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归来 第一章,自临安来客 - 飞仙录 - 木楚 大魏国元狩五年。 冬至刚过,北顾城便下起了一场大雪,这场大雪一下便是三日。 一时之间,北风如刀,万里飞雪,人间再无他色 一座被大雪覆盖的山谷内。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少年,长跪不起。 一块石刻的墓碑四分五裂地倒在少年面前,虽已残缺,却能看清石碑上刻的是“吾恩师吴浩然之墓”。 远处的坟墓早已被人挖空,一座棺材裸露在白雪中,棺椁也被打开,那棺盖却不知所踪,怕不是已被人劈开当柴火烧了。 至于棺椁内的尸骨,早已不见踪迹,更别说里面的陪葬物了。 余下只有被人翻开过的厚厚积雪。 “师尊,是徒儿不孝,在您死后,没有为您守孝三年,导致您尸骨被贼人盗走,不能入土为安……” 少年点燃香纸,一边忏悔,一边磕头,力气之大硬是把脑门磕破,鲜血顺着鼻子,眼睛往下流,滴在碎石泥土上,再随着少年的继续磕头,鲜血与泥土杂石混成一滩血色烂泥。 少年名叫奕恒,三年前在师尊被妖兽杀害后,便离开山谷,游历四方,以斩杀妖兽为宗旨。 可就在三月前,他收到了一封李知县的来信。 信中急切地告知,他师尊的坟墓惨遭人挖开,李知县催促他速速回乡。 于是,少年便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归途,不远千里,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 然后便有了开头长跪不起的一幕。 待香纸燃尽,奕恒抬起头,清秀的脸上满是血迹,他握紧双拳,道: “还请师尊放心,不孝徒弟定当找到那贼人,为您找回尸骨,再让您入土为安。” 话落,他又嗑了九个响头,一个比一个用力,一个比一个响,而那被嗑处的泥土早已凹陷成一个坑。 待少年再抬起头,满脸是血,双目血红,眼中只剩下冰冷,仇恨,与杀机。 为了能找回师尊的尸骨,他不介意多杀一人。 他捡起身边的大魏制式长刀,朝远处的一栋木屋走去。 轰的一声! 那坚固的木门随着少年的一脚,狠狠地飞了出去,砸在墙壁上,扬起漫天灰尘。 不好!那少年又来了。 屋内五名被捆绑手脚,鼻青脸肿的男女,在瞧见大门口出现的少年时,纷纷惊恐地蠕动着身体,拼命往后挪动,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逃离这个恐怖的存在。 其中一名大汉深知逃脱无望,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颤抖地哀求道: “少侠饶命呀!是我们贪财,听了那斗笠人的话,才来此挖开坟墓……我们还以为那是一座被遗弃的荒坟啊!” 一名女子喊道:“少侠,饶命。” “要杀要剐,随你了。”一名年轻的男子伸长脖子硬气道。 奕恒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泛起冰冷的杀机,他朝那硬气的年轻男子走去,随即挥舞手掌狠狠地扇了对方数个巴掌,扇得对方头晕眼花,嘴角流血。 少年再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口,逼问道:“那斗笠人为何要挖开我师尊的坟墓?” 年轻男子颤颤巍巍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我们挖开坟墓,但是对方从你师尊棺材中取走了一件物品。” “是什么东西?” “是一只玉笔。”那求饶的老者说道。 奕恒回头看向那求饶的老者,问道:“他如何知道我师尊墓内会有一只玉笔的?” “那我等就不清楚了。” “你们可见过那斗笠人长得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那女子大声说道:“那人头戴斗笠,身穿灰色长袍,看不见脸,但是对方腰间挂着一枚黑色的令牌,刻有一个妖爪…对了,对方说话声音沙哑。” 奕恒眉头微皱,低声道:“头戴斗笠,身穿灰袍,腰间挂着一枚刻着妖爪的黑色令牌……此人是谁?莫非真是为了那只玉笔而来,可他拿走玉笔之后,却为何要把师尊的尸骨也带走?” 他抬起头,再问:“既然你们早已挖掘了我师尊的坟墓,为何却一直没有离去,相反还在这里住了下来?” “我等是它乡逃难而来的流民,本无落脚之地,当日贪财,听了那斗笠人的话,在挖了您师尊的坟墓后。我等见这山谷有栋房屋,于是就住了下来,谁知您这屋主就回来了。” 一名老者哽咽道。 “原来如此!” 奕恒放下那年轻男子,抬起手中的长刀。 年轻男子见状,紧闭双眼,心中满是恐惧,以为自己即将命丧刀下。 然而,就在他等待死亡的那一刻,双手双脚的绳索却突然传来断裂的感觉。 年轻男子缓缓睁开眼睛,满脸都是不解和惊讶。 少年依次将其他几人手脚上捆绑的绳索一一斩断,声音冷峻而坚定地说道: “念在你们并非主谋,我便饶你们一命。但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们。给我滚得远远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五名男女见此,脸露喜色,纷纷踉跄地爬起身,朝门外跑去,生怕晚了半步,那少年会改变主意,用那长刀杀了他们以泻心中仇恨。 奕恒走到门口,瞧着那几人在雪地中狼狈逃跑的模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师尊,我一直听从您的教诲,做人要心怀慈悲,不可轻易动怒,更不可滥杀无辜。今日之事,我虽愤怒至极,但还是谨遵您的教诲,放他们一条生路。” 言罢! 奕恒转身从屋内搬来一些废旧的棉被和木材,堆放在墙角。然后他点燃一只火把,轻轻丢进棉被与木材中。 棉被被火苗迅速点燃,火光四射,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奕恒做完这一切,便转身走出大门,朝着山谷外走去,越走越远。 当他再回头看时,那间木屋在白雪皑皑中燃烧得更加剧烈,漆黑的浓烟冲上天际,仿佛要将苍穹捅穿。 “师尊!等我找回您的尸骨,我便会再回来。”少年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坚定与承诺。 …… 作为抵御妖兽入侵的北顾城,屹立在白雪之上,一眼望去,誓与天空一争高低。 此时,一道孤独的身影穿越风雪,从遥远的西方走向东方,留下一行脚印渐被绒雪覆盖。 奕恒抬头遥望着那敞开的城门,脸上多了一丝喜色,为了找到那灰袍斗笠人,也为了找回师尊的尸骨,他打算进城找李知县询问一下,希望能从对方身上找到有用的线索。 在他心中,他总感觉师尊尸首被盗一事会与李知县有关,与这座古老的城池有所关联。 城门口,四名守卫坐在长凳上,边喝酒吃肉,边烤着炭火。 即便在这大雪天,他们依旧要守卫城门,检查进出车辆与人员,以免被妖物闯进城池。 可这大雪天,进出的百姓与车辆更是寥寥无几,显得格外冷清。 一名守卫不经意间扭头,便瞧见一位少年从城门外缓缓走来。 少年一袭黑色长袍在身,头戴毡帽,更显得风尘仆仆之中有几分不羁。 他面容清秀,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暖如春的微笑,仿佛能驱散周遭的寒意,人畜无害的模样让人心生好感。 挺拔的身躯搭配稳健的步伐,彰显着他不凡的气质,然而周身散发的质朴,又让人误以为他是未经世事雕琢的稚子,任人摆布。 但倘若有人细细观察,便会发现他那深邃的眼眸中偶尔闪过一丝精光。这缕精光,恰似暗夜中隐匿的寒芒,不经意间透露出少年深藏不露的锐利锋芒,让人不禁揣测,这少年或许远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可那守卫显然没有耐心,他一把拦住少年,喊道:“站住,你小子可有户籍或路引?” 奕恒从腰间拿出一本户籍,递给守卫,守卫却看也不看一眼,反而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道,“你小子是不是故意装蒜,你莫非真以为大爷要你手上的户籍不成。” 奕恒眉头微皱,“不要户籍,你要什么?” 守卫围着少年转了一圈,见对方不仅陌生,更是穿着简陋,不像是有钱人,便挖苦道:“我看你一身穷酸样,还背着一口破刀,烂弓,怕是也没有什么钱,就给我五两文银吧。” “怎么进城还要五两文银?” “哼!收你五两文银已经够便宜了,你若是没钱就赶紧给大爷我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若是我不滚呢!”奕恒抬起毡帽,瞧着面前如同地痞无赖的守卫,冷声道。 “兄弟们,这小子故意找茬。”守卫一声吆喝,那远处烤火喝酒的三名守卫放下酒壶,拿起刀剑长矛围住少年。 就在奕恒准备出手教训这帮地痞无赖时,却有一名守城将领从远处跑来,嘴里喊道:“兄弟们,慢着!” “大哥怎么了?”几名守卫不解的问道。 “这位大人,我若是猜的不错,您应该是斩妖人吧?”将领视线下移,透过少年的长袍,能隐约见到他腰间挂着的一枚铜制令牌。 奕恒伸手从腰间取下那枚铜制令牌,掂了掂,“你眼力不错,竟然站在城墙上就看见了。” 奕恒从腰间掏出的铜制令牌,四边刻着繁杂的花纹,中间则是刻着“斩妖”二字, 那四名守卫见此令牌,脸色大变,纷纷放下武器跪倒在地,嘴里不停地喊道:“小的有眼无珠,还请斩妖大人饶命。” 自大魏建国以来,凭借刀剑之力筑起都城,历经数代明君贤臣的精心治理,国力日益强盛,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然而,周边零散妖族的侵扰却始终如影随形,妖兽袭人事件屡见不鲜,甚至有妖兽胆敢闯入城池肆意妄为,更有甚者,屠城血案时有发生,给百姓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安与恐慌。 尽管当代大魏皇帝的登基引发了部分百姓的私下议论与牢骚,更有甚者指责他沉迷酒色、不务朝政等等,但他却办成了一件大事,被百姓所推崇,那就是联合修仙宗门创建了斩妖司。 自从斩妖司成立,大魏国境内的妖兽伤人事件便少了很多,这可全亏了那些斩妖人誓死与妖兽拼杀,否则,像他们这些守卫又岂敢如此松懈。 “晚了!” 奕恒右肩一晃,人已出现在那向自己要钱的守卫面前,一脚踹出,对方狠狠地砸在城墙上,再缓缓滑落,趴在地上像只赖皮狗。 就在奕恒再准备出手教训对方时,那名将领却已跪下,求情道: “还请大人饶了我的手下们,他们有眼无珠,冒犯到您,还请您大发慈悲给他们一个教训。但不要伤及他们的性命,只因他们身后还有需要赡养的高堂,下有幼子。” 奕恒眉头微皱,收回迈出的脚,朝城里走去,丢下一句话:“他日,我若再见他们如此,定斩不饶。” “多谢大人饶命!”那守卫将领站起身,瞧着少年的背影,喊道:“大人,看您这一身装束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 少年扒拉起毡帽一角,侧头瞧着那名守将,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我看大人头戴的毡帽可不是周边城池所有,而且您穿的靴子也是边疆军制的款式,所以您是从遥远的边疆来的吧!”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刚入城就遇见如此细微观察的人,就凭身上的毡帽与靴子就能推断他的大致来历,他想单凭这一点,这守将日后必有出息。 他转过身,说道:“我自临安来。” 那名守将瞪大双眼,望着那渐渐走远的背影,片刻后,鞠躬长拜。 据守将所知,临安城可是大魏抵御妖土入侵的国门,是无数大魏人与妖族浴血奋战的地方,而最近临安城再次陷入与妖族的无尽战火中,每一次冲突都伴随着将士的牺牲与鲜血的挥洒。 面对来自临安城的斩妖人,他又如何不能敬畏。 一旁从地上爬起的守卫说道:“看这位大人年龄,应该只有十八九岁吧!竟然就当上了斩妖人,真是让人羡慕。” 另一名跪着的守卫说道:“也不知这位大人为何要来这北顾城?” 少年归来 第二章,原来是你这小贼 - 飞仙录 - 木楚 北顾城内。 奕恒走在长街上,一路走来,并未遇见什么路人,只是见到有许多家门口,挂着还未撤销的丧葬拱门,数量之多,竟有十余家。 “奇怪!这城里是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在近期内死了这么多人,若是正常的老死,不可能一下死这么多人。” 奕恒虽然心有疑惑,却未深究,继续朝前走去。 再抬头,便见到一间四方客栈外,却是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与之前路过的冷清街道相比,更显热闹。 奕恒升起几分好奇,走进四方客栈大门,便隐约从周围人的言谈中得知,这客栈为何如此热闹。 原来是三日前有一位少年公子来到四方客栈,摆下赌桌,若是三日内有人把他喝醉,他便把桌上百金送给对方。 可一连两天下来,却无一人挑战成功,反而喝醉死数名城中有名的酒鬼,围观的群众一见如此,余下便都是看起了热闹,不敢上前比拼了。 虽然黄金令人向往,可也要有命花才行。 而今日便是第三天,据围观的群众推测,这北顾城怕是没人能喝过那少年公子了。 奕恒对喝酒毫无兴趣,便穿过人群,从一名白衣公子身旁擦肩而过,手中多了一个绸缎钱袋,他独自坐在一个角落。 店小二走上前,问道:“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 奕恒往桌上放一枚银子,说道:“帮我准备一间上房,余下的帮我上几样招牌菜。” 店小二接过银子,瞄一眼楼上,说道:“客官,今日那公子爷喝得高兴,说但凡在客栈内吃饭的人,都赏对方一壶酒,您要喝酒吗?” 奕恒一愣,想不到那少年竟然如此阔绰,但是他偏偏不爱喝酒,自然是拒绝了。 他抬头看向阁楼,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何身份,居然如此豪爽!” “小的也不知道对方是何身份,看他的穿着不像是北顾城周边的人,估计是从更大的城池来的吧!也只有这样大城池才会有这般视金钱如粪土,且比一般女子还漂亮的少年公子。” “漂亮的少年公子!”奕恒眉头微皱,却未多想,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钱袋,调侃道:“或许对方的钱也是顺手得来的呢!”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店小二端着五大碟菜走来,有麻婆豆腐……水煮鱼片等。 店小二放下找回的银两,便离去,相比客栈内的喧闹,他只是安静地吃着饭菜。 待奕恒饱餐一顿后,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声,他抬头望去,竟然看到了此行回北顾城要找的人——身穿便服的李知县正从人群中走出。 奕恒心中暗自思忖:他怎么会来这里? “那喝酒的公子在何处?”县丞一把拉住店小二的肩膀,问道。 店小二虽然不知这县丞带着李知县到此为何,却也不敢怠慢,便指着阁楼,道:“县丞大人,那公子就在二楼。” 县丞放过店小二,朝李知县说道:“知县大人,那公子在阁楼,我们去阁楼吧。” 李知县点点头,从人群中朝阁楼走去,周围的群众纷纷好奇地涌上阁楼,想知道这知县为何大驾光临,莫非是想找那公子的麻烦又或者知县大老爷也想跟对方一拼酒力。 “走,上楼看热闹咯!”有人喊道。 “我倒要瞧瞧这李知县是为何来这里?” 奕恒放下筷子,压下毡帽,跟在人群后踏上了阁楼。 阁楼上,围观的众人围成了一个圈,圈中的一张桌上摆放着两枚金元宝,每一枚都重达五十两,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然而,众人的目光却都聚焦在另一张桌子上。 至于那些想趁乱盗取黄金的人,早已被那位公子打出了圈外。 另一张桌上,桌下都摆满了各式酒坛,一名喝醉酒的大汉摔下酒坛,倒在地上,挥舞手臂,“五魁首呀,我…我还没……没输。” 一名背对着大门的白衣公子,大手一挥,“此人已醉,给本公子拖出去。” 从围观的看客中,走出两名大汉,把那喝醉酒的大汉抬走。 “还有何人敢上来?”白衣公子转过身,藐视地看向四周,四周的看客皆不敢与对方的视线触碰在一起。 “看来这北顾城不仅没有能喝酒的人,而且连会划拳行酒令的人都没有。”公子扬起洁白的脖颈,肌肤细腻如羊脂玉。 那嘴唇上刻意修剪的八字胡也随着他的言语微微摆动,像是得胜的将军,傲视群雄。 “我来!” 一名涨红脸的老头,从人群中挤出,大步走到桌前。 那白衣公子一愣,笑道:“老人家,你若是想喝酒,我送你一坛酒回家去喝吧。” “怎么,你还瞧不起我这老头,老头我喝酒六十六年,从穿开裆裤时就开始喝酒,岂能被你这毛头小子看不起。”老头撸起袖子,端起一碗酒,就一口干。 却还只喝了一口,就被公子夺去了酒碗,“我从不欺负老人,这次算我输了,黄金百两你拿去。” “笑话!老头我视金钱如粪土,老头我要跟你在酒桌上一决雌雄,若是老头我胜了,这百两黄金自然归我,可不要你施舍。” 公子眉头微皱,看向四周,“怎么!这北顾城是没有年轻人上来了,就让一个老人上来。” “谁说北顾城没有年轻人了,我来。” 一名身着书生服饰的年轻人,身姿挺拔却难掩青涩,他深吸一口气,拨开层层围观的人群,稳步走到桌前,眼神中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朗声道:“怎么喝?划拳还是直接喝!” 白衣公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中满是不屑与傲慢:“哦!你想怎么喝,我都随你。”在他眼中,眼前的书生不过是不自量力的挑衅者。 书生没有被公子的态度影响,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就直接喝,你一碗,我一碗,谁先倒下,谁就算输了。” 说罢,他伸手取过桌上的酒碗,动作干脆利落,一旁的酒保迅速将两碗酒斟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书生率先端起酒碗,手臂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他一仰头,喉结上下滚动,一碗烈酒如湍急的溪流般灌入腹中。 喝完后,他将酒碗重重地拍在桌上,用手背抹了抹嘴,眼神坚定地看向公子。 公子神色自若,嘴角噙着笑,慢悠悠地端起酒碗,动作优雅,仿佛在进行一场与喝酒无关的仪式。 他轻启薄唇,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随后轻轻放下酒碗,碗与桌面触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好似在宣告他的胜券在握。 几轮过后,书生的脸颊已泛起如晚霞般的酡红,眼神开始迷离,身体也微微摇晃,但他仍强撑着,伸手去拿酒碗,只是手臂伸出时,在空中晃荡了几下才勉强握住碗沿。 反观公子,除了白皙的脸上添了些许红晕,气息依旧平稳,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书生,再次端起酒碗,轻松饮尽。 又一碗酒下肚,书生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扑通”一声瘫倒在地,眼神中满是不甘。 “哎呀!又输了。” “那白衣公子怕是妖孽吧!这三日来,在众人轮番比拼之下,对方喝了那么多酒不仅人没事,连脸色也只是有几分红润。” “我看是没人能喝赢对方了。”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虽然痛恨那公子傲慢,却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酒量海涵。 公子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书生,冷冷一笑,“把此人,给公子我抬走。” 两名大汉再次上前,把醉酒的书生抬了下去。 “李知县,驾到。” 一道吆喝声从围观的看客外响起,看客回头见李知县到来,皆让开了一个通道。 公子抬头看向李知县,“这位知县大人,你也是要找在下喝酒吗?” 李知县站在桌前,让县丞把一旁叫嚣要比拼喝酒的老者拉到一边,他看了那两枚金元宝一眼,发现竟然纹有官印,暗道:面前的公子怕不是修仙者,也只怕身份高贵,或许是某位当朝大人的子孙,来此北顾城游玩。 当下说道:“本官今日来找公子不是为喝酒一事,而是另有要事,请公子帮忙。” “找我帮忙?帮什么忙!”公子放下酒碗,惊讶道。 “此地人员混杂,不方便在这里说。” “既然不方便说,那就不说,但凡找我帮忙的人,先喝赢我再说。”公子把长凳一舞,人躺在凳子上,端起一碗酒,酒水从碗中倾泻而下,如高山流水般,流入嘴中。 “好酒!” 李知县面露难色,看向县丞,“你可有办法?” 县丞小声试探道:“要不大人跟对方喝酒,万一喝赢了对方呢。” 哼! 李知县冷哼一声,后者缩紧脖子。 李知县不悦道:“我身为北顾城的知县,岂能在此地与人拼酒,即便赢了也不光彩,相反若是输了,怕是要遭万人耻笑。” 又道:“你刚刚没看见那被抬下去的书生,莫非你也想让本官被抬下去。” 县丞脸色惨白,摇头道,“属下不敢。” 一碗酒喝完,公子随手扔掉酒碗,站起身,“看来是我高看了这北顾城,竟连有胆量上前喝酒的人都没有。” 看客们激愤不已,却无一人愿上前,要知道喝酒容易,但若是连喝一碗都不行,那上去不就是自取其辱吗! 此刻,北顾城丢脸的人已经够多了,也不必再多一人。 “让让……让一下。” 奕恒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抬头便看见了那白衣公子,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是你这小贼。” 少年归来 第三章,或有隐情 - 飞仙录 - 木楚 那公子头戴紫色束发冠,面容俊美非凡,五官精致得恰到好处,竟似比世间女子还要娇美几分。 若非嘴唇之上的八字胡须,怕是没人会当对方是一名男子了。 他身材修长,一袭白衣胜雪,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气质,仿佛从画中走来的翩翩公子。 可这公子却是一名酒鬼,算是浪费了那副好皮囊。 奕恒尤其想到对方长的俊俏就算了,却千不该万不该偷了他的东西。 七日前,那时天还未下雪,奕恒架着马车路过一亩稻田边,遇见这位公子时,对方还是穿着破烂的衣裳,险些被饿死。 他好心捎上对方,可谁知半夜,那公子趁他睡着了,就架着他的马车溜了,不止把他身上的银两全盗走,还把他那枚残缺的玉佩给拿走。 尔时,白衣公子转过身,一眼便瞧见了那人群外,头戴毡帽、正怒视着自己的少年。他脸色微变,心中暗道:哎呀,这家伙怎么也来北顾城了! 当即,从桌上翻身过去,一把抓住百两黄金,便准备开溜。 “想逃,没门。” 奕恒纵身一跃,从知县头顶跨过,稳稳地落在窗前,伸手挡住了白衣公子的去路。 “怎么!见到我就想逃,快把那百两黄金与玉佩还给我。”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信口雌黄!”白衣公子面色一沉,厉声呵斥道。 他将手中的金元宝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衣襟深处,随后缓缓向后退去,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与威胁,继续说道:“这百两黄金分明是我的,至于那玉佩,我更是闻所未闻。” 眼见对方逼近,白衣公子又大声喊道:“你这无赖,莫非是想当众抢劫不成。” “既然你不给,那我就自己来拿!” 奕恒见众人看向自己,却懒得解释,当下一步跨出,张开五指,朝白衣公子抓去。 “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白衣公子手持一口匕首,抵在李知县的脖颈上,威胁道。 “奕恒贤侄手下留情啊!”被持刀要挟的李知县,在认清面前之人时,连忙喊道,生怕稍有迟疑就会命丧刀下。 奕恒收回五指,皱眉道:“小贼,你想怎样?” 白衣公子扬起下巴,傲然道:“你若是喝酒喝过我,我就把这百两黄金还你,你若是喝不过,这钱自然就是我的。” “我从不喝酒,你要不还是杀了这狗官吧!” “你真当我不敢杀他!” 奕恒轻轻一跃,坐在长桌上,挖苦道:“我就赌你不敢杀他,你若是杀了他,你怕是走不出这北顾城。” “喂,我的好贤侄呀,你不救我,怎么还反倒让他杀我呀。”李知县面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不止。 “要杀你的人可不是我,你求我也没用啊!”奕恒无奈的翻开手说道,他像是打定了主意,一副不关我事,见死不救的模样。 “哼!你这小子果真无情无义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喂,你说我无情无义还算合理,我怎么就卑鄙无耻下流龌龊了。”奕恒猛的站起身,食指指着那小贼,一副要上前吵架的模样。 “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我真的就杀了他了。”白衣公子大声喊道,一边要挟着知县缓缓往后退。 “要我站住也行,你倒是说清楚,我怎么就卑鄙无耻下流龌龊了。”奕恒追问道。 “我……我骂习惯了还不成吗!” “原来是这样啊!” 话音未落,奕恒的身影猛地往前冲去,可那白衣公子像是早已猜测到奕恒的打算,一脚狠狠地踹在李知县的屁股上,在一声高昂的惨叫声中,李知县狠狠地砸向扑上前的奕恒,待奕恒接稳李知县,却有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朝他的脖颈射来。 也没看清奕恒有何动作,只是二指一探,便稳稳地夹住那枚匕首。 远处的白衣公子见此,大为懊恼,暗道:这次真够倒霉的了,竟然遇见硬茬子了。 当下,丢下一句话,他转身趁乱穿过人群,再从窗户上一跃而下,逃之夭夭。 “小子,我们后会无期。” 另一面,奕恒刚丢下李知县,再抬头便看见从窗户外飞进来的金属铁球,他连忙把李知县压在身下,大声喊道: “大家快趴下。” 奕恒之前行走江湖,曾见过此物的威力,此球名为霹雳子,能产生巨大的爆炸,就连皮糙肉厚的熊妖遇上也要避其锋芒。 若是在这里爆炸,怕是这二楼的百姓会死伤过半。 慌乱的众人并未听话,反而有人捡起金属圆球,嘀咕道:“这是什么东西?” 突然,金属球发烫,烫得对方‘啊’的一声惨叫,金属球滚到地板上,从一个小孔冒出一股浓烟。 也就是片刻,整座客栈二楼全是烟雾缭绕,咳嗽声,哀嚎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哎哟喂……呛死我了。” “哎呀……谁他大爷的乱放屁……特么还是咸鱼味的。” “别扯我裤腰带啊!” 奕恒站在窗口,瞧着积雪的长街,除了杂乱的脚印外,再无那小贼的身影,他恨声道:“小贼,别再让我看见你。” …… “贤侄呀,你能不能放下我,这种姿势也太不雅观了。” 李知县双脚离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无奈地说道。 奕恒抬起头,瞧着被自己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高高提起的李知县,从客栈楼梯走下来,一边说道:“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就不要太在意体面了。” “可是,我这样被你提起来,不是目标更明显吗?” “嗯!你说的有道理。”奕恒把知县放下来,可不等李知县喘一口气,他就拖着李知县的后衣领把他从客栈大厅拖到长街上。 李李知县刚站稳脚跟,顾不上一只官靴落在客栈内,他长吸一口气,道:“贤侄啊!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的呢!” “有吗!” 奕恒扭过头,看向长街更远处。 “大人,您没事吧!” 远处守候在官轿旁边的捕快们,连忙围住李知县,副捕头更是谨慎的盯着李知县身旁的黑衣少年。 “本官没事!” 李知县穿着袜子的脚采在自己的官靴上,一名捕快连忙上前扶住他。 “这位是?” 副捕头上下打量少年片刻,虽然面前的少年看起来人畜无害,身体略显瘦弱,但从对方轻易拖着李知县走出来,便能推测出对方身手怕是不凡。 “他是我的贤侄,不要紧。”李知县摇摇头说道。 就在此时,县丞提着一只官靴,另一手提着长棉裤,衣衫不整的从客栈内跑了出来,嘴里嚷道:“大人,您的官靴。” 知县抬手接过县丞递来的官靴,微微俯身,不紧不慢地将其穿上。 待系好靴带后,他缓缓直起身,目光落在眼前狼狈不堪的县丞身上,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 “我说县丞啊!”知县的声音里裹挟着明显的不悦,“你瞅瞅你这副德行,成何体统?这可不光是丢我知县的脸,更是让朝廷蒙羞!” “大人您就别管这个了,我身上的钱袋都被贼人摸走了,您可要为我做主呀!” “哼!这般刁民简直无法无天,走,我们回府。” 知县冷哼一声,朝长街对面的官轿走去。 县丞站在原地,一边用不知从哪顺来的裤腰带系着棉裤,一边不忘地喊道:“知县大人呐,我银两被盗,你可要为下官负责呀!是不是该从库房把银两补给我呀。” 远处的知县一听此话,脚步迈的更大,头也不回的往官轿走去,生怕晚了半步,怕是连自己钱袋里面的银两都会少一大半。 就在知县准备钻进官轿中时,却被一人抓住后脖颈,扒拉出来。 他抬起头看向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奕恒,问道:“贤侄,你这是干嘛!” “我千里迢迢的赶回来,腰酸腿疼,让我坐坐。” 说罢,便钻进官轿中。 李知县微微皱眉,也跟着挤了进去,却被奕恒一脚踹了出来。 “这官轿这么宽,让我也坐坐呀!” “我坐轿,你走路回去。”奕恒合上官轿门帘,喊道,“起轿回府。” 那四名抬轿的轿夫看向知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起轿回府。”李知县皱起眉头,不耐烦的挥手道。 轿夫见李知县都发话了,便抬起官轿转头,朝县衙的方向走去。 李知县跟在官轿后面,眉头紧皱,眼珠子在眼眶里来回的转,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县丞则是跟在后面时不时的停下来紧裤腰带。 “我说,这小子肯定是刚看过自己师尊被盗的坟墓了,否则不会一直在跟我生闷气。” 李知县瞧着前面的官轿,窃窃私语道。 “这还不是大人舍不得银两,任那棺材裸露在外,也不帮忙重新修整一番,他见那坟墓那般模样,能不生气嘛。” “可是他师尊的尸首没有找回,咋修整坟墓呢!我这可不是心痛银两。” 县丞低头整理松开的裤腰带,心口不一的说道:“对,您不是因为小气,是因为尸首没找到而没有去帮他修缮坟墓。” 心中则是不断蛐蛐:这小气鬼,明明是不愿意花钱修缮坟墓,还非得冠冕堂皇的掩饰,人家钱袋在客栈被盗,让他从库房给我补偿一下,死活不肯,活该走路回去……嘿嘿。 “你说这小子聪明绝顶,应该不会想到他师尊棺椁被盗,会有我的原因在吧!” 李知县猛地站住,头抵在县丞的额头,冷声道:“你若是敢跟他透露出半句,本官扣你一年的俸禄,让你去喝西北风吧!” 县丞连忙摇头,发誓道:“属下若是敢透露半句,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少年归来 第四章,官印被盗 - 飞仙录 - 木楚 风雪长街中,一辆官轿停在路上。 反观身为北顾城的李知县却与县丞结伴而行,一名捕快为他们举起雨伞,遮蔽风寒与积雪。 “好冷……啊。” 李知县双手插在袖口中,紧紧抱在怀里,鼻头被冻得通红,喘着粗气。他平日里出行皆是官轿马车出行,如今从四方客栈至县衙,只走了一半,便感觉腰酸腿疼,累死个人。 好不容易赶上官轿,已累的只能扶着官轿,喘着粗气暂时说不出话来。 奕恒拉开官轿的窗帘,露出半张脸来,问道:“知县大人,这一路走来,可神清气爽吗?” “都快…累死我了,何…何来得神清气爽!”李知县边说话,边微微气喘。 “我问你一个事情,你若是回答让我满意,我便让你上官轿,如何?” “你问吧?是什么事?” “我听那挖掘我师尊坟墓的流民说,是一个身穿灰袍,头戴斗笠的人,主使他们干的,那人更是取走棺椁内的玉笔及师尊尸首,是否如此?” 李知县一听奕恒说此,微微侧过脸,看向一边,语气肯定道:“确实如此,当本官收到你师尊坟墓被盗的消息时,已是数天之后。事后我赶忙出城去山谷查看情况,便从那些流民嘴中得知如你一般的真相。” “本官见贤兄棺椁被盗,尸首更是被那贼人盗走,于是本官便命令捕快全城搜捕那贼人,却找了数日也未曾找到那贼人,无法找回贤兄的尸首。” 言及此处,他枕着衣袖微微哽咽,一边用手指沾上唾沫点在眼角,然后回头扶着官轿窗口大哭,边念叨: “我贤兄一生与人和睦,经常助人为乐,行侠仗义,更是几番为我破案缉凶,结果英年早逝,被那妖邪害死。如今更是被贼人盗走尸首,死后不得入土为安,本官无能啊!不能为贤兄捉拿贼人,寻回尸骨,本官我恨啊……” 其声悲惨,让闻者无不感动,就连知晓真相的县丞也不由得双眼微红,哽咽。 奕恒眉头微皱,沉默不语片刻后,说道:“你上轿来吧!外面风寒太重了。” “好啊!再走下去,我怕是会被感染风寒。” 李知县点点头,一边哽咽的绕过轿夫,走进官轿内,顺着奕恒身旁坐下。 “起轿吧!”县丞抹掉眼角的沙子,喊道。 “知县大人,我再问您一个问题,那贼人究竟是如何知晓我师尊棺椁中会有一只玉笔的呢?” 奕恒直勾勾地盯着李知县的双眼,紧追不舍地问道:“要知道,我师尊下葬之时,那只玉笔、几枚银两以及师尊生前喜欢看的书籍和物件,都是我亲手放进去的。而当时看着我把这些东西放进去的,也仅有几个人知晓,一个是您,另一个是茶馆的老板、铁匠铺的老头以及书画铺的画师。” “自打进城以来,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贼人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师尊棺椁中有一只玉笔的?难道是你们其中有人泄露了消息?又或者这贼人是在贼喊捉贼,说不定他就是你们当中的某一位呢!” 噗! 李知县突然放出一个又臭又响的屁,他尴尬地捏住鼻子,额头上微微渗出几颗汗珠,急忙辩解道: “你可不能怀疑是我说的,你也不能怀疑那贼人是我,我可看不上那玉笔,这种东西我府上多的事。还有你也不能怀疑他们,他们生前跟你师尊关系最好,岂会把棺椁有玉笔的消息传给贼人或者做出行窃之事,” 他一边挥舞手掌扇风,一边猜测道:“会不会那贼人是从其它途径得知你师尊棺椁中放着那只玉笔的呢!又或者说对方曾经见过你师尊把玩过这只玉笔,待你师尊死后,他为了找到那玉笔就撬开了你师尊的棺椁,这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奕恒点点头,“按你这么说,也是有可能的,茶馆老板等人断然不会是贼人,更不会把此事到处说,或许那贼人如你推测一般,是生前就见过师尊有这只玉笔的,所以等师尊死后便动了歪心思。” 李知县松开捏住鼻子的手,长吐一口气,说道:“肯定是如此的。” “对方盗取了那只玉笔有何用?可为何又要盗取师尊的尸首呢?” 奕恒一连问道,这也是他一时想不通的,那玉笔他曾经把玩过,也就是普通的玉笔罢了,最多雕刻得精致罢了。 “这我可不知道了!我若是知道的话,也不用冒着风雪赶来客栈找那喝酒的小贼帮忙了。” 奕恒侧头看着李知县的额头,满是汗珠,问道:“奇怪,你怎么满头大汗?” 李知县连忙从衣襟内,掏出一块手帕擦拭额头的汗珠说道,“怕不是被这屁憋出来的吧!” “哼!你还别说,你这屁还真臭。” 奕恒冷哼一声,别过脸,拉开官轿的窗帘通通风。 “估计是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的。”李知县尴尬一笑,继续擦拭额头的汗珠,心中则是长舒一口气,暗道:总算把这臭小子糊弄过去了,还好自己灵机一动,放一个屁,否则再被这小子追问,非得露出破绽来。 既然这小子回来了,我与其求别人帮忙,不如让他帮我找回官印。 要知道,这小子自幼聪慧过人、天赋异禀。他曾经跟随自己的师尊缉凶断案,侦破了不少悬案,出了不小的力,在这北顾城周边也颇有小名气。 其实,李知县之前给这小子写信,是想让他回来寻找盗掘其师尊坟墓的盗贼。如今自己的官印被盗,他便想让眼前的少年帮忙找回。 事情还得从七日前说起,当时,李知县发现自己书房暗格里摆放的官印被盗了。 他将整个县衙的人全都调查了一遍,还掘地三尺般地搜寻,差点把北顾城翻了个遍,甚至把那些平日偷鸡摸狗的盗贼、地痞流氓关满了几间牢房,却还是没有找到那枚官印。 若一直找不到那枚官印,不仅平日的文书无法盖章,还可能被人滥用官印,犯下违法犯罪的行为。 如果此事一旦被那本与他有宿怨的上司吴知府知晓,他头上的乌纱帽便戴不稳,轻则会被罢免官职,重则会被砍头问罪。 今日突然听县丞说四方客栈三日前来了一个奇人,与人拼酒,三日不醉。 他们误以为对方是修仙者,便换上便服找上门,希望对方能出手帮忙,帮他找回官印。 可谁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对方竟然也是一个贼,还是一个酒鬼。 想到这里,他咳嗽一声道:“贤侄呀!本官这里有一件事情,你能否帮我一下呢?” “你有什么事?” 奕恒望着长街上的店铺,头也不回的问道。 李知县试探性的说道:“是这样的,前一段时间,我府中的官印被盗,或许与你师尊玉笔被盗,是同一人所为呢!” “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回官印是吧!”奕恒扭头看向李知县。 “我这不是怀疑那贼人是同一人嘛,万一你帮我找到了官印,又顺便找到那玉笔,然后找回师尊的尸首,岂不美哉。” 李知县期待的看着奕恒,满心欢喜的。 谁知对方却回了三个字,“我没空。” 李知县的如意算盘便落了空。 此时,官轿已停了下来。 县丞在外面喊道,“知县大人,我们到县衙外了。” 奕恒弯腰穿过门帘,走了出去。 “贤侄,你先别急着拒绝呀,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李知县慌忙从座位上站起,却没料到头顶猛地磕到了官轿的横梁。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成了一条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头顶,轻轻地揉着,试图缓解那钻心的痛楚。 “哎呀……痛死本官了。” 县衙大门旁的两名守卫见知县官轿落地,却从里面走出一名黑衣少年,微微诧异,待看清对方人时,暗道原来是他回来了。 三年前听说此人因为师尊被妖邪所害,便独自一人离开山谷,四处漂泊,如今已过三年,他竟然还活着,还变得越发神秘,那肩膀上背着的长刀与弓箭,让人感觉一股江湖气息扑面而来。 奕恒抬头瞧着大门上悬挂的匾额,上面刻着“北顾城县衙”五个大字,眼中流露出几分追忆,“三年过去了,物是人非,这县衙却还是原来的模样。”当下,便在守卫的目光中走进县衙大门。 “贤侄呀!你等等我。”李知县从官轿走出,连忙穿过县衙大门,去追奕恒的身影。 县丞路过守卫时,解下自己腰间的新腰带,也不顾守卫是否愿意,便从对方腰间扯下一条旧腰带,然后将自己的新腰带递给对方,说道:“这条是新的腰带,我们换一下。” 他试着把旧腰带系在腰间,果然十分牢固,便欣喜地拍了拍守卫的肩膀,吩咐道:“大人今日有事要办,别让那些不知好歹的刁民来打搅。” 守卫回应道:“遵命,县丞大人。” 少年归来 第五章,妖邪盗印? - 飞仙录 - 木楚 县衙后院,会客大厅内。 奕恒与李知县隔着茶几而坐,脚下,一盆炭火正熊熊燃烧,橘红色的火苗欢快地跳跃,将两人的面庞映照得微微泛红。 李知县轻抬手臂,对着门外高声吩咐道:“来人呐!把本官珍藏许久的清明雨雾茶取来,今日我可要让奕恒贤侄好好品尝一番这难得的佳茗。” 清明雨雾茶采摘于大云山之巅,是经过茶师特别烘焙出来的茶叶,也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能喝得起,而知县那点珍藏的雨雾茶还是他托京城的同僚花重金购得,是他为了迎接朝堂的高官,巡抚,钦差所准备的。 李知县深知求人办事,无外乎重礼重金,外加虚怀问暖,投其所好罢了。 “贤侄呀!你今日好不容易回来,我可为你特意摆下接风宴,好洗去这一路风尘。日后你便在我这里长住下来,贤兄不在,可我这个叔叔还在呢,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李知县握住奕恒的手,说道。 奕恒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李知县手中抽出,眼神中透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我说贤侄,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暂时没有什么其他打算,只想尽快找到那贼人,找回师尊的尸骨,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李知县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前倾,表现出一副很热心的模样,“此事一时急不来,心急反而吃不了热豆腐,我早已吩咐手下的捕快去帮你打听那贼人的踪迹,只要那贼人敢在北顾城现身,就如同瓮中之鳖,定会有消息传来。” 奕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这笑容里却带着几分无奈与嘲讽。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若是真依靠你手下的那些捕快,只怕是寻到猴年马月,也难觅那贼人的踪影。 但他并未将心中所想表露出来,只是微微点头,客气地回应道: “如此,便多谢知县费心了。” “你我是叔侄,何必这么客气!”李知县脸上堆满笑容,伸手轻轻握住奕恒的手臂,目光紧紧盯着奕恒的眼睛,“你这孩子,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也不肯叫我一声叔叔。” “事情都过去了,无需再提,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奕恒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好好……一切顺其自然吧。”李知县仰头大笑,顺势去拍奕恒的手,却落了空。 片刻间,一位妇人端着一盏茶壶与茶盘缓缓而至。她轻轻提起茶壶,为李知县与少年身前的茶杯添上茶水,动作娴熟而优雅,茶香随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贤侄,来品尝一下这盏薄茶吧!”李知县伸手让奕恒喝茶。 奕恒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杯口的热气,然后小口啜饮。茶水入口微苦,却带着一丝清香,如同置身于山林之中,有几分凉爽。 见奕恒小酌几口后,知县半眯着眼,期待的问道:“贤侄呀!这茶如何?” “好茶!果然也只有知县这里才有这样的好茶。”奕恒点头说道。 心中则是暗付:想师尊在时,师尊所烘焙的茶叶可是人间极品,他这三年间在外游历,很少未品尝到能比得上师尊烘焙的茶。 而知县所泡的雨雾茶,也只是比俗品好几分罢了。 “可惜,还是比不上你家师尊所烘焙的茶叶,自从他去世后,我不仅喝不了他的茶,也少了一位知己好友啊!” 李知县长叹一声,然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的温度恰到好处,既不烫口,也不凉薄。 茶的香气在口中回荡,让他感到一种宁静与满足,仿佛心中近几日的苦闷与烦恼皆在此刻烟消云散。 正在饮茶的奕恒,微抬起眼皮,心中暗笑,你这知县也不过是喝过我师尊烘焙的寻常茶叶,若是真的喝过他老人家的仙茶,怕是再喝人间茶水,便如牛嚼枯草,再无滋味了罢。 而后,李知县回忆过往,诉说北顾城最近几年发生的民情俗事,以及他如何为民请命断案云云。 奕恒则是一边品茶,时不时点头附和,或说上几句话回应,如此这般,也过了一炷香时间。 李知县伸手欲握住奕恒摆放在桌上的手,却被对方本能地躲开,李知县讪讪一笑,说道: “贤侄呀!想当年你师尊在世时,还帮我破了几件天大的命案,为民除害,可谓是侠义长存,断案手段之高超,如前朝提刑官啊。” 奕恒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后,回应道:“自我师尊去世后,也只有你一人牵挂他老人家了,实在是让我感动三分呀。更别说你此番给我写信,说师尊尸首被盗一事,否则我此番怕是还在那临安城与妖兽厮杀,岂能回这北顾城。” “贤侄切莫说客套的话,我与你师尊是知己好友,他尸首被盗,我岂能视而不见呢。”李知县放下茶杯,神色凝重,“可恨啊!三年前,你师尊遭到妖邪所害,若他还在世,我这北顾城岂会有妖邪再犯。” 当听闻“妖邪”二字,奕恒猛地回过头,看向李知县,“你说北顾城有妖邪作祟?” “是呀!也不知是什么妖邪盗取了我的官印,我刚刚不是在轿中说起此事嘛!” 奕恒追问道:“你之前可没说是妖邪作祟。” 李知县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你实力有限,无法对付那妖邪嘛!” “这些无需你担忧,我自有应对之法。” 李知县低头打量着奕恒腰间悬挂的铜牌,问道:“贤侄,我有一事想问你,若真如我所料,我便让你负责官印被盗一案。” “您问吧!”奕恒回应道。 “我数日前收到朝堂同僚寄来的书信,信中提及,有一名少年名叫奕恒,颇受大将军御清江所赏识,且被修仙宗门青睐。贤侄,那人可是你?”李知县目光锁住奕恒,追问道。 面对李知县的灼灼目光,奕恒缓缓地点点头。 他被大将军赏识不假,但被修仙宗门青睐已是过往之事。 为了赶回北顾城,查询师尊坟墓被盗一事,他推掉了拜入某宗门的机会,如今他只是一名斩妖司中的普通斩妖人。 并且因为拒绝加入某宗门,他恐怕已得罪了某些斩妖司与修仙宗门的高层。 这些得罪之事暂且不提,他本闲云野鹤惯了,少了宗门的约束,反而一身轻松,就算日后那些人要找他麻烦,他自然有应对之法。 师尊曾教导他:“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自那以后,这句话便如同镌刻在他心底一般,时刻铭记,从未忘怀。 见奕恒点头,李知县猛地握住奕恒的手,欣喜若狂,“之前你师尊在世时,还时常担忧你无法踏入修行之路,可短短三年,你不仅成为修行者,还被大将军赏识,更是被修仙宗门所看重。你果然没有让你师尊失望,他若在地下有知,必定欣慰之至。” “告诉我,你书房在何处,我要去看看。”奕恒再次从李知县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急不可耐地站起身,问道。 “贤侄莫急,要不等吃了午饭再去。”李知县站起身按住奕恒的肩膀,让他坐下,紧接着,他又顺势去握奕恒的手,却被奕恒一巴掌扇开。 奕恒恼怒道:“我说李知县,你某些陋习,怎么还改不掉,从开始到现在,你可是抓我手数次了,你不嫌烦,我都嫌烦了。” “哎呀……好痛。” 李知县迅速缩回手,捂住被打的地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但听了奕恒的话,他却没有生气,只是连忙解释道:“实在抱歉,这纯粹是陋习使然,一时间难以改掉。 奕恒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 尔时,县丞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进来,朝李知县点了点头。李知县见状,面露喜色,转头对奕恒说道:“贤侄,你既然急着去案发现场,我就让县丞带你走一趟。” 奕恒猛地站起身,“啪”的一掌狠狠拍在茶几上。只听“嘎吱”一声脆响,茶几瞬间裂成两半。 他目光冰冷,寒声道:“李长虫,要是让我发现你用妖邪手段诓骗我,只是为了帮你找回那官印。哼!到时候你可得小心自己的手,别被我给剁了。” 又说道:“我想城里的乞丐们,定是不会拒绝在寒冬腊月里,能美美地喝上一碗蹄子炖萝卜汤,那可是难得的滋补佳肴。” 