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愿赌服输 辰舒光着膀子,在河岸边站定,看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河水,这样的天气,水中无疑是最舒服的。 “走!” 一声令下辰舒一跃扎入河里。 黄龙溪镇的夏季是黄龙溪一年最热闹的时候,东临府河,北靠牧马山,依山傍水。此时在镇子北面的鹿溪河中,正有一群光着膀子少年,一路自北向南游来,速度之快如同水里的鱼儿一般。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忽的从水里冒出来,头顶上还顶着一个用柳条编织的圆圈,他从水中冒出来腿下踩水的速度加快,有些嬉笑的看着远处荡来的水纹,大喊到:“我赢了!” 这话喊完,其余的脑袋也一个挨着一个从水中冒出来,大家都踩着水,渐渐将身子露出水面。 这群少年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精练,力气大的像是一头头小牛犊一般,脾气倒也和牛犊相似。 大家都浮起来向后看,看一看谁离这第一个浮出水面的人最远。张望了两下,忽的全都笑起来,一个个像是着了魔一般忽的又窜入水中,溅起一片浪花。 不消一刻,刚才这一群少年便已围在一起坐在了岸边,皮肤上的水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群孩子是附近农户的孩子,自小在一起长大,关系比自家兄弟还要亲。 “我说辰舒,你又输了。”一个少年大笑,正是刚刚第一个冒出头来的人。 辰舒和这些少年相比瘦瘦小小,脖子上的银圈圈在太阳下反着光,他沉默的坐在一边没有说话。 “愿赌服输。”沉默了良久,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出这句话。 这话一出,坐在他身边的一众少年又是哈的一声起哄,“愿赌服输”在辰舒这里几乎成为了“逢赌必输”。 “我张子木也不是欺负弱小的人,北山上的老虎我就不让你去了,你去了也是送死,我们换一个,你就替我们把今天穿的衣服洗干净吧。”张子木大方说道,本身就是一起玩玩,说什么输了的人要学武松去上山打虎,但是他很清楚辰舒的实力,并不想要他去送死。 辰舒听了这话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若是去上山打虎还显得他是个男子汉,做这些洗衣服的活,岂不是把他看成女孩子了吗。 辰舒心下失落,脖子上的银圈圈反射着耀眼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这时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走过来,这小姑娘长得大大的眼睛漆黑的头发,肤色雪白,此时正穿着一件蓝色碎花的粗布衣裳,手里拿着束不知名的小野花。 少年们见这小姑娘走过来,都忍不住把眼光看向她,当然辰舒也不例外,这是隔壁二婶家的姑娘——九凤。 少年们见了这九凤都收起刚才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尽量坐的端正,都模仿着教书先生经常口中所说的“谦谦君子,温文如玉”的样子。 唯独张子木还是一条胳膊搭在腿上,潇洒的坐在河岸边,看着波光凌凌的水面。 不是因为张子木没有看见九凤,而是他知道,九凤就是来找他的。 果不其然,九凤白嫩的小手握着那束野花伸到张子木面前,莞尔一笑:“子木哥哥,送给你的。” 虽然九凤才十三岁,但是已经长的颇有几分姿色了,坐在一旁的少年一面拼命的把眼睛往九凤身上瞅,一面嫉妒张子木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唯独有一个人此时却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流过的溪水,这个人正是在这次比赛中输掉的辰舒。 辰舒不愿看九凤,但是九凤却很乐意看他。 明媚的脸庞,温柔说到:“今天又是辰舒输了吗?” “是啊。”张子木拿着那束小野花,看起来心情格外的好。 “那子木哥哥与他赌了什么啊。”大眼睛扑闪着,如同两把小扇子。 “上山打虎,只是这北山的老虎太凶猛了,我怕他去会有危险,于是叫他今天帮我们洗衣服。”张子木温柔笑到。 “子木哥哥真是个好人,辰舒若不是跟子木哥哥一起玩,大概会被别人欺负吧。”温柔的声音如同三月春风可以醉人。 “放心吧,有我在,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他的。”张子木挺起胸膛,像是能独当一面的小英雄,骄傲的说到。 辰舒低着头,半响站起来说到:“你们把衣服脱下来给我吧,我先回家了。” 大家还沉溺在九凤那如同三月春风的声音里,听到辰舒这样说,不免哄堂大笑,吹了大大的口哨。 “辰舒,你以后娶了老婆应该是最贤惠的怕耳朵吧!” 围在一起的少年又再一次大笑起来,连九凤都人不住偷偷掩了掩嘴。 辰舒不理会他们,抱着一堆灰黑的衣服回到了家中。愿赌服输,玩不起就不要玩,辰舒也不怨恨什么,手脚麻利甚是熟练的洗起了这些衣服。 自小辰舒就没有赢过他们,虽然他们也并没有欺负过辰舒,毕竟这是愿赌服输的游戏,因为辰舒这样玩得起的性格,才让这些少年把他当成自己的玩伴。 想玩却又怕输,这样的人岂不无趣的很。 太阳渐渐向西偏移,用了半个时辰,辰舒便将这些衣服洗好并晾了起来。 时间还早,他也并不打算再回去岸边,夏日时节,能玩的东西自然很多,但是辰舒忽然不太愿意去找张子木他们,而是一个人沿着小路兜兜转转上了北山。 北山这座山叫做牧马山,山上郁郁葱葱,长满了植物药材,是人们最常进的一座山。只是这山中并不像镇中这样太平,在山中遇见老虎是时有的事情。 小时候听镇中唱戏人的话本《武松打虎》,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概念就是,能上得了这山打了老虎的人就是英雄,像武松一样的大英雄。 虽然这样的赌注结果被取消了,辰舒还是来到了这牧马山脚下,他心里颇有些不甘,说到底也是少年心中的小心思,谁也不愿意在全镇最美的姑娘面前被人看轻。 辰舒心中压抑,不知不觉晃悠到了这山脚下,沿路的郁郁葱葱很快便让辰舒忘记了烦恼,越走越深,一直通往山间内部。 沿路的茂密枝叶,艳丽花朵,无不吸引着辰舒,就在他沉溺在这山间美色中时,忽的听到背后一声低吼…… 第二章,穷奇穷其 辰舒的整个心都停跳了一拍,僵硬的将头转过来看向身后,即使心里做好了准备也依旧被吓得大惊失色,跌坐在地上。 在他背后的正是一只吊晴白额大老虎,和那戏本中所说的一模一样。 辰舒抑制不住的两腿发抖,声音卡在嗓子里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 四目就这样对视着,老虎那有着厚实肉垫的爪子向前迈一步辰舒便往后挪一步,一步向前一步向后,屁股在地上磨得生疼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终于老虎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终于一跃而起扑向辰舒,辰舒躲闪不急,双腿胡乱蹬着,爬了起来,急忙向后退,忽的脚下一空…… 老虎扑上来的时候,那个地方早已没有了人,有的只是一个被杂草覆盖住的窄小洞口,老虎尝试了半天也没将脑袋伸进去索性放弃了。 辰舒心已经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了,遍身冷汗,裹着层杂草从那窄小的洞口摔落到底,重重的砸在洞底的枯草堆上,虽然摔得并不重,但辰舒依旧惊魂未定。 抬头看去这洞口窄小,若不是辰舒体型瘦小,说不定就直接卡在那洞口处,像是将自己摆在碗里端给了那只老虎一般。 辰舒望了望这四周,尽是些不规整的岩石,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东西,这才长长叹了口气,瘫在稻草堆上。 刚才险些便要了命,直到现在辰舒太阳穴还突突的跳个不停。 缓了一会,辰舒才渐渐平稳下来,接下来就要考虑怎么从这个洞里出去了。刚才下来的那个洞口里洞底的距离太远,并且现在手中没有任何工具,辰舒怎么也不能按照原路爬出去,这可让辰舒犯了愁,这样的现状下,他只能另寻别的出路了。 辰舒缓缓叹了口气,从他跌落的这个石台上滑下去,落地的一瞬间,辰舒惊得一松手跌坐在地上。 原来这石台下还坐着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因为这石台有一人高,辰舒刚才完全没有看见。 这是一处已经干涸的河道,脚底的碎石下还能看到浅浅溪流。因为这河道中长年有河水流过,河水的凉气以及这水井口的透风,使得这具尸体没有腐烂,反而变成了一具干尸,皮肤还包裹在骨头上,只是变成了黑色。 这尸体左手握着一把剑,剑鞘入地三分,支撑着身体。身上披着黑色的披风,白色的长袍因为年代久远已经风化,但还是能隐约看出衣服上用银线娟秀的花纹。 “虽不知此人是何人,但死者为大,今日在这里相见也算缘分。” 辰舒缓了缓神,跪倒在尸体前恭恭谨谨拜了三拜,三拜一抬头便看到了这尸体后面的石头上似是刻着什么字。 辰舒小心翼翼将这干尸搬离,露出石头上的字。搬起尸体的同时从那袍子中掉出了一本金黄色的小册子,辰舒将册子捡起来,仔细辨认着石头上的字: “吾穷尽一生觅天下至高剑术,虽得此剑此谱,却最终沦落至此,只求有缘人能得此剑此谱,不枉我一生辛苦。” 是由剑刻上去的字体,笔迹潇洒飘逸,亦刚亦柔。 辰舒看了看手中捡起的那本册子,封面上写着《穷奇剑谱》,继而看了看依旧立在地上的那柄剑,又转头看了看那已经风干的尸体。 “按照遗志,前辈是不愿让这剑和这剑谱被埋没,希望有人可以继承。如今我沦落至此遇见前辈,定不负所托。” 辰舒虽自小体弱多病,但是却和其他的男孩子们一样喜欢奇侠故事,心中也有一个闯荡江湖的梦想。 如今阴差阳错落入这洞穴中,见到此剑与剑谱,岂不正是上天给予辰舒的一个机会。 辰舒看了看那具尸体,索性原地盘腿坐了下来,正坐在那具尸体对面,颇有一副师父教导徒弟的样子。 那册子为金箔覆面,金线描边,单单是这个封面便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华贵了,更何况册子里面用来书写剑谱的并不是普通的宣纸而是丝织缎子。 辰舒打开册子,先是细细读了一遍。 这样一读,辰舒便发现这剑谱有些眼熟了,谱中前面几页应是一些内力招式,正与他之前练过的拳法相似。 曾经辰舒也练过一套类似的拳法,那是在辰舒四五岁的时候,有一个云游道士路过此地,见他体弱便教给他一套拳法用来内调,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的。 所以这剑谱对于辰舒来说并不晦涩难懂,反而读起来颇为顺畅。另外册中剑法招式都有图文搭配,就更易懂了一些。 可奇怪的是这剑谱中的招式动作,有些动作看起来并不像是招式,更像是在翩翩起舞。 将这册子细细读过一遍之后,辰舒的目光移到了插在地上的那把剑上,这剑谱叫《穷奇剑谱》,那么这剑便应该是穷奇剑了。 这柄剑造得甚是怪异。 剑的剑柄是弯型的,犹如犀牛的角一般,那材质也像是牛角的,微微透明发着温润的光泽;剑格处雕着一只猛兽的头,猛兽头的两侧是一双翅膀,皆为纯银材质,此时这银已如同那具尸体一般,已变为黑色。 辰舒将剑从那剑鞘中拔出来,与这柄剑相比,剑鞘反而极其普通,是一整块乌黑的阴沉木所制。 待辰舒将这把奇怪的剑从剑鞘中拔出来,见到这柄剑的剑身辰舒都不免更为惊讶。 整个剑身原本是笔直锋利的,却在离开剑鞘被举起来的那一刻软趴趴的倒了下来,一点都没有刚拔出来时的刚劲。仔细看去,原来这剑的每一寸都是由短小的银块拼成的,如同链子一般,可刚可柔,每一处都在那洞口透下来的光下泛着寒光。 辰舒按照剑谱上的招式试了一两招,竟然出乎意料的得心应手。随即心中安稳,不再想多余的事情,静下心一招一式练了起来。 辰舒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学这些东西居然学的如此之快,练了几十遍便已掌握了五六成。 第三章,虎兄,别来无恙 辰舒原地坐下,调整了一下内息,这穷奇剑谱的内功修炼与之前练习的拳法相辅相成,所以修炼一种提升的却是两种,只是辰舒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只觉得两者共通,练起来格外简单。 不过心无旁骛时修炼提升的会更快。 辰舒将剑重新放回剑鞘中,将整把剑拔出来,跪倒在那具尸体前面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不管怎样,他学了这位前辈的功夫,那么这位前辈便是他的师父了。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随即收好剑和剑谱,选了一处地方将这具尸体安葬好,之后,立了碑,辰舒又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随即向外面走去。 来时的路不能原路返回,那么只能另寻道路了,既然这里是河道,那么顺着水流的方向总能出去。 辰舒顺着溪水向下,没走多远便见到一处洞口,只是这洞口已被一块巨石堵住了。辰舒用力推了推,巨石依然纹丝不动。 向下不行那便向上,天无绝人之路。 转过身辰舒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巨大的山体被水流掏空了内部,只留了外层支撑在这。不知转了多少圈,辰舒总算找到一处有裂缝的的地方,如同一线天一般,长长的一道,亮光从那缝隙中洒下来,一同落下来的还有几滴水。 这一处的岩石更加的不平整,但是正好便于攀爬。辰舒虽然力气不大,但是却极为灵活,攀爬这样的岩壁并不是难事。 不一会辰舒便跻身从这一线天中挤了出去,重见天日。 从那洞中爬出来的辰舒显得极为疲惫,索性四肢摊开,躺在那裂缝边舒舒服服的休整一番。 日暮西斜,暮色染红了整个天际。 辰舒从地上爬起来,这一身的疲惫总算缓了过来,随即找路下山,天将黑了。 这裂缝似是处于这山的最高点,站在这里远远能看到鹿溪河,已经依旧在忙碌的码头,码头工人此时在辰舒眼里如同蚂蚁一般小,也如同蚂蚁一般忙忙碌碌。 虽然今天打赌又输了,但是此时辰舒心里是开心的,为见到这这样的好景色开心,为得到这样的剑而开心。 正开心的向山下走的辰舒却遇上了老朋友。 辰舒潇洒的一步步向山下踱着,那吊睛白额的大老虎也步态慵懒的从一旁的林中踱出来,正拦在辰舒面前。 所谓冤家路窄,因缘巧合,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虎兄,你是在等我吗?”辰舒心下没了底,这老虎的块头有他两个大,虽然他已经十七岁了但是长的并不结实…… 老虎没有等辰舒分析完便张开嘴,一声怒吼,使山间林中都在回荡抖动。 辰舒向后退了两步,正撞在一大树上,背后被顶的生生停住了脚步。背后的触感……辰舒几乎忘了自己还背了一把剑,此时这把剑正横在自己背上。 躲已无路可躲,不能后退那么只能向前。 辰舒将穷奇剑从背后的剑鞘中拔出来,整把剑如同短鞭软软的垂着头,看起来比辰舒还没有底气。 狭路相逢勇者胜。 辰舒想都没想,忽的向这老虎冲去。那吊睛白额大老虎似是也没想到辰舒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一时愣了神,站在原地没有动。 辰舒用力挥着手,那剑如鞭抽打在老虎的额头上,抽出一道血痕,挂下一片皮毛。那老虎被辰舒彻底惹怒了,猛地扑上来,辰舒瞬间便被撞的翻到在地上。 老虎抬起头,抖了抖有光发亮的毛皮,一声怒吼比刚才更甚。 辰舒手中的剑已变成一把刚剑,原来刚才辰舒手腕一动这剑拼接在一起,这样才躲过了老虎的一击。 辰舒大口喘着气,眼前的情况已经由不得他想太多。人在绝对紧张的情况下反而会变得冷静。此时辰舒就异常的冷静,眼睛盯着老虎脚下的动作,半分也不敢懈怠。 两者互相观望着,老虎再一次一跃而起扑向辰舒,辰舒脚下一滑向旁边翻滚而去躲开了这一击的同时,穷奇剑由刚变软,再一次贴着老虎的脖颈划去。这次的一剑,比刚才那一剑伤害更甚,剑身上已沾了血迹。 老虎不再给辰舒喘息的时间,而仅仅是刚才那一瞬间,这穷奇剑在辰舒手中便已用的得心应手起来。 千变万化,一招一式不仅仅是那册子上的图画,而是印在辰舒脑中的招式。 老虎再次扑过来,将辰舒压倒在地,两者距离近在咫尺。只是此时老虎却无法再靠近辰舒半分,辰舒双手举剑,这剑已变为刚直,正抵在老虎牙间,老虎嘴中的口水顺着牙齿低落在辰舒胸前。 那老虎抬起一爪拍向辰舒,仅在抬爪的瞬间,辰舒借力翻身而上骑在了老虎脖子上,穷奇剑瞬间变为链条,紧贴着老虎的嘴巴被抽离去,老虎的嘴巴被划破向外涌着血。 嘴间的疼痛让老虎失去了耐心和理智,辰舒没抓稳被老虎从背上甩下来,山间回荡着老虎的吼叫声,辰舒看准机会,在老虎再次扑来的瞬间,双手把剑直直刺入老虎的咽喉处。 这一赌,则定生死。 因为双手举剑,再加上老虎自己本身的惯性,这一件瞬间便从脖颈后方刺穿了出去。老虎头沉重的压实在辰舒的肩膀上。 迟迟,辰舒都不敢松开拿剑的手,老虎的血沿着剑柄落在他手上,温热而粘稠。 终于手上没了力气,老虎向旁边一斜,倒在地上。 辰舒没了剑的支撑,同样向后几步跌坐在地,惊魂未定,身上的冷汗渐渐冒了出来。 辰舒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看着倒在一边的死老虎,久久不能平复,他不敢相信,他居然将这老虎打死了。 天边染了墨色,码头的工人们动作也缓慢了下来。江上的船灯已经亮了起来,家家户户的炊烟飘上天空。 深蓝色的天空上已经有了几颗闪耀的星辰,镇中一片温暖的橘色灯火。 辰舒拖着老虎挪了许久才走了不到半里的路程,索性将老虎头锯下来,抱在怀里,一路向着山下家中跑去。 第四章,伏虎英雄 镇中人无不瞪大了眼睛看着辰舒,一双双眼睛在这夜幕下闪闪发光。 辰舒此时脸上衣服上满是血污,衣裳也因为刚才的搏斗而扯出了个大口子,鲜血淋漓的双手正抱着一颗老虎头。 老虎双目紧闭,额头与嘴边全是伤口,血已成痂。 “辰舒,你,你你你,是,是你把这老虎打死的?”镇中的一位村民见到辰舒这副样子,不可置信的问到。 “嗯。”辰舒随口答应着,对他微微笑了笑,“以后啊,你们上山就不用再怕有老虎了。”说罢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 “你看是辰舒!” “他手里抱着一颗老虎头!” “这老虎居然被辰舒打死了……” “真是小英雄啊……” “自古英雄出少年,辰舒这小子真不错。” “真是个小英雄。” 议论声越来越大,要知道这山上药材多,村民们家家户户都会上山去采药,或者留用或者拿去卖钱,自从这山上来了这大老虎,不要说挖药材了,就算是上山去砍两旦柴火都得提心吊胆的。 更何况这老虎还伤过人,大家都痛恨这老虎却无法去捉拿,如今辰舒却把这老虎打死了。 若不是他手中抱着老虎头,大家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居然是瘦弱的辰舒将这老虎打死的。 “前些日子还说,待子木长大一些便上山去帮我们把这老虎赶走,没想到如今辰舒却解决了我们的心头大患。” “是啊是啊。” 称赞声不绝于耳。 …… 一路走到镇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跟在辰舒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似是忘记了火上还做着晚饭。 辰舒停下脚步,抱着老虎头的手有些发酸,他想停下来歇一歇,回头看着直勾勾盯着他的村民们,愣了一愣,莞尔笑道:“大家以后上山就不用怕了,那个大老虎已经被我打死了。”说着举起手中的老虎头。 “好样的!”人群中有人喊到,众人喜笑颜开,如同过年一般。 辰舒也陪大家笑着,但是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赶紧回家躺下歇一歇,可如今他把这老虎头举起来,村民们嘴中虽然夸赞,但还是不自主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谁也不敢上前。 这让辰舒突然意识到,他就这个样子将这个老虎头抱回家,奶奶肯定会被吓到,但是一时半刻他又不知道应该把这虎头放到哪里。 正在惆怅时,旁边一户的门却忽然开了,原来是听到动静出来观望的张子木。 辰舒见了张子木如同见了救星一般,赶忙向着张子木走去。张子木看着这副模样的辰舒,竟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当他缓过神来的时候,辰舒已经进到了他的家中。 同时缓不过神来的人还有围坐在饭桌前,张子的父母与他的小妹妹。三人眼睁睁看着辰舒抱着颗血淋淋的老虎头摆在了他们家的饭桌上。 张子木的小妹妹不过三岁,见到大老虎甚是开心,在父母还未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爬上了桌子,戳了戳老虎的额头,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这一笑,才让所有人都回了神。 “子木,北山上的老虎我打死了,明天我们还一起玩啊,今天的赌注我可是办到了。”说罢用力拍了怕张子木结识的肩膀,“哦,对了,你们的衣服我也洗好了,现在大概已经晾干了,明天我给你们拿过去……”边说边心满意足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两步,忽的听到:“少侠……少侠留步……” 辰舒停下脚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此时从人群中挤出位中年男子,扶着位颤颤巍巍的银发老奶奶,老奶奶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妇人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四人走到辰舒面前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辰舒心中一惊:“您这是干嘛啊?” 说罢便要上前扶起这位老奶奶,老奶奶紧紧抓住辰舒的胳膊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一边扶着辰舒的胳膊一边失声痛哭。 这时一直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沉声说到:“感谢这位少侠,我大哥去年上山采药葬身于这猛虎口中,只留了我嫂子和这十几岁的侄女,我们一家人一心想要报仇,却没有那个能力。今日多谢少侠大恩,行侠仗义,替我们报仇雪恨。” 辰舒转头看向一边的年轻妇人和小姑娘,此时这两个人也是低着头,掩着面,“呜呜”的哭着。 “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辰舒柔声对跪在他面前失声痛哭的四个人说到,随即将老奶奶,四人一一扶了起来。那个小姑娘此时抬头看着辰舒,眼中闪闪发亮。 “少侠今日壮举,我们全家一定会铭记在心。”那位中年男人抱拳到。 “不知少侠大名……” “在下辰舒。” “今年多大了……” “十七……” “我们无以为报,这丫头名为芊芊,已经十三了,若是少侠不嫌弃,待她二八年龄时,便嫁与少侠为妻吧。”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泪眼纵横的说到。 “这这这……”辰舒心下一时慌乱,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奶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站在一旁的张子木也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难不成少侠是嫌弃我们?”老奶奶眼泪纵横的望向辰舒。 “不不不……”辰舒口不择言,赶忙解释,“只是这,辰舒自小便失了父母,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奶奶……” “少侠不要担心,我们芊芊虽然小,但是个懂得孝道的好孩子,她母亲就是一个好儿媳,我相信她和她母亲一样,一定可以把你奶奶照顾的很好的。” “只是……” “少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不,老人家言重了,只是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辰舒不能就这样妄自答应,还应回去与奶奶商量。”辰舒谦卑说到,这种事情不能随随便便答应,却也不能伤了老人家的心。 “对,对,有道理,少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老奶奶说罢似是想起来自己命丧虎口的大儿子,眼泪又掉了下来。 “那少侠,我们便先回去了,待你跟你奶奶说好我们再来。” “好……”辰舒笑的有些僵硬,一路目送这四人离开。 那个叫芊芊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被她母亲拉着,不住的回头看着辰舒,越走越远,直到回头再也看不到辰舒的长相。 第五章,送嫁妆 “各位父老乡亲,天色不早了,请回吧。”辰舒抱拳道,说罢便回了家中。 张子木看着辰舒远去的背影,不由有些发怒,转身关上门,却见那颗虎头还在自己家桌子上摆着。 “这样一来,让辰舒那小子把风头出尽了。”张子木心中愤愤,却也不得不对辰舒另眼相看,之前他怎么就没有发现辰舒还有这样的本事。 回到家中的辰舒没敢去吃饭,而是先一溜烟跑进屋中换了件干净整洁的衣服,这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手抓了馒头来吃。 “臭小子,一整天跑哪去了,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奶奶嗔怪到,辰舒的家住在镇子的南面,刚才寨中发生的那一幕还没有传到奶奶的耳朵里。 辰舒自己低着头笑了笑,没有说话,若是被奶奶知道自己今天独自上了北山,而且还打死了一只老虎,还指不定要怎么说自己呢,无非就是一些“以后不准干这样危险的事情……”等等,辰舒自己在心中默默回答:“是是,我听奶奶的话,奶奶放心。” 吃过饭,辰舒跑回自己屋里将那件破了的衣服细细缝了缝,拿出去洗干净,与那些少年的衣服晾在一起。这些事情辰舒从小就在做了,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好,能分担的辰舒自然要帮她分担。 忙完这一切已经入夜了,天上繁星闪耀,辰舒忽然想起那个叫芊芊的小姑娘看他时那种亮亮的眼神,像极了这漫天的星星。 荷塘中的青蛙,枝干上的知了,各自叫着。辰舒回到屋里,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对着月光将穷奇剑从枕下拿出来。 辰舒的这间屋子是前年才隔出来的,之前辰舒一直与奶奶睡在一起。辰舒自小没有父母,自他记事起,跟他在一起的只有奶奶,小的时候一定要奶奶抱着才能睡的着。 即使是现在,长到十七岁,辰舒还是习惯缩成一个团紧靠着墙才能睡的安稳。 此时月亮升起来,将这风景秀丽的小镇照耀着,蒙上一层轻纱,环镇而过的溪流波光粼粼像是银河。 辰舒将穷奇剑从剑鞘里拔出来,对着月光,整个剑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辰舒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从窗户翻出去在院中武起来,这穷奇剑甚是令辰舒喜欢,练了一阵辰舒停了下来。他忽然想起他的师父,这把剑的主人,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葬身在河道中的呢。 月下,一人一剑。 正想着,忽的在头顶闪过一道黑影,辰舒抬头看时却没有半个人影,只剩下这满镇月色。 辰舒收了剑,抱在怀里,不知不觉睡去。 翌日,天晴。 码头又恢复了白天的繁忙,张子木和一群少年正帮着船工卸货,这里的码头接着各大水运,往来船只络绎不绝。 见到辰舒来了,张子木转过身去,装作没有看见他。 辰舒见到张子木这样的表现,多多少少也看出他的心思,只默默与那一群少年一起搬卸货物,没有再上前去说话。 忙了半上午,少年们一起坐在那河岸边休息。 九凤又跑来找张子木,昨天她听说辰舒打死了山上那只老虎,她根本就不信,今天特地跑来问个究竟,在她心里,只有张子木能办成这件事情。 九凤是镇上最漂亮的姑娘,此时却撅着一张小嘴站在张子木身边,张子木今天心情不好,也并不想理她。 那群少年此时却是围着辰舒要他讲讲昨天打死大老虎的经过,毕竟真实发生的事情与话本上的不一样。 烈日照着这群少年。 “辰舒,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啊。”一个少年问到。 “是啊是啊,有时间也把你这伏虎功教给我呗!” “就是就是……”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来。 “哪有什么伏虎功。”辰舒笑到。 “你确实不会什么伏虎功,你昨天背上背的那把剑才是你打死老虎的真正原因吧,你为何不拿出来让我们看看。”辰舒话音刚落,张子木忽的站起来看着辰舒说到,语气里满是不屑。 一个得了宝贝才打死老虎的人,根本比不上他。 “我哪得了什么宝贝。”辰舒也站了起来,脸上却还是微笑着。 “没有?昨天他们都没看见,我可是看的清楚,你背上确实背着一把剑,还是黑色的剑鞘!”张子木咄咄逼人,他一定要看看辰舒得到的是一个怎样的好宝贝。“你最好老实交出来。” “哼,你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才将这老虎打死,你根本就比不上子木哥哥!”九凤不甘心帮衬到。 “呵,是啊,我本身就没有子木强……”辰舒话到嘴边还未说完,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声说到: “才不是呢!辰舒哥哥最厉害了,有本事你也可以去用个什么手段打老虎!” 辰舒惊讶,回头看去,发现站在他身后的竟是昨天那个叫芊芊的小姑娘。 少年们都见过了昨天晚上那一幕,对这小姑娘的出现并不惊讶,反而有些窃喜,唯独九凤没有见过这丫头,不免笑到:“你是哪来的野丫头,跑到这来了。” 以九凤的姿色,在这村子中敢于她作对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张子木。 “我才不是野丫头!我是辰舒哥哥的娘子!”芊芊涨红着脸大声喊道。 九凤的笑停在脸上,她没想到这个野丫头敢这样跟她说话,更没有想到这个野丫头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警告你!”芊芊伸出小手指着九凤,“不准说辰舒哥哥的坏话!” 一旁看热闹的少年哄的一下猛地笑了起来,用力拍着辰舒的肩膀,“你的小娘子比你有脾气。” “……”辰舒无言以对。 “辰舒哥哥,这是我的嫁妆,你先拿着,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你不准反悔哦!”白白净净的小手伸到辰舒面前,将一个小银锁放在辰舒手掌心,不等辰舒反应,便独自跑远了。 辰舒愣愣的看着掌心那枚银锁,真是不按套路出牌,不由失笑,“这个傻丫头。” 被芊芊这样一闹,九凤的脾气愈发大了起来。 辰舒看着面前的张子木和九凤,笑容依旧在脸上,却冷声到:“我是捡了一把剑,我也确实是用那剑杀死老虎的,我行事光明磊落,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但是我没有理由把这把剑给你。” 第六章,好心提醒 “你!”李子木怒火中烧,他一直是这镇中孩子们的老大,亦是家中长子,从来没有遇到过敢忤逆他的人,更何况,这个人是辰舒。 “子木哥,我自觉我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也不必要这样咄咄逼人……”辰舒依旧不咸不淡说到,但话音未落,李子木已经挥拳而至。 两人扭打在一起,李子木看上去比辰舒壮实很多,但是辰舒一个劲的防守又让李子木占不到多大便宜。 “谁都别过来!”李子木大喊。周围的少年们想上来将这二人拉开,却被生生喊停了。 李子木用力揪着辰舒胸前的衣服,恨恨说道:“你若打不赢我,从此以后你就只配给我们洗衣服,你的那把剑也得归我,你若能打赢得了我,我李子木从今以后听你使唤!” 辰舒天性温和,但是也没忍得住被李子木这样激,瞬间与李子木红了眼。 辰舒将那剑法练的熟练,连同那剑法的精髓所在一起练的熟练,只是用起来生涩。 李子木的靠的是蛮力,但是辰舒的力气却没有他的大。每一次辰舒都是以退让防守为主,渐渐辰舒发现了一个规律,这和剑谱中的一些内容颇为相似。 依旧是一路的退让,但却是以退为进了。 借着李子木打过来的冲劲,辰舒顺势拉着他向自己的方向,同时向身侧一躲,李子木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单薄的击掌声,“真是精彩啊!不过……”一人说到,边说边向着两人走来。 只见走来的人一身船工打扮,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男子。 “你是什么人?”李子木满脸通红,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插手。” 李子木这个人,一贯是当大哥当惯了,自己的玩伴即使跟自己闹到不可开交,他也不允许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的。 “小兄弟,别这么大的气嘛。”那人嘿嘿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我是说,那把剑你最好不要和这位,抢。”话音故意顿了顿,说罢目光转向了辰舒。 此话一出,周围的少年们以及辰舒和李子木都看向了他,静静的听他下面所要说的话。 这人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此时微微笑着:“你们确定要听吗?” 这话看似是跟在场的所有人说的,但实际他的目光却只停留在李子木脸上。 “那,我就直说了。”这个青年人见到没有人说话,随即又笑了起来。 “那位小兄弟得到的那把剑,是江湖中所传的四凶器之一,那把剑所到之处必定会引起……呵呵。”话说到一半,那人自顾自的笑起来,突然不说了,“我忘了,泄漏天机可是会折寿的。” 说完转身便要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转头看向李子木:“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那把剑可是有思想的,它可以影响到用剑的人,不让你拿是对你有好处。” “我连你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凭什么信你的话。”李子木道。 “信不信,自然有人会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青年人说完就潇洒的走掉了。 九凤在一旁听着这话,心中有些害怕,她悄悄的看了看辰舒,她所认识的辰舒,十几年来一直是很温柔的。即使是被欺负,即使是碰见很生气的事情,他都是温柔的,温柔的向云彩一样,笑容永远挂在嘴边。可是现在,她有些不敢靠近辰舒了,她在辰舒脸上看到了一些不同以往的东西,就和那把剑的名字一样,四凶之一,如果不是的话,他为什么会和李子木动手呢,而且还打死了老虎。 “子木哥……”想到这,九凤心里愈发的害怕了,轻轻呼唤了一声。 李子木此时正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没有听到九凤的呼唤。 那个人上了货船,很快便消失在船工里。 李子木扭过头,看向辰舒,许久没有说话,刚刚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辰舒的对手了,随即拿了衣服重新上船搬货。 其他的少年,此时心中大概和九凤一样,有些怀疑的看着辰舒,他们自己也能感觉到,辰舒和原来不一样的地方,被那人这样一说,似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剑会影响人,虽然他们不知道四凶器是什么意思,但是与“凶”字有关,就不会是什么好事。 所有人,都像李子木一样,默默的离开了,只留了辰舒一个人。 辰舒心中此时也是充满怀疑的,他不知道自己得到的那把剑,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这样不安。 正想着,村中的婶子跑来找到辰舒,离得很远便已经喊起来了: “辰舒!辰舒!你快回家,快回家看看,你奶奶……” 辰舒听到“奶奶”,后面的已经顾不上听了,迈开步子,疯了一样冲回家里。 奶奶正躺在床上。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辰舒冲到奶奶身边,可是奶奶却是双目紧闭没有回应。 “婶子,我奶奶怎么了?”辰舒焦急的问着那个传话的女人,那女人刚跟着辰舒跑回来,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奶奶!奶奶!”唤了两声,依旧是没有反应。 “你奶奶,刚才昏倒在地里了……”那女人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李家大哥已经跑去找郎中了,你,你别急。”憋着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又呼呼喘了起来。 正说着郎中已跟着李家大哥跑来了,细细把了脉,却一句未说。 辰舒追出去拽住郎中的衣袖问到,“我奶奶怎么样!” “你奶奶,怕是要不行了,在下不才……”郎中有些惭愧的说到,辰舒奶奶一直都是由他来看病的,如今这样,他心中实在不好过。 辰舒瞬间红了眼眶,不再说话,转身回屋,背起奶奶便向外走。 “辰舒!,辰舒!”李家大哥从后面追上来“你要去哪?” “去城里。”辰舒闷声到。 “辰舒……” “镇中的大夫不比城里的,就算是只有一点希望,我也要试一试。”辰舒脚下生风,向着城里的方向走去。 第七章,问明月 辰舒背着奶奶从医馆出来时,已夜幕降临。 “你奶奶已经耗到油井灯枯了……现在不论是什么药材都只能延缓几日……最多不过三日……” 医馆大夫的话还在他耳边回旋,他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此时已手足无措。 “辰舒……”奶奶伏在辰舒背上喃喃到。 “奶奶,你醒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奶奶音若游丝。 “……回家……”说着,已经忍不住掉下来眼泪。 “天都黑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奶奶……” “我是不是又昏倒了,我自己知道我快不行了。” 听到这话,辰舒硬生生的把酸涩憋了下去,笑到: “别瞎说,奶奶,你还没有看着我找到媳妇儿呢,还有你还没有抱孙子呢,你不是经常跟我念叨吗。” “是啊,是啊……” “奶奶,你睡一会吧,我们一会就到家了。” 山路上,少年背着满头银发的奶奶,走了两步忽的抬头。今日正好是满月,月亮又大又圆,照着他回家的路,同样照着他脸上默默流下来的眼泪。 …… 夜里,整个镇子被一阵马蹄声吵醒。 全村的人都被集结到山神庙前的空地上,来的是一群江湖人,各个骑着马,带着斗笠,手中的刀贴在马肚子上反着光。此时正规规整整围了个圈,将全村的人围在中间。 正在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又来了同样装扮的两个人,只是这两个人没有骑马,反而抬着一张椅子,椅子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那金丝楠木椅子上坐着一个人,看样子是这群人的领头。 那领头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此时正穿了一件紫色袍子,袍子上金线绣的花纹无比华丽,慈眉善目,眉眼间有说不尽的和蔼温柔。 “各位父老乡亲,我们这次来是想要你们帮我们一个忙的,我特意准备了三千两银子作为答谢。”这青年人一开口便是三千两的高价。 “三万两!” “那得花多少年啊……” 村民们在这镇子中活了几辈人,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三万两已经准备好,希望各位能知无不言。”那青年人微微笑到。“你们可曾见过一把剑和一本剑谱?” 青年人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你们可曾见过拿着剑的人?”见大家没有反应,那青年人继续问到。 “那么,你们可认识一个叫辰舒的人。”那青年人继续微笑到,只是这一次笑得更加和蔼了一些。 “你们找辰舒干什么。” 说话的正是张子木,从这青年人问的第一句话开始他就隐约感觉到那青年人要问什么了。其余的几个少年都抬头看着张子木,这里虽然是镇子,但是因为有一个码头的缘故,这里的人对这样不明不白的年轻人都是有提防心理的。 “我们找他是有要事商量的,你是他的小伙伴么?这样护着他……”话至此,两人从那马上翻身下来,将张子木反绑起来,张子木奋力挣扎,却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这一动作引得所有人都慌乱了,惊叫着想要逃。 刀光一闪,试图跑出这个圈的人已经血溅三尺,脑袋从身体上飞下来,滚到人群中。 “子木!子木!哥哥!”张子木的父母与妹妹顾不上逃跑,他们更担心的是被带走的儿子。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最好安静一点。”那青年人面带微笑,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没有人敢再说话,也没有人敢再动。 “把那位小兄弟带上来。” 一声令下,张子木被推到了那座椅旁边。 “我不会随意伤害你们的。”那青年人缓缓说到。 “那你为什么绑子木哥!”人群中有人喊到,正是九凤。 “哦?小姑娘,这位子木哥哥,是你的心上人?”那青年人笑问。 那青年人总在笑,笑的温柔,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笑得冷彻入骨。 “把她给我带上来。” “你们有什么事情,问我就好了,不管九凤的事!” “是的,是要问你,只是看起来你也很在意这位姑娘的嘛。” 九凤被带到张子木面前,还未与张子木说话便尖叫一声倒在地上,身下缓缓流出的血一直蜿蜒到张子木脚下。 “你!”张子木不可置信,挣扎的便要向上冲,他不管面前这人是什么来头,那人就这样杀了九凤,他要杀了他。 那青年人此时笑的更温柔更和蔼了,拿着一块白绢细细擦着自己的袖刀,那白绢染上血迹,像是雪地中开出的鲜艳梅花。 “情人的鲜血,总是特别香。”青年人将那白绢凑到鼻子上满意的嗅了嗅,继而说到:“刚才喊你的那几个人是你的家人吗?” “你敢动他们一下试试!”张子木疯了一般大吼,他已经认出了这个人正是白天与他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可他不知道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疯子。 张子木的声音与亲人倒地的声音一同响起来…… “我只找认识辰舒的人,与辰舒无关的人,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那青年人不以为然的说到,说完示意几个骑在马上的人。那些人提起手中的刀,问着面前的人: “你认识辰舒吗?” 不论回答的是认识抑或不认识,你都摸不准那刀会不会落下来,那些人似乎根本不在乎被问的人是不是真的认识辰舒,只是想落刀便落了,不想落便不落了。 一时尖叫声四起,恐惧,无缘无尽的恐惧。 那青年人此时正慵懒的靠在凳子上,看着面前的人或哭或喊,或血溅三尺,与他一起看着的还有张子木,只是此时的张子木眼神已经空洞。 “这,就是你把他当兄弟的下场……”那青年人俯身下来,在张子木耳边说到“我之前可是有提醒过你。” 那青年人说完便抬头看着面前的来人,微微笑着说到:“辰舒,你总算来了,你若是早来,他们何苦因为你而送命呢?” 静,天地间都静了下来。 辰舒手里紧紧握着那黑色的剑鞘,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此时在辰舒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人应该有的感情。 第八章,一路向西 月圆则亏,圆亦是亏,亏亦是圆。每一件事情的开始便是结束,结束便是开始,人生亦是如此。 辰舒提着剑,满地的鲜血与滚落的人头似是不在他眼中,他一步步走向坐在座椅上的男人。 “我一直在等你。”那青年人笑着。 剑出鞘,圆月印在剑身上,随着这剑身直直的插入那人的心脏。 那青年人依旧在笑,笑的温柔,笑的不染一丝杂质。 “穷奇剑,四凶器之一,剑出鞘,必饮血,你说的。”辰舒的声音亦是冷冷淡淡,无人知晓他心中的绝望。 他本是来同归于尽的。 “你说的很对……”那青年人微笑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辰舒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的太快,还在问话的刀客们还未来得及反应,直至剑光闪落。 转身,那些骑在马上的江湖人冲着辰舒挥刀而来,那些利刃在辰舒的穷奇剑下显得脆弱不堪。 刀尖挥下,辰舒身形飘渺,忽的躲开,又忽的而至,刀刃刺入皮肤,却不入三分。 辰舒身影飞快,甚至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辰舒便已被穷奇剑的剑尖刺穿,马儿受惊,一路逃窜。 一时间,空气中的恐惧似是凝固了,剩下的只有哭喊声和满地鲜血。 辰舒浑身上下布满刀伤,虽然伤口不深却都向外流着血,洇透衣裳。 他的剑已入鞘,沾满鲜血的掌心中攥着一枚小银锁,一手提剑一边深深浅浅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一个小女孩 “芊芊……” 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依旧是用清澈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第一次见他时一样。辰舒蹲下身,将那枚小小的银锁重新戴在了芊芊的脖子上,只是那银锁上沾了血迹。 许久,辰舒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一眼。 “辰舒哥哥!”芊芊在辰舒身后大喊,下一秒便被她母亲用力抱住,捂住了嘴。 听到这一声呼喊,辰舒只脚下一滞,没有再犹豫半分,大步离开了。 山上,月下,墓地。 “奶奶,这个银圈是你给我求的,辰舒以后不能陪着奶奶了,就让这银圈陪着您吧。” 眼泪滴在泥土中,混着泥土覆盖在自己的亲人身上。 这一天辰舒早就预料到了,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天边染了白色,夜晚总会过去,而新的一天却与前一天变得大不相同。 辰舒回到镇中的时候,所有人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眼里是说不尽的恐惧。 山神庙前。 整整一夜,山神似是睡着了一般。地上还残留着血迹,人们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涸,家中的白绫还未悬挂,镇中一片凄凉,而造成这一切的又恰恰是杀了凶手的辰舒。 张子木依旧呆呆的坐在那被辰舒一剑刺穿的年轻人旁边,脸上溅满血迹,见到辰舒,猛地扑了过来,将辰舒摁倒在地。 “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只有三岁!你知不知道我父母这辈子都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因为你那把剑,他们都死了!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留!”每说一句,便落一拳在辰舒的脸上。 辰舒的嘴角渐渐渗出了血,却一声未吭,既不还手也不反抗,任由李子木的拳头落在自己脸上。 “我居然会护着你,我为什么要护着你!”张子木骑在辰舒身上大喊,眼泪却不受控制的砸在辰舒脸上,蛰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张子木不想再跟辰舒说什么,翻身倒在一边,六魂七魄此时似是连一魂一魄也不剩了。 辰舒从地上爬起来,默默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沿路,他所到之处大家都会避得远远的,方圆十米内只有辰舒孤零零的一个人,谁也不愿意靠近他半分,与那日打虎回来的簇拥完全相反。 走了几步,芊芊突然从后面追上来,一起追来的还有她的叔叔和母亲。 “辰舒哥哥……” “芊芊!”小姑娘的声音被女子的训斥硬生生打断了。 “这不是辰舒哥哥的错……”小姑娘有些委屈。 “小孩子家懂什么!他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凶手!他害死了你奶奶,你现在却要为他辩解!”男人斥到,随即大手一抄。 “叔叔!你放我下来!辰舒哥哥,辰舒哥哥……”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 辰舒没能见到芊芊,芊芊被叔叔强行抱走了。因为对辰舒能力的惧怕,对昨夜发生的事情的惧怕,没有人愿意跟辰舒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人希望辰舒再在这个镇子中待下去。 他的存在,对于镇中的村民来说,是比老虎还巨大的威胁。 如今,只有芊芊一个人是信他的。想到这,辰舒的面容稍微缓和了一些,这个小姑娘就像他的小妹妹一样,永远会给他莫大的信心。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会给张子木以及全村的人一个交代。他现在要做的是去成都,打听这把穷奇剑的真实身份,以及打听他杀掉的那个青年人的身份。 即使要给他定罪,他也要将一切查明白,他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被人当做祸害。 奶奶不在了,这个村子对于辰舒来说也并无留恋。辰舒仅剩一人一剑,背了剑一路向着成都的方向而去。 …… “爷,左舵主琉璃死了。” “死了?谁杀的。” “据说是找到了穷奇剑,但是……” “他又想要看一看拿到穷奇剑的人是一个怎样的人?这种经常玩弄别人命运于股掌之间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这是死有余辜……死就死了吧,不必管。” “可是……” “可是什么,现在这里我说了算,他一个左舵,又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角色。” “那,穷奇剑……” “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了,这也确实应该给琉璃记一功。但是当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时间去夺。暂且让那人拿着吧,既然琉璃已经做了这一步,我也突然很有兴趣想要看一看。” “可若是这剑被别人夺取。” “那又如何,将来这天下都是我的,我还在乎一把剑?” “是。” “我还有事,他们若是到了成都,即刻汇报。” “属下明白!” 第九章,初遇成都 已是晌午,过了城门便是宽阔的大道一直平铺延展,沿路摆台的商家紧挨着,叫卖声不断,房屋建设鳞次栉比,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人着了素兰花的粗布衣裳,有人则穿着丝织长衫。 辰舒独自行走在这青石板大道上,他记得第一次来成都的时候是被奶奶牵着手,上一次来成都的时候,他背着奶奶,而如今却是孑然一身。 过了几条街,有处茶摊,此时这里却围了二十几个人,或站或坐。原是一说书先生,讲的是一些武林江湖中一些轶事趣闻。 说书这人满头银发,皱纹如同刀刻,此时面上神色却颇为得意,流光溢彩夸夸其谈。 “说起这武林中的前辈洛白驹,最为人所称道的是他少年时所做的一件事。”说书先生摇头晃脑道。 “什么事啊,什么事啊。”一众听客,既不要茶也不好好坐下,围成一团,急着听说书先生接下来的话,就连这茶摊的老板和小二也凑在一边。 “你们知道吗,这江湖中曾经的大英雄洛白驹。” “老爷子,您快点说罢!”有人等不及了。 “话说这洛白驹,当年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那时他的武功还一般般,他也还没有成为这一代大侠……”说到这,那老先生又开始摇头晃脑起来,晃得人心里干着急。 “当时,江湖中无人不知,关中大侠秦莫,行侠仗义一生,于三日前老死在家中,寿终正寝。洛白驹白衣白靴,长发也用白色发带束着,千里迢迢一人一马独自奔去洛阳,一路歇脚于城隍庙,那时洛白驹与秦莫是从未见过。 “你们猜,然后怎么着了?” 说着说书的老爷子又摇头晃脑起来。 “从未见过?那洛大侠跑去洛阳干嘛?”众人问到。 说书的老爷子似乎很满意大家的这个反应,随即微微一笑,继续说到: “秦莫在死后的第十日里出殡,洛白驹在那荒凉的半山腰上对着远处秦莫的灵位,随着出殡的众人深深跪倒在地,重重叩了一头,马儿立在一边忽的长啸一声。可大家回头看时,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只是留枝丫上系着的一条白绫,随着北风扬在空中。” 话罢,众人都沉默了下来,久久不说话。今天的这个故事和往常的不一样,这个故事里没有刀光剑影没有侠骨柔肠,却是让人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未曾相识,便千里迢迢跑去为一代大侠送葬?” “洛大侠果然是人中豪杰。”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辰舒心中颇有些感触,“英雄惜英雄,只是可惜没有生在同一个时代。”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匹雄壮威武的骊驹背上骑坐着一干精美华服的人士,威风凌然,恣意驰聘而过,没有半点约束,似是毫不担心会撞到人。道路上的人纷纷向着两边避让,即使躲闪不及摔倒在地也不敢多言语一声,待他们全部扬长而去,周围的人才议论起来。 “现在的锦衣卫真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啊。” “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兵,当然是皇帝眼前的红人。” “真是不明白这朝廷官员怎么会扯到江湖中来。” “皇宫大院毕竟没有这乡村田野有趣。” …… 一时间众说纷纭,锦衣卫的名声辰舒也是略有耳闻的,毕竟码头上的船来只往,带来的消息众多。 听着周围的人议论,辰舒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老叫花子正趴在地上,想要往路边挪一挪,却甚是费力,许久也没挪动一寸。 辰舒走上前去,想要将他搀扶起来,才发现他脸上手上的皮肤都被蹭破了,隔着皮肤可以看到满是淤血。 辰舒搀着他,帮他挪到路边,“老人家你怎么样。” “老人家?我有那么老么?”那老叫花子满是擦伤,腿也似是骨折了一般,动也不能动,却有心思与辰舒说笑。但是辰舒被他这样一说,不由的有些窘迫。 “对不起前辈,刚才言语中多有冒犯……” “不过我确实比你年长许多,但是我不喜欢别人称呼我为老人家。”那老叫花子根本不在意辰舒是否窘迫是否在道歉,嘿嘿笑着说到。 “……”辰舒一时无语。 “刚才那群人也不知道眼睛是不是长在屁股上了……唉,人老了就跑的慢了,这腿居然被那马蹄子踩折了。”老叫花子自顾自的说到,满是擦伤的手掌轻轻的捏了捏自己的右小腿胫骨。 “前辈,我带您去医馆吧。” “医馆?我一个老叫花子可去不起那种地方。”说着便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可是您的伤……” “没事,又没断了,还能走就成。”说罢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前辈!前辈!”辰舒看着就这样一步一步挪着走掉的老叫花子。 “谢谢啦,小兄弟!”那个老叫花头也不回,挥了挥手。 看这移动速度……辰舒从身后追上去,也不顾老叫花子的满身尘土,将他背到了背上。 “我送您回去吧,您腿不方便。” “好……”听到辰舒的话,老叫花明显一滞,这一次却没有多说什么。 “您去哪里?”辰舒问到。 “哪里都行,只要没有人住的地方都可以。” 辰舒知道,这些人一向天地为家,哪里有地方就在哪里歇脚,如今自己也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也应天地为家了。 辰舒背着他走了许久,老叫花子伏在他背上忽然说到,“你这小子,看起来精瘦,没想到这力气还不小。”老叫花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反而悠然自得了。 辰舒知道他又在说笑了,因为他也称得上是瘦弱,并不怎么沉。 转过几条街,偏离了繁华的主干道,在城东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一处破房子,辰舒将这老叫花背进去,简单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 “你小子,这地方和兰若寺差不多,你不怕遇见鬼啊?”老叫花抬头看了看周围,忽然笑到。 “心中无鬼哪来的鬼?”辰舒也不禁笑到。 这处寨子还真是荒凉,杂草已经齐腰,各处都结了蜘蛛网,满是尘埃。 说书人:洛白驹 十一月的初冬,杨树桦树柳树梧桐树,凡是我认识的能说的上名字的树的叶子都还是绿色的,摇摇欲坠的挂在枝桠上。算不上冷冽却勇猛的风随便一吹便哗啦啦的都从树上掉下来。落地,蒙上一层浅灰,刮擦地面或者被人或车轮从上面碾过去变成碎渣渣。才知原来那叶子早就干枯了,却还是保持着绿色遥遥挂在树上。 这便是北方的冬天了,没有下雪,却有了冬天特有的气息。清晨在天还蒙蒙暗色的时候,呼出一口气已经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白雾了。 哒哒的马蹄声使这微冷的清晨又肃杀了一些。洛白驹踏着尘土与落叶一路奔驰而来,一贯的随意,马跑的快不快全凭马儿自己的心情。 马蹄下的枯叶嚓嚓的响个不停。洛白驹示意马儿轻一些,毕竟在清晨这样的声音还是大了一些。 洛白驹其实并不叫洛白驹,但是大家都叫他洛白驹,因为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其实在整个江湖认识洛白驹的人少之又少。大家叫他洛白驹是因为他骑着白马,此时一路奔向洛阳而去。虽然这样随意称呼他,但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洛白驹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在于,这次他白衣白靴,长发也用白色发带束着,这分明就是去奔丧的打扮。 江湖中无人不知,关中大侠秦莫,行侠仗义一生,于三日前老死在家中,寿终正寝。 前日是洛白驹出行的第一日,在城隍庙中落宿一晚。 庙中的乞丐见这样肃杀的人进来,倒也不觉得惊奇,并不是对神灵不敬,只是经历过许多身无一物对生死也就格外看的开,更何况,当乞丐的多少次都是在饿死的边缘活过来的。即便洛白驹一身孝衣打扮进来,他们也对他算是态度友好。 “少侠,来火边烤烤吧,暖和一些。”一位较为年长的乞丐示意冷冷清清坐在一边角落的洛白驹。洛白驹笑笑,自然的坐在了大家身边。 “我跟你们说,关中大侠秦莫,你们都有听说过吧。”这正是坐在洛白驹身边的一人说着话,脏兮兮的脸上只有眼睛闪闪发光。 “我跟你们说,二十年前我见过他一面。” “别瞎扯,二十年前你还光屁股呢!”众人听完这话哄的一声全笑了起来。 “别闹别闹,这是别人讲给我听的还不行?你怎么老是揭我的短。”说话的这人倒是也不恼,“二十年前的秦莫已经当关中大侠四十年了,虽然后生可畏,关中大侠的名号早就被那些个后生抢去了。” “你胡扯个什么,秦莫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这个名号。”不知道是谁不屑的说了一句。 “行行行,就说我们的秦大侠。” “秦莫什么时候成了咱们的,咱们能攀得上人家么。”不知道谁又插了一句。 “猴子,你可别这么说,你若是见了秦莫你就会知道,他和那些个关中大侠都不一样,他从来不会让自己高高在上。”说话这人似乎有些不高兴。 “呵,刚刚是谁说他是关中大侠来着。” “行了行了,你们听我说呀!” 四周安静了下来,燃着的树枝哔哔啵啵的响着。 “我跟你们说,那时秦莫自己带着自己家的小丫头,那小丫头可不简单了,别看长得白白净净的,摔一下腿都磕破了也一声不哭。” “哈,你老不正经的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得了得了,让你说秦莫呢,你倒是说不说,不说我们就睡觉去了。” 四下又是哗声一片。 说话那人,脸红的使眼睛更加闪闪发光了。 “那时,北冥家的小少爷跌下山谷摔折了腿。” “等等等等,北冥家的?那不是魔头北冥风么,他还有个儿子?” “可不是么,那北冥风作恶多端,不得好死,被大侠赶尽杀绝,却没想到逃出来个小崽子。” “丝~”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意思就是北冥还没有被赶尽杀绝啊,那小崽子半路死了也就算了,若是长大了学了一身本事还不把整个江湖血洗了。” “说的也是,不过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又谁是北冥家的人啊。” “哈哈,或许是一事无成没有他老爹的本事不敢说自己是北冥风的儿子。”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那说话的人也似乎是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也跟着大家开始讨论曾经一度杀人如麻的北冥风。 洛白驹在人群中,听着他们说话,也一句不插。 大家热哄哄讨论了一番之后似是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又开始催促那人,“哎,你不是在讲秦莫么。” “哎呀,让你们一打岔给忘记了。” “切,就知道你小子不靠谱,不知道从哪趴在人家茶楼门口要饭的时候从说书先生那听来的故事。” “我说的都是真的。”说话的人急了。 “好好好,真的,你接着说。” 大家又重新静了下来。 “秦莫那时候正好遇到北冥家的小子,你想啊,这秦莫曾经全国各地追着北冥风要为民除害,这见了北冥家的小子,正是斩草除根的好机会啊。那小子浑身是伤,摔的昏迷不醒了。要我说那秦莫真是个人物。他把那小子带回去好好养着,那小子醒了以后那叫一个害怕啊,就害怕秦莫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啃他的骨头喝他的血。” 大家都专注的盯着说话的人,没有一个说话的。 那人眼睛亮了亮更加得意的说道,“可是呢,秦莫不光把他救活了,还送去少林当了俗家弟子,在慎行大师面前立下毒誓以自己性命担保,让那小子在少林寺学武功。你们之所以不知道北冥风有个儿子,就是因为秦莫在全天下各路英雄豪杰面前发过誓。” 说话的人突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清了清嗓子,故意压厚了声音,神情庄重的说到:“我秦莫在此发誓,希望诸位能给他一个机会,北冥风罪大恶极,但是孩子没有错,人之初性本善,若是日后他做出一点损害他人的事情,我必定将他手刃,之后再自杀谢罪。”说完便普通一声跪下,向着东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众人都被他的举动惊到了,半响之后才又开始议论纷纷。 “秦莫是真艺高胆大啊。” “要是我我才不会那样呢,儿子随老子,哪来的什么人之初性本善。” “那日有个女娃娃在路上被人撞倒了,我去扶她还让她家老子打了。” “反正我是不会为了别人赔上我的性命和名誉。” “你倒是想赔呢,谁让你赔啊。” “你说北冥那小子会不会有一天灭了少林啊,这秦莫死了,谁来向天下人保证啊。”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洛白驹和衣在墙角歇了一夜,清晨轻轻关好门后翻身上马向着洛阳的方向奔去。 秦莫在死后的第十日里出殡,洛白驹在那荒凉的半山腰上对着远处秦莫的灵位,随着出殡的众人深深跪倒在地,重重叩了一头,马儿立在一边忽的长啸一声。 大家回头看时,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只是那刚刚洛白驹叩头的那棵落完了叶子的枝桠上挂着一条白绫,随着北风扬在空中。 第十章,结拜 若是撰写怪力乱神的游侠志士说不定会很喜欢这里,每一间老屋子都有属于这间老屋子的故事,而这老屋子里,一般不是有狐妖就是有女鬼。 听辰舒这样说,老叫花子也不禁哈哈笑起来。 辰舒搬了些稻草来铺好,老叫花转身往地上一坐,甚是惬意。 走了这一路,辰舒也有些疲惫,亦随着老叫花子一起坐了下来,摊开手脚休息。 “前辈,按照惯例来说,您不应该是独自一个人啊,一般情况下应该是一群人在一起的。”辰舒在他身边坐起来,日已西落,微风阵阵。 “成群结队的是有,因为叫花子能力小,一个人很容易受欺负。但是我不愿意跟他们在一起,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他们成群结队的在一起,当有一些势力的时候又会因为地盘的问题而互相争夺,不如我一个人潇洒自在。”那老叫花子说到。 “那你不怕受欺负吗?” “我?我如今的每一天都是赎罪罢了……人活着若是想的太多会丧失了生活原本的乐趣……”那老叫花的目光飘向窗外,思绪也似是飘向了窗外,像是忆起了往事,随即话锋一转:“不说这个了,这位小兄弟,谢谢你了,只是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辰舒。” “辰舒?这名字有趣的很啊,舒字一舍一予,尽是为了别人,怪不得满大街的人,就只有你看到了我。”老叫花看着辰舒,辰舒也看着老叫花字那张蹭了灰的脸,见到辰舒看着他,反而冲着辰舒眨了眨眼睛。 辰舒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解读这个字,他自小跟着私塾的教书先生学过一些四书五经,大多数人在解读名字的时候都是从寓意来解读,像这样从字形上来引申含义的解释方式,辰舒还是第一次听。 “老朽姜功,若是你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很乐意跟你做个朋友,结拜个兄弟,你这人有趣的很,很对我胃口。” “这……辰舒怎敢与前辈平辈而论,这辈分不对。”辰舒说道,面前的这位怎么看都是长着,若是自己的亲爹还在世,大概也是这样的年纪,那怎么能与他平辈相称呢! “那倒无妨,我不在意这些孔老头定的礼数,我这个人只结交我喜欢的人。只是不知道你是否嫌弃和一个叫花子做兄弟。” “晚辈不敢,再者说你我都是天地为家的人,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只是……”辰舒突然想起来张子木。不得不说,虽然张子木也没有少欺负他,但是他们一直以兄弟相称,张子木也曾一直护着他,充当着大哥的角色,而如今他却害的张子木家破人亡。 “你有何难言之隐?”姜功见辰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前辈,我,我虽是初入江湖,但却身负血债,您若是与我太过亲密恐怕会被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里。”辰舒实话实说,他不愿意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你又跟我说笑了,我一把年纪了还怕你那点牵连?更何况我孤身一人,不会有什么牵连之说。” “前辈看得起我,那我也定不会辜负了前辈的心意。”辰舒抱拳向姜功,恭敬说到。 “很好。”姜功微笑着点了点头,再一次抬头看了看四周,忽的长长叹了口气,有些责怪的看着辰舒:“你说,若是你背我去了城隍庙,现在就可以直接结拜了了。而如今你看看这里没有酒,没有供香,甚至连个可以作证的神像都没有。” “无需谁来作证,我辰舒的话就已是作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辰舒眼里的真诚与坚定,任谁见了都会无条件的信任他 “好,那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辰舒重复道。 这一结拜,从此便多了一个兄弟,不再是孤苦一人,辰舒心里是高兴的。为姜功处理好伤口,在腿上固定了夹板,又跑去买了几个馒头,并且带了付药回来。 姜功看着抱了东西回来的辰舒,不由一惊。 “大哥,我身上钱不多,这药对伤筋动骨有好处……”不知为何,辰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音。 姜功满脸好笑的看着辰舒,这么蠢的人他是第一次见,自己是个叫花子,从来不知道用钱买吃的,这小子买了却又说自己钱不多。 “我天地为家,吃饭基本靠讨,身上从来没钱,不过你既然买了这干粮为何不买酒啊?买了这药……倒不如买两根骨头给我炖汤喝。” 辰舒自知他的做法有些失礼,只是这酒,他未沾过,这骨头…… “我给你讲一个好方法,不喝酒可以学,不会吃可就是人生无趣了。”姜功看着辰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年轻人要面子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这个世上,要面子不一定过得好。 姜功给辰舒简单讲了讲,辰舒便自己去了,不一会抓了两只鸽子,找了柴火架上烤了起来。 虽然没有打到野猪,但是有两只鸽子也是极好的,灰鸽子大补,只是离了那牧马山得不到什么草药。 折腾了一天,姜功似是疲惫的很,吃了点东西便早早睡去。 第一次离开家的辰舒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闭上眼,他能想起来张子木,想起来芊芊,想起来那个永远微笑的年轻人,也同样的会想到这一切的开头——他捡到的那把穷奇剑。 月亮高高的升起来,与那日的圆月相比已经缺了一小块,却依旧明亮。姜功的鼾声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使人安心。 辰舒提了剑,在院里练起来。每一次练习剑法都会精进,相对于的内功也会提升,两者的提升带来的是更加出神入化的剑法。 穷奇剑在月下,或弯或直,似游龙一般。 剑锋突转,辰舒回头发现在黑暗中立着一个人,那人直勾勾的看着辰舒,没有动也没有躲。辰舒一惊,收了剑,剑身如同鞭子一般折下来。 那里站着的人正是姜功,姜功看着辰舒以及他的穷奇剑,嘴里轻声道:“穷奇剑?你和石玉轩是什么关系。”眼里是说不尽的冰冷。 第十一章,遇剑故人 “大哥?”辰舒欣喜,刚才还以为是冲着这剑来的杀手,却没想到是姜功。 姜功似是没有听见,依旧冷冷的看着辰舒,冷冷的看着他手中的剑。 辰舒的脚步停了下来,姜功的反应让他不敢再上前半分,下意识便紧紧握住了穷奇剑的剑柄,月光下两人静静的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姜功转身回了屋内,辰舒跟在他背后也一起进了屋子。姜功背对着他,身体在脸上遮出一大片阴影。 “你和石玉轩什么关系?”姜功冷声到。 “我并不认识。”辰舒的语调还像以往一样波澜不惊,虽然他心里有万千疑问,但是正如他所说,心中无鬼,他并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会有他的佩剑。他的剑,除非他死,不然不会落在别人手中,更何况他失踪了十几年,现在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在哪。” 听到姜功这样问,辰舒突然明了,这把剑的主人原应是石玉轩,自己是捡到这把剑的,那么捡到剑的地方应该就是石玉轩在的地方。 略微沉思了一下,“穷奇剑的主人石玉轩?那大概是认识的,要这样说来,他确实是死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枯骨。” 姜功转过身来看着他,继续问到: “你从哪得到的这把剑?” “在一个干枯的河道里……” 辰舒将他得到穷奇剑的过程原原本本给姜功讲了一遍,同时也将之后那个年轻人在镇中犯下的恶行一齐跟姜功说了。 听了辰舒的一番讲述,姜功也不由对整件事件都开始感兴趣起来,可辰舒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大了。 “大哥你认识这把穷奇剑?”辰舒在姜功面前坐下来,问到。 “不仅仅是我认识,我想江湖中有很多人,都知道穷奇剑,但是见过的人却少之又少。” “很多人都知道穷奇剑?”辰舒疑问,虽然这剑很怪异,但是他从未想过这会是一把名剑。 “听你这样说,我大概能明白这其中所发生的事情了,你不知道这把剑的来历,自然也就不会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些年江湖中不断有人在寻找石玉轩的下落,说白了是因为他们判定石玉轩应该早就死了,所以所有人都想要找到石玉轩的尸骨得到穷奇剑和剑谱。” “这石玉轩和穷奇剑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个并不好说,我所知道的也只是其中一部分。