐生活。而莫明,因为之前的背景和现在的人脉在黑白两边都能搭得上话,就靠这个很轻松的将毓嵬一家三口改头换面换个身份弄到了香港。 毓嵬走进店,他儿子正在柜台后急的抓耳挠腮。一见他父母回来了,急忙大叫:“总算回来了,我这真是度日如年。” “度日如年这是好事啊,新陈代谢慢长寿。”他爹凉凉地拉一句。 “您说的那是乌龟。” 他儿子急哄哄的往外走,临走到门口,估摸他爹追不上来了,扔下这么一句。 “臭小子,什么乌龟,你敢骂你老子?”毓嵬一萨目,直接拎起柜台上的一个苍蝇拍就甩向门口。 “我可没说,是您自己说的。哎呦,你敢袭警!”原来来到香港一年多后,在莫明安排下恒钰读了警校,是未来的警察。 当初毓嵬是死活不同意莫明安排的,因为莫明这黑白两道沾着,他怕送儿子进警校有诈,天晓得这家伙是不是给自己往警队送卧底呢。 莫明知道了他的想法,拍着他肩膀哈哈大笑:“得了吧你,这往哪想呢,我以后的目标就是进军影视业,当初刚来这边,不靠打打杀杀早被地头蛇给掐死了,现在站稳了脚跟谁还做那种事,我老莫大小也是个国军少将啊,且等着我成影视大亨,到时候给你老小子刷刷绿漆,也去演个小白脸。”这家伙现在比毓嵬还没正形。 就这样恒钰进了警校,再过一年就能毕业做警察了。毓嵬在荷里活的古董店经营得不错,他眼光准,看东西独到,有不少英美和日本的古董商看中他的眼光,托他在市场里寻东西。 这时代古董业刚开始蒸蒸日上,本土的富豪对古董这些并不敢兴趣,也许是过去中国经过太多的动乱,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本埠富豪都忙着囤积黄金珠宝,这些古旧的东西倒是很入日本商人的眼,很多日本大财阀委托毓嵬在香港收东西。 “当初抗日,现在还给日本人做帮凶,我这心里怎么就没着没落呢。” 毓嵬在给苏三写信时提到了自己内心的矛盾。、 “这有什么,正经做生意,你要是心里不忿就把佣金加上两成,多剥削这些鬼子老财,也算是为抗战做贡献了。”苏三如是回答他。 来香港要三年了,苏三始终没出现。她和罗隐蛰居在南美的一个岛国,据说在当地经营的有声有色。 这边苍蝇拍子摔到地上,肖琴弯腰去捡,边捡边絮叨:“你啊你啊,啥都扔。” “我不看着呢吗,苍蝇拍又打烂不了东西,这臭小子,现在油盐不进,我就说这资本主义花花世界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啊,这人待的久了,那就被腐蚀的没法说,马尾巴串豆腐,提不起来啦。” 肖琴被他逗得大笑,拎着苍蝇拍打他肩膀:“你啊,你啊,一个封建王朝孝子贤孙,现在说话还一套套的了。依我看,资本主义也比你那大清国强。” 俩人都乐了。 “呦,你们这可是夫唱妇随,好乐呵啊。” 门开了,一个女子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这位小姐,想看点什么?”毓嵬故意拿出油腔滑调,只是头发已经花白了,衬着这幅大少爷的样子有点滑稽。 “珍珠玛瑙钻石,只要有的尽管送上来,要好的。” 女子娇笑。毓嵬摇头叹息:“这位小姐啊,您这想法可够俗的,我这店里书法字画青铜器啥都有,您怎么就想着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女子微笑着走近,看着柜台里面的东西:“我就是个俗人就喜欢这俗世里的东西,好不容易做了几年暴发户,还不允许我可劲乐呵啦。”肖琴笑着拉着苏三的手:“你终于来了,我还担心你把我们拐来就不管不问呢。”苏三伸手去掐她的脸:“好你个没良心的。为了你们找莫明,我家那醋坛子还生气呢,你还好意思说我把你拐来。” 毓嵬笑眯眯地道:“正好,前个有个客人送我几棵胶东大白菜,又脆又甜,咱们晚上涮羊肉吃,我这就去买羊肉。” “为几棵大白菜买羊肉,涮锅子,我怎么觉得像是我家有点醋,到你家借点饺子吃吃呢。”苏三忍不住打趣道。 铜火锅的羊肉片随着奶白的汤水荡漾着,火锅咕嘟嘟冒着泡。灯光下,三个人围坐着,碗里是芝麻酱蒜泥香菜末小香葱,屋子里升起滟滟的热气。 这里是南国的港口,此刻却有了几分老北京的味道。 这样的浮世人生,几个老友在这已凉天气里,围坐一起,吃着热乎乎的羊肉片、甜脆的胶东大白菜、饱吸汁水的豆腐,回忆昔日过往,真是惬意的很啊。 岁月流转,他们终将会被时光漂白成一张张泛黄的照片,藏在儿孙的相册中,也就只能剩下一些故事,继续流传吧。 小翠的新技能 “怎么办啊,你说。” 得知儿子被苏三扣住了,三小姐夫妻急忙开车赶到。 文韶光今天下午才下飞机,本来三小姐说不用他来的,但文韶光听苏三在电话语气坚决,担心三小姐来了解决不了问题,反倒会闹得更糟,他可是非常了解妻子,这么多年还是有大小姐脾气,偏偏苏三是从不惯着这位大姑姐的。三小姐首先冲进门,大声问:“把我儿子扣住了,什么意思?什么头骨?你搞的什么啊,还拿头骨吓唬我儿子?我和你讲啊,我家小文可是很乖的,你要不是吓唬他,他怎么能失手打坏你的东西。” 罗三小姐噼里啪啦一顿咆哮。苏三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看着她,似笑非笑。