他言语之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杀机,宛如凛冽的寒风中突然露出的匕首,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我贤侄,我岂会骗你呢。”李知县尴尬一笑,站起身缓和道。 “哼!在我年少时,你骗我的事情可不少。”奕恒扭头朝外走去。 县丞心虚地看向李知县,后者摆摆手,说道:“你带他去我书房看看,既然他答应帮我找回官印,我相信以他的聪明才智定当能办到。” “那书房的妖爪……” 县丞一边低声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只干枯的、不知为何物的妖爪,神色鬼祟。 “我可是他叔叔,虽然不是亲叔叔,即便他发现真相,也定然不会真的剁了我的手。”李知县胸有成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以为意。 “那这妖爪怎么办?”县丞挥舞手中的妖爪,问道。 “这妖爪啊,当然是用来炖萝卜汤,这可是难得的大补之物!”李知县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从县丞手中一把夺过妖爪,脸上满是贪婪的神色。 “那大人,我先告辞了。”县丞见状,无奈地拱了拱手,转身准备离开。 李知县神色一正,连忙喊道:“你另外从库房中领取一些大米,让那些闲着的捕快去城中施粥,这大雪天那些乞丐也不好过。” 县丞应道:“遵命,知县大人,下官这就去办。” 反观李知县猛地冲到大门口,朝着奕恒远去的背影,喊道:“喂,臭小子,本官叫李长风,不叫李长虫,你小子的臭毛病一样也不少,不光记不住别人的姓名,还尽是喜欢给他人乱取外号。” “李长虫”这三个字,在远处的庭院中响起,满含讥讽。 呼! 李知县转回身,瘫倒在长椅上,手伸向背后,内衣满是汗渍,再瞧着地上的碎茶几,不由长叹一口气。 “这小子三年前还是一个邻家小子,人畜无害,如今去外游历一番,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不仅不好被忽悠,就连身手也如此了的,日后还是少惹对方,以免白白挨揍一顿。” 回想起刚才那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脊梁骨蹿上头顶,他感觉仿佛有一股凌厉的杀气将自己笼罩,整个人差点吓得动弹不得。 还好,他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数年,若是换做他人,怕是早已大小便失禁了吧! 李知县站起身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脸上的愁容愈发浓重。“虽说好不容易让这小子答应帮我找回官印,可他师尊尸首被盗这件事……唉!” 少年归来 第六章,一枚骰子 - 飞仙录 - 木楚 县衙庭院中。 县丞走在前面为奕恒引路,左穿右绕,便来到一栋幽静的阁楼外,阁楼前的空地上种着一块菊花。 此时菊花都被积雪压住了花枝,唯有几株昂扬着枝干,吐露出几朵残花,让人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悲愁。 站在走廊的奕恒,望着那几朵残菊,说道:“可惜了这些开得正盛的菊花,如今被大雪压得透不过气来,相比往年,这场雪来得太早了。” “奕恒,你还别说,今年真的比前几年都冷得还早,往年这时节,还是烈日当空呢。”县丞回头说道。 “我且问你,在这县衙中,知晓李长虫摆放官印的人有几个?”奕恒侧头看向县丞问道。 县丞回答道:“让我想想,知道李知县摆放官印的人没有几个,其中包括我,吴主薄,张典史,李吏员以及打扫书房的六婶,可是当日案发后,捕头对他们一一询问过,他们皆无作案动机,也不在案发现场,我更怀疑是妖兽所为。” 奕恒直视着县丞的双眼,只见那双眼犹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深水,幽冷深邃。他不禁冷笑一声,说道:“莫非真的是妖兽所为?” 县丞心虚地左看右看,“当然咯,我岂会骗你,那书柜上满是妖兽的抓痕,就连那暗格上也有妖兽的抓痕,这还不是妖兽所为,难不成是人所为。” 奕恒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县丞,步步逼近,问道:“既然你怀疑此事是妖兽所为,那我且问你,妖兽为何要闯入县衙盗取那官印?” 不等县丞回答,他神色凝重道:“世人皆知妖兽生性凶残,若说它们杀人、吃人,倒是合乎常理。可官印于它们而言,不过是一块毫无用处的金石,既不能饱腹,又无法玩耍。” “若说妖兽只是为了捣乱,可为何只对官印下手,县衙内其他财物却分毫未动?其中的蹊跷,你又该如何解释?” 县丞被奕恒逼视得步步后退,后背抵上墙壁,神色慌张地说道:“那……那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妖兽干的?” 奕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点头道:“或许真如你所说。只是如此一来,我倒更好奇,这在背后操控妖兽的人,究竟是官府里的内鬼,还是外面另有其人呢!” “这县衙中并没有人私自饲养妖兽,定然是外面的人所为。” “是家贼还是外贼,一切还言之过早。你且带我去书房看看。” 当下,县丞领着奕恒,脚步匆匆地朝着那座偏僻的阁楼走去。 两人一路无言,四周静谧得有些压抑。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阁楼外。县丞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随后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插入锁孔,“咔嚓”一声,木质房门缓缓打开。 奕恒并未急着进去,而是眉头紧锁,绕着木门一寸一寸地仔细查看起来,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 许久,他直起身子,未发现任何可疑痕迹,于是抬头看向县丞,目光中带着审视,开口问道:“平日里,这书房的大门一直都是上锁的吗?” 县丞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只要屋里没人,这书房的门大多数都是锁上的。” “那都有谁持有这书房的钥匙?”奕恒追问道,眼神犀利。 “只有知县大人有钥匙。”县丞回答道。 奕恒听后,陷入了沉思。 既然大门完好无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那就表明贼人很可能不是从大门进入的;又或者是贼人手中也有一把能打开这扇门的钥匙?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愈发深邃。 这时,县丞走上前,抬手拉开了书房门窗的窗帘。 刹那间,刺眼的光线如潮水般倾洒而入,照亮了屋内昏暗的角落。 “奕恒,进来吧。”县丞喊道。 奕恒迎着光线,走进书房。 他先是凑进几扇门窗,仔细端详,不放过任何一道缝隙、任何一个划痕。奇怪的是,门窗同样没有破损的痕迹,而且都从内部紧闭着。 他站在原地,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心中暗自思忖:大门和门窗都完好无损,这说明贼人能轻而易举地进入书房。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操控妖兽来盗取印章呢? 思虑未果,奕恒抬头,打量着书房的摆设,窗户两旁各摆放着一盆古松盆景,旁边放着一张书案,中间是空着的,靠里墙的方向摆放着几张书柜,放着各式的书籍典故。 奕恒一边查看书籍,一边往里走,发现外面的书摆放整齐,越往里越凌乱,不少书上还有一道道抓痕。 他随手拿起一本,见抓痕只是轻轻划破书脊,没有造成太大损坏。 而且,被破坏的都是些杂书,像世俗小说、民间鬼怪故事之类的。 奕恒在书房中转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窗户旁的书案上。 他大步走过去,顺势一屁股坐在熊皮高椅上,将脚随意地搭在桌上,一眼便瞄见案桌上摆放着一册春宫图。 画册的边角因被频繁翻看,早已发黑泛黄,不难想象其主人对它的“偏爱”。 书案一旁,是悬挂毛笔的木架和一方砚台,旁边还摆放着几本书籍。 最上面的是《道德经》和《论语》,奕恒随手翻了翻,发现下面还压着《大洞真经》《黄庭经》等书。 他冷笑道:“这老不正经的竟然在这里研读这些东西,他怕不是……” 这时,县丞走过来,见奕恒双脚压在春宫图上,脸色骤变,急忙说道: “我说奕恒呀!这本画册可是知县大人最喜爱看的,你却一脚踩着,若是让知县大人知晓,我怕是免不了被责罚一番。” 说罢,他赶忙移开奕恒的脚,将画册捧在胸前,小心擦拭。 奕恒收回脚,站起身,一脸不屑:“我还以为堂堂知县会在书房研读经典,想着怎么造福百姓,没想到却在这里钻研这种低俗玩意儿。百姓交的税银,就养了这么个好色之徒!” 县丞尴尬一笑,说道:“观赏佳作,可养心怡情,岂是粗俗。” 站在书架旁的奕恒,抬手将墙角书柜上的书籍一把推开,一个暗格随之显露出来,一眼便见到暗格上有一道崭新的抓痕,他心中暗自骂道: 这个浑蛋李长虫,果然故意弄出妖兽盗宝的假象,就怕我不帮他找回官印。 当下,奕恒揪住县丞的衣领,问道:“这些抓痕是不是你刚刚偷偷弄的?” “啊!你怎么猜到的?”县丞尴尬地笑笑。 “果然是你弄的假痕迹。”奕恒松开县丞的衣领,解释道:“要知道以普通妖兽的气力,可轻易撕开暗格,取出里面的官印,如今这暗格却完好无损。” “再说,自从你回县衙以后,便一直没有露头,等你露头之时,李知县就让你带我来书房,再加上,在来时的雪地上有一行来回的脚印,正好与你的鞋印一般无二。” “最终,我根据这些线索,便断定这些爪痕是你所为。” 听了奕恒的分析,县丞由衷地鼓掌说道:“精彩,果真精彩,这些抓痕确实是知县大人让我办的,他知晓你痛恨妖邪,若是让你知晓是妖邪盗走了官印,你定然不会拒绝。” “哼!他刚跟我提及是妖邪盗取官印时,我就不相信是妖邪所为,现在人都来了,就帮他试着找回官印吧。” 说罢,奕恒拿起铜锁,问道:“你们发现官印被盗时,这铜锁是锁上的还是被打开的?” “知县大人说铜锁是锁上的。”县丞在一旁说道。 奕恒问道:“你且跟我说说官印被盗前后的详情。” 县丞思索片刻后,说道:“那官印应该是夜晚被盗的,因为当时我有份加急文书需要知县大人盖章,盖完章后,知县大人就把官印放回暗格上了锁,然后大人与我一同走出书房,是大人亲自锁了书房大门。” “第二日,吴主薄找知县盖章,结果知县大人打开书房,再打开暗格,但发现暗格中并无官印……” 听着县丞的讲述,奕恒又仔细瞧了瞧那铜锁,并未发现有被撬过的痕迹,如此他能初次做出一个推断:凶手应该是趁着夜晚潜入书房,用钥匙打开暗格,然后盗取了官印。 可嫌疑人有六人,却都有不在场的证明,莫非那贼人并非是他们其中一人所为,难道真如县丞所言盗贼是外人! 可书房大门与窗户紧闭,一个外人在没有撬开门锁的情况下,又是如何进入书房的呢? 就在奕恒思索时,县丞好奇地问道:“奕恒,你又是如何推测出知县大人藏官印的暗格? “这很简单,”奕恒抬头说道:“这书房里的书柜,大多摆放整齐,书籍上都蒙着一层薄灰。唯有眼前这个书柜,里面的书籍杂乱无章,还不见什么灰尘。就凭这些,我便猜到李长虫的暗格就在这儿。” “奕恒你真是厉害,观察入微!看来知县大人这回可找对人了。” “少拍马屁,我可不像李长虫,喜欢听人奉承。” 奕恒弯下腰,在书柜下仔细搜寻。 县丞也跟着弯腰,在地上找起来,嘴里问道:“你在找什么呢?” “自然是找凶手留下来的线索咯!” 片刻后,奕恒突然眼前一亮,在角落中找到一枚骰子,他拿起骰子,说道:“我找到我要找的东西了。” 少年归来 第七章,谁是盗贼? - 飞仙录 - 木楚 “一枚骰子!” 县丞看着奕恒手中的骰子,满脸疑惑,不禁问道,“找这玩意儿做什么?” 奕恒用手指夹着骰子,目光看向县丞,问道:“我问你,你可见过李长虫用过这枚骰子吗?” 县丞摇了摇头,肯定地说:“从没见过。” “那你在别人身上见过它吗?”奕恒追问道。 县丞接过骰子,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还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枚骰子看着有点眼熟,上面还有股淡淡的酒味。” “找到这骰子的主人,或许就能发现盗取官印的疑犯了。”奕恒说道。 县丞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我知道是谁偷知县的官印了,肯定是张典史干的!” 县丞站起身,急忙朝外走去,嘴里还念叨着:“我这就去告诉李知县,是张典史偷了他的官印。再让捕头把典史带来,当面对质,看他还能怎么狡辩。” 此时,奕恒弯下腰,伸手在地上摸了一把,只见手指上沾上了赤红色的泥土,泥土微微发湿。“这里怎么会有这种泥土?”他暗自思忖。 随后,奕恒站起身,打开书房的窗户。在窗台的一个角落里,他又发现了一点赤红色的泥土,不过这处的泥土已然发干。 他把手指放到鼻下轻嗅,泥土散发着一丝腐朽的气味,其间还夹杂着淡淡的菊香。 奕恒自小就拥有远超常人的嗅觉和视觉。常人难以察觉的气味,他能轻松捕捉;常人难以看见的细微之物,他也能一眼洞悉。 即便是在漆黑的夜晚,他也能将周遭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独特的能力,是他与生俱来就拥有的。 而知晓他身体奇异之处的人,也仅仅只有抚养他长大的师尊一人尔。 可他却时常讨厌自己这具皮囊,尤其是大雨之际。 奕恒轻轻一跃,从窗台翻了出去,他站在那菊花旁边,伸手扒拉开残菊,果不其然覆盖根部的是一种赤红色的泥土,腐朽中残渣着几丝菊花的气息。 他猜测道:“看来这个盗贼很有可能是从窗户爬进书房盗取官印的?可窗户并未损坏……莫非当日窗户并未拴住?” 奕恒又用手扒拉掉覆盖在菊花上的积雪,在靠近墙根处发现几个脚印,那脚印长十二寸,显然是一个成年人踩下的。 他瞧着这脚印,长叹一声道:“若仅仅是一枚骰子,外加一行脚印,怕是很难断定就是那典史所为了。” …… 县衙会客厅里,气氛凝重。 张典史站在厅中,神色慌张,一旁的捕头和县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李知县手持一枚骰子,满脸痛心疾首道: “好啊,你这个不知恩图报的家伙!本官一直厚待你,你居然偷自家东西。说,你把本官的官印藏在哪儿了?” 在传唤张典使来之前,他已派捕头去他房间搜查,并未找到官印。 “大人,我冤枉啊!我怎么会偷官印,我偷那东西有什么用啊!”张典史连忙摆手,急得额头直冒冷汗。 “那这枚骰子怎么解释?奕恒在我书房暗格的书架下面找到的。你可别喊冤,这上面可有你刻下的记号!”李知县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张典史,将骰子举到他面前。 张典史接过骰子,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 没错,这枚骰子确实是他的,上面刻着那个显眼的十字纹,可他还是大声喊冤: “这骰子确实是我的,但是前段时间就不见了,赵捕快可以为我作证,你不信可以叫来赵捕快一问便知。” “去把找赵捕快喊来。” 李知县拿回骰子,吩咐县丞去传唤赵捕快。 县丞领命,大步流星地出去,与门口走进来的奕恒擦肩而过。 “奕恒贤侄,你来得正好。这家伙死不承认,坚称自己被冤枉,你看该如何是好?”李知县满脸无奈,看向奕恒求助。 奕恒稳步踏入客厅,目光仿若利刃,将典史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 眼前的张典史,面容冷峻而坚毅,浓眉之下,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身材魁梧壮硕,浑身透着股刚猛之气。 身着一袭藏青色劲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矫健的身形,显得格外利落。 腰间束着一条黑色革带,其上挂着一枚铜牌,“典史”二字刻于其上,在光线之下,隐隐透着几分威严。下身搭配黑色长裤,脚蹬一双黑色快靴。 奕恒微微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凑近,在他身上仔细嗅了嗅。 没错,这人身上散发的气息,与那枚骰子上残留的气息极为相似。 可奕恒心里明白,仅靠这一点,远不足以断定他就是盗印之人。 况且此刻,对方正扯着嗓子大喊冤枉,瞧其神色,悲愤交加,实在不像是佯装出来的。 张典史满是疑惑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他知道,这少年来自城外的青松谷,是自称浩然居士的徒弟。三年前,其师遭妖邪毒手,少年便离开青松谷,外出游历,没想到最近又回来了。 坊间传言,这少年自幼聪慧过人、天赋异禀,跟随师父缉拿凶犯、侦破奇案,立下不少功劳。 这些传闻虽出自市井,难免有夸张之处,但也足见这少年或许并非等闲之辈。 张典史心想,或许这少年能帮自己摆脱嫌疑。当下,他一把抓住奕恒的手,急切地恳请道:“奕恒小哥,求你帮帮我,我真的没偷大人的官印!” 奕恒说道:“你若是被冤枉的,我自然会还你清白,我且问你,官印被盗前后,你可在做什么?” 张典史摸着自己后脑勺,思虑片刻后,说道:“让我想想,那天晚上我与吴主薄在他家喝酒,却因喝醉,我两人睡至天明,午时我俩才睡醒。你若不信,可问捕头,那天我午时才到县衙报道。” 奕恒问道:“捕头,可是如他所说一样?” 一旁的捕头,恭敬地说道:“少爷,确实如他所说一般。” “你这双鞋子可是七天前所穿的?”奕恒看向张典史脚上穿的鞋子,问道。 “是七天前所穿的。” “把鞋底抬起来让我一看,我刚才在书房的菊花从发现一行脚印,我怀疑那贼人是翻窗爬进书房的。” “反正我没有去过那菊花从中,我不怕。” 张典史痛快地抬起鞋子,奕恒果然在他鞋底上扣出大量的赤红色泥土,大致与那菊花中的泥土并无太大区别。 知县在一旁问道,“贤侄,如何?” “他鞋上确实有菊花丛中的赤红色泥土,至于是不是他,还得看这枚骰子了。” “大人,我根本没有去过那菊花丛,我脚上怎么会有那里的泥土,肯定是搞错的。”坐在地上的张典使,拿起鞋子,“再说若仅仅依靠脚底的泥土及鞋印就断定我是盗贼,这证据分明不够充足。” 此时,县丞带着赵捕快走进客厅,“大人,我把赵捕快带来了。” 李知县抬起头,问道:“赵捕快,本官且问你,你最近可见过这枚骰子?” 赵捕快看了一眼那堂中跪着的张典史,接过知县手中的骰子,仔细看了又看,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就是张典史的骰子呀!” “你最近在何时看见过他拿出这枚骰子!如实说来,胆敢说半句假话,本官必对你上刑。” 赵捕快抓了抓后脑勺,说道:“让我想想,好像是数月前,我跟张典史一起玩骰子,就听他说他原来有枚筛子丢失了,然后他还让工匠重新给他铸造了一对骰子。” “大人,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我虽然贪财好色,喜欢赌博,可从不偷窃啊!你是知道我的啊。” 张典史跪走到知县面前,抱着他的脚脖子说道:“我就算要偷东西,也是偷金钱财宝啊,岂会偷您的官印,我要他有何用呢!” “奕恒,这如何是好?” 李知县眉头紧皱,再次看向奕恒,而后者放下茶杯,说道:“既然暂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偷的,我看就别难为他了。” “算了,你们且下去吧。” 李知县让赵捕快与张典史下去,一旁的奕恒问道,“典史,你近来可有仇家或者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 张典史停下脚步,“好像没有,但是我七天前曾责骂过李吏员一顿,这算不算?” “好的,我知道了。”奕恒说道。 李知县看向奕恒,问道:“贤侄,假如不是典史所偷,你认为会是何人所盗?会不会是李吏员因为被责骂一番,便盗取官印,陷害张典史?” “假如我若是李吏员,要真想陷害典史,何不把官印偷偷藏在他家中,再让捕头找到,不是比在案发现场故意放骰子,留下脚印更能陷害张典史吗?” “那会不会是张典史盗取了,故意贼喊捉贼?” 奕恒摇摇头,“有可能也无可能,至少在没有找到充分的证据之前,这个县衙中的人,都有嫌疑。” “那你可有办法帮我找出盗取官印的贼人,只要这官印一天没被找回,我便一日不得安心。”李知县急躁地说道。 “要想找到盗贼,你也要给我时间,我又非前朝提刑官,能在一天之内就找出盗贼来。”奕恒看向捕头,“还请捕头把当日记载审讯的卷宗拿来给我一阅。” “少爷,我这就去给你那卷宗。”捕头说完就转身离去。 尔时,从外面传来一阵黄鹂般悦耳的声音,“我听县丞叔叔说,奕恒哥哥回来了,他人在哪呀?” 奕恒远远的听闻此声,脸色大变,如同见到比妖魔还恐怖的存在。 他翻身躲在梁柱后,看向李知县,苦笑道:“我说李长虫,你家的小祖宗怎么也在家呀!” 少年归来 第八章,小祖宗 - 飞仙录 - 木楚 人未至,黄莺般的笑声已入厅。 一位年芳十七的妙龄少女欢快地跑进来,她的出现像是给这个寒冷的大厅带来了一抹温暖与活力。 她身穿一件黄色棉袄,棉袄的面料柔软细腻,胸前绣着几朵白色的桃花,与漫天飞雪相呼应。 下身穿着一件黑色百褶裙,裙摆随着少女的奔跑轻轻飞扬。 她跑进大厅内,并未瞧见想念许久的人,嘴巴微微嘟起着,像是小肥鸭的嘴巴,圆润的脸蛋流露出几分失望,让人见了不禁心生爱怜。 “父亲,我听县丞叔叔说,奕恒哥哥回来了,他人呢!怎么不在?”她急切地问道。 奕恒躲在梁柱后,使劲地给李知县眨眼睛,双手不停的比划,就是想让李知县不要告知对方,他在这里。 若是他事先知道这小祖宗在家,他铁定是不急着进城来的。 可任凭奕恒如何比划,眨眼,李知县却视而不见,说道:那臭小子不就在那梁柱后面嘛!” 奕恒双眼一闭,再睁开,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缓缓地从梁柱后走出来,朝少女说道:“好久不见,书瑶你比原来更可爱了。” “啊!奕恒哥哥,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县丞叔叔逗我玩的呢!”李书瑶突然见到奕恒走出来,兴奋不已,张开双臂就朝奕恒冲去。 “啊!你别过来。” 奕恒大惊失色,猛地纵身一跃,这一跃至少有三丈高,他稳稳落在屋顶的房梁上。 李书瑶仰头望着房梁上的奕恒,满是委屈,声音带着哭腔,“奕恒哥哥,你干嘛躲着我呀!” “我说小祖宗呀!你难道忘记了,你只要靠近我一步以内,我必然会倒霉透顶的。你可别离我太近。”奕恒蹲在梁柱上,往前挥手道。 李书瑶郁闷地哼了哼,却也缓缓地往后退几步,“三年不见,或许我再靠近你,你并不会发生倒霉的事情呢!” “别!你我暂时还是保持距离,我可不想再倒霉了。” 奕恒回想起小时候,李知县带着少女来到山谷找师尊叙旧。当时,他和少女一起玩耍,结果那天就把山谷的小屋给烧了。 从那以后,只要少女一靠近他,他十之八九都会遇到倒霉的事情。比如,有一次他烘焙的茶叶忘记收起来,结果当晚就下起了暴雨,把茶叶连同簸箕一起冲走了;还有少女走过的山路原本毫无问题,但他一旦走过,就会遇到塌方或者泥石流。 再比如一起吃面时,少女碗里总是多肉多菜,而他碗里却总能夹出头发丝或者小虫子。 一开始,奕恒并不相信这些巧合,但经过多次尝试,他不得不承认,少女的八字似乎真的克他。 只要她靠近他一步以内,准没好事发生,甚至连喝口凉水都会被噎住的那种罕见倒霉情况都会出现。 至此,他见少李书瑶如避妖魔。 奕恒问道:“我不是听说你三年前,被李……你的父亲送去青城书院求学的嘛!你怎么又回来了。” “哥哥,你真傻啊!现在可是冬至已过,书院放年学了,人家自然就回来了。” 所谓的年学便是书院在年前统一让学子回家过年,待明年开春之后,再来书院求学。 “噢,原来如此。” 奕恒恍然大悟,他从小没读过私塾,更没有去书院求学,他所会的一切都是他师尊亲手教给他的,包括做人,识字,读书……断案等等 “奕恒哥哥,你赶紧下来吧!我不靠近你一步以内,不就行了嘛。”李书瑶抬起头,微微一笑,“三年不见你,你总不至于一直要让人家仰着头跟你说话吧。” 李知县见奕恒在自己女儿身上吃瘪,那张本就布满岁月沟壑的脸,此刻笑得如同盛开的菊花般灿烂,每一道皱纹都似乎在诉说着得意与幸灾乐祸。 奕恒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当下说道:“好!我下来,你再往后退几步。” “好,你下来吧。”李书瑶连退几步后停下,朝奕恒招招手,道。 当奕恒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地上,那少女却猛地扑上前,她抱着奕恒说道:“哥哥,书瑶真的好想你。” 奕恒长叹一口气,感觉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心中暗道:完了完了……这次又要倒霉了。 李书瑶双手松开奕恒,后退几步,脸色一喜,可还没等她说话,突然一声巨响,奕恒猛然抬头,只见头顶的屋檐朝他压下来。 轰隆一声! 一堆瓦片废墟中,奕恒抹掉头顶上的积雪,缓缓地抬起头,欲哭无泪,这应验得也太快了吧。 “哥哥,你没事吧!” 远处的李书瑶一脸着急,朝奕恒扑来,却被奕恒大声喝住,“小祖宗,你别再靠近我了,你再靠近我,我怕这整栋房子都要倒下来。” 一旁的知县见此情景,哈哈大笑不止,数日来的烦躁不安,终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活该!让你回来就没有给我好脸色,这下总有人能治得了你。” 奕恒挥舞黑色长袍,掀飞身上的积雪与檐尘,露出里面的软甲胄,他蹲在那废墟外,瞧着那与他大腿粗细的梁柱,微皱眉头: “奇怪,这么粗的梁柱怎么就断了呢!莫非真是那小祖宗克我所致?” “哥哥,吃甘蔗吗?” 李书瑶拖着一根一丈长的紫皮甘蔗从大门走进来,她举着甘蔗戳了戳奕恒的肩膀,问道。 奕恒猛地跳到一旁,见李书瑶隔自己很远,才放松下来,长吐一口气: “吓死我了。” “哥哥,吃甘蔗吗?”李书瑶仰起下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奕恒,满含期待地问道。 李书瑶的眼眸澄澈明亮,犹如一汪清泉,大大的杏仁眼,乌黑的瞳仁,黑白分明,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奕恒望着这双眼睛,心中不禁泛起丝丝自责。他们已有三年未曾相见,再重逢后,自己却像躲避妖魔一般避开她,实在是不应该。 想到这里,奕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伸手接过李书瑶递来的甘蔗。他轻轻掰下一节,又递还给李书瑶,柔声道:“这节给你吃。” 黄衣少女眼眸中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欣然接过甘蔗。 她微微张口,露出一颗俏皮的小虎牙,而后咬住甘蔗的一端,小手用力一扯,撕下一块甘蔗皮,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哥哥,甘蔗真的好甜,你也吃呀。” 奕恒见状,也掰断一节甘蔗,撕下一块甘蔗皮放入口中咀嚼,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果然十分清甜。 “走!我们去外面台阶上吃。” 奕恒肩头扛着甘蔗,利落地脱下身上的黑袍,轻轻铺展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温柔地示意李书瑶坐下。自己则在一步之外的地方坐下,二人一同惬意地啃着甘蔗,台阶下的甘蔗渣堆了两个小山丘。。 他仰头望向漫天飞舞的雪花,目光缓缓扫过那玲珑的假山、精致的楼亭、覆满白雪的白色瓦檐,直至更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 自从三年前师尊离世,他的心便再未真正放松过。整日里,脑海中盘旋的都是如何踏上修行之路。而当他终于如愿踏上修行之途,便毫不犹豫地奔赴临安,投身于与妖兽的激烈厮杀之中。 这三年,唯有在与妖兽生死相搏时,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脉搏有力地跳动,血液滚烫地流淌,那种兴奋感,还有享受厮杀的快感,成了他麻痹内心的唯一方式。 孩童时期,他也曾和师尊像这样坐在屋檐下,一起啃甘蔗、堆雪人、打雪仗……那时的他天真烂漫,满心期待着长大,总幻想着长大后能品尝到更多美味的食物。 “哥哥……我们堆雪人吧!”李书瑶啃完手中的甘蔗,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而后兴奋地指着远处厚厚的积雪说道。 “好,我们堆雪人。”奕恒放下甘蔗,与李书瑶一同走到庭院的空旷之处,兴致勃勃地堆起雪人来。 尽管二人相隔一步之距,然而那两颗心却紧紧相依,毫无罅隙,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他们之间划出一丝隔阂。 至少此时,他们如稚子一般,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远处的李知县端着一杯茶,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庭院中正忙着堆雪人的少年少女们。 听着他们欢快的笑语,他嘴角微微上扬,一抹真诚的笑容浮现在那已不再年轻的脸上。 他已许久未曾见过自家女儿如此开怀了。 三年前,他送她去青城书院求学,自那以后,她每隔一季便回来一次。 每次回来,她都表现得十分开心,懂事,总是说书院的师兄师姐们对她很好,很照顾她,她很喜欢青城书院。 然而,她又怎能瞒得过父亲这双阅尽沧桑的眼睛呢? 在她身上,他总能察觉到一抹孤独,一抹与世俗难以融合的生疏,以及一份藏在心底的淡淡悲伤。 自她娘亲在她十三岁那年因病去世后,她变得更加懂事,可与父亲之间也悄然生出了隔阂。 他暗自下定决定:“为了让女儿多开心一些,他怎么也要让奕恒多留在北顾城一段时间。” 少年归来 第九章,长夜修行 - 飞仙录 - 木楚 傍晚时分。 风已停,雪未止,人间烟火更甚。 李知县为奕恒摆了一座丰盛的晚宴,为他接风洗尘,桌上,美味佳肴冒着热气,酒香四溢。 自长途跋涉归来,奕恒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大吃一顿,期间有人劝他喝酒,他却始终未喝一滴,只因他生平就讨厌喝酒。 在连续吃了十几大碗饭后,便在他人惊讶的目光中离开饭桌,留下县丞捕头等人继续喝酒。 走在庭院积雪小道中,不远处的荷塘早已结冰,奕恒坐在石亭中,从怀中取出赵捕头给他的卷宗。 奕恒屏气凝神,逐字逐句地反复研读: 县丞是李知县的亲信,多年前,被知县所救没有理由偷他的官印;六婶说当夜一直在房间睡觉,同屋的婢女可以为她作证;吴主薄与张典史在他家中喝酒,喝至午时才醒;李吏员自从七日前,因为偶感风寒,便一直待在家中养病,其妻可以证明他确实生病。 奕恒眉头紧皱,“七日前官印被盗,李吏员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就偶感风寒了?莫非假借患病只因,暗中盗取了官印?” 若按之前李知县所怀疑,李吏员是因为被典史所骂,便盗取官印,故意留下骰子与脚印来陷害典史,这理由很不合理。 如今见李吏员七日前就患病,一直待在家中,这不由让奕恒起了疑心。 但见天色渐晚,奕恒决定明日再去看望一下李吏员,顺便查探对方是否真的卧床不起,如此便站起身,朝早已点上灯笼的后院走去。 “奕恒少爷,这间客房我已经帮你收拾干净了,天色也不早,你早点休息吧!”六婶推开房门,站在一旁说道。 “六婶,多谢你了。”奕恒走进房门,说道。 “您若有事,就叫我,我就住在隔壁院子里。” “六婶,你回去吧!” 奕恒挥手请六婶离去,而他则透着门缝望着六婶离去的背影,并未说话。 片刻后,奕恒抬手解下肩上长刀,将其靠在墙边,又轻轻取下弓箭,放置在刀旁。紧接着,他褪去身上软甲,顺势和衣盘膝坐在床边。 他挺直脊背,双手自然垂放在膝盖上,缓缓闭上双眼,舌抵上颚,开始吐纳。 刹那间,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搅动。肉眼虽不可见,可天地间的灵气却如百川归海,朝着奕恒汹涌汇聚。 空气中隐隐传来细微的呼啸声,像是灵气奔涌时的低吟。 随着他有节奏地呼吸,灵气源源不断地没入体内,引得他周身泛起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 此时,奕恒沉浸在修行之中,他灵台之内,一片澄澈。《九玄妖诀》的符文若隐若现,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这门《九玄妖诀》,是其师为他费尽周折寻来的妖族功法。 此功法特殊,普通人类根本无法修炼,可奕恒体内流淌着一半妖族血脉,正好契合。 据师尊所说,只有修炼此功法,奕恒才能将身上的妖气彻底隐匿,不被人察觉。 回想起当年,年仅七岁的奕恒就踏上了修炼《九玄妖诀》的道路。寒来暑往,数年时间一晃而过,他刻苦钻研功法秘籍,从未有过懈怠。 炎炎烈日下,他在庭院中挥汗如雨,一次次尝试引导体内气息;清冷月光下,他对着秘籍反复思索,不放过任何细节。 他尝试了各种办法,却始终不得要领,迟迟无法迈出修行的关键一步。 好在师尊一直关怀着他,见他如此坚持,时常鼓励他。 可三年前,命运无情地碾碎了奕恒的世界。 那一日,他如往常般返回山谷,眼前景象却令他僵立当场——师尊倒在血泊之中,没了气息,胸膛上那道狰狞的妖爪痕触目惊心。 那妖爪之痕,深深烙印在奕恒心底,成为他此生不解的恨。 从那一刻起,他立下重誓:定要找出那残害师尊的妖邪,手刃仇人,血祭师尊! 当夜,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和着血水肆意横流。 奕恒跪在师尊身旁,泪水混着雨水模糊了双眼。也许是心中的悲愤与仇恨汇聚成一股力量,冲破了长期以来横亘在他修行路上的阻碍。 又或许是苍天垂怜,那曾经晦涩难懂、令他望而却步的功法,竟在这悲痛欲绝的时刻,如一道光照进他心间。 奕恒在那个雨夜中,成功踏出了修行的第一步。 在埋葬师尊后,奕恒对着那座新坟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山谷。 此后,山川湖海间,皆有他漂泊的身影。每一步前行,都是对自我的磨砺;每一次拔剑,都是为了斩杀妖邪。 他深知,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揪出残害师尊的妖邪,为师尊报仇。 此后,奕恒机缘巧合加入斩妖司,成了一名斩妖人。 不久后,妖土进犯大魏边境临安,奕恒前往临安…… 房间内,奕恒闭目凝神,内视自身。 与同境界修行者相比,他的气海洞天宛如一条奔腾大河,雄浑壮阔。 真气在吐纳之间,遵循着《九玄妖诀》所记载的独特法门运转,沿着特定经脉轨迹游走,丝丝缕缕最终汇聚于丹田。 然而近来,无论他如何倾尽全力运转《九玄妖决》,体内真气疯狂在经脉中奔突,却始终无法撼动那层顽固桎梏,突破的希望如水中月、镜中花,遥不可及。 这困境似巨石般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令他心情愈发沉重压抑,仿佛被一层乌云笼罩,难以挣脱。 次日清晨,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曙光悄然洒向大地。 奕恒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庭院银装素裹的雪景。洁白的雪花层层堆积,宛如一幅静谧的画卷。 这纯净的美景,让他压抑的心中悄然升起一丝喜悦。 远处,李书瑶像只欢快的小鸟,穿着一袭淡粉色的绵罗裙,裙摆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摆动。 当她抬头瞧见奕恒时,快步奔到他跟前,脆生生地说道:“哥哥,你今儿起得真早呀!昨夜睡得可好?” 奕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睡得安稳,一夜无梦。” “那太好啦!”李书瑶兴奋地拍着手,紧接着提议道,“哥哥,我们去吃早点吧,我肚子都咕咕叫啦。”说罢,她便转过身,迈着轻快的步伐,径直朝后厨方向走去。 奕恒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刚走到厨房门外,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便从屋内传了出来。 “你不要再往那烟花之地跑了!那些女子哪里是良善之人,她们的话岂能相信。”六婶声声焦急痛心,语气尖锐急切。 紧接着,吴主簿那带着厌烦的声音传了出来:“我的事儿,不用你插手!少在这儿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厨房门“砰”然撞开,吴主簿满脸怒容,裹胁着腾腾怒意冲了出来。他行色匆匆,丝毫未留意站在门口的李书瑶,直愣愣朝着她撞去。 千钧一发之际,奕恒眼疾手快,一把将李书瑶拉开。 “实在对不住,小姐!”吴主簿猛地顿住身形,脸涨得通红,语气慌乱又满是歉意,“我刚刚心急如焚,没注意看路,冲撞您了,您还好吧?” 李书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旋即展颜一笑,轻声说道:“无妨。” 吴主簿赶忙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目光在奕恒和李书瑶身上快速扫过,说道:“二位这是准备用早点?不过按惯例,应当去大厅用餐。知县大人正等着二位一道吃早饭呢。” 李书瑶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奕恒,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随后,她转过头,看着吴主簿说道:“我不想去大厅吃,就想吃六婶熬的红枣薏米粥。” “原来是这样。”吴主簿点了点头,“那我还有要紧事要办,就先走一步了。”说罢,他径直朝院子拱门走去。 奕恒弯腰捡起一枚钥匙,喊道:“吴主薄,你的钥匙掉了。” 吴主薄回头看向奕恒手中的钥匙,上前拿起钥匙,“多谢少爷。” 奕恒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再抬头,吴主薄已匆匆离去。 “六婶,还有粥吗?我哥哥想喝粥。”李书瑶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厨房。 六婶正抬手擦拭眼角残留的泪水,听到李书瑶的声音,连忙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小姐,还有不少呢,我这就给你们盛一碗。” 不一会儿,六婶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红枣薏米粥走了出来。 奕恒和李书瑶接过粥碗,又各自拿了一根油条,来到门槛外,一左一右地蹲下,惬意地喝着粥、啃着油条。 清晨的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寒意。 “小姐,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些事儿得去忙,吃完后把碗筷放在桌上就行。”六婶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奕恒望着六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这六婶和吴主簿,为何争执呢?” 李书瑶咬了一口油条,点了点头说道:“哥哥,六婶向来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可不知道为啥,这几天她总跟吴主簿吵个不停。听说是六婶劝吴主簿别再去醉红楼,可吴主薄岂会听他的话,我看六婶还是多管闲事了。” “这位吴主薄,三年前,我可未曾见过,他是何来历?” “哥哥你应该知道,原来的老主薄已年迈,辞官回乡养老,这位吴主薄是后面来的,听说还是六婶帮忙引荐的呢。”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以前没见过。” 奕恒听完,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碎屑,说道:“书瑶,我吃饱了,咱们回去吧。 少年归来 第十章,略懂医术 - 飞仙录 - 木楚 在距离北顾城县衙,约莫两条长街之遥的偏僻街巷里。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路面,四周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 奕恒与县衙赵捕头并肩而立,抬手叩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不多时,一名妇人将门打开,瞧见赵捕头与身旁的陌生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捕头,是您呀!” 捕头手提两件用油布精心包裹的礼物,笑容满面地将其举起,说道:“听闻李吏员感染风寒,我这做同僚的,心里实在记挂,特来探望。他近来病情可有好转?” “多谢赵捕头挂怀,快进来坐坐吧!他喝了大夫开的中药,是好了不少,只是身子骨还虚,咳嗽一直没停。”妇人热情地邀请赵捕头进屋,目光却忍不住在奕恒身上打转,再次问道,“赵捕头,这位公子是?” 这位公子面容清秀,白皙面庞如温润美玉,眉眼恰似春日远山般柔和,鼻梁挺直,薄唇轻抿,身着月白长袍,周身散发着淡雅的书生气。 赵捕头连忙侧身,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们知县大人的侄儿,名叫奕恒。” 奕恒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笑意,说道:“我昨日刚回北顾城,难得清闲,就跟着张捕头到处逛逛。” 当下,跟着捕头走进大门。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小院,四周高墙耸立,仿若将尘世的喧嚣隔绝在外。 院子一角,堆放着一堆柴火,厚厚的积雪已然为其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 妇人引领着奕恒二人走进隔壁屋子。 屋内,一座火塘熊熊燃烧,暖意扑面而来。一壶水在炉架上“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壶盖不时被水汽顶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火塘一角,药罐静静伫立,丝丝缕缕的热气袅袅升腾,飘散着淡淡的药香。 “屋里简陋,二位千万别见外。我去给二位倒杯热茶,暖暖身子。”妇人说着,从一旁桌上的竹罩子里拿出两个干净的瓷碗,放入些许茶叶,随后提起滚烫的水壶,沸水如注,瞬间茶香四溢。 这时,从里屋传来一道男子虚弱的声音:“媳妇,是谁来了呀?”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屋内短暂的宁静。 妇人将茶碗稳稳放在桌上,扬声回应道:“是赵捕头和知县的侄子,顺路来看看你。” “赵捕头,这段时间县衙事务繁忙,你还特地来看我,实在过意不去!”一位面色苍白如纸、身披棉袄的男子缓缓走出,他目光落在捕头身上,眼中满是感激。 “你身子不适,就该好好躺在床上歇着,何必起身呢!”赵捕头快步上前,想要搀扶男子。 “无妨,我自小身子就弱,受了点风寒,便着了凉。如今吃了几副大夫开的药,已经好多了。”李吏员摆了摆手,在火塘旁的高椅子上缓缓坐下,伸出双手烤着火,微微颤抖的手指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 “那就好,你身体底子差,往后可得好好调养。”赵捕头关切地说道。 李吏员微微点头,看向奕恒,问道:“奕恒少爷,听闻你三年前离开北顾城,这次回来,是打算常住些时日吗?” 奕恒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地回答:“会住上一阵子,等处理完手头琐事,便会离开。” 话还未说完,李吏员便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好不容易才止住,抬起头时,已是涕泪横流。 “你呀,别坐着了,赶紧回床上躺着去。”妇人见状,心疼不已,急忙上前搀扶。李吏员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歉意:“咳咳……实在对不住,让二位见笑了,这咳嗽怎么也停不下来……咳咳。” 奕恒见状,连忙站起身,说道:“我曾跟随师尊学过些医术,略懂针灸之法。要不,让我来给李吏员诊治看看?” “那可真是太好了,太感谢奕恒公子了!”妇人眼中闪过几丝惊喜之色,连忙说道,“他这风寒,吃了几副药虽说有好转,可这咳嗽却一直不见好。要是公子能治好,那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当下,奕恒走进里屋,神情专注地为李吏员把脉,又仔细查看了舌苔,片刻后,神色笃定地说道: “他舌苔发白,脉象浮紧,是风寒之症。我这就给他开一副桂枝汤,你去抓三副药,保证三日内便可痊愈。” 说着,奕恒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轻轻打开,取出四枚银针。 他将银针在火塘中仔细炙烤一番后,手法娴熟地扎在李吏员嘴唇两旁的水金、水通二穴上。紧接着,奕恒双目微闭,一缕细丝的真气顺着银针缓缓注入李吏员体内。 仅过片刻,便见玄妙。 只见李吏员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不一会儿便全身发汗,咳嗽竟也戛然而止,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此刻也泛起了几分红润。 他惊喜地说道:“少爷,我现在不咳嗽了,感觉身体也有劲了。” 一旁的妇人瞧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赞叹道:“奕恒公子,您可真是神医啊!就凭这几根银针,我丈夫不仅不咳嗽了,就连气色一下子就红润起来了。” 一旁的捕头,原本紧绷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惊讶,不禁点头,低声喃喃:“这手段,着实厉害! 奕恒微微一笑,轻轻拔出银针,再次放在火塘上炙烤消毒后,小心地放回木盒中。 他抬头说道:“麻烦你取来纸笔,我把桂枝汤的药方写下来,你待会儿去抓药。” 妇人听罢,连忙快步走出里屋,前往另一间屋子取纸笔。 屋内,奕恒双手背于身后,悠然踱步,目光在屋内物件上一一扫过,心中却暗自思忖,若李吏员与官印失窃有关,定会在此处留下蛛丝马迹。 赵捕头则眉头微皱,眼神锐利,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左顾右盼,想找出一点线索来。 里屋,李吏员躺在床上问道:“捕头,近日可抓到那盗取知县官印的盗贼了吗?” 捕头放下一个罐子,抬头道:“还没找到呢!” “那可有什么进展?” “暂时还没有,这不顺便来看看你嘛!” “怕是捕头怀疑是我盗取了官印吧!”李吏员悠悠说道。 “岂会,你为人正直,岂会盗取官印,我就是顺便来看望你一番,你莫多想。”张捕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正色道。 “若是我知道是谁偷了官印,一定会告诉你的。” 