当年江湖中传闻有四大凶器,名字分别对应《山海经》四大凶兽,分别是饕餮环,穷奇剑,梼杌链,混沌锤。而当时持有这四件凶器的又恰巧是四阁的阁主,四阁阁主与这凶器一般,都是至邪至恶之人。” “穷奇剑是把凶器,那死在这剑下的人,不会少。”辰舒沉声到。这样的话,之前那个青年跟他说过,但是那时他并不在意,他一直认为那个青年这样说完全是为了挑起他和张子木直接的矛盾,以及得到这把剑。可如今这剑早已变成了他的一部分,这样的江湖传说,他一时没有办法接受。 姜功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安慰到:“兵器并没有什么好坏之分,这毕竟只是一件器物,它的好坏,应是由使用它的人来定的。” 如此说来辰舒大概也能明白这其中所发生的事情了,他无意中得到了这把剑,可既然是一把人人都想要得到的剑,那么那些人必定会不择手段来抢。如此说来,镇中那些人的死,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这是他逃脱不了的血债。 “石玉轩当年受人暗算,带着这剑一起在江湖中消失了,这些年来寻找这剑的人络绎不绝。这个世界上想要得到穷奇剑的人很多,但是大多没有见过穷奇剑。四凶几乎就和《山海经》里面的神兽一般,在江湖中留下的只有传闻,所见之人少之又少。” “大哥,你认识石玉轩?”辰舒突然问到。 “何止是认识,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见过穷奇剑。”姜功微微笑了笑。 想当初姜功与石玉轩相识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黑夜里,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石玉轩,那个为了一把剑穷其一生的剑痴,最终却落了个逃亡小镇葬身于河道的下场。 “你若说你与石玉轩根本没有关系我其实是不信的,按时间算来你捡到这剑也不过个月,却掌握了其中大部分要领,身形神态都与石玉轩有些相似了。” 姜功有疑问,辰舒看起来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但是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让他惊讶。 “我也并不明白,只是觉得这剑谱与我之前练的一套健身拳法很像,有许多共通之处。”这也是辰舒最奇怪的地方,很多招式似是早就刻在脑子里,下意识便使出来了,当日在镇中杀掉了那些江湖人,完全出乎意料。 “健身拳法?” 被辰舒这样一说,姜功也来了兴趣,他虽然不会武功,但好在见识的还比较多。 辰舒将那拳法原原本本练了一遍,姜功看的仔细,待辰舒打完这一套拳法,姜功不免疑惑:“这似是……武当的拳法啊……谁教给你的。” “一个云游道士,当时我幼小,体弱多病,他便教了我这一套拳法。” 听到姜功如是说,辰舒不免也默默思忖,这武当派的名号,当今天下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 “你不必多想,你既得了剑便是这剑的有缘人,但愿你能让这江湖对这凶器有所改观。此外,我有一朋友是武当派的弟子,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他,说不定能够解释通这些事情。” “对了。”姜功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到:“你真的把那人杀了?” “是。”辰舒回答的干脆,姜功根本就没有想到,看起来还有些懵懂的辰舒,居然会干出这样干净利索的事情。 “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你杀了他就已经算是给镇上的报了仇。只是听你的讲述,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或许那个人就是无极会的左舵——琉璃。” “无极会?” 第十二章,七月初三 “无极会,那是什么地方?”辰舒疑问到,虽然他自小在镇中长大,江湖趣事听的也不少,但这个无极会他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夜空中的云彩遮住了月光,只剩大片阴影,不一会那云彩散开月光重新直射进整间屋子,在地上投下一片光亮。 “无极会,说起来并没有什么传闻与历史,是近年来忽然崛起的一个小型势力。只是这个势力的行为方式非常诡谲,捉摸不定,直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个无极会的当家老大是谁。”姜功道。 “这样说来,这无极会应该在江湖中没有什么行走。”若是在江湖中有踪迹,那便一定会有不少传闻。 “虽说传闻不多,但是一个没有行走踪迹的势力却让江湖人还有一定耳闻,就说明他们一定是有特别之处的,这个特别之处基本就在于他们的左舵主,琉璃。” “左舵主琉璃,大哥的意思是那个跟我说穷奇剑是凶器的人就是这个琉璃?” “没错,你杀的那个人就是琉璃。琉璃这个人信天命,但是也不信天命。不信天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左右别人的命运。他的功夫并不好,但是也不差,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他感兴趣的人制造麻烦,然后看这个人如何解决。” “玩弄别人命运于股掌间……” “他本是要去寻穷奇剑的,因为这些年凡是有穷奇剑传闻的地方都有他的身影,但是他的兴趣却不在于穷奇剑上,不然的话,以他的功夫是不会让你这样轻易就杀了他的。” “我能杀了他,说明他是故意让我杀了他的。” “没错,但是你别忘了,他这些年主要在做的事情是什么。” “他在寻穷奇剑,说明这是无极会派给他的任务。” “若是琉璃死了……”姜功的话略微顿了顿。 “若是琉璃死了,他们会派更多更厉害的人来寻这把穷奇剑。”辰舒接话到,姜功已经说的如此明白,他不可能听不懂,不自觉又拿起这把穷奇剑细细看着,黑色的剑鞘,散发着浑厚的气息。 “你若是真的对镇子中的事情放不下心,那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练好这剑谱,提升自己的内力。要防止别人将这把剑夺去,然后才能找无极会报仇。” “嗯。”辰舒看着姜功,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消息要打听,但是他也要有能找无极会算账的本事。 “另外,这穷奇剑让你收好还有别的原因,因为这些年无极会不仅在找穷奇剑,他们同时还在找其他的三把武器。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四凶对应四阁,同时对应四个阁主,想必这无极会是有更大的目标的。四个阁主虽然都属心有异志的人,但是四阁之间相互牵制,还算比较太平,若是我没有猜错,这无极会怕是想要统一四阁,到时江湖就不是今天这副样子了。” “统一天下?”辰舒不解,俗话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合为一统原本应是一件好事,怎么姜功反而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江湖中的事由江湖中的方法来解决,有时通用的道理,不一定是好的。” 辰舒听姜功这样说,虽然自己还不是很明白,但觉得肯定是有一番道理的,也便没有再问。天边已经蒙蒙亮了起来,这一夜,辰舒似是对这个他即将要面对的江湖又有了一些了解。 “睡一会吧,醒的时候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姜功说罢,自己又翻过身去想起来轻微的鼾声,辰舒独自坐了一会,理了理思绪,也一同睡过去,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 醒来时,姜功不知从哪又捉了只鸟,正在拔毛,准备烤着吃,见到辰舒醒了,慵懒问到:“你醒了?年轻人就是好啊,不像老头子,想睡都睡不着。” 辰舒本身还有些迷糊的眼睛突然睁大了,慌忙说到:“我是不是睡误了?” “没有没有,你还能再睡两个时辰。” “我们不是要去见人吗?” “是啊,可是那人也是个怪人,他只有傍晚才见客。本来他离这里很远,但今天是七月初三,他也来成都了。” “七月初三?”辰舒有些迷茫,感觉自己飘忽忽的落不到地上。 “不过,此刻他大概已经到成都了,我们给他点时间让他安排好住处。” 姜功不急不慢的说着,不急不慢的拔着鸟毛,辰舒并没有什么胃口等这只鸟,向后一倒,又迷迷糊糊睡去,一直到姜功踢他,他才醒了过来。 姜功已经拄着昨天辰舒找来的一根粗木棍,站在了辰舒边上。 两人一起从那破院子出来,辰舒背着姜功,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有了拐杖还是少走路的好。 “我们去哪找他?” “不用找,我们去湖边等着他。” 这个宅子破是破了破了些,但是好在离湖并不远,成都城里有很多湖,姜功没有说在哪个湖,就好像那个人也从不告知会在哪个湖一样,只知道他会坐船来,顺道喝一壶小酒,赏一赏荷花。 夏季的傍晚,天气还是燥热的,偶尔会吹来一点凉风,但也稍纵即逝。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辰舒与姜功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不远处在湖中心搭了一个戏台,台上空荡荡的一片,显得略有些孤独。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日暮归途。 湖中不知何时十来一艘小船,普通的游船,船上只能见到老船翁一个人在用力的划着,卷起的衣袖裤腿,露出饱经风霜的皮肤。 船渐渐靠了岸,从船中走出一名青衣男子,四十多岁,腰间配着长剑,一手拎了一个小酒壶,那酒壶使用干葫芦做的,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味。 “大哥,你等的人是一个道士吗?”辰舒忍不住问到。 姜功亦是看着那个人,微微笑了笑,没有搭话。 “可我却最不愿意别人叫我道士……”那青衣男子耳朵好使的很,眼睛也好的很,剑眉星目,转头看向了辰舒。 第十三章,我的三百壶酒…… 月亮升起来,挂在天边。沿街的店铺点亮了一盏盏灯,远处家家户户的炊烟飘上天空。这景象与黄龙溪镇那样相似。 辰舒噤声不言,这种情况下,谁说话都会是尴尬的。 姜功还未来得及圆这个场,忽的从身后翻出一个灵巧的身影,直冲那青衣人去了。只见眼前一闪,那影子又翻了回来,只是翻回来时手上多了个酒葫芦。那青衣人忽的怒气冲冲,二话不说便冲向辰舒而来。 辰舒知道此时那个身影正躲在他后面,刚才那一翻他已经看清楚了,那身影是个小姑娘。 辰舒来不及拔剑,但是看到这青衣人满脸愠色,慌忙拦了他的去路,转身向那个小姑娘说到:“你快走吧。” “走什么走,这样捉弄完我就想走?”一臂挡开辰舒,便要向前。 “不就是一壶酒吗,我买给你。”辰舒又拦上来,一个中年人为了一壶酒跟一个小姑娘动手,不值得。 这中年人眉目之间气宇轩昂,斜睨了辰舒一眼:“哪来的臭小子,居然挡我的路。” 说罢便一手抓住辰舒的胳膊想要将他拉向一边,却没想到这一拉却被辰舒带的偏离了方向,两人你拉我扯过了十几招。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我武当的内家拳法?”那青衣人不再与辰舒拉扯,刚刚这一来二去的,他看出些端倪,心中不免疑惑。 “武当内家拳法?”辰舒一愣,他双手还在拉着那青衣人的衣袖,被这样一问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青衣人可是不给辰舒发愣的时间,一时拳法变幻,看似未动实际已变化万千,一个反手便将辰舒置于下风,辰舒反应还算迅速,速速接了两招,却终被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 “快说,你是什么人,我从未见过你,你为何偷学我武当功夫?看你这功法怎么也练了有十年之久!”那青衣人似是早已忘记了他的酒。 “前辈,在下辰舒,这拳法是一个云游道士交给我的……” “休得一派胡言!”青衣人厉声到,“云游道士?这遍天下的云游道士我却也未见遍天下的武当弟子!” “大哥……”辰舒一时慌乱,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姜功替他说两句话,可是他这一声却没有得到姜功的回应。 那青衣人似是也反应过来,两人齐齐看去,姜功正抱着那只小葫芦喝的痛快,身边站着的正是那个戏弄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起来和辰舒差不多大,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只是穿了一身夜行衣,长发用黑头巾裹着,像是个女贼。 可若真的是女贼,她此时怎么还会站在这里呢。 小姑娘嘻嘻笑着,调皮说到:“师伯,你又输了,这一路上你输给了我三百壶酒了!” 那青衣人一时气结,松开了辰舒站在一边不说话。 “你不要怪我,师祖爷爷不让你喝酒,你又不讨好我带我下山来玩,我自然要听师祖爷爷的话。” “你这个丫头!你!你!!你……”那青衣人气的将头转向一边。 姜功依旧在慢慢品着那一小葫芦酒,不去理会面前的这些人。 那小姑娘见到师伯松了手,便跑过来看着辰舒问到:“你叫辰舒?谢谢你刚才帮我,不过你既然会我们武当派的功夫,那就应当是我武当派的弟子。我是你师姐,快叫声师姐我听听!”小姑娘的大眼睛笑起来完成了一个小月亮,甜美可人。 辰舒看着离自己如此近的女孩,脸上一阵发烫,迅速低下了头。 “叫什么师姐,乱叫什么,就算他真是我武当弟子,按这功力,他怎么也能当你的师兄了!”青衣人还带着些怒气,教训到。 “哦,那好吧,我不缺师兄,你就不要当我大武当的弟子了!”小姑娘嘟起嘴,气嘟嘟的踢着脚走到姜功身边,转身坐下。 这时壶里的最后一滴酒也落入了姜功嘴中,姜功有些不满足的缓缓开口:“我说沈老弟,你这酒带的少了些啊。” “有一壶就不错了,问问你身边的那个小祖宗,我那三百壶酒都去哪了!”说起那三百壶酒,那个青衣人依旧是满脸不悦:“就剩这最后一壶,还是昨天刚买的陈年窖藏,我还没来的及喝,你就喝的一滴不剩了,你还嫌少!” “哈哈哈。”姜功笑起来,转头看向已经气鼓鼓的小姑娘问到:“小祖宗,那三百壶呢?” “送给人了!”那小姑娘满不在乎道。 “送人了!你,居然给我送人了!”那青衣人此时一点仙风道骨的气韵都没有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小姑娘。 “谁让我高兴,我就送给谁。”说罢将头一扭不再理他。 青衣人心里憋屈:“你说说这个小丫头,全让我那个师弟和师父惯坏了!” “略……”听青衣人这么说,小姑娘转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又迅速扭了过去。 原是这么回事,辰舒听罢心想,怪不得那青衣个大叔看起来怒气冲冲呢,不过若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出这个手啊,毕竟他俩还是一家亲的嘛。 “好了好了,不说了,这回破例,我送你一壶。”姜功打趣到,说罢吩咐辰舒:“去街上打满了……要最便宜的那种。” 辰舒看着姜功,说的来见人,此时又要去打酒了。不过转头看着这面前的二位,一个满脸不悦,一个气鼓鼓的,还是来一壶的好。 辰舒接了这个差事,跑到小酒坊去打酒。 看着辰舒远去的身影,姜功问到:“这小子根骨怎么样?” “根骨是好根骨,这内家拳练的也不错,就是不知什么来历。” 姜功似是会料到他这么说,简要的将辰舒的事情说了一遍给他听,“让他与你上武当山可好?” “我为何要带他回武当山,练拳,不是把拳法打会了就能当我武当弟子,我还需要看看他的人品。” “我的眼光还不可信?”姜功问那青衣人。 “你的眼光?你除了喝酒,其他时候大多是闭着眼睛的。”那青衣人嘲笑到。 第十四章,来壶别人的酒 “师伯,你又错了,姜伯伯喝酒的时候眼睛闭的更紧!”小姑娘转过头来揶揄到。 “张阡陌,你怎么成天跟我过不去……”沈默有些气急败坏到。 “那你收了辰舒当徒弟,我就跟你过得去了。”张阡陌嬉皮笑脸到。 “你为何要我收他做徒弟?” “这样,就有人陪我玩了。”张阡陌的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着。 她爹是沈默的师弟,除了因为这一代弟子只有她是嫡系之外,还因为她是武当派唯一的一个小姑娘,所以备受众师兄、众师叔师伯以及师祖爷爷的宠爱,当然最宠她的还是沈默。沈默自小便和他这个师弟亲近一些,阡陌小的时候她总觉得沈默才是她的亲爹,很多次被自己亲爹抱回去的时候都自己哭着跑回来。这才是让众人一齐尴尬的事情,因此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打趣:沈默是亲爹,而亲爹是阡陌那从未露面的亲娘。 …… 话说今夜的酒似是卖的格外的好,辰舒一连去了几个酒坊都没有买到。正发愁不知去哪买些酒来的时候,正看到路边有一桌子上坐着两个男人,面前放了四五个小酒坛。 天色已晚,这样找下去不知找到何时才能回来,不如去向他们买一坛来。还未上前便听其中一人说到:“听说左舵主琉璃死了……” 另一人接到:“是啊,据说是找到了穷奇剑的下落,就在黄龙溪镇,我倒是想,那个地方离成都不算远,顺便过去夺了便是了。” “可是右舵主不同意啊。” “右舵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不如咱俩去夺了,回来也算大功一件啊。” “那倒也是,听说那得到穷奇剑的人也不过是个乡野少年,如此不费力的事情,为什么不顺手做了呢?” 两人慢慢喝着酒,心思早已飘去了黄龙溪镇,夺了穷奇剑回到会里,肯定是大功一件。心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我们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坛主初来成都,总要休整一下,我们要抓住这个空档,不然的话会影响到我们的正事。” “好,那我们……” “不用麻烦了!”辰舒说到,边说边向这两人走来。 两人的话被辰舒打断,见到辰舒不由一惊,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其中一人问到。 “你们要找的人!”辰舒的手已经摁在了剑柄上。 “我们要找的人?”两人相视一愣。 “穷奇剑在我手里,你们若想夺就来找我辰舒,不要再去黄龙溪镇!”辰舒厉声,那镇中的父老乡亲不能再受牵连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个事与他们没有关系。 “辰舒?你说穷奇剑在你手里?真是得来全部费功夫啊。” “小兄弟,谢谢你给我们省了这么一大截路……” 话音未落,那人已翻过桌子向着辰舒而来,身法迅猛,手中的短剑直直刺向辰舒。辰舒向后躲开这一击,另一人从另一边也朝辰舒而来,手中也是同样的短剑。辰舒手中发力,撑地向后,瞬间拔出穷奇剑。 剑变鞭,一时难以捉摸。 辰舒手中发力,那剑身扫在一人胸前,那人被击得向后飞去,摔在地上,涌出大口鲜血。辰舒手中一动,鞭变剑,直直刺向另一人,那人极速后退,却还是被穷奇剑伤了左肩。 两人发现,之前是自己低估了这个辰舒的能力,眼下在这既占不到什么便宜,若是硬来说不定会命丧于此。不敢再与辰舒纠缠,逃跑而去。 辰舒看着两个互相搀扶,一瘸一拐跑掉的两个人,默默收了剑,拿起来桌上的酒坛子晃了晃,发现只有两个酒坛子还是满的。 “本来只是想来买壶酒,却没想到碰见了这些事……” 说着将这两坛子酒抱起来,便往回走,走了没两步转过身对那店家说:“他们刚才付过钱了吗,他们跑掉了,这两坛酒就归我吧。” 那店家已被吓得躲在门里不敢出来,听到辰舒这样问,连忙说到:“付过了,付过了,大侠你且拿了去吧。” “谢谢掌柜的。”辰舒说完,惬意一笑,不花钱的酒似是比那花钱的酒要好一些。 抱了两坛子酒跑去湖边,那三个人不知何时已经从饭店中搬了张桌子出来,正摆在湖边,那桌子上倒是干净,只摆了四份“伤心凉粉”,红油****,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张阡陌那一双大眼睛此时已经是两泓秋水泪眼汪汪了,她正抬头看着辰舒,辰舒脚下一滞,脑中忽然闪过一声呼唤“辰舒哥哥……”。 不知芊芊如何了,希望镇中人都能一切安好。 …… “让你去买酒,怎么买了这么久?”姜功问到,此时他也好不到哪去,同样的脸颊通红。 辰舒将两坛酒摆在桌子上: “酒坊中酒都卖完了。” “那这两坛是哪来的。” “别人的。” “别人的?你可是比我有能耐,你能拿别人的酒,可我的酒都给了别人。”沈默有些闷闷不乐。 “这是,多少钱的酒啊?”姜功问到,“沈老弟每日清修,快要上天做神仙了,这凡间的酒怕是不怎么喝,若不让他尝尝这沾了地气的酒,他可做不了一个好神仙。”姜功笑到。 “这酒,不要钱。” “不要钱?那是好酒,廉价与无价,只有一线之隔。”姜功舌头发麻道。 “或许,这酒是我抢来的。”辰舒的声音更小了。 “抢来的,那更好了,沈老弟,你喝过抢来的酒吗?” “没有没有,我的酒都是被人抢去的。”沈默也笑到,让这少年去买酒,还买出这么多有趣的名堂。 “师伯最没用了,连自己的酒都看不住。”张阡陌笑到。 这三个人,无一不是额头冒着汗,眼里含着泪,却又在互相哈哈大笑。 忽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阁下的趣味确实不一般,这酒抢了便抢了,若是不够我还可以再送各位几坛。但是打伤了我的人就不应该了,拿了穷奇剑就更不应该了。” 四人齐齐看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在下无极会分坛坛主,刘铭。” 第十五章,你找的是我 来的人正是此次被派往成都的无极会分坛坛主——刘铭。刘铭指盖短小,一双手粗旷有力,正是多年练习这鹰爪功而成。 “无极会!”四人同声,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姜功自然知道这其中大概发生了什么,微微笑着:“无极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却没想今日被老朽我碰见了,真是三生有幸啊。” “见笑了,辰舒兄弟伤了我两个人,这个……”刘铭皮笑肉不笑到,他一项不喜欢把话说完整。 “是我伤了你兄弟,自然是,来找我算这个账!”辰舒向前走了两步说到,挡在三个人前面,同样也挡住了刘铭看向姜功的视线。 “好,那便依你!”。刘铭答应的爽快,话音刚落,曲指如鹰爪之钩,手背上青筋暴起,包裹着每一根手指,向着辰舒便挥了过来。辰舒一时未觉,躲闪不及,这一爪抓在胸前,硬生生将衣服撕烂,在胸前留下一道血痕。辰舒重心不稳,被刘铭伸手扯住左臂,五指上力,扣住左肩的肌腱骨缝,瞬间分筋错骨。 手腕惯力,打在辰舒背上。辰舒被这力量击倒,重重摔落在地上,一时脑中发懵,刘铭的第二爪已接踵而至。 辰舒握住穷奇剑的剑柄,拔剑的同时自己向着旁边一闪,剑变鞭护在腰背上。刘铭的第二爪,被这剑挡开,落空。 “哼,果然是穷奇剑!”见到穷奇剑,刘铭凶狠一笑,虽然辰舒有神器在手,他已经看出来:配了这剑,这小子的功夫才只能算的上是中等,这样的功夫可是比不过他的。 虽然有命令暂时不用去管穷奇剑,但是却没有说不准去夺,到嘴的鸭子谁也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更何况这还是一只不会跑的熟鸭子。 两人瞬间又过了十几招,但是谁都能看的出来,辰舒这越往后抵挡的越吃力,一点也占不得上峰,似是连个平手都很难。 沈默见这二人打起来,偏偏又不慌不忙的坐下来,拆开那酒坛子,迫不及待的往嘴里灌了一口,这样大口喝酒的滋味,实是是人生一快。 这刘铭的爪功迅捷,刚猛,辰舒被他一连三击,向后飞出三米远,重重的落在地上,招招打在胸腹之上,嘴角的血缓缓流了下来。 “小兄弟,这穷奇剑还是乖乖交给我吧。”刘铭一步步向前,辰舒倒在地上已没有力气支起身来。 刘铭已走到辰舒身边,嘴角向一侧咧着,有说不尽的狠毒。辰舒紧紧握着剑柄,待刘铭弯腰下来,猛地抬手向上刺出一剑,刘铭慌忙躲开,被掀翻在地。 刘铭大怒,“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指劲凶猛,一招黑虎掏心直直便向着辰舒的胸口去了。 “师伯!”张阡陌见状,焦急的大喊一声,可回头看时哪还有半个人影。 …… “当……” 贴着辰舒胸口的地方忽的横出一把细剑,剑未脱鞘,就这样硬挺挺的挡在辰舒胸口,刘铭这一爪落在这细剑上,回弹的压力将他指尖震得发麻。 “阁下这是何必,他抢了你的酒,我们把酒还给你便是。”沈默微微笑到,一脸的云淡风轻,“你何必要杀他呢?” 刘铭看着面前这个老道士,骂骂咧咧到:“少废话,这穷奇剑今日我必得,让我不高兴的人今日也必死!” “那就恕难从命了,这穷奇剑你拿不走。” “我为何拿不走。” “因为剑是这小子的。” “那我便杀了他。” “可惜你也杀不了他。” “我为何杀不了他。” “他是我侄女的朋友……”沈默略有些难以说出口,这样的借口,合不合理呢? “废话少说!”话音未落,刘铭掌心上下翻转,连环快速,已冲着沈默去了。 “说好了,还你酒,你却这样不领情。”沈默长长的叹了口气,只见他手腕转动,那剑鞘在手腕上翻转,挽出剑花,忽然剑鞘一滞,轻轻打在刘铭的手背上,被打的那只手瞬间便失去了所有力量,不过三五招,刘铭就败下阵来。 “哼!我们走着瞧!”刘铭撂下这句话,一个翻身掠上屋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沈默看着逃掉的刘铭,眼中清冷,“酒是好酒,怪不得他要生气。”随即目光落在辰舒身边的穷奇剑上。 沈默细细端详着这把剑,这剑在他手中更是威风凛凛,为鞭时柔若无骨却不失方向,为剑时刚劲有力,却不易折。 “辰舒!”张阡陌奔过去,将辰舒从地上扶了起来,此时辰舒已面无血色,张阡陌迅速点了他两处大穴,替他运了气,他才缓了过来。 姜功拄着那支辰舒给他找来的木棍,也一瘸一拐的来到辰舒身边,“辰舒兄弟,你怎么样?” 月色更加朦胧起来,街边的酒铺陆续打烊,湖中也已静谧一片。 “小子,没有那能耐,往上冲什么啊?”沈默一手持剑,一手持了酒坛子。 辰舒似是没有听到这句话,血迹还黏在唇边,轻声问到:“你们,都,没事吧?” “这小子被摔傻了不成?自己都快要死了还有心思管别人。”沈默笑到。 张阡陌将辰舒扶靠着,一句未说,她心里是难过的,比她吃了那伤心凉粉还要难过,“他确实是傻了!”。张阡陌应到。 辰舒眼神迷离,他似乎看到了那日,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具尸体,看到了张子木的满目悲痛,同样也看到了站在血泊中的芊芊,脖子上的小银锁粘着血迹。 “辰舒哥哥不是坏人!” 辰舒微微笑着,喃喃到:“芊……我……我,绝不会,辜负……”辰舒似是昏了过去,十七年以来,这是他受的第一次重伤。 张阡陌听到辰舒嘴里断断续续说着的话,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轻声唤道:“辰舒……辰舒……”却无人应答。 张阡陌看着倒在她怀中的俊朗少年,眼圈微微红着,这要多傻的人才能自己险些死了都不知道,居然还想着不辜负别人。 第十六章,酒品看人品 辰舒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挂了帷幔的雕花木床,自己正躺在这张床上。不大的屋子里,除了这张床还有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套白瓷茶具。除了这些东西,这间房子里面便什么都没有了。不用想也知道,这应该是在成都的某处客栈内。 正想着,房间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身鹅黄色衣裙的女孩子,头上挽了两个小鬏,甚是可爱,来的正是张阡陌。 张阡陌看到辰舒醒了,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床前去看他: “师伯说你醒了,我还不信,这一次总算他没有骗我。”张阡陌不仅眼睛大,睫毛还很长。 张阡陌想看看辰舒伤的怎么样了,却又忽的害羞起来,此时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不敢看辰舒,睫毛轻微的颤抖,抖的人心痒痒。 只见她轻声问到:“你,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说话声音小的,像是只在心中说出来一般。 “我已经没什么事了,昨天谢谢你。”辰舒笑到,他记得昨天自己倒下之后是张阡陌先跑过来的,同样也是她叫了沈默来,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大概早被那个刘铭打死了。 张阡陌被辰舒爽朗的笑声吸引了,抬头看过去,正好迎上辰舒微微带了笑意的眼睛,霎时脸上一红,转过身去。 “我去楼下的小厨房给你要了碗粥,你吃一点吧。” 自昨天晚上他昏迷过去,至今已经整整一天了,整整一天滴水未进,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这样对伤势很不利。 辰舒动了动,左肩传来剧痛,胸腹的疼痛也不轻,但是碍于张阡陌还站在屋子里,咬了咬牙,忍痛将身体撑了起来,靠在床头,依旧微笑着看着张阡陌。 “嗯,给……”张阡陌将粥端了过来在辰舒床边坐下。 换了女装打扮的张阡陌,与那穿着夜行衣的时候有很大不同,但是换了女装后,她的大眼睛反而不那么突出了,从一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嗯,张嘴。”张阡陌从那碗中舀出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辰舒嘴边。 辰舒从小到大,除了被奶奶这样喂过饭以外,还没有被谁这样问过,更何况这人还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辰舒瞬间红了脸,有些结结巴巴的说到:“谢……谢,姑娘。”随即低下头去看着那个瓷勺子。 张阡陌根本没有看到辰舒的不自在,她的目光只在碗里,一边舀出第二勺,一边说到:“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叫我阡陌就好了。”她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辰舒自己叫什么名字。 “嗯……”辰舒胡乱答应着,他的目光只专注在勺子上,他巴不得赶快把这碗粥喝完,可无奈自己没有办法端,只好心中默默盼望着,吃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一碗粥喂完了,张阡陌将碗端了出去。辰舒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便又躺下缓缓睡去,这一睡,便又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第二天中午,辰舒昏昏沉沉中听到张阡陌微怒到:“你们说话小点声!会吵醒辰舒的!” 辰舒动了动身体,清醒过来。他已经好了很多,身上的伤好了多半,也没那么疼了。自己刚撑着自己坐起来,便被沈默发现了。 沈默哼哼到:“小祖宗,辰舒醒了,醒了,你就别说我了,真是养大的女儿不中留啊。” “女儿大了,你还要强留不成?再说我辰舒兄弟哪不好?”姜功笑到。 “哎呀,姜伯伯!”张阡陌红着一张脸嗔怪到,转身自己坐在凳子上不去理他们了。 辰舒醒了,她也便放心了。 “辰舒啊,来来,一起喝一杯。”沈默招呼到。此时他们已经将酒菜都端到了屋子里来,辰舒一半是被他们吵醒的,另一半则是被这一桌子的菜香醒的。 被沈默这样一说,辰舒的肚子也很配合的咕咕叫了起来,张阡陌将辰舒扶到桌子前做好。 姜功撕了一大块鸡腿给辰舒,嘿嘿笑着:“跟着沈老弟,从来不用为吃的发愁,不像跟着我,得要饭。” “大哥说笑了。”辰舒回到。 “来,小兄弟,那天你给我弄来了好酒,我还没谢你呢。”沈默一面说着一面给辰舒斟了满满一杯。 “前辈,这……”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我从未喝过酒……”辰舒轻声到。 “既然没喝过,这一杯就必须得喝了。”沈默将那酒杯推到辰舒面前。 “好,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辰舒说罢,一应而尽,满嘴辛辣,一直辣到胃中。 沈默连忙又斟满了那杯子,一连让辰舒喝了五六杯,酒的后劲慢慢泛上来,辰舒有些头晕。 沈默看着辰舒这副样子,微微笑到: “老朽沈默,武当派弟子,虽然信奉道教,但不是道士,道士可是不会我们武当派功夫的。” “晚辈那日,失礼了。”辰舒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你便跟我一齐回武当吧。” “回武当?” “我前日救了你,你当然要听我的话!”沈默自己也喝了满满一杯。 “多谢前辈,但是……” “叫你回武当你就回武当,你学了我武当派的功夫还不想入我师门?” “我并不知道那是武当的功夫,只是我还有要事……”辰舒已经晕的快抬不起头来了。 “要不我费了你这一身功夫,要不你跟我回师门,你自己选。” “……”辰舒应声而倒。 姜功坐在沈默对面,自顾自的吃着,一声未吭,不时还配一口小酒,吃菜的时候喝酒要小口喝,没有菜的时候这酒才要大口喝,这样才算喝的有滋味。 待这辰舒缓缓睡去才抬起眼来看向沈默:“你的考验,过关了吗?” “这算哪门子考验,师伯总是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张阡陌坐在辰舒对面,筷子一动未动。 “小姑娘家懂什么,酒品好的人,人品一定不会差。”沈默微微笑到,“明日,我们带他一起回武当。” 第十七章,不要太年轻气盛 少年第一次喝醉酒的感觉,同样是这辈子必须经历的事,这样的感觉之后或许会忘,但是却是一个开始。 辰舒从颠簸中醒来,身边只有张阡陌一人,昨日的醉酒让他的头又晕又疼,嗓子里也是疼的发干。坐起来缓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驾马车上。张阡陌此时正扒在车窗边看着沿路的风景,完全没有在意到辰舒已经醒了过来。 “我们这是去哪里?”辰舒哑着嗓子问到。 “你醒了?”张阡陌似是早已预料到辰舒会醒过来一样,并不惊讶,“我们现在在回武当的路上。” “回武当?”辰舒声音略微提了提。“我大哥呢?” “你说姜伯伯啊,他一早便去了冀州,说是有事要办。”张阡陌道。 “冀州?武当派?”辰舒有些糊涂,昨夜还在一起吃饭,今早为什么这样急急忙忙就分开了,甚至连告别都没有。 “嗯,给你水,想到你今早起来一定会头疼,特意给你准备的。”张阡陌递给辰舒一只小水壶。 “谢谢。” 水壶中的水冰凉,清透,这冰凉之感从唇齿间一直跌落到胃里。胃中的灼烧,嗓中的干痛,以及唇齿间的粘黏之感全部缓解了大半。辰舒抱着这只小水壶一口气将这壶中的水喝了个干净,才意犹未尽的将水壶还给张阡陌。 “这是荷叶露水,煮茶用最好了,只是今日没有时间搜集那么多。”张阡陌看着辰舒说到。 “嗯。”辰舒听着,张阡陌说罢便又将头转了出去,看向窗外,只听辰舒问到:“你师伯呢?” “在驾车……”张阡陌懒洋洋的答道,似是快要在这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睡着了。 沈默架着马车,在山间小路慢悠悠走着,一手拿了马鞭,一手抓了酒葫芦,只是这一次他喝的极慢,因为他的车走的也极慢。 辰舒从车厢中钻出来,坐在沈默身边,沈默没有理他。 犹豫了许久,辰舒说到:“前辈,我不能跟您上武当。” “为何。” “我还有事情要做,我要去找那无极会坛主刘铭,这样我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会主。” “找他们的会主干什么,鞍前马后的跑去给人家送剑?”沈默半靠在车厢框上,眯起了眼睛。 “我要去找他们,为我们镇子中的人报仇,虽然我杀了他们的左舵琉璃,但是……” “不准去。”沈默不听他说完,干脆利索的说到,“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我不怕送死,我到成都的目的就是探听他们的下落。” “你确实探听到了,可是你连一个分坛坛主都打不过,你如何活着去见他们的会主?” “我有穷奇剑!” “他们要剑不要人。” “我可以装作是投靠他们的……”辰舒有些急了。 “你?”沈默斜睨着辰舒,轻轻翻了个白眼又闭目养神起来。