文韶光见拉不住妻子,只能擦着冷汗道:“苏三,你就说吧,到底是怎么样个情况,我来弥补过失。” “你弥补什么啊……”三小姐转身看到文韶光冰冷的眼神,急忙闭上了嘴,却还觉得不太舒服,又讷讷道:“哪用你弥补啊,苏三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现在不是我小气与否,是你儿子给人家头骨上钻个洞。” “啊?人家,那是个活人?天啊这不是谋杀。”三小姐茫然地看向文韶光,此刻她终于有点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了。 “对,等同于故意伤害。”苏三大致将小翠的情况讲了一遍,文韶光眉头皱了一下:“叫他出来。我要教训他,怎么能对一个会说话的头骨下得去手,这孩子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苏三一拍手,旺堆押着小文走下楼。 小文一看他妈,嘴巴一撇:“舅妈真是,不就是钻个孔吗,至于这样吗。” “混账,那不只是个头骨,还是个有知觉的人,在你头上钻个孔,你看成不成?” 文韶光大怒。 小文看他爸爸真的生气了,吓得站住,求救地盯着他妈。 三小姐叹口气:“我开始以为是你打坏了东西,不管什么东西,我赔了就是,没想到你……唉,你做的这事我是没脸求情了,你爸爸想怎么收拾你就随便吧。” 旺堆闻言,很是开心,抓着小文,稳稳当当放到文韶光面前,等候发落。 三小姐其实说的一半也是气话,看到文韶光真举起了手掌,急忙又呀了一声。 苏三看看三小姐,对文韶光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还要想个补救的法子。你要打孩子回你家随便打去,我最讨厌小孩哭了,回家你打死他都无所谓,别在我耳边哭就行。” 小文一听这话,吓得缩了缩脖子:“不会吧,真是最毒莫过妇人心啊。” 文韶光眉头皱了一下:“我想看一下那个头骨,你看方便吗?” 苏三看了旺堆一眼,后者急忙跑上楼,过了一会捧着一个盒子过来。 “好啊,你们就是这熊孩子的爹妈?这什么孩子啊?给我头上钻个洞,疼死我了。你们知道我多金贵吗?全世界仅此一个能说话的,这熊孩子是想毁掉我啊,哎呦,我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啊。啊啊,嘎巴拉,你为什么走了呢,你要是还在我也不会受这种苦。” 小翠哇哇大哭,絮絮叨叨,从嘎巴拉开始一直讲到只要不是去张家做佣人就不会遇到苏三,也不会最后出事,不会死,不会这样那样…… 罗三小姐听说有个能说话还有知觉的头骨,本来是带着极大兴趣看向小翠的,没想到这个头骨竟然絮絮叨叨成这样,三小姐只觉得自己脑袋都要开裂了,她捂着耳朵,用哀怨的目光看着小文,心里默默唠叨着我的儿子啊,你怎么得罪这么絮叨的东西,简直是要了你娘的老命啊。 小文看到他妈一脸痛不欲生,又抬头看看他爸,冲罗三小姐低声说:“我容易嘛我?我都被她这样唠叨两个小时了,太恐怖了。我宁可是我自己的脑袋被人钻个洞啊。”文韶光像是没听到小翠在喊叫什么,只是伸手拿起小翠,翻来覆去的看。小翠气愤的正在咆哮,忽然发现自己被一个高大英俊的中年男子抱在怀里,整个骨头都要酥了,她尖叫道:“你们不要以为美男计……就能……收买我,好吧,收买我吧,别客气。” 旺堆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文韶光,恨不能冲过去堵住小翠的嘴巴,哎呀真是太丢人了。 “我看明白了,这位小姐,哦是,一位小姐吧。”文韶光将小翠放回盒子,问道。 “是的,人家是漂亮的小姐。”小翠的声音忽然间开始温柔起来,粘嗒嗒的像是失去了水分的蜂蜜。 “对不起,这位小姐,我儿子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恢复原样,同时还要进行赔偿。” 这个男人又英俊又有气质,小翠急忙道:“不……” 苏三赶紧拦住她的话头:“不如详细谈谈,怎么恢复呢?这也不仅是恢复的问题,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是小文这孩子缺少同情心和同理心,小翠明明告诉他自己有知觉会疼的,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同情心缺失是很可怕的事情。” “是,我明白,这个问题我会重视起来,我不希望培养一个白眼狼儿子。”文韶光指着小翠头顶的洞说道,“我研究出一种新型的电子晶片,不过还没有真的投入使用,这项技术是利用电子晶片植入人体内,唤醒一些老化细胞的,我想修补这个头骨后在头骨内植入晶片,这样这位头骨小姐的感官将更加完善,生活质量也能得到很大的提高。也许还会有很多与众不同的本领。”小翠不知道电子晶片是什么东西,但听懂了是对自己好的事情,急忙叫道:“好的,好的就这样。” 既然正主都发话了,苏三也只好认同这个处理办法。 小翠头上的洞经过修补完好如初,同时她头部的功能得到了很大的完善,还具有了夜视功能和自动空中悬浮移动功能、隐身功能等,据说从那时起,她就经常半夜逃出去,躲在人家浴室外面,偷看美男洗澡,还会低声数着美男腿上的汗毛:“一根两根三根,果然是男美一身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