片刻后,妇人端着纸笔墨水推门而入,微笑着说道:“公子,纸笔来了。” 奕恒接过纸笔,在桌前稳稳坐下,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地写下了药方。 妇人双手接过药方,眼中满是感激之色,说道:“奕恒公子,您治好我丈夫的病,这份大恩大德,我们都不知该如何报答您。” 奕恒摆了摆手,神色淡然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无需挂怀。我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我送二位出去。”妇人说道。 …… 狭窄的小巷中,寒风凛冽,如刀子般刮过脸颊。 “奕恒公子,您这医术简直神了!改日我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还得仰仗您帮忙医治啊。”赵捕头满脸钦佩,笑着说道。 奕恒瞧着面前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赵捕头,嘴角上扬,调侃道:“就你这强壮的身子骨,一时半会儿可不会有什么毛病。” “嘿嘿,借公子吉言。”赵捕头挠了挠头发,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紧接着,他神色一正,压低声音问道:“公子,在李吏员家中,您可发现什么线索了?” 奕恒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此行虽说毫无发现,反倒验证了对方是真的感染风寒卧床不起,至少目前可以暂时排除李吏员,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赵捕头问道。 “你可知道吴主簿家在何处?”奕恒目光深邃,望向远方。 “他家住在荷家巷梧桐树旁。”赵捕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好,我去荷家巷看看。你去刘家锁匠铺帮我打听一件事,问完后,到荷家巷找我。”奕恒凑到赵捕头跟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赵捕头一边仔细听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公子请放心,这件事就教给我,我一定办好!” 说罢,他转身大步朝着另一个巷口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巷的转角处。 奕恒收回目光,神色平静,转身朝着荷家巷的方向稳步走去,衣角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少年归来 第十一章,心中有数 - 飞仙录 - 木楚 柚家巷水井旁的街巷门口。 一间卖着布匹的店铺还开着门,一名年长的老妇正坐在角落织布,身下放着一盆炭火。 奕恒走进店铺,看上柜台上放着的一只用棉线编织的猫咪,他拿起棉线猫咪,朝老妇人问道:“这只猫咪多少钱?” “你给我三十文铜钱吧,这都是老身闲时编织的玩意儿。” “好!” 奕恒从钱袋掏出一枚碎银子,丢在老妇的旁边摆放的竹篮中,老妇见那枚碎银子,说道:“这位少爷,这个棉线猫咪不用这么多钱的,我找给你。”说着就起身去跟少年找钱。 奕恒连忙阻止她,“不用找了,另外的钱算是我在你这里打探一点消息,你只要如实说完就行了。” 老妇脸上一喜,问道:“这位公子你要问什么?” “你可知那县衙的吴主薄是住在这里的嘛?” “他呀,是住在这里的,你往前面走,门外有颗外脖子树的就是他家。” “那大婶,你应该是看着吴主薄长大的吧!” “他小时候尿裤子都是我给他换的,”大婶诧异地问道“你小子这么打听他干嘛了?” “我是县衙的捕快,最近有件案子可能牵连到吴主薄,知县让我来询问一下,以免牵连到好人。” “吴主薄可是一个好人,他在你们知县手下干活,怎么还会犯事呢?” “事情一时说不清楚,您就别打听了,小心惹了麻烦上身。” “好,我不打听了。” “那你可知这吴主薄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又或者有什么喜欢?” 老妇人捞了捞头发,思索片刻后,说道:“我最近听隔壁的王小妹说,这家伙整日沉迷醉花楼,还吹嘘说要把醉花楼的歌姬赎回家。” 奕恒嘴角微微上扬,又问道,“还有其它事情吗?” “你不知道呀,十天前,有一帮魁梧大汉闯进他家,把他家砸了一个底朝天,好像听说对方去赌坊赌钱,却欠了赌坊老板一屁股的债,那些赌坊的打手就找上门来了,……最后,也不知那吴主薄还清没有,反正最近没看见那帮大汉来了……” 老妇人说的指手画脚,就好像自己蹲在一旁亲自看见一般,待她抬起头,门外的少年已不见。 她讪讪地收了嘴,叹口气,坐回织布机前,“现在的年轻人呀,连听人把话说完的时间都没有了。” …… “少爷在哪儿呢?” 赵捕头站在荷家巷口,眼神急切地四处张望。 恰在此时,他瞥见奕恒从一条小巷里踱步而出,立刻快步迎上前去,恭敬说道:“少爷,您吩咐我打探的消息,我已经摸清了。” “讲。”奕恒神色平静,简短回应道。 “据锁匠铺的师傅所言,大约十天前,吴主簿找他打造了一把钥匙。”赵捕头有条不紊地汇报着。 “那打造的钥匙模样,锁匠铺的师傅可有留下印记?” “少爷就是这枚钥匙,我让铁匠铺师傅照着那印子又打造了一把。”赵捕头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奕恒。 奕恒接过钥匙,拍了拍赵捕头的肩膀,说道:“干的不错。” 赵捕头问道:“少爷,你要这枚钥匙干嘛呢?” “暂时不告诉你。”说罢奕恒转身朝前方走去。 赵捕头见状,连忙跟上,忍不住问道:“少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县衙,我有事要找书瑶询问。”奕恒脚步不停,随口答道。 “少爷,等等我呀!”赵捕头加快脚步,小跑着追了上去。 …… 县衙后院之中,阳光暖煦,洒落在一方石桌之上。 李书瑶身着一袭浅粉色罗裙,发髻上簪着一支精巧的碧玉簪,正悠闲地坐在那儿。 她左手轻拈一粒瓜子,优雅地放入口中,“咯嘣”一声咬开,右手则握着一支羊毫毛笔,全神贯注地在宣纸之上挥毫作画。 此时,奕恒迈着轻快的步子,从院子的拱门悠悠走进来。他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扬声唤道: “书瑶,我这儿有件事儿得问问你。”然而,连叫了好几声,李书瑶仿若未闻。 奕恒满心疑惑,轻手轻脚走上前去,这才瞧见她正沉浸在绘画之中。 可当目光触及那纸上的“大作”时,他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诧异,惊道:“我的天呐,你这画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啊!哥哥,你咋突然来了!”李书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浑身一激灵,连忙伸出双手,像护宝贝似的捂住自己的画,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许看,就是不许看!” 奕恒哪肯罢休,目光紧紧盯着那画,指着画中一个怪异人物,笑得前俯后仰:“你莫不是在画我吧!” 只见画中之人,肩上扛着个物件,看着像根长棍,旁边还挂着个半圆的东西,勉强能猜出是弓箭。 再瞧这人物的五官,鼻子和眼睛好似闹别扭似的,紧紧挤在一块儿,模样滑稽极了。 那双手画得比大腿还粗壮,而双脚却细得跟甘蔗一般,偏偏还蹬着一双大得离谱的靴子。 好家伙,这可不就是我进城时的穿着嘛!” 奕恒哭笑不得,故作痛心疾首:“我虽比不上潘安,好歹五官周正、模样清秀,怎么经你这妙笔一画,成了比四不像还怪的‘丑八怪’?书瑶,你这画技,真是‘独具匠心’,令人‘另眼相看’!” “哥哥,你真过分,哼,我让你取笑我。” 说罢,就扑向奕恒,握住他的手去咬,结果一口咬下去,反倒把自己的牙齿给磕痛了。 “哥哥,你的皮肤怎么比猪皮还硬。” 奕恒怔在原地,嘴角微微一扯,“你……你怎么又靠近我了。” “啊!哥哥应该没事吧。”李书瑶试探性地问道。 “可能吧!” 过了一会儿,奕恒见并无意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又问道:“我有件事问你,你可还记得,多年前,六婶一直在找自己的儿子呢?”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儿了?” “我就好奇问问。” “噢,是这样啊!当年六婶确实曾让父亲帮她寻找她走失的儿子,后面父亲帮着找了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找到,再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或许真如我猜测那般。” 奕恒转过身正欲离去,李书瑶问道,“哥哥,你去那呢?” “我去办个事,你继续画,但是别画我了。” 奕恒朝李书瑶摆摆手,哼着那轻快的童谣,悠然地朝外面走去,“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锅,锅里有个盆儿……” 只听得“哎呦”一声,他一脚不偏不倚踩在甘蔗皮上,猝不及防摔在了地上。 刚挣扎着爬起来,却又被匆匆跑来的赵捕头猛地一头撞进了那已然结冰的池塘中。 “少爷,你怎么在池塘里洗澡呀?” 赵捕头忙伸手去拉奕恒的手,后者怒道:“我洗个鬼哟!还不是被你给撞到池塘里的,赶紧拉我起来!” 赵捕头傻兮兮地笑道:“地上实在太滑了,我一时没控制住脚。” “哥哥,这天儿冷得厉害,你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换一身衣裳吧。” 奕恒见李书瑶靠近,赶忙摆手,“你别过来,我这就去换衣服。”说罢,拖着那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一溜烟似的逃走了。 县衙大门外,马蹄声疾。一名捕快神色慌张,翻身下马,匆匆闯进大门。 “大人,不好了!” 后院石亭中,李知县正气定神闲,练习奕恒师尊传授的养生延寿功。听闻捕快叫嚷,他神色未改,继续沉浸于功法之中。 收功后,李知县长吐浊气,接过婢女递来的毛巾,不紧不慢地擦拭额头,语气平和:“本官常言,遇事需淡定从容,你为何如此惊慌?” “大人,城中出大事了!”捕快焦急道。 “究竟何事,速速讲来。” “刚得消息,昨夜数名百姓失踪,打更人吴老六也没了踪影。” 李知县闻言,神色一凛,立刻下令:“你马上让捕头带一队人马全城搜查,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见捕快欲言又止,李知县问道:“还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大人,三日前城中出现数名被吸干血液的百姓,我怀疑这次失踪也和妖邪有关。” 李知县思忖片刻,说道:“若真是妖邪作祟,你去青衣茶馆告知馆主,她自会派人处理。” “卑职这就去。”捕快领命,匆匆离去。 李知县将毛巾递给婢女,不禁长叹:“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官印尚未找回,又出了这妖邪杀人之事!” 少年归来 第十二章,心若蛇蝎 - 飞仙录 - 木楚 北顾城的醉花楼,是当地最负盛名的花楼之一。 其装饰与布局皆遵循典雅之风,与寻常花楼相比,更多了几分含蓄蕴藉之美。 恰似在一群袒胸露怀的女子当中,有一位蒙着面纱的少女亭亭玉立,她举手投足间,那若隐若现的风姿,不着痕迹地撩拨着男人们心底最原始的欲望,勾起他们无限好奇。 尽管正值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之际,那醉花楼内却依旧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不断,几个炭火盆摆放在各个角落,室内便比外面暖和许多。 只是相较夏日的热闹喧嚣,此时却略显冷清。不过,仍时不时有文人雅士慕名而来,为这醉花楼增添了几分文雅之气。 恰在这时,吴主簿紧紧抱着用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脚步匆匆地迈进醉花楼的大门。 他身穿藏青色长袍,头戴束发冠,长相普通,若走在长街上怕是没人会多看他一眼,然而,他那高挺的鼻梁,却如山峰般突兀而醒目,为他平凡的面容添了几分硬朗与坚毅。 楼内的姑娘们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他,纷纷笑着打起了招呼:“哟,吴主簿,您今儿个又来找诗云妹妹啦。” 一位正在客人怀中舞动身姿的舞女,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包裹上,不禁轻呼出声:“哎哟,吴主簿,这是凑够赎诗云姐姐的银子了吧!” 吴主簿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抬起下巴,使劲儿挺起胸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具男子气概,大声说道:“没错,带我去找老鸨,赎诗云的银两我已经凑齐了。” “好嘞!奴家这就带您去找妈妈。” 一位打扮得极为妖娆的女子扭动着身子走了过来,她胸脯半露,手里轻摇着丝巾,对着吴主簿抛了个媚眼,“您跟我来吧,吴主簿。” 吴主簿只觉脑袋一阵发沉,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走路时也开始摇摇晃晃,好似喝得酩酊大醉一般。尽管脚步虚浮,他还是咬着牙,艰难地跟着那妩媚女子走上醉花楼的二楼。 相比醉花楼中的灯火璀璨夺目,丝竹管弦之音不绝而言。 与之仅一街之隔的对面长街,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黑暗如墨,寒风似刀,那呼啸的声音,好似要将世间的一切都斩碎。 在这长街的一处墙角,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妇人静静地伫立着。她身上的衣物虽洗得发白,却收拾得极为整洁。 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此刻,她的双眼盯着不远处的醉花楼,目光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当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走进醉花楼时,她的身子微微一颤,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满心的酸楚如潮水般翻涌,几乎将她淹没。 “哲儿,你为何就是不听娘的话呢?怎么就这般痴迷那个烟花女子啊!”老妇人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喃喃自语,声音被寒风瞬间吞没。 而在老妇人对面的二楼之上,奕恒静静地站在黑夜中。 自晚饭结束后,他便心急如焚地匆匆离开了县衙。 之后,他一直守在吴主簿家门外。 没过多久,只见吴主簿抱着一个包裹打开房门,踏上了长街。 奕恒立刻暗中跟了上去。 在跟踪的过程中,奕恒发现还有一位老妇人也在默默地跟在吴主簿身后。 从老妇人那关切得近乎焦灼的眼神中,奕恒能判断出,她对吴主簿并无恶意。 终于,当吴主簿怀揣着银两踏入醉花楼的那一刻,寒风中飘来一声饱含深情与无奈的声音——哲儿。 听到这声呼唤,奕恒心中顿时了然,这位被大家称作六婶的老妇人,竟然就是吴主簿的亲身母亲。 对方,果然如自己猜测一般,她果然与吴主薄有深厚的渊源。 那时,市井间流言纷纷,说有个富商巨贾家尚未出阁的闺女莫名怀了身孕。她的父母觉得这是家门奇耻大辱,一怒之下,将她赶出了家门。 而与她相好的男子,因为心性胆小懦弱,根本不敢站出来承认这段感情和,承担相应的责任。 于是,可怜那女子,只能四处流浪……后来听说,她在一个大雨倾盆的日子里,因难产而死。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多年之后,那女子不仅没有死,还辗转来到了北顾城县衙,当了厨娘。 这一待,就是半辈子。 至于她当年生下的孩子,想必是她实在没有能力抚养,无奈之下,就送给了一对夫妻。 时光匆匆,吴主簿长大成人。 三年前,那县衙中本就年迈的老主薄辞官,回乡养老,六婶心痛儿子,便将他引荐给李知县。 李知县见吴主簿年轻有为,办事得力,便任命他做了主簿。 奕恒的推测虽不敢说完全精准无误,但事情的大致脉络走向,确实如他所料。 …… 在醉红楼那宽敞典雅的会客厅内,暖意融融。 醉红楼的老鸨身披一袭名贵貂袍,慵懒地坐在炭火旁,享受着这片刻的惬意。 “妈妈!吴主簿来了。” 那身姿婀娜、妩媚动人的女子轻轻推开房门,莲步轻移,朝着老鸨走去,而后乖巧地站在了老鸨身旁。 此时的吴主簿脚步虚浮,身形摇摇欲坠,却仍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裹,艰难地走向老鸨。 他将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疲惫:“老鸨,我把赎诗云的钱带来了,你且点点数。” 说着,他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这些可是足足三十两文银。” 老鸨抬眼瞥了瞥桌上的银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对诗云当真是一片真心。如今我把诗云托付给你,也算是了却我这个做‘母亲’的一桩心事。” 顿了顿,她又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知道咱们这儿赎身的规矩,我得先验验这些银两的真假,才能给你立文书,等这一切办妥了,诗云才能跟你走。” 吴主簿实在支撑不住,伸手扶着椅子缓缓坐下,语气中满是催促:“你快点办吧,我还等着带诗云赶紧离开呢。” 老鸨随即唤来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动作娴熟地开始清点银两,每一枚都仔细查验。 一时间,屋内安静得只能听到银两碰撞的声音和吴主簿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账房先生轻步上前,俯身在老鸨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鸨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墨,原本就保养得极好的手猛地一扬,“啪”的一声!桌上的茶盏被她摔得粉碎。 “吴主簿,我还当你是真心实意要赎诗云,没想到你竟拿这些假银两来糊弄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这儿耍花样!” 老鸨柳眉倒竖,眼中满是怒色,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划破空气。 吴主簿听闻老鸨这般说,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他紧紧抱住那包银子,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随即放声哭嚎起来: “这银子我明明仔细检验过真伪,绝不可能是假的!肯定是你这个黑心的老鸨故意骗我,还我银子!把我的银子还给我!”说着,他披头散发,像发了疯似的朝着老鸨扑了过去。 然而,他的身形还未触及老鸨分毫,便被一名身材魁梧壮硕的大汉给轻松挡住。 那大汉宛如一堵坚不可摧的肉墙,稳稳地立在老鸨身前。 就在这时,吴主簿心心念念的诗云,迈着莲步从房间外缓缓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袭淡雅的罗裙,原本娇艳动人的面容此刻却冷若冰霜,不带一丝温度。 “吴公子,” 诗云朱唇轻启,声音中满是失望与嗔怒,“我一直以为你对我真心实意,没想到你竟拿这些假银子来赎我。你可真是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你让我好生失望。” 她手指门外,“你还是赶紧带着这些假银子走吧,莫要在此处胡闹。” “诗云,我真的没有骗你啊!” 吴主簿听到诗云的话,心仿佛被千万根针扎着,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眼眶中满是泪水,“这些银子一开始明明都是真的!一定是这个老鸨和账房暗中动了手脚,把我的真银子给换掉了。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今天跟你们拼了!”说着,他双眼通红,不顾一切地再次伸出双手,想要去掐老鸨的脖颈。 可他的反抗在大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哼! 大汉冷哼一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吴主簿的后脖颈。吴主簿就像一只被抓住命运咽喉的小狗,无论怎样张牙舞爪地拼命挣扎,都无法挣脱大汉的钳制。 他的双腿在空中乱蹬,双手无助地挥舞着,却始终无法摆脱困境。 “把这疯子扔出去!” 老鸨满脸嫌弃地皱起眉头,厌恶地瞥了一眼吴主簿,像驱赶一只令人作呕的苍蝇般挥了挥手,恶狠狠地吩咐道, “让外面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居然想用假银子赎诗云姑娘,简直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以后也别让他再踏进咱们醉红楼半步!” 大汉领命,提起吴主薄,像提着一袋垃圾似的提出房间。 待吴主薄被大汉提至醉红楼大厅中。 那些窃窃私语的客人们放下手中的酒杯,姑娘们也不再顾盼生姿,所有人都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吴主簿,脸上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嘿,你们瞧瞧,这家伙可真是胆大包天呐!” 一个满脸通红、显然已喝了不少酒的胖客人,手指着吴主簿,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道,“竟然妄图用假银子来赎诗云姑娘,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就他那三十两银子,怕是连赎诗云姑娘一根手指头都不够!” 说罢,他还不屑地撇了撇嘴,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可不是嘛,这吴主簿看着平日里也算机灵,没想到在这事上竟是这般糊涂,简直就是个白痴!” 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公子哥儿摇着折扇,满脸嘲讽地附和道。 “我说吴主簿,你要是没钱,就别来咱们醉红楼充大头啊!”另一个尖脸的客人也跟着起哄,“还想给诗云姑娘赎身,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寒酸模样,你配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声、嘲笑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向吴主簿。 吴主簿心碎神伤之际,往昔与诗云耳鬓厮磨、许下海誓山盟的画面,也如镜花水月般,在他脑海中轰然破碎。 而在楼上,诗云姑娘和老鸨并肩站着,居高临下的冷眼瞧着楼下众人对吴主簿的指责。 诗云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老鸨则双手抱胸,脸上写满了得意。 这种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他们为自己神魂颠倒、不可自拔的感觉,就像酒鬼沉醉于美酒之中,令她们无比享受。 在她们眼中,吴主簿不过是一个愚蠢的猎物,而这场闹剧,不过是她们寻欢作乐的一场游戏罢了。 少年归来 第十三章,老母亲 - 飞仙录 - 木楚 夜色中,吴主簿被那大汉再次扔出,扔出醉红楼大门。 他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砰”的一声,重重摔落在厚厚的积雪之中。 雪花四溅,沾湿了他的衣衫。 “还我……银两来。” 吴主簿四肢着地,狼狈地挣扎着,双手在雪地里乱抓,想要撑起身体。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爬起来,一群醉红楼的小厮便如恶狼般迅速围了上来。 这些小厮们挽起袖子,眼神中透着凶狠与不屑,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 “哼,就凭你一个小小的主簿,也敢在我们醉红楼撒野?” 为首的一个小厮,满脸横肉,一边说着,一边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吴主簿的腰上。 吴主簿被这一脚踢得向前扑了出去,脸直接埋进了雪堆里。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衰样!”另一个小厮也不甘示弱,冲上前去,对着吴主簿的后背一阵猛踢,每一脚都带着十足的劲道。 吴主簿疼得在雪地里蜷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呻吟。 “别……打我,别。” “你小子要是再敢来醉红楼闹事,老子就把你的胳膊给废了!” 又一个小厮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脚使劲踩住吴主簿的手腕,疼得吴主簿冷汗直冒,五官都因剧痛扭曲在了一起。 这群小厮围着吴主簿,你一脚我一拳,肆意发泄着他们的戾气。 吴主簿在雪地里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他们打骂,周围的积雪被他的挣扎搅得一片狼藉。 “不要……别再打了,求求你们停手啊!” 黑暗中,一位老妇人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脚步踉跄,神色慌张。她丝毫不在意那些小厮雨点般落下的拳打脚踢,拼尽全力一头扑在吴主簿身上,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死死护住儿子。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哀求与绝望,“都是娘的错,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啊,你们别再揍我浩儿了,我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哼!咱们走。” 那领头的大汉见此情景,不屑地冷哼一声,招呼着手下的小厮们,大摇大摆地朝着醉花楼走去,仿佛刚才的暴行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周围的路人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没有一丝同情。 老妇人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咬着牙,缓缓地撑起上半身。 “浩儿,为娘扶你起来。” 她满眼心疼地看着蜷缩成一团、伤痕累累的儿子,顾不上自己浑身是伤,双手颤抖着,一次次尝试着扶起儿子。 可她的身体太过虚弱,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就在这绝望无助的时刻,一道身影从黑夜中走出。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的肩上背着一口大魏制式长刀,刀身厚重,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另一边则背着一张柘木弓,弓弦紧绷,仿佛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腰间悬挂着的斩妖令牌,在街边红灯笼微弱光芒的映照下,反射出诡异而妖异的光。 六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眼神中透着决然与愧疚。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奕恒少爷,知县的官印是我偷的,跟浩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求您不要为难他,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罪有应得。” 奕恒望着眼前这凄惨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偷官印的事暂且放到一边,当务之急是给你们治伤,我先带你们回县衙。” 说罢,他不再犹豫,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吴主簿抱了起来。 吴主簿身形瘫软,毫无力气地靠在奕恒怀里,脸色惨白如纸。 奕恒抱着吴主簿,脚步匆匆地朝着长街的尽头走去。 寒风呼啸,吹得他的黑袍猎猎作响。每一步,他都迈得沉稳而坚定,生怕身旁的母亲因为儿子的呻吟而心碎。 身后,六婶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子,艰难地跟随着。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紧紧地锁在被奕恒抱在怀中的浩儿身上,眼神里满是担忧与心疼。 她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吃力,却又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一个眨眼,就会失去儿子的踪影。 一路上,街边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昏黄的灯光将他们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 寒风萧瑟中。 长街一片漆黑,寂静的略显诡异。 六婶借着暗淡的月光跟着奕恒往前走,突然,她撞在奕恒的肩膀上。 “少爷,怎么了?” 奕恒缓缓地抬起头,远处的街边停着一辆马车,那不正是他那被小贼偷走的马车嘛,可他却无心关注这辆马车为何会停在这里,而是看向长街的更深处。 一股血腥味随风飘来,他把那昏迷过去的吴主薄放在地上,“六婶,我把他放在地上,周围有点不干净的东西,你可别惊慌,就呆在原地。” “好……好呢,你小心点。”六婶蹲在吴主薄身旁,好奇地看向四周,可并未发现什么怪异之处,除了漆黑,便是寒风呼啸。 咔嚓一声! 一道踩碎积雪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像是有只猛兽从黑暗中扑杀出来,速度极快,六婶只感觉一股浓郁腥臭的死尸味狠狠撞在她鼻翼中,瞬间让她呼吸困难。 可,转瞬即逝。 面前的少年已消失在她的视线中,远处传来一道重物砸在墙壁上的巨响,紧接着有积雪从屋檐掉落的声音。 “奕恒少爷,你没事吧?” “放心,我无碍。” 奕恒缓缓地放下拳头,神情凝重,或许六婶因为漆黑看不见四周,可他的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犹如白日。 那刚才突袭来的东西并非是猛兽,而是一个人,一个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宛若死去数日的尸体。 尸体怎么会动! 待奕恒缓缓地朝那被他轰倒的尸体走去,积雪却突然爆炸开来,那尸体猛地睁开双眼,挥舞双手,以极快的速度朝奕恒扑来。 哼! “找死!” 奕恒右肩一晃,身形以极快的速度朝尸体奔去,一拳挥出,砸在那尸体的胸膛处,响起一道胸肋骨断裂的声音。 可那尸体却毫无痛楚的表现,反而双手抓住奕恒的肩膀,朝奕恒的脖颈咬来,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好臭! 奕恒一把抓住尸体的双手,猛地一转,把对方的胳膊卸下,再扬起脚,在对方牙齿咬到自己脖颈之前,把对方踢飞。 “奕恒少爷,是什么东西呀?” 六婶惊慌失措地跪在长街上,把自己的儿子护在怀中,问道。 “六婶,是一只豹猫,你别着急,等我处理完再说。”奕恒头也不回的说道。 可声音还未落下,那尸体再次朝他扑来。 还来! 奕恒微怒,朝那尸体扑去,双拳挥出,几个呼吸间就挥出十几拳,拳拳轰击到对方的心窝,心窝处的骨头断裂,肌肉模糊。 “去死吧!” 再扬起拳,一拳轰击在对方的脑袋,尸体被砸出一丈外,倒在地上挣扎几下,便爬不起来。 一道鼓掌声,在漆黑的长街中响起。 啪啪啪…… 这让六婶更加毛骨悚然,抱紧儿子的身体,喊道:“谁呀?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吓唬人。” 奕恒扭头看向那停在长街边的马车,眉头微皱,“小贼?” 少年归来 第十四章,长夜斩妖 - 飞仙录 - 木楚 月光下,积雪长街中。 “真是厉害,赤手空拳就砸死了那妖尸。” 身穿白衣的俊美公子,掀开窗帘从马车中走出来,他居高临下地瞧着奕恒。 奕恒扭头,目光如炬,“果然是你这个小贼,你莫非认识这种邪物?” “别叫我小贼!我不但认识,还知道它的致命弱点!”俊美公子皱着眉,满脸不耐。 奕恒冷哼:“偷我银两马车,你就是小贼!” “我不叫小贼,我叫姜白,姜是生姜的姜,白是剑仙李白的白,你能听明白?”姜白眉头紧锁,耐着性子,把自己的名字再解释一遍。 奕恒拍去肩头飞雪,抬眸,依旧云淡风轻:“小贼。 “闭嘴,你真是气死我了,若是以前,我一指就能捏死你。”姜白双手叉腰,暴跳如雷。 奕恒看着姜白恼羞成怒的模样,想起数日前被对方盗走财物,害得自己半路走回来,奕恒堆积在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出了些。 可又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着实俊美,连他都有些嫉妒。 “小贼,你真知道这些妖尸的弱点?” “叫我姜白!你好好叫我名字,我就告诉你。” “小贼,快说,别卖关子。” 奕恒眉头紧皱,神情越发凝重,反手握住肩膀上的大魏制式长刀,凝视长街更深处。 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像是夏日夜晚的蟋蟀般频繁响起。 白衣公子把头扭向一旁,说道:“你一直叫我小贼,我偏不说。” “喂,我来对付这些妖尸,你帮我照看一下那对母子,如何?”铮的一声响,长刀出鞘,奕恒双手握紧刀柄,警惕地看向周围。 “不行,除非你不再叫我小贼。” “不行,小贼,你换个条件。” 当远处的妖尸越聚越多时,姜白的脸色越发难看,不再纠结称呼,而是跳下马车,“要我照看他们可以,但是我可不白干。” 奕恒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小贼,那百两银子算是一笔勾销了,行不!” “你可真大方,就为了护住那一对母子,你真的觉得他们值百两黄金吗?”姜白从怀中掏出两枚金元宝,好奇的问道。 奕恒说道:“有人教导我,说一个人的生命价值不应该用金钱来衡量。” “这句话谁说的?”姜白扬起脖子,问道。 “我师尊说的。” “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见你师尊,能说出如此话的人,值得我请他喝酒。” “他已经去世了,怕是喝不到你的酒了。” “可惜了。” 姜白走向那对母子,沉声道:“这些妖尸是死后被控尸虫寄生大脑,受操控行动,应该是鬼修所为。” “鬼修?” 奕恒心中一凛,瞬间想到盗取师尊尸骨的灰袍人。 此时,六婶虽然看不见黑暗中的邪物,却从奕恒与那陌生人的对话中,察觉危险,她哭着让奕恒逃走:“奕恒少爷,别管我们,我们的命不值百金!” 一轮圆月跃出乌云,月光洒在长街上。 六婶终于看清街更深处的东西,不是豹猫,而是一群尸体,一群类似于传言中的僵尸。 他们皮肤干枯如树皮,紧贴在骨头上,毫无血色。双眼紧闭,深陷的眼窝更添几分阴森。破烂的衣裳在风中簌簌作响,裹挟着腐朽气息。 明明早已死去,却步伐僵硬,双臂前伸,以诡异的姿态缓缓走来。 虽然她曾经见过妖邪不止一次,可今晚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恐怖的一幕,身体本能的想要逃跑,可仅剩一点的理智让她大声喊道: “啊!是妖邪,奕恒少爷你快逃呀!” 也只有真正心善的人,才会在危急时刻,更在意他人的安危。 姜白把手轻轻放在六婶的肩上,安抚道:“请放心,以他的实力来看,对付那些妖邪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只是担心一时照顾不了你们。” 六婶抬起头,问道:“真的吗?奕恒少爷真的这么厉害吗?” “我虽然看不出他的实力来,但是,从他的语气中,并无恐惧,相反……” 白衣公子扬起下巴,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那远处的少年,黑袍随风狂舞,宛如黑夜中的幽灵,朝着那一群妖兽扑去。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有刀锋划破空气的刺耳声响在夜空中回荡。 那扬起的长刀,在月光的照应下,反射出刺骨的寒光,宛如一道闪电划破夜幕。 “给我死来!” 奕恒一刀斩去,长刀如切开豆腐一般,把一具张牙舞爪的妖尸的右臂斩断,再一转,另一只手臂便被斩断。 然而,那妖尸仿佛不知疼痛,被砍断手臂后,竟没有血液流出,反而龇牙咧嘴,朝奕恒扑咬而来,那锋利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烁着阴森的光芒,仿佛要将奕恒撕成碎片。 “喂!那些妖尸的弱点是脑袋,你只要斩断他们的脑袋,他们再也不能动弹了。”姜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一丝焦急。 与此同时,她从怀中掏出三枚霹雳子,朝向他扑来的妖尸扔去,轰隆三声巨响后,数具妖尸被炸成残肢,腐烂的尸骸被炸得四处溅射。 不远处的奕恒被霹雳子巨响吓一跳,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爆炸区,深感霹雳子的威力惊人时。 却也挥动手中的长刀,朝那断臂的妖尸的脖颈斩去,身影与妖尸擦肩而过,只听“咔嚓”一声,后者的脑袋与脖颈分离开,滚落在地。 然而,四周的妖尸仿佛被激怒,纷纷朝奕恒围拢过来,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仿佛要将他吞噬。 “来得好,杀啊!” 奕恒毫无畏惧,反而兴奋地大叫道。 他手中的长刀如同蝰蛇般灵动,刀光闪烁之际,一道道寒芒在夜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他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妖尸群中,每一次挥刀,都有一颗头颅如秋收的苹果般掉落。 虽然妖尸的数量众多,可片刻后,奕恒面前的长街上皆是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再无一具能站着的妖尸,空气中也弥漫着腐臭的气息,让人作呕。 奕恒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犹如古代杀神白起降世。 突然,一只妖尸从侧面偷袭而来,那锋利的爪子直奔奕恒的后背。奕恒感受到背后的杀气,身体瞬间向后一仰,险险地避开了这一击。 然而,妖尸的爪子却在他的衣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好险! 奕恒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扭头看了一眼侧身,若非有软甲护身,那一爪怕是已抓在他皮肤上。 嗷呜! 那具比正常尸体都更高大的妖尸,穿戴破烂的甲胄,朝奕恒扑来,动作之快,力量之大远非那些普通妖尸能媲美的。 另外一边,姜白在连续使出数枚霹雳子后,终于扫清向他扑来的妖尸,回头看向奕恒。 “咦!重头戏来了。” 姜白见那巨型妖尸出场,瞬间提起的兴趣,饶有兴趣的说道:“喂,我跟你赌一场,你若是输了,你请我喝酒。” 奕恒在长街夺命狂奔,高大妖尸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破风之势,凌厉又致命。他身形灵活,左躲右闪,动作虽有些狼狈滑稽,却巧妙地避开了每一次攻击,显得游刃有余。 他抽空回头,扯着嗓子喊道:“就这血腥腐臭的鬼地方,你还想着喝酒,口味够独特啊!” 姜白扯了扯嘴角,大声回应:“这叫苦中作乐,等解决了这玩意儿,必须得整上几杯!” “好,我跟你赌了。” 奕恒终于停止奔跑,长刀横与胸前,说道:“我若是赢的话,你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你说,赌什么?”奕恒一边警惕地盯着步步紧逼的高大妖尸,一边高声问道。 “我赌你五招之内解决不了那妖尸。”姜白双手抱胸,神色悠然,似乎笃定了结果。 “好,我跟你赌了!” 话音刚落,奕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周身真气汹涌,手中长刀瞬间爆发出刺目光芒,划破暗沉夜色。 眨眼间,妖尸裹挟着腐臭气息猛扑而来,巨爪带起呼呼风声,直逼奕恒面门。 生死一线,奕恒反应极快,横刀抵挡。 “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虎口发麻,双脚不受控制地后退半步,地面被踏出两道浅浅的沟壑。 稳住身形的奕恒深吸一口气,长刀如灵动毒蛇,刀光闪烁间,寒芒在夜空中划出优美却致命的弧线。 他纵身一跃,刀影裹挟着凛冽杀意,直取妖尸脖颈。关键时刻,妖尸竟以另一只爪子精准挡住,尖锐的指甲与长刀碰撞,擦出一串火花。 “第一招!” 姜白的声音在不远处悠悠响起,那语气中的轻蔑,在这紧张的战场中显得格外刺耳。 奕恒没有理会,身体飞速旋转,长刀顺势而下,斩向妖尸膝盖。妖尸反应敏捷,身体后仰避开,同时反守为攻,爪子如钢钩般直刺奕恒胸口。 生死瞬间,奕恒侧身一闪,锋利的爪子擦着衣衫划过,带起一阵冷风。 “第二招!” …… “第三招!” 随着姜白冷酷的计数,战场的气氛愈发紧张。奕恒心中焦急,深知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找出妖尸的弱点。 刹那间,长刀光芒大盛,照亮了整片夜空。 他身形如鬼魅般跃起,刀光化作狂风暴雨,寒芒密集交织,密不透风地斩向妖尸。 妖尸被这猛烈的攻势逼得不断后退,每一次抵挡都显得有些狼狈。 “第四招!”姜白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战场的局势让他也开始不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奕恒手中长刀猛地停住。 就在姜白以为他力竭之时,却见他身体极速一转,长刀如一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妖尸脖颈。 这一次,妖尸躲避不及,“咔嚓”一声,头颅与身体分离,滚落在地,溅起一片积雪。 “第五招。”姜白的声音满是惊讶,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奕恒稳住身形,手中长刀在清冷月光下闪烁着森寒光芒。他转头看向姜白,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看来,那玉佩你该还我了。” 姜白定了定神,开口道:“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玉佩还你。”言罢,他朝马车走去,心中暗暗惊叹: 这小子深藏不露,看他刚才游刃有余的样子,怕是连一半功力都没使出。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竟能遇见如此惊才绝艳的刀道天才,真是有趣至极。 “好,我等你。” 待奕恒收回长刀,猛抬头,那小贼竟然驾驶马车朝长街更深处驶去。 奕恒在后喊道,“该死的小贼,你说话不算数,妄为君子。” 姜白坐在马车上,伸手朝后摆了摆手,“喂!臭小子今日赌约不算,下次若赢我,玉佩我定还你。” 心中则是暗骂:该死的臭小子,只要你一日叫我小贼,我便一日不归还你的玉佩,虽然我暂时打不赢你,那我就气死你。 奕恒把长刀抗在肩上,喊道:“终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抓住。” 马车拐进长街拐角,远远传来一句叮嘱,随着风渐渐飘散:“记住,那些尸体一定要用大火焚烧,才能免绝后患。” 与此同时,远方传来的萧声也悄然停下。 少年归来 第十五章,真相大白 - 飞仙录 - 木楚 清晨。 天渐亮,风雪息,静谧如初。 一位身披蓝色棉袍的老妇人,长跪在客厅中。 她的双腿早已麻木,脑袋昏沉,从昨日下半夜,她便一直跪在地上,数次想放弃,最终咬牙坚持了下来。 李书瑶今日换了一件白色的棉袄,下身穿着黑色的棉裤,显得有几分干练。 扎着一个双马尾,她就蹲在门口磕着瓜子,那瓜子壳堆了一个小山堆。时不时瞧着客厅内,那单薄的身影,让她微微懊恼。 奕恒从远处走来,李书瑶连忙迎了上去,“哥哥,吴主薄如何了?还没醒吗?” “我昨夜给他开了一副中药,他喝后,并无大碍,只是因为昨夜打击太大,怕是不愿醒来,不敢面对一切吧。” “哥哥,你要不劝劝六婶吧,不要让她继续跪下去了,我听下人说,她从昨日下半夜一直跪到现在,若是再继续跪下去,怕是身体吃不消了。” 奕恒无奈地摇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应该去找你父亲来,也只有他来才能解开她心中的结。” 尔时,县丞陪同李知县从庭院走了过来,他见奕恒与书瑶都在,脸色洋溢出几分喜色,“奕恒,还是你厉害,就两天时间,你就帮我找到了那偷盗官印的贼人,让本官实在想不通,偷我东西的竟然会是家贼。” “父亲!” 书瑶朝客厅嘟了嘟嘴,扯着李知县的衣领,撒娇道:“父亲,六婶从昨日下半夜一直跪到现在,你要不可怜可怜她。” 李知县抬起头,视线落在客厅内那摇摇欲坠的背影,“那吴主薄,盗我官印,按律当斩,且他还是朝廷命官,便是罪上加罪,我岂敢轻饶于他。” “你若是真的斩了吴主薄,怕是六婶就活不下去了。” “我是朝廷命官,更是北顾城的父母官,岂能徇私枉法,若是被他人知晓,我将颜面扫地,愧对朝廷的重托,更辜负了北顾城百姓的信任与期望。” 当下,他一甩衣袖朝客厅内走去。 “哥哥,你可有办法帮帮六婶?”李书瑶看着三步外的奕恒,问道。 “先进去看看再说。”奕恒说完此话,便朝客厅内走去。 咳! 李知县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瞧着下面长跪的六婶,说道: “我说六婶呀,你又何必这样呢!