“这个江湖,靠的虽然不一定是武力,但是你在用你的名望闯江湖之前一定是要靠武力打天下,就你那点水平,无极会是不会要你的。” “你不是说我的内家拳练的很好吗,而且我还有穷奇剑,姜大哥说我的穷奇剑练的也不错,我想我没有问题的。” “那只是你想……” “无论如何,这武当我是去不了了,若是前辈非要我回武当拜师,那么待我为镇里死去的父老乡亲报了仇,我再去武当也不迟。”辰舒眼神坚定,说罢便要往车下跳。 沈默轻轻一挥马鞭,竟将辰舒拦了回来,那马鞭的力道不重却断了辰舒的去路。沈默随即一抬手,那鞭杆落在辰舒脑门上。 “少年人不要太年轻气盛。” 辰舒气不过,非要下车,两人在车前过了两招,辰舒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从沈默那根鞭子下逃脱,而沈默反而是越发悠闲的喝着酒,马匹也依旧在前面缓慢的走着,一点也不受影响。 三五招后,辰舒被沈默踢回了车厢。 “你小子,我说过了少年人不要太年轻气盛,我虽然说过你内家拳练的不错,但是我可没有说过你已经能出师了,你现在恐怕是连我们小阡陌都打不过。” 辰舒不服气到,“我不信!” “你若是能过得了阡陌这关,我就再不管你。”沈默不悦,不再与辰舒多说,转身继续赶他的路。 张阡陌有些好笑的看着辰舒,要知道她师伯一向飘逸洒脱,能把他师伯惹生气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 “阡陌,得罪了。”辰舒抬眼看向张阡陌:“无论如何,我不能就这样跟你们上武当。” 说罢,一拳已经挥了过来,张阡陌甚至连手都没有动,一转身,人已做到了辰舒刚才坐着的地方,辰舒却撞在了车窗上。 “你的心是乱的。”张阡陌说到。 辰舒不甘心,骨子里的倔强劲涌上来,不管不顾的便向着张阡陌冲过去,不论辰舒用怎样的方法,他都占不得一刻先机,像是打在弹簧上,用多大的力就会反弹回来多大的力。这样一来二去的折腾了半天,磕了满身的疼痛,辰舒终于失去耐心,有些气急败坏的瘫坐在一边。 “小子,年轻人,太浮躁了只会有坏处,不会有好处。”沈默的话音传进来。 辰舒想到自己自捡了这个宝贝,打死了老虎,成为了镇上的小英雄,后来芊芊的奶奶又非要芊芊嫁给自己,他甚至打过了张子木,虽然后来无极会左舵琉璃来镇中犯下了罪过,但是他不但杀了琉璃还杀了琉璃随行的那些人,后来他还打伤了两个无极会的弟子,在沈默的帮助下打伤了无极会的分坛坛主。 这一路走来,事事都是何等的风光,至今,他还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 而且,是败在一个女人手里,这个女人还是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丫头。 辰舒心中气恼,自己要拿着这把剑,独步天下,他甚至想过他要灭了无极会,他要在这江湖称霸,可是如今却被一个老道士打乱了计划。 辰舒索性躺下装睡,谁也不理了。 张阡陌看着辰舒气的涨红的脸,嘿嘿笑起来,要知道她师伯是个气人的好手,但是他师伯从来没有这样苦口婆心的对过一个人。 同样的一句话,沈默能对辰舒说三遍,若不是辰舒太愚钝,就是沈默对他太上心。 第十八章,问道武当 过了很久,沈默都没有听到辰舒有什么动静,转身撩起帘子来看,张阡陌正笑嘻嘻的看着他:“师伯,这个事情,你自己解决吧。”说着向沈默使了个眼色,一溜烟钻出了车厢。 沈默进来看到辰舒这副样子,不由笑到:“你小子,脾气不小。” “你为何非要阻我道路?”辰舒一骨碌爬起来质问着沈默,如今姜功不在,连个替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以为你自己练的很好,其实不然,你虽然穷奇剑用的好,但充其量只是照着那剑谱上的一个花架子,照猫画虎的功夫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你现在如果没有那把剑,你便什么都不是。” “哼……”辰舒不服气,将头转向一边“我可以慢慢练。” “你的底子本身就薄,没有好功底,你如何慢慢练?你确实有副练武的好根骨,但是你不会用。你虽然练武当的内家拳练了十年,但是由于没有人指导,你只会练不会用。” “我根本就没有师父,那拳法也是我自己练出来的!” “你既然之前能安心练习,现在怎么就不能了呢,你要知道无极会那样的一个势力,单凭我都没有办法与之抗衡,我武当的众多弟子,比你武功高的不在少数,也没有见他们敢狂妄自大到这个地步。” “……”辰舒沉默不言。 “不要以为你有一点小成绩就可以骄傲了,在这个世界上,骄傲首先要有骄傲的资本,否则连你骄傲所要付出的代价,都没有机会让你付出。” 辰舒被沈默这样说着,心下惭愧。他之前不过是一个乡野少年,自以为得了神器杀了个坏人就真的成为镇中的英雄了,却没有想过这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得到的一点点回报。 英雄,既然被乡亲父老认定为小英雄,又怎么会在关键时刻连保护他们的能力都没有。 “或许你觉得我啰嗦……”沈默叹气到,他从未与这样的小鬼打过交道,这说话的方式都是按照早年师父教导他时来的。 “前辈教训的是,辰舒知错了,只是……”辰舒确实是有心事放不下。 “你可知,磨刀不误砍柴工?以你的天资,用不了几年便可以下山历练,若是如今你就这样懵头懵脑的去了,只能是去送死。”沈默说到。 “可是,我曾经拜了这穷奇剑的主人石玉轩为师父……” “他死了,这个不算。”沈默飞快的说到,这个辰舒,年纪不大,想的倒很多。 话虽然这样说,目光却落在了穷奇剑上,“我需要带你回去见我师父,有些事情,待你见到他,一切就都了然了。” 辰舒应下来,这样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之前那些年他能心无旁骛的练一套拳法,这三五年,他也要更加珍惜,唯有这样他才能有去找无极会会主的机会。 但是沈默偏偏不如他意,他越是想快一点早一点到达武当,沈默就越慢,张阡陌也是百无聊赖,跟着这个有时比牛车还慢的马车晃晃悠悠一路赶回武当。 “道法自然,我这样赶车,一是为了让你们感受感受这大自然,二是磨一磨你们的性子,这样焦急的性子如何才能安下心来好好参悟功法。”沈默总是这样说。 日复一日,辰舒渐渐不再焦急,开始将注意力放在世间万事万物上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武当。 这一路悠闲自在,谈不上舟车劳顿,一到武当,辰舒便被沈默带去见了武当的现任掌门——木青。 木青白眉白发,身材欣长干瘦,周身只有仙气并不像沈默那样像个道士。 “师父!”沈默抱拳到。 “师祖爷爷!”张阡陌同样抱拳到。 “你这一趟可去了不少时日。”木青微微笑着,“阡陌,这一路玩的可好?” “玩的挺好,嘿嘿……”张阡陌知道沈默还有要事要跟木青说,只与木青简单说了两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木青满目慈爱,将阡陌目送出大殿门口,随即目光落在了跟在沈默身后的懵懂少年身上,“这是……?” “晚辈辰舒。”辰舒也抱拳,学着沈默的样子,毕恭毕敬的说到。 “辰舒?”木青重复到。 “这是我从成都带回来徒弟。” “你也终于要收徒弟了。”木青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些年江湖中落,武当也日渐衰落了,沈默收了徒弟,他自是高兴的。 “师父错了,这是二师兄的徒弟。”沈默道。 “二师兄?你二师兄自下山至今二十年,杳无音讯,哪来的徒弟?”木青看向沈默,不可置信。 “辰舒的内家拳练的很好,据说是一个云游道士教给他的,他打拳的身形也与二师兄相似。” “辰舒,你可还记得那个教你拳法的人的长相?” “晚辈不记得了,那时晚辈还很小,只记得他脖子上有一个红色的玉佩,一个很不规则的玉佩。”辰舒沉思到,那块玉佩颜色鲜亮如同鲜血一般,那时他总以为那个道士有一个很大的伤口,于是记得比较清楚。 “血玉……那看来是了……”木青叹气道“这些年你可有再见他?” “没有,自从他教我拳法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辰舒见到木青有些难过,说话也变得小声起来,生怕提了这老人的伤心事。 “师父,虽然二师兄还没有音讯,但是辰舒是个好徒弟,练功的好苗子。” “嗯,我看这位后生眉宇之间确有浩然之气,你若真想让他入我门下,那便替你二师兄收了这个徒弟吧。” “是师父……” “谢掌门。”辰舒欣喜不已,在木青面前跪下,行了礼。 木青遂吩咐下去,带辰舒去拜了师,沈默作为他的代替师父,之后辰舒的一切事情都由沈默来负责。 拜师仪式后,辰舒正式成为了武当派的弟子,也终算有个归宿。 …… 拜师礼过后,沈默说到:“师父,弟子还有一事未报。” “说来……”木青吟声。 “辰舒曾在故乡时捡到一把剑,名为,穷奇……”沈默道。 第十九章,武当功法 “穷奇剑?”木青问到。 “是。” “没想到这么多年,我又见到它了。”木青微微笑着,转身向辰舒,“可否借我一看。” 辰舒双手奉上,沈默之前说要带他见一个人,那人便是武当掌门木青。 木青看着穷奇剑乌黑厚重的剑鞘,稍稍用力,将这剑拔了出来。木青虽然看上去干瘦,这穷奇剑却在他手中绽放出异常光辉。 “石玉轩这么多年,一直珍视着这把剑,如今这剑又回到武当了。” “师祖,您认得石玉轩?”辰舒问到。 “何止认识,沈默没有跟你提起过吗?这石玉轩本也是我武当弟子。” “……”辰舒一时惊愕。 “可这是凶……” “四凶之一是吧,其实这剑本身只是一把比较特殊的武器而已,穷奇剑不过是后来所取的名字,当然四阁阁主也是后来江湖中人传的罢了。”木青将这剑看的仔细,当年石玉轩夺了这把剑,被逐出师门,下了武当山,之后便有了江湖中的各类传说。 “石玉轩现在何处啊。”木青将这剑收好,交还给辰舒。万事万物都靠一个缘字,这一点他早就想通了,当年这剑与石玉轩有缘,如今在这少年手中,便是与这少年有缘了。 辰舒将发现这剑与石玉轩尸骨的事情一一道来,转眼间天便黑了。 吃过晚饭,沈默亲自带着辰舒在门中各处转了转,告知了练功台和弟子房间的位置,并告诉他一些日常的行为规矩,就这样辰舒安心在武当安顿了下来。 细细算来,离家已有个月,这其中种种际遇,是这一生可遇不可求的。独自想着,不知不觉便睡去了。 …… 次日清晨,鸡鸣。 辰舒在吵闹声中醒来,随着同屋的师兄们一起换了武当弟子的衣裳,穿着好,到练武台上去打坐。这山中幽静,阳光洒在山中各处,仙气云绕,无一不让辰舒心境平和舒畅。 教习功法的道长,与木青掌门相似,也是个眉发花白的老头。 “武当派为张三丰所创。其功法特点是强筋骨、运气功,强调内功修练。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短胜长,以慢击快、以意运气,以气运身。武当功法不主进攻,然而亦不可轻易侵犯。” 辰舒细细听着,将这话牢牢记下,之前都是自己在琢磨,如今有人点拨,自然是省了很多功夫。辰舒将意识带到身体的每一处,将这每一项讲究都运用到拳法练习中,顿觉感悟。 同行的师兄们,无一不是在认真听,仔细做。 “太极拳是开山祖师张三丰所创,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待动,以圆化直,以小胜大,以弱胜强。正所谓“周身无处不是拳,挨着何处何处击。”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无过不及,随曲就伸。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虽变化万端,而理为一贯。由招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然非用力日久,不能豁然贯通焉。” 教习道长摇头低吟,这声音与身形使得他看起来更加的飘然。 辰舒心想,那教我功夫的“师父”,还真是待我不薄,能将这武当派的内家拳传授给我,这么些年,我却不懂这太极拳的妙处,只当了一套健身强体的拳法,用来调息内功,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新进门派的弟子一字排开,将这武当的太极拳刻苦练着,不敢有一丝懈怠。辰舒虽然是新入门的弟子,但是由于之前的十几年中,一直不停断的练着这拳法,所以一套太极拳被他打的娴熟漂亮。只是之前有很多内外不协调的因素,如今被道长这样一点拨,却是全都通畅了。 教习的道长见辰舒拳法娴熟,不由心生好感。昨日新入门的弟子,便能这样勤奋,并且有这样的天赋,实在是令人欣慰。 这些年江湖衰落,行走江湖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或许这个新来的辰舒日后能在江湖中有一番作为。 “停……”教习道长说到“练拳的时候,不能一味的追求拳法动作,而忘记了根髓,尤其不能忘的是我武当派的功法特点。你们的招式,大多只追求动作,切不可忘了神形合一。”道长教训到。 众弟子被这样教训,都默默停了下来,反思自己其中错误,辰舒想起他那日与张阡陌过的那两招“以静制动”,不由得出了神,但听道长说到: “辰舒,你来练一遍给我看。” 辰舒被这一生打断思绪,认认真真在众多弟子面前打了完整的拳法。 “我要辰舒这样练一遍,就是要你们都看看,静心凝气的练习是什么样子,你们每一个人来的时间都比他长,你看看你们的样子!”道长似是有些不悦,教训到。 又练习了一段时间,道长才让他们回去休息。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辰舒学到的东西,让他对整个武当又有了新的认识,武当不再是耳闻中的样子。 正欲往回走,却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到:“喂,那个新来的……” 辰舒回头看去,正是一起练习的同门师兄,抱拳道:“师兄好。” “你叫辰舒?”那人比辰舒高出半个头来,此时正仰着头,眼睛向下斜视着辰舒。 “是。” “你说话不用毕恭毕敬的,听说你是那失踪了的二师伯的弟子,谁是师兄还不一定呢,你没有必要在这装这个样子。”那人依旧抱着胳膊,高傲的看着他。 辰舒听罢站直了身子,收了那毕恭毕敬的样子,目光迎了上去,这话说的这样明显,显而易见是来找茬的。 “我是严睿思,只是这武当派中的一个小弟子,只是我不喜欢你这样一个新来的,就在道长面前那样张扬。” “师兄说笑了,辰舒自知几斤几两,哪敢张扬。”辰舒微笑回应。 那人似是没有料到辰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冷笑一声:“哼,那便来比试比试,看看道长是不是看错了人。” 第二十章,相视一笑 辰舒与严睿思就此拉开战势,周围没走的武当弟子也凑热闹围了上来,将二人圈在里面。 “道长说你的太极拳打的最好,我倒要看看是好到了什么程度。”严睿思冷笑到,在辰舒来之前他一直是被道长夸的人,今日道长却像是没看见他一样,满眼里只有辰舒,这未免让他很不爽,这件事情,对于自小便骄傲的严睿思来说,是不能忍受的。 “就是啊,严师兄一向是这功夫练的最好的人,今日道长却把目光只放在新来的身上。”一武当弟子说到。 “我听说,辰舒练这太极拳练了有十几年呢!” “那又如何,他一个乡下来的,就算是练了一辈子,也不是正经的武当弟子。” “就是,这种意行上的东西,若是没有人教,就算练的套路再漂亮也是错的。” 辰舒听着周围的人你一言他一语,心中的怒气慢慢升了上来,刚才还只是严睿思一个人挑衅,事到如今原来是所有人都对他不满。 辰舒转过头去看周围的人,周围的人也同样抱着嘲笑的目光看着他,在他们心里,辰舒不论练成什么样子,都是比不过他们的,更比不上严睿思。 既然辰舒注定要输,那么也自然没有人会在意辰舒怎么想。 “好,我先看看这个严睿思到底怎么样,之后,我再找你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比。”辰舒心中暗暗下着决心。 “喂,新来的,别左顾右盼了,看我,省的一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打出去的。”严睿思轻笑,他从来没有将谁放在眼里过,包括他们的武功最好的大师兄于良俊。 “出招吧。”辰舒到。 两人均用的是这太极拳的招式,严睿思的动作虽然漂亮,但是柔软度不够,行云流水般的韵律不存在,于是只是简单的两招,他已经险些摔倒了两次了。 严睿思看着辰舒,额头上渐渐出了冷汗,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胜不了辰舒。 两人只在推手就已经可以预见结果了,辰舒将以柔克刚用到极致,他牢记了那日张阡陌的动作,以及沈默用马鞭拦他下车时的样子。 如今严睿思不要说教训辰舒了,已经开始有些被辰舒牵着走的势头。 严睿思不是个容易认输的人,因为他从来没有认输过,即使知道这一次的结果是自己输,他也要硬着头皮坚持到最后一刻。 渐渐的开始有人不耐烦了,过了这么久,两个人你拉我扯,没有半点激烈的动作,但是他们又深知这太极拳本身就不是一个可以用激烈来形容的功夫。各自找了借口离开了。 烈日挂在空中,两人从清晨起都没有吃饭,到如今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拼体力。辰舒看起来虽然瘦小,但是因为常年在码头做劳工,自然比细皮嫩肉的严睿思体力好一些。 严睿思被这太阳照的发晕,胳膊因为长时间的举着也有些发酸,脚下步子乱了起来,一不留神便被辰舒翻倒在地。 “承让了!”辰舒抱拳到 “好!”严睿思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本以为自己那样挑衅,辰舒会冲上来与他较量,但没想要辰舒能沉的住气,即使只是推手也不骄不躁。 辰舒看着着严睿思微微笑了笑,此时他觉得这个严睿思没那么讨厌了,同样的,严睿思此时也不觉得辰舒有那么讨厌了。 “来。”辰舒伸手将严睿思从地上拉起来,趁着这人空档,严睿思突然反手一击,将辰舒摔倒在地。 见辰舒与自己一样倒在地上了,严睿思哈哈大笑:“这样,才算公平!” 辰舒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居然还是小孩子脾气。 两人正笑着,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你们两个中午是不吃饭了么?”来的人正是张阡陌,跟在张阡陌身边的是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男子。 “公孙师兄,小师妹。”严睿思到。 “阡陌!”辰舒到,他对张阡陌的到来表示惊讶,但他并不认识跟在张阡陌身边的人。 两人同时道,严睿思说了“小师妹”后,辰舒才发觉到,如今他这样称呼张阡陌似是已经不合适了。 同样的严睿思和公孙季然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虽然知道辰舒和张阡陌是一同从成都回来的,但是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已经那么亲密了。 “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公孙师兄,就一起来看看你们,你们俩如果不想吃饭,就继续在这里傻笑吧!”张阡陌嗔怪。 今日的张阡陌穿了武当弟子的蓝色衣服,显得清雅脱俗,和那日的娇小可爱又不一样了。 “吃,吃吃吃,现在就去吃……”严睿思赔笑,他可是对张阡陌的脾气再清楚不过了,他们的小师妹,撒起泼来,简直是无人可挡。 “你不吃吗?”辰舒问到 “还没有,我是专门跑来叫你们俩的啊!”张阡陌道。 “以后开饭了就自己赶紧吃,不要到处乱跑。”辰舒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本来辰舒这句话是一番好意,意思在于告诉张阡陌不要为了来叫他们吃饭而忘了自己,但是对于张阡陌来说,辰舒的这句话就是指责,指责自己多管闲事。 今天本来是辰舒来武当的第一天,她有许多话要跟辰舒说,可还未说出口,辰舒便对她说了这样的话,一时心里不快。 辰舒与严睿思结伴向着厨房去了,走了两步才发现张阡陌没有跟上来,转头看时张阡陌依旧立在那里。 “小师妹!一起去吃饭啊!”严睿思喊到。 张阡陌忽得转过身来,恨恨的看着辰舒,她的眼眶已经有些发红了,“你若是讨厌我就直说!我不过是好心来叫你,你要觉得我烦,以后不来便是。”说罢一个人气鼓鼓的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 ”阡陌!“公孙季然追了出去。 “你……们……”严睿思犹豫了一下才把这句话说出口,他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 一个女孩子若是莫名其妙对一个男孩子发脾气,那么这脾气多半是没有具体原因的。一个女孩子若是因为这个男孩子不愿意理她而生气,那么这个女孩子多半是喜欢他的。若是这女孩子开始在意这个男孩子是不是愿意理她的时候,那么这个女孩子是在意他的。 但是,辰舒不懂。 第二十一章,小师妹的眼泪 辰舒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张阡陌为何要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辰舒……”严睿思不再叫辰舒新来的了,“你把小师妹惹生气了……” 辰舒转头看向严睿思,严睿思似笑非笑的看着辰舒,“你没有意识到吗?” “意识到什么。” “这武当山中的人都敬她是小祖奶奶,哪个人没被她欺负过啊,你这不知死活的一巴掌拍在老虎屁股上。兄弟我好心提醒,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哄哄她吧,不然有你受的。”严睿思一本正经的说到。 其实严睿思还有一句话未说,那就是“更何况,公孙师兄还在旁边。” 公孙季然是与大师兄齐名的弟子,大家都习惯称他为公孙师兄,在整个武当,无人不知公孙师兄对小师妹的心意。 “你不觉得阡陌今天很不正常吗?”辰舒疑问。 “阡陌……就你叫阡陌叫的顺口,这可是公孙师兄的专属。也不知道张阡陌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明明谁叫她阡陌她打谁……不跟你扯了,我要赶紧去吃饭,一会还要回去背《道德经》。”严睿思懒得再跟辰舒说下去。 严睿思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他也是这武当弟子中众多勤奋者之一,他要维持他的骄傲,他就要不断努力。今日虽然略微输给了辰舒那么一点点,不过好在没有人看,回去之后要更加勤奋才好,下一次当着大家的面好好跟辰舒比试比试。 严家也算的上是江湖中的望门,但严老爷家教严厉,所以这严睿思身上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脾性。 辰舒也不再去想那许多,跟在严睿思身后一起去吃午饭,他刚来武当,要学的东西很多,严睿思只是第一个人,在这后面不知有多少人想看他出丑。 吃过饭后,便又去读书练习了。 …… 张阡陌怒气冲冲回到住处,想将自己反锁在屋内,却被赶来的公孙季然一把拉住门,阻止了张阡陌。 张阡陌抬头看着一脸焦急的公孙季然,瞬间眼泪从眼眶中掉了出来。 “公孙师兄,你别管我……”张阡陌哽咽到。 “阡陌……”公孙季然的这一声呼唤比刚才更加温柔了。 公孙季然心疼的看着张阡陌,从小到大,他从来就没有敢让张阡陌受半点委屈,张阡陌一哭,他的心都似是要碎了一般。 张阡陌拗不过公孙季然,松了手,自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想辰舒那时受伤昏迷之际,还说不会辜负她,不论当时辰舒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个时候他还能想起她,为什么这来了武当,两个人能够朝夕相处了,辰舒反而不理她了。 从昨天回来到现在,她都没有见到他,怕打扰他练功一直等到现在才去找他说了句话,这么久没见。 张阡陌想到这,怒火中烧:“他就不觉得很久没有见我吗!这么久没见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从小到大,谁不是惯着她宠着她的,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把她放在心上的人,一时难过,嚎啕大哭。 “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张阡陌怒道,她还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她从来不知道被人讨厌的时候是这么难过,更何况这个人是张阡陌心心念念的人。 张阡陌哭的疲惫,公孙季然却从进屋那一刻起,再没说半句话。 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他只觉得心中不是滋味,似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了一般。之前整个武当除了长辈们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叫张阡陌的名字,这是阡陌给他的特权。可如今这个辰舒,也这样叫她。他公孙季然舍不得让张阡陌伤心,张阡陌如今却因为辰舒在这里哭成这样。 这时,门外忽然进来一个人,手中端着一个餐盘,盘中是两碗饭,花花绿绿的菜在饭上堆起一个小尖。 那人见到公孙季然,立马恭敬到:“公孙师兄。”然后将这餐盘放在了张阡陌面前“师妹,你刚才让我给你留的饭我给你端过来了,这么多你能吃的了吗?”他还没有见到张阡陌红肿的眼眶和满脸的泪痕。 “你先出去……”公孙季然开口,话未说完便被张阡陌打断了。 “你出去!烦死了!我不吃了!端走端走!”张阡陌突然喊到,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 端饭来的弟子被张阡陌这种状态吓到了,话不多说连忙将饭端了出去。 待那人一走,张阡陌拉住公孙季然的衣袖,抬头问到:“公孙师兄,辰舒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翌日,上午,阳光明媚。 公孙季然作为武当派的首席弟子,一直深受弟子们的尊敬,再加上他的武功练的很好,同样也是师父们的心头肉。 上午的课程是实战演练,俗话说知行合一,若只是学却不用,这学便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指导大家实战的正是公孙季然,所有人都卯足了劲想要跟公孙季然好好切磋一下,一来是可以从公孙季然那里学到很多东西,二来,若是表现的好,会被师父看重,不论是哪个原因,对于这些师弟们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先上的是武当中一个资历很浅的弟子,在辰舒来之前他就是最小的。人在少年期,冲劲大,万事都凭着一腔热血便去了,果不其然只用了两招,他便被公孙季然打倒了。 “好!” “不愧是公孙师兄!” 周围的人无不拍手称赞,这里还没有谁能够胜得过公孙季然,也正是因为实力相差许多,公孙季然实际从未将他们放在心上过,唯一能与他抗衡的便是这武当的大弟子,于良俊,只可惜此时的于良俊被师门派下山去历练,这派中如今只公孙季然一人独大。 “请公孙师兄指教。”第二个上场的是严睿思,严睿思抱拳到,说罢两人便各自出招。严睿思的功夫在武当可以算的上是中上,因为平时勤奋刻苦,难免道长会偏爱他一些。但是严睿思也仅仅是在不到二十招内便败下阵来。 “严师弟,承让了。”公孙季然一把将即将到底的严睿思拉住,微笑说到。 之后弟子一个个挨着与这公孙季然切磋,武当中所有的弟子加起来不过十几个,没一会功夫便只剩下了辰舒一人。 第二十二章,杀心 公孙季然看着辰舒,慈爱笑到:“小师弟就剩你了,若是你的功夫练的不好,你可以再练练,让其他师兄给你指导指导,等你练好了再来找我……” 公孙季然的话很直白,你没有能力就别上了,毕竟一下把你打倒,别人未免会说我是欺负弱小。 周围的弟子已经漠不关心这件事了,在他们看来昨天那种只摆摆样子的比试,严睿思都跟玩一样,今天这样的切磋他完全没有必要上,因为他必输无疑,而且绝对是在一招之内。毕竟公孙季然是走过江湖的人,他的武功在这武当也是数一数二的。 众弟子分散开,各自讨论着刚才公孙季然跟他们过的那两招。 严睿思看了看辰舒,也好心劝到,“你现在主要是要把基本功练好,公孙师兄与你的实战,难免会伤到你……” 辰舒对严睿思淡然一笑,同时也像是对公孙季然说到一般:“我想试一试,难得公孙师兄有这样的闲工夫。”辰舒对公孙季然这个慈爱的笑容里的意思看的清楚。 “哼。”公孙季然皮笑肉不笑,昨日你让小师妹哭的那样伤心,今日就不要怪我了。 两人随即交手,严睿思站在一边,他也很想知道辰舒的实力到底是怎样的。 出乎公孙季然的意料,第一招辰舒便接下了,笑里藏刀到“小师弟,好样的!”公孙季然自嘲,他那随随便便的一招,被辰舒接下来其实也并不奇怪,怪就怪在他看低了辰舒。 公孙季然这样一句话,无疑让周围的弟子一齐看了过来,他们都没想到辰舒居然这样轻松就接了一招,并且得到了公孙季然的好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他们想看看这个辰舒今天能输成什么样子。 但是第二招,辰舒同样接了下来。公孙季然心下思索,之前还真是小看了他。 其实除了张阡陌所有人都不知道,辰舒的实战经验并不少,他来武当这一路并不是平平安安走过来的。 “……”本来只是想简单教训辰舒一下的公孙季然表情变得难看起来,收起来之前那副笑脸,斗心激起,掌心聚力,眼中杀意已起,身形闪动向着辰舒便去了。周围的弟子都看傻了眼,这才是道长之前经常提到的行云流水的姿态。 辰舒不敌,这一拳稍有偏差的打在他胸前,公孙季然紧接着第二拳第三拳袭来,辰舒被这力量击起,公孙季然却还不放过他,随着辰舒轻轻掠起,一个下劈腿落在辰舒腹部,辰舒折起身子,腰部落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拳将辰舒直面砸落在地。辰舒已口吐鲜血,公孙季然再次挥手,辰舒已经没有了躲的力气…… “够了!”一个声嘶力竭的大喝,“住手!” 从练功台下慌忙跑上来一个女子,正是张阡陌。公孙季然收了手,正欲说话,张阡陌却连看都没看公孙季然一眼,不顾一切的跑到已经倒在地上的辰舒身边,将辰舒扶了起来,迅速点了辰舒两处大穴,为辰舒顺了气。 “公孙季然,你想干什么!”张阡陌愤恨的望向公孙季然,公孙季然见到张阡陌的笑容还挂在脸上…… 在场弟子都看的明白,更不要说严睿思和张阡陌了,公孙季然刚才是出了杀招想要打死辰舒的,辰舒居然能躲得过他的第一拳,实在叫人不可思议。 周围的弟子已经全部禁了声,瞪大了眼睛看着公孙季然和辰舒。他们没有想到公孙季然会用这么凶狠的招式,更没有想到,辰舒居然还接了一半招,若是公孙季然这样对自己的话,自己早就被打死了。 公孙季然面部肌肉轻轻的抽搐着,咬紧了牙关,他的小师妹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他的小师妹也从来没有连名带姓的称呼过自己,如今她却抱着辰舒这个臭小子对他兴师问罪。 张阡陌不再去理会公孙季然,她已不在乎公孙季然会给出她什么样的答案,她更在乎的是此时倒在她怀中的人。 “辰舒!你怎么样了?”张阡陌声音有些哽咽,话音微颤,说到“辰舒,辰舒?” 张阡陌的眼泪砸在辰舒脸上,公孙季然看的清楚。 “小师妹,你这就错怪公孙师兄了。”周围有弟子说到,他们从未见过张阡陌对公孙季然发这样大的脾气。 “就是,是辰舒他自己不自量力。” “公孙师兄都说今天不跟他比了的。” 周围有人开始为公孙季然打抱不平。 “你们都闭嘴!”张阡陌依旧仅仅抱着辰舒,“公孙季然,今天这事我不会告诉师祖,你应该很明白,若是被师祖爷爷知道了你便会被赶出这武当,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张阡陌红着眼眶看着公孙季然,她曾经的公孙师兄,在这一刻显得无比陌生。 严睿思蹲在辰舒身边,一句未说,今天这事公孙季然确实做过了,但是这个辰舒却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的功夫并不在自己之下。 “阡陌……”辰舒声音微弱,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一列嘴,落在他嘴角的眼泪便滑进了口中,“我没事……”随即费力的看向公孙季然,“谢,师兄,教导……” 公孙季然的怒气更盛,妒火中烧,他后悔刚才居然停了手,若是直接将他打死也便不会有这么多的不顺心。 张阡陌听辰舒这样说到,忽的哭了起来,却又舍不得再骂辰舒一句。严睿思将辰舒背去了药房,张阡陌寸步不离。 “这个严睿思是怎么回事?”见此情况,有弟子问到。 “谁知道,昨天两个人还如同死对头一般。” “他们俩从昨天起好像就一直在一起啊。” “辰舒真是不简单啊,刚来就和这严家少爷建立了这么好的关系。” “不仅这样,你看看小师妹对他那副关心的样子……”话至此,那人忽然意识到公孙季然就在一侧,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练功台上的气氛一时压抑到极致,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公孙季然看着离去的三个人,眼里的恨意已经变成了刀子,插在辰舒的后心上。 许久,转身,挥袖而去。 第二十三章,半路返程 转眼八月十五,团圆之日,这一天山下的镇中有花灯庙会,掌门也特意允了弟子去那庙会上转一转,毕竟都是些年轻人,每日在这山上,多少会有些寂寥。 镇中街道两侧已经挂起了红色的灯笼,一片喜气洋洋。满枝的金色桂花,散发着香甜的气息飘满大街。 张阡陌穿着那身鹅黄色的衣服,衣袖间隐约沾了这桂花香,她在街道中跑着跳着,笑声如同银铃。 “小师妹!小师妹!你慢点!”三五个武当弟子跟在她后面,一边跑一边喊着,引得周围村民一片侧目。 他们都是奉张阡陌的爹,张儒道的嘱托,嘱托看好张阡陌,免得她丢了。 “唉。”张阡陌听到这些喊声,长长的叹了口气,停住了脚,有些苦恼到:“哎呀,你们不要跟着我了!” “小师妹,这是师叔交给我们的任务……” “你们难得下山一次,就不能自己玩吗?”张阡陌问到。 “小师妹……”这几个少年无奈到。 “没事没事,我丢不了,我就想自己转转,你们也自己逛一逛吧,等一会拜月仪式开始的时候,我们在庙门口见。”张阡陌说到,随即一跃而起,掠上空中消失不见了。 找不到小师妹踪迹的弟子们,只好将心思收回来放在这些红灯笼上。 张阡陌早已拐到另一条街上去了,她最烦这些人了,“他们和辰舒一点都不一样,每天只会跟在屁股后面,小师妹小师妹的叫。”张阡陌心想,一边想着一边笑了起来。 这一个月来,辰舒的心思都放在了练武上,每日陪他的也只有严睿思。可今日是八月十五,严睿思回了长沙严家,只剩了辰舒一人。 “想必他一个人也是寂寞。”张阡陌心想,“那不如去找辰舒一起来赏月。” …… 辰舒此时正一人走在这满目皆红的道路上,人来人往,皆是穿了新衣的老少男女,一片祥和。 “又是中秋……”辰舒轻叹到,中秋本是家人团聚之日,如今他没有家更没有了家人,孤身一人在这武当山,这中秋节,不过也罢。 “若是大哥在就好了。”辰舒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在这个江湖中,他结识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姜功,两人在一起不过半月,却不辞而别,此时此刻辰舒竟然有些想念姜功,“不知道大哥的腿怎么样了。” 正想着,忽的眼前一黑,眼睛上蒙上了一双柔软的小手,袖口间还有香甜的桂花香。 “猜猜我是谁?”古灵精怪的声音在辰舒背后想起。 “阡陌……”辰舒笑到,淡淡桂花香让他刚才无意间想起那日在成都,张阡陌穿着的那身鹅黄色的衣裙,像极了今日的桂花。 “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张阡陌有些失落的放下手。 辰舒比她高了一个半头,她刚刚在身后看到他,又要不发出声音又要踮起脚尖蒙住他的眼睛,可把张阡陌为难坏了,可谁能想到,费了半天的力气,辰舒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辰舒听到张阡陌这话,笑了笑,没有说话。在这个地方,除了严睿思和张阡陌他和别人并无来往。更何况那日与公孙季然比试之后,弟子都离辰舒更远了。 “一个人在干嘛呢?”张阡陌问到。 “随便看看。” “恰巧,我也是随便看看,结果就碰见你了。”张阡陌笑了起来,一双大眼睛完成两个小月亮。 辰舒心中刚才那份寂寥,忽的便不见了,跟着张阡陌一起笑起来。 两人一同在这街上走着。 “小的时候,每年最期待的就是花灯庙会了,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很期待这个时节。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要来这里见到这些人,见到这些灯,那些不开心的就可以全部忘掉。”张阡陌一边细细看着小摊贩售卖的东西,一边对辰舒说到。 “我小的时候也很喜欢过八月十五。”辰舒抬头看着天。 “嘿嘿,你居然也有喜欢的东西,你为什么喜欢中秋节啊?”张阡陌眨着眼睛看向辰舒,辰舒来武当这一个月,张阡陌一直认为辰舒就是那种很木讷的人,没有很喜欢的东西,也没有讨厌的东西。 “哈,我喜欢吃月饼啊。”辰舒也模仿张阡陌的声音说到。 