是他吴主薄偷窃官印,你又未犯法,何必一直跪在这里。” “大人,是奴婢偷了您的官印,并非是吴主薄呀,他是冤枉的。”六婶情急之下,欲挪动双脚,却因气血不畅,险些摔倒在地,索性被李书瑶一把扶住。 她苦苦哀求道:“是我盗取了官印,不关吴主薄之事。” “既然你说是你自己盗取了官印,那本官问你,那官印现在在何处?”李知县猛地一拍桌面,问道。 “那……那官印在……”六婶一时情急,说不出话来。 “六婶,你若是知道官印在哪,赶紧说出来,只要归还了官印,父亲一定会从轻处罚的。”李书瑶在一旁劝道。 “我盗取官印后,把他给了吴主薄,至于他给城中哪家赌坊老板,我却不知” “事到如今,你还要为吴主薄脱罪,你啊!六婶,本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了。”李知县失望地摇摇头。 “既然你说是你盗取了官印,你便把如何盗取官印的跟本官说清楚。” 六婶当下说道:“当日老爷在书房看书,我便趁着老爷不注意,偷偷把一扇窗户的插销拔出,然后趁着夜晚无人,推开窗户,爬进书房盗取了暗格中的官印。” “真是如此吗?” 李知县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是奕恒从书房外的菊花丛中找到的,奕恒拿着钥匙找到刘家锁匠铺打听,那刘锁匠说钥匙确实是吴主薄让他打造的,这把钥匙本官试过,确实能打开书房的暗格。” 他冷眼瞧着六婶的脚,“况且,书房外的菊花丛中的脚印可并非是女子的脚印,你又该如何解释?” 六婶抱住李知县的大腿,痛哭道:“大人,还请饶了浩儿一命,那官印是我跟浩儿一起盗取的,我是主谋,他是帮凶。” “既然是你们盗取的,且把盗取的过程如实招来。” 此刻,六婶将盗取官印一事的来龙去脉,毫无保留地倾诉而出。 六婶本出身于富贵之家,是巨贾富商的掌上明珠。 然而,她与一男子私定终身,珠胎暗结,此事被父母知晓后,被视为家门不幸,父母一怒之下,将她扫地出门。 而那个与她情深意笃的男子,却在关键时刻胆小如鼠,不敢站出来承担这份感情与责任。 可怜的六婶,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被迫四处流浪。 一路漂泊,她来到了北顾城外,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她躲进一座破庙,在那里,咬着牙生下了吴主簿。 恰在此时,一对路过的夫妻出现。六婶深知自己孤苦伶仃,根本无力抚养孩子,无奈之下,只好将孩子托付给这对夫妻。 送走孩子后,六婶万念俱灰,觉得人生再无希望,便在破庙中寻了根绳索,准备上吊自杀。 好在苍天有眼,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下。此后,她历经波折,兜兜转转,最终在北顾城县衙谋得了一份厨娘的差事。 命运弄人,谁都没有想到,多年之后,六婶不仅活了下来,还以这样的身份回到了北顾城。 七年前的一天,她在县衙外偶然遇见吴浩,并且捡到了对方掉落的玉佩。这玉佩非同一般,竟是她当年留给孩子的信物。 六婶心中一惊,一番仔细询问、多方打听后,她确定面前的吴浩,就是自己当年忍痛抛弃的亲生儿子。 可当时的六婶,满心都是愧疚与忐忑,根本不敢贸然相认,就这样,将这份秘密深埋心底。 时光匆匆,一晃两年过去,刚好吴浩的养父去世。六婶实在按捺不住对儿子的思念,鼓起勇气来到吴浩家中,声泪俱下地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当年的种种缘由。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如同一道重拳,让吴浩一时难以接受。 他心中五味杂陈,对六婶既有埋怨,又有抵触,开始有意无意地讨厌她、躲避她,怎么也不肯承认这个突然出现的母亲。 几个月前,吴主簿在朋友的极力怂恿下,踏入了醉花楼。 在这里,他邂逅了舞女诗云。诗云身姿婀娜,一颦一笑间尽显风情,吴主簿瞬间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就此坠入爱河。 诗云得知这个年轻男子竟是县衙主簿后,便和老鸨私下合谋,打算利用吴主簿的单纯幼稚与涉世未深,以赎身之名,从他身上狠狠捞一笔钱财。 自那以后,吴主簿为了博美人欢心,几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他深陷情网,无法自拔,旁人的劝告在他耳中都成了耳旁风。 眼见吴主簿没钱了,诗云又心生一计,怂恿他去赌坊碰碰运气,还信誓旦旦地说在赌坊能一文变十文、百文。 起初,吴主簿仿佛真被财神眷顾,在赌桌上大杀四方,赢得盆满钵满。然而,就在他准备见好就收时,命运却突然反转。 一夜之间,他不仅输光了所有赢来的钱,甚至连自己的房子都赔了进去。 赌坊的人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闯进他家逼债,一时间,家中乱作一团,桌椅被砸得粉碎,他躲在床底被吓得瑟瑟发抖。 后来听吴主簿说,那赌坊的老板见他实在拿不出钱,竟心生恶念,让他去偷知县的官印,还许下重诺,若是把官印偷来,不仅既往不咎,不要他偿还债务,反而再给他白银五十两。 面对这个巨大的诱惑,再加上他一心想赎出诗云,然后离开北顾城,去过逍遥日子的想法,吴主簿终于鬼迷心窍,下定决心,去偷李知县的官印。 于是,他找到六婶,将事情和盘托出,两人便开始精心策划盗取官印一事。 他先是让六婶利用在县衙当厨娘的便利,偷偷复制了知县暗格的钥匙,然后去城中刘锁匠铺打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在七天前的那个月黑风高之夜,吴主簿把典史灌醉后,便穿上典史的鞋子,从六婶提前为他偷偷拔去窗户插销的窗户,悄无声息地爬进书房,用备用钥匙打开暗格,成功盗取了官印。 为了把盗取官印一事嫁祸给典史,他还特意把之前捡到的、典史做了记号的骰子,偷偷放在书柜下的角落中。 并且在窗台与菊花丛中留下脚印,可窗台的脚印被六婶擦去,那书架下的骰子与菊花丛中的脚印却未被捕快发现,直到奕恒归来那日,他在书架下,菊花丛中发现了骰子与脚印。 …… 当真相从六婶嘴里一一说出时,众人皆惊,谁都想不到,这看似简单的官印被盗一案中,竟然隐藏着如此跌宕起伏的故事。 就在此时,一名仆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老爷,吴主簿醒来了,他说他要找您。” 少年归来 第十六章,店小二 - 飞仙录 - 木楚 后院一间厢房。 李知县神色凝重,带着一众衙役大步迈过门槛,进入厢房。 “大人,请坐!” 县丞见状,赶忙上前,搬来一个凳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前。 李知县微微点头示意,稳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炬,看向躺在床上的吴主簿。 “吴主簿,本官已然查明,是你偷取了本官的官印,还转手卖给了赌坊的老板。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李知县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在这略显昏暗的房间里回荡。 躺在床上的吴主簿,在六婶的搀扶下,艰难地爬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床榻之上,脸上虽带着病容,却透着一股决绝: “知县大人,我无话可说。那官印确实是我偷的,此事与我娘毫无干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哼,算你小子还有点骨气。” 李知县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六婶,“噗通”一声跪地,声泪俱下: “大人,那官印是我指使浩儿偷的,他年纪还轻,不懂事,都是我这老太婆猪油蒙了心。您要杀就杀我吧,我已经一把年纪,没几年活头了,不能看着我儿去死啊!” “娘,您这又是何必呢!”吴主簿眼眶泛红,声音哽咽,“是我犯下的错,怎么能让您替我承担?该死的是我!” 六婶伸手握住吴主簿的手,眼中满是慈爱与决绝: “浩儿,能听见你叫我这一声娘,我这辈子就值了。这些年,我日日夜夜盼着能找到你,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心愿已了。我别无所求,只求大人能饶你一命,要杀就杀我吧!” 李知县看着这一幕,微微动容,但很快便恢复了冷峻。他上身前倾,急切地问道:“我且问你,你把官印究竟给了哪家赌坊的老板?” “我……我把官印给了城西万贯阁的老板。”吴主簿低下头,声音微弱却清晰。 “县尉、捕头!” 李知县猛地一拍凳子,站起身来,大声发号施令,“你二人各带一队人马,即刻前往万贯阁。务必将万贯阁的老板和官印给本官毫发无损地带回来,如有违抗,军法处置!” “遵命!” 县尉和捕头抱拳领命,身姿矫健地转身离去,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门外。 “哥哥,你要去哪儿?”李书瑶看到奕恒转身欲走,连忙追上前问道。 “我跟他们去看看。” 奕恒回头看了书瑶一眼,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李知县也转过头,看向奕恒,心中明白他的顾虑。自从昨晚奕恒回来,便将长街遇见妖尸一事详细地告知于他。 “你是不是怀疑,这官印被盗一案,与昨晚长街上出现的妖邪有关?”李知县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奕恒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昨夜那些妖邪的目标并非是我,而是想要杀吴主簿灭口。若真是如此,那这万贯阁的老板恐怕不简单,背后或许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最近几日,我也收到消息,城中有不少百姓陆续失踪,而且还发现了被吸干血液的尸首。”李知县的脸色愈发阴沉,“会不会这些事,也都和这万贯阁的老板有关联?” “既然确定有妖邪作祟,您大可让斩妖司负责此事。据我所知,咱们北顾城中的斩妖司,不正是那青衣茶馆吗?”奕恒提醒道。 李知县神色凝重,缓声说道:“本官早前就已已派人把百姓失踪、疑似妖邪作祟一事告知了青衣茶馆。” 话锋一转,他目光透着几分急切,接着道,“这样,我稍后再派人去催问一番,着重说明此事的紧迫性与严重性,想来青衣茶馆定会即刻派人前往万贯阁探查。” “估计那青衣馆主又会让她那个徒弟来吧。” 奕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下可有趣了,也不知道那家伙见到我回来,会是怎样一副表情,说不定会‘惊喜’得跳起来吧。” 想到那个自尊心极强的店小二,奕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后转身大步离去。 李书瑶不放心地追到房间门口,大声喊道:“哥哥,你一定要小心啊!要是打不过,可千万别硬撑,赶紧逃跑,千万不能因为怕丢面子就不顾自己的安危!” 奕恒脚步不停,只是向后挥了挥手,语气轻松却自信满满:“放心吧,你哥哥我好歹也是修行之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 北顾城的十字长街,一座古旧的茶馆大门,被里面的人一脚踹开,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名店小二的少年,双手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脚水匆匆跨出。 少年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明亮如星,本是一副清朗俊逸的模样,可惜长期在阳光下奔波,面庞被晒得黢黑。 他眉头紧蹙,满脸愤懑,嘴里不停嘟囔:“压榨,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压榨!平日里不仅逼我看店,倒茶、干各种杂活,如今竟懒到要我给她倒洗脚水,真是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少年猛地一扬手,将那盆洗脚水狠狠泼出。 “哎呀!我说你这小子,长没长眼睛,差点泼我一身!”街边一位中年男子吓得脸色骤变,忙不迭地往一旁跳开。 可那洗脚水还是溅到了他的鞋边,在青石板路上蔓延开来。 少年却毫无惧色,眼睛一瞪,大声回怼:“你这老家伙才没长眼呢!好端端的往我跟前凑什么?就是整盆水浇你身上,也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你这小子,怎的如此蛮横无理!”街边男子气得满脸通红,伸手指着店小二怒喝。 店小二哪肯服软,“噌”地一下撸起袖子,往前跨了一大步,双目圆睁,毫不畏惧地与男子对视,扯着嗓子喊道:“咋滴?你想打架是吧?我可不怕你!”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道黑影裹挟着劲风从客栈大门内“嗖”地飞了出来。 原来是一只棉鞋,不偏不倚,重重地扇在了店小二的脸上。这一击力道十足,瞬间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红色脚印。 “啊!打人不打脸,你居然拿鞋子抽我脸!”店小二又惊又怒,双手叉腰,卯足了劲儿朝客栈大门内怒吼。 这时,一道软绵绵、娇滴滴的声音从客栈深处悠悠传来:“吼这么大声,莫非是想造反不成?”声音婉转,光听这嗓音,便能想象出说话之人必定容貌绝美。 店小二气得浑身发抖,大放狠话:“哼,等哪天我修为超过你,有你好看的,到时候定要你乖乖给我端茶倒水!” 对方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就凭你那点可怜的天赋,还想让我伺候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做白日梦了!” “刷”的一声,话音刚落,又一只绣花棉鞋如离弦之箭般从大门内飞射而出。 “我躲。” 店小二早有防备,双腿一蹬,纵身一跃,本以为能躲开这一击。 没想到,那鞋子竟像是长了眼睛,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猛地一个转弯,“啪”地砸在了少年的右脸上。 “啊!欺人太甚!今日我跟你拼了!”店小二涨红了脸,双眼瞪得如同铜铃,对着客栈大门歇斯底里地咆哮。 “你倒是进来试试。”那道带着戏谑与挑衅的声音,再次从客栈大门后悠悠传出。 店小二虽喊得气势汹汹,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他心里清楚得很,刚刚被打脸就够惨了,要是真冲进去,保准被揍得更惨。 他明白,自己也就过过嘴瘾,真要动起手来,那女人一根手指就能把他像蝼蚁般碾死。 眼珠子一转,店小二强装镇定,大声说道:“夫子曾言,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是懒得跟你这种人一般计较!” 一旁那男子见店小二这般吃瘪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嘲讽道:“活该!真是个窝囊废,只会瞎嚷嚷!” 可这男子笑声还没落下,“哗啦”一声,一盆冷水从客栈大门内兜头泼出,全浇在了他身上。 紧接着,一名女子双手叉腰,风风火火地从门里走出。 她长相不算惊艳,五官却极为精致,透着别样的美。身披黑色貂皮大衣,飒爽中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女子杏眼圆睁,怒喝道:“你给老娘滚蛋!再敢啰嗦一句,老娘就把你挂在城墙上,风干成腊肉!” 那男子瞬间脸色煞白,他深知这女子心狠手辣,绝非说笑。要是真把她惹火了,自己恐怕真的会被高悬城墙,曝尸荒野。 “这大清早,我是招谁惹谁了,真是够倒霉了。” 他浑身湿透,冻得牙齿“咯咯”打架,抱紧身子,灰溜溜地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狼狈。 女子柳眉轻扬,颐指气使道:“还愣在那儿发什么呆?我饿了,赶紧给我煮一锅红枣桂圆粥去。” 店小二满心不情愿,嘟囔着回道:“你自个儿长着手呢,想喝为啥不自己弄?” 女子眼神一凛,寒声道:“你再啰嗦一句,看来平日里的修行对你来说还是太轻松了,要不我给你加点量?” 店小二一听,顿时蔫了,忙不迭说道:“别别,我现在去熬粥还不行嘛!”他提着洗脚盆,垂头丧气地朝着客栈大门走去。 女子见状,秀眉微微一蹙,又吩咐道:“把我的棉鞋也捡进来,等粥熬好了,给我洗干净。” “行呢,您呐。” 店小二只好转身去捡那两只棉鞋,触碰到鞋子的瞬间,脸上被鞋底印过的地方微微发烫,那两道印记当时落得极为精准,左右脸各一个,不偏不倚。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悄然过去。 长街上,一名捕快快马加鞭飞驰而来。 吁! 到了客栈前,他猛地拉紧缰绳,骏马嘶鸣,人随之一跃翻身落马。捕快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高悬的“青衣茶馆”匾额,随后抬手推门而入。 “青衣馆主在吗?”捕快朗声问道。 此时,茶馆的后院里,那名店小二正蹲在灶前烧火熬粥。 锅里,红枣桂圆粥在小火慢熬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进来吧!里面有人。” 店小二听到声音,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抬手在脸上擦了一把,本想拭去汗水,却不想反而抹上了一块乌黑的炭火。 原本脸上残留的脚印已然淡去,加之被炉火烤得,脸蛋微微泛红。 店小二腰间系着一块破布,身上那件店小二的衣衫,因无数次的搓洗,已然褪去了原本的色泽,变得泛白,一双膝盖处缝补着两块黑色布丁。 他目光警惕,盯着捕快,语气中带着几分戒备问道:“你找她到底有什么事?” 捕快神色焦急,连忙说道:“城中出现妖邪作祟,知县大人特地请青衣馆主前去帮忙除妖。” 店小二下意识地瞧了瞧里屋,只见那名女子正躺在竹制摇椅上,身上盖着棉被,睡得正香,呼噜声此起彼伏。 店小二撇了撇嘴,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你没长眼睛吗?没看见她正在睡觉吗?回去告诉你家知县,就说青衣馆主没空。至于那妖邪,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捕快面露难色,苦苦哀求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若是青衣馆主不肯去,我实在没法回去交差啊!” “你能不能交差,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店小二白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忙活手中的活儿,“没看见我正忙着熬粥吗?就算天塌下来,也得等我把这锅粥熬好了再说!” 捕快眼睛一转,试探着说道:“要不这样,我帮你熬粥,你跟我去一趟除妖,怎么样?” 捕快心里清楚,之前城中出现妖邪的时候,知县大人也曾请过青衣馆主。可出人意料的是,最后出手降妖的竟是眼前这个打扮成店小二模样的少年。 那狼妖极其凶悍,一连伤了好几名捕快和城中士卒。若不是少年及时出手,众人恐怕都要被那狼妖撕成碎片、吞入腹中。 而店小二当时的表现,堪称惊艳。只见他随意施展了几个道法,便轻而易举地将那狼妖拍成了肉饼。 捕快心想,若是能说动眼前这少年再次出手,说不定能帮上头解决大麻烦。 虽说听闻奕恒少爷也是个修行人,但瞧他平日里人畜无害,与人十分和善的模样,估计能力也是有限,哪比得上眼前这位深藏不露的店小二。 “她只喝我熬的粥,味道不对她可不吃。你再老实等等吧。”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勺子在锅里轻轻搅拌了几下。 此时,锅中的米饭已经煮得滚烂,红枣和枸杞混合的浓香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捕快见店小二态度稍有缓和,赶忙趁热打铁:“喂,我听人说,你跟我家奕恒少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是真的吗?” “他!” 店小二听到“奕恒”二字,不禁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算是吧。” 捕快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我家奕恒少爷回来了!这次可是从临安城回来的,据说还带回了不少稀罕玩意儿呢!” 店小二闻言,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停,随即放下饭勺,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捕快的衣领,双眼圆睁,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那个混蛋奕恒回来了?” 捕快被店小二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回道:“对……对呀,怎么了?” “快告诉我,他现在人在哪里?”店小二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急切。 “你先……先放我……下来。”捕快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店小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把捕快放了下来,催促道:“快点说!” “他去城西万贯阁了。”捕快揉了揉被勒疼的脖子,心有余悸地说道。 “喂,你帮我看一下粥,千万别熬糊了。我去城西万贯阁一趟!” 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脱下身上披着的围裙,塞到捕快手中,转身便朝着后院大门飞奔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捕快的视线中。 少年归来 第十七章,万贯阁 - 飞仙录 - 木楚 雪霁天晴,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落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之上。 城西万贯阁赌坊,这座平日里就热闹非凡的建筑,此刻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愈发醒目。 “下注啦!” “买定离手。” “大…大。” …… 赌坊内,炭火熊熊燃烧,骰子在骰盅里哗啦啦作响,赌徒们红着眼,叫嚷着下注,唾沫横飞。庄家的吆喝声、赌客的咒骂声和钱币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大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灌了进来。 “县衙办案,闲杂人等统统滚开!” 赵捕头站在门口,身着红黑色官服,腰间佩刀的刀柄在寒风中微微颤动。身后,一众捕快整齐列队,眼神冷峻。 “捕快来了,快走呀!” “那是我的钱,别抢。” “该死的,这些捕快来干嘛。” …… 赌坊里瞬间乱作一团,赌徒们惊慌失措,纷纷往门口涌去。 一名穿着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中年男子,缓缓走出来,他满脸笑容,姿态谦卑,“赵捕头,您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小的赌坊,还带来这么多兄弟,真是看得起在下,不知发生了何事?我们平日孝敬可没少过,您看要不先把人撤走,我这里还要做生意呢!” 赵捕头满脸怒容,猛地将佩刀“哐当”一声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杯盏都跳了几跳,他怒吼道:“赶紧让你们的孙老板滚出来,他竟敢让人盗取知县大人的官印,识相点就把人与官印交出来,以免皮肉之苦。” 这万贯阁的老板,颇为神秘,没人知道他真名叫什么,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在城中的住址,只知道一般认识他的人都尊称他一声,孙老板。 平日,赵浦头也没见过这孙老板,那所谓的孝敬皆是面前的管事偷偷送去衙门的,对于这份银两,李知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面有交代,下面自然也有好处。 如今这孙老板犯了忌讳,李知县命他们来抓拿对方,也就是撕破了脸,一切都按规矩办事。 管事谦卑道:“我们老板不在这里,至于他让人盗取什么官印,会不会弄错了!” 赵捕头挖苦道:“你算什么东西,赶紧让你家老板出来说话。” “看来,今日赵捕头是来者不善咯,怕是不能善了了。” 管事朝后退了几步,从四周走出众多的打手,人数竟然达到三十余人,各个手持刀剑铁棍等武器,显然早已做好了准备,怕是就等着赵捕头等人到来。 “看来你们是要反抗到底了!”赵捕头冷眼瞧着四周围上来的打手,并不畏惧,他身为县衙的捕快,敢提刀斩妖邪,又岂会害怕这些打手。 “赵捕头,我这赌坊可是遵纪守法的做生意,你又何苦苦苦相逼呢!” “手持刀剑棍棒威胁捕快,也算是遵纪守法么!” “若非被逼,我这些兄弟们又怎敢把脑袋塞在裤腰带,找死。” “知县大人有令,但凡阻碍者,格杀勿论!” 陈捕头声若洪钟,刹那间,长刀出鞘,寒光凛冽,“杀啊!”其声如雷霆乍起,震得众人耳鼓生疼。 “都给我上!杀一个捕快,老板赏黄金十两!”对面的管事扯着嗓子嘶吼道。 这帮打手平日在城中横行无忌,净干些偷鸡摸狗、违法犯科之事。此刻听闻重赏,眼中瞬间燃起贪婪的凶光,兽性大发,如饿狼般朝捕快们疯狂扑去。 “杀!” 赵捕头怒吼,恰似猛虎咆哮,面对一名张牙舞爪冲来的打手,他毫不畏惧,身形如电,手中长刀裹挟着呼呼风声,自上而下全力斩去。 那打手躲避不及,“啊”的一声惨叫,手臂被利刃划过,鲜血飞溅,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 其余的捕快们,与那帮打手混战在一起,因为对方人数多一半,捕快们落于下风,时不时被对方打伤,砍伤。 就在此时,赌坊门口一阵骚乱。 只见伍长许平手持长剑,带着一队守城士卒匆匆赶来。 若是此时奕恒在场,便能一眼认出这名许平是那日他刚进城遇见的头领。 “兄弟们,给我杀。” 许平目光如炬,扫视战场,瞅准一名正欲偷袭赵捕头的打手,脚下轻点,身形如鬼魅般欺身而上。 手中长剑闪烁寒光,恰似灵蛇出洞,直刺那打手咽喉。 那打手惊恐万分,想要躲避却已然来不及,喉咙被精准刺穿,血沫从嘴角溢出,瞪大双眼,缓缓倒下。 “兄弟们,给我干死他们。” 赵捕头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手中长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刀光霍霍,所到之处,打手们纷纷中招,惨叫连连。 他瞅见一名试图逃跑的打手,大喝一声:“哪里逃!”猛地发力,一步跨出,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砍在那打手背上,将其直接劈倒在地。 随着守城士卒的加入,局势迅速扭转。 捕快们与士卒们配合默契,逐渐将打手们逼入绝境。一名打手挥舞着手中的棍棒,疯狂抵挡着捕快的攻击。 然而,一名士卒瞅准时机,从侧面突袭,一枪刺中他的大腿。 那打手吃痛,单膝跪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赵捕头顺势补上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 经过一番激烈厮杀,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打手的尸体,剩下的几个也吓得瘫倒在地,浑身颤抖,再无半分反抗之力。 赵捕头擦了擦脸上溅到的鲜血,长舒一口气,与伍长许平相视一眼,笑了笑。 “捕头,兄弟们把赌坊搜了数遍,并未找到其余的人,那幕后的孙老板怕是早已逃之夭夭了吧!”一名捕快从屋后走出,朝赵捕头说道。 “不怕,这里还有一个家伙。” 他提着染血的长刀,一刀劈开墙角的一张桌子,揪出正瑟瑟发抖的管事,问道:“那孙老板去哪里了?” 像是想到什么恐怖的画面,管事一脸恐惧,说道:“你要杀就杀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箫声,而赌坊的大门如脱缰的野马般被猛地撞开,径直朝赵捕头与伍长许平砸去。 “快躲开!” 赵捕头一把抱住身旁捕快,闪向一旁。 “轰隆”一声,门板砸地,四分五裂,身后数名捕快和士卒被砸倒地,痛苦哀嚎。 “不好,这是陷阱,我们中计了!” 趴在地上的赵捕头抬头,只见门外缓缓走进一个面色惨白、双眼空洞的“人”。 不,这哪是人,这分明是具活尸,就像书中记载的僵尸。 要是奕恒在这儿,肯定也能认出,这些就是那晚袭击他的妖尸。 眨眼间,数量众多的妖尸从门外、窗户蜂拥而入,将赵捕头等人团团围住。 一旁的管事见状,拼了命冲破捕快阻拦,朝妖尸跑去,大喊:“别杀我,我是自己人!” 但妖尸哪会听他的,张牙舞爪将他围住,瞬间就把管事撕成了碎片,鲜血与内脏撒了一地。 这血腥场景,让一些刚入行的年轻捕快和士卒呕吐不止。 凄厉萧声响起,妖尸嘶吼着向赵捕头等人扑来。 “杀啊!” 赵捕头领着众捕快与士卒朝那妖尸冲去,身后一些阅历不够的年轻人,双腿直哆嗦,那还握得住刀剑。 虽然赵捕头等人悍不畏死,挥刀砍那些妖尸,可妖尸根本不怕死,哪怕被砍数刀、捅穿心脏,依旧毫无影响,反而愈发凶狠,张牙舞爪地朝赵捕头等人反扑。 “救我!” 一名年轻捕快,被一群妖尸围住,最终惨死在妖尸的嘴下。 其余的捕快也是惊险万分,且战且退,对那些杀不死的妖尸毫无办法。 呼! 赵捕头砍下一个妖尸的脑袋,和许平等数人被逼到墙角,全都或多或少受了伤。 眼见夕日的兄弟们大多数都倒在血泊中,一名断了腿的捕快艰难的爬行,却被身后的妖尸一脚踩爆脑袋。 “啊!我跟你们拼了。”一名士卒内心再也承受不住,提刀朝妖尸冲去,赵捕头在后面大喊,“不要啊!” 那捕快还未斩杀一名妖尸,就被数名妖尸扑倒,撕裂开身体,惨叫声响彻整个赌坊。 赵捕头紧咬牙,泪水夺眶而出,满心绝望,只觉浑身无力。 众人虽拼尽全力抵抗,怎奈妖尸如潮水般不断涌来。他们体力迅速透支,身上伤口也越来越多,鲜血汩汩直流。 “难道今天,我们都要命丧于此?”赵捕头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不甘与绝望。 众人的抵抗在如潮水般涌来的妖尸面前,显得愈发无力。 “哟!看来我来得有点晚了,竟然又是这些妖尸。” 一道调侃的声音从赌坊大门外传来,紧接着,一道身影迈进大门。 此人正是青衣茶馆的店小二。 少年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衫,衣襟半敞开,浑身透露出一股懒散,可此刻,他的双眼却是异常明亮,像是猎人见到了猎物一般。 远处的赵捕头猛地瞧见这名少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高声喊道:“凛风兄弟,救我们” “稍等片刻!” 店小二手指翻飞间,有真气流转,嘴里念念有词。 刹那间,一道道真气仿若灵动的游龙,从他修长的指尖汹涌射出,在空中化作凌厉风刃,呼啸着朝那些张牙舞爪扑来的妖尸袭去。 风刃所过之处,血光飞溅,妖尸的脖颈如脆弱的稻草般被轻易斩断。 一时间,赌坊内妖尸的头颅纷纷坠落,恰似下起了一场“血雨”。 仅仅片刻,这些曾让众人胆寒的妖尸,竟全被斩杀殆尽。 赵捕头与许平等人望着仿若仙人临世的店小二,见他一人轻易解决妖尸,双腿发软,瘫坐于地,吐出一口浊气。 “多谢凛风兄弟救命之恩!”赵捕头爬起来满怀感激,致谢道。 “咦!怎么只有你们在这儿?”店小二瞧着赵捕头一行人,目光迅速在四周扫了一圈,急切问道,“奕恒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他此次前来,可不单单是为了斩妖除魔,而是冲着奕恒来的。 三年前,店小二柘凛风与奕恒既是好友,也是实力相当的对手。 那时,不管比什么,柘凛风总是稍逊奕恒一筹。一起玩耍的伙伴们便拿他名字打趣,给他起了个“输半风”的绰号,这其中的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为了能在各方面超越奕恒,这些年,柘凛风一直苦心修炼。听闻奕恒归来,他便打算借这次斩妖的机会大展身手,顺便杀杀奕恒的威风。可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最终却落了空。 那个混蛋,竟然不在!!! 店小二上前一步,追问道:“那你可知那个混蛋去那了?” 赵捕头连忙解释道:“凛风兄弟,在我们来这万贯阁的路上,奕恒少爷遇见一名小贼,他让我们先来赌坊,他自己去抓那个小贼去了。” “那我去找他。”正当柘凛风迈步欲离去时,原本安静安静下来的赌坊,却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墙上点燃的烛火剧烈摇曳,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远处的地面上,众多死者的鲜血竟诡异地汇聚在一起,缓缓蠕动,一股妖异的气息瞬间笼罩整个赌坊。 柘凛风神色凝重,缓缓抬头道:“莫非……是血妖?” 少年归来 第十八章,斩杀血妖 - 飞仙录 - 木楚 刚斩杀妖尸,就出现血妖,若非这不是他人故意设下的陷阱怕是很难让人相信。 可对方为何知晓自己的行踪?并且能提前布置此局! 赌坊中,赵捕头思绪万千,再抬头。 那血雾翻涌中,血妖也显出真身。 它周身覆盖着一层血色鳞甲,鳞片犹如被鲜血浸泡过,泛着森冷的光。 血妖双眸殷红似燃烧的血焰,其中透着无尽贪婪与残暴,尖锐獠牙从扭曲的唇间探出,涎水顺着嘴角滑落,所经之处,地面被腐蚀出细微痕迹。 “喝了你们的血,我的实力便能再强。”它转首看向柘凛风,“在场之中,你的实力最强,想必你的血一定最美味了。” 它伸出的舌头舔了舔唇间的鲜血,其舌犹如蛇尖,长而细小,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要想吸我的血,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 柘凛风深知血妖并非常见的妖物,却是极难缠的,只因极难斩杀。 三年前,他遇见过一只血妖,废了一番功夫才斩杀对方,而今又撞见一只血妖,至少比原来斩杀的境界还要强太多,怕是已过通玄,入藏海境了。 不过,如今的他并非三年前的他。 面对这只血妖没有畏惧,只有蠢蠢欲试,柘凛风舔了舔嘴唇,要知道血妖的妖核可是价值不菲。 一声尖锐的叫声,仿若利刃般撕裂空气。 众人猝不及防,只觉那声音钻进耳中,震得耳膜生疼,脑袋“嗡嗡”作响,双手不受控制地捂住耳朵。 刹那间,众人眼神涣散、面色苍白,心神皆被这股诡异音波搅得恍惚起来。 柘凛风一脚跺地,吼道:“破!” 一声破迷音,把众人从恍惚中唤醒。 血妖见柘凛风破了自己的迷音,它咆哮道:“找死!” 话音未落,便如血色闪电般朝着柘凛风猛扑而去。 它身躯前倾,弓成蓄势待发的满弦之弓,尖锐且泛着黑芒的长爪向前探出。 每一根爪子都像淬了剧毒的暗器,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幽光,爪尖划破空气,发出“嘶嘶”的声响。 只要被这妖爪抓伤,毒液便会瞬间侵入血液,伤口血流不止,此手段毒辣至极。 千钧一发之际,柘凛风脚尖轻点地面,侧身一闪,身形如灵动飞燕般轻盈避开。 血妖扑了个空,庞大身躯因惯性向前冲去。 柘凛风趁着血妖身形不稳,口中吟诵晦涩咒语,双手于身前飞速结印,周身真气如潮水般澎湃。 火焰杀 眨眼间,他掌心凝出一团刺目耀眼的金色火焰,熊熊燃烧,热浪滚滚。 “去!” 柘凛风低喝一声,将金色火焰推向血妖。 火焰在空中瞬间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火蛇,带着滚滚热浪,直逼血妖而去。 吼! 血妖感受到致命威胁,挥动利爪,试图扑灭火焰巨蛇。 当利爪与火蛇轰然相撞,刹那间,火光四溢,热浪向四周席卷,点燃不少座椅板凳。 火蛇虽被利爪撕开一道口子,却未消散,反倒把血妖整个缠绕,只见火焰之中,血妖挣扎怒吼,皮肉滋滋作响,焦臭味灌满鼻尖。 柘凛风冷笑道,“真是蠢妖,连小爷的火焰也敢硬刚,不烧你还能烧谁呢!” 就在众人以为那血妖会被火焰烧成灰烬时,却有一股血色浓雾升起,扑灭了火焰。 待血妖再次显出身形,却神情萎靡,再无之前的嚣张跋扈,周身鳞甲焦黑,像是被烤焦的烤鱼,惨不忍睹。 血妖眼见不敌柘凛风,转身朝赵捕头等人扑去,这回它算是学会了柿子拣软的捏。 赵铺头挡在众人身前,朝血妖斩去,一刀砍在血妖的脖颈处,却被鳞甲阻挡,砍不进半分。 “真是自不量力。” 血妖嘲讽一笑,挥舞妖爪朝赵捕头拍去,却被伍长许平横剑抵挡住,只是这一爪力量之强大,竟把二人拍飞一丈开外。 它如鬼魅般穿梭在余下的捕快与士卒中,长爪挥舞,惨叫声接连响起。 “救命。” “不要吃我。” “老子跟你拼了。” …… 有人不畏死亡,有人慌忙逃窜,场面混乱不堪。 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待柘凛风想要救人却已晚了。 血妖逮住一名来不及逃跑的大汉,獠牙瞬间刺入脖颈,疯狂吸食鲜血。 随着鲜血入体,血妖周身气息暴涨,原本被火焰烤的焦黑的鳞片变得更加夺目,光鲜亮丽,双眼闪烁着嗜血光芒。 它甩下干枯的干尸,猛地朝余下的捕快士卒扑去,眨眼间又吞食了几名捕快士卒的血液,妖身爆发出更强的威势,猛转身,妖爪撕裂柘凛风施展的火蛇。 现在该轮到你了! 血妖挥舞妖爪,再度朝柘凛风扑去,速度比之前快数倍,威势更狂暴。 柘凛风见状,急忙双手结印,额间汗珠滚落,全力施展道术。 一指出,只见空中光芒汇聚,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轰然砸下。 “给我破!” 血妖不闪不避,迎上便一爪撕裂光柱,飞身而下,再一爪直捣柘凛风胸膛。 砰! 柘凛风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你这苍梧修士,也不过如此,我今日吃定你了。” 血妖一步步逼近,眼中满是残忍与戏谑。 它口中所言的苍梧修士,便是修仙人的别称。 在它们妖族的认知里,那些所谓的修仙人,不过是被冠上了个空有其表的名号,根本担不起“仙”这个尊称。 在它们眼里,哪怕是世间最强大的修行人,也不过是它们的“肉食”罢了。 虽然世间修行之道繁杂多样,并衍生出了苍梧修士、魔修、妖修、武夫等诸多流派。 然而,它们不得不承认,在这浩渺修行界中,苍梧修士始终占据着绝对的主流地位。 他们醉心钻研高深莫测的道法,举手投足间,便能凭借精妙绝伦的手法驱使法宝,绽放出毁天灭地般的强大威能,令无数修行者望尘莫及,心生敬畏。 …… 与此同时,柘凛风一个鲤鱼打挺,迅速从地上弹起,抬手一抹嘴角的血迹,恶狠狠地说道:“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啊!” 说罢,他手掌迅速一拍腰间挂着的乾坤袋。刹那间,只听“嗡”的一声,一口玉砖瞬间悬浮于空中,绽放出夺目耀眼的光芒,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竟然是法宝!” 血妖大骇,深知自己这次怕是要在阴沟里翻船,倒了血霉。 要知道有法宝的苍梧修士与无法宝的苍梧修士相比,犹如烈日与萤烛,一方光芒炽盛,普照四方;一方微光闪烁,转瞬即逝。 就在血妖准备开溜之际,却从赌坊大门闯进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哼,对付一个小小的血妖,竟也让你祭出法宝,疯子三年不见,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支利箭如闪电般径自朝着血妖的右眼射去。 “放肆!” 血妖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猛地张开利爪,朝着箭矢狠狠拍去。 “啪”的一声,箭矢瞬间被拍成两截。血妖不屑地嗤笑:“就凭这玩意儿也想暗害我?简直是痴心妄想!” “是吗?” 那戏谑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多了几分认真。 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三口箭矢呈品字形,如流星赶月般朝着血妖的双眼和咽喉射去。 “白痴,还来这套。” 血妖满脸狰狞,再次挥动利爪,如同一把锋利的剪刀,势如破竹般将三支箭矢一一折断。 然而,它万万没有想到,在其中一支箭矢的后面,竟然还藏着第四支箭矢。 只听“噗”的一声,这支箭矢精准地射中了血妖的眼眶。 “嗷呜!” 血妖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与此同时,柘凛风在听见那戏谑的声音响起时,肩膀微微颤抖,双拳紧握,一时呆在原地。 就在血妖被射中眼球之际,一道黑影从门外飞掠了进来。 黑影的动作快如闪电,反手拔出肩上长刀,朝血妖的脖颈刺去。 血妖感受到致命威胁,怒吼一声,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黑影扑了过去。 随着它的动作,浓厚的妖气瞬间爆发,掀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飓风。 柘凛风抬头,瞧着那道黑色身影,咬牙切齿道:“奕恒,你这个混蛋,一来就抢我的猎物。” 说罢,他双手快速结印,驱动空中的玉砖,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血妖狠狠拍去。 血妖反应极快,纵身一跃,巧妙地躲开了玉砖的攻击,转身朝着窗户逃去。 逃! 要想活命,赶紧逃!!! 在血妖心中,这个后来人比驱使玉砖法宝的苍梧修士更加恐怖。 可那道身影却拦在血妖面前,虽然脸上洋溢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但那双黑瞳,却充满杀气。 身后的玉砖再次催动,前有强敌,血妖怒吼,暗道:拼了。 催动精血,身躯变得一丈高,挥舞巨大的妖爪,朝那人畜无害的少年拍去。 这一爪蕴含着巨大的力量,瞬间将空气撕裂。 然而,让血妖震惊的是,它这全力一击竟然只抓破了一道幻影。 当下,血妖惊恐地想要收住动作,却已晚了。 一道寒光闪过,一把长刀如切豆腐般撕裂了它的肚脐。 肚脐,这个看似坚硬无比的地方,却是血妖最薄弱的命门。 奕恒与血妖的身影交错而过。 就在这一瞬间,奕恒手中的长刀轻轻一挑,一枚枣核大小、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妖晶被挑了出来。 妖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奕恒身形稳稳落地,张开手掌,那枚妖晶便落在掌心。 身后血妖轰隆一声,压垮砖墙,彻底死去 奕恒转过身,看向柘凛风,认真道:“多谢了,若不是你帮我消耗了这血妖的大部分妖力,我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呢!” 三年不见,奕恒这句话简直是杀人诛心。 柘凛风暴跳如雷,“奕恒,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我要拍死你。” 奕恒听闻柘凛风的怒骂,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疯子,你的火气还是这么旺,晚点我给你熬一碗绿豆汤,去去火。” “绿豆你大爷。” 柘凛风抓住飞回的玉砖,纵身一跃,朝着奕恒的脑袋拍去,这恐怖的威势,赫然是神挡杀神,魔挡诛魔,即便你是天王老子,咱也要弄残你。 奕恒纵身一跃,险险躲开柘凛风扑杀,再回头,只见柘凛风一砖拍在青砖石上,轰出巨大的深坑,一丈开外的青砖皆龟裂。 漫天烟雾中,柘凛风转过身,双眼通红,杀气外泄,手中的玉砖再次爆发出夺目的光芒。 赵捕头与许平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从赌坊窗户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生怕晚了半步,会被那愤怒的柘凛风拍成肉泥。 几乎就在他们逃出的瞬间,整间赌坊爆发出更响的轰鸣声,梁柱倒塌,房屋燃起了熊熊大火,火舌疯狂地舐着房梁和墙壁,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这! 二人惊魂未定,远远地望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以及房屋中响彻不止的轰鸣声,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恐与震撼。 这一刻,他们才真切地感受到愤怒的柘凛风是何等恐怖,怕是十个血妖也会被他一板砖拍成肉泥。 然而,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一间房舍轰然倒塌,扬起一片尘土,在那火焰深处,有两道身影还在打斗。 “他们是仇敌还是朋友?”许平看向赵捕头,问道。 赵捕头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颤抖地回答道:“可能……是朋友吧!” “你确定他们不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嘛!” “这……这个嘛。”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白衣、风姿绰约的公子牵着一名长相丑陋的男子走来。 那男子双手被铁链捆绑,鼻青脸肿,顶着两个黑眼圈,显然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手中拿着一只折断的玉箫,神情沮丧。 白衣公子抬头望着那倒塌的赌坊,眉头轻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妖邪这么厉害,竟然能把房子都弄塌了?” 许平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公子,不是什么妖邪,是两个人,两个修行人!” 说着,他伸手指向那间赌坊废墟,只见奕恒与柘凛风灰头土脸的,一前一后从烟尘中走了出来。 少年归来 第十九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飞仙录 - 木楚 “知县大人,奕恒少爷回来了。” 一名捕快匆匆冲进县衙后院,急切地喊道。 正在石亭中练字的李知县,闻言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人此时在何处,可是为本宫寻回了官印!” “大人,是出事了,您快去县衙外看看吧!奕恒少爷也在那呢!”捕快气喘吁吁,神色慌张。 李知县心头一紧,搁下毛笔,疾步随捕快而去。 …… 县衙门口,惨象触目惊心。 