张阡陌听到辰舒这一声模仿,愣住了,之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辰舒看着张阡陌也一同在笑。张阡陌捂着两边的脸颊,轻轻揉着,整个脸已经笑的有些发酸了。 然而他们却没有看到,不远处的公孙季然,公孙季然看着张阡陌,眼里满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我一直以为辰舒是块木头!”张阡陌笑到。 辰舒看着面前笑魇如花的张阡陌,眼前突然一黑,又蒙上来一双手。 辰舒站在那没有动,却也听不见张阡陌的声音。 “猜猜我是谁……”话音未落,他已被辰舒一把抓住了手腕,辰舒无法相信,但是在这人一开口的瞬间被辰舒认了出来,站在背后这个人居然是严睿思。 “你怎么会在这里!”辰舒紧紧的抓出严睿思的手腕,严睿思的胳膊有些扭曲。 “看你们玩的这么开心,带我一个呗。”严睿思笑到,只是这笑有些诡异,像极了烟花巷里的姑娘。 张阡陌用力捂着嘴已经笑出了眼泪。 辰舒愣了半天,忍不住笑起来。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和严睿思从同为弟子变成了好朋友,严睿思在亲密的人面前,表现的总与平时不太一样。 “你不是回家了吗?”辰舒松手问到。 “是啊,已经给爹娘捎了礼物,并且坐上了马车,走了一半的路程。”严睿思道。“可现在只好托人把礼物送回去了。” 中秋节前几日严家老爷便来信,叫儿子一同回家过这个团圆节,走的那日还是辰舒和张阡陌一起送的行。 “那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张阡陌问到。 “只是在半路上的时候突然想到,这全家团圆的日子,有一个人是要独自一人过,我便想要回来陪他。”严睿思表现的无奈的很,语气里满是云淡风轻,但无人知晓他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回来的。 第二十四章,团圆 即使严睿思说的再云淡风轻,一时间大家却都禁了声。 严睿思挑起眉毛看向辰舒:“你是不是感动的要哭了?你可千万别哭,我只喜欢梨花带雨的女人……” 辰舒二话不说一拳砸在严睿思胸前,严睿思脚下不稳向后倒退了两步。 “哈啊哈……恩将仇报!”严睿思看着辰舒龇牙咧嘴到。 两人相视,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辰舒,我这一路回来连饭都没有吃,你不准备请我吃点好吃的吗?”严睿思将胳膊搭在辰舒肩膀上,嘻嘻笑到。 “好,我今天带你们两个去吃好吃的。”辰舒笑到,但是在吃这方面,辰舒并不讲究,和严公子想比,简直天差万别。所以当严睿思拿到一个油纸包的时候,内心中有一些抓狂。 严睿思盯着手中的五仁月饼有些后悔,他可是放弃了他娘亲给他做的一桌子好菜来找辰舒的,可是严睿思还没后悔完便听到张阡陌笑嘻嘻说到:“我们把月饼收起来吧,一会去山上看月亮的时候吃。” “哎,你这个丫头……”严睿思瞪着张阡陌,他正是张阡陌他爹张儒道的弟子,所以两人也自是亲近一些。 “略……不服气告我爹去啊。”张阡陌撇嘴道。 记得严睿思刚上武当来的时候,总被张阡陌欺负,他便三天两头的去找张儒道告状。而张儒道人如其名,面对这样的事情,一边是爱徒一边是爱女,也就打个哈哈过去了。 夜幕降临。 街道上的人似是又多了起来,大家都朝着一个方向陆陆续续走着。 月亮渐升,桌案,贡品,香烛也已摆好,拜月仪式就此进行。 月亮升起来,仪式完成,人群又沸腾起来。 “走,我们去吃团圆饭!”张阡陌拉着辰舒和严睿思,寻了处山坡。抬头可见明月,低头可见万家灯火。 三人盘坐于此,从怀中掏出刚才那个小油纸包,油纸包里躺着一块圆圆的月饼。 “以后,我们每年都来这里吧!”张阡陌咬着月饼含糊不清的说到。 辰舒笑笑并未搭话,他已知月有阴晴圆缺的规律,他已孤身一人,这样的节日有人跟他在一起固然是好,但却不能强求。 “……”严睿思似是只顾啃着月饼,含含糊糊不知说了句什么。 三人吃完,便并肩躺下,看着这巨大的月亮。 “你们看,月亮里面的山,树……”张阡陌轻声到。 三个人就躺在这片小山坡上不知不觉的睡去。 …… 这个中秋,是公孙季然过的最落寞的一个中秋节。 夜深,街上人已散去,今夜连一家开门营业的酒馆都没有。 空中飘然洒下花瓣,飘飘扬扬如同落雪一般。公孙季然驻足,抬头望去,空中飘下一粉衣女子,披帛丝带在空中纷飞,如同月宫里来的嫦娥。 这女子美的很,在额间还有一朵红色的莲花。 “你是武当弟子?”那女子问到。 公孙季然悄无声气摁住了腰间长剑,“是。” 果不其然下一面那女子忽的飘至他面前,公孙季然一惊向后掠去,却不知这女子用的是哪家的功夫,身法飘忽不定。 公孙季然被她飘得眼前发晕,再定睛看时已被那披帛捆了个结实。 “把穷奇剑交出来。”那女子微微笑着冷声到。 “穷奇剑?什么穷奇剑。”公孙季然不明,他的心思现在在于如何从这个诡异的女子手下逃脱。 “你不知道穷奇剑?” “从未听说。” “你武当最近可有新的弟子?名叫辰舒。” “是有这么一个人。” “那就是了,他手里拿着当今江湖四凶之一的穷奇剑。” “……”公孙季然一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心想,穷奇剑,四凶器,刚才自己脑子里居然没有把这个想明白。 公孙季然抬头看向他面前这个女子,“你是什么人。” “你有什么资格要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女子挑眉。 公孙季然看到这女子的这一细微动作,叱声一笑。 “你是来夺穷奇剑的?” “是。”那女子的回答干净利落。 “若你所说属实,我可以帮得到这把穷奇剑。” “哦?”那女子转过身来看向他,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嫣然笑到,“要我如何相信你呢?” “你没得选,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样子,要不你放了我我帮你得到穷奇剑,要不你就杀了我。”公孙季然冷声。 “这么快就出卖同门师弟,看来你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同样也能看出来你和他有很大的过节。”面前的这个女子抬起右手,轻轻拂上了公孙季然的嘴唇,指尖修长。 “……”公孙季然没有说话,他不喜欢别人猜他的心思,更不喜欢听别人说他出卖,背叛。 “好,就暂且信你一次,你现在只需要将那穷奇剑拿到手,到时我会来找你的……”说罢,这女子忽的一转身,像是方才降临一般,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公孙季然望着空中看了好一会,除了天边的月亮,他什么都没看到。 “公孙师兄……”身后突然有人喊道,却还未喊出声音便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公孙季然听到这一声呼唤,猛地回头,身后除了满街的红灯笼,没有半个人影。公孙季然盯了许久,转身大步向着武当的方向走去。 见到公孙季然走掉,从一旁走出来三个人影,正是辰舒他们。 张阡陌一巴掌拍在严睿思背后:“你瞎喊什么。” “公孙师兄啊,他要回武当,不如我们一起。” “一起什么,他那日对辰舒下那样的重手,我再也不要认他了。”张阡陌怒道。 “小姑家不懂,在比武场上,双方的对决都是自愿的,有的时候战至酣处,难免会失了分寸。”严睿思到。 “那辰舒说,辰舒说原谅他,我便原谅。” 辰舒正看着公孙季然走掉的放向发呆,他在远处时看到的似是有两个人的身影,怎么却只剩了公孙季然一人。 “辰舒!” 辰舒被张阡陌这一声唤回了思绪,笑到“那便原谅了吧,严睿思说的有道理,再说同为武当弟子,公孙师兄依旧是公孙师兄。” 第二十五章,兴师问罪 已过丑时,三人在回武当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样的月夜,叫人心情舒畅,同样也让人思绪忧愁。 “辰舒你为什么要来武当?”严睿思忽然问到。 “我在成都时碰见了师父,便随他一起来了。” “你家是成都的?你居然会碰见沈默师伯,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吗?” 辰舒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我来武当的时候,是因为我爹让我上山来学些本事,回去好帮他的忙,可是在这武当上待久了,我却更向往纵横江湖,快意恩仇,无拘无束的生活。” 严睿思很骄傲,这些心里话他一般很少说,可如今他却说了,他觉得辰舒是一个很好的兄弟,和那些江湖中的人不一样。 “哈哈,严睿思的这个想法,不知道又要被我爹骂成什么样子了。”张阡陌笑到,她自然不用回答她为什么在武当,因为这是她无法选择的。 三人一路嘻嘻哈哈,回到武当时,天已蒙蒙发亮。 正厅却亮着光,厅门大敞。张儒道脸上表现出来的是少有的怒气与急躁不安,满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语。 “你们!连一个小姑娘家都看不住!”辰舒三人正向着这厅中望来,便听到张儒道怒气冲冲到。 见到此状,三人快速向厅内走去。 “爹?你们怎么……”张阡陌轻声问到,从门外走进来。 “阡陌!?”张儒道听到张阡陌这一声呼唤如同回了神一般,两眼发亮,脸上的急躁没有了,有的只是紧张的慈爱。“你去哪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我们去赏月了,多看了一会。”张阡陌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从未这副神态的张儒道。 张儒道抬眼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辰舒和严睿思,“你看看师兄他们早都回来了,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哎呀,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丢呢,再说您的爱徒严睿思也在呢。”张阡陌笑到。 可是张儒道却没有笑,脸上满是不屑与提防:“你们在一起是不会丢,可是另外一个人在可就不一定了。” 大家都能听出这话中的意思,也都惊讶于这话的意思。 “爹……” “师父……” 张阡陌与严睿思同声到。 “师叔是对辰舒有什么成见不成?”辰舒忽然说到,满厅的人都转过头来看向他,“我好歹是沈默的弟子,名义上是二师伯的徒弟,我入门派时也是经过掌门同意的,若是辰舒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师叔指教。” “辰舒!”沈默忽然发话,“怎么跟你师叔说话呢!” 辰舒胸中怒气满满,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忽的让别人这样说。 辰舒看着沈默没有说话。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不许顶撞师长……”沈默的声音虽小,却带着几分严厉。 辰舒默然,双腿弯曲双膝着地,“对不起师叔,辰舒知错了。” 辰舒一直认为,沈默说他错那便真的是他错了,所以辰舒没有任何反抗,乖乖跪下承认错误。 “哼……”可张儒道却不领情,轻嗤一声转过身去。 严睿思和张阡陌都没有说话,他们一时不明白,张儒道今天怎么会如此的反常。 辰舒见张儒道背过身去,说到“若是师叔今天不原谅,我便跪到你原谅。” “爹!” “师父……” 张阡陌和严睿思也一同跪了下去,张儒道见此不但不原谅,反而怒气更盛,随即拂袖而去,跟着一起去的还有沈默。 “辰舒,你别生气,我爹他今天肯定遇到什么事情了。”张阡陌安慰到。 辰舒跪的挺直,双目直视前方,没有接张阡陌的话。 看到长辈们一走,在厅中的弟子都一下子打开了话唠。 “小师妹,你跑哪去了,你可知道我们回来可被师父一顿骂啊。”最先与他们说话的便是在镇上的时候跟在张阡陌后面的四个人。 “我爹他怎么了?” “我们没有看好你,见你那么晚也没有回来,他心里着急。” “不仅是这样……”旁边一个年纪较小的说到,但是马上就停了嘴。 “有什么不能说的啊?”另一个弟子说到,“就是因为你跟辰舒走的太近了,小师妹师兄奉劝你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人略带嘲讽的说到,这话一出,周围的几个人纷纷议论起来。 “你胡说什么呢!”张阡陌厉声。 “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小师妹你要多加防备,当然了还有严大公子。”刚才那人继续说到。 严睿思抬起头转向他,冷声到:“我自己怎样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那到也是,严家少爷怎么会听我们这些人说什么呢。” “莫子杰!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打你!”张阡陌怒声到。 张阡陌的话音刚落,严睿思已经一拳挥上了那个叫莫子杰弟子的脸上,将莫子杰打到在地,欺身而上。 “呵,果然师父说的有道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这个大少爷跟辰舒在一起不过一个月,既然也会这些流氓行径了。”被严睿思骑在身下的莫子杰,语气中满是阴阳怪调的口吻,当然这句话说完,他的拳头已经挥到了严睿思脸上。 “师兄,你们别打了,师门规定本门弟子不准私斗!”那个年纪小一些的弟子说到。 “林羽,你最好现在就去告诉师父……”莫子杰笑到。 这个笑容刚刚展现在脸上,严睿思已经被辰舒一把拽开,紧接着抓紧了莫子杰胸前的衣襟。 莫子杰见辰舒阴着一张脸,心下发慌,那日辰舒和公孙季然的比试他是看到过的,他知道辰舒并不比他差,反而会比他强一些。 辰舒看着莫子杰沉声到:“只是兄弟之间切磋一下。”说着便将莫子杰从地上提了起来。 可没想到,这莫子杰唰的一声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刚剑提在手上,厅中的气氛瞬间便凝固了起来。 莫子杰笑的有些阴冷:“辰舒你也不必再装,拿出你的穷奇剑,我们来比比是你的穷奇剑法厉害还是我的太极剑法厉害。” 第二十六章,间隙 莫子杰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张阡陌更是惊讶,她虽然知道辰舒的过往以及这把穷奇剑,但是沈默说过,这把剑会带来太多是非,要他们回到武当不要提这件事,更不要被人看到这把剑。 可是看样子,在场的每一个都知道这把剑的事情了。 当然还有一个人不知道,此时严睿思表情复杂的看着辰舒,辰舒更是一脸惊愕,一时愣住。 “所以,辰舒你手里有一把江湖中传闻的四凶之一穷奇剑?”严睿思语调冷了下来。 辰舒默认。 “怎么,被我们撞破秘密没脸再说话了吗?”莫子杰怪笑到。“乡村僻野来的小子,居然功夫还不错,原来人家手里有神器。” “莫子杰你闭嘴!”张阡陌斥到。 “……”辰舒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严睿思似是也没有听到,两人沉默不语互相直视着。 严睿思在等辰舒解释,但是他又不想听辰舒解释,冷漠的表情爬上他的脸庞,变成了一个与辰舒隔了千山万水的陌生人。 严睿思将目光移开,大步走出正厅,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心中嘲讽自己,亏得自己今晚还与他说了那些掏心掏肺的话。 辰舒看着严睿思走掉,没有多说什么,同样的也没有注意到提剑而来的莫子杰。 …… “今天,我就要替武当除了你这个大害!”莫子杰说到,手中挽起剑花。 “莫子杰!”张阡陌怒道,“若说惩处,那也轮不到你!” 莫子杰没有理会张阡陌,定定的看着辰舒,辰舒转过身站在原地没有动。莫子杰忽然剑锋向旁边的一个弟子,剑尖挑出那人的佩剑,抛给辰舒。 “我不会让人觉得我欺负弱小,拿着这把剑,我们来好好比比。”莫子杰说到。 辰舒接了剑,剑柄冰凉,贴合在手掌。莫子杰没有再给他犹豫的时间,剑锋直指辰舒而来,辰舒向后,剑锋左右突刺,左右躲闪。 两人一追一躲,从大厅一路打到厅前的空地上。 辰舒一招天马行空,御剑而起,流光剑挑,莫子杰极速向后退去,停了下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辰舒。 跟着他二人一同从大厅里追出来的看,看到辰舒这行云流水一般的剑法,都与莫子杰一样,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辰舒。 “他也会太极剑法!”林羽惊讶到。 “……”张阡陌一时也惊讶的看着辰舒。 周围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是这样的反应,他们没有想到这个辰舒的太极剑也用的这样漂亮。 莫子杰心有不甘,一跃而起,剑锋直指,剑气凌冽,向着辰舒便去了。 太极剑法和太极拳一样讲究的是以柔克刚,莫子杰这一举动无疑给了自己很大的漏洞,辰舒轻踏直至而来的剑尖,掠上空中,翻身向后,以身运剑。 一把剑已轻轻搭在莫子杰脖颈间。 莫子杰一时停了手,气喘吁吁看着贴在自己脖子上的刚剑,这把剑时刚才他扔给辰舒的。 “你为什么会太极剑法。”莫子杰问到。 “因为我是武当弟子。”辰舒说到,收了剑,剑锋向下,将剑柄抵在莫子杰胸前,“还给你。” 无人知道,因为穷奇剑不适宜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辰舒只能每夜在林中独自修炼。一次修炼中,沈默将这太极剑法教给了他。太极剑法与穷奇剑法有相通之处,所以这太极剑法辰舒学的异常的快。 说罢,转身,可不知何时掌门木青已站在身后。 “师祖……”众弟子道。 木青不怒而威:“我武当门规要求弟子不得同门相残,你二人且去执法堂悔过吧。” “是!”辰舒抱拳应道,转身向执法堂走去。 莫子杰看着离去的辰舒,愣了一愣便也跟着去了。 木青看着离开的二人,转身向着一众弟子到:“你们还不去练功?每人罚抄《道德经》三遍。” 一众弟子双双垂着头:“是,师祖。” …… 整整一天,辰舒都跪在执法堂悔过,一动未动。 “辰舒,你起来吧,莫子杰都已经走了。” “辰舒,师祖爷爷肯定已经原谅你了,起来吧,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吃饭了。” 张阡陌说到,想要去将辰舒扶起来,可辰舒却依旧一动未动,“我说了师叔若是不原谅我,我便不起来。”眼睛里的坚韧和语气里的坚定,让张阡陌一时没有了办法。 “好,那我去求我爹来原谅你!”张阡陌说罢便跑了出去。 “阡陌!”辰舒喊道,张阡陌听到这一声呼唤却没回头。 张阡陌一路向着张儒道的房间而去,张儒道虽然脾气好,但是是个认死理的人,在他的世界里非黑即白,非对即错。张阡陌一边走着,一边想,若是就这样去了,没有一个好的理由她爹一定不会就这样原谅辰舒的。 这可让张阡陌一时发愁起来,月亮升起来,似是比昨天更圆了一些。 正在这时,张阡陌忽然看到练功台上的人,那个人正是严睿思。张阡陌几乎要忘了,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严睿思。 严睿思的出现正好给了张阡陌帮助,严睿思是张儒道最得意的弟子,两个人一起去胜算会大很多,更何况严睿思一向比较会说话。 张阡陌向着严睿思走过去,严睿思正在练功台练功,这一天他都一个人在此练着。 “严睿思……”张阡陌开口。 “……”得到的回应却是默不作声。 “你跟我一起去找我爹,求他原谅辰舒吧。”张阡陌看着面前神情严峻只懂得练功的严睿思说到。 “……” “严睿思!”张阡陌有些恼火,但是严睿思还是没有说话,反而一招一式舞得更快,空气中响着烈烈风声。 张阡陌无奈,只好自己跑去找张儒道。一路跑至张儒道的房间,正欲敲门,便听到张儒道的声音: “师兄,这件事没商量,若不是季然,我和这武当山的弟子们都还蒙在鼓里!” “武当是名门正派,容不下这歪门邪道!”张儒道义正言辞到。“我更不能让阡陌跟他在一起,江湖险恶,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二十七章,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阡陌跑回执法堂,拖着辰舒便往张儒道的住处走去。 “爹!”张阡陌猛地推开门。 屋内,张儒道和沈默一齐看了过来。 “阡陌,你怎么在这。”张儒道问到,同时他也注意到站在张阡陌身后的辰舒。 “爹,辰舒从早上起就在执法堂跪着,跪到现在!”张阡陌说到,“若不是我把他硬拉来,还不知道他要跪到什么时候!” 张儒道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当然听到了早上辰舒说的话,他也确实想到辰舒会真的在那里跪到自己原谅他,可是这原谅一说又从何而来。顶撞师长?张儒道从未将这事放在心上,可若是没有什么可原谅的,张儒道为什么现在还不能对辰舒像其他弟子一样。 “阡陌……”张儒道欲言又止。 “爹!”张阡陌有些撒娇,她最能摸得清张儒道的脾气。 张儒道看着辰舒,神情捉摸不定,转而对张阡陌说到:“好,我原谅他,但是我不允许你和他再那么亲密,还有严睿思,你去告诉他,他也不准……” “爹!”张阡陌有些生气了,“您为什么非要这样对辰舒,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不管公孙季然跟你们说了什么,辰舒不过就是捡了一把剑,你们没理由这样对他!” “他拿的是穷奇剑,这怎么可能只是一把简单的剑……”张儒道的话突然戛然而止,看向张阡陌:“你也早已知道辰舒手里这把剑是穷奇剑了?” “我和他一同从成都回来,我不仅知道那是什么剑,我还知道他是怎样得到的那把剑。” 张儒道忽的扭头看向沈默:“师兄!” “其实,我,阡陌还有师父,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师弟你……”沈默说到。 此时,站在门外的严睿思忽的握紧了拳头。刚才他见张阡陌拉着辰舒向这边来,他虽然拒绝了张阡陌,但是他是在意这件事的。 “穷奇剑是凶器,谁拿着它谁就会变成杀人狂魔,这是脱不去的定律!”张儒道大声说到,这辈子他大声说话的次数很少。 “师弟,为兄会骗你吗?为兄会为了一个少年不顾武当不顾天下吗?还有师父,难不成他是老糊涂了吗?”沈默问到,他与这张儒道说了一天的话,此时也有些着急上火,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跟张儒道说通。 “爹,你平时也一直在注意着辰舒,难道你看不出来辰舒是不是坏蛋吗?”张阡陌眼圈有些发红,她从不怀疑辰舒,同样的她也讨厌别人质疑辰舒。 张儒道不再说话,女儿张阡陌是他的软肋,过了许久,张儒道往椅子上一摊,轻声道:“罢了,罢了……” 沈默和张阡陌都知道,张儒道心中并不是同意了他们的说法,而是暂不想继续纠结下去。 …… 门外的严睿思,咬紧牙关,转身离去。 严睿思没有再来找过辰舒,每天只是一个人发疯了一般的练剑练拳。 转眼便已至秋分,空气中带了凉意,天色渐短。 入夜,不眠。 夜深人静时,辰舒拿了穷奇剑在小树林中练了起来,这是他每天晚上必做的事情。即使因为穷奇剑被同门兄弟所误会,他也从不曾放弃,他坚信姜功跟他说过的——武器,没有正邪之分。 林中郁郁葱葱,月光皎洁,水波粼粼。 几遍剑法之后,辰舒停了下来,忽的一道影子从辰舒身后掠过。 辰舒警觉,猛地转过身,从阴影中走出一个人,那人正是严睿思。 “果然是穷奇剑。”严睿思道。 “你认识穷奇剑?”辰舒问到,按姜功所说,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只听说过传闻,并没有亲眼见过,但严睿思的反应明显是为了来求证。 “我们严家镖局,虽然不是什么大镖局,但是所见之事并不少,此外,我父亲,也确实是在寻这剑的下落。”严睿思冷声到。 说罢提剑而上,辰舒手腕一动,穷奇剑变换形状。 两峰交接,碰撞出火花,震得双手发麻,剑锋流转柔中带刚,二人不相上下。 “辰舒,你枉费我一片真心。”严睿思怒道,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是这一招一式都出卖了他。 “你手中有穷奇剑,却从未向我说过,我问你的来历,你也从未说过,连张阡陌都知道的事情我却不知道,在你心里我严睿思到底算什么?”严睿思冷静的出招,快而凌厉。 “枉费我这样相信你!”严睿思恶狠狠说到,他从未信任过谁,辰舒是第一个。严睿思心中怨恨,却不能像张阡陌那样说出来,男人之间只有这样才能交流。 辰舒忽的停了手,严睿思的剑尖抵在辰舒胸口,入一分便可致命。 “你什么意思?”严睿思抬头看着辰舒。 “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这事,我无法说出口,我不知道怎么说。”辰舒一时不知所云,他只知道,严睿思是把他当兄弟的,不然不会这个样子生他的气。 “无法说?”严睿思挑眉。 “严睿思,若是你知道你的好朋友拿着一把杀人的武器,你会怎样。” “你在怀疑我?怀疑我会将你看成杀人狂魔?”严睿思的声音提高了很多,毕竟还是个少年,他不会像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辰舒听严睿思这样说,忽的笑了,提剑而上,这每一招用的都是太极剑法。 林中的身影,纠缠了一晚上,天蒙蒙亮时,两个人双双倒地,汗已浸透了衣服。 “你在报仇!”严睿思大口喘着气。 “我在报仇!”辰舒同样大口喘着气。 “你,居然让我陪你练了一晚上的剑。”严睿思到。 “因为你二话不说转身边走,之后还与我兵刃相见。”辰舒到。 “因为我突然觉得我是个傻子。”严睿思躺在地上,似是一动也动不了了,汗珠顺着脸颊向下滚。 “你确实是个傻子,但我却也陪你练了一晚上的剑。”辰舒双颊通红。 “呵……”严睿思扬起手,重重的落在辰舒腹部。 “咳……”被严睿思这粗壮的手臂打一下,还是有些痛苦的。 两人呼呼的喘着气,许久一同哈哈笑了起来。 林间的清晨,空气清冽,流水潺潺,鸟鸣声不绝于耳。人的一生中很少有这样平凡却又会一直记得的日子。 困意袭来,练了一夜剑的两个人,呼吸渐渐平稳,眼睛都慢慢的合起来。 两人就这样倒在林间,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十八章,严家遇难 “严师兄!总算找到你了……” 严睿思意识朦胧便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同样听见这句话的还有躺在一边的辰舒。 “林羽?”严睿思睁开眼看了看,又昏昏沉沉闭上眼睛。 林羽一身武当弟子装,有些稚嫩的脸上,一双眼睛偷偷瞄向辰舒手中的穷奇剑,听到严睿思说话,急忙把目光收了回来。 可是严睿思又睡着了。 “严师兄,你快起来啊,你家出事了!”林羽焦急说到,一边说着,一边已蹲下身子去晃严睿思的胳膊,“严师兄,严师兄,你快醒醒,我说的是真的,今天早上师父接到飞鸽传书,现在叫你去他那一趟呢……” 话音未落,严睿思已经翻身爬了起来,目光抖擞。 “你再说一遍。”严睿思一把抓住林羽。 林羽看着严睿思,哆哆嗦嗦的说到:“师,师父,叫你现在赶紧过去一趟。” 严睿思听罢,甩开林羽,飞一般跑去了张儒道那里。 “严家出事了?”辰舒问到。 “啊?”林羽看着严睿思跑掉的身影,忽的听到身后的辰舒如是说,答道“嗯……” 目光落在穷奇剑上,浑身哆嗦了一下,又迅速收回目光,看着辰舒,声音加重了一些:“嗯!” …… 辰舒赶到时,严睿思手中正握着一张小纸条,满屋的人都沉默不语,就连一向咋咋呼呼的张阡陌都站在一边默不吭声,眼眶还有些微微的发红,正忧心忡忡的看着严睿思。 “我今早收到的这封书信,就立马让林羽去叫你来。”张儒道说到。 严睿思看着手中的纸条,纸条上的字不多:“严家遭到灭门之灾,全家老小无一幸免。” “睿思……”张儒道到。 “师父,弟子请求师父让弟子下山,查清真相,为我严家报仇雪恨。”严睿思突然抱拳到,说罢,不等张儒道点头,握着那张纸条便出了房门。 “这孩子……”张儒道看着大步流星走掉的严睿思叹气到。 沈默看着严睿思离去的身影,在一边说到,“这件事情,让他去未必不是好事。” “我怕的是这事是严家的仇敌所为,如今严家只剩睿思这一条血脉,我们有义务去保护他。”张儒道说到,严睿思如同他的干儿子,他对严睿思的关爱并不比严老爷少。 “可眼下,武当事务繁多,我这一时脱不开呐。”张儒道无奈。 “睿思的功夫并不差,你不必担心。”沈默看着走进来的辰舒说到。 辰舒见到张儒道还是有一些别扭的,但还是抱拳到:“请师父准我与严睿思一同下山,有什么事情我也好帮助他。” “你?”张儒道瞪起眼睛,“你自己还有一堆事没有解决,你如何帮得了睿思。” “师叔,睿思是我的好兄弟,我帮他义不容辞。”辰舒抬头看向张儒道。 “罢了,你们去吧,但是这次去只能秘密探查,不准鲁莽出手,查明原因就回武当来。”张儒道叹气,“但是,你不能……” 张儒道的话没有说完,辰舒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穷奇剑本就是江湖中人人想得的东西,万一在路上碰到这些人,他反而会给严睿思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弟子谨记!”辰舒抱拳。 辰舒还未直起身,张阡陌已一个箭步冲到辰舒身边,同样抱拳:“爹,我也要去,不能就这样让严睿思自己回去,多去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你?”张儒道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女儿,“你去了能干什么,一个女孩子家的,去了除了添乱还能干嘛……” “爹!”张阡陌喊道,“你总不让我去,我不去我怎么可能长大嘛。你看大师兄,之前也和我们一样,自从独自下山历练现在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大师兄是你大师兄,不是你。”张儒道有些急了。 “阡陌,你爹说的没错,这次你就不要去了。辰舒和睿思两个人就足够了,他们只是下山去查明原因,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沈默到,这次的事情与往常不一样,都是孩子怎么照顾孩子,阡陌又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女娃娃。 “师伯!”张阡陌有些恼火。 “叫你师伯干什么,不准去就是不准去,胡闹也该有个度!”张儒道怒到,他很少发怒,但是在这个时候,他明白到底怎样做才是对的。他虽然爱女儿,但是也不会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哼!”张阡陌哼到,“不让去就不让去!”说罢便跑了出去。 …… 严睿思在房中收拾东西,整个人冷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睿思……”辰舒跨过门槛走进来,“我与你一同去。” “嗯。”严睿思轻声答应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也早已料到,辰舒是不会让他一个人去的,所以并不惊讶。 严睿思将身上武当弟子的衣裳脱下来,叠好放在一边,又从柜子中拿出一件银白色的丝织褂子穿在身上。 这正是他那日中秋回家时穿的那件衣裳,严睿思细细打理着,忽的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字来: “宫庭面窝、香煎玉米饼、山芋糕、道家烙饼……”正是那****给爹娘带回去的点心单子,只不过这一拎点心最终只是待人捎了回去,严睿思并没有回家,而是半路返回来找辰舒。 严睿思定定的看了看,将单子方方正正的叠好,塞回口袋里,继续莫不做声的收拾东西。 辰舒就没有什么需要打点的东西,简单换了衣服,拿了些干粮盘缠,他上山时只有一把剑,下山时却多了这许多东西。 时不我待,严睿思和辰舒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下了山。辰舒与严睿思一人一剑一马向着长沙的方向去了。 长沙地处HN省东部偏北,湘江下游和湘浏盆地西缘。洪武五年六月,潭州府更名长沙府,辖十二州县。 这一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严睿思没有说过一句话,停下来的时间安顿好马匹便开始练功,辰舒跟在一旁也从未开口说过话,两个人像是两个哑巴。 几日后,他们终于到达长沙城外。 第二十九章,打听 这一次见到长沙城的门楼,和往日见时不太一样,既熟悉又陌生。 二人牵了马,找了茶摊休息。 “两位小爷……”店小二笑脸迎到。 严睿思将斗笠压得更低了一些,遮住自己的脸。这里是长沙城,若真的有仇家,还是不要被认出来的好。 “一壶茶。”辰舒应道。 “好嘞!”店小二欢快的闪身向厨房去了。 在辰舒边上的第二排桌子处,围坐着五六个中年人,看样子是在附近工地当劳力的汉子,额间系着头巾,声音粗旷。 “天气转凉了!”其中一个人叹到。 “这世道也像这天气一般……” “你们知不知道同福镖局?”有人问。 “哈哈哈,我知道同福客栈。”一人打趣。 “哼哼,同福镖局虽然势力不大,但是名气还是不小的。”一个虬髯大汉说到。 “这两天满城都在传这件事,怎么可能不知道。”说话这人端起茶碗,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大碗。 “你们说,这同福镖局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 “这还真不清楚,但是以严老爷的为人,不应该会是仇杀啊。” “是啊,我也见过严老爷,侠肝义胆的,不像是会与人结仇的。” “就是因为侠肝义胆,所以才会结仇,你们没有听说过水至清则无鱼吗?” “去!”几个人一起向刚才说话那人喝道:“不就读过几天书吗,跟我们显摆什么!” 严睿思虽然将脸遮在斗笠的阴影下,但是耳朵却一直是竖着的,仔仔细细的听旁边这几个汉子所说的话。 “客官,您的茶!”店小二托着一只茶壶两只茶碗上来,摆在辰舒和严睿思面前,似是听到旁边那桌人说的话,不由自主言语一句:“唉,谁能想到严家会有今日啊。” 辰舒问到,“店家,你和这严家很熟?” “不熟,严家在这长沙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怎么能与他们相熟呢。”店小二摇了摇头,将桌子打理好。 “刚才听你的话里满是惋惜之意,若是不熟悉又何来惋惜啊。” “两位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你们不知道这严老爷是个德望很高的人,自我记事起啊,他们家就在这长沙城开镖局。白手起家,靠的就是侠肝义胆四个字,才在这长沙城立了脚,几十年来不容易啊。”店小二叹了口气,看向旁边那桌的人。 那一桌子人似是也说到什么值得悲伤感秋的事情,几个人都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垂着头不再说话。 “谁知严家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一夜之间被灭了门。多亏啊,严家的少爷在武当学艺,才保住了严家这唯一的血脉,也算老天有眼啊。”店小二直起身,转身欲走。 严睿思突然沉声到:“老天这算什么有眼,这样好的一家人居然遭此毒手!” 说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些许威严,店小二和旁桌的人都一同看了过来。 “这位客官……”店小二愣愣的看着严睿思,严睿思端了一碗茶,一饮而尽。 “这位小兄弟说的好!”旁边那桌的那位虬髯大汉说到,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这老天多半是闭着眼的。” 严睿思不接话,只顾喝自己的茶。 辰舒面对众人笑到:“我这位兄弟啊,就是个认死理的人。” “我就喜欢这样的,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说那么多好听的都没用……”那虬髯大汉说到,他无比满意严睿思刚才说的那句话。 店小二看了看,转身又回厨房忙活去了。 “我要不要去问问他们情况?”辰舒低下头,对着严睿思轻声说到。 “……”严睿思端起茶碗,挡住大半部分脸。 辰舒还未动,旁边那桌的虬髯大汉已经坐到了辰舒对面,浑厚的声音从胸腔发出来:“敢问二位是干什么活计的。” “我二人云游四方,只是路过此地。”辰舒看着面前这位大汉。 “怪不得,刚才听这小兄弟出口不凡,原是半个走江湖的。”那虬髯大汉抓着自己的茶碗,与辰舒、严睿思二人一同喝起来。 “走江湖不敢当,不过敢问这位大哥,这严家的事……”辰舒停了停。 “我们也跟这严家不熟,这两天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来解闷罢了。” “那各位可听说这灭了严家满门的是什么人吗?” “并未听说,事情发生在夜里,事出突然。” “那这城中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同以往之处?” “……”那大汉想了想,转头看向自己的伙伴们,大家都摇了摇头,“我们就是这附近干劳力的,这些个事情,我们都没有太在意过。” “怎么,你对这件事好奇?”