几辆板车停放着,上面的草垫被掀开,露出几具捕快的尸体,皮肤紧贴骨头,面目狰狞。百姓们围在一旁,哭声震天。 更远处,众多围观百姓被捕快阻拦在外。 “大人,您来了。” 县丞见李知县从县衙大门走出来,他匆匆迎上,神色凝重。 李知县掀开盖在板车上的草垫,倒吸一口凉气,里面竟是数具干尸。 “赵捕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们去万贯阁抓捕孙老板,取回官印吗?怎么弄成这样?” 赵捕头满脸狼狈,头发凌乱,身上血迹斑斑,听到问话,头垂得更低,泪水夺眶而出: “大人,万贯阁是个陷阱,我们遭遇了众多妖尸和血妖。多亏青衣茶馆的柘凛风与少爷相助,否则我们都回不来。” 李知县看向台阶上受伤的捕快和士卒,又快步走到正在帮忙搬运伤者的奕恒面前,厉声问道:“奕恒!你不是跟着去了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奕恒不敢直视李知县的双眼,解释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半路上遇见那个小贼,就去抓他,结果等我赶到万贯阁时,遇见操控妖尸的人,便好不容易把他抓住。再等我回万贯阁时,就看见疯子正在跟血妖对抗,我出手杀了血妖,然后把大家带了回来。” “哎!算了算了,你也尽力了。”李知县长叹一声,“那控制妖尸的人在何处?” “我已让捕快把他押回监牢关着了。” 李知县拍了拍奕恒的肩膀,柔声道:“你也辛苦了,回县衙休息吧,其余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善后。” “那行,我去处理那些受伤的捕快与士卒。” 奕恒从李知县身旁穿过,招呼赵捕头与许平伍长等人跟着自己去县衙,他要帮他们处理伤口。 板车旁,那些死者的家属趴在尸首上,嚎啕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听得人肝肠寸断。 人群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捶胸顿足,哭喊道:“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这把老骨头竟然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旁边一位中年妇女,泪水早已湿透了衣衫,她拉着身旁另一位妇人,哭诉着:“咱平日里行善积德,老天爷咋就不长眼呐,把我那孩子给收了去!” 李知县面色凝重,缓缓围着板车踱步,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冰冷的尸首,眼眶瞬间泛红,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杀了那妖邪,为我儿报仇雪恨!” 一些百姓如潮水般涌上来,将李知县团团围住,纷纷跪地哀求,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期盼。 李知县满脸沉痛,一一搀扶起这些百姓,说道: “是本官失职,对不住大家,让妖邪闯进城中,更是让你们的孩子遭妖邪毒害!本官在此发誓,定会斩杀那驱使妖邪的人以祭他们在天之灵,还这一方百姓朗朗乾坤,安宁太平。” “多谢大人成全。” 百姓们陆续背起自家孩子的尸体,脚步沉重地往家走去。 长街上,满是悲伤的身影。那些父母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去了精气神,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人世间最悲痛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此情此景,怎不让人肝肠寸断。 李知县擦去眼角的泪水,招手让县丞过来,等他靠近时,吩咐道: “你现在就去库房调取银两出来,抚恤这些亡者的家属,此事一定要给我办好,要让百姓知道他们皆是为了保护百姓,忠于朝堂,誓死斩杀妖邪而亡,其大义可祭苍天。” “大人,您放心,卑职这就去办,保证把此事按您的意思办妥。”县丞连忙应下,语气坚定,转身离去。 …… 北顾城监牢内。 阴暗潮湿的监牢内,石壁长苔,光线微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臭与铁锈交织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低沉哀嚎。 角落里,稻草堆上蜷缩着几个囚犯,眼神空洞绝望。 一间审讯室内,一名长相丑陋,大小眼的男子被绑在铁柱上,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鞭子撕裂成破布碎片,也撕裂了皮肤肌肉,从中流出鲜血。 这大小眼男子低着头,不知是死是活,几名狱卒站在一旁。 四周斑驳的石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铁链、镣铐泛着冷光,与昏暗的烛光交织出一片令人心悸的阴霾。 “给我用水把他浇醒。” 坐在凳子上的狱头,吩咐道。 一名狱卒连忙提起一桶水朝那大小眼男子浇去,这冷水掺合了盐,刚接触那些伤口,痛的那大小眼男子惨叫不止,面目狰狞。 啊……我要杀了…你们……啊…… 凄厉的惨叫声,险些把这一栋监牢掀翻,一些犯人听见这惨叫声,纷纷抖动身体缩在角落,像是回想以前经历过的噩梦。 狱头上前,一把掐住大小眼男子的脖颈,待其险些喘不过气来,这才松开手,瞧着对方喘着粗气的模样,狱头觉得全身都舒坦多了。 他问道:“小子,你还不肯说吗?” “啊呸!” 大小眼男子一口鲜血喷在狱头的脸上,“等我大哥救我出去,我一定要把你们都变成妖尸。” “哼!给我继续施刑,若是昏了,泼水再继续施刑,我就不信他能一直嘴硬下去。” 言罢,一名赤裸上身的狱卒扬起鞭子朝大小眼男子身上抽去,皮开肉绽,那惨叫声持续不断。 监牢走廊中,一名狱卒见奕恒缓缓走来,问道:“少爷,你怎么来这了?” 奕恒抬头问道:“之前被押进来的人说出什么了没?” 狱卒摇头道:“少爷,那家伙嘴硬得很,什么都没说。” 奕恒说道:“带我去看看。” 片刻后,狱卒推开审讯室的大门,带着奕恒走进来,一旁的狱头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朝奕恒恭敬地说道,“少爷,那家伙死活都不肯说!” 那血人披头散发,怒吼道:“呸!你们这群狗东西,休想从我嘴里撬出一个字!有本事就杀了我!” 奕恒挥手让狱卒停下手,“暂时不用打了,让我来。” “少爷这种粗活就让我们来吧,那些血弄脏你的衣服可不好。”狱头连忙说道。 “无妨,我正好试试我在典籍上看见的针法。”奕恒朝狱头摇摇头,朝那血人走去,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取出五根银针。 血人从乱发缝隙中瞧见奕恒和银针,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奕恒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你既然嘴硬不肯说,我自然要想办法让你开口说出我想知道的东西。” “笑话!就凭这几根银针嘛。” “等扎过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奕恒迅速地把银针扎在血人的大腿,胸膛,脑袋等五处穴位上,再催动真气。 那血人瞬间全身剧烈抖动,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痛呼声,五官扭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仅仅过了片刻,血人虚弱地喊道:“住……手,我说。” 奕恒连忙把那五根银针拔出,血人扒拉脑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待过片刻,那血人像是缓过劲来。 “这…是……什么针法?竟然比凌迟还痛苦百倍。” “这套针法名叫五蚀针法,是一名牢狱中的大夫创立的,专门是为了对付嘴硬的人,只要一扎就立马见效。还别说,我这还是第一次施展,果真奇效。”奕恒颇为满意地把银针收回盒中。 “原来是五蚀针法,果然阴狠毒辣。” 血人之前曾阅读过大量的杂书残籍,知晓天下的针灸之法,不止能止痛救命,还能杀人于无形,初次尝试到五蚀针法,算是彻底知道针灸的恐怖之处。 五针刚扎入穴位,剧痛便如成千上万蚂蚁啃食,原本的伤口之痛也被放大数倍,令人几近崩溃。 奕恒神情激动,却又有几分畏惧,犹豫片刻后,问道:“我且问你,之前山谷内刻着恩师吴浩然之墓,是不是被你盗取了?” 血人露出一口大白牙,邪笑道:“原来你是那座坟墓的徒弟,怎么要我还你师尊的尸首?” 奕恒激动地一把揪住血人的衣领,痛得后者惨叫一声,他追问道:“果然是你干的,你把我师尊的尸骨藏到什么地方了,赶紧交出来!” 血人仰头说道:“那具尸体是我此生见过最完美的,竟然被埋葬在坟墓三年,还宛若刚死。” 奕恒手上用力,几乎要将血人提起来:“你是不是把我师尊的尸首做成了妖尸?” 血人瞬间涨红了脸,面色由红转为铁青,双手拼命掰扯着奕恒的手,双腿胡乱蹬踹,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挣扎声。 奕恒见状,猛地松开手。血人如烂泥般瘫软,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下都像是要把心肺咳出,许久才缓过劲,怨毒地说道: “我本打算把那尸体做成傀儡,那可是我见过最完美的材料,可就在三天前,竟被哪个天杀的贼给偷走了,那可是我最完美的傀儡啊!” “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生平最讨厌说假话,你若不信,当我没说。” “好,我信你。”奕恒又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我师尊棺椁里放着一一只玉笔的?并且盗取玉笔与官印又有何目的?” 血人冷笑一声,“我们知道你师尊棺椁中有那枚玉笔还是我大哥让万贯阁的孙老板用五十两黄金从那个贪官嘴中打听出来的。” 他停顿一下,又说道:“至于我们盗取玉笔与官印,是因为我大哥打算用这两件东西,来打开北顾城外的一座前朝修士留下的洞府。” 奕恒暗骂一声,我师尊棺椁中放着的玉笔果然是李长虫透露出去的,难怪我当时询问他,他神色有异,还忽悠我跟他无关,等我回去非得给他好看。 奕恒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再问道。 “那你们为何偷偷斩杀城中百姓,并吸食他们的鲜血?” 奕恒联想到他之前进城时见到许多办丧葬留下拱桥以及李知县曾提及,城中最近失踪了很多人,和数具干尸。 “我大哥说那座洞府外布置有阵法,需要用足够的人血为媒介,再配合玉笔与官印才能顺利地打开洞府大门。” “那洞府在何处?什么时候会开启?你大哥一行人有多少?修为又在什么程度?” 奕恒继续追问道。 “洞府在北顾城南门外十公里的一座山谷中,据我大哥说,还有两日便是开启洞府的最佳时机,至于我大哥一行人还有四人。” “他们修行是何等境界?” “最低藏海初境,最高了凡境。” 奕恒神色凝重,沉默不语,对方竟然有了凡境的高手,以自己当前的修为境界怕是很难是对方的对手。 就在奕恒思索之际,那血人喊道:“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放了我,不然我大哥迟早会来救我的,他会杀光这座监狱的所有人。” “狱头,把他押进监牢好生看管。”奕恒吩咐道,眼前的鬼修早已被自己用银针封住了气海洞天,宛若凡人一般,暂时先把他关在监狱中。 至于他大哥是否真的会来救他,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少年归来 第二十章,少年豪情 - 飞仙录 - 木楚 梧桐巷旁边,一家悦来酒楼。 二楼中,一名店小二穿着的少年正与一位白衣俊美公子划拳喝酒。 “五魁首啊,六六六!” 酒楼里喧闹嘈杂,二人的喊拳声此起彼伏。 姜白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眼神明亮,每次出拳都果断有力。 柘凛风则涨红了脸,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眼神中满是紧张与专注。 自柘凛风与奕恒打了一架后,他便与姜白溜来喝酒,发泄心中的苦闷。 结果几轮下来,柘凛风输多赢少。 他端起酒杯,苦笑着一饮而尽,随后打了个酒嗝,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姜白见状,哈哈大笑,连忙扶住柘凛风,说道:“凛风兄,莫要逞强,这酒咱们还是要慢慢喝。” 柘凛风放下酒杯,笑道:“我酒量可是在北顾城是数一数二的,岂会几杯薄酒就醉了,这是酒到情深,心已醉啊!” “好一句酒到情深,心已醉,说到我心坎了。”姜白举杯一口干,豪气冲天道。 “我说姜白兄,奕恒这个混蛋为何叫你小贼呢,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哈哈,是有点小恩怨,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姜白贴近柘凛风面前,悄悄说道:“这家伙就是小心眼,我不过是跟他借百两黄金花花,顺便把他的玉佩拿来一观,谁知他却把我当成仇人,穷追不舍。你说他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啊!你拿走他的百两黄金就算了,为啥要拿走他的玉佩呢!” 柘凛风同情地看向姜白,“那块玉佩他看得极重,小时候,有位小偷把他玉佩盗走,结果他硬是找了整座北顾城,抓到那个小偷,把那小偷揍个半死。” “难怪呢!不过,放心,我溜得快,他不一定能追到我。” 姜白张开手掌,一枚残缺的玉佩出现手中,一面刻着一只九尾妖狐。 “你既然不怕那小子,那就别还给他,能让那小子吃瘪的事情,我是很乐意看到的。”柘凛风瞄了那块玉佩一眼,举杯一口干,幸灾乐祸道。 “嘿嘿,为君子所见略同干一杯。” 二人举杯同饮,一场酒喝下来,二人明明是刚认识,却像是深交五十载的知己好友。 “我说凛风兄,我有一事不明,虽然我拿走他东西,可他总不至于一见我就叫我小贼吧,明明我有名字呀!”姜白对此颇有几分苦恼,说道。 “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各方面都比较优秀,但是他却有个缺点,那就是他不太擅长记住别人的姓名。所以,他既然叫你小贼了,那你就很难让他改变对你的称呼了。” 姜白笑道:“呵!我就说这小子怎么见你也叫你疯子,原来是这样,我以前见过路痴,花痴,脸盲等人,还是首次见过名痴。” 柘凛风说道:“被他叫疯子也不是第一天了,我无所谓了,来,我们继续划拳喝酒。” “好,我们继续喝酒。”姜白正欲提起酒坛为空碗添上酒,却被柘凛风按住。 只见柘凛风弯腰从地上的空酒坛中找出一坛未喝过的酒,他一脚踩在凳子上,把酒坛放在桌上,豪言道: “姜白兄,我自问自己酒量虽不是天下第一,但是在这北顾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即便那混蛋在各方面都压我半筹,但喝酒方面他却不敌我,今日难得遇见对手,我要跟你决一雌雄。” 姜白眉头一挑,问道:“如何比?” “我们继续划拳,谁输谁就把这坛酒都喝完。” 姜白嘴角微微上扬,明显来了兴趣,“凛风兄,你可不能太自傲了,今日我便给你上一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奕恒在各方面能压你半筹,我姜白在喝酒方面定能压你一筹。” 二人喝酒喝到此时,皆有几分醉意,年轻气盛,便想分个高低。 柘凛风又哪里知道,这姜白曾在四方客栈连喝三日,不管是划拳还是比拼酒量,竟无一人能赢对方。 这次他怕是遇见了对手。 周围好戏的酒客们见二人拼酒,纷纷围拢过来。 有人喊道:“小兄弟,我看好你,你一定能赢。” 也有人鼓劲:“年轻人,别怂,干就是了!” “哼!别吹牛了,来吧,一局定输赢。” 柘凛风双臂一展,声如洪钟,刹那间,周围喧闹戛然而止,浑身透着一股舍我其谁的豪迈气势。 姜白神色平静,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微笑,他不慌不忙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轻声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五魁首啊!”柘凛风率先出手,右手迅速伸出,五个手指张开,如同一把张开的钢叉,向着姜白的方向猛地推去。 他的手臂肌肉紧绷,青筋暴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姜白不紧不慢,目光在柘凛风的手上扫过,随后右手轻轻抬起,伸出三根手指,稳稳地说道:“三星照。”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自信。 周围的酒客们瞬间沸腾起来,此时,竟有人坐庄,摆起赌局来,他们纷纷开始下注。 有人看好柘凛风的勇猛,将筹码押在他的身上。 有人则欣赏姜白的沉稳,把赌注压在了姜白这边。 呼喊声、叫好声、下注声交织在一起,将酒馆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柘凛风见姜白叫出“三星照”,心中一紧,他知道,这一局,自己必须赢。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发力,手臂上的肌肉愈发紧绷,仿佛要将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这一只手上。 姜白依旧神色自若,他微微眯起眼睛,观察着柘凛风的每一个动作。 就在柘凛风即将再次开口叫拳的时候,姜白突然动了。 他的右手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变换手势,原本的三根手指瞬间收起,只剩下一根食指笔直地指向天空。 “独占鳌头!” 姜白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一般,在酒馆中回荡。 这一声喊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姜白那根指向天空的手指,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柘凛风的动作也瞬间定格在半空中,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呆呆地看着姜白,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酒馆中才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有人为姜白的胜利欢呼雀跃,有人则为自己输了赌注而懊恼不已。 姜白微笑着看着柘凛风,轻声说道:“凛风兄,这一局,你又输了。” 柘凛风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丝不甘的神色。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哈哈一笑,说道:“好,我输了。姜兄果然厉害,我柘凛风输得心服口服。” 说着,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坛,仰头猛灌一口,摇头晃脑道: “想我柘凛风在这北顾城也是天之骄子,以前事事都比那奕恒差半步就算了,如今竟然连喝酒都喝不赢他人,真是可笑至极呀!” 说罢,他又一次抱紧酒坛,喉咙滚动,将坛中酒一饮而尽。刚欲开口,只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醉倒过去,不省人事。 此时,奕恒站在人群外,便听到柘凛风这句无奈的自嘲,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呀,总是这么在意输赢,可你为何要跟他比拼酒量呢!” 当他推开人群,那姜白的身影刚好从窗台一跃而下,奕恒趴在窗户旁,瞧着躺在马车顶棚上的俊美公子,一脸无奈。 姜白伸手捞起酒壶,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浸湿了前襟。他抹了把嘴,漫不经心地开口:“等凛风兄酒醒了,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他酒量不差,只可惜,运气却逊我一筹。” “整日就知道喝酒,也不怕喝死自己!”奕恒没好气道。 姜白却仿若未闻,惬意地翘起二郎腿,酒意上头,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吟唱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嗓音略带沙哑,却裹挟着一股洒脱不羁,那抑扬顿挫的声调,瞬间穿透街巷。 路过的百姓纷纷停下脚步,起初是好奇张望,紧接着,被这豪迈的诗句与肆意的吟唱所感染,竟有人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这首大剑仙李白所写的词。 一时之间,竟在这市井街巷之中,掀起一阵热潮,满城都回荡着众人的大合唱。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残阳西斜,暖橙色的余晖洒在姜白的白衣上。他的身影在喧闹声与余晖中,显得愈发缥缈,最终消失在那片醉人的残阳里,只留下袅袅余音,在空气中悠悠回荡。 奕恒望着姜白消失的方向,久久伫立,脸上的不耐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难辨的神色。 “师尊,你曾言“人欲求长生术,需踏飞升台”时,怕不是也这般洒脱豪迈吧!可你为何就被妖邪所害,如今更是落得尸骨下落不明。唉……” 奕恒长叹一声后,扶起倒在地上的柘凛风,把他放在马背上,再策马扬鞭朝北顾县衙驰骋而去。 驾! …… 县衙内。 奕恒把柘凛风放在一间收拾干净的客房中,为他盖上棉被,一旁的李书瑶吃着橘子,一边担忧道,“哥哥,凛风哥哥怎么喝得这么醉?莫非是被心上人婉拒了,所以借酒消愁嘛!” “你这个脑袋瓜子,瞎想什么呢!” “那他无缘无故喝这么醉是为啥?”李书瑶剥下一瓣橘肉,丢进嘴里,“哎呀,这个橘子好酸。” “他与人拼酒,喝醉了呗!” “啊?凛风哥哥的酒量在同辈里可是出类拔萃的,北顾城谁能喝得过他?”李书瑶杏眼圆睁,满脸不可思议。 奕恒抬眸,神色平静:“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到底是谁啊?”李书瑶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忙不迭追问,还顺手拿起一瓣橘肉,紧张地塞进嘴里。 “一个小贼。” 奕恒丢下这几个字,转身便往外走。 “哥哥,你这是去哪儿?”李书瑶小跑着跟上。 “找你父亲。” “找他做什么呀?” “问他一件事情。” 李书瑶还想再问,冷不丁被一瓣剥好的橘子堵住了嘴。 “吃你的,少打听。”奕恒撂下这句话,便快步朝远处走去。 随后,奕恒寻遍整座县衙,终于在书房找到了李知县。 “李长虫,你躲在书房里干嘛呢?” 奕恒一脚踢开书房的大门,坐在书桌前的李知县连忙把桌上的书册压住,抬头问道:“贤侄,你找我干嘛呢?” “你躲在书房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李知县把怀中的书册压得死死的,摇头道。 “是嘛!” 奕恒伸手夺去李知县怀中的画册,一眼便看见画册上的裸体女子,嫌弃地丢了出去,不悦道:“好你个李长虫,竟然躲在书房看春宫图。” “这不最近压力太大了嘛,看一下画册,放松一下,还不行嘛!” 李知县连忙转身去捡那画册,却有一双白鞋踩在画册背面,李书瑶低头,好奇地问道:“父亲,这是什么画册呀?” 李知县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劈手就从李书瑶手中夺过画册,语气急促又带着几分慌乱: “不过是一本河道治理图册,你一个女孩子家,看了也不懂,别在这儿瞎掺和。” 话还没落音,他便双手搭在女儿肩头,半推半搡地将她往书房外送,“我和你奕恒哥哥有要事相商,你先去外面玩耍,别来打扰我们。” 待李书瑶不情不愿地离开,书房门被紧紧关上,李知县才长舒一口气,迅速将那本春宫图画册藏进了抽屉深处,还特意上了锁。 他整理好衣衫,平复了下呼吸,才抬眼看向奕恒,挤出一丝笑容,问道:“贤侄,你特意找我,所为何事?” “那监牢中的人已经招供了,是他盗取了师尊的尸首以及玉笔,并且他还告诉我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师尊棺椁里的玉笔是你透露出去的。” 奕恒一步一步靠近李知县,居高临下,咬牙切齿道:“你竟然为了五十两黄金就把我师尊给卖了,好呀,你这个李长虫,你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李知县垂头丧气,颤声道:“你都知道啦,此事确实是我的错,你若要杀我,就杀我吧!我绝不反抗。” “算了!”奕恒一掌拍在桌上,留下一道手掌印,“我师尊的事情就到此结束,你把那五十两黄金给我。” 李知县抬头,可怜兮兮地说道:“那钱之前给城中乞丐施粥以及用来抚恤阵亡的捕快与士卒,如今还剩五两银子,我这就给你。” 李知县从怀中掏出五两文银,放在桌上。 奕恒一手把银两抓去,在转身离去之际,手指翻飞,有道真气流转。 只见李知县身前的案桌被无形的真气斩成碎片,他捧起那本珍藏的春宫图残片,痛哭流涕。 恨声道:“臭小子,我这本画册何时得罪你了,你要把它给毁了。” 少年归来 第二十一章,劫狱 - 飞仙录 - 木楚 北顾城外,青松谷内。 奕恒手持铁锹,正忙着给师尊的坟墓重新培土。 尽管他已经找到了偷走师尊尸体的人,可最终还是没能寻回师尊的尸体。 他想着,不能让师尊的坟墓一直这般裸露在外,于是趁着天色尚早,便赶来将坟墓修缮完善,还准备烧些香纸,祈愿师尊保佑他早日找回尸体。 李书瑶跪在一块崭新的墓碑旁,低头认真地烧着香纸,口中轻声呢喃: “浩然叔,您在天之灵一定要庇佑哥哥,让他修行之路顺遂平安。这三年,他为了给您报仇,漂泊四方,尝尽了世间的酸甜苦辣,历经无数危机。书瑶真的不希望哥哥也出事了,也盼着您能保佑他早日找回您的尸骨,不然他肯定会一直内疚下去……” 扑通一声! 奕恒放下铁锹,在李书瑶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跪地,连着磕了九个响头,一声比一声响亮。 “师尊,徒儿无能,虽找到了盗您尸骨之人,可对方却说您的尸骨被人盗走。若您在天有灵,还请给徒儿一点指引,让我早日寻回您的尸体,别让您的遗骸在外漂泊,无处安息。” “哥哥,浩然叔叔一定会保佑你早日找到他的尸骨的。你别太内疚了,总有一天会找到的。”李书瑶抬起头,望向奕恒亲手用长刀雕刻的石碑,字体雄浑端庄,铁画银钩,看得出雕刻之人倾注了极大的心血。 奕恒站起身,目光扫过那日被自己一把火烧毁的房子留下的残骸,缓缓闭上双眼,似要斩断内心深处的回忆,唯有如此,他才能稍稍好受一些。 他不再一味地逼迫自己,也不再过度自责,可只要一日未找回师尊的尸体,他便无法真正释怀。 这已然成了他的心病! “书瑶,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城吧。”奕恒转身,朝着山谷外走去。 “哥哥,等等我!”李书瑶赶忙起身,追着奕恒的身影而去。 ……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北顾城监狱紧闭大门。 狱中的犯人似乎都本能地察觉到今夜的异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紧张气息。 平日里频繁巡逻的狱卒此刻难觅踪影,整个监狱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少犯人躺在散发着霉味的稻草堆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中暗暗期待着能抓住这个机会,逃出这座暗无天日的牢笼,重获自由。 狱卒平日休息的大厅中,十几名狱卒悬挂刀剑,坐在熊熊燃烧的炭火堆旁烤火,有人打瞌睡,有人磨刀,也有人不停地擦拭刀剑,狱头时不时地看向一间紧闭的铁门,神色紧张。 狱头时不时地朝一间紧闭的铁门望去,眼神中满是紧张与不安。他十几岁就投身狱卒行当,一路摸爬滚打,历经无数风雨,好不容易等到前任狱头离职,才当上了狱头。 可如今,他却隐隐觉得自己的命运可能即将走到尽头。 在这座监狱里,他见过太多血腥残酷的场面,杀戮、刑罚、背叛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但今晚,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担心自己熬不过这一夜。 毕竟,他们今晚要面对的可是苍梧修士,那些在凡人眼中如同仙人般的存在,举手投足间都蕴含着神秘莫测的力量。 更要命的是,来劫狱的还是苍梧修士中的魔修。 虽然他从未亲眼见过魔修,但从茶馆说书先生的话本里,他知道魔修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们这些普通凡人,如何能抵挡得住魔修的攻击? 怕是整个监狱的狱卒和犯人加起来,都不够对方杀的。 今天,他听捕快兄弟说,捕头和守城的许伍长带领众人去万贯阁,结果最后只活下来五六人,其他人都被妖尸和血妖撕成了碎片。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一阵尿急,站起身来想去一旁解决,可身体却不受控制,怎么也尿不出来。好不容易挤出一点,还全都洒在了鞋子和裤子上。 他低声咒骂道:“他奶奶的,你这没用的东西,平时在床上就不行,今晚关键时刻还掉链子。老子要是今晚活不下来,你也别想好过……可怜了我那美娇娘,怕是要便宜别人了。” “头儿,今晚真的会有人来劫狱吗?” 一名年轻的狱卒提着长刀,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眼神中既有紧张又有期待。 狱头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拍了拍年轻狱卒的脑袋,骂道:“你这小混蛋,是不是傻呀!竟然盼着有人来劫狱,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 年轻狱卒捂着脑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嘴角挂着一抹傻气的笑,眉飞色舞道: “我听人说,那铁门后的少爷可是苍梧修士!有他在,那些劫狱的家伙,还不是自寻死路?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苍梧修士动手呢。听说书先生讲,他们一交锋,天地失色,狂风呼啸……随手一击,能让山河改道,能把城池化为齑粉。那场面,光是想想都让人热血上涌,要是能亲眼见识一回,死了都值!” “白痴,你难道不知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若是劫狱的人真是魔俢,他们之间一旦战斗起来,哪顾得上我们这些凡人,怕是还没等他们打完,我们这些池鱼就会被大火烤焦了。” “更何况,这些苍梧修士皆是无情无义之人,哪会在意我们的死活。” 苍梧修士也好,魔修也罢,于这些凡人而言,皆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他们高高在上,宛如云端仙人,怎会将蝼蚁般的百姓性命放在眼里? 尤其是魔修,为了提升修为、炼制法宝,可谓丧心病狂。他们肆意屠戮,以百姓鲜血祭天,在他们眼中,众生皆为刍狗,随手便能取人性命,手段之残忍,行径之恶劣,令人发指。 为达目的,屠城灭族之事也不过是家常便饭,视人命如草芥,毫无怜悯之心。 年轻狱卒看向那铁门,莫名的自信道:“少爷才不是,他今晚还请我吃了一顿饭,他是那么的平易近人,他才不像是说书先生嘴中那般无情无义的苍梧修士。他说过要保护我的,定然不会食言。” 狱头提起裤腰带,沾尿的手在年轻狱卒的衣衫上擦干净,挖苦道:“傻瓜,他请你吃一顿饭就俘获你的心,你的性命对他们这些苍梧修士而言,不过是蝼蚁,别痴心妄想这些大人们真的在乎你,你我只是蝼蚁,就要做好蝼蚁的事情。” “今晚,若是有人来劫狱,不想早点死,你就放聪明点。” 狱卒握紧手中的长刀,低声道:“我才不信你,少爷一定会保佑我们周全的。” 铁门之后,奕恒盘膝坐在床榻上。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蚕豆大小的妖核,这枚妖核正是他斩杀血妖取得的妖核,今夜他打算用这枚妖核来修行。 当下,他把妖核放入口中咀嚼起来,就像吃普通蚕豆一样轻松。 要是这一幕被其他苍梧修士看到,一定会惊掉下巴。 一般来说,妖核坚硬无比,是打造兵器、法宝和炼制丹药的上好材料,里面蕴含着暴虐的妖灵之气,修士们对这股气息避之不及。 可奕恒吞下妖核后却安然无恙,只见那股暴虐的妖气在他咬碎妖核后,温顺得像只小猫。 一部分妖气按照《九玄妖决》的运行路线,最终汇入气海洞天,成为他真气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则融入他的筋骨、肌肉和皮肤之中,起到重铸强化的作用。 一般的苍梧修士走的都是术道之路,通过吐纳,引导天地灵气按照修行功法的轨迹,汇入气海洞天。 但是有一部分苍梧修士却并非是走术道之路,而是走刀剑之途,以刀剑御敌,他们被其他修士尊称为刀修,剑修等,其战斗能力也是苍梧修士中的顶尖存在。 奕恒因为修炼《九玄妖决》故能与肉体同修,他即是刀修,又是武夫。 或许因为本性而言,他不太擅长术道,更喜欢以武夫的方式去进行战斗。 …… 就在奕恒吞服妖核修炼之时,监牢的铁门突然“轰隆”一声,被从外面斩开。 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手持巨剑,站在门口。 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仿佛一座高山。 大汉冷笑道:“就这破铁门,还想拦住爷的去路?” 他的声音犹如破锣般粗糙刺耳,在寂静的监狱中格外响亮。 “敌袭!” 黑暗的通道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唢呐声,打破了监狱的压抑与寂静。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羽箭从黑夜中射出,密密麻麻,足以将人射成刺猬。 然而,这些羽箭落在大汉身上,却连他的皮肤都无法穿透。 大汉怒吼一声,声浪如排山倒海般向前压去。 他迈开大步,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峰,朝着通道中射箭的狱卒冲去。 他挥舞着右拳,凭借着强悍的肉体力量,将通道中的狱卒一一打倒。 他的拳头力量惊人,随意一拳就能打爆狱卒的脑袋,被击中的狱卒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血肉模糊,当场毙命。 “你们都是蝼蚁,都给爷去死吧!” 大汉如野兽般仰头咆哮,一脚踩在身下的捕役身上,将其踩死。 “快!倒火油,烧死他!” 生死关头,几名勇敢的捕役提着装满火油的桶,朝着大汉冲去。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泼出火油,就被大汉挥剑斩断了腰身。 “不好!快撤!” 狱头见自己的手下毫无还手之力,还没靠近对方就被斩杀,急忙大声喊道:“快关上铁门!” “轰隆”一声,铁门从里面重重地关上。 狱头等几人靠在铁门上,气喘吁吁,冷汗如雨下,眼中满是惊骇。 那大汉哪里是人,简直就是人型妖邪,比那些狼妖、狗妖还要恐怖百倍。 “头儿!怎么办?”一名年长的狱卒惊慌地问道。 另一名狱卒问道:“头儿,再这样下去,兄弟们都要被他杀光了!” 狱头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张大了嘴,双眼瞪得滚圆,露出惊恐的神色。 一口巨大的长剑穿透铁门,也捅穿那年长的狱卒的胸膛,像是穿了一条鱼一般,滚烫的鲜血溅满他的全身。 “救命啊!” 狱头本能的朝远处逃去,可身后一道铁门呼啸着朝他头顶上方飞去,撞在监牢的墙壁上,再砸落到他面前。 狱头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裤裆处一片水渍,他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 远处的门槛下,几名狱卒趴在地上,艰难地往后挪动着身体。 大汉收回右腿,龇牙咧嘴的大笑,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恐怖。 “求你,不要杀我。” “仙人,饶命啊!” …… 几名狱卒见逃不走,纷纷跪地求饶。 但大汉却视而不见,拖着长剑,在青砖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扬起长剑,朝着地上的狱卒们砍去,一剑一个,连砍五下,地上顷刻间多了五具无头的尸体,鲜血染红了青砖。 要是胆小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当场就会被吓晕过去。 此时的监狱,就像一个血腥的屠宰场,大汉是冷酷无情的屠夫,而狱卒们则是待宰的羔羊。 所谓的反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如同雏鸟与雄鹰对抗,不堪一击。 “去死吧!” 年轻的狱卒从角落里冲了出来,一刀朝着大汉的胸膛砍去。 然而,这一刀只在大汉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大汉扭头,龇牙冷笑,一拳轰向年轻狱卒的胸膛。 年轻狱卒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他挣扎着张开手,朝着那扇铁门缓缓爬去。 “少爷…救我。” 另外一边,狱头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哀求道:“仙人饶命啊,你要救的人就在监牢深处,求你别杀我。” “尔等蝼蚁,竟也敢求饶,可笑至极!” 大汉居高临下,眼中满是不屑,暴喝间,手中长剑裹挟着凛冽劲风,朝着跪地求饶的狱头斩去。 千钧一发之际,那扇紧闭的铁门轰然爆开,一道黑色身影如鬼魅般闪掠而出,速度之快,几乎让人来不及看清。 眨眼间,黑影便稳稳挡在了狱头身前,单手精准地握住了那势大力沉的巨剑,金属碰撞之声刺耳无比。 大汉见状,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旋即暴怒,猛地抽回长剑,挥起铁拳,裹挟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砸向黑影。 与此同时,黑影也毫不示弱,身形一闪,同样挥出一拳,直直迎上。 “轰隆!”一声巨响,仿若平地惊雷,震得整个监狱都在颤抖。 拳拳相交之处,空气瞬间扭曲,强大的气浪向四周席卷开来,将周围的杂物吹得漫天飞舞。 大汉身形剧震,双脚在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连退五步,每一步落下,脚下的青砖都粉碎成渣; 而那道黑影却仅仅只是微微一晃,向后退了三步,便稳稳地站定,高下立判。 “原来是你!” 大汉满脸震惊,抬起头,死死地凝视着眼前身形单薄的少年,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原本嚣张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少年缓缓抬起头,漆黑的双眸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仿若万年玄冰,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你,今夜必死!” 少年归来 第二十二章,近身血战 - 飞仙录 - 木楚 此时监狱大厅中,尸横遍地,在烛火的照射下,再加上冷风呼啸,越发阴森恐怖。 大汉的脸庞一半漆黑,一半光亮,他抬起头,质问道: “你便是打败我田又兄弟,把他抓回你的奕恒?” 这大汉身形魁梧壮硕,宛如一座巍峨耸立的小山,肩宽背厚,厚实的胸膛像是能抵御千军万马的冲击,粗壮的手臂上肌肉隆起,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他叫郭山,是一名武夫,也是一名魔俢。 此番来就是为了救他兄弟田又。 奕恒并未回道,他蹲在一名年轻狱卒身旁,抚摸对方脖颈的人迎脉,感知对方气息非常微弱,怕是下一息就会死去。 “还好有脉搏跳动,应该能救过来!” 奕恒挥手间,一个小木盒出现在地上,他取出银针,依次施针,扎在哑门,劳宫……三阴交穴中。 远处的郭山瞧着少年施展银针,猜测对方怕是想要救人,便抱起双臂,颇为好奇的看着,也不急着动手。 这小子竟然还是一个大夫! 心中暗道:虽然自己刚才那一拳只用出两分力量,怕也不是一个凡人能承受的,除非神医在世,便无人能救他,他自然不会认为当前这个年轻少年会是神医。 眼见对方连续扎数针,却毫无反应,郭山嘟囔道:“这人怕是要嗝屁了,你也别白费力气了,扎再多的针也救不回来,你起来快跟我打一架。” 奕恒并未放弃,依旧在涌泉,太溪,中脘再下三针。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傻子,任你医术惊天,怕是也救不回一只脚都迈进地狱的人。”瞧见奕恒满头大汗,凝气催动真气,郭山无情地打击道。 “闭嘴!” 奕恒怒吼一声,再屏气凝神,在扎完第八针以后,他握起狱卒的手,施展最后一针,一针直刺合谷一寸半。 针尾如小鸡啄米般连续抖动,这便是针医所言的施针得气的表象。 刹那间,宛若玄妙降世,那年轻人猛地张开眼,一口瘀血喷出,人算是活了过来。 “好了,终于算是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奕恒脸色一喜,收起真气,额头已满头大汗,想着自己这一番努力没有白费,也不在乎消耗的巨大的真气与心神,心中满是救人一命深造七级浮屠的愉悦感。 郭山见少年催动真气,随意扎了九针,就把那奄奄一息的狱卒救了回来,颇为好奇,问道:“你竟然真的把他救回来了,你扎的针法名叫什么?” 奕恒站起身,说道:“此针法名叫回阳九针,具有起死回生之效。” “回阳九针!果然厉害。” 大汉目光如炬,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大手猛地握住一旁那把巨剑的剑柄。 那巨剑剑身宽阔,寒光闪烁,此刻正深深刺入地面,足有三寸之深。 他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向奕恒,声音低沉而沙哑,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调息,之后与我一战,此战,赢者活,输者死!” “杀你,我无需调息。” 奕恒缓缓抬起头,眼中寒芒一闪而过,冷冷地回应道。 此刻的奕恒终是动了真怒,自己只是运功一个周天,这人就闯进监牢对这些普通之人,大肆杀戮一番,即便是恶名昭著的魔俢,也不应该这么做。 郭山咧嘴一笑,把巨剑拔出,剑指奕恒,道:“好!你既然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杀我,那便开始战斗吧!” 奕恒把年轻狱卒放在一旁,朝那狱头说道:“帮我照顾一下他,我很快就回来。” 狱头点点头,说道:“少爷,你去吧,杀了那人,为我兄弟们报仇。” “好,我答应你。” 奕恒轻触狱头的印堂穴,为他注入一丝九玄真气,狱头身体一震,感觉有股暖意在身体内流淌,整个人充满力量,心神安宁,再无恐惧。 当下,奕恒站起身,朝外面走去,“里面太窄了施展不开,跟我出来吧!” “好!” 郭山拖着巨剑跟在奕恒的身后,走出通道。 …… 长街,万籁俱寂,黑夜浓稠如雾,几缕月光穿透云层,在青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奕恒与大汉相隔三丈,静静地对峙着,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这紧张的气氛而凝固。 “拔出你肩上的长刀吧!”大汉一声暴喝,声如洪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高高扬起手中的巨剑,剑身闪烁着诡异的蓝光,剑尖直指奕恒,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杀你,何需动刀!”奕恒神色冷峻,淡淡地回应。 他活动着手指,扭动脖颈,关节发出清脆的“咯嘣”声。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只留下一道残影。 眨眼间,他已出现在大汉面前,右拳紧握,调动气海洞天的真气,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音爆,他的拳头裹挟着磅礴的力量轰向大汉。 “来得好!” 大汉大喝一声,迅速摆出弓步,身形沉稳如山,硕大的拳头带着雄浑的真气,如同一座瀑布飞流直下,朝着奕恒的拳头猛砸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面剧烈颤抖,街边的房屋簌簌作响,尘土飞扬。 两道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向后倒飞出去,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滑出一丈多远才稳住身形。 奕恒单膝跪地,猛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怒吼道:“再来!”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再次一闪,如同一道箭矢划过夜空,又一次出现在大汉面前,挥拳猛击。 大汉反应极快,身形一闪,轻松侧身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继续!!” 奕恒一击未中,没有丝毫停顿,双拳如同疾风骤雨般朝着大汉狂攻而去,拳影重重,风声呼啸。 大汉不慌不忙,双手快速挥出,凭借着高大的体魄,以及厮杀磨砺出来的战斗技巧,从容地接下奕恒的每一次攻击,脸上始终挂着自信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反观奕恒,虽然攻势凌厉,但气息逐渐变得急促,额头也渗出了汗珠,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明显落了下风。 但! 只有接下奕恒攻势的郭山才知晓少年挥出的拳头是何等强大,他走的是魔俢一脉的武夫锻炼之法。 这法门摒弃常规,极度疯狂。 修炼时,他需置身绝境,借助河流,瀑布,火山的力量来强行突破身体极限。每次修炼,肌肉、骨骼与经脉被无情撕裂,再重塑,剧痛远超世间酷刑,意志稍弱之人根本无法承受。 但他凭借顽强意志,在这无尽痛苦中挣扎,身体不断蜕变,铸就了如今的强大体魄。 对于魔俢一脉的武夫锻炼之法,因为极端,所以寿元都比一般的武夫寿命要短一半,但同境界无敌。 面前的少年明显不是走的纯粹武夫一脉,可那体魄竟然不比自己差,反而,随着对方战斗,他像是在把自己当成磨刀石,那双拳头,越发凌厉,刚猛。 每次接下对方那坚硬的拳头,就如同硬抗铁锤,大汉便感觉气机不畅的同时,竟然体验到许久未有的疼痛感。 可这刺痛感如同火星,点燃他血脉中的狂躁,当下他怒吼一声,上身衣衫爆裂开来,皮肤泛红,仿佛鲜血铸造的铜像,恐怖的气机喷涌而出。 “给我死来!” 一脚踢出,青砖石砸出深坑,一拳挥出,打出雷鸣般空爆声。 此时,他的一招一式,更加刚猛,如同妖邪幻化而成的人形凶兽,可碾压万物。 奕恒感受到大汉的变化,却毫无畏惧,反而越发兴奋,清秀的脸庞升起几缕潮红,挥舞拳头朝对方轰去。 “再来呀!!!” …… 周围的房屋中沉睡的百姓,在听到长街上传来的打斗声,便再无心睡眠,有几人摸着月光,站在家门口,或站在阁楼上,观望长街上的两道身影厮杀。 那拳拳到肉的打斗场面,瞬间点燃众人热血,他们满心炽热,恨不能亲自下场。 一些偷看的妇人,则是目瞪口呆,那来自男人之间的战斗,让她们欲罢不能。 轰隆一声! 大汉终于提起插在地上的长剑朝奕恒斩去,一剑砍在奕恒的胸膛上,可并未见到长剑砍断胸膛的画面,反而少年被狠狠地砍飞了出去,落在长街还未融化的积雪中,生死未知。 “啊!” 偷看的妇人们,眼见那少年被巨剑砍中,尖声高叫,吓飞院中枝头上栖息的飞鸟。 郭山拖着沉重长剑,剑身与青砖石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划出一道深痕。 一步步朝前走去。 他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滚落,虽已疲惫,但眼神仍透着狠厉,举起巨剑,剑尖直指倒地的奕恒,“你并非是纯粹武徒,却选择肉身近战,实为不智,可凭借双拳硬是把我逼迫到如此程度,却是同辈中第一人。” “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敬意,我会把你脑袋砍下,然后烹煮吃了你,让你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 大汉语气癫狂,仿若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话落,大汉猛地扬起长剑,剑刃寒光闪烁,手臂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朝奕恒脖颈斩去。 这一剑带着他的愤怒与敬意,速度极快,在空中划过凌厉弧线, 就在长剑即将斩中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 两只修长白皙的手指凭空出现,稳稳接住剑锋。手指看似柔弱,却蕴含强大力量,令大汉的剑再无法前进分毫。 郭山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满脸惊骇,失声喊道:“你竟然没死!” 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重伤的奕恒还能爆发出这般力量。 奕恒缓缓抬起下巴,眼神透着不屑与坚定,站起身,“我这人最重承诺,答应了别人要杀你,怎会轻易死去。”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言罢,奕恒身影瞬间消失,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便出现在大汉面前,周身真气疯狂涌动,形成巨大真气漩涡。 他高高举起右拳,拳上凝聚庞大气机,周围空气被挤压得“嗡嗡”作响。 “受死吧!” 奕恒一声暴喝,裹挟着庞大气机的拳头如河流倒流般,带着恐怖之势,轰向大汉胸口。 拳风呼啸,尘土飞扬,形成小型沙尘暴。 大汉瞪大双眼,满心恐惧,想躲避,却因奕恒攻击太快来不及反应,只能拼尽全力将气机汇聚胸前,试图抵挡这致命一击。 “轰!”一声巨响,奕恒的拳头与大汉胸口碰撞,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如汹涌海浪向四周扩散。 长街轰然塌陷,一道触目惊心的深坑突兀出现。 破碎的青砖石碎片仿若密集的箭矢,裹挟着磅礴的力量,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有的狠狠扎进粗壮的树干,有的深深嵌入厚实的门板,还有的没入松软的泥土之中。 远处的百姓尖声高叫,抱头躲窜,生怕那些碎片会伤到自己。 长街上的郭山只觉胸口如遭大山撞击,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去,在空中划出长长弧线,重重摔在数十丈外的地面,口中喷出大口鲜血,染红土地。 就在众人以为战斗结束,少年最终获胜时,那大汉喷出的鲜血却在空中凝成诡异血雾,将他笼罩。 血雾中,低沉咆哮隐隐传来,似有远古凶兽觉醒。 大汉身体剧烈颤抖,仅剩一点的残破衣衫被无形力量撑开,皮肤上浮现出暗红色魔纹,如扭曲的毒蛇蜿蜒游走。他头发瞬间血红,无风自动肆意狂舞。 他缓缓起身,双眼满是疯狂暴虐的血光,目光所及,空气竟滋滋作响,似被点燃。 浓郁魔气从他体内汹涌而出,所到之处,地面龟裂,花草枯萎,生命迅速凋零。 一轮弯月之下,他张开双臂,仰天怒吼,无尽怨恨与愤怒震得长街颤抖。 奕恒单膝跪地,微微气喘,瞧着面前的一幕,神情越发凝重。 远方的屋顶之上,一名身穿灰色长袍,头戴斗笠的人注视着长街上的变化,默然无语。 那名被关押在监牢中的丑陋男子,此时却站在斗笠人身旁,手中拿着一根银针,那正是奕恒用来封印他丹田,阻碍他真气运转的银针。 他幸灾乐祸道:“大哥,那个混蛋竟然把郭山逼得魔化,此番定然会被郭山的铁拳轰成肉泥!” 少年归来 第二十三章,轰杀! - 飞仙录 - 木楚 冷月高悬,寒风如刀,凛冽地切割着夜幕下的寂静。 屋顶之巅,那道孤影静静伫立,似与这夜色都融为一体。 他身着宽大的灰袍,衣角在寒风中狂舞,似在徒劳挣扎。破旧的斗笠严严实实地罩着他,只露出几缕被风扯乱的碎发,在帽檐下瑟瑟发抖。 许久,他缓缓抬手,动作滞重,仿佛抬手间就会打破周身的孤独。斗笠微微抬起,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巴,阴影里的双眸深不见底,盛满了无尽的落寞与孤寂,像一潭被遗忘的寒潭,不见一丝波澜。 他低声开口,声音被寒风裹挟着传出。 “或许,死的人会是郭山。” 在他身旁田又质疑道:“怎么可能!虽然那小子很厉害,可魔化后的郭山可是堪比藏海境大成了。就那小子怕是只有藏海境初境吧,他怎么可能战胜藏海境大成!” 天下修士,虽流派万千,有苍梧修士、魔修、武夫等诸多分支,各自修行法门大相径庭、各显神通,可在修行境界的划分上,却遵循着同一套体系,恰似百川归海,大道殊途同归。 修行伊始,踏入通玄境,算是叩开了修行世界的大门,自此开启漫漫求道之旅。 迈过这入门之槛,便进阶至藏海境,但就这一步就阻碍了许多修士,即便白发苍苍还是通玄境。 此境之中,修士需将自身的真元、魔力或是内力,如同汇聚百川之水般,不断积累沉淀,在体内开辟出一方独属于自己的“藏海”,使之成为力量的源泉,源源不断地滋养己身,为后续的修行打下坚实根基。 再往上,则是了凡境。 此境是修行的重大分水岭,无数修士心向往之却难以企及。 当藏海境力量积累至巅峰后,修士便会冲击了凡境,需将体内如汪洋般的力量疯狂压缩,这一过程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便会力量失控、身死道消。 一旦成功,力量便会产生质的飞跃。 …… 灰衣斗笠男子对于他的质疑,并未作出解释,只因那长街上刮起一道寒风。 郭山睁开双眼,暴虐的魔气终归于平静,粗壮的肌肉上仅仅多了一道魔纹,可此时却如冰山的一角,他能感觉自己此时已达到肉体的巅峰,这股感觉是前所未有的爽快,他期待再来一场淋漓尽致的战斗。 即便战死,亦是武夫的荣耀。 “给我死来!” 他一步跨出,化作一道黑影,速度竟然比之前更快数倍,一拳朝奕恒的胸膛轰去。 不好! 奕恒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对方一拳轰在胸膛,再被对方如狂风的拳头持续地轰击,如同暴雨飓风中的一片落叶,随风飘荡。 短短瞬间,郭山已挥出数百拳,当最后一拳爆发出黑焰,狠狠地轰击在奕恒的腹部,对方如离去的箭矢朝后方射去,撞到一堵残缺的墙壁。 墙壁倒塌,掩埋了少年的身影。 此战,怕是到此便已落幕。 “大哥,你看那小子怕是被郭山锤成肉泥了吧!” 屋顶之上的田又冷笑道:“要知道魔化后的郭山,就凭他的肉体便可硬抗下了凡境苍梧修士一击,就凭那小子又岂能接下郭山的一拳,更何况还是百拳,此时没有被砸成肉泥,怕是穿戴了什么护身的法宝了吧!” 一旁的灰袍斗笠男子,沉默不语,斗笠下的眉头微微皱起。 “能死在我魔化之下,你此生不虚。” 郭山俯身捡起掉落的巨剑,大步朝倒塌的墙堆走去。 他要拖出少年的尸体,烹煮后一口口吃掉,这是他对这位劲敌最崇高的敬意。 让对方的身体被他消化,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可他还未走出十步,身后那堆残垣断壁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一只沾满尘土、血迹斑斑的手,从砖石缝隙中艰难地伸了出。 紧接着,伴随着“哗啦”一声巨响,砖石四溅,奕恒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沉重砖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此刻的他,模样狼狈至极。 原本还算齐整的衣衫,如今破烂不堪,碎布在风中飘动;贴身的软甲也早已被轰得七零八落,片片甲片散落一地。 他身形踉跄,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殷红血迹洒落在砖石上。 “咦!你居然还没死。”郭山满脸诧异,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说道。 屋顶之上的田又瞧见那少年竟然站起身,嘴角抽搐,一脸难堪,咒骂道:“怎么可能,他竟然没死!即便了凡境的武夫,怕是在那百拳之下也会被锤死,他凭什么安然无恙,凭什么!!” 他实在不明白那小子就是一个苍梧修士,可为何却能抗下郭山的拳头还活着,要知道那些苍梧修士术法具有毁天灭地的威势,可那具脆弱的身体却是无法弥补的短板,但凡被武夫近距离靠近,被锤死的很大可能是苍梧修士。 可那小子明明就是苍梧修士,他的体魄凭什么比同境界的武夫还强大。 墙堆旁奕恒用大拇指抹掉嘴角的鲜血,寒声道:“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把我揍得这么狠,你是第一个人。” 郭山嘲讽道:“怎么,生气了?可惜,就凭你藏海初境的实力,想杀现在的我,简直是妄想。” “是嘛!” 奕恒嘴角微微上扬,把背上的柘木弓与大魏制式长刀放在地上,再解下黑色长袍,破碎的软甲与内衣,一具古铜色身躯显露出来。 尽管他上身的肌肉并未膨胀至如郭山那般骇人的粗壮与夸张,却呈现出一种精致而完美的形态。 肌肉线条清晰流畅,宛如技艺精湛的匠人精心雕琢而出,每一块都棱角分明,硬朗中透着独特的美感。 在这刚柔并济的表象之下,却潜藏着一股汹涌澎湃、蓄势待发的力量。 “难道你家师尊没有教过你,战斗中不能拖拉嘛!”郭山朝奕恒奔跑而去,一拳朝对方的脑门轰去,这一拳若是真的轰在脑门上,怕是会像西瓜一般被砸碎。 可一只手却握住了这一拳,任凭如何用力,却无法再前进半分。 郭山大惊,一个左勾拳朝奕恒的胸膛轰去,却被奕恒躲开。 他趁机抽手朝后退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竟隐隐觉得,眼前这人能够取他性命。 寒意顺着脊背蔓延,郭山的后背汗毛直立,他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这具肉体,竟比自己还要强上几分! “今夜,你将是死在我手上的第七个武夫。” 奕恒抬头,一双黑瞳变成紫色,双手变成黑色的妖爪,像是青丘的九尾妖狐的妖爪, “你竟然修炼了妖族的秘术,难怪体魄会如此强大。”郭山瞧着奕恒的妖爪,凝重道。 奕恒并未说话,就像对方误认为自己只有藏海境初境的修为,此时他的行动已代表内心的坚决,朝郭山疾驰而去。 一双紫瞳燃烧着火焰,周身的气机恐怖如斯, “来吧!今夜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妖决更强,还是我的魔决更强。” 郭山再催魔决,身上的魔纹爆发出灼眼的光芒,一脚迈出,脚下石砖破碎。 轰隆一声! 两道身影在长街激烈碰撞,爆发出来的风浪如同一口锋利的长剑,斩断街边的树木,掀翻围墙,更远处的房屋也剧烈摇晃,仿若地震来临。 …… 屋顶之巅。 “大哥,你去哪?”田又瞧着身旁转身离去的灰袍斗笠男子,追问道。 “回去!” 那灰袍斗笠男子,纵身一跃,从楼顶落在长街上,再迈步朝长街更深处走去,那刚才落地的地方还有一堆未融化的积雪,印着浅浅的脚印。 田又望着大哥的背影,喊道:“大哥,你先走吧,我和郭山稍后一起回来。” “不用等他了。” “为什么?” “他已身亡?” 灰袍斗笠人的身影已融入黑夜中,一道冷漠的声音在长街上响起。 这怎么可能! 郭山怎么可能会被那小子杀死!! 田又猛回头,只见长街上,月光下。 奕恒与郭山相对而立,他的拳头紧握,隔奕恒的胸口还有半寸,双眼瞪大,满是惊骇,再低头,那只九尾妖狐之爪,捅穿了他的腹部。 鲜血顺着妖爪滴落在地上,汇聚一滩鲜血。 他嘴角止不住地流血,张嘴断断续续道:“你…赢…了。” 奕恒拔出妖爪,瞬间双手恢复如此,他半蹲在地上,喘着粗气,精疲力竭。 随着奕恒妖爪的抽回,郭山能感觉到有风从他腹部的血洞刮过,他隐隐听到孩童时,妈妈摇晃着拨浪鼓,逗他玩。 可紧接着便是火光通天,整个村落百姓皆被山贼屠杀,他被母亲藏在水缸中才活了下来。 后来,他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一位魔俢,便把那个屠杀村落的山贼们全杀死,再然后把他们一个个烹煮,强忍着呕吐的情况下,花了一个月才把那十几个山贼全吃了。 “母亲!山儿…来找…你了。” 从他眼角流出一行血泪,此刻他在濒死之际,却像是瞬间开悟,他握住奕恒的肩膀,“小子,你修炼的根本不是妖决,你是一只妖,一只狐妖。” 他猛地推开奕恒,朝后退了几步,扬天吼道:“终有一天,你将会被同伴抛弃,被全天下的修士追杀,这就是你的命运。” “我会在地狱等着你,再与你一战。” 奕恒右手紧握,沉声道:“你休想乱我道心。” 再扬起妖爪一拳轰爆对方的脑袋,鲜血与碎肉四溅,他仰头望着那轮孤月,久久无言。 “混蛋,终有一天我要用银针把你扎成刺猬,不仅为自己报仇,也要为郭山兄弟报仇,你给我等着。” 田又见郭山已死,狠狠瞪了奕恒一眼,转身从屋顶一跃而下,踩碎地上的积雪,朝黑夜中飞奔而去。 过去片刻,奕恒收回目光,走到郭山的尸体旁边,从他怀中寻到二十两黄金,以及一枚藏海中阶的妖核,便再无其他东西。 “看来,这天下的武夫怕都是穷光蛋了,就连魔俢也不例外。” 据他所知,苍梧修士修行,仰仗悟性,静思冥想间便能感悟天地法则,引天地灵气入体,修为精进迅速。 而武徒则依赖大量珍稀的天材地宝打磨肉身,资源难觅且价格高昂,不仅修炼进程缓慢,还常为钱财所困。 所以,武夫通常都是一个穷鬼。 奕恒转身捡起自己的长刀与柘木弓,再扛着那口巨剑,笑道:“这口剑应该能卖不少银两,今夜一战,也没白费力气。” 他拖着那口巨剑,朝监狱走去。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少年归来 第二十四章,骑猪知县 - 飞仙录 - 木楚 清晨。 瓦檐上的积雪融化过半,可远方的山川还被积雪笼罩。 此时,山川之中,三匹骏马从官道疾驰而来,身后跟着一辆官车,和五辆普通马车,再后面一队披甲持弓的士卒紧紧跟随,人数大约在百人。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叶。 女子轻轻拽住缰绳,放缓了马的脚步,目光中满是期待与好奇,抬手指向前方那座透着古朴沧桑气息的城墙,询问道:“师兄,那便是北顾城吧?” 身旁的男子闻言,抬手轻轻拍了拍马颈,回答道:“对,那就是北顾城,等到了北顾城,我们就可以好好歇一下了。” 第三匹骏马上坐着的是一名披甲的将领,他乃是此行护送知府巡视各级县城的方把总。 至于那男子名叫空岳,女子名叫沈玲,是附近青岩观的修行弟子,因为跟知府有渊源,便一路跟随而来。 方把总挺直了腰杆,瞧着他们,说道:“二位少侠,多谢你们一路跟随保护,我等才能免遭沿途那些妖邪的骚扰,等到了北顾城,我请二位喝酒,还请赏脸呀!” “好说!我可是听说北顾城中的四方客栈可是有美酒呀,此番定要喝一杯。”空岳回答道。 他长得并不算太英俊,大眼睛,低鼻梁,厚厚的嘴唇让他看起来敦厚,但那双眼睛又是那般的精明。 像他这样的人,他的心思很难被外人察觉,废话不多,却步步为营,否则他也不会在三十多岁就晋升为青岩观的内门弟子,虽然天赋是一定的原因,但更多是他经营所得。 “师兄,你说那贼人当真会在北顾城?”少女沈玲柳眉微蹙,杏眼含惑,脆生生地问道。 她肤若凝脂,眉眼如画,琼鼻樱唇,周身透着一股灵动俏皮,恰似春日枝头初绽的繁花,明艳动人。 然而,那嗓音稍显尖锐,语调里不经意间带出的几分急切,又让人隐隐觉得,这姑娘许是个心直口快、脾性有些急躁的主儿。 空岳说道:“以那贼人嗜酒如命的个性来推断,他一定会来这北顾城的四方客栈喝酒的,只要我们进城,一定能打听出他的踪迹。” 方把总并未插话,只是心中好奇那贼人究竟是怎么得罪了这两位青岩观的苍梧修士!一旦被他们找到,定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北顾城大门五里之外,距城门近在咫尺。 …… 如何是好? 北顾城县衙,李知县在会客大厅内来回踱步,愁容满面,刚刚他被下属叫醒,得知他那上司沈知府巡视各级县城,如今已到北顾城了,对方的先行一步的随从让他赶紧到北顾城去迎接。 “这个沈知府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巡视?莫非是知道我官印被盗一案,特来兴师问罪,找我麻烦的!” 县丞从门外走进来,催促道:“大人,官轿与迎接人员已备好,我们该去城门迎接沈知府了。” 李知县抬头嘱咐道:“你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给我嘴巴严实点,别什么事情都跟我说出去。” “大人,请放心,这些东西我早已吩咐好了,只是最近妖邪之事,怕是纸包不住火,毕竟死伤许多捕快与士卒,更何况昨夜魔修劫狱,杀了众多狱卒,这些怕是会被那知府问罪。” “无妨,妖邪之事,有人员伤亡实属正常,最多会被对方问责几句。我且问你,我之前交代你办的事情可是办好了?” “请大人放心,我找城中最好的雕刻师傅,早已办好。” “那东西呢?” “已放在您书房的暗格之中了。” “好!你办得很好。”李知县挺直腰板,扶正官帽,“走,跟本官去城门迎接沈知府去,我倒要看看这老贼此行究竟有何目的!” 当下,县丞跟随李知县迈出客厅,朝外走去。 县衙外,李知县上了官轿,身后跟着一队敲锣打鼓的随从,随着李知县的吩咐,起轿,朝北顾城西门而去。 …… 北顾城西门。 沈知府一队人马停在大门外,方把总策马来到马车旁,询问道:“知府大人,那李知县还未前来,您看接下该如何是好?” 一只修长洁白的手从窗户伸出来,拉起窗帘一角,吐出一个字,“等!” 约莫过去了半天功夫,北顾城门外早已围住了凑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好奇这知府的官车及队伍怎么还不进城去。 “这么大的仗势,怕是知府一级的官员吧!” “他们一直停在城外干嘛呢?” …… 大门口的几名守卫脸色着急,时不时看向城中,一人嘀咕道:“传令兵早已把知府到城外的消息传给知县大人了,他怎么这时还没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一轮太阳从枝头升起,距离午时约莫还有几个时辰。 另一名守卫说道:“素来知县与知府大人不合,怕是大人故意要给知府一个下马威吧,所以才故意把知府晾在城外多时。” 第三名守卫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骂道:“你是不是傻呀!知县哪有知府大,要施下马威也应该是知府老爷呀!我看这次知县大爷铁定不好过。” 第四名守卫猜测道:“他们被晾在城外怕是都有几个时辰了吧,这知府也是沉得住气,硬是不肯进城,也不知知县大人是怎么搞的,莫非真是故意的?” “这个李知县也太胆大包天了,竟然把我们晾在城外三个时辰,他真是不怕知府找他麻烦,我看他是做知县做到头了。” 方把总蹲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城门深处,满脸怒容,话语里满是愤恨与不屑。 沈玲紧咬下唇,眉头拧成了个“川”字,满心不悦地嘟囔着: “这李知县实在太过分了!方叔平日里总说这李长风为人愚笨,还处处跟他作对,我原本还半信半疑,如今亲眼所见,方叔所言果然不假。也只有方叔心善,才任由他一直当这个知县。” 空岳神色平静,眼中波澜不惊,抬手轻轻拍了拍沈玲的肩膀,温声劝道:“师妹,莫要动气,再耐心等等便是。” 方把总说道:“空少侠,还是你心平气和,不像我们这么浮躁。” 哼! 沈玲双手叉腰,埋怨道:“等那个李知县来了,我非得教训他一顿,让他知晓故意把我们晾在这里的下场。” “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再去问一下知府大人,是否不等那李知县来接见,就直接进城去?” 说罢!方把总提着一个水壶,朝方知府的官车走去,他轻轻敲了车厢,问道:“知府大人,等几个时辰了,您应该口渴了吧,要不喝口水润润喉咙?” 沈知府从车帘伸出一只手,接过方把总递过来的水壶,吩咐道:“你让大家再等一会,若是那李知县还没出来,我们就直接进城去县衙找他,本知府倒要看看,他在玩什么名堂。” 方把总挥拳,不满道:“大人,也就您心软,若是我,非得把那李长风揍一顿,竟然敢把我们晾在城门口一直喝西北风。” 马车内的沈知府喝几口水,眼角微抖动几下,暗道:这李长风,我早就看他不顺眼,谁料一直找不到机会严惩他,这次我可是收到密信,他竟然把官印弄丢了。 如此一来,我便能借官印丢失一事,上报朝廷,让朝廷罢免他的官职,然后我再扶持我的人上位。 …… 与此同时,长街上骤然响起一阵喧闹声。一辆马车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城门口飞驰而来。令人咋舌的是,拉车的并非骏马,而是两只足有百斤重的黑色长毛猪。 这两头猪虽不及马匹迅捷,倒也能勉强应个急。 此刻,李知县端坐在马车之上,听着周围百姓的阵阵嬉笑声,还有那“骑猪知县”之类的怪异称呼,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赶忙用官服将脸紧紧捂住,满心懊恼,心知自己这“骑猪知县”的名号,怕是要在全城传开了。 他哪里能料到,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仅仅数月之后,这事儿竟传到了朝堂之上,满朝文武都知晓了北顾城有个“骑猪知县”。 “让开!都给本县丞让开!” 县丞一手紧拽缰绳,一手挥舞长鞭,重重抽在长毛黑猪背上,朝着城门奔去,颇有几分纵马疾驰的豪迈劲儿。 要不是长街人潮熙攘,他定要吟诗一首,抒发此刻畅快心情。 好不容易驱车到城门口,李知县早已忍耐不住,站起身,一脚踢飞县丞,边顶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边提着官服的衣角,朝沈知府的官车跑去。 他感觉自己此时像是被人脱光了衣服,在长街上裸奔,可他顾不得这些,一边咒骂县丞出的馊主意,让他坐猪车赶来,若非急着见沈知府,他定要把县丞扒光衣服,扔进猪圈里,以泻心头之怒。 城门外围观的百姓与士兵瞧着那刚刚从猪车下来的李知县,目瞪口呆。 片刻过后,一片哄堂大笑,有大胆者嘲笑道:“这知县可真荒唐,竟然骑猪来迎接知府,莫非这县衙穷的已经没钱买车了吗!还是说这李知县口味奇特,不爱坐马车,偏爱骑猪车。” 扑哧! 沈玲掩嘴轻笑,“这李知县真是一个奇葩,竟然喜欢坐猪车。” 一旁的空岳别过头,无奈地摇摇头,道:“想不到北顾城的知县,竟然是这样荒唐的人,那朝廷莫非是无人了吗?” 知府官车前,方把总双手抱拳,冷声道:“我说李知县,你可真是热情十足呀!竟然把我们晾在城门外大半天,结果你却骑猪来迎接沈知府,你这是玩得哪出呀!” 他又道:“你莫非是觉得我们沈知府只配你骑猪来迎接?” 一名随从拉开官车的车门,沈知府阴沉着脸,眉头深皱,手指李知县,呵斥道: “李长风,你真是让本府太失望了,更是让朝堂沦为笑柄!你竟然什么都不好坐,偏偏坐一个猪车,你莫非真是闲做官无趣,想辞官不成!” 少年归来 第二十五章,进城风波 - 飞仙录 - 木楚 “知府大人冤枉呀!您且听下官解释呀!” 李知县双膝猛地跪地,痛哭道:“知府大人,事情是这样的,下官在刚收到您来北顾城的消息时,就已让人备好马车,准备随从来城门迎接您。” 哼! 方把总在一旁阴阳怪气道:“你这是狡辩吧!若是早已备车,为何把我们还晾在城外喝西北风喝大半天!最后还坐猪车来迎接沈知府,我看你是故意所为,就是想羞辱沈知府的,你说对与不对?” 此时的沈知府身着深紫官袍,身形富态,玉带紧勒。 三角眼中满是厌恶,八字胡下薄唇紧抿,眉头拧成“川”字,一脸阴沉。 “李知县,你莫非真如方把总所言,故意想羞辱本府?” 李知县连忙抬头解释道:“知府大人,不是这样的,我并非想故意羞辱您的。” “我看就是你故意坐猪车来羞辱沈知府的。”方把总扬起头,说道。 与此同时,县丞刚把猪车停好,便见到李知县跪在知府官车旁,痛哭流涕,一旁的将领冷嘲热讽道,他那忍得了,脑门子发热,冲到马车旁,从后一脚踹飞方把总,嘴里喊道: “你这个混蛋,竟然欺负我家知县大人,我踢死你。” 李知县抬头,刚好看见这一幕,险些气炸了肺,恨不得把县丞撕成碎片,暗道这混蛋今天是脑门子抽筋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踢方把总,他是嫌我死得还不够快嘛! “你大爷,谁踢老子。”方把总从地上爬起,便看见面前的县丞,拔刀就朝他砍去,“老子劈死你。” “救命呀!有人要当街持刀杀人啊!”县丞眼见对方拔刀要砍自己,吓得拔腿就逃,恨不得自己腿长得再长一些,这样会跑得再快一些。 “你老小子,有种别跑。” “你有种别追。” 一时之间,城门外,方把总在后提刀猛追,县丞在前狂奔逃窜,硬是给周围的百姓上演了一副你追他逃的闹剧。 “知府大人,您听下官解释呀!” 马车内,李知县抱住知府的大腿,苦苦哀求道。 沈知府不耐烦地拔出右脚,一脚踢在李知县的肩膀,把他踢出马车,冷声道:“你说吧!本府倒要看你有何解释。” 李知县连忙爬起身,急忙说道:“知府大人,实不相瞒,本欲乘马车恭迎您大驾,哪晓得行至半途,马车木轮竟断裂了。无奈之下,下官赶忙换乘马匹,可那老马也不争气,没跑多远,竟累死在长街。” 沈知府眉头一皱,目光冷峻,呵斥道:“哼,如此巧合?你当本府好糊弄?” 李知县擦了擦额头汗珠,一脸诚恳:“大人,千真万确!您若不信,进城便能瞧见那马车与死马。下官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 “来人,给本府传令下去,现在进城。” 沈知府朝马车旁等候多时的管事,吩咐道,后者应一声,便去传令。 当下,车队朝城门缓缓驶去。 “知府大人,下官没车坐,就稍微挤一下啊!”李知县死皮赖脸地坐在马车上,双手抱住知府的大腿,死活不肯下车。 他丢脸已经丢到姥爷家了,再让他坐猪车回县衙,打死他都不干。 “你身上真是臭死了。” 沈知府见赶不走李知县,只能别过头,坐在角落,一手用毛巾捂住嘴鼻,满脸嫌弃此时浑身散发着猪屎臭味的李知县。 城门外,方把总眼见如何都追不上那该死的县丞,只能停下追赶,喘着粗气,咒骂道: “这个该死的县丞,怎么比我这个武官跑得还快,若是让我追上了,非得一刀劈了他。” “还好我跑得快,不然真被砍死了,可就亏大了。” 县丞回头见方把总追赶不上,长吐一口气,加快脚步,钻进城门中,消失了身影。 沈知府的车队在城中疾驰一段时间,在李知县的叫嚷下,他拉开窗帘,果然看见一匹累死的马,和损坏的马车。 周围的捕快与百姓正在弯腰帮忙挪开。 眼见李知县所言非虚,沈知府一直绷紧的脸庞有了几分缓和,虽然还有几分不悦。 “知府大人,您此番巡视各地县城可真是辛苦了,我早已让下人为大人准备了接风宴,并偷偷为大人安排了醉花楼最美的歌姬,此番在北顾城您可要好好放松一下。” 当下大魏官场,私下出入妓馆饮酒渐成风习,若有官员不赴此局,难免遭人讪笑,言其迂腐无能。 那时李知县年轻气盛,哪里知晓官场的习气,一心想着凭借真才实干创出一片天地,为百姓谋福祉。 可没多久他便发现,周围同僚个个热衷于巴结上司,为了积累人脉、打通关系,整日周旋于各种应酬饭局,甚至频繁涉足风月场所。 他坚守本心,不愿同流合污,结果在诸多事务上处处碰壁,仕途之路阻碍重重,更是得罪了上司沈知府,导致这么多年来,他还是这一方的县令。 沈知府略一颔首,神色淡漠,未置一词,疏离之意尽显。 李知县何等狡黠,瞧出这态势,心下便明了,此番沈知府前来,恐是冲自己而来。 暗自思忖,自己那官印失窃一事,竟已传入千里之外沈知府耳中,只是苦思不得,究竟是府里哪等吃里扒外之人走漏了风声。 心中冷哼一声,他收起脸上的殷勤,显得有几分淡漠。 接下来一段路程,车厢内的气氛越发凝重与尴尬,沈知府脸色阴晴不定,李知县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直接靠着车厢睡了过去,不一会就打起呼噜来。 也不知李知县今早是否吃了烤地瓜,竟放了一个响屁,常言道,响屁不臭,可这个屁却是极度的恶臭,掺杂着地瓜味。 沈知府被逼得掀开车窗,把头伸出去,才感觉好受一点。 他的双眼满是阴狠,暗道:这个该死的李长风分明是故意恶心本府,等到了县衙本府非要你好看,这次不把你罢免官职,我这知府就白当这么多年了。 距离县衙还有最后一段路程,谁知李知县却在熟睡中大骂,说某个家伙虚伪贪财,是个好色之徒,更是一个阴阳人,喜好男色。 沈知府实在忍受不了,一脚踩在知县的脚背,痛得对方抱起脚哀嚎不断。 “哎吆,谁踩本官的脚,拉出去砍了。” 李知县抱着脚嚎叫,感觉有一道目光注视着,抬头看沈知府一眼,反而对方冰冷厌恶的目光让他胆战心惊。 当下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打定主意的李知县,挺直腰杆,道:“我说沈知府,你为何脚踩本官呢!是我那得罪了你?” 沈知府还是首次见到李知县如此硬气,一时之下,竟未反应过来,正好听见车外传来随从说县衙到的话,他吞吐道:“县衙到了,该下车了。” 哼! “多谢知府大人提醒,但是本官还是提醒一句知府大人,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知县丢下此话,便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沈知府气得咬牙切齿,低声骂道:“这个该死的李长虫,竟敢指责本府,真是当一方知县,便目中无人了,也太不把本府放在心上了。” “知府大人,到县衙了,还请您下车吧。”一名管事在车门外喊道。 沈知府咳嗽一声,整理一下官袍从马车中走出来,他站在马车上抬头看了一眼北顾城县衙匾额,然后在管事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方把总正在按照县衙管事的吩咐,停好马车,让自己的下属们去别院休息。 “沈叔。” 沈玲见知府下车,便与空岳走到知府身旁。 “走,玲儿,我们去县衙。” 沈知府官袍长袖一挥,挺着将军肚朝县衙大门走去,沈玲与空岳紧跟其后,唯有方把总还在忙活着杂事。 …… 县衙后院中,李知县一把揪住正躲藏在假山中的县丞,质问道:“王富贵,你躲在这里干嘛呢?” 王富贵说道:“大人,我这不是刚在城门一脚踢飞那方把总嘛,我躲着他一点,免得真被对方一刀给砍了脑袋。” “这里是北顾城,可不是他的军营,有本官在,他岂敢行凶。”李知县把王富贵拉出来。 王富贵满脸忧色,趋近低声问道:“大人,瞧那知府模样,来势汹汹,像是专冲您来的,这可如何是好?” 李知县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轻声哼道:“放心,他想轻易扳倒我,可没那么容易。他在朝堂有人,我岂会无倚仗?不然这二十年来,他视我如鲠在喉,可偏偏却拿我没有办法,我还不是过得这般滋润。” “还是大人高明!”王富贵忙不迭奉承,“要不然,以知府之尊,随便寻个由头,就能免了大人官职。” “少耍嘴皮子,赶紧让六婶去备茶水。”李知县抬手拍了拍王富贵肩头,吩咐道。 “我这就去办。”王富贵诺诺应下,转身疾步去寻六婶。 李知县在后面喊道:“王富贵,让六婶就用最差的茶叶给他们泡茶,可不许浪费本官的好茶。” 远处王富贵抬手,示意自己知晓了。 会客大厅内,气氛凝重。 李知县稳坐首座,抬手虚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沈知府,还有两位少侠,快请坐。” 这首座,按官场规矩,本应是知府专座,可李知县心中透亮,知晓对方来意不善,哪肯相让,此刻肯招呼他们入座,已是强压怒火,极尽“礼数”。 沈知府鼻腔里重重一哼,甩袖坐到左手边第一把交椅上,沈玲与空岳也随即挨着他落了座。 “六婶,给本官看茶!”沈知府扯着嗓子喊道。 六婶赶忙从后堂端出茶水,依次斟好,便匆匆退下。 沈知府端起茶杯,刚小抿半口,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一旁的沈玲更是夸张,入口便将茶水“噗”地吐了出来,手一扬,直接把茶杯狠狠摔了出去,娇斥道:“这是什么鬼玩意儿,苦得要命!” 空岳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目光玩味地投向首座的李知县,摆明了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架势。 “哼,李知县!”沈知府拍案而起,“你这是何待客之道?拿这等劣茶应付我们,未免太过分了!” “就是!” 沈玲附和着,柳眉倒竖,“这茶,怕是喂猪,猪都嫌弃,竟拿来招呼我们。” 李知县不慌不忙,端起自己那杯六婶特意泡的雨雾茶,小啜一口,悠悠说道:“知府大人,您也知晓,我这北顾城地处偏远,穷乡僻壤的,哪来什么好茶?就这点茶叶,还是下官我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攒了三年才攒下的。” “好你个李知县!” 沈玲杏目圆睁,蹭地站起身来,周身真气鼓荡,作势就要出手,“竟敢如此轻慢我等,我一道术法灭了你!” 恰在此时,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倒要瞧瞧,是谁如此张狂,敢在这儿张口闭口就要人性命!” 少年归来 第二十六章,初次交锋 - 飞仙录 - 木楚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说我。”沈玲扭头看向客厅大门外的方向,只见视线中,一道店小二穿着的少年走进来。 柘凛风身穿洗得发白的衣衫,脚上随意地拖着一双棉布鞋,嘴里叼着一片树叶,头发披在肩上也没有梳理,他双眸明亮如星,本长得晴朗俊秀的模样,也因为此番邋遢的穿着,显得像城隍庙外的浪荡乞丐。 “小爷,若是什么狗东西的话,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噢!你应该是连东西都不是。” “你这恶徒!竟敢骂姑奶奶不是东西,你这是找死。”沈玲手指柘凛风,说道。 “你这泼妇!小爷偏要骂你不是东西,咋的!来咬我呀。”柘凛风转身把屁股对准沈玲,拍着自己的屁股挑衅道。 “气死我啦!” 沈玲手掐道诀,一道飓风凭空升起,随她一指打出,数道风刃朝柘凛风射去。 柘凛风扬手画出一道土墙,风刃插进土墙中,无法造成实质的伤害。 “你这风刃术也不过如此,连我的土墙术都射不穿。”柘凛风无情嘲讽道。 御风术! 沈玲嘴唇轻启,整个人如一道清风朝柘凛风飘去,手中的风刃随着她一指打出,数十道风刃齐射,竟然射穿柘凛风的土墙,再一掌击去,一道掌心风刃朝柘凛风的咽喉射去。 柘凛风眼见土墙术被破,手掐道诀,随着他朝后退去,在他面前竖起三道土墙,可面对这掌心风刃,竟被轻松击穿,眼见那道掌心风刃朝自己射来。 他却面不改色,一手拍在石砖上,一道巨大的土锥从地面刺出,击破那道掌心风刃。 台阶上,沈玲双手叉腰,眼睛瞪得滚圆,居高临下地尖声叫嚷道:“原来你是土鳖,难怪全身邋遢,一身土味。” 这世间的修士因为灵根不同,分为木火土金水风雷等属性,而沈玲所说的土鳖,是指柘凛风乃是土系苍梧修士,土系虽有强大的防御能力,但因不擅长攻击,常被其他修士如此调侃。 “你这疯婆子,有何资格取笑我?你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真是没有教养,跟个市井泼妇没两样!”柘凛风双手抱胸,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反击道,眼神中满是不屑。 沈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额头上青筋暴起,她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柘凛风,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你少在这胡言乱语!你…个没见识的乡巴佬,也敢来跟我顶嘴!” 柘凛风却丝毫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到,反而上前一步,微微仰起头,语气更加轻蔑:“呵,就你这只会逞口舌之快的模样,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花瓶罢了,除了家世,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怕是连修炼的天赋都比不过我这‘土鳖’!” 沈玲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跺了跺脚,大声吼道:“你……你给我闭嘴!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有本事别耍嘴皮子,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说着,她的双手已经暗暗凝聚起真气,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架势。 柘凛风却不为所动,依旧满脸戏谑地看着她,还故意摇了摇头:“怎么,说不过就想动手?这就是你的教养?就凭你这冲动的性子,就算再动手,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就在沈玲怒火中烧,几乎要不顾一切冲上去的时候,柘凛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趁沈玲不备,脚下猛地一跺,口中念念有词,瞬间发动了土刺术。 只见地面迅速隆起,数根尖锐的土刺从沈玲的脚下破土而出,直逼她的要害。 沈玲见状,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向后闪躲,慌乱中真气释放的有些紊乱。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黄色身影如闪电般掠过,“砰”的一声巨响,那几根土刺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碎。 原来是空岳及时赶到,他稳稳地站在沈玲身前,目光冰冷地盯着柘凛风,周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威压。 “在我面前,你还敢偷袭,胆子倒是不小!”空岳冷冷地说道,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柘凛风心中一凛,他没想到空岳会突然出现,而且实力如此强大,怕是已有了凡境的实力。 “怎么,打了小的,大的就出来撑腰了?你这疯婆子,也就只会狐假虎威!”柘凛风满脸不屑地叫嚷着。 空岳听闻这话,眼中寒芒一闪,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掌。 一道璀璨的金色掌印裹挟着凌厉的气势,径直朝柘凛风拍去。 柘凛风见状,心中一紧,暗道不好,这空岳竟动了杀机。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手掌猛地按在地上,瞬间调集洞天气海的所有真气,在身前凝聚出一座一丈宽的厚实土墙。紧接着,又匆忙祭出玉砖,将其挡在身前,以防万一。 眨眼间,那道金色掌印便如摧枯拉朽般,轻而易举地拍碎了土墙,而后以排山倒海之势,重重地朝着玉砖轰去。 “哼!”空岳双手抱臂,冷哼一声,他自信这一掌足以将柘凛风彻底击溃,拍碎玉砖也不在话下。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金色掌印拍在玉砖上后,威力竟瞬间消散了九成,仅剩的一成力量将玉砖连同柘凛风狠狠击飞一丈开外。 柘凛风重重摔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噗——” 柘凛风一口鲜血喷出,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觉浑身剧痛,四肢绵软无力,根本无法动弹。 他满心不甘与愤懑,没想到对方这一掌威力如此强大,即便自己祭出法宝,也没能完全抵挡。 而空岳这边,见柘凛风仅仅是喷出一口鲜血,并未丧命,内心同样震惊不已。 要知道,他施展的金色掌印源自一座前朝苍梧修士的洞府秘诀,此前他曾凭借此招偷袭灭杀了一名了凡境中阶的修士,虽然自己也因此身受重伤,花了大半年时间才调养好,但这足以证明此招的威力。 如今,他虽未使出全力,却连一个小小的藏海境修士都没能灭杀,这怎能不让他感到诧异。 与此同时,空岳的目光落在柘凛风身前的玉砖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他身为了凡初境修士,手中也仅有一件法宝,可眼前这个藏海境的“蝼蚁”,竟也拥有法宝,这让他起了觊觎之心。 就在空岳犹豫着要不要动手抢夺法宝时,李知县眼见柘凛风不敌,急忙从大厅内赶出来。 他脸色一沉,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如此大打出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沈知府,你身为上司,莫非真要纵恶行凶,故意欺负我北顾城县衙无人不成?” 听到李知县的呵斥,空岳暗自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打消了抢夺法宝的念头。 沈知府挺着将军肚从里面走出来,说道:“小辈们一时手痒,切磋一番,你怎能说是纵恶行凶呢!这还不是这位少年技不如人,如今被打伤,也是他咎由自取。” 沈玲看到沈知府到来,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指着柘凛风哭诉道:“沈叔叔,您可要为我做主啊!他先是出口不逊,现在又偷袭我,要不是空岳师兄及时赶到,我这条命恐怕就没了!” 柘凛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还想辩解几句,却被李知县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沈知府皱着眉头,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今日切磋一事到此结束,切勿再闹。” 他转身看向李知县,质问道:“李知县,本府此行来北顾城时,曾听沿途百姓说,你这县衙遭遇盗贼,官印更是被贼人所盗,此事可否属实?” 少年归来 第二十七章,知府发难 - 飞仙录 - 木楚 李知县抬起头,心中暗自叫苦:这老匹夫,果真是憋着坏水,想把我这乌纱帽给摘了。哼,哪有这么容易,我岂能遂了他的愿! “知府大人,那些刁民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啊!县衙虽说确实遭了贼,可……”李知县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知府硬生生打断。 “大胆李知县!身为一方父母官,肩负朝廷重任,百姓期许,你却玩忽职守,致使官印被盗,此乃重罪!” “这不仅是对朝廷律法的公然践踏,更是对百姓福祉的严重漠视!本府身为上司,职责所在,定要将此事如实上奏朝廷,依律罢了你的官职,以正国法纲纪!” 站在台阶上的沈知府声色俱厉,脸上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李知县。 “好你个老匹夫!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此番大驾光临北顾城,不就是想找个由头扳倒我吗?”李知县也顾不得什么官场礼仪,直接撕破了脸。 “放肆!李长风,你竟敢对本府口出秽言,如此大逆不道!眼里还有没有朝廷的纲常法纪?”沈知府厉声大喝道。 他早就对李知县这副做派看不顺眼了,如今既然已经摊牌,倒也落得个痛快。 “老匹夫,我就叫你,你能拿我怎样。”李知县一脚踩在石阶上,回怼道。 沈知府被气得浑身发颤,怒目圆睁,用手指着李知县: “好你个李长风!公然侮辱上司,玩忽职守、行为失当也就罢了,平日里还行贿上司、鱼肉乡里,恶行累累,罄竹难书!” “本府今日定要将你的种种罪行一一罗列,如实上奏朝廷,为民除害,铲除你这等贪官污吏,以彰显朝廷的公正廉明!” 李知县怒目圆睁,言辞犀利,当即驳斥道:“你这是造谣,赤裸裸地诬赖我,你可有什么凭证?” 沈知府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冷冷回应:“百姓的状告便是铁证如山!众人的血泪控诉岂能有假?如今,你若拿得出官印,算我冤枉你!” “谁说我拿不出官印来的,”李知县眼见县丞到来,胸有成竹地吩咐道:“富贵啊,你去把本官的官印取来,让知府大人掌掌眼。” 县丞领命一声,便转身去取官印,与李书瑶擦肩而过,后者见柘凛风缓缓爬起,嘴角染血,惊慌地问道: “凛风哥,你怎么受伤了?” “无碍!就是被仗势欺人之辈偷袭了一掌。” 柘凛风擦去嘴角的鲜血,瞧着台阶上的空岳说道。 空岳冷声道:“小子,你再逞口舌之利,可别怪我无情了。” “哼!” 柘凛风别过头,今日之辱,他可记下了,等日后有机会他定要百倍偿还给对方,但凡这北顾城同辈之中,谁不知道他柘凛风最记仇的。 平日若是被狗咬了一口,他都要把狗宰了,煮狗肉火锅吃,更何况今日被人打伤。 庭院中,枯枝残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积雪压垮花枝,破碎的花瓣在雪中若隐若现,一片死寂,透着彻骨的寒意与肃杀,悲壮氛围弥漫其间。 李书瑶扶着柘凛风走到石亭的石凳上坐下,问道:“凛风哥,就是刚才那个男人打伤了你嘛!要不要让哥哥帮你报仇?” 柘凛风摇头拒绝道:“不用,这是我的仇,我自己报。”翻手间,掌心多了一枚丹药,他一口吞下。 李书瑶说道:“你是怕哥哥也并非是他的对手吧!” 哼! “才不是。” “若是哥哥知道你被人打伤,肯定不会放过那个家伙,只是我听捕快说,昨日夜晚有魔俢劫狱,哥哥斩杀了对方,也不知哥哥是否有受伤?” “他既然还没回来,等我调息一番,再带你去监狱找他。” “好,那凛风哥,你先调息,我去看一下父亲,此番沈知府前来,怕是来者不善呢!” 盘膝而坐的柘凛风点点头,便运转玄功调理伤势。 李书瑶走到李知县面前,喊道:“父亲!” 