那虬髯大汉问到。 “只是方才听店小二说了一两句,对这个严老爷心生敬重,多问了两句罢了。”辰舒笑到。 “你要是想探听到点什么,你可以去严家老宅,不过那宅子现在已经被封了。”那虬髯大汉有些惋惜。 “相逢即是有缘,多谢各位,告辞了。” 辰舒和严睿思又喝了两碗茶,告别离去。 刚离开茶摊走了几步,辰舒忽的被严睿思扯进了一条巷子。 严睿思将斗笠向上推了推,露出一双眼睛,警觉的盯着巷口,果不其然,刚才与他们同桌喝茶的大汉跑到他们刚才驻足的地方,左右张望一圈,不得所以,便又继续向前走掉了。 辰舒回头看向严睿思:“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严睿思答道,这些年他一直在武当,很少回来,这城中的人大多都是他不认识却认识他的。 “他们难不成认出了的身份?”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很可疑。”严睿思将目光收回来,“我感觉到有人在跟着我们,却没想到是他。” “那看来我们现在只能先去镖局看了看,不去的话,很多事情永远不会知道。” “现在就去,若是真的凶手还在,晚上便是他监视镖局的最好时期,谁也想不到我们会在白天回去探查。”严睿思坚定到,自武当山出来,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第三十章,雷中尖叫 同福镖局四个描金大字的匾额还好好的挂在门楣上,匾额上有明显的刀剑痕迹以及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辰舒抬头看着这块威严的牌匾,几十年历经风雨,依旧挂在这。门前的镖旗已经被砍断了。 严睿思说的没有错,不论是谁都不会想到严家的大公子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来这里,人的惯性思维有时是一个很大的盲区。 镖局本身偏离长沙城的主干道,平日里人迹稀少,这如今遭此大祸,几十条人命葬送于此,几十个冤魂还停留于此,更是没有人敢来了。 严睿思推开这扇厚重的大门,手掌触碰这扇门的触感,严睿思说不清。从小到大,自己没有动手去碰过这扇门。 庭院内一片狼藉,各处血迹刀痕。 天色阴了下来,昏昏沉沉压在头上,心上。 “辰舒……”严睿思突然开口,“若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干的,大概你得陪我去挖坟……”严睿思抬头看向辰舒,惨然一笑。事隔几日,院中的尸体早就被清理了,此时只剩了一个空院子。 “走吧,我们去屋内看看。”严睿思前方带路,过了前厅。 “你们家没有和江湖中谁结怨吗?”辰舒看着这满院狼藉,与严睿思一同四处观察着问到。 “你没有听那茶馆里的汉子说嘛,这个世界上正邪不两立,你站在一方,就必定会与另一方结怨。”严睿思看着卧室中被砸烂的瓷器,这瓷器上还留着血滴,红血落在白瓷上,格外鲜艳。 “你之前说你爹也在找穷奇剑……”辰舒看着严睿思的背影。 “是。”严睿思仔细翻看着抽屉里的书文,闷声应道。 空中忽的劈下一个雷来,隆隆作响,像是将天空从内部撕开一个口子。 “啊!”伴随着雷声的是一个女声的尖叫。 辰舒向外一步夺门而出,严睿思也紧紧的跟在他身后,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穿过小门,穿过庭院,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天色已经黑的如同傍晚,空中洒下雨来,几滴之后变成了瓢泼大雨。 严睿思站在雨中,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任由雨水砸在他身上。 突然身后芭蕉叶沙沙作响,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庭院,同时也照亮了那芭蕉叶后惨白的半张脸。 “谁!”辰舒大喝一声,飞身而起,跃上那芭蕉叶,一把将芭蕉叶后的那个人拖了出来。 紧接着空中又劈下一道雷,撕心裂肺的雷声。 “啊!”同样是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严睿思手中的这个人,尖叫着躲进了辰舒怀里,紧紧的抱住了辰舒。 “……”辰舒有些恼怒的将这个人向外扯,被辰舒扯住的手臂,袖口已被划烂,露出节胳膊,那节胳膊,如同白藕,还套着只银镯子。 “阡陌?”严睿思盯着这个女人看了好半天,松口而出。 “呜呜呜……”抱着辰舒瑟瑟发抖的女人忽的哭起来,她整张脸都埋在辰舒胸前,声音有些闷声闷气。 “阡陌?”辰舒看向严睿思,又低头将这女人的脸用力挖了出来,仔细辨认,果然是张阡陌。 三个人一同躲进旁边的长廊,雨水顺着青瓦滑下来,连成一片水帘。 张阡陌依旧紧紧抱着辰舒不放手,窝在辰舒怀里瑟瑟发抖。 若不是严睿思说,辰舒根本认不出来眼前的这个人是张阡陌。她一身男装打扮,头发高高的束在头顶,原本就白净的脸此时更是一片惨白。 “阡陌?”辰舒轻声唤道,但是张阡陌并不搭腔,只是微微颤抖着身子。 “阡陌怕雷……怕闪电……还……怕鬼……”严睿思看着躲在辰舒怀中不肯松手的张阡陌,缓缓说到。 这是怎样的因缘际遇,机遇巧合,着一瞬间前两条便占满了,此时在这严家宅院里,张阡陌心里绝对是过不去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秋季的白天总是这样短暂。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湿衣服穿久了会生病的,更何况阡陌这样……”严睿思说到。 雨没有停的意思,张阡陌依旧在瑟瑟发抖,不知是冷还是别的原因。严睿思与她认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她能被吓成这样,这样长的时间都缓不过来。 “嗯。”辰舒看了看这天气,扶着张阡陌跟随严睿思,这种情况下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探查什么了。若是这地上有什么痕迹,这场大雨过后,便什么都留不下了。 “你刚才发现了什么吗?”辰舒问到。 刚才与严睿思找遍了整个院子,除了满地狼藉,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有,账本,书册,一样不缺,也没有损坏。”严睿思转身向旁边一个小道拐去。 “那应该不是普通的劫匪。”虽然这话说出来有些奇怪,但是梳妆盒里的首饰物品也一样不缺,只能说明这个人不为财。 “我爹的性格,在这江湖中应是得罪过不少人,能有这样大的能力,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灭我满门,必定不是普通人。”严睿思紧紧的握住了拳头,身体轻微打着颤,不知是不是感到寒冷的原因。 “那,也是为穷奇剑而来?”辰舒问到。 “不排除这种可能,穷奇剑是江湖中人人都想得到的东西,我爹找这把剑是为了避免这剑落在贼人手里,或许这一举动,触碰了谁的利益。”严睿思说到,“来吧,这是我的房间,我还需要在这屋里查看一下,就暂且先在这里吧。” 严睿思的屋中与那些贵公子的房间有些许不同,或是因为是白手起家的产业,节俭惯了,屋内整洁干净,没有过多的饰品。 “阡陌,你去那帘子后换件衣服,一直穿着湿衣服会生病的。”严睿思从柜子里掏出身衣裳来,指着那床后。 “……”张阡陌不说话,依然是紧紧的抱着辰舒的胳膊。 “阡陌,我们今晚在这里休息,你这样会病的。”辰舒低头说到。 张阡陌听到辰舒这话,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大喊一声:“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我要走!走!” 一边喊着一边大哭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再次探查 “阡陌!”辰舒唤道。 张阡陌不闹不止。 “算了,我们找个客栈吧。” 外面的雨小了一些,辰舒背着张阡陌与严睿思一同找了客栈安顿下来。 张阡陌昏昏沉沉趴在辰舒背上,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阡陌,我们现在在客栈,你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洗个热水澡,不然明天会感冒。”辰舒将张阡陌背进房间。 “辰舒你别走!”张阡陌一把抓住转身欲走的辰舒。 “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你好好休息。”辰舒安慰道。 “嗯,可是你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那都不要去,我害怕……”张阡陌啜嗫到。 严睿思从小厨房端了些吃的上来,看到张阡陌紧紧的抓着辰舒,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放下东西,转身便走。 “严睿思!”张阡陌冲着严睿思的背影喊道,“你要去哪?你不要回严家老宅……”说着又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身体微微抖了起来。 严睿思回头,狐疑的看着辰舒,辰舒也默默地摇了摇头。 在张阡陌的一再要求下,两个人都守在她身边,一直到她沉沉睡去才离开。 …… 房内。 “我刚才一直在想阡陌说的话。”严睿思看向辰舒,“她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如果仅仅是被雷声吓到,不可能这么久了还这样。”辰舒点点头。 “从镖局出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说不定阡陌是看到什么别的东西了。” “但是这样的雨天,你确实不适合再回到那里,等明天雨停了我们再一起去看看。”辰舒说到,转念又想起一件事:“你知道无极会吗?” “无极会?”严睿思反问,“无极会是这两年江湖中新兴起的势力,其他的传闻几乎没有怎么听说过……你觉得这件事与无极会有关?” “自我捡到这把剑时,我就见到了无极会的左舵琉璃,之后在成都,我又见到了他们的分坛主刘铭。”辰舒将自己遇到的这大概的事情与严睿思说了一遍。 “无极会也在找穷奇剑?”严睿思自言自语到。 “师父跟我说,无极会一直在寻这穷奇剑,所以我想,或许他们与你爹之间发生过什么。” 严睿思狠狠握着拳头,“不管是谁,我都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一时全屋都静了下来,只剩窗外滴滴答答的落雨声。 “还有一件事我很奇怪,阡陌是怎么到长沙来的。”严睿思沉思到,这样危险的事情,张儒道不会让张阡陌跟来的。 “那就只能等明天,阡陌醒了再问她了。” 折腾了一天,辰舒和严睿思,一挨枕头便都沉沉睡去,身上的乏力散出来。 半夜,天空再次被闪电照亮,一声惊天霹雳,辰舒猛地睁开了眼睛,再看身边哪还有严睿思的身影。 辰舒夺门而出,向着张阡陌的房间而去。张阡陌的房间,门大敞着。辰舒刚想喊什么,就看到严睿思此时正坐在张阡陌身边,紧紧抱着张阡陌。 “别怕,没事了……”严睿思柔声到。 “呜呜呜……”张阡陌小声哭到,“严睿思,严睿思你不要走……”张阡陌哭的像个孩子。 辰舒见此状况,没有吭声回了自己的房间,严睿思一夜都没有回来,就那样坐在床边抱着张阡陌过了一宿,这一夜,不论再有怎样的闪电和雷声,张阡陌都没有再哭过。 翌日,清晨。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早起时,空中充满着雨水的清冽,看天气今天应该是个好天。 辰舒在走廊中遇到了正往房间走的严睿思,一夜未眠,眼中满是红血丝。 “阡陌没事了?” “嗯,天亮才睡着。”严睿思轻声到。“你稍等我一下,我们回镖局。” “把阡陌一个人放在这可以吗?”辰舒问到。 “我已经安排好了,这客栈的老板与我老爹是旧相识,阡陌暂由他们照顾。”严睿思一边说着一边回了房间,不一会出来,已换了一身打扮。 两人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向着镖局走去,地面上的水还未干透。 “我们去昨天见到阡陌的那个地方。”严睿思通过前庭,径直走向偏僻的小院。 “这是昨天我们发现阡陌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家里佣人的住所,昨天我们发现阡陌的时候她好像是在躲什么。”说着严睿思走到那棵芭蕉后面,看着辰舒:“她发了整整一夜的烧,一直在说胡话。我不停在想,她或许是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说罢抬起目光,目光直视的是一间小屋子。 这个偏院很小,隐在这大院之下并不显眼,大家在寻找东西的时候一直都没有想起过,要来这里探查一番。 辰舒按照严睿思所指的方向,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门,右手不自觉便按紧了那把剑的剑柄。 房门被推开,一股恶臭袭来,辰舒轻微皱了皱眉,掩了鼻子进去查看。 这是一间普通的下人房间,房中昏暗,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摆设。辰舒转身看过去,忽的心下一惊。只见那靠窗的凳子上跪着一个半裸的女子,上半身趴贴在窗户上,两只手臂也张牙舞爪的把在那窗框上。 严睿思跟在辰舒后面一起进来,看到那个女子时也不由一惊。 这个院子地处偏僻,当时来收拾尸骨的人大概是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人,便将她遗忘至此了。 那女子身上布满尸斑,已经开始腐烂了。毫无疑问,昨天张阡陌看到的应该就是在闪电下印在窗户上的人形。 严睿思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那女子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血线,横过动脉,应是被极细的丝线割断了血管。 辰舒轻轻的推了推那女子爬的那扇窗户,那窗子居然也是活的,并没有锁死。 “看来,她在睡梦中被惊醒,当时是想从窗户逃走,结果却……” “看来,真的是需要你跟我一起去墓地挖坟了。”严睿思抬眼看着辰舒。“连一个小丫鬟都不放过,显然是冲着我严家来的,并不仅仅是因为穷奇剑。” 第三十二章,对饮 小山坡上,一片青翠,即使已经入秋,却没有半天秋色的痕迹。 天高而远, “应该是这里了。”严睿思指着一处被翻新过的土地说到。说罢,跪下在那磕了三个头,遂与辰舒一起挖了起来。 不一会这尸体便被挖了出来,即使是大白天,若有人路过也是会被吓到的。 严睿思一跃而下,一一仔细看过去:“这些人都是被一招毙命的,不论是刀伤还是剑伤。” “能看出来凶手用的是什么武器吗?”辰舒问到。 严睿思抬头看着辰舒,表情复杂:“什么武器都有,说明不是一个人干的,但是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人……” “杀人?” 这又让辰舒想起一些事情,当时琉璃在镇上的行径,看起来也像是只为了杀人。 严睿思沉思良久,“只是,这里没有我妹妹的尸骨。” “什么!?”辰舒惊讶。 严睿思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我这个妹妹,从未向外人提起过,她是我爹从路边捡来的,但是我娘一直想要这么个女儿。” 严睿思从坑里爬出来,两人一起将那坑填了。 “他们连家里的侍女都不放过,为何会放过我妹妹呢。”严睿思到。 辰舒没有说话,这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在黄龙溪镇,李子木一家被杀,辰舒心想,是不是拿我当兄弟的人都会招此横祸。 “我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 “若是活着,她要不就沦落街头,要不就是被那帮凶手带走了。”辰舒接到。 “可我却不知道应该去哪找他。”严睿思有些痛苦。 两人暂时先回了客栈,很多事情他们还需要从头细细想来,其实探查线索到这一步也便结束了,下一步或许就是沈默和张儒道需要思考的。 这一上午过去,两人回到客栈直接去了张阡陌的房间,按照张阡陌大小姐的脾气,这会儿看到他俩,大概会破口大骂。 但是,张阡陌不在客栈…… 严睿思停在那窗前三步半的地方,张阡陌并不在床上,但是整个客栈也没有张阡陌的身影。 “她能去哪?”辰舒有些慌乱。 严睿思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这间屋子内的摆设完好无损,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难道是有人已经认出来严睿思了吗,但是就算如此他将她托付给…… “严公子,那位姑娘被无极会的人带走了,他们邀你去望月楼接人。” 突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两人齐齐转身,说话的这位正是这间客栈的老板,严老爷的旧相识。 “你!”严睿思怒不可竭的看着面前这个人,这个目前在长沙城他唯一信任的人。 “是我叫人来的。”客栈老板一脸无畏的看着面前的二人,“他们早就吩咐过,若是你回来便要向他们报告,他们来时你们已经走了,只剩了这姑娘在这。”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严睿思怒道。 “活人总是要过日子的,毕竟严家已经不在了,我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而不顾自己的性命,无极会总是比我这个平头百姓有势力的。我现在让你们住在这,已经对你们够仁至义尽的了。” “你!”严睿思只身便向前冲,辰舒将他一把拉住。 客栈老板看了看严睿思,转身走掉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再说。 “严睿思,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爹娘死了我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凶手是谁,妹妹丢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现在,就连阡陌也不见了!”严睿思吼道,这一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严睿思早已心乱如麻。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跟无极会有关,不然他们也不会带走阡陌,更何况我们现在知道阡陌在哪。”辰舒用力扯着严睿思,从昨夜严睿思的做法他就已经看出来,严睿思是在乎张阡陌的。 “……我们去找无极会……”严睿思六神无主。 “现在不急,无极会不会伤害阡陌的,他们要用阡陌来要挟你现身。” 严睿思听罢,跌坐在凳子上,不再说话。 沈默要了一坛子酒,与严睿思面对面坐着。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严睿思冷静下来,毕竟无极会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说起可笑,跟着沈默这么久,竟然也学会了沈默那句:“何以解忧。” 严睿思默默的喝掉一杯,他的酒量也很好,在武当时陪着张儒道喝酒的除了沈默便是他了。辰舒也不似第一次喝酒那般易醉,毕竟他是要陪沈默喝酒的人。 两个人喝的很慢,事情郁结在心头。 “你很在意阡陌……”辰舒打破这沉默。 “……”严睿思忽的停下来,低头看着杯子,轻声说到:“我知道,她喜欢的是你。我陪她那么久,她都没有在意……昨天晚上……”严睿思突然说不下去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丈夫抓住了奸夫一般。 “那你一定要将她接回来,我们到时一齐回武当。”辰舒笑了,笑着看向严睿思,还能够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是一件好事。 “你……”听到此话的严睿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辰舒,“可是你……” “我知道阡陌的心意,只是我还欠着一个姑娘,那个姑娘的名字和阡陌很像,叫芊芊……”辰舒眼前又浮现了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呵,阡陌那时回来跟我说,她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在昏迷时还喊着她的名字……”严睿思似是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芊芊和阡陌只差了一个字。 “所以你便开始留意我?” “是,但是跟你过招之后发现你其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愿意信任你,我相信你会对阡陌好……”严睿思喝着酒,笑着摇了摇头,话说到这他才意识到,不知合适他已经把辰舒当做最好的兄弟了。 “你信我,就好,我们现在该去找无极会要回阡陌了。”辰舒将杯子放下看着严睿思说到。 第三十三章,双生弯刀 望月楼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美丽,同样在望月楼中的人也是美丽的,那人便是张阡陌。 张阡陌此时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心里想过无数种可能,这人自称是无极会的人,在成都的时候她见过其中的一个分舵主,刘铭。然而这里面没有刘铭,却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实力到底如何。 望月楼不高,一共三层,张阡陌在最高层。 此时,辰舒和严睿思二人就在这望月楼的门口,大门虚掩着,门口却一个守卫的人都没有。 辰舒和严睿思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掌心握紧剑柄,踏入门去。 果不其然,在两人双脚完全站在这望月楼中的时候,身后的门忽然紧紧闭住。辰舒和严睿思,没有回头,毕竟无极会叫他们来,绝对不是要装神弄鬼逗他们玩的。 金色余晖中闪过一个人影,直冲辰舒而来,严睿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在他身后已经有一柄刀凌空劈下。 二人同时拔剑,与这两人纠缠起来。 这两个人的功夫很一般,没过几招便被他二人打趴倒在地,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涌了出来,继而第七个,第八个,第九第十……一时间不知从何处冲出来十几个人,齐齐向着辰舒和严睿思而来,这些人的功夫都不高,却也不弱。 辰舒和严睿思二人对付起来也算容易,但是毕竟来的人多,不过一会两人的体力便有些吃不消了。 余晖消失在天边,影进黑暗,月亮缓慢爬上来,脚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辰舒和严睿思二人背靠背看着这些被打倒在地的人,呼呼的喘着粗气。 屋内暗了下来,只有月光透进来,照亮一片区域。 忽然黑暗中想起一个声音:“我家老大,请二位少侠上第二层。” 辰舒和严睿思二人待气息稍稍平稳,便向着第二层走去。 刚踏上第二层楼梯,室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二人一时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用手去遮挡光线,而这一遮挡,使二人没有看到面前这个人。 只见这人,只这一瞬,手中的刀已向着严睿思而来。严睿思的手还遮挡在眼睛上,辰舒却眯着眼睛看到了这一幕,手腕一提,将这刀锋打偏。 刀剑碰撞在严睿思面前,此时二人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屋内的光线。 这第二层只有这一个人,这人身穿一身粗布衣裳,头发蓬乱,胡髯蓬乱,俨然一副蒙古人的打扮,更怪的是手中竟然拿着两把弯刀,一把长如剑,一把短如匕首;长的那把横在胸前,短的这把贴在手臂;两把刀像是两轮新月。 这人瞪着两个铜铃般的眼睛看着辰舒和严睿思,紧紧闭着嘴巴,只能听到鼻孔中传来的呼吸声。 “呼呼——” 那人向着辰舒和严睿思冲来,脚步踏在地板上,似是要将这地板踩出一个洞来。 只见那把长刀横披而过,短刀纵劈而来,辰舒手腕翻动,穷奇剑迎上那刀锋“嘭——”的一声,辰舒手中一阵发麻,整个人被一把短刀压住,跪倒在地上。这力道,辰舒竟然承受不住,这和刚才的那一次拦截,感觉完全不一样,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对手。 辰舒的这个想法是正确的,就在此时,就在严睿思拔剑向着辰舒面前这人刺过来的一瞬,一把短刀从身后飞来,旋转着。严睿思一个翻身,躲掉了,这把刀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圈又返回刀扔出这把刀的手中。 那个人在身后,和面前这人同样的长相,同样的打扮,同样的武器,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大力无比,一个是身轻如燕。 “严睿思!”辰舒喊道。 严睿思看着辰舒点了点头,转身向着身后那人而去。 辰舒自得到穷奇剑以来,几乎没有遇见过什么大力的对手,若非说要有,那便是穷奇剑出山那天,被试了剑的老虎。 面前这人的短刀被辰舒架住,另一手的长刀挥了过来,带起了阵阵风声,单听这风声便可知这一刀的力道如何。 忽的这人身子向前倾斜,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原是那穷奇剑在这两方对峙时突然从剑柄处弯了下来,与短刀对抗的力瞬间消失,那个汉子一时中心不稳。而辰舒早已滚出三五尺远,躲开了横扫而来的长刀,也躲掉了用力向下的短刀。 辰舒再一次转身向回翻,穷奇剑如同鞭子一般,缠上那把长刀,顺势将长刀横向一拽,这人的胳膊被牵扯向一边,但是很快,长刀发力甩开了穷奇剑。 辰舒手腕翻动,穷奇剑每节每寸瞬时相接,长剑锋指,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那人而去。 …… 严睿思这边的这一位,不仅身轻如燕,并且刀法极快,一长一短两把刀不断变换着,长刀一刻不停的攻击着,短刀却如同飞盘,脱手而出,又能原路返回。 严睿思一时无法招架只好站在原地,抵挡着随时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太极剑的要领便是以静制动,严睿思静下来不再追逐刀法的线路,反而正好接下了这凌厉而来的刀刃。抬手上挑,将这人的短刀挑落,可下一秒这人却用他的长刀,将这短刀瞬间从地上勾了回来,短刀在长刀间旋转,继而旋转着飞向严睿思,严睿思也已同样的招式截住了这短刀,将这短刀掉了个头扔还给这人。 这两位莽汉有些发怒,发起更激烈的攻击,一时四人纠结在一起,乱作一团。 太极剑法以柔克刚以静制动,穷奇剑飘忽不定,曲直有变,两把剑却有不时在帮助对方。 只见一个转身,辰舒和严睿思面对面,左肩抵着右肩,穷奇剑由曲变直,两把剑此时都直直的刺向正前方,同时停在那两个人的喉结上,再入半分便可刺穿。 四周一时静了下来,楼梯拐角处想起了单调的拍手声,“二位好剑法。” 听到这个声音那两人收了刀站在了一旁。 那声音再次传来:“既然赢了,何不上来喝一杯。” 辰舒和严睿思两人互相轻轻撞了下肩膀,提着剑,便向着这第三层走去。 第三十四章,久等了 望月楼的第三层,摆着一张四角八仙桌,桌上无菜无肉也没有半点粮食,有的只是酒,一只青壶,三只青瓷杯,像是早就摆下在等他们的到来。 张阡陌就在这桌子旁边的一张凳子上,被绑的结结实实。看到出现在这的辰舒和严睿思,大眼睛里立马蒙上了一层水雾,但是因为嘴巴被堵住了无法说话。 “阡陌!”严睿思脱口而出,见到阡陌在这里,他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 “二位总算来了。”突然一人开口说到。 说话那人便是刚才在楼梯转角拍手那人,那人一身墨绿色袍子,此时正站在桌边,端起桌上的一个青瓷杯子,杯中斟满了酒。 “二位请便,我先饮为敬。”说罢那人仰头一饮而尽,身后窗外月光正好。 “你是什么人?辰舒问到。 那人没有立即作答,反而是饶有兴趣的将辰舒上下大量一番,最后目光落在辰舒手中的穷奇剑上,蛮有兴趣的问到:“你就是辰舒?拿到穷奇剑那位。” “是我。”辰舒直视到。 “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拿着四凶之一,居然不杀人,也是个怪异之人。”那人自顾笑着,“本来只是想要严公子来谈谈话,没想到却一举两得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严家就是被你们灭的门是不是!我妹妹在哪里,赶快把她交出来!”严睿思突然喊道。 “嘘——”那人伸出一根指头立在唇边,眼睛笑的如同月牙,“在下管预,无极会长沙分舵的舵主。严公子,心平气和一些,张姑娘还在这里呢。” “你!”严睿思双目通红,像只发怒的狼,硬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有什么事一会再说,你先把阡陌放开。” “那可不行,没有这张姑娘,我怎么才能让你们心甘情愿的自己来这里呢?我只是想找严公子商讨一些事情。”管预笑的更加开心,天真的姿态像是儿童一般 “……”一时大家都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严睿思说到,“你叫我来干什么。” “我想跟严公子商讨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我希望严公子可以接手你父亲的产业,做这同福镖局的镖头,带领整个镖局。” “带领镖局?做镖头?继承家父的产业?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严家被你杀的什么都没有留下,你现在居然跟我谈这个。”严睿思冷笑到 “严公子不要生气,年轻气盛有事也不是什么好事,你看我,总是一副笑脸,因为和气生财么。”管预笑到。 “……”严睿思笑不出,紧紧握了拳头。 “我希望严公子是个识时务的人。” “若我不呢?” “那么,恕在下直言,你的下场只能和你父亲一样了。” “……”严睿思看着管预没有说话。 管预继而说道:“我无极会现在正是壮大之时,我为会里搜罗一切与财路有关的东西,之前我和严老爷谈合作,但是他拒绝了,不能为我所用的东西,就没有留着的必要。” “你要我同福镖局归顺了你们这帮贼人!” “严公子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考虑的,我不会让家父的一生心血为你们做嫁衣。” 管预不仅不怒,反而笑了起来:“严公子,你最好自己想一想,如今这同福镖局实际上已经付之一炬了,你就算不想辜负你父亲的一生心血,又能怎么样呢,你还不如靠着我无极会来壮大自己。” “我自有办法,就算这辈子我都无法恢复镖局往日的雄辉,我也不会投靠你们。” “若是严公子这样决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你。”说话间,严睿思已经拔剑直指管预,剑锋抵在管预端着的酒杯上,“交出我妹妹!” “你妹妹,严公子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谁都没有见到是我带走了你妹妹,这里只有张姑娘,并没有什么妹妹。” 说时迟那时快,管预未端酒杯的那只手,忽的一抬袖口,飞出两枚透骨钉,直向着张阡陌而去,严睿思来不及反应,一个转身挡在了张阡陌面前,两颗透骨钉狠狠钉入身体。 第三十五章,都过去了 医馆内,一灯如豆,张阡陌的眼泪含在眼眶里,透过这泪珠看着染透的药布,严睿思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下来。 “你是什么人?”辰舒看着那胡髯汉子问到。 “在下铁刀,是个屠户,之前经常给同福镖局送些肉。” “你一直在跟着我们?你为什么会在望月楼?”辰舒想起刚来长沙城那日。 “不瞒这位少侠,其实我在那个茶摊等了你们好久,那日以为是我认错了人。”铁刀有些窘迫,“我一直很敬仰严老爷,想着严公子肯定要回来,其实我一直在悄悄打听那天晚上的情况,但是并没有什么结果。严公子回来了,我怕你们遇见什么事情,于是一直跟着你们。” 辰舒听罢,轻轻皱了下眉,没有说话,目光重新凝聚在这个叫铁刀的人身上。以他刚才那飞刀的架势,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屠户。 “你是否也听说过穷奇剑?”辰舒忽然扬眉问道。 “啊?”那个铁刀被这样一问,忽的一愣眼光躲躲闪闪,支吾到:“没,没有。” “没有?”辰舒反问,说罢拔剑而出,银片相接,剑身轻搭在铁刀的脖颈上。 沉声问到:“说,你到底是是谁。” 辰舒这一举动,没有吓到铁刀,反而吓到了张阡陌,张阡陌正惶恐的看着一身杀气的辰舒。 “仅仅只是因为敬仰严老爷?一个普通的屠户,不会有你这样的身手。”辰舒冷声。 “……”一阵沉默。 忽然一声叱喝:“要打出去打,别在这烦我!” 给严睿思把脉的老大夫,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此时正一脸恼怒的看着辰舒和铁刀。 “辰舒,他刚才救了我们……”张阡陌小声道。 “是救了我们,但是不能保证他还有别的什么居心。”这话说出来,辰舒自己心里也有一些吃惊,不过才下山几天,不过才见了几个人,如今连江湖的一角都还没有见到,他就被影响的如此恶劣了,悻悻然收了剑,轻声道:“对不起,你救了我们,这份恩情,辰舒没齿难忘。” “这位少侠,你可别这么说。”这个铁刀显得比辰舒更加紧张。 辰舒默默抱拳向铁刀,转身走到床边,看着严睿思。 张阡陌伸出手,拉住辰舒的小臂,透过衣服辰舒能感觉到张阡陌的指尖冰凉,随即安慰的拍拍张阡陌的肩膀,“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这时那个白发老头又阴阳怪气的说到:“他是没什么事了,但是这位姑娘,你自己就不知道看看你自己吗?你还发着烧呢,而且还受了惊。” “我没事……”张阡陌轻声说到,目光依旧留在严睿思身上。 白发老头将扎在严睿思穴道的最后一根针拔出来,针尖已经发黑,“你看,毒已经解了,不是什么剧毒,他已经没事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说罢抬头看向辰舒,冷声笑到:“铁刀叫你少侠,老夫我却觉得你配不上侠这个字,女人你照顾不好,兄弟你也照顾不好,你看看这两个人,一个躺下了一个六神无主脸色苍白,一个人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照顾不好还称什么侠。” 辰舒听罢此话,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比刚才谁也不责备他心里要好受一些,他确实没有做好一样事情,这些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还谈什么行走江湖成就一代侠义之士。 这白发老头收了自己的针灸囊,却好像还没数落够,继续说到:“正邪不分,善恶不分,手里拿着剑,见到那该杀的人不动手,见到这个救了你们的粗汉子却拔了剑,你不仅不是侠,险些连人都不是了。” “老前辈……”张阡陌有些听不下去了,既然严睿思没事了,她也就放心了很多。 “前辈教训的是,晚辈知错了。”辰舒没有让张阡陌继续说下去。 “呵呵,你这小子倒是挺谦逊。”白发老头笑了笑,“醒了,你们今晚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他俩熬些药。” 白发老头说完便起身向着后院去了,铁刀赶忙跟了过去,与那老大夫一起,屋里只剩了辰舒他们三个人。 张阡陌抬头看着辰舒:“辰舒,你别往心里去……” 辰舒扯了扯嘴角,“错了就是错了。”目光看向严睿思,又落在张阡陌身上,“我没有照顾好你们……” “你也没好到哪去,这下,我们三个人谁也不吃亏。”张阡陌看着辰舒之前在望月楼前两层留下的伤,微笑着说到。 “阡陌,你没事吧,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辰舒在张阡陌身边坐下,“你有没有受伤……”话说到一半,忽然自嘲的笑着,“若是严睿思,他第一句问的一定是你有没有受伤……” “呵,严睿思是个大傻瓜!”张阡陌嘴角勾了起来,却又很快列了下来,鼻子一抽一抽的。她从未想过严睿思会挡在她的面前,她也从未想过,严睿思若是出些什么事情她会这样难过。之前,严睿思对于自己来说,不过就是同门师兄,可如今,好像不太一样了。 许久,张阡陌揉了揉脸,平静了一下,说到:“我爹不让我跟着你们来,我便自己偷偷溜下山来找你们了,其实我一直跟着你们的,不过是跟在那个铁刀后面。” “你跟在铁刀后面?”辰舒问到。 “嗯,我也是后来才发现,那个铁刀一直在跟着你们,但是从我的观察来看,那个铁刀不是什么坏人。我跟着你们一直到同福镖局,本来想着自己若是能帮你们探查到点什么也好,至少这样我爹就不会说话只会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是,我在那宅子里什么都没找到。”张阡陌抬起头看向辰舒: “后面的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走到那个小院的时候,那扇窗户没有关……我看到那个女人的样子,正好一道闪电印在她身上,我非常害怕,风将窗户吹的关住了……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活的还是死的,于是我就一直站在那盯着那里,我……”说到这,张阡陌忍不住抖了起来,辰将她轻轻抱住:“没事了,已经过去了,那个人死了,在那夜一起被杀掉了,她是想跑,却没有跑掉。” 第三十六章,悬赏 安静,静悄悄的一片,只有严睿思沉重的呼吸声。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望月楼里了。”过了许久,张阡陌说到。 “那个管预有没有说什么?”辰舒问到。 “他只是再说,无极会的财路都是他一个人搭起来的,现在他们需要同福镖局,然后一直在自言自语,像是目标很明确要严睿思来继续出任同福镖局的当家,好像是说这样声誉才能继续存在,能省掉他们很多麻烦。” “他们果然只是来谈生意的……” “嗯,对了,还有一句,意思是穷奇剑虽然不归他们管,但是立功的机会他也不会放过。”张阡陌补充到。 “管预最后说后会有期,我想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辰舒叹气,目光落回了自己手中的这把剑上,自从得到这把剑,他的人生就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次日,张阡陌留在医馆里照顾严睿思,辰舒独自上街置备些东西,待严睿思好一些,他们便一起回武当。长沙这的事情暂且先放一放,知道了仇人是谁,却没有旗鼓相当的能力去报仇。这是严睿思最沉重的心事。 还未走几步,辰舒便见到一个熟人,此时他正拿着一把剔骨刀,那个人正是昨夜就他的铁刀。 见到辰舒,冲辰舒挥了挥手,继续手中的活计。将新鲜的猪肉包裹在荷叶中,递给买菜的妇人。 辰舒走过来问到,“没想到你真的是个屠户。” “总是要挣口饭吃的。” “你一直在这里卖肉吗?” “有几年了。”正说着,铁刀突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听说万掌柜家出事了。” “万掌柜?”辰舒一时反应不过来。 “就是你们之前住的那个客栈。”铁刀说:“你可要当心,我听人说,这事与严公子有关。” “谢谢了,告辞。”辰舒辞别铁刀,向着那日住的客栈走去。 客栈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只见那客栈大门紧锁着,贴了封条,在客栈一边的墙壁上贴着两张悬赏令,上面画着的正是严睿思和辰舒两个人。 “据悬赏令上所说,因为万掌柜的背叛导致同福镖局被灭门,严公子回来便叫他血债血偿了。” 前面有两个人在议论着。 “可是,这难道不对吗,万掌柜背叛了好友,活该有这样的下场。” “这东西不好说,万掌柜的老婆肚子里可是还有一个小人呢,也就这样被严公子杀了。” “那这就有些……唉……那这旁边这个人是谁。” “旁边这个人是辰舒,是个凶狠无比的人,严公子与他勾结才使得万老板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这悬赏令里正在缉拿这两个人呢。” “不论怎样说,这人还是赶快抓住的好,任由他们这样,我听的都害怕。先是同福镖局,如今又是万家客栈,这长沙城什么时候才能太平下来啊。” “要不说,这江湖人就不应该存在……” 两个人聊的不亦乐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被通缉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辰舒欲走,却一转身看到了在望月楼第二层见到的双胞胎。 两个人同样的装扮同样的动作,正大摇大摆的向这边走来。辰舒在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好也看到了辰舒。 其中一人一跃而起,拔出短刀便向辰舒扔了过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被这一动作吓到,尖叫着散去,就连周边摆摊的小贩也扔下自己的摊子跑掉了。 “二位是来取我姓名的吧。”辰舒冷笑,到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气来说这句话了,但是他知道,今天自己若是被这两个人就地解决了,他和严睿思这个杀人罪名就坐稳了。 面前的两个人像是两个哑巴,没有说话,只是拔了刀冲了过来。 穷奇剑出鞘,昨日和严睿思两个人才与这双生子打了个平手,今日不知还有没有那样的好运气。 忽的辰舒冲上前去,这和昨天所用的方式不同,双生子似是也没有想到辰舒会忽然改变出招的方式。 只是这一愣,辰舒已经一剑劈向其中一人,瞬间剑变鞭,绕过那人握在手中的长刀。 三个人一时纠缠在一起。 双生子的套路像是为两个人特别编排的一样,互相配合,很难招架,也很难找到漏洞。 在两人的合力攻击下,辰舒胸前已挨了两刀,倒在地上。 紧接着,两个人又合力冲了过来,他们的任务就是杀掉辰舒,辰舒看的明白。 辰舒手腕用力,刚想抬剑,忽的从身后翻出一个人来。身形轻盈,落在那即将看在辰舒身上的刀剑上,猛然抬脚将两人踢的后退几步。 只见这人一袭白衣,墨色长发随意散在空中,手中一把长剑隐隐的散着寒气。 那两个人被这人的举动激怒,变换招式,便向着这人而来。可谁知只见这人挽了小小的剑花,简单几剑,便叫他们丢掉了武器。 这人看起来并不想要与他们一决高下,双生子看这形势,转头离开了。 辰舒看着这人,那剑法,似是武当的太极剑。 辰舒起身抱拳:“多谢这位仁兄的救命之恩。” 那人转过身来,狭长的眼睛里满是寒意,居高临下的看着辰舒。 “阁下刚才用的是武当派剑法,不知与武当派有何渊源。”辰舒继续说到,据他所知,来长沙的应该只有他们三个人。 那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反而转身去将墙上的两张悬赏令撕了下来,冷声到:“你不用谢我,我并不是救你,我只是信任严师弟。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你跟他在一起,说明你也不是什么坏人。” “严师弟?”辰舒一时愣住,难不成这人也是武当弟子?辰舒自报家门:“在下是沈默的徒弟,不知阁下是……” “呵”,那白衣男子轻哼一声,“沈默的徒弟?没想到师叔居然收徒弟了。我是于良俊。”那白衣男子说到。 “于良俊……你是大师兄?”辰舒惊讶,没想到传说中的大师兄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于良俊依旧那副冷冷的表情,说话语调也极其冷漠,只是问到:“严师弟现在在哪。” 第三十七章,胡神医 辰舒将于良俊带到医馆的时候,白发老头正在给严睿思施针,张阡陌站在严睿思身边,眼睛一眨未眨。 “阡陌。”辰舒唤道。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张阡陌抬头看到于良俊,心下吃惊。 “我就在长沙附近,听说严师弟家的事情便赶过来了。”于良俊依旧淡声说到,好像在他的心中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带情绪的。 白发老头将最后一根针从严睿思脸上拔出来之后,严睿思居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严睿思!你感觉怎么样?”张阡陌扑过去问到。 看到张阡陌一脸焦虑,严睿思淡淡的笑着,轻声说到:“我没事……” “当然没事了,我说了你没事,你怎么可能有事。”白发老头一面收拾着自己的针灸囊,一面略有自得的说到。 “多谢前辈,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日后晚辈必将……”见到严睿思醒过来,辰舒欣喜之色露于表面,一个人在高兴的时候自然会说许多话。但是辰舒的话没有说完便被这白发老头打断了。 “日后什么日后,最不喜欢听什么日后了,要是想报恩就趁现在。下一次,你们可就没有这么容易见到我了。”那白发老头,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更加得意了,有些摇头晃脑起来。 “前辈莫不是这长沙城的胡神医——胡不归?”于良俊看着这位白发老头说到,虽然话音带了些上扬,但听起来还是平淡的。 “哟,这位后生不错,居然还能认得我。”胡不归满面红光。 这个世界上,千万人有千万种性格,但是像胡不归这样的很少。说是一个神医,却处处没有一点神医的样子。 胡不归是这长沙城人尽皆知的老神医,虽然胡不归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作风,但正是胡不归的性格才让这神医成为人人都知道的人物。胡不归的医术极其高超,可他最喜欢的确是听别人说他的医术高超,说他是个神医。 胡不归也会凭心情去随意救一些人,但当你要真正的来请他的时候,反而却找不到他的踪迹了。对于他自己的名字,他好像从来不会隐藏,他就是那种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认识自己的那种人。 严睿思听到胡不归,心中也是一惊。他自小在长沙城长大,胡神医的故事他可是听过不少,却从未见过他本人,如今没想到却是这样容易就遇见了。 “小子,听清楚我是谁了吗?”胡不归扬了扬下巴,看着辰舒问到。 “晚辈听明白了。”对于辰舒来说,不管他是谁,他救了自己的朋友,那么他就是辰舒的恩人,问名字只是为了日后报答时容易一些。 听到素昧平生的人认出自己是胡神医,胡不归更加开心了,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哼起了小曲儿。 过了许久,胡不归睁开眼睛问到:“你不是要报答我吗,去买些好酒好菜来,就算报答我了。” 听罢此话,张阡陌和严睿思都忍不住笑起来,于良俊还是一脸淡然,转身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来,那意思好像是在跟辰舒说,多买点来,我赶路也很辛苦。 辰舒无话,说过了要报答,就算胡不归要辰舒为他看上半年的药炉子,辰舒都不会多说一句的。 辰舒转身,正欲向外走,只见门口已经进来一个人,手中拎着三四坛子酒,还有一大块包好的牛肉,以及两只烧鸡。 见到辰舒大声说到:“看来我来的还很及时。”来的人正是在路边卖肉的屠户铁刀。 “辰舒兄弟,你就不必多跑这一趟了,东西我已经给你带来了,想着严公子醒了,这老头一定会提这样的要求。”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东西在桌子前放下。 看到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忍不住问到:“这位是?” “这位是我武当派的大师兄,于良俊。”辰舒说到。 “在下于良俊。”于良俊从凳子上站起来抱拳道,不论是王权富贵还是市井下九流,于良俊的礼数总是到的,在他的眼里没有贵贱之分,每一个人都值得他以礼相待。 铁刀见这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的人如此礼数对待自己,也忙不迭抱了拳。 几人说话间,胡不归已经拆开了一坛子酒,捧着坛子喝了两大口,看着这一群人说到:“来吧来吧。”说着,将另一坛子未开封的酒揽在自己怀里,又伸手揽过来一只烧鸡,以及半份牛肉。将这一切都揽到自己怀里之后,才又继续说到:“剩下的你们几个人分了吧,不要客气,来来一起吃。” 于良俊对着胡不归一抱拳算是礼数,在方才坐着的凳子上重新坐了下来。 辰舒和铁刀在另外两张凳子上坐下来。 胡不归似是又想起来什么一样,嘴里含着酒肉含糊不清的说到:“丫头,你和那个姓严的小子不能吃这些东西,我给你们两个熬了药膳,你自己去小厨房端吧,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左边的锅里是你的,右边的锅里是给他的。” 说罢胡不归继续大口吃着喝着,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看起来是个漫不经心的人,却也是个极其细心的人。 又休息了两日,严睿思的精神头一日比一日好,终于能够下床走动。管预的两颗透骨钉虽然毒不深,却钉的极其狠,若不是稍微有些偏差,严睿思大概就要当场丧命了。 长沙的事情只能先到此为止。 严睿思重新站在同福镖局的废墟里,眼神坚定,既然无极会想要一个镖局,那么他就要建立起一个好的镖局,继承他父亲的名誉,到时定要无极会血债血偿。只是现在严睿思还没有那样的能力,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忍辱负重,回到武当,好好的练就一身本领,重新回到这长沙来开一个镖局。 于良俊来长沙的目的,确实是为了严家镖局。他幼年的时候曾受过严老爷的恩惠,此时想来给严老爷上一柱香,并查清楚其中的内幕。听辰舒将整个事情大概说过一遍,于良俊也明白他自己和整个无极会想比差的有多远。 而辰舒在意的不仅仅是管预,从琉璃开始他就没有逃出过无极会的视线范围。 四个人在镖局门前站了很久,各有各的心事。 很快四个人便一同上路,回武当去了。 第三十八章,好久不见 时至金秋十月,武当山山居秋色,一片祥和。 “这样说来,一切都是无极会的人所为。”沈默听罢几人的叙述说到。 “这次弟子下山,许多世家都遇到了无极会的人,弟子也跟无极会的一些人打过交道。”于良俊站在一边说到。自从他师父去世,他便一直在外游历,已有几年没有回过武当来了。 “良俊,你怎么看?”张儒道问到。 于良俊抱剑而立:“二位师叔,我这一路见到过的无极会各层次的,他们的武功参差不齐,并且都是一些不知从何处集结来的人。” 沈默思索着:“无极会这一年里,突然在各处露面,不知有什么打算。” 张儒道:“我看他们是在招兵买马准备发展壮大自己吧。” 沈默:“有这种可能,但是我们对整个无极会的消息了解的都太少了。” “看他们过往的所作所为,若是他们发展壮大起来,对武林必定是一次不小的冲击,也是一个不小的祸害。”张儒道叹气到,忽然话锋突转,“不知睿思怎么样了。” “严师弟身体已无大碍了,此时,正在练功台。”于良俊说到。 严睿思自回来之后就在不停的练剑,辰舒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增加筹码。还有半年的时间就是门派里的比武大会了,这一次的比武大会决定弟子是否可以出师下山游历。 “唉,这孩子。”张儒道叹气到。 沈默眉头紧锁着,突然抬头问到:“辰舒,你说管预最后跟你说的是后会有期?” “是!” “看来,他们对穷奇剑势在必得啊。”沈默叹气。如今江湖衰落,他们这几大武林正派却对这一股小势力举手无措,实在是悲哀。 正说着话,公孙季然从门外走进来,行了礼说到:“二位师叔,师祖叫你们过去。” “良俊,辰舒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沈默说着,便同张儒道一同离开了。 公孙季然看着辰舒邪魅一笑,他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恭恭敬敬面向于良俊行了礼:“大师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于良俊依旧是淡漠的语气。 “没想到辰舒师弟居然能偶遇到大师兄,实在是一大幸事,连我这样的亲师弟都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公孙季然说话有些不自然,他单凡见了于良俊就是这样一副状态。 明明是武当的大弟子同时收的徒弟,是这武当中齐名的弟子,但是师父好像更偏爱于良俊一些。不论去哪,永远都是带着于良俊,而公孙季然就只能留在这武当山看着一群小师弟,连下山的机会都少的可怜。 公孙季然微笑着,恭敬的,却又嫉妒的恨不得。这个辰舒像是要与他作对一般,先是与这武当中最傲气的严睿思成为了好朋友,又得到了小师妹张阡陌的芳心,如今又与这武当最德高望重的大师兄如此熟悉。 公孙季然心有不甘,他得不到的东西,辰舒似是连动都没有动便得到了。 “师弟说笑了。”于良俊淡然说到,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了大殿。 此时殿中只剩了辰舒和公孙季然两个人。 许久不见了,有些旧账,该算还是要算的。辰舒虽然脾气温和一些,但是还没有温和到能够任人欺负。 中秋节那日,若不是公孙季然跟大家说了什么,辰舒也不置于落得险些众叛亲离的地步。 “公孙师兄。”辰舒突然笑起来,抱拳向公孙季然行了礼,辰舒的这个笑容大概在公孙季然眼里与他自己的笑是同样的难看。 “辰舒师弟,这一路辛苦了。” “还好,不知公孙师兄这段时间在武当过的是否安好。”辰舒说到。 “为兄一切安好,只是担心严师弟和小师妹,毕竟师叔说过他们跟你在一起不安全。”公孙季然似笑非笑。 不知道张儒道最近是着了什么魔,任由众弟子和公孙季然说辰舒与穷奇剑,他都不再想那日一般生气了,反而与沈默一起,对辰舒表现出了无比的信任,这让公孙季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想师兄多虑了。”辰舒依然笑着。 “也确实是我多虑了,你这穷奇剑本身就与江湖中的恶势力同出一辙。”说话间,公孙季然的脸上只剩下了阴狠。 “公孙师兄是对我有什么成见吗,与邪派勾结这样的胡话都说出来了。”辰舒脸上的笑已经没有了,右手紧紧握了拳头,话音刚落便一拳挥上了公孙季然的脸颊。 公孙季然向后一躲,同时飞起一脚扫向辰舒面部。 二人就在这大殿之中打了起来。 只是辰舒这几日成长的太快,几十招下来,居然和公孙季然打了个平手,而个把月前,辰舒还是公孙季然的手下败将,这让公孙季然有些不能接受。 两人两拳相冲,一时僵直下来,刚刚停住脚便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叫好“好拳法!” 两人齐齐向门口看去,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是莫子杰,旁边还跟着怯生生的林羽。 “公孙师兄。”两人向公孙季然行礼到。 公孙季然见此状况,松了手,辰舒也便就此收了架势。 “几日没见,想不到辰舒你的武功练的这么好了。”莫子杰看着辰舒说到。自从那日一同挨了师祖训导之后,莫子杰对辰舒的敌意就有那么大了。明明当时是自己向辰舒挑衅,但是辰舒咬定了是同门师兄之间的比武。如此大人大量,莫子杰都心生有愧。 “师兄说笑了。”辰舒笑到,下山久了,回来后见到同门师兄自然是有说不出的情切感。 “真是多谢了小师妹,不然我还见不到像刚才那样精彩的比武场面呢。公孙师兄,你未免太偏心辰舒了一些,这样的切磋居然只跟辰舒才会有。”莫子杰话锋一转,他是这门中最会说话的人,对每个人的情绪都能把控的很好。果然这话一出,公孙季然阴沉的脸上不自然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师弟若想比,我随时都可奉陪。不知师弟来此有何要事啊?” “唉,我差点将这正事忘了。小师妹托我来叫二位去食堂吃饭,大师兄难得回来。”莫子杰笑着说到,林羽跟在莫子杰旁边,有些胆怯,从头至尾一声未吭。 第三十九章,杯酒泯恩仇 “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辰舒爽朗一笑,“公孙师兄,你不是还有事情没有忙完吗,那我们就先去吃饭了,不过你要快一点来啊,不然的话可能就抢不上了。” “辰舒,你怎么知道今天是小师妹亲自下厨啊,来叫你一趟,我可能就少抢到几个菜呢!”莫子杰跟着笑到,“不过,小师妹肯定会给你留着的,跟着你说不定会沾光啊。” “哈哈,公孙师兄,我会让阡陌给你留一份的,你要快些来啊。”辰舒笑到,“林羽,我们先走吧啊?” 林羽抬头看了看笑的有些僵硬的公孙季然,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你们快去吧,我稍后就到。”公孙季然扯了扯嘴角说到。 辰舒变脸的速度,让公孙季然完全没有想到他还会来这一招,虽然极其低劣,但是却无人不信。 走远的三个人,全然不顾身后的公孙季然,公孙季然狠狠的咬着牙关,握紧拳头,目送三人离开。 “辰舒,真是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啊。”莫子杰有些羡慕。 虽然之前有些过节,但是少年的心思完全是按着心性来的,见到厉害的人难免会多说两句,更何况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呢。 “莫师兄过誉了。”辰舒笑到。 莫子杰伸出手重重的在辰舒肩膀上拍了拍,“叫什么师兄,我不过就比你早来两年,以后叫我子杰就好。” 说话间,三人已到饭厅门口,还未进门就听到张阡陌大声说到:“你们等一等,辰舒他们还没有来呢!严睿思,你别老盯着那盘菜啊,我做了好几盘……” 于良俊还是淡然的坐在一边,默默吃着。沈默和张儒道已经斟满一杯,慢慢啜饮着。师祖近日在闭关,并未出现。 满堂的其乐融融。 “我们来了!”莫子杰大声说到,“公孙师兄说他有事,需要晚一点才能过来。”说罢,拉着辰舒和林羽就此入座。 也许是许久未见,也许是大家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事情,更也许是所有人都觉得辰舒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众师兄弟竟也能与他坐在一起好好的吃这一桌子的团圆饭。 待大家坐定后,张儒道从桌子上站起来。长长的桌子两边坐满了弟子,张儒道满面红光。 大师兄死了,二师兄至今下落不明,三师兄一心想要逍遥自在,只有他这个老四帮衬着师父管理这武当。可惜流年不顺,这正宗门派也有衰落的趋势。张儒道想要这武当在自己的手中发扬光大,这是他做梦都在想的事情。如今见到这满厅的武当弟子,张儒道感到非常欣慰,他觉得离他所想的那个繁盛未来已经不远了。 张儒道慈爱的笑着,看着每一个人:“今日大家欢聚一堂,一是为了迎接子俊回来,二是希望在座各位,能行侠天下,为我武当争光。我张儒道,在此敬各位一杯。” 众弟子纷纷起身,回敬了张儒道。 几杯酒下肚,大家的话匣子也便打开了。张儒道和沈默两个人自有他二人的情谊要絮,也就不参合在这些孩子们中间。 张阡陌担心着严睿思身上的伤,又时不时的担心辰舒跟莫子杰坐在一起会吃不好,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一直未来的公孙季然。 莫子杰双颊有些微微发红,手搭在辰舒的肩膀上,缓缓说到:“辰舒兄弟,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若是之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希望辰舒兄弟能不放在心上。” “子杰兄又说笑了,大家都是同门兄弟,何来记仇一说。”辰舒的脸红的更厉害一些,虽说自出了家门之后酒量见长,但还是比不过莫子杰的。再加上这欢聚一堂的时刻,难免多喝了几杯。 “那好,我就敬辰舒兄弟一杯!”莫子杰哈哈大笑到,端了慢慢一杯酒。 “干!”辰舒笑的也甚是舒心,又是两杯下肚。 周围的一切嘈杂变成棉絮,将辰舒围在中间,有些飘飘然了。在座的弟子有些已经或坐或躺,姿态各异。 莫子杰一面喝着酒,一面扯着辰舒的衣袖,两眼微闪,笑着说到:“辰舒兄弟,上一次跟你比剑没有分出胜负。这一个月不见,你的拳法精进了不少,不知道这剑法怎么样。你这定是要与我再比一比的。” “子杰兄说比那辰舒一定奉陪。”辰舒也笑道,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有些大舌头了。 “择日不如撞日,那现在就比如何?”借着酒劲,莫子杰忽的站起来,另一只手死死拉着辰舒。 “好,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来跟你比一比!”辰舒已经不知所以然了,见到莫子杰这样,自己也一时兴起,“待我回去拿剑,我们小树林里见。” “好。”莫子杰放开辰舒,转身又从桌子上抱起一坛酒,“月下,比剑,对饮,甚好甚好,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辰舒看着莫子杰,两个人一齐哈哈笑起来,互相搀扶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 张阡陌与严睿思早已去陪着张儒道了,否则见到辰舒这个样子定然会将他拦回来的。 张儒道见着女儿和自己的爱徒,从长沙回来后关系亲密了很多,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张阡陌自小没有娘亲,张儒道自觉愧对他的宝贝女儿,所以张阡陌有些什么心思他这个当爹的都是能看的出来的。 严睿思年长张阡陌几岁,而且是个好孩子,若要严睿思做自己的女婿,也是张儒道所希望的,他希望这个事情就像希望武当能够壮大一样。 清风徐徐,明月当空。 辰舒回自己屋中去取剑,可见了这床铺却好像又把什么都忘记了,只想在这床上躺一躺。辰舒躺了下去却又想闭一闭眼,而这一闭眼便沉沉睡去。 “辰舒……辰舒……” 而辰舒已经去会了周公,全然没有听到莫子杰在门外喊自己。 莫子杰的酒量比辰舒好很多,自然也喝了许多。辰舒回房间去取剑,他本在门口等着,一阵冷风袭来,忽然想去茅厕,从茅厕出来却又忽然找不到辰舒的住处了,四处喊了喊无人应答。 “这小子……” 一面说着一面独自拎着酒坛子先去林中等着辰舒了。 第四十章,月下疏影 月下,疏影。 公孙季然无心去和辰舒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没心去看张阡陌那张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脸现在天天出现在严睿思身边。 全世界都像是在跟他作对,全世界都像是在等着看他的笑话。虽然这一切都是自辰舒上了武当山来后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的公孙季然应该感谢辰舒,若不是辰舒那句话,他就要一晚上都努力的笑着面对所有人。 饭厅那边的灯火交融这这里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公孙季然仰天长啸,“啊!我也是武当的首席弟子……我也是这武当中功夫数一数二的人……我也对小师妹倾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却什么都没有!” 公孙季然心里愤恨,双目通红,独自一人在林中练起了剑,虽然没有穷奇剑在手,他也要胜过辰舒,若是辰舒此刻在他面前,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莫子杰摇摇晃晃来到这小树林的时候,刚好看到的就是这在月下独舞的公孙季然,但是酒已上头,莫子杰突然笑起来走向前去,一边走着一边说到:“辰舒,你不够意思了,我等你半天你却先来了。”说罢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公孙季然本已恨意上头,剑舞中没有听到莫子杰所说的这句话,只觉得有人向着自己扑过来,反手一剑直刺出去。 滚烫的血液和浅淡的酒气充斥着公孙季然的所有感官,他能感觉的到手中的利刃穿透温热肉体的触感。 公孙季然转头看去,莫子杰的身子还在微微的晃动着,嘴角已经滴落下鲜血。 这一剑,让公孙季然清醒了许多,同样也让莫子杰清醒了许多,但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嘴唇嗡动了一下:“你……” 公孙季然抬手将剑从莫子杰身体里拔了出来,眼中的惊慌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犹如手中利刃般的冰冷:“与辰舒交好的人,都是我的敌人,都该死……”树影将公孙季然吞噬,月光触及不到。 莫子杰缓缓的跪下,最终倒在草丛中。手中的酒坛被打翻,酒水与莫子杰的血液一起渗透进泥土,酒香散在空气中。 月光照在利刃上,利刃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暗红色的血液沿着剑身花落下来。公孙季然忽然笑了,笑的很轻,笑容中是恨意,笑声中是悲伤。 …… “嘭嘭嘭……” 辰舒被从睡梦中吵醒,头还有些微微发痛,起身开门见到门外几个同门弟子正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师父让你去一趟。” 辰舒跟在这几个人身后,被押去了正厅。 大厅中间的空地上摆着一具尸体,此时已经蒙上白布,跪在张儒道面前的是林羽,正小声的抽泣着。 见辰舒到了,不等辰舒说话,张儒道便先开口问到:“辰舒,你昨晚在哪里。” “我?”辰舒的头还有些微疼,被张儒道这样猛然一问忽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弟子昨天晚上一直在屋里睡觉。” “那么我问你,莫子杰在哪。”张儒道继续问到。 “莫子杰?我不知道,昨夜我回到房间就直接睡下了。” “你不知道?”张儒道的声音越发严厉起来,“那么你看看这个人,”张儒道看向地上的尸体。 辰舒走向前去,掀开白布一角,心里猛地一颤,连同扯着白布角的手都忍不住抖起来,这白布之下正是莫子杰。只是躺在这里的莫子杰脸色苍白嘴唇苍白,唯有唇角的一丝血迹带了些颜色。 “这,莫子杰!”辰舒大惊。 “是啊,是莫子杰,辰舒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张儒道怒道。 辰舒看着这满屋子的人,看着这张儒道,双膝一弯跪在张儒道面前:“请师叔明察,这件事情与我无关,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张儒道反问。 “昨日吃饭时,你与莫子杰坐在一起。” “是。”辰舒答到。 “在一起喝酒。” “是。” “你们约了在林中比武。” “是……” “之后你们二人一同离开。” “……是” 张儒道听完辰舒的答话,没有在继续问下去。 辰舒已经知道他们的疑问在哪里了,这事任谁都会这样理解的。 “林羽,你再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一遍。”张儒道命令到。 “是……”林羽还在抽泣着,在这整个武当,林羽胆子小是出了名的。平时就不怎么敢说话,今天遇见这事,更不知道如何说了。 原来早上时林羽自己跑去小树林捡红叶,那里的叶子最好,也是离的最近的一片林子。但是在林子中,林羽还没来得及看红叶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莫子杰,那时莫子杰已经死了。 “爹!我不信辰舒会杀人!”张阡陌大声说到。 “还请师父明察!”严睿思抱拳向张儒道。 张儒道看着这两个人,心中明了他们与辰舒的情谊,只是摆手说到:“你们先不要急着说话,这事我必定会问清楚。” 辰舒跪在地上,秋季的风带着凉意卷进正厅。辰舒在仔细想着,他记得莫子杰说要跟他比剑法,他也记得他们二人一同搀扶着回了住处,但是昨天晚上喝的太多了,后来的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辰舒是不会杀人,但是据说穷奇剑是会影响到使用者的。”弟子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我检查过子杰的伤口,是我们普通的刚剑。”张儒道说到。 “他们昨夜比剑,一定用的不是穷奇剑,也有可能是大家都在醉酒状态中,辰舒是误杀了莫师兄。” 张儒道听罢没有再说话,这也是他的想法,最合理的解释。 “你说是辰舒误杀了莫子杰,那凶器呢,那把剑呢!”张阡陌问到,转身看向张儒道:“爹,就算是误杀,也要求有证据。你知道的,辰舒的住处并没有找到剑,在那林中也没有找到剑。” 张阡陌话音刚落,门外便传进来一个声音。 “你们当然不会找到,因为辰舒将莫师弟误杀之后,心下慌乱,将这剑抛入河中了。” 众人转头看去,公孙季然握着一把长剑正从门外走进来。 第四十一章,对簿公堂 “公孙师兄……”众弟子一时窃窃私语起来。 “公孙师兄来了……” “他说辰舒的剑找到了……” “他手里拿的就是辰舒的剑?” “好像不是……”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公孙季然傲首挺胸的走到张儒道面前,“师叔,我今天早上听说这事便沿着河流去找,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剑被我找到了。” 张儒道看向公孙季然,目光停留在那把剑上没有说话。 严睿思自然也看到了那把剑,忽然说到:“公孙师兄,这剑应是你的才对。” 严睿思此话一出,厅堂之中的窃窃私语声更加繁重了起来。辰舒从公孙季然走进来开始便一直在盯着他看,事到如今,听严睿思这样说,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自己的酒量并不好,昨天说是回去拿剑,大概是回去就睡着了,放了莫子杰的鸽子。 公孙季然依旧是满脸的微笑,转头看向严睿思,“严师弟好眼力,我还以为在这武当山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你的注意,如此说来是我妄自菲薄了。”说罢,转身向张儒道抱拳说到:“严师弟说的没错,这剑确实是我的剑。” 公孙季然此话一出,这大厅中的弟子反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闭住了嘴,聚精会神的在听公孙季然接下来的话。 “这确实是我的剑,昨夜我碰见辰舒,他跟我说他要和莫师弟比剑,自己的穷奇剑不能公平比试。我想着他刚从长沙回来,还没有准备一把普通的剑,便将自己的剑借给他了。但是他却没有回来还我剑,今天早上我听说莫师弟的事情便自行去找了。”公孙季然正义凛然到。 这话说完,合情合理,大家都不觉得公孙季然说的有什么问题,矛头顿时指向辰舒。 辰舒看着公孙季然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是我!”辰舒有些咬牙切齿的说到。 “师叔,你是知道我的酒量的,我昨天晚上喝的多了一些,虽然说好了回去拿剑,但是一见到床铺我就将这个事忘记了只想着要睡觉。莫师兄定是等不及,先去林中等我。昨天用饭时,公孙师兄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很难说莫师兄在林中是不是碰见了公孙师兄。” “我昨天确实没有出现,因为我昨天临时有事,辰舒这你是知道的呀。在座各位可以问问林羽,当时他也在场,林羽,莫子杰和辰舒都知道我有事,所以没有去成。”说罢,公孙季然冷冷一笑,“辰舒,你不要反咬一口,借着我不在场,就将这罪名推到我身上。就算之前跟你比试时对你下手重了一些,为兄我也给你道过歉了,若是你还不满意,我再跟你赔罪便是。” 说罢,公孙季然向辰舒做了一个大大的揖,但是辰舒看的清楚,公孙季然的眼中满是邪意。 “你!”辰舒一时无话可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给你赔着罪的笑脸人,你是说也说不得的。 “辰舒,就算莫师弟在林中遇见我,我有什么理由要杀他呢?”公孙季然此时满脸无辜的看着辰舒。 公孙季然的和蔼可亲,武当弟子人人皆知,他们自然不会怀疑武当的首席弟子公孙季然会污蔑辰舒,更不会相信他会杀莫子杰。 辰舒咬紧牙关,紧紧握住了拳头,一声不吭,只是等着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看着公孙季然。 公孙季然微微笑着,转身在张儒道面前跪了下来。 “师叔,这件事本也不是性质恶劣的事情,弟子相信辰舒师弟是不会杀人的。当时他们都喝多了,辰舒一时失手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刚刚从长沙回来,途中遇见的敌人必定都凶险无比。他一时还未适应,下手重了一些也未可知。总之,辰舒应该不是有意要杀莫师弟的,只能算是兄弟间比武时出现的一些意外。” 公孙季然态度诚恳,“还请师叔,就不要按门规处置辰舒师弟了。”字字句句中都是向着辰舒的,言语中满是对辰舒的袒护,乞求张儒道不要过重处罚。 所有人都知道,残害同门师兄弟,是要被逐出师门的。 