李知县回头看向李书瑶,问道:“书瑶,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父亲,这沈知府到来,怕是专门来为难你吧。” “放心,为父也不是软柿子,随意就能让他拿捏得。” 李书瑶闻听此言,脸色一喜,说道:“父亲,你莫非是找回了那丢失的官印?” “山人自有妙计,你且耐心看。”李知县拉着李书瑶朝客厅走去。 沈玲瞧李知县走来,冷哼一声,别过头。 沈知府手指敲着桌面,显得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他等着李知县拿不出官印来,他便能狠狠打对方的脸,出一口胸中的恶气。 空岳瞧着李知县身旁的李书瑶,微微一滞。他见过众多美人,却从未见过这般天真可爱的少女。 她的双眸恰似澄澈的清泉,纯净无垢,眼底闪烁着灵动俏皮的光芒。每一次眨眼,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好似蝴蝶轻扇羽翼,带着一丝不经意的灵动与俏皮。 她圆润的脸蛋此刻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恰似天边被夕阳染透的云霞,娇嫩欲滴。 沈玲像是察觉出师兄看向对方的眼神不太正常,冷哼一声,一脚踩在空岳的脚上,痛得后者收回目光,朝沈玲讪讪一笑。 沈玲低声道:“师兄,我不许你再看她。” 空岳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没看她呢!” 与此同时,县丞王富贵端着锦盒匆匆走进大厅,躬身道:“知县大人,官印带来了。” 李知县放下茶杯,冷冷开口道:“你拿给沈知府看看,省得他眼拙,说这是假的。” 沈知府接过县丞递过来的锦盒,打开盖子,一枚官印映入眼帘。他拿起细瞧,确定是真印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难看到了极点。 “沈知府大人,你看我这枚官印不是好好地躺在锦盒中嘛!下次还是麻烦你不要随意听信他人的流言。” 沈知府脸色阴晴不定,缓缓吸一口气,抬头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道:“李知县说得对,那些刁民就是喜欢散播谣言,本府差点就上了他们的当,诬赖了一位好的县官。” 李知县翘起二郎腿,得意地说道:“知府大人所言极是呀。” “本府最近还要待在北顾城数日,还要李知县你领着我到处转转,查看一下民情呢!” “大人请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另外我已经让下人们为大人专门准备了别院,知府大人旅途疲劳,还请去别院好好休息一番。”李知县站起身,吩咐道:“六婶呀!你带知府大人等人前去别院,好好休息一番,若是大人有什么需求,就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做。” “好说!那就多谢李知县盛情款待了,本府确实感觉疲惫不堪,这就先告辞了。” “知府大人请跟我来。”六婶站在大厅大门处,伸手朝前说道。 沈知府与沈玲空岳一同跟在六婶身后,走出大厅。 沈玲站在大厅台阶上,低声说道:“沈叔!我跟他们没玩,你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放心,好戏还在后头呢!”沈知府脸色阴狠,“本府在官场混迹这数十年,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小知县嘲讽欺负,此番定要他轻则丢官,重则让他性命不保,能让本府如此丢脸的,他李长风还是第一人。” 说罢,一甩衣袖,追上远处的六婶,至于沈玲与空岳相视一眼,眼中皆有冷意。 大厅内。 寒风敲窗,烛光摇曳。 李书瑶担忧地说道:“父亲,这帮人来者不善,你此番又跟他们翻脸,如今他们长住府内,怕是后续还会不断找麻烦。” 李知县坐在高椅上,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笑道: “放心,你父亲可不是任人欺负欺负的软柿子,此番能赢他们,自然就不怕他们玩阴的,你且去监狱帮我看望一下奕恒。” “父亲,我这就去。”李书瑶点点头,朝大厅外走去。 少年归来 第二十八章,谋定而动 - 飞仙录 - 木楚 北顾城监狱内,暗影摇曳,奕恒伫立在牢房外。 这栋监牢就是关押那名鬼修的地方,此时那鬼修早已被人救走,只留下一间被斩断的监牢,以及一行用鲜血写出来的血书: 奕恒,两日后,前朝修行人洞府将会开启,你若是有胆就来吧!我田又等你。 这行血字写得歪七扭八,实在写的不太好看。 奕恒只是瞧了那一眼血字,便注视着那被斩断的监牢,他捡起一根大腿粗的圆柱,瞧着上面锋利的剑痕,以及残留的刺鼻魔气。 他喃喃道:“看来这位持剑斩断监牢救出大小眼的家伙,怕就是大小眼的大哥吧!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是一名魔剑修。” 一名了凡境的魔剑修。 距离洞府开启还有两日,看来他必须要想办法在短期内,提升自己的实力,毕竟,他如今的境界依旧还停留在藏海境中阶,即便他把所有的底牌施展完,怕是难以越一境一阶去斩杀一名了凡境的魔剑修。 就在他思索之际,方主薄与一名捕役从外走进来。 “奕恒少爷,我们把那些昨日阵亡的衙役尸体摆放好,也把阵亡的名单整理出来,还请你过目一下。” 方主薄手持一本小册子,交给奕恒。 奕恒接过册子,看了一遍,很满意地说道:“你记录得很清楚,稍后我便把这本册子交给知县,让他根据阵亡的狱卒,为他们发放抚恤金,他们不能白死。” “少爷仁慈。”方主薄说道。 他本来因为盗窃官印一事,轻则会被关进监牢十年,重则会被砍了脑袋,这还多亏了少爷在一旁求情,并承诺一定找回官印,如此知县大人才决定改口关押他一年,以儆效尤。 此番,因为昨日监狱的狱卒被斩杀过半,人数不够,便让他从监牢出来记录一下阵亡狱卒的姓名,为后续发放抚恤金做准备。 奕恒只是笑了笑,昨日若非自己借机修炼一番,那些狱卒便不会牺牲那么多,如此想来,自己内心多有亏欠。 尔时,李书瑶与柘凛风从监牢通道走了进来。 “哥哥,见你无碍我终于放心了。” 李书瑶蹦蹦跳跳地朝奕恒跑来,却被奕恒连忙躲开,头大道:“保持距离啊!” 李书瑶吐吐香舌,“知道啦!” 柘凛风在一旁问道:“奕恒,我听书瑶说,昨晚有魔俢来劫狱,结果如何?” 奕恒手指那间被斩断的监牢,说道:“一个魔俢被我斩杀了,另外一个则是趁机救走了那个大小眼。” 柘凛风瞧着监牢中那行血字,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奕恒把自己知道的情况简单的说给柘凛风,后者脸色凝重。 “那你打算去那洞府看看吗?要知道对方有了凡境的高手,还是名魔剑修,怕是以我们两人的实力,很难是他们的对手,除非让那个懒女人出手,可是她肯定不愿出手的。” 奕恒知晓柘凛风所说的懒女人就是那名青衣茶馆的馆主,一个极为护短,却又十分懒惰的女人。 奕恒一想到那个青衣馆主,便摇摇头,“算了吧!我可不想找她。” 要知道,他身为斩妖人,可每月在各地的斩妖司领取俸禄,以及换取物品或者兑换功法等等,可是他却不太愿意去青衣茶馆。 奕恒拔出一旁的巨剑,扔给柘凛风,说道:“这口巨剑是我斩杀那名魔俢的战利品,你拿去让馆主看看,看能否兑换多少元晶?” 奕恒所言的元晶就是修行人士的货币流通之物,其内蕴藏着精纯的天地灵气,不仅能用来购置物品,还能用于修炼。 十两黄金才能兑换一枚初品元晶,其上还有中品,上品的元晶,那些都是极其稀罕的。 柘凛风接过奕恒扔来的巨剑,用手轻轻敲了敲,传来一道悦耳的剑声,握住巨剑挥舞几下,便一剑插在青砖之中,犹如插进豆腐之中,便可知这口巨剑有多锋利。 “这口巨剑品相不错,是用玄墨铁矿打造而成,虽然无比沉重,却锋利无比,只是那锻造之人,显然用错了锻造之法,否则此剑品质还能再提高一个小品。” 奕恒问道:“能兑换多少元晶?” 柘凛风抬头道:“大约可兑换三十枚元晶。” 奕恒点点头,说道:“可以。” 这口巨剑虽然是由玄墨铁矿打造而成,就如柘凛风所言,这口剑选错了锻造之法,导致内部还有很多杂质,如此才影响了此剑的品质。 “凛风哥,你怎么笑得那么坏!”李书瑶扭头瞧见柘凛风的笑容,说道。 柘凛风眉头松开,一脸邪笑,他把长剑砍在肩上,“你找我兑换,我自然不会让你吃亏的。另外我们继续商谈前往洞府一事,我倒是有现成的人选,只是这相当于与虎谋皮,若是一不小心怕是会引火自焚。” 奕恒好奇地问道:“说来听听。” 柘凛风搭着奕恒的肩膀,大步朝着监狱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 “今日沈知府来到北顾城,还顺便带来了两名苍梧修士,看其穿着应该是青岩观的修士。其中一名已达了凡境,另一名的实力与我不相上下。我琢磨着,咱们何不让他们也掺和进来?只要把前朝苍梧修士洞府即将开启的消息透露给他们,依我看,他们铁定不会拒绝。” “等进了洞府,咱们就随机应变,让他们和那魔俢的人去争斗,咱们就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得利,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李书瑶说道:“翳风哥哥,你可真坏,把他们当枪使。” “可以,我觉得可以一试,虽然有风险,但是富贵险中求。”奕恒扭头看向柘翳风,说道:“我瞧你气息紊乱,衣衫有所损坏,怕不是被那了凡境的修士揍了一顿吧!” 李书瑶在一旁说道:“哥哥,你猜得不错,那两个家伙太可恶了,不光跟着那个沈知府欺负我父亲,还两个人一起揍翳风哥哥。” “我才没有被揍,我只是看不顺眼他们。” 被李书瑶提及丑事,柘凛风连忙辩解道。 奕恒哈哈一笑,也不揭穿他,至少他不是那种喜欢揭开他人伤疤,然后肆意嘲讽,去抹盐的人。 他们一边商讨谋划,一边往外面走,在路过监狱大厅时,那些幸存下来的狱卒在狱头的指挥下,搬运同伴的尸体朝监狱外走去。 当他们看见奕恒等三人,纷纷恭敬地喊了一声“奕恒少爷,小姐”若非昨晚奕恒没有出手,怕是他们都会被哪个大汉斩杀了,如今自然也不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体验到活着的乐趣。 尤其在经历了昨日的杀戮后,他们格外的懂得,人生无常,生死不过转瞬之间,过好当下,好好地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奕恒含笑地一一给他们回应,并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黄金,交给狱头,他说道:“我这里有二十两黄金,你把这些分给那些阵亡狱卒的家属,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狱头摇头道:“少爷,这些黄金太多了,您自己留着吧,像您修行也需要很多花销的,知县大人会有补恤金的。” “我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记得给我写好账本,可不许乱用,回头我可是要查账的。” 狱头接过那二十两黄金,挺直腰背,与一旁的狱卒们朝奕恒深深一拜,感谢道:“我等替阵亡的同伴的家属多谢奕恒少爷的相助。” 奕恒静静注视着,目光深沉,眸中闪过一丝动容。一股暖意从心底泛起,蔓延全身。他想起师尊“助人者,自助也;爱人者,人恒爱之”的教诲。 此刻,他才真切领悟到其中深意,愈发笃定师尊的话是如此正确。 监狱大门外,李书瑶眉头轻蹙,满脸担忧地劝道:“哥哥,你向来慷慨,可修行耗费钱财甚多,这二十两黄金不是小数目,都给了他们,你往后怎么办?” 奕恒神色淡然,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过二十两黄金罢了,没了再挣便是。那些失去儿子的家人,如今生活无依无靠,实在可怜,能帮一点是一点。” 一旁的柘凛风牵着拴在树旁的马走过来,嘴上嘟囔着抱怨:“他呀,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心软,太过慷慨了。” 下午的天空澄澈如洗,几缕薄云悠悠飘荡,被微风随意揉碎、铺展。 阳光透过云层缝隙,在监狱前的青砖长街上洒下一片橙芒。 一名狱卒神色恭敬,牵着奕恒昨日的骏马,快步上前,递上缰绳,语气满是敬意:“少爷,您的马。” 奕恒抬手接过狱卒递来的缰绳,左脚轻点马镫,身姿矫健地翻身上马,沉声道:“走,回县衙找那两名青岩观的苍梧修士。” 说罢,他转头看向李书瑶和柘凛风,目光交汇间,二人瞬间会意,利落翻身上马。 “驾!” 奕恒一声低喝,马鞭挥出清脆声响,胯下骏马长嘶,撒开四蹄向前奔腾。 李书瑶和柘凛风紧跟其后,三匹马似离弦之箭,马蹄扬起尘土在阳光下弥漫。 转眼间,他们便朝着县衙方向疾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橙黄的道路尽头。 少年归来 第二十九章,客栈风云 - 飞仙录 - 木楚 “师兄,四方客栈到了。” 空岳与沈玲身着青白色道袍,骑着骏马,停在四方客栈外。 沈玲打量着人来人往的客栈大门,店小二眼尖,赶忙迎了上来,热情招呼:“二位客官,里边儿请!小店有上好的佳酿,不进来尝尝?” 沈玲翻身下马,问道:“小二,你可曾见过一个身穿乞丐服、嗜酒如命的少年?” 店小二把手上毛巾搭在肩上,说道:“客官,我这家客栈可是不招待乞丐的呢,您要是找乞丐,还是去城隍庙吧,那有很多乞丐,听说李知县还在那里给乞丐施粥呢。” 空岳翻身下马,说道:“我们不找乞丐。” 店小二问道:“那二位客官是进来喝酒还是住店?” 空岳把缰绳交给店小二,“我们喝酒,你把这两匹马停在你家马棚中,好生照顾。”随即抬手扔给店小二几枚碎银子。 店小二接过银子,双眼放光,满脸喜悦地接过缰绳,“这两匹马就交给我,我保证用最柔软的干草喂给它们吃。” 空岳点点头,看向沈玲,“师妹我们进去吧,若是运气好的话,应该会在这栋酒楼遇见那个恶贼。” 沈玲挽起额前碎发,朝客栈大门走去,“但愿能找到。” 二人穿过人群,步入客栈,目光扫过一圈,徒有一些食客大汉姑娘在喝酒吃肉,却没瞧见那小贼的身影,不禁失望地摇了摇头。 空岳抬手指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提议道:“走,去上面看看。” “好!”沈玲应道。 沈玲和空岳穿过酒桌,与酒客们擦肩而过,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略显空旷,零散坐着几名食客。有身形魁梧的大汉,有年迈富态的老爷……还有一个背靠着楼梯的白衣背影。 沈玲与空岳对视一眼,默契地朝靠窗户的方向走去。 走近一看,却是个素未谋面、长相普通的男子。 二人失望地摇摇头,在一旁找了张空桌坐下。这时,负责二楼的店小二走上前来,问道:“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空岳放下一枚银两,说道:“给我们随便来点你家特色酒菜,另外再上一坛好酒。” “好嘞,小的这就为两位少侠去备酒菜。” 店小二拿起桌上的银两喜滋滋的,他最喜欢接待这些闯江湖的少侠,因为他们也不知是人傻还是故意充有钱人,吃饭扔钱总是比一般常人豪爽数倍。 通常还不用找零。 沈玲皱着眉头,询问道:“师兄,吃过这顿饭,我们去哪找那恶贼呢?” 空岳显然早已有注意,他抬头说道:“等吃完饭,我们去找当地的地头蛇,让他们给我们去找那恶贼。” “恩,看来只能按照师兄的这个想法去试试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店小二端着几盘精心炒制的下酒菜快步走来。 那爆炒干牛肉,色泽油亮,纹理清晰,每一丝肉都裹满了浓郁的香料,散发着勾人的香气……香辣花生酥更是颗颗饱满,表面金黄酥脆,还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辣椒碎,光是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除了这些菜品,还有一桶热气腾腾、颗粒饱满的白米饭,以及一坛四方客栈的招牌老酒——醉四方。 “二位客官,饭菜都上齐了,您二位慢用,有事尽管吩咐!”店小二热情吆喝一声,便转身离去。 空岳递给沈玲一双竹筷,说道:“师妹,尝尝这家客栈的手艺如何。” 沈玲接过筷子,夹起一块牛肉干放入口中,轻轻咀嚼几下,眼中满是惊喜,点头赞道:“这牛肉干色香味俱全,嚼劲十足,微辣的口感恰到好处,师兄,这家客栈的菜可真不错!” 空岳听了,也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片干牛肉,放入嘴中细细品味,脸上瞬间露出喜色,点头认同:“这后厨的手艺确实精湛,这一路下来,就属他家的菜最合口味。” 当下,二人边吃菜边喝酒,分享着一路上的奇闻趣事。 不知不觉,桌上饭菜与那坛醉四方被一扫而空。 兴许是这酒太过浓烈,二人喝完后满脸通红,说话也开始大舌头。 沈玲晃着脑袋,口齿不清道:“师兄……这酒劲真大,我……有点醉了。” “你要是受不了,就催动玄功把酒劲逼出来。”空岳虽有醉意,却依旧清醒,说话条理清晰。 “不……喝醉的感觉,挺好的。” “那行。” 空岳放下筷子,耳中突然捕捉到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二,给本公子来一坛醉四方,再来盘干炒牛肉,多放点辣!” 空岳抬起头,透过凌乱发丝,瞧见一位身着白衣、长相俊美的公子。 他腰间挂着酒壶,正从客栈楼梯处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身旁跟着一名店小二。 店小二热情招呼:“公子,您又来喝酒啦!我这就去准备,您先坐,稍等片刻。” 空岳拍了拍师妹的肩膀,低声道:“师妹,那恶贼终于现身了。” 话音刚落,空岳一跃翻过酒桌,手臂如铁钳般朝着那白衣公子抓去,口中怒喝:“恶贼,这次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姜白反应极快,猛地转身,本能地向后疾退一步,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爪。 他一边继续后退,一边目光戏谑地看向紧追不舍的空岳,轻笑道:“哟,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你们俩。” “恶贼,你这次别想再跑,快把东西交出来!” 沈玲立刻催动玄功,逼出一身酒气,雾气化作酒水,滴落在地汇聚成滩。她随即施展道诀,手持两口风刃,瞬间闪到姜白身后,截断他的退路。 空岳一步步逼近,“若是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你们当我三岁小孩呢,还想诓我?” 姜白从衣襟中掏出一张黄色符箓,一边缓缓往侧边退去,一边警惕地看着空岳和沈玲。可他退的方向是木质墙壁,根本无路可逃。 空岳眉头紧皱,死死锁定姜白的身形,却没有贸然发动攻击。此前他和这俊美公子交过手,对方看似不像修行人,却能施展威力强大的符箓,以及恐怖的霹雳子。 初次交手时,他和沈玲就吃了大亏,险些丢了性命。 由此可见,姜白身上的符箓非同小可,其身份也定然不简单。 毕竟,普通凡人哪能持有斩杀了凡境修士的符箓? “啊呀!师尊,您怎么来了?” 姜白脸色骤变,一脸惊喜地望向二楼楼梯口。 沈玲和空岳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哪有什么师尊,只有一名端着酒菜的店小二正慢悠悠地走来。 二人大惊,暗道:又上当了。 “二位,再见啦!” 姜白立于客栈窗边,眼中狡黠一闪,手中赫然亮出一枚硕大霹雳子,径直朝沈玲与空岳投去。 “师妹,当心!” 空岳心急如焚,箭步冲向远处的沈玲,同时挥手间,一道金色光圈瞬间幻化,将二人紧紧护在其中。 他们初次与姜白交手时,便在这霹雳子上栽过大跟头,深知其爆炸威力能夷平一座小山。 然而此刻,霹雳子并未爆炸,反倒涌出大量烟雾,刹那间将客栈淹没。烟雾浓稠得伸手不见五指,还裹挟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恰似一堆死去半月的臭老鼠散发的腐臭。 客栈内顿时乱作一团,客人与店小二们捂着口鼻,四处奔逃。碰撞声、叫骂声、哀嚎声交织在一起。 “哎呀,这什么味儿,臭死了!” “这烟雾怎么这么浓,臭得人喘不过气!” …… 一名食客直接被臭晕,口吐白沫,还有人被熏得呕吐不止,众人皆被恶臭搅得晕头转向,四处乱撞。 “哇呕……” 沈玲趴在窗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下肚的饭菜一股脑全吐了出来,不偏不倚,正落在从客栈大门仓皇逃出的食客头顶。 那食客下意识抬手一摸,只觉触感黏腻,恶臭瞬间钻进鼻腔。他本有洁癖,此番竟然两眼一翻,双腿一蹬,“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 沈玲止不住地呕吐,空岳满脸担忧:“师妹,你怎样?” “哇呕……师兄……别管我……快去追那贼人……我要将他千刀万剐……哇呕……” 沈玲说话间,呕吐不停,口水混着秽物,哪还有修行人的仪态,活像街边醉酒呕吐的妇人。 空岳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却还是迅速脱下外套递给沈玲,而后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纵身跃至长街。 他将沈玲安置在杂货铺外,叮嘱道:“师妹,你在此休息,师兄定要抓住那恶贼,把他碎尸万段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言罢,空岳起身,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朝着长街北方追去。 少年归来 第三十章,霸气拔刀 - 飞仙录 - 木楚 “恶贼,哪里逃。” 空岳催动气海洞天的真气,展开青岩观的身法‘追风步’穿越来往的百姓,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幻影,很快就追上奔跑的姜白。 “哎呦,竟然又追上来了!” 姜白听见咆哮声,回头一看,那名道士追了上来,他连忙扒拉开面前的百姓,朝前面跑去。 空岳脚尖轻点一个摊位,一跃而起,挥出一道凌厉掌风,却慢了半步,一掌拍在摆放水果的摊位上,砸坏不少的苹果,飞溅得到处都是。 “大家快逃呀!青岩观的修士杀人啦”躲在人群中的姜白吆喝道。 顿时,周围百姓被吓得脸色惨白,哪还顾得上摊位上琳琅的货物,丢盔弃甲般四散奔逃,哭喊声、惊呼声响成一片。 那被溅一身水果渣的摊位老板,蹲在地上痛哭,“我的水果啊!” “恶贼,休要胡言乱语,坏我青岩观名声。” 空岳周身气势一凝,再次催动“追风步”。 只见他身形似风,在人群头顶轻点而过,借力腾跃,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踪迹。 眨眼间,他已猛跃而起,落地之时,稳稳站在姜白身前三丈之处,宛如鬼魅降临。 长街空旷无人,一个菜篮子被风刮飞,空岳猛转身,暴喝道: “恶贼,这次我看你能逃哪去!” 话音未落,一掌朝躲在摊位后的姜白打去,金色的掌印拍在杂物摊上,那摊位四分五裂。 姜白身形如燕,纵身一跃,险险避开道人的凌厉攻击,衣袂翻飞间,手中黄色符箓瞬间燃起,刹那化作一道裹挟着青色灵气的风刃,呼啸着朝那道人疾射而去。 空岳见状,神色冷峻,双手迅速掐诀,周身金属性真气疯狂汇聚,眨眼间,数道金色剑芒凭空凝结,仿若破晓利剑,光芒夺目。 他猛挥手,剑芒裹挟着滚滚威势,如闪电般刺向青色风刃。 “轰!” 两者激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道狂暴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向四周汹涌扩散,街边的杂物被气浪卷席,桌椅、木箱、招牌漫天飞舞。 姜白迎着这股气浪,身姿挺拔如松,再从怀中掏出一枚拇指般大的霹雳子,上面刻着红黑色的符文,大喝一声,朝空岳扔去。 “好你个道人,竟然想杀人灭口,我今日跟你拼了。” 那日他因巧合撞见这道人与那道姑,偷袭暗杀自己的同门师弟,欲从对方手中抢夺一张藏宝图,他则是趁机夺了藏宝图,一路逃来北顾城,而那藏宝图的宝藏藏匿之处就是在这北顾城周遭。 “螳螂也妄想伐树,可笑至极。” 空岳冷哼一声,再催动洞天气海的真气,幻化出一道金色掌印,朝那霹雳子拍去,他早已有经验,岂敢再让那霹雳子靠近身边。 可谁知,金色掌印竟然轻而易举的拍碎霹雳子,并未发生剧烈的爆炸,空岳暗道不好上当了。 猛抬头,那小贼手持一张黄色符箓,一股强大的真气汹涌澎湃,幻化出一头烈焰猛虎朝他扑来。 那血盆大嘴一口吞下空岳。 姜白见此,并未放松警惕,反而越发凝重。 只见火光冲天之中,一道金光夺目,空岳身披金甲,一脚迈出,无形的气机朝四周逼压,火光与尘土向四周飞扑而去。 姜白顶着无形的威压,双腿弯曲,苦笑道:“没想到,这道人竟然会是一名了凡境的修士。” 空岳冷喝道:“恶贼,莫以为就凭几道符箓也能阻我不成,今日我就让你瞧瞧,了凡境修士岂是你一个肉体凡胎所能抵抗的。” 言语间,空中凝聚出一道丈宽的金色掌印,散发出凌厉的威压。 周遭躲在屋檐墙角的百姓,皆被这番阵仗吓住,心善者已闭上双眼,不忍看见那血腥的一幕。 去! 空岳猛的抬手指向姜白,周身灵力翻涌,凝出一道遮天蔽日的金色掌印,挟万千之力,呼啸着镇压而下。 姜白仰头直面,眼中不见丝毫惧意,只剩几分懊恼,低声呢喃:“昔日修为全盛,灭这了凡境不过一指间,如今竟被这等蝼蚁追杀。” 转瞬,掌印轰然砸落,长街瞬间爆发出山崩地裂的巨响,滚滚尘土如汹涌浪潮般翻涌而起,其间,一道玄光若隐若现。 “散去!” 空岳一脚跨出,周身气机化作一道气浪刮散长街的烟尘,只见那掌印镇压之处,竟无尸体,亦无血迹! 那贼人莫非是被那金色掌印蒸发了? 显然不是。 空岳猛抬头,咬牙切齿道,“恶贼,休想再逃掉。” 一步跨出,再次朝前追去。 长街直角的尽头,姜白拼尽全力逃命,嘴上的两道胡须翘起一角,脸色潮红,气喘吁吁的。 一边抱怨道:“唉,这样被追杀的日子何时才是一个头啊!” 此时的他,周身完好,就连那白衣也是整洁无缺。 只是突然间,眉头紧皱,俊美的脸庞狰狞恐怖。 “该死,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发作了。” 姜白脚步踉跄,脸上血色瞬间褪去,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每一寸肌肤都似被千万根钢针同时穿刺,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搅弄。 他双手紧紧捂住腹部,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双腿一软,半蹲在长街上。 他慌乱地解下腰间的酒壶,手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正欲喝酒压制体内蛊毒啃食之痛时。 一道金芒如流星般划过,瞬间击穿酒壶,壶中酒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顷刻间全洒在地上。 姜白吧唧嘴,却是一口都没喝到,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酒壶口。 然而,这微小的动作并不能缓解他体内如潮水般汹涌的剧痛。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屋檐之上飘然而下,稳稳地落在街头,宛若大侠临世,正是那追赶而至的空岳。 他走到姜白面前,居高临下,冷声说道:“恶贼,你定然是作恶多端,如今才会遭遇此番恶报,活该。” “闭…闭嘴呀!!”姜白咬牙切齿地咆哮道。 空岳一脚踢翻姜白,再一脚踩在他修长白洁的手背上,逼问道:“你把偷我的藏宝图交出来,我就给你一个痛快,让你免遭痛快。” “那……藏宝图…我没放在身上,你就…算杀了我,你也……得不到。”姜白断断续续地说道,嘴角有鲜血溢出。 “你以为我会信你这鬼话?” 空岳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话音未落,他身形如电,一脚裹挟着凌厉的劲风,迅猛地朝着姜白的腹部踹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姜白瞬间像断了线的风筝,被踢飞出去一丈开外,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一块巨石之上,发出一阵沉闷又刺耳的巨响。 “噗!” 姜白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殷红的血花在空中飞溅开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白纸一般惨白,气息微弱的几近游丝,却仍执拗地喊道:“给我……酒!” “都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喝酒!”空岳目光冰冷如霜,抬手之间,一道金色剑芒仿若一道闪电,撕裂空气,朝着姜白的大腿疾驰而去。 “噗嗤”一声,剑芒精准无误地射中姜白的大腿,随后缓缓消散。鲜血如注,顺着伤口汩汩地往外流淌,很快就染红了他那原本洁白的长袍,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渍。 “快说,你把我的藏宝图藏到哪里去了?” 空岳一步一步地朝着姜白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一股无形的气机悄然从他掌心蔓延而出,瞬间掐住姜白的脖颈,将他整个人高高地提在了空中。 “要我说……先给我……酒喝。”姜白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眼神中满是对酒的渴望。 “哼!” 空岳冷哼一声,手臂一挥,姜白便再次如流星般被扔了出去。 “我可以给你酒,” 空岳冷冷地说道,“但你得给我跪下,跪着爬过来,我才会把这坛酒给你。” 说罢,他翻手之间,一坛酒已然出现在手中,紧接着,他一脚重重地踩在酒坛上,嘴角上扬,不屑地勾了勾手指。 “呸!要我跟你下跪,没门。” 姜白挣扎着站起身来,此时,一道包裹着金色布头的小东西落在地上。 空岳脸色一喜,一道真气凝聚的巨爪把那道金色小东西抓回,他一手抓住,展开来一看,果然是自己被盗的藏宝图。 “东西果然就在你身上,还想骗我,这次我就杀了你这恶贼。” 空岳抬头,眼中闪过一道杀机,周身凝聚一道金芒,显然是真的打算杀死姜白。 毕竟,对方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若是被青岩观的师长知晓,他定然会被废除修为,逐出青岩观。 正好,此时那恶贼被恶疾缠身,无法施展保命的手段,他杀了对方不仅能得到那些符箓,还能得到对方的护身法宝。 要知道若非有护身法宝护体,她岂能多次从自己的手中逃跑,如此想着,再看向姜白的目光满是贪婪。 “恶道人,你就不好奇我的来历嘛!你难道真的认为一介凡人会有那些符箓与霹雳子吗!” 此刻姜白蛊毒发作,任有百般手段也施展不开,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忍着蛊毒啃食之痛,颤颤抖抖的说道。 “哦!你莫非真的是炼门的弟子?” 听见姜白此言,空岳神色有异,眉头紧皱,据他所知那炼门可是这个修行界的隐秘宗门,其内弟子皆是炼制符箓,制造霹雳子等杀人暗器,法宝的高手,可数十年来,都未曾听说有弟子入世修行呀。 他看向趴在地上的俊美公子,暗道:他莫非真的是炼门这次的入门弟子,可又怎么会是一介凡人呢? 姜白强忍着剧痛,缓缓地爬起身,傲然道:“我就是这一代炼门的入世修行弟子,姜白。你若是杀了我,我炼门必定会把你挫骨扬灰,顺带灭了你青岩观。” 呵呵! 空岳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嘲讽至极的冷笑,“哼!我修行三十载,历经无数腥风血雨,什么场面没见过,就凭你这点小把戏,还想诓骗我?” 他一脚重重地踏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周身气势陡然暴涨,眼中杀意四溢,“即便你是炼门的入世弟子又如何,我杀了你,他们又岂能查到是我杀了你。” “去!” 空岳暴喝一声,凝聚全力的金色剑芒裹挟着滚滚气机,切割天幕,朝着姜白迅猛斩去。 该死! 这道人当真不蠢,竟真要取我性命! 姜白心底咒骂,牙关紧咬,恶疾将他的脸颊扭曲得面目狰狞。 他紧盯着那道开天的金色剑芒,心知自己怕是命悬一线。 但恐惧没能让他有丝毫退缩,他猛地抬头,眼神中迸射出不屈的光芒,脊背挺得笔直,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即便死亡阴影笼罩,也绝不低头。 另一只手悄然握紧了一张黑色符箓,指尖微微颤抖,却透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有力的马蹄声从长街尽头踏来,践踏之声仿若战鼓轰鸣。 一道身着狱卒服饰的少年,从飞驰的马背上一跃而起,衣袂烈烈作响,带起一阵劲风。 他肩上的长刀早已出鞘,刀身寒光闪烁,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庞。 少年在空中身形一转,借势挥刀,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拖泥带水。 “锵!” 一声巨响震彻长街,长刀精准地斩在金色剑芒之上,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少年被震飞一丈远,却缓缓的站起身,再抬头,长刀斩于身侧。 霸气道:“想杀小贼,先问过我手中的长刀。” 少年归来 第三十一章,风云骤起 - 飞仙录 - 木楚 “呵!原来是你。” 空岳眼角微微抖动一下,瞧着那手持长刀的少年,冷声道。 “好久不见,岳空大哥。”奕恒抬头,人畜无害地笑道。 空岳曾深受重伤,被奕恒的师尊在路上遇见,带回山谷救治。待他伤势痊愈后便离开了,因此他与奕恒相识。 “我叫空岳,不叫岳空。”空岳不满的说道。 这小子五年前,就一直在自己跟前念错自己的名字,若非那时看他年幼无知,再加上其师救自己一命,否则那时年轻气盛的自己,便恨不得一掌拍死对方。 如今相见,这小子竟然成为苍梧修士了,可为何还念错自己的名字呢! 奕恒含蓄一笑,喊道:“好的,岳空大哥。” 空岳双手握拳,一脸阴沉…… 吁! 李书瑶与柘凛风赶来,他们翻身落马。奕恒回头见此,朝柘凛风喊道:“你乾坤袋中可有烈酒?” “有一坛女儿红。” 柘凛风翻手间,手中已然多了一坛烈酒。 “给我酒!” 姜白见柘凛风手中的烈酒,猛地扑上前,一把夺过烈酒狂喝,从嘴角溢出不少的酒水。 李书瑶在一旁瞧着他嘴角微微翘起的胡须,强忍住用手去戳戳的执念,同时见对方那猛喝酒的姿态,暗道这位俊美公子竟然有如此酒量,难怪酒量不差的凛风哥也喝不赢他。 “哎呀!姜白兄,给我留一点呀,再留一点啊!!”柘凛风半蹲在姜白身旁,扶着那酒坛,想让姜白少喝点,又不愿夺过酒坛,急得他像那上蹿下跳的红脸猴子。 片刻后,姜白把酒坛递给柘凛风,用衣袖擦去嘴角的酒渍,打了一个酒嗝,满脸红润,再无蛊毒发作时的满脸狰狞恐怖,李书瑶偷瞄着对方那俊美的脸颊,她的脸蛋反而泛起两朵红晕。 “姜白兄,你怎么把我的女儿红全喝光了!”接过酒坛的柘凛风,抬起来一看,坛中竟然空空如也,好不容易从坛口滴出两滴来,他连忙伸出舌头卷起那两滴美酒,神情十分陶醉,显示也是一位极度珍爱美酒的人。 “凛风兄,酒让在下一口喝完了,他日我还你十坛女儿红。”姜白拍了拍柘凛风的肩膀豪迈道。 柘凛风蹲在地上,把酒坛转圈圈,一脸沮丧道:“姜白兄啊,你是不知道这坛酒是我家中那懒女人要喝的,这可是她让我特意赶到百里以外的杏花小镇打的女儿红,她就喜欢喝这种酒,如今你把它喝完了,我回去估计少不了被训一顿。” “那如何是好?要不我给你钱,你再去那杏花小镇购买?”姜白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黄金,蹲下,递给柘凛风。 柘凛风见那五十两黄金,双眼金光闪闪,一把夺过五十两,笑道:“好好,我大不了再去一趟杏花村,买一坛女儿红。” 奕恒忍不住插嘴道:“这五十两可还是我的。” 柘凛风连忙把黄金放入衣襟内,一副护财奴的嘴脸,说道:“哼!这钱可是姜白兄给我的,那有你的份。” 姜白说道:“我可记得那晚上,某人可是许诺给我百两黄金护那母子平安,莫非你不仅是名痴,还是老年痴呆不成。” 就在姜白说话时,李书瑶实在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嘴角的胡须,“咦,为什么又粘上了,刚刚看起来还是翘起的呀!” 姜白伸手打开李书瑶的手,后退几步,“这位姑娘,男女有别,你能不能有点大家闺秀的仪态。” 李书瑶双手叉腰,嘟着嘴道:“我从小就是这般,父亲一直散养我,哪还有什么大家闺秀,再说我父亲教导我,大家闺秀都是别人家的,咱主打就是一个茁壮成长。” 姜白嘴角抽搐,秀眉一抬,问道:“你父亲是何许人也?” 奕恒取笑道:“还能有谁,北顾城的知县,李长虫。” 李书瑶轻跺脚,不满道:“啊呀!哥哥,你又在外人面前乱叫我父亲的名字。”她看向姜白,解释道:“我父亲叫李长风,不叫李长虫,你别听我哥哥乱说,他就是一个名痴,永远记不牢别人的姓名。” 姜白笑道:“哈哈!原来不止一人说他是名痴呀。” 奕恒板着脸,长刀架在姜白的脖颈上,声音发寒,“你难道不知道取笑别人的缺陷是很不礼貌的嘛!” 姜白脸上的笑容猛地收敛,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被一道冷笑声惊到,他侧头往前面看去。 呵呵! 空岳冷声道:“你们自顾自的闲谈,把我遗忘在一边,你们难道不觉得很没礼貌嘛!” 姜白不悦地说道:“喂,臭道人,那藏宝图你已拿去,怎么还留在这里?” “那藏宝图本就是我的,我自然要收回我的东西,如今我更是看上你身上的东西了。” “你难不成还想杀人夺宝不成?” “嗤!天下财宝自然要归于有能力的人手中,岂能放在你一介凡人手中,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你莫非真不怕我炼门?” 空岳朝前缓缓走来,双眼满是贪婪,“你莫不是白痴,只要我做得干净,他们哪里知道是我杀了你。” “岳空大哥,可否看在家师及在下的面子放过这小贼呢。”奕恒把长刀从姜白的脖颈挪开,诚恳地询问道。 “你和这恶贼交情很深?”空岳问道。 “我与这贼人有几面渊源,不忍见岳空大哥伤他性命,若是想要财物,我马鞍上还有一口玄墨铁矿打造的巨剑就送给你。” 空岳看向那长街旁边的一匹骏马,马鞍上捆绑的巨剑,嫌弃道:“你莫非真当我是叫花子不成,就那种货色,也想打发我。” “那岳空大哥莫非真的执意如此了。” “啐!只能怪你们运势不佳,不该多管闲事,既然我已决定斩杀那恶贼,你们皆给我死来。” 奕恒微怒,“岳空,你难不成真的忘恩负义,我师尊可是救过你一条性命,你今日莫非连我也想杀死。” 空岳一甩道袍,冷声道:“哼!你师尊已死,之前的恩情早已随风飘散,你这个连名字都记不牢的白痴,又算什么东西,我岂会给你面子。” 姜白走上前一步,手指夹着一枚黑色的符箓,说道:“奕恒,他是了凡境的苍梧修士,我们加在一起怕不是他的对手,你带着凛风兄他们先行离开,我可以替你们挡一阵。” 柘凛风站在奕恒身旁,“奕恒,这家伙就是我在监狱里跟你说的对象,只是刚才忘记跟你说了。” “他是了凡境的修士又如何,欺负到我的头上,管你是谁,一个字斩。” 一个“斩”字犹如雷霆炸裂,瞬间响彻天际,奕恒扬刀切开寒风,化作一道青黑色的流光,朝空岳奔袭而去。 同一时刻,柘凛风心领神会,与奕恒配合的默契十足。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快速结印,催动空中的玉砖。刹那间,那原本小巧玲珑的玉砖光芒大盛,散发出耀眼的土褐色光芒,再迅速膨胀,化作磨盘大小的砖头,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空岳镇压而至。 “小爷我,今日定要镇杀了你!” 这边,李书瑶迅速躲到长街屋檐下,双手紧攥衣角,眼神满是紧张与担忧。 看着奕恒和柘凛风默契配合,她不禁想起小时候被地痞流氓欺负,孤立无援时,是哥哥和凛风哥站出来,并肩作战,打跑了流氓。 如今相似场景再现,她心中既感动又不安,默默为他们祈祷。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姜白深知局势危急,他收起那枚黑色的符箓,反而拿起一枚黄色的符箓。要知道,若非到生死危机的关头,他真的不太愿动用这张底牌,因为这很有可能会误伤到自己及身边人。 符箓随着他挥出,在空中燃烧,幻化成一口烈焰巨剑,剑身燃烧着熊熊烈火,散发出强大的威压,仿佛能焚烧万物。 “土鸡瓦犬,不堪一击。” 空岳面对这三面夹击的局面,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周身真气瞬间爆发,形成一层坚固的金色铠甲,将他牢牢地护在其中。 首先是奕恒的长刀带着凌厉的刀风砍在空岳的铠甲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溅起无数火花,但那护甲只是被斩出一道裂缝,很快又恢复原状。 同时,奕恒感觉身后有强大的威压袭来,连忙抽刀退后,柘凛风的玉砖重重地砸向空岳,空岳反而双手结印,一道金色光芒如一口刺破苍穹的巨剑,迎着玉砖的攻势斩去。 轰隆一声巨响,爆发出的气浪,把长街的青砖全部震碎,以空岳为中点,一座庞大的圆形凹陷往下沉三寸。 哼! “就这点本事,也想镇杀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空岳的声音充满了嘲讽,他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强大的金色真元从他的气海洞天汹涌而出,凝聚成一条巨大的金色猛虎,张牙舞爪地朝着奕恒和柘凛风扑去。 奕恒见状,脸色骤变,他深知这金色猛虎的厉害,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急忙撤刀,双脚用力一蹬地面,身体向后急速跃退。那猛虎的巨爪从他脚前划过,轰出一个巨坑,再转首朝远处的柘凛风攻去,只是转身之间,那硕大的虎尾朝奕恒的胸膛甩去。 奕恒连忙横刀抵挡,却被虎尾一甩砸退数丈之远,长刀插进青砖缝中才止住后退的惯性。 再抬头,凝重道:“了凡境的苍梧修士,果然不弱。” 另一边,猛虎势不可当,轻易撕碎柘凛风的九道土墙,利爪瞬间突破第十道,眼看就要抓向他的腰身。 关键时刻,一道火焰巨剑挡下这致命一击,二者碰撞,爆发出猛烈的爆炸。 在震耳的轰鸣声中,炽烈气浪将柘凛风掀飞,他一头栽进街边的水缸中。 好一会儿,柘凛风才从水缸里爬起,模样狼狈至极。 原本飘逸的长发,已被烈火焚烧过半,烧焦的头发干枯卷曲,像团乱麻糊在头皮和脸上,乌黑不再,只剩一片焦黑,还夹杂着灰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他脸上满是黑灰、汗水与水渍,顺着脸颊滑落,原本明亮的眼睛布满血丝。 他摸着自己焦黑的头发,仰天咆哮道:“啊!小爷的头发没了。” 哼! “一群蝼蚁竟然躲过我的道术,可惜,一切都到此结束了。” 空岳冷笑一声,只见他肩膀一晃,施展苍梧修士所擅长的“瞬步”,身形竟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七丈外的姜白身前,一指凝聚着澎湃的真气,朝姜白的眉心点去。 这一指可断生死,灭亡灵。 可! 一口长刀,却霸道无比地挡在这一指前面——“想杀小贼,先问过我的刀。” 奕恒出现在姜白的身前,长刀随着他的呐喊声,朝那一指砍去。 “螳螂伐树,痴心妄想。” 空岳一指再爆发出更恐怖的威势,朝那口大魏制式长刀点去,手指与长刀相触之际,并未发出猛烈的交锋阵仗,只见那一指按在刀刃上,咔嚓一声!那口大魏制式长刀应声断成两截,其指之势不减,一指点在奕恒的胸膛。 刹那间,爆发出灼目的光芒,轰隆一声!奕恒与姜白被击飞五丈之外,狠狠地砸落在长街中。 空岳收回手指,傲然道:“蝼蚁终究是蝼蚁,岂敢与我抗衡。” “哥哥,你没事吧!” 李书瑶从街角的杂物中钻出来,扑向长街上的奕恒,双眼满是泪珠。 那躺在地上的奕恒,眯着眼瞧见李书瑶朝他奔来,如诈尸一般一跃而起,躲开李书瑶的拥抱,长吐一口气,说道:“放心,我死不了。” 李书瑶喜极而泣,“哥哥,你还活着真好。” “喂!小妹妹,你能不能不要踩着我的腰呀!”趴在地上的姜白,扭头说道。 此时的他,越发灰头土脸,一头乱发,十分狼狈不堪,哪还有偏偏白衣公子温如玉的模样。 “啊!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李书瑶从姜白的后背跳下来,一脸歉意,小手拂去那后背上的脚印,怯生生道。 “你们真是太没礼貌了,竟敢又无视我!”空岳满脸愠怒,见众人叽叽喳喳,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眼中闪过狠厉,猛地抬臂,修长手指直指天空。 顷刻间,原本宁静无垠的苍穹骤然间风云变幻,宛如被一只无形的巨擘肆意搅动。 云海翻腾,波澜壮阔,电光在云层间游走闪烁,伴随着阵阵轰鸣,犹如万马奔腾,奔腾不息,那股震撼之力,仿佛要撼动整个北顾城。 城中的百姓停下手中农活,仰望苍穹,皆目瞪口呆,何时见过这番震撼的场景。 姜白抬头愕然,奕恒仰头若有所思,柘凛风仰望肆无忌惮地大笑,李书瑶戳着自己的嘴唇,喃喃道:“这个出场怎么有点熟悉啊!” 空岳感觉有异,忙抬头望去,只见云海翻腾之中,一座竹椅穿越云海,朝下方飞来。 一首玄妙的吟唱声响起,悲凉壮阔。 半生漂泊走天涯,情海痴迷梦渐醒。 今守古城驱恶孽,镇魔护众乐桑麻。 少年归来 第三十二章,青璃现身 - 飞仙录 - 木楚 “师兄!你……” 长街一角,沈玲匆匆赶来,便见到云海骤变,一座竹倚从天上飞下来,稳稳落在他师兄的头顶上,再然后他师兄便被镇压在竹倚之下。 竹倚中躺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她的姿态慵懒而随性,一条腿优雅地搭在另一条腿上,一双莹白如玉的赤足轻盈地悬在空中,不沾一缕尘土,指甲上涂着青色的胭脂,如同一颗颗绿宝石,而那洁白修长的脚踝在阳光下泛着波光,像是一轮黑夜中的孤月。 唔! 青衣女子忍不住伸一个懒腰,展露出女子本该最妩媚的弧度,有名家曾言要看一个女子最妩媚的时候,便是看见她从睡梦中初醒时,那最是妩媚动人。 而她此时便是最妩媚动人之时。 奕恒别过头去,柘凛风则是见惯不怪的抓挠自己的头发,姜白眼中满是欣赏的目光,而李书瑶则是一脸崇拜,一蹦一跳地朝那竹椅上的青衣女子跑去,嘴中喊道:“青璃姐姐,你这出场好霸气呀!可不可以带书瑶也飞一下呢!” 青衣女子展颜笑道:“书瑶,你难道忘记姐姐带你飞的时候,你可是晕飞,还吐了姐姐一身,你莫非又想吐姐姐一身不成。” 说罢,青衣女子张开怀抱,把李书瑶抱在怀中。 李书瑶嘟着嘴,不悦道:“姐姐可真是的,啥事儿不好说,非得揪着我小时候的糗事不放,讨厌啦!” “哟,小书瑶也长大了,还知道在人前害羞了。”青衣女子忍不住刮了刮书瑶的琼鼻,轻笑道。 另外一边,奕恒躬着腰,悄悄地朝街边的坐骑走去。 青衣女子抚摸书瑶的青丝,低眉浅笑,“我说小恒子,你三年没回来,怎么一见到姐姐我来了,你就准备开溜呀!姐姐我难不成是只母老虎,怕我一口吃掉你。” 奕恒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缓缓地转身,笑道:“怎么会呢!我这不是很开心能见到青璃姐嘛!不过,姐呀,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恒子,听起来像是皇宫里的小太监名。” 奕恒能记住青衣女子的姓名,实则是一场血泪史,你能想到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被一个女子提在城墙上,脱了裤子揍屁股嘛。 其原因只是男孩初次见那女子叫错了对方的名字,虽然那女子刚开始是十分有耐心地重复教导男孩,可在重复念十次后,她一气之下,便把男孩提上城墙,当着城门下来往的百姓,狠狠揍了他一顿屁股。 如今过去许久,奕恒依旧记得那天边的云彩是紫红色的,跟屁股上的巴掌印是一样紫红紫红的。 也自那以后,奕恒见她莫青璃如同阎王爷,不想死,就赶紧溜。 可他犹如小鬼一般,想从这阎王爷手中逃跑,却是比登天还难。 谁让对方修为高得一塌糊涂,真是那种一根手指头就能按死自己的存在。 更何况对方时常喜怒无常,让旁人难以琢磨,更是难以接近。 “小恒子过来,姐肩膀有点酸痛,帮我揉揉肩膀来。”莫青璃朝奕恒勾搭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姐,我不会按摩,我手粗,您能不能找疯子给你按摩呀。”奕恒满脸堆笑,姿态极尽谦卑,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 此刻的他,那卑躬屈膝的模样,要是再穿上一身太监袍,活脱脱就是个活灵活现的小恒子,任谁看了都觉得像极了那宫中谄媚的小太监。 “姐,就喜欢手粗的,手劲大的,我才不要他。”莫青璃刮了一眼长街上的柘凛风,嫌弃地说道:“赶紧去找个剃头铺,把你那头发剃掉,远远看起来像只被烤焦毛的旺财。” 柘凛风抓着自己的焦黑头发,不爽道:“你这懒女人,能不能积点口德,说句好听的话。” “呵!你就是这么跟你姐我说话的嘛,我可是替你出了一口恶气,也不见你跟我说一句感谢的话。” 言罢,竹椅下的空岳口吐白沫,全身上下更是被一股莫名的气机镇压,唯有一双眼睛能转动,可盛满了恐惧,担忧,彷徨等复杂情绪。 他曾听师长说过,若是没事,千万不要去北顾城,那里有一个喜欢折磨人的女魔头。如今他不听劝,更是倒霉透顶,竟然真的撞上了这女魔头,还想斩杀她的弟弟,如此一想来,胯下便不禁有点尿意。 哼! “我的仇,我自己会报,才不要你出手。”柘凛风冷哼一声,扭头一把抓住奕恒的后颈衣领,朝姜白小声道:“姜白兄,趁着这个懒女人还没发疯,咱们赶紧开溜。” 莫青璃目光直直落在姜白身上。 此刻的他狼狈不已,头发胡乱地披在脑后,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脸颊上。 即便如此,那出众的俊美仍难掩半分,轮廓在光影交错间愈发深邃。 莫青璃微微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秀眉轻蹙,开口问道:“你姓姜?” 姜白心中生疑,对方突兀问起姓氏,语气里满是试探。这世上,无端关注自家姓氏的人,多是冲着姜家而来,莫非她与家中长辈有旧? 他略一思忖,谨慎答道:“正是,前辈似乎对我姜家有所了解,可是认识我家长辈?” 莫青璃嗤笑一声:“看来姜家也是日落西山了,这一代入世的弟子,竟然会是一个废人,啧啧啧……真是有趣。” 姜白听那女子所言,并未生气,不卑不亢地说道:“在历史的长河中,任何一个皇朝,或一个家族,都不可能一直处在鼎盛时期的。即便是上古大周朝有仙人存在,可二千年后,照样轰然倒塌,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我姜家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家族,岂敢妄想一直鼎盛。” “不错不错,有骨气,就连见识都如我一般。” 姜白迎着莫青璃那锐利且充满智慧的目光,拱手道:“多谢前辈夸赞。” “看在你是姜家后人的份上,本座给你指条明路。你不必再整日借烈酒麻痹体内的魔蛊,你可想知道?”莫青璃话语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请问前辈,我需要付出什么?” “待他日你回姜家,给姜家老祖带一句话。” 姜白眉头微蹙,知晓姜家老祖尚在人世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姜家子弟大多都不知情,他也是偶然间听父亲与族人谈论才得知。 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知晓此事? 她与姜家又有何关联?为何要替姜家镇守百年?镇守的又是什么? 心中虽满是疑惑,但他还是抬起头,坚定道:“前辈请讲,只要姜白能回姜家,必定将话带到。” “我莫青璃为你姜家镇守百年,他该怎么报答本座?” 莫青璃一边逗弄着怀中的书瑶,一边冷声质问,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上位者的威压,让人难以揣测她与姜家之间究竟是仇是恩。 这就如同她的性情,向来反复无常,让人捉摸不透。 就连被她从小照顾大的柘凛风也时常捉摸不透,她有时像个天真的孩子,有时又像一个疯言疯语的疯子,有时又像一位极度护短的长辈,可不管怎么看,她总是难以琢磨,恰如一句话“心似百结网,意如三月云”便是对她最好的写照。 “前辈,此话晚辈记住了,他日姜白若是能重回姜家,必定将此话带给那姜家的老祖。” 说罢,姜白双手抱拳,恭敬一拜,抬头问道:“还请前辈赐教,晚辈如何解除身上的魔蛊之疾?” 少年归来 第三十三章,洞府之约 - 飞仙录 - 木楚 长街之上,尘土飞扬,街边酒旗随风猎猎作响。 莫青璃目光淡然,语气沉稳有力地开口道:“能治好你身上魔蛊之疾的,唯有小恒子,你去找他。” “至于你丹田已废,若还想重踏修行之路,这枚玉简可助你一臂之力。此外,你还得寻一枚剑胎,有了它,便能替代你那已废掉的气海洞天,助你踏上剑修之路。” 话音刚落,她手掌轻翻,一枚古朴的玉简便出现在掌心,而后轻飘飘地飞至姜白手中。 莫青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调侃道:“你向来爱酒,说不定日后能成为一代名震天下的酒剑仙,倒也有趣。” 姜白紧紧握住玉简,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压下因激动而微微翘起的眉角,态度愈发恭敬,言辞恳切地问道:“前辈,请恕晚辈冒昧,不知那剑胎该去何处寻觅?” 自从身染魔蛊、气海洞天被废后,姜白便受尽了族人的冷嘲热讽。为了祛除魔蛊、重修气海洞天,他一头扎进姜家藏书洞,苦读百日,却只寻得寥寥线索。 线索记载,一是服用九芝仙丹,此丹不仅能重塑气海洞天,还能让凡人一夜之间踏入三境。可这等仙丹,整个修行界都难找出三枚,姜白纵然自恃不凡,也不敢奢望。 二是寻一位八境之上的大能,耗费百年功力为他运功修复丹田。但修行至这般境界的苍梧修士,又怎会愿意为他这个小辈损耗自身根基。 三是找到一枚剑胎,修炼剑修之法,以剑胎取代气海洞天。然而,第一步寻剑胎便难如登天,那些成名的大剑仙怎会把自己的剑胎拱手让人? 况且,让剑胎取代气海洞天,还需高人运功辅助,过程惊险万分,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吞服剑胎之人甚至会身死,运功辅助者也可能身受重伤。 这三种法门,每一种都难如登天。 如今听前辈提及走剑修之路,姜白觉得或许真的可行。可他浪迹天涯一年多,却从未听闻何处有剑胎的踪迹。 莫青璃嘴角轻勾,带着几分戏谑道:“这几日城中有几只‘老鼠’上蹿下跳,正琢磨着打开前朝苍梧修士的洞府呢,里头就有你心心念念的剑胎。” 姜白身鞠一躬,“多谢前辈赐予玉简,还将剑胎之事告知晚辈,晚辈没齿难忘。” “等你寻回剑胎,本座自会出手助你炼化,让你重返修行之路。”莫青璃语气笃定,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听到莫青璃提及城中的“老鼠”,奕恒心中一动,猜测她指的是那几个魔修。既然她对魔修的动静了如指掌,或许能知道师尊尸首被盗的线索。 于是,他满脸期待地问道:“青璃姐,你可知我师尊的尸首究竟是被何人盗走的?” 莫青璃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双手:“那会儿我睡着了,这事我还真不清楚。” “这样啊,还是多谢青璃姐。”奕恒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仍礼貌道谢。 “我困了,先走一步。” 莫青璃话音刚落,抬手一挥,竹椅便缓缓升空,向着青衣茶馆的方向飞去。 李书瑶吓得脸色煞白,像只受惊的树懒,手脚并用紧紧抱住莫青璃,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带着哭腔哀求:“青璃姐,飞得慢点儿,我恐高,啊……我好像要吐了。” 莫青璃语气中满是不悦,警告道:“小书瑶,不许吐,再吐姐可真把你扔下去了。” 李书瑶偷瞄一眼下方,见离得甚远,吓得赶紧把脑袋埋进莫青璃的怀中,扯着嗓子尖叫:“我不吐,我不吐,千万别把我扔下去呀!” 躲在街角的沈玲再抬头,天上的竹椅早已消失不见,那翻腾不休的云海依旧平静如初,若非亲眼所见,她很难相信,这座偏僻破烂的北顾城中,竟然会藏着一位仙人。 怕是五境之上,或许更高吧! 随着那股强大的气机逐渐消散,被镇压得动弹不得的空岳,终于挣脱束缚,猛地张嘴,“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腥红的血滴溅落在尘土之中。 他艰难地活动着手脚,五脏六腑像是从一场黑暗的窒息噩梦中慢慢苏醒,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空岳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师兄,你赶紧闭上六识,运转《明心决》,我为你运功疗伤。”沈玲从街角跑到空岳身边,急切道。 “好,那就多谢师妹了。” 当下,空岳双腿盘膝,运转《明心决》,一丝红润在他苍白的脸上浮现。 沈玲赶忙盘腿坐在空岳背后,双手贴在他“至阳穴”附近,为他缓缓渡去两股真气。 此时,柘凛风手持散发着微光的玉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脸上挂着一抹邪肆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带着无尽的恶意。 “嘿嘿嘿……” 他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空旷的长街中回荡。 沈玲抬起头,眼中满是警惕与愤怒,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猜小爷我想干什么!”柘凛风故意拖长了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你根本就不是个君子,竟然趁人之危!”像是猜测到柘凛风心中的恶意,沈玲气得浑身发抖,怒斥道。 “闭嘴!小爷我从来就没自诩过是君子,小爷向来有仇必报,而且是当日就报!” 柘凛风暴喝一声,话音刚落,便高高扬起手中的玉砖,朝着空岳的脸狠狠砸去。 他的动作风驰电掣,在短短片刻之间,玉砖如雨点般落下,百砖齐挥,只听得“砰砰”作响,空岳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被揍得鼻青脸肿,活脱脱成了一个猪头。 “呼!” 柘凛风长吐一口气,脸上露出畅快淋漓的表情,仿佛心中所有的烦恼都随着这一顿暴揍烟消云散,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转过头,目光扫向姜白与奕恒,询问道:“你们二位,要不要也来试试?” 沈玲一边固守心神,一边维持着对空岳的真气输送,心急如焚地喊道:“不要啊!求求你们了,再打下去,我师兄非得走火入魔不可!” 姜白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淡然地说:“算了,我可没兴趣。” 奕恒则一脸正色地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接下来的洞府之行,他们可是主力,留着他们或许还有用。” “好,看在他们为你们求情的份上,小爷我这次就绕过你们。记住,两日后,北顾城外有座前朝苍梧修士的洞府将会开启,到时候你们跟我们一起去。得到的宝物,三七分成,你们三,我们七。”柘凛风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沈玲眼中噙满了泪水,连连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哈哈!” 柘凛风得意地大笑起来,伸手掐了一把沈玲的脸蛋,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两道脏兮兮的黑印记,调笑道:“啧啧啧……这皮肤,比那街头寡妇西施做的豆腐还水嫩呢!” “你最近莫非又去隔壁寡妇西施家偷看她洗澡了?”奕恒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柘凛风脸色骤变,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连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玉砖,大声怒斥道:“就小时候偷看过一次,现在可从没偷看过!” 姜白在一旁取笑道:“怕是有贼心,没贼胆吧!” “小爷我对女人可不感兴趣,她们只会影响我拔玉砖的速度!”柘凛风一边嘴硬地反驳着,一边手持玉砖,快步追赶上奕恒与姜白的步伐。 他牵来街边的骏马,一个利落地翻身,稳稳地坐上马背上。 姜白坐在马背上,转头看向奕恒,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县衙,既然青璃姐说我能治疗你身上的蛊毒,我想试试看行不行。”奕恒眼神坚定地说道。 “好!” 姜白简短地应了一声,随后轻轻触碰马身。 三人策马奔腾,马蹄声如雷,从沈玲和空岳的身旁疾驰而过。马蹄扬起的泥土四处飞溅,溅了他们二人一身。 沈玲强忍着心中的屈辱与愤怒,继续为空岳运功疗伤。 寒风呼啸,飞沙走石,冷清的长街上,只剩下他们二人的身影。 约过一炷香的时间,空岳猛地一口瘀血喷出,他那猪头脸,竟然消瘦了一半,却还是有些明显的红肿,香肠嘴,大鼻子,黑眼圈,活脱脱像只被拔了毛的猪头。 他双手紧紧握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中透露出无尽的仇怨与恨意,咬牙切齿道: “柘凛风,此生若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少年归来 第三十四乱章 - 飞仙录 - 木楚 “吁!” 一位身穿布甲,头戴黑色武冠的将领翻身落马,视线在少女脸上微微一顿,便落在门口的少年身上,问道:“你可是奕恒。” 面对突然找上门的陌生将领,少年奕恒挺直腰背,眼中闪烁着不卑不亢的光芒,说道:“我就是奕恒!阁下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布甲将领神情严肃的说道:“大将军有请。” 奕恒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大将军会在此时想见他,便试探性问道:“不知大将军找我有何指教?” “你跟我到了军营就知道了。”布甲将领并没有想透露任何内容给奕恒,只是把另一匹马牵出来,朝着毫无动作的奕恒,催促道:“快点上马!大将军可正在军营中等你,若是耽误了大将军的军务,你难辞其咎。” “奕恒!”青衣掌柜轻唤一声,声音中隐隐有几分担忧,“我正好去军营有要事办,顺便一起吧。” 奕恒还未说话,布甲将领眉头一皱,不悦道:“大将军要见的是他,而不是你,你去凑什么热闹。” 奕恒走上前,从布甲将领手中接过缰绳,看向青衣掌柜,“多谢掌柜的好意,我想大将军也不是吃人的老虎,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我就此别过,若他日有空定当登门拜访,讨一杯茶水喝。” “好!改天你来我茶馆,茶水自然管够。”青衣掌柜扬起脖颈,露出洁白如雪的肌肤,瞧着马背上的少年,说道,“你今日答应我的承诺,我可记下了,若是他日食言了,可别怪我无情。” 奕恒双手抱拳,向青衣掌柜别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聒噪!”坐在马背上的布甲将领狠狠瞪了奕恒一眼,嘟囔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啰嗦个鸟。” 少年奕恒讪讪一笑,扬鞭策马,跟在布衣统领身后,朝军营的方向飞奔而去。 青衣掌柜瞧着长街上远去的两道身影,秀眉微皱,“你说,在这个时候,大将军为何偏偏找上了奕恒?” 一道苍老的身影从木屋的一角站起身,身上的棉衣早已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他的眉毛虽已苍白,但是那张脸却是红润饱满,宛若婴儿的皮肤,只是眼角,额头上交错纵横的皱纹表明他已不再年轻。 “我想那大将军虽然平时有点冲动,性格比较古怪,却也不是十恶不赦之徒,料想奕恒这小子会没事的。” 青衣掌柜转首狠狠刮了老人一眼,“我问的是大将军为何会找上奕恒,而不是担忧奕恒是否会有危险。” “你可真难为我这把老骨头了,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他为何要见奕恒这小子呢!”老人伸手朝前戳了戳,“要不我们跟上,去瞧一眼不就知道了。” “算了!本姑娘我才懒得去,那军营全是男人,臭哄哄的。”青衣掌柜冷哼一声,双臂环胸,转身迈向晨光初照的东方。 棉衣老人长叹一口气,摇摇头道:“唉!全天下的女人总是喜欢口是心非,即便是你这般率性的丫头,亦是如此啊。” 说罢! 便朝奕恒二人策马离去的方向追去,老人奔跑的速度和一般壮汉奔跑的速度一致,可眨眼间,就消失在风雪更深处。 …… 军营大帐中。 一盘炭火正在熊熊地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时不时炸出几点火星来,一位士卒正在为炭火上的烤全羊涂抹香油,撒上香料,此时,这只烤全羊已被炭火烤得金黄冒油,散发出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 布甲将领朝那烤得金黄冒油的羊腿狠狠看了百千遍,吞咽的声音都快淹没了嗓子眼,那虎皮椅子上的将军依旧睡得很香,打着轻微的鼾声,如同春日里的细雨滴答声。 倒是可怜了,只是简单啃了几口胡萝卜充饥的少年奕恒,他强忍着饿得快要造反的肚子,在布甲将领震惊的目光下,大喊道:“大将军,你找在下可有要事?” 在这军营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谁若是敢在大将军睡午觉的时候去打搅他,谁的屁股铁定会被揍开花,就当布甲将领以为被吵醒的大将军会异常恼羞成怒时,却一反常态。 只见大将军猛地坐起,瞧着那少年却是一言不发。 布甲将领在一旁暗暗揣测,莫不是这大将军改了性取向,喜欢上了龙阳之好。 就当奕恒忍不住再开口时,那虎皮椅上的大将军却率先说话了,“给那小子一块最好的羊腿肉。” 布甲将领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吵醒的大将军竟然没有惩罚那小子,却反而请对方吃肉,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屁股痛得火辣辣的,就像刚挨了一百军棍。 他暗道:这小子莫非是大将军在外面的私生子!? 接过烤羊腿的奕恒,嗅着烤羊腿所散发的香味,吞了几大口唾沫,强压住心中饿意,说道:“多谢大将军赏赐,不知大将军找小子前来所为何事?” 大将军从虎皮椅跳下来,从烤全羊上撕下一块金黄色滋滋冒油的羊腿肉,一边吃,一边在营帐中来回渡步,他没有急着回答奕恒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事情。 “奕恒,你可曾听说过苍梧修士?” 奕恒微微一愣,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有想到这大将军会问他这个问题,要知道,苍梧修士可不止是存在于说书先生嘴里的神仙鬼怪之说,而是真实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中。 他们不是真正的神仙,而是一群修炼仙道的修行者,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爱恨情仇,只不过,他们拥有着凡人所不能拥有的本领。 传闻中,那些修为高深莫测的苍梧修士,能够御剑凌空,穿梭于云海之间,如同蛟龙出海,气势磅礴;他们亦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以一己之力,改写山河,令无数凡人望尘莫及,心生敬畏。 对于任何一个身处乱世,渴望改变命运的人来说,能成为苍梧修士何尝不是梦寐以求的机遇。 奕恒强压住灵魂深处的渴望,平静而坚定地回答道:“我曾听说过苍梧修士。” 大将军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似乎看穿了奕恒心中的波澜,而内心深处,对于少年表现出来的沉稳却是十分满意,他缓缓开口道,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若是本将军能给你一个成为苍梧修士的机遇,或者说有可能成为苍梧修士的机会,你可敢把握住?” 当一个巨大的诱惑摆放在你面前,任你做抉择时,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拒绝。 就在这一刹那,奕恒没有多加思索,便毅然决然地遵循了内心深处的强烈渴望。他凝视着将军那双深邃的眼眸,斩钉截铁地问道:“为了得到这个机遇,我需要付出什么?” 他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因激动而产生的颤抖,但却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底深处挤出来的。 一旁的布甲将领在此时却一反常态,神情严肃,多次想插嘴,却被大将军的目光给瞪回去了。 “好!你很好。”大将军猛地拍了拍奕恒的右肩,痛得少年忍不住龇牙咧嘴,“果然不愧是被本将军看重的人!” 面对大将军这异常的热情,奕恒的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狐疑,他微微皱眉,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与不解,试探性地问道:“大将军,我们之前……似乎并未曾谋面吧?您何以对我这般看重?”言罢,他静静地等待着大将军的回答,心中却如鼓点般快速盘算着各种可能。 面对少年的狐疑与不解,大将军却是豪迈地大笑了几声,大手一挥,如同拂去眼前的尘埃般洒脱:“哈哈哈,这世间英雄辈出,又何须曾相识?本将军看中的,是你的潜力与胆识,是你在那千军万马之中,仍能屹立不倒的坚韧与毅力!你,便是我要找的人!” 说罢,大将军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奕恒将会在修行界大放异彩的那一刻。 奕恒嘴角抽搐,眼神中的狐疑越发浓郁,内心暗道:哼!你就继续编吧!我若是真信你说的这些,我就是白痴。 大将军重新坐回虎皮椅上,表情严肃,奕恒见此,便知对方兜了这么一大圈,又是赏赐,又是诱惑,这回终于要说让自己来军营的真正目的了。 大将军重重咳嗽了几声,待把一口老痰吐出,才缓缓说道:“今日本将军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若是你办成了,我便把能让你成为苍梧修士的机会赐予给你,” 奕恒抬头瞧着虎皮椅上的男人,问道:“若是办不成会怎样?” 大将军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抹,声音低沉而阴森,如同地狱中传来的索命之音,“你若是办不成,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奕恒握紧拳头,“说吧!你让我办的是什么事情?” “你可知西凉派遣的使节团?” “可是给大魏皇太后祝寿的西凉使节团!” “正是他们!” 奕恒问道:“你要我办的事情与这些使节团有何干系?” 大将军手扶额头,沮丧道:“你不知道,有人在本将军的管辖内杀了那个短命的西凉副使节,这简直就是在揍本将军的脸,这若是让本将军以前的狐朋狗友知晓了,还不得满天下的挖苦嘲笑我,本将军可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 “所以,本将军要你去查查西凉使节被杀一案,找出幕后真凶,”大将军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间悬挂的长剑,怒声道:“老子要把他的屁股揍开花。” “就这!” 奕恒瞪大双眼,实在是难以置信,大将军竟然会为了这种荒唐的说法而动真格,要知道即使西凉使节被杀,那也是在北顾城中被杀,那可是北顾城知县的管辖之中,关他这个镇守边疆的将军何干。 “要急着查西凉使节被杀一案的人,不应该是你呀!” “哼!你难不成以为那个糊涂知县能查到幕后凶手吗!” “那你为何会觉得我能找出幕后真凶?!” 大将军不耐烦地挥挥手,呵斥道:“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多,再问,本将军就把你拖出去砍了。” 闻听此言,奕恒只好把心中想要问的话全部咽了下去,心中暗道:这家伙真是喜怒无常,我若是再问下去,怕不是真的会被对方给砍了脑袋。 “这块是本将军的信物,对你追查真凶大有帮助,但凡是北顾铁骑见此,如见本将军亲临,无敢不从,无敢不敬,”大将军自衣襟内取出一枚温润如玉、乳白透亮的令牌,其上精雕细琢着三个古朴而庄重的大字——“御清江”,字迹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奕恒接过御清江随手扔过来的信物,仔细地端磨,这令牌,无疑是上等的宝玉雕琢而成,其价值恐怕难以估量,即便是流落市井,也定能掀起一场风波。他不禁暗自思量,大将军如此轻易地将其交付于我,难道就不怕我一时贪念起,悄悄将其带走吗? 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正是大将军对自己的信任与考验吧。 “好了!本将军的话说完了,你带着东西给本将军滚吧!”大将军挥挥手,下达了驱客令,“若是十日内,你找不出幕后真凶,就提着头颅来见我吧。” 言罢,一股凛冽的杀气悄然弥漫,让整个空间都为之凝固,令人心生寒意,不寒而栗。 “十日内,我一定会找出幕后凶手来见你。”奕恒说完此话,便带着信物走出了军营。 大将军的目光轻轻掠过身旁那位身着朴素布甲的将领,见他神色踌躇,欲言又止,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此刻,你心中所想,但说无妨。” 布甲将领闻言,眉头微蹙,终是鼓起勇气,低声道:“将军,您真觉得就凭他……就能找出杀死西凉副使的幕后真凶?须知,那被害者在西凉的身份非同小可,此案更是如蜘网般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深远,更是牵扯到大魏与西凉两国之间的和平与否。” “还请将军大人再三思量,收回军令,您真的不应该涉足此案。”布甲将领单膝跪地,目光中闪烁着忧虑与恳请,声音哽咽:“又或者,您若执意要追查真相,也请另择高明,寻一位经验丰富,擅长缉凶破案的能者,而非那初出茅庐,经验尚欠的小子。他虽有些小聪明,但面对如此复杂的局势,终非所托呀。” 大将军神色凝重,目光如炬,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凝视着布甲将领,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李现念,我深知你意,但我意已决。此案关系重大,不仅关乎西凉副使的冤屈,更牵涉到我大魏与西凉的邦交。我身为大将军,岂能坐视不理?” 大将军走到李现念身边,亲手将他扶起,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期待:“你跟我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出生入死,难不成你还不懂我?我御清江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也从不轻易放弃。” 他双手背负于身后,望向帐外漫天飞雪,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畏与豪迈:“要知道,这天下没有我御清江办不成的事,如果有的话,我相信他一定能办到,就如同我一直所坚信的……” 然而,话音未落,大将军那豪迈如洪钟般的声音,却突然如被风雪吞噬般戛然而止,只余下一缕悠长而深沉的叹息,在空旷的营帐内外回荡,与漫天飞雪交织成一幅哀愁而寂寥的画面。 布甲将领瞧着大将军那瞬间憔悴的身影,心中暗自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默默祈愿: 但愿他这次所托非人吧! 少年归来 第三十五,乱章二 - 飞仙录 - 木楚 李知县猛地一甩衣袖,怒瞪陈捕头,呵斥道:“你身为本县衙的捕快,不仅不爱惜朝廷公物,更是知法犯法,在案发现场大打出手,你真的太让本知县失望了。” “属下一心抓贼,导致一时疏忽大意,还请大人见谅。”陈捕头抱拳低头道。 “既然这小子是贼,你还不把他抓住,送进监牢中好好审问一番,万一对方就是杀害副使的同谋呢!” “属下遵命!”陈捕头高声喊道:“兄弟们,给我把此贼抓住。” 从门外涌进一队提刀的捕役,瞬间就把几口长刀架在少年的脖颈处,少年却是面不改色。 见小贼并未反抗,陈捕头反而松了一口气,朝手下捕役命令道:“先把这小贼暂时关进监牢,待我审问一番,再移交给知县大人定夺。” “慢着!”少年抬起下巴,看向那门口一副高高在上,官威十足的李知县,“我并非小贼,我乃是大将军任命负责西凉副使被杀一案的负责人,你们无权抓我。” 李知县扭头看向窗外的风雪,“你说你是大将军任命案件的负责人,可有什么凭证?” “我有大将军给我的信物,见此物如见大将军。”在众提刀捕役警惕的目光下,奕恒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正是大将军交给他的信物。 众捕役瞧见玉佩后,再视线移向陈捕头,而陈捕头却看向李知县,但李知县并未去瞧那玉佩半眼,他冷哼一声:“这小贼竟然随便拿一物品,来冒充大将军的信物,此乃罪加一等,陈捕头还不把他收押进监牢。” 还未等奕恒再说什么,就被一旁的捕役一拳砸在后脖颈的安眠穴处,奕恒当场就昏迷了过去,然后就被几名捕役拖出房间。 房间中就剩李知县,管事,陈捕头及几位捕役。 陈捕头看向李知县,询问道:“知县大人,那小贼手上好像拿的就是大将军的信物,上面刻有御清江三个大字,不像是假冒之物,对方很有可能就是被大将军任命负责西凉使节被杀的奕恒,您看?” 李知县面色如水,波澜不惊,缓缓言道:“你既称他为窃贼,那便先押入大牢。至于那信物的真伪,还需等大将军遣人来核实,本官方能定夺。” “遵命!”陈捕头抱拳道:“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当下便带着两名亲信,走出房间。 “大人,此计真是了得,”一旁的管事连忙凑上前,满脸堆笑,奉承道。 “西凉使节限我们十日内揪出凶手,今日已过一半,而今负责缉凶断案的人更是被本官送进监牢。哼,本官到要看他御清江如何在十日内找到杀人凶手。”李知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言语间透露出几分得意与不屑。 驿馆走廊中。 陈捕头加快脚步,朝前走去,紧跟在身后的亲信,不解地问道:“头,我们赶得这么快是要去做什么?” 陈捕头扭头看向左侧的捕役,“你去跟北顾军营的人说一声,就说大将军委任负责西凉一案的负责人被关进监牢中。” “头,那个小子真的是大将军委任负责西凉一案的人?” “我要是没有看错,那枚令牌就是大将军的信物。” “那我这就去通知军营的兄弟一声。”此人应道,连忙转身向另一条走廊走去。 “头,那我们这是去哪?”另一名亲信问道。 陈捕头说道:“大人把那小子送去监牢,我怕监牢里那些浑蛋会下狠手,那小子虽然偷吃我的来福,可罪不至死,况且他还是大将军委派负责西凉一案的人,想来定有不一般的手段,或许真的对侦破西凉一案有所帮助。” …… 北顾城监牢。 阴暗潮湿的监牢内,石壁长苔,光线微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臭与铁锈交织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低沉哀嚎。角落里,稻草堆上蜷缩着几个囚犯,眼神空洞绝望。 一间审讯室内,中央摆放着一张陈旧的木桌,桌上散落着几本泛黄的案卷。四周斑驳的石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铁链、镣铐泛着冷光,与昏暗的烛光交织出一片令人心悸的阴霾。 奕恒此时被绑在一棵粗大的木桩上,四周环绕着一群面色阴鸷、眼神狰狞的狱卒。他们嘴角泛着不怀好意的冷笑,仿佛正在享受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一旁的炭火盆烈焰熊熊,一块烙铁在火中烧得通红,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门口,副捕头双手抱拳,冷冷的望着少年,吩咐道:“大人有令,给这小子好好‘照顾’一番,但切记不可让他死了。” 他身为北顾城的副捕头,还时被那布衣百姓压下去,既然李知县对这位毛头小子不满意,他自然乐意执行李知县的命令。 “副捕头,您放心,我们知道分寸,保证让他只受皮外伤。”狱卒的头领,回应道,随即让身旁的狱卒把那小子弄醒。 一名狱卒提起一桶冰冷的冷水,毫不留情地往奕恒的头上浇去。 冷水如寒冰般刺骨,瞬间将奕恒从昏迷中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让他心头一紧,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冷眼瞧着面前的狱卒。 “我是大将军的亲信,你们怎么敢对我施邢。” “小子,这里是监牢,我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是虎都得给爷跪着,更何况是你。”狱卒头领一口浓痰,吐在地上,挥手吩咐道:“先给这小子上一顿鞭子。” 身旁的狱卒立刻会意,从腰间抽出一条布满荆棘的鞭子,那鞭子在空中挥舞时,发出“嗖嗖”的声响,让人心惊胆战,当鞭子狠狠抽打在奕恒那紧绷的肌肉上时,瞬间,一阵剧烈的疼痛如同电流般沿着他的脉络疯狂蔓延,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他的肌肤,又像是被炽热的火焰无情地灼烧。 奕恒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紧咬牙关,额头上瞬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脸色也变得惨白。 他内心深知,此刻的自己绝不能有丝毫的怯懦。 奕恒奋力昂起头,一双眸子犹如寒星,坚定地射向狱卒头目,那眼神里满载着对眼前黑暗的轻蔑与嘲讽:“这便是监牢的黑暗嘛!今日,我算是切身领教了。” 瞧着那双轻蔑,嘲讽的双眸,狱卒头领嘴角微勾,“这场刑罚才刚开始,你可别急,接下来有你好受的。” 鞭子继续狠狠地抽打到奕恒身上,直到衣服破烂,皮开肉绽时,奕恒再次被一瓢冷水冲醒过来。 狱卒头领一把捏住少年被鲜血染红的下巴,冷笑道:“小子,你可服气?” 奕恒一口唾沫吐在狱卒头领的脸上,大骂道:“小爷服你大爷的,有种就弄死我。” 狱卒头领用衣袖把脸上的血唾沫擦掉,脸色阴沉如墨,“给我把这小子的手上扎上竹签,狠狠地扎!他奶奶的竟敢吐我一口唾沫。” 一旁的狱卒从案板上取出一把芝麻粗的竹签,另外两人抓住奕恒的手,奕恒瞳孔骤缩,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就在那锋利的竹签即将穿透他的中指指尖,带来难以想象的剧痛之际,一道冷冽而威严的喝止声,如寒风穿堂而过,响彻牢房。 “给我住手。” 奕恒的目光越过层层阴影,落在远处那抹淡雅的青衣之上,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几分。虽未言明,但那抹青影的出现,仿佛是他此刻唯一的救赎与希望。 监狱的大门巍然矗立。 门前,一列身披闪亮铠甲的铁骑宛如钢铁长城,牢牢地扎根于地。那些雄壮的骏马鼻孔中喷薄出如烟似雾的热气,铁蹄不断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重而有力的声响,每一声都似乎携带着战场上残留的肃杀之气,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与紧张。 远处,几名衙役战战兢兢地站在监狱门口,目光中既有好奇也有畏惧。他们虽也习得一些拳脚功夫,但在这些历经战火洗礼、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铁骑面前,他们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和不堪一击。倘若真的发生冲突,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是白白送命罢了。 当奕恒与同伴们挺立于监狱门口之时,门内的狱卒们无不流露出深深的敬畏,他们战战兢兢地侍奉着,生怕有丝毫的疏忽,引得这些贵人们再次不满,从而为这阴暗之地带来惩罚。 奕恒抬头凝望苍穹,风雪已然停歇,只见屋顶、枝头皆覆盖着皑皑白雪,宛如银装素裹的世界。 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却因触动胸前的伤势而忍不住咳嗽起来,剧痛使得他嘴角不禁阵阵抽搐,仿佛每一丝空气都在提醒着他曾经的苦难。 监牢中的黑暗与折磨,已深深铭刻在他的心头。入狱时,他尚且是完好无损的少年;出狱时,却已变得遍体鳞伤。这番经历,让他不禁想起那些无辜被囚的百姓,他们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如同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凭狱卒们宰割。 少年紧握双拳,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暗自发誓:我定要变得更强,绝不再让任何人欺辱,绝不再成为任人宰割的弱者。 此时,布衣将领已潇洒地跨上战马,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少年,声音沉稳而有力地说道:“小子,自你接下大将军那沉甸甸的信物之时,你便与大将军的荣辱紧密相连。无论你未来如何闯荡江湖,哪怕是将天捅破,大将军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这边,为你撑腰。你要铭记,即便在那繁华喧嚣、权贵云集的神都洛阳,大将军也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他的威严与力量,足以庇护你周全。” “我不希望下次再见到你时,你仍是这般狼狈不堪,还需我亲自来救你于水火之中。记住大将军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爷们,就给我挺直腰板,勇敢地面对一切挑战!” 布衣将领的话语中充满了激昂与鼓舞,仿佛在为少年点燃心中的熊熊烈火,让他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奕恒咬紧牙关,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保证以后绝不会让大将军失望。” “小子,时间可不等人,十日期限弹指间就过去了。”布衣将领的目光穿透渐暗的天际,夜幕如墨,正悄无声息地吞噬着最后一缕夕阳余晖。 “今日搭救之恩,小子铭记在心,还不知您姓甚名谁,该如何称呼?” “你想怎么叫,随你,至于老子的名字,此时的你还不配资格知道。” 驾! 随着一声响亮而果决的号令,布衣将领一马当先,引领着麾下的铁骑队伍,犹如狂风扫过寂静的长街。马蹄裹胁着布条,在雪地上踏出一串串坚定的足迹,积雪在铁蹄之下纷纷碎裂,如同披荆斩棘,无所畏惧。 瞧着驰骋远去的铁骑,青衣掌柜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们去哪?” 奕恒转过身,一脸苦笑:“接下来,你应该乖乖地会茶馆,做你青衣茶馆的大掌柜,跟着我,只会让你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青衣掌柜背负着双手,走在前面,断然拒绝道:“我暂时不想回去,做掌柜的太过于无聊,跟着你,我想看你如何断案。” 面对少女的热情,奕恒也不忍再劝,暗暗决定今后不管这案件如何发展,决不能牵连到眼前之人,她是无辜的,本不应该淌这一滩浑水。 “大人,这是您的物件,还请你保管好。”一名狱卒恭敬的把少年的那口用破布包裹的刀递给少年,顺带五十两的纹银一同。 少年接过自己的刀,然后把四十两纹银递给青衣掌柜,“喏!这四十两是你的,另外十两,我打算送给那些原本难以渡过这个冬天的可怜人。” 青衣掌柜接过那三十两,把那十两退给少年,“这十两就当做是我的心意。” “我替那些百姓谢谢你了。” 两人并肩走在长街上,边走边聊,气氛融洽。青衣掌柜突然侧头看向奕恒的侧脸,好奇地问道:“我觉得你真是个奇怪的人,自己并不富裕,却还总是接济别人。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奕恒沉吟片刻,缓缓回道:“因为我曾经也受过难,所以遇见落难的人,不免心生恻隐之心,想尽点绵薄之力。” …… 十字长街上,早已被衙役封锁了案发现场,远处一堆百姓正在围观,窃窃私语着。 陈捕头翻身落马,捕役们则有序地疏散人群,厉声道::“县衙办案,闲杂人等赶紧让开。” 陈捕头从群众让开的通道挤进小巷中,十步远躺着一具无头尸体,从断颈流出来的鲜血早已被冰霜凝固,尸首显然已被移动,应该是被仵作简单的检查过。 “捕头!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字符。”一名捕役指着杂乱的雪地上的字符说道。 陈捕头蹲在字符前,仔细的观摩,真的如同那小贼说的一般,那字符确实如之前所言,原形似“石”,却因被害者临终前的惊恐,胡乱添了两笔,隐约变成了个“吞”字。 此时,仵作将尸检报告递给陈捕头:“捕头,这是尸检结果,请您过目。” 陈捕头逐字阅读,尤其在一段描述上停留良久:被害者心脏被一剑洞穿,全身更有十几处剑伤,深浅不一。最后,凶手一剑砍下头颅,断颈之处的斩痕显示,凶手定是江湖中的高手,一剑之间,毫无停滞。 陈捕头心中暗想,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屠夫,手持利刃,也难以如此干净利落。他又审视了雪地上的痕迹,推断出凶手与被害者曾有一场激战,最终被害者败下阵来,心脏被一剑刺穿。然而,凶手剑术既已如此高超,为何还要在被害者身上留下如此多的剑伤? 或许,双方本就相识,且有深仇大恨。凶手在能一剑毙命的情况下,仍选择多斩几剑以泄愤,最后才一剑了断对方。 陈捕头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后道:“凶手割掉被害者头颅,显然是为了掩盖其身份,迷惑我们。要找到凶手,首先得确认这具尸体的真实身份。” 随即,他站起身来,大声命令:“传令下去,城中若有发现行踪可疑之人,经查证属实者,必有奖赏。同时,若有人失踪或失去联系,速来报案。若有隐瞒不报者,一旦查出,以欺瞒罪论处!” 捕役们迅速领命而去。 陈捕头又指了指那无头尸体:“你们几个,帮忙把尸体抬上板车,运回县衙停尸房。其他人,随我去驿馆。” …… 长街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黑色马车猛然驶来,横亘在奕恒与青衣掌柜面前。 车厢帘子被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掀开,露出一颗白眉毛的脑袋,那老者笑眯眯地说道:“这天气可真冷啊,二位何不进来坐坐马车,暖和暖和?想去哪儿,我这老头子就送你们一程。” 青衣掌柜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钻进马车,没好气地说道:“我被困在监牢里的时候,也不见你来救我,现在倒知道献殷勤了,晚了!” 茶老苦笑连连,解释道:“我的姑奶奶啊,那可是监牢,我这把老骨头哪里打得过那些如狼似虎的狱卒?劫狱这种掉脑袋的事,我可不敢干。” 马车内,一盘炭火熊熊燃烧,车厢内温暖如春,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熏香。 奕恒坐在一旁,感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暖,疲惫渐渐涌上心头,他缓缓闭上双眼,陷入了沉睡。 然而,青衣掌柜的脸色却突然变得阴沉如水,身上散发出的气质仿佛换了一个人。她压低声音,冷冷地问道:“你可曾查到,大将军为何偏偏选他负责这起案件?” 茶老脸上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摇了摇头:“还是一无所获,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 “那就暂时先别查了。”青衣掌柜的目光落在沉睡中的奕恒身上,继续问道:“那他的身世呢?可有什么发现?” “三年前大饥荒,北顾城周边的百姓都纷纷往南逃去,而他逆流而上,来到了北顾城,这一住便是三年,少年平日以打猎为生,生性善良,时常周济周围的百姓,且无其他可疑之处。”他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奕恒,“再往前,就查不到任何信息了,仿佛他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至于他为何来这北顾城,只有他自己知晓。。” “停!就到这里吧。”青衣掌柜突然打断了茶老的话。 马车停下,茶老掀开车帘,只见长街对面就是奕恒居住的小木屋。他小心翼翼地将奕恒从马车上抱下,一手拧开门锁,然后将少年背上的刀轻轻拔出。然而,就在这时,一股霸道的力量猛然传来,茶老险些被震得脱手,他惊呼道:“好霸道的一口刀!” 将刀挂在墙上后,茶老轻轻将奕恒放在床上,细心地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身关上门,钻回马车。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缓缓驶去。 然而,就在马车离去后不久,躺在床上的奕恒却突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几分莫名的思索与疑惑,仿佛刚刚的他并未真的沉睡。 他望着房顶发呆,心中暗自思量:这位青衣掌柜究竟是何等身份?为什么要打探我的身世? 随即,他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杀机,却转瞬即逝。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