公孙季然这话说的很高明,一时严睿思和张阡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厅中一时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有人看到公孙师兄借剑给……”话未说完,公孙季然冷冽的眼神已经看过去,硬是将这话压了下去。 “对啊,刚才都是你的一言之词,你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辰舒是跟你借的剑?”张阡陌接着那人的话大声说到,若不是他提出这个疑问,张阡陌几乎都要忘记这只是公孙季然的一面之词了。 “我做事敢直面天地,小师妹若是不信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公孙季然到。 这时有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说到:“我……我……我见了……”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聚集在这个说话的人身上,这个人就是跪在庭前红着眼眶,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林羽。 “林羽?!”张阡陌眉头轻蹙,看向这个看起来还很稚嫩的人。 张儒道问到:“林羽,你既然看到了,刚才为何不说?” “我……我……我,刚才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事情,这只是我昨晚无意中看到的。”林羽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公孙季然也是微微愣了一下,不知这林羽葫芦中卖的什么药。 不论怎样说,这莫子杰无疑是误杀,辰舒虽不置于被逐出师门,却也要受很严厉的门规处罚。事到如此,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来人,把辰舒带去执法堂。”张儒道有些疲惫扶着额头命令到,沈默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这武当的大小事务毕竟是需要张儒道来定夺,沈默之前一心想要逍遥,此时也必定不能为了护短而不顾张儒道在武当中的威信。 “严睿思,怎么办啊?”张阡陌焦急的问到,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她甚至觉得,沈默当初就不该把辰舒带来这武当山。若是不来武当,辰舒大概也不会受这样多的委屈。她是知道的,就算辰舒误伤了莫子杰,也绝对不会做出消灭证据这种事来的。可是严睿思又何尝不知辰舒的为人,只是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受处罚。 第四十二章,你不疼吗 窗外的风带着冰凉的气息,依旧无法使辰舒身上火辣辣的伤口安稳下来。 严睿思和张阡陌将辰舒从执法堂扶出来的时候,辰舒浑身瘫软,站都站不稳,张阡陌心里难过的说不出一句话。好在只是处罚,毕竟莫子杰丢了性命,这样的惩处程度已经算是轻的了。 沈默来看过辰舒一次,也是只摇头,他相信辰舒不会做出这种事,却也没有办法多说什么。本来一心想要追求逍遥自在的人,自从把辰舒带来武当山,就没有再逍遥自在过一天。 辰舒看着沈默,自觉心里有所亏欠。他知道沈默是想用这武当作为屏障护他一段时间,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若是就这样被卷入江湖,随时都会丧命。 天色黑了下来,一整天的狂风让天幕清澈,繁星闪耀。 张阡陌和沈默都回了各自的住处,只留下了严睿思一个人。严睿思在灯下为辰舒上药,同样是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渗着血水的伤口被药粉覆盖,辰舒如同那上药的严睿思一般,紧紧闭着嘴巴。 “你不疼吗?”严睿思一边撒着药一边问到。 “嗯……啊……”辰舒松开紧咬的牙关,忽的呻吟出声音。严睿思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半刻后又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一切都处理好。 辰舒知道,严睿思是最怕疼的人,刚刚自己这一声,或许是吓着他了。想到此处,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可无奈严睿思依旧是一脸严肃。 过了许久,辰舒笑到:“什么时候我们再比一次太极拳。” “比太极拳?”严睿思挑了挑眉毛,也真算他心大,事到如今居然还开起玩笑来了。 “你是要重振同福镖局的人,若是赢了你,我在江湖中也会声名远扬的。”辰舒笑到。 “那你猜,你杀了莫子杰,在江湖中你会不会声名远扬。”严睿思笑问。 “跟你去了一趟长沙,我已经声名远扬了。” “这个事你没有什么可说的吗?”严睿思问到。 “你觉得呢?”辰舒反问。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微弱的灯光在风中跳动,两人同时开口:“公孙季然。” “你既然已经知道是公孙季然了,为什么不去反驳。” “我没有证据。” 两人再一次沉默了下来。 公孙季然的心性,严睿思是知道的。一般人若是见着严睿思的一张臭脸,都会敬而远之,唯有这公孙季然永远笑脸相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笑脸相迎。这样的做法一般只有两种心理,一种是什么都不在乎,另一种就是伪装,显然公孙季然不是第一种。 “大师兄于良俊和公孙季然是同一个师父的弟子?那为什么看起来关系并不怎么好?”辰舒问到。 “嗯,于良俊喜欢用实力说话,他说的话很少,但是值得信任。公孙季然说的话很多,但大多是没有什么实际用途的话。相传大师伯,有意将武当掌门之位传给于良俊,毕竟他的思维判断能力并不弱。相比之下,忽略了公孙季然,这一直是公孙季然心中的坎儿。” “那日在长沙,于良俊对你好似特别关爱,但是你怎么就非要给人家摆出一张臭脸呢?”说到这,辰舒又笑了。 “名义上,我是要叫他一声大哥的。我爹曾经救过他的命,他认了我爹为义父……”严睿思说着说着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是提及家父又悲伤心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 “我想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我不知道公孙季然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你在明他在暗,除了做好准备迎接,没有别的法子。” 天气愈来愈冷了,初冬将至,大家都将门窗关的紧紧的,再裹上被子,生怕被这冷风吹到。 在这一群用被子包裹着的粽子里有一人问到:“这穷奇剑,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据说很多人都想要得到它呢,既然是凶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争着抢着要呢?” “这你就不懂了,凶器必定是厉害的武器,厉害的武器自然是称霸天下不可缺少的用具。” “除了这个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们都不知道吧?” “还有什么啊,说啊说啊。” “快说啊!” 说话那人,话到关键便停住了,引得周围人一阵催促。 公孙季然正路过弟子房,正听到他们的谈话。 “咳咳,我跟你们说,前几****和林羽听说了一个关于穷奇剑的事情。这穷奇剑确实是一把好剑,同时它也是权利的象征。你们知道江湖中的四大阁主吗,他们的身份判别实际上是根据手中的兵器来判别的。也就是说,谁手里拿着这把剑,谁就是四阁主之一。” “……” “……” 静了半刻,突然有人说到:“那这样说来,辰舒现在其实是四阁主之一?”语气中无不带有惊讶和羡慕之情。 “唉,要说辰舒就是有这样的好运气,能有这样的奇遇得到穷奇剑,你我是没法跟他比咯!” “不要说你我,就是咱们的公孙师兄也是如此。公孙师兄德高望重,对我们那么好,武功也不错却也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要说也是,大师伯这一辈子只收了两个徒弟,原本做他的徒弟已是一个幸事,但是谁能想到他的师兄是于良俊。” “大师兄和公孙师兄的德望一样高,功夫也一样好,但是我听说大师伯似是更钟爱大师兄一些,几次下山处理事务都只带着大师兄。” 公孙季然在门外听的明白,风似吹进他的心头,让他冰冷不已。 “你们不知道……”突然有人压低了声音,“大师兄于良俊和严睿思他家有些关系,说不定就是这样的关系才让大师伯钟爱大师兄的。” “严睿思?”众人惊叹,“那这辰舒岂不是马上就要爬到公孙师兄的头上了吗,更别说他现在还是四阁主之一。” “既然是四阁主之一,那么对这武当掌门之位,大概也并不放在心上……” 公孙季然在门外听着,忽然冷笑到:“江湖人皆想要此剑,而剑就在我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哪有不拿的道理。” 第四十三章,初雪 小雪时节,武当山飘了整整一天的雪。细碎而不成型的雪花,轻盈落在飞檐瓦碧之上,覆了浅浅的一层。 天空放晴,白雪盖了红叶,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 张阡陌裹在件鹅黄色的棉袄里面,脖颈间围着一圈雪白的兔毛,将原本就白净的脸衬托的更加娇嫩,露出冻红的小鼻头,显得尤为可爱。辰舒的棉衣则要普通的多,和着武当中其他弟子的无异,都是灰蓝色的棉袍。这在武当的半年,辰舒已经不是当初从镇子中走出的瘦弱少年。 对于辰舒的变化,严睿思并无察觉,但是这样一看,严睿思忍不住说到:“辰舒,你好像长高了……”记得辰舒第一天来武当时,严睿思还比他高了一个头,身体也壮士许多。如今的辰舒已经和严睿思一般高,并且身体也壮士了许多,这样看来倒是真的像是一个习武之人了。 “许你长个,就不许辰舒长了?”张阡陌笑到。 “张阡陌,你怎么处处跟我作对?”严睿思伸出食指,用力弹在张阡陌额头上。 严睿思的动作太快,张阡陌一时没有躲闪掉,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轻呼一声“啊!”挤眉弄眼的揉着自己被弹的额头,大声说到:“严睿思!你居然连名带姓的称呼我!”说罢伸手去打严睿思,严睿思在这张阡陌的攻击下不得不到处躲闪。最后两个人竟然围着辰舒转起了圈。 辰舒看着大闹不停的两个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两个当真是个小孩子!” 辰舒这话一出,使得严睿思和张阡陌两个人一同将矛头指向了他。 “我们是小孩子?”张阡陌指着自己红红的鼻尖问到。 辰舒笑着不说话。 “小师弟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小孩?”严睿思有些傲慢的说到,“还不快些给师兄师姐赔不是?,没大没小的。” “你若是说你比我年长,那我就认了,可你若是跟我说师兄弟,我可就不认了。你们二位,理应在我面前毕恭毕敬叫一声辰舒师兄。”辰舒笑到。 “呵,辰舒师兄?”严睿思,张阡陌两人同声到。 辰舒学着严睿思的样子,眼睛半闭着,将手背在身后,缓缓说到:“我记得,从这名义上来说,我是二师父的弟子,也就是你们二师伯的弟子。” 辰舒这话一说,严睿思和张阡陌两人只能对着辰舒不住的眨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从名义上来说确实如此。 正在谈笑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自带了三分醉意:“三个人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三人回头,向着这边走来的人正是沈默。 沈默今日穿着件青色的袍子,披了白色的披风,在这雪间立着。一阵风来,吹落了半星雪花,也吹起了缠在发髻上的青色发带。发带缠绕着残雪,颇有些翩翩公子的味道,想必在他年轻时也可算的上是江湖中的一个美男子。 这暮年的美男子,此时手中拎了一个系着红璎的酒葫芦,腰中的剑藏在披风下,只露出了光润的剑柄。远处传来呜咽的陶埙声,空白的天空,除了一轮微黄的太阳,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三个人随着沈默在一处坐了下来,从这高处放眼整个武当。 “又到了冬天了。”张阡陌伸出纤长的手指在雪地中黏住了一片雪。 “是啊,又是一年冬季。我这头发在不下雪时都是白色的了……”沈默长叹到,年少时总不觉得这时间如白驹过隙。那时头上沾着雪花,总喜欢扮作七老八十的样子,如今头发花白起来,却无比想念当年的意气风发。 “师伯若是进京赶考,定能做个好秀才。”张阡陌笑到。 沈默往嘴中填了一口酒,“就你这个小丫头口齿伶俐!” 半响沉默,那埙声断断续续,像是又要吹下一场雪来。 “你们两个小子最近武功练的怎么样?明日可就是门派比武了。”沈默看着远处问到。 武当在这时节总会有一场比试,用来视察弟子们这一年的成绩。比试过后,有师祖和师父一起判定谁可以出师,谁还需要继续修炼。出师的弟子,可以获得下山历练的机会,这是武当弟子每年最期待的事情。 上山学武,不就是为了闯荡江湖,名扬天下吗。 “师父,若是练的不好,就可以永远在这山上待着了吗?”辰舒突然问到。 沈默一时没有接话,一口酒在唇齿间百转千回,落入胃中一片冰凉。 “你小子要是愿意在这山上待着就在这山上待着,我可不陪着你。等来年开春,我还要去成都,去挖我前些年埋下的三十坛梅子酒。还要去找故人叙旧,忙的很呐!”沈默说罢,举起双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转头看向辰舒,“你近日是不是又偷懒了?” 谁知辰舒却笑眯眯的看着他,“早知道开春师父有这么多好玩的,我自然是要跟着师父走的。所以无论如何,这比试我是一定要赢的。” “梅子酒没有你的份,你上次在成都买的那两坛就不错,你可以再去买一些……” 听到辰舒的话,沈默像是看到了什么自己无法招架的恐怖事情。这小半年来,自己除了教辰舒喝酒之外,没有教他些别的什么东西。 沈默的想法被张阡陌看的透彻,张阡陌拉了拉严睿思的衣角,凑在严睿思耳边,似是说悄悄话一般,却又是足够让沈默听到的声音说到:“师伯最不会当师父了,他是咱们武当最差劲的一个师父。幸亏辰舒自己用功,不然的话,辰舒绝对是武当出来的一个小酒鬼……” 沈默握着酒葫芦,像是不在意,却又是竖起来耳朵在听,听到张阡陌这样说他,立即打断了张阡陌的话:“你这个丫头,看来我得去跟你爹告状了!” “略!”张阡陌冲着沈默扮了个鬼脸,一转身跑下了小山坡,在山坡下大声喊着:“我们回去吧……” 太阳影进苍茫的天空。 第四十四章,酣畅淋漓 天空放晴,大地稍有回温。 武当派掌门木青和沈默、张儒道几人在台前坐定,台下弟子一同行了礼,向两边散开。 比武的对手和顺序是事前就已经抽签决定的,大家只要按照号位来即可。 第一论比试,辰舒和严睿思各自抽了对手,都毫无疑问的赢了第一场。 第二轮,两人依旧没有抽到对方。 几轮下来,台上终于只剩了辰舒和严睿思两人。这是所有人都早已预料到的。 比武台上。 严睿思看着辰舒,爽朗笑到:“果然最后能跟我一同站在这里的人是你。” “赢了你必定会让我在这江湖中名声大噪。”辰舒同样笑着看向严睿思。 “那就来试试。”严睿思勾了勾嘴角,转身向张儒道,双手抱拳道:“请师父准许辰舒用穷奇剑,那才是辰舒真正的实力。”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了。辰舒的武功本已不弱,若是再加上这穷奇剑,无疑是如虎添翼。 “严睿思?”辰舒也不由一惊。 “既然要比,那就好好的比一场,你发挥不出你应有的实力,岂不辜负了我与你这一战?”严睿思说到。 自从辰舒来到武当之后,严睿思一方面将他当做自己的兄弟,另一方面,也将他视为自己的劲敌。这半年来的勤修苦练,严睿思很想知道辰舒的实力到底是怎样的,他希望能和辰舒有一场痛快的比试。 经得准许,辰舒取了自己的穷奇剑。乌木所制的黑色剑鞘,在这冬日里,显得更加厚重沧桑。 穷奇剑出鞘,雪白的银制剑身,泛着寒光。严睿思一把剑已握在手中。 “出招吧。”严睿思将剑横在胸前,以心行气,以气运身,随时准备接档辰舒的剑锋。 辰舒手腕微翻,剑身拼接,一剑而出,直冲向严睿思,剑尖轻挑,破了严睿思的防御,剑锋直逼向严睿思面部。严睿思左右躲闪,抬手迎面而上,虚实分明,刚柔并济。 剑光飞舞,一盏茶的功夫已过百招,不相上下。 围观的弟子,目光紧跟在这两人身上,生怕一不留神便遗漏掉精彩的细节。 坐在台前的三个人,同样是目光紧盯。 只听得张儒道轻声喊到:“这招漂亮!对!” 听张儒道这样说到,沈默也忍不住,说到,“唉,这这这……” 不过几招,两人的话便反了过来。 张儒道有些焦急:“哎呀,不应该用这招啊!” 而沈默则是微微笑到:“好!好!上挑,下批……” 听沈默如此说,张儒道有些不满,斜着眼睛看向沈默。沈默发现了张儒道的目光,同样也是斜着眼睛看向张儒道,无奈两人之间隔着木青,不然两人说不定会拔剑相向,替自己的弟子比完这一场。 严睿思剑法灵巧而快,“你的穷奇剑法呢?这样敷衍我,岂不是不把我当做兄弟!” 辰舒被严睿思这样一说,呵呵轻嗤一声,剑型变换,本来是硬碰硬,这一变化,严睿思手下失力露了破绽。辰舒手下却毫不留情,直冲那破绽攻去,这一下让张儒道和台下的众多弟子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穷奇剑即将功上的那一瞬间,严睿思忽的贴着穷奇剑凌空而起。这是一步险招,赌赢了便可有转机,赌输了,便是自己将自己送到了辰舒的剑上。 见严睿思虎口脱险,所有人都不自觉舒了口气。 严睿思心中大快,这一场剑真是酣畅淋漓。 又是几十招,只听“当——”的一声,严睿思的剑掉落在地,手还保持着拿剑的姿势。如是此时剑在他手中,那剑已点在辰舒胸口了。可现在却是辰舒的剑点在严睿思的胸口。 “哎呀!”台前,张儒道叹气一声,有些懊恼的将双手拍在自己的大腿上。 “哈哈哈!师弟啊师弟!还是为兄的徒弟强一些吧?”沈默见张儒道这个样子,居然有些小人得志的嘴脸。 果然张儒道听沈默说完这话有些不高兴了,“赢了严睿思的是穷奇剑法,两套剑法对一套剑法,还有那样的武器在手……” “师弟……”沈默笑呵呵的打断张儒道的话,“不过就是输了一招嘛……啊?哈哈哈,为兄今晚赔你两坛好酒。” 张阡陌,于良俊,公孙季然,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翻飞在空的剑气中,一时失神。 比武台上。 严睿思依旧保持着出剑的招式,嘿嘿笑起来:“不愧是我严睿思的兄弟。” “这下看来,我可是要名声大噪了。”辰舒亦是笑到。 两人在这冬季里,呼呼的喘着白气,鬓角落下汗来。 辰舒收了剑,只在一瞬间,严睿思忽的向前一步,将辰舒扑倒在地,骑坐在辰舒胸前。辰舒一时停下来所有的动作,睁大眼睛紧盯着严睿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可谁知……严睿思突然耍起赖来,和辰舒扭打在一起,两人俱是滚了满身的灰尘。 …… 比武结束,胜负已分,木青和张儒道沈默一同站了起来。张儒道和沈默两人跟在木青后面,等待木青宣布结果。 辰舒和严睿思两个人,如同花猫一样,脸上都蹭了两三道灰印子,此时也不无炫耀的在看着自家师父。 “今年的比武到此结束,接下来……”木青苍老而慈爱的声音在这比武台上响起,话未说完,便被公孙季然打断了。 此时公孙季然已双手抱拳,单膝跪在木青面前,恭敬诚恳到:“师祖,徒孙有要事禀报!” “要事?”木青看着面前的公孙季然,“你说。” “徒孙前几日无意中发现……发现……”话到一半,公孙季然却突然停了下来,看上起左右为难,不知该说不该说的样子。 “你说便是。”木青看的明白。 “是。”公孙季然应到,“徒孙发现辰舒与邪教有勾结!” 人群中忽的爆发了,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就连沈默和张儒道都忍不住向辰舒的地方看去。 “你话可属实?”木青眉头紧蹙,厉声问到。 “绝对属实。”公孙季然到:“我以我武当首席弟子的身份担保,辰舒绝对和邪教有所勾结。” 第四十五章,三宗罪 “公孙季然!”辰舒大喝一声,刚才比完武的喜悦感荡然无存,此时辰舒只觉满腹怒气,无处可施。 “掌门,请掌门明察!”辰舒双手抱拳向木青说到:“我辰舒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呵,你说没有就没有?但凡做了这事的人,都会说自己没有做。”公孙季然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看向辰舒。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辰舒早已将这公孙季然千刀万剐了。公孙季然自然也看到了辰舒眼中的杀意,更是自得一笑。 “辰舒和邪教勾结?” “他怎么……” “嘘,别说了……” 在场的人都小声说着,辰舒误杀莫子杰的事情还没有被大家遗忘,公孙季然此时将这事说出来,自然是别有一番用心。 “季然,你细细说来。”木青沉声到。 “是!”公孙季然领命,转身看着辰舒,俨然一副正人君子发现了罪大恶极之人的样子。 公孙季然悠然的向前走了三步,走到辰舒身边,面对辰舒背后的众多弟子,说到:“辰舒不仅仅是辰舒这么简单,他手里的穷奇剑是江湖四凶阁阁主的权利象征。前几****无意中发现他在林间跟一个女子交谈,而这个女子正是阁中之人。” “你怎么知道那个女的是谁!”张阡陌问到。 “小师妹,你别急。”公孙季然笑到“我中秋节那日不凑巧碰见过这个女子,当时她要我将穷奇剑交给她,并向我说了穷奇剑的事情。原先我以为她是武林中的正派人士,不想要这穷奇剑落入贼人手中。可是前几日,那女子却找到我,要我不许再追查任何关于穷奇剑的事情。我起先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那****在林中听到那女子叫他阁主!” 说到阁主二字时,公孙季然猛然抬眼看向辰舒,“穷奇阁的新任阁主辰舒,那****以为莫子杰只是与你开玩笑,却没想到他真的去了林间,撞见了你和那个女子,所以你才要杀他灭口。为了掩盖,你又回来向我借剑,你可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啊!” “你血口喷人!若是如此,我为什么不杀了你,如是杀了你,这事岂不是更加天衣无缝吗?”辰舒厉声问到。 “杀我?你还没有那么蠢,若是杀了我大家自然会怀疑到你身上,我刚向师叔说明真象我便死了,这凶手不是昭然若揭吗?”公孙季然问到,“那****和那女子密谋的不正是此事吗?用她的手来杀掉我,甚至还要杀掉师叔张儒道!” 公孙季然声音猛然提了起来,在场的弟子听得一阵心惊,就连张儒道和沈默都不由的深思起来。 公孙季然看向张阡陌和严睿思:“小师妹,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他吗?还有严师弟,你还要将他做兄弟嘛?” “他为什么要杀掉我爹?”张阡陌眉头紧蹙,冷声问到。 “因为师叔处处都在阻碍他。”公孙季然冷笑一声:“大家知道,师叔的为人,自辰舒上山以来,每一次事情的处理都是师叔在做的,只是每一次师叔的处理结果都是不同意辰舒再留在山上……” 公孙季然看向张阡陌:“小师妹,辰舒若是想在这武当留下来,他唯一的出路便是杀掉师叔,让他的师父沈默来掌权大局!因为二师叔一直都很相信辰舒,辰舒又做事隐秘,二师叔不会怀疑到他头上的。”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公孙季然!你不要满口胡言!”辰舒额间青筋暴起,已经一把抓住公孙季然的领口,与公孙季然近在咫尺。 “辰舒……让季然把话说完,是非曲直大家自然会辨认。”木青沉声到。 辰舒甩开公孙季然,紧盯着公孙季然那张伪装在笑容下的脸。 “如今,我便要说辰舒的三宗罪!”公孙季然蔑视的看着辰舒,转身说到: “各位知道,这穷奇剑是穷奇阁阁主的象征。在得到这把剑的时候,辰舒就已经是穷奇阁的阁主了。他既没有推诿,也没有将这剑交出来,还私下与阁中成员来往。与邪教勾结,这是罪数其一。” “四凶阁江湖上与我们武林正派一向势不两立,莫子杰师弟撞破了他的秘密,他怕事情败露,便用一招误杀残害同门,这是罪数其二。” “辰舒在得到这穷奇剑时,因为自身能力不够无法自保,遂以武当作为屏障,保护自身。如今自身难以在武当待下去,便存心要除了这个障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弑师长,此为罪三!” 公孙季然的声音在大家耳边回荡,久久没有散去。 “季然,说话是要讲凭据的。”木青此时发了话“辰舒上山来的时候我是知道的,当时我也知道他手中有穷奇剑。”木青说到。 “师祖,人心隔肚皮,当时他没有想怎么样,如今可不一定了,更何况他杀了莫子杰灭口。”公孙季然说到,“阁主的吸引力连一个闯荡江湖多年的人都抵挡不住,更何况是他。” “不可能,我不信!”张阡陌大喊。 “公孙季然,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们就会信你吗?”严睿思同样厉声道。 沈默此时也看向公孙季然,他相信辰舒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但是武当的其他弟子却不这么想,他们早就想过辰舒为什么不去做他的阁主而要跑到武当来当个小师弟,被公孙季然这样一说,他们心里便清明了许多。 “我武当,决不允许有这样的逆徒出现,我作为武当弟子,今日即使搭上我这条性命,我也要将辰舒这样的恶徒就地正法!”言语间满是大义凛然,信誓旦旦。 辰舒看着公孙季然眼中似要滴出血来。 “辰舒,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还不赶快交出穷奇剑,束手就擒!”公孙季然用同样带满杀气的眼光看向辰舒。 辰舒反而轻声冷笑,“公孙季然,你是意在穷奇剑吧?”辰舒从未想过阁主之事,而在公孙季然的话语间,满是阁主的身份。事到如此,还不忘要他将穷奇剑交出来。 双方对峙,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就在此时,忽的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就算要交出来,为何要交给你!” 第三十六章,判离武当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喊道:“这样的逆徒就不应该留在武当!” “就是!让他滚!” 木青和张儒道此时也正紧紧盯着辰舒,此前,张儒道就不同意辰舒在这山上待下去。如今,他心中也有些想法被落实了。 “就地正法!” “束手就擒!” “杀人凶手!” 各种各样的词语落在辰舒身上,辰舒双目充血,闭口不言,手指青筋突兀。 得了民心的公孙季然,愈发得意。被武当保护的辰舒他动不得,可是作为武当逆徒的辰舒还不是他想怎样都可以。到时穷奇剑落在自己手中,自己就永远离开武当,再也不回来了。 …… 在这叫喊声中,更多的是议论,每个人都急于证实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果然如此啊,谁都逃不开这剑上的诅咒。” “什么诅咒,不过是人心罢了,谁会那么傻放着阁主不做而跑武当来当个小弟子。” “辰舒傻吗?他要是傻的话,他怎么能这样轻易的进了武当。” “是沈默师伯将他带回来了的,平日里有些人想来武当学艺都进不来,辰舒还不是轻轻松松就来了,没有沈默师伯,他去哪来。” “如此说来,他俩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待辰舒杀了公孙师兄,再杀了师父……这沈默师伯做了武当派的掌门,这……武当不就是他的了吗。” “肯定是这样,不然的话他为什么非要进武当呢。天下武功出少林,他可以去少林啊。” “就是,他肯定是想要做武当派的掌门,这一切都是他和沈默计划好的!” “真没想到,一向与掌门之位无争的沈默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辰舒听他们如此议论,怒气更甚,斥到:“不想死的,就闭嘴!” 辰舒这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弟子们本是小声的议论被这一句话激得血冲上脑,大喊到:“辰舒必须死!不然这武当就是邪教的了!” 喊叫声不断,声讨者不断增加。很快大家便都站在了公孙季然一方,被声讨的人从只有辰舒,到沈默,严睿思,张阡陌,所有与辰舒交好的人,甚至,包括站在一边一声未吭的于良俊。 辰舒忍无可忍,瞬间拔出剑来,大喝一声“公孙季然!”剑锋已劈向公孙季然的面部。 “辰舒!”沈默大喊,但是为时已晚。 剑尖紧贴着面颊划过去,留下一道血印。公孙季然根本没有想到,面前的辰舒已今非昔比。 “辰舒要大开杀戒了!大家一起上啊!” “杀了他!” 一瞬间,杀声四起,人人手中都持着剑,直冲向辰舒去了。无论张儒道和木青说什么,都没有人再听了。 严睿思和张阡陌也不知如何是好,武当门规不得残害同门,如今他们想要去帮辰舒都已不知从何下手。此时,辰舒已被众人围在刀光剑影之中。 沈默见此,脚尖点地,钻入这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师兄!”张儒道伸手要去抓住沈默,却没有抓住,沈默头也没回,只身前去。 辰舒是沈默收的第一个徒弟,护短之心自然会有。之前不论他们怎么闹,沈默都只当是兄弟之间的小矛盾,不去插手,但如今刀剑相向,性质便已然不同了。沈默一方面怕辰舒有什么危险,一方面又怕辰舒失手杀人,若真是那样,即使这件事情查清楚了辰舒也定要被逐出师门。 辰舒的剑气凌厉,一路直冲公孙季然。公孙季然一向自诩是这武当弟子中武功数一数二的人,此时也没有比辰舒强出多少。身边围上来的人繁多,穷奇剑变为鞭子,横扫在那些阻挡他的人身上,血迹四溅。 “辰舒杀人了!” “死到临头居然还敢还手!” “他果然就是个杀人狂魔!” …… 辰舒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公孙季然,很简单,他要公孙季然死。 刚与严睿思比试过的辰舒,无异于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疲意还未完全消除。 辰舒紧咬牙关,用力压着一口气,额头青筋突出,眼睛血红,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周围人攻势猛烈,辰舒寡不敌众。公孙季然看准时机,剑锋上挑,辰舒被公孙季然一剑挑飞。 一剑落于胸前,一拳落在心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公孙季然双脚轻微点地,身法极快,凌厉剑气汇聚成一道锋利无比的线,直刺辰舒面门。他的眼中是快意,报复之后的快意。 辰舒用力撑着身子,这一动作让他的气血翻涌更甚,脑中一片嗡鸣,眼前忽的发黑。 …… 沈默这四十年,没有子嗣,没有徒弟,有的只是他的剑和酒葫芦。他这一挡,又像是回到了年少,血气方刚,做事不计后果。 公孙季然的长剑直刺进沈默的身体,沈默将辰舒紧紧护在身后,已经没有那拔剑的机会。 “师父!”辰舒眼前逐渐清明,双手扶着倒下来的沈默,双眼不觉流下泪来。 “公孙季然……我要你死……” 穷奇剑凌空而起,毫无犹豫的穿过公孙季然的身体,只留下剑柄。瞬间剑柄的力量消失,公孙季然被这变成鞭型的穷奇剑甩出三五米远。 银制方块,逐一断开,每一片的四个角都划动着公孙季然的内脏。 公孙季然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抖了两下,嘴里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不甘心,即使没有了知觉,即使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他还是不甘心。 但他只看到满身血迹的辰舒,持剑而立,再无一人敢上前去。 遍地尸体。 血。 雪。 血渗进大地。 雪自空中飘落。 天地之间完全静了下来,只有这一刻。四周的人又再一次冲过来,辰舒手中的剑翻飞着,不论是谁,都不得再靠近一步。 辰舒嗓间一甜,又涌出一大口血。手中的剑已拿不稳,却不曾有片刻放下。 “呵。”辰舒看着四周这些眼里带着恐惧,却又举着剑跃跃欲试的人们,哑然失笑,抬起剑尖,逐一指过每一个人,“你们……我辰舒今日就在此立誓……若不叫你们血债血偿……我誓不为人!” 第四十七章,日行一善 满目都是白色,天地间都是白色,除了白,什么都没有,一尘不染的白掩盖了一切颜色。 辰舒行尸走肉般,拖着自己的两只脚。他面无表情,目中无光,行无所向,就这样一直走着,漫无目的的走着。 苍茫的天空中落下雪来,盖了身后的脚印。 前路茫茫,却没有退路。 冰天雪地之间,辰舒的脚是冰的,手是冰的,脸是冰的,心是冰的,连脑子都是结了冰的。 天地间,除了苍茫一片,便是那呜呜咽咽的埙音。一路追随着辰舒,环绕在辰舒身边。 而辰舒眼中,只有沈默的背影和那满地的血色,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 …… 落了雪的街道上,似是比平日里更为热闹。 路人皆换了棉衣,脖子,双手缩在在厚重的衣服里,头上顶着顶帽子。在这下雪的日子里,只需静止片刻,便被这雪盖了薄薄一层。 街边的包子铺,冒着滚滚的热气,横在整个大街上。 这个天气,沿街的酒摊茶摊已经搬进了室内。 辰舒已不知走了几天几夜,浑身乏力,饥肠辘辘。 雪停了。 穿着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喝的两颊泛红,打着饱嗝从酒楼里晃悠悠的踱步出来。跟在身边的小厮早已备了马车,车内摆了暖炉,铺了软垫。 那贵公子一撩衣摆,露出一双锃亮的皮靴,踩着趴在地上一小厮的后背,蹬上了车厢。 两驾黑鬃骏马,并驾齐驱,拉着车子慢腾腾向前走着。 驾车的小厮带着毛毡帽子,握着马鞭,一面驱赶着马向前走,一面驱赶着人向两边。 那贵公子悠然自得的躺在那马车里,摇摇晃晃,似是要睡着了。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但听小厮喊道:“前面那个,快给我们公子让开!” 这辆马车,正走在街道的正中间,人若不向两边靠一靠,那是谁都过不去的,但是面前这个人就像没看见这马车一样,不仅不往边上靠一些,反而安安稳稳走在这道路中间,眼看就要撞到车上了。 “喂!”那小厮继续喊着。 面前这个人,当然就是辰舒。辰舒没有抬头看他,自然也就没有搭声。 “哎,我说你个臭要饭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知我家公子是什么人!”那小厮趾高气昂,见到辰舒还是没有反应,干脆从车上跳下来,扬起马鞭便往下抽。 “你!”一鞭还未下去,辰舒已经伸出手,将这鞭子紧紧握在手中了。 经过这几天的长途跋涉,衣服早已被刮的满是口子,棉絮露在外面,蹭了污迹。脸上也满是灰黑,头发如同蓬草。 “来人啊!”那小厮不仅没有抽打住辰舒,反而这鞭子也拿不回来了,转头大喊。 这时不知从何处冒出五名大汉,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还裸露着上身。五人并排站在辰舒面前,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五个人十只手,同时而上,将辰舒的两条胳膊死死的拧在身后,紧接着在辰舒两处膝窝各踢一脚,迫使辰舒跪了下来。 赶车的小厮夺回了鞭子,看着跪在面前动弹不得的辰舒,洋洋自得:“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 说罢,鞭子应声而下抽打在辰舒身上,将那本来就露出头的棉絮抽的散在空中。 “知道惹了你爷爷我是什么下场吗?”鞭子再次扬起来。 “我……”第三鞭子还未落下,便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说:“好了,住手。” 那贵公子从车厢中探出头来,赶车的小厮赶忙跑过去,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到:“公子,你有什么吩咐?” 那人看了看辰舒,说到:“去买两个包子来。” “公子,这……”小厮还想说什么。 “快去。”话被这贵公子打断。 不一刻,包子便买回来了,贵公子接过包子来,从车上跳下来,走到辰舒面前。 细细打量了辰舒一番,说到:“你,抬起头来。” 辰舒不应,那小厮扬手就又要打。 “停!”那贵公子抬手拦住,转而笑着说到:“真是可怜人,不过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买了两个包子,你拿去吃吧,也算我日行一善了……” 话说完,包子却没有递给辰舒,而是自手中掉落,落在辰舒面前。 那小厮崇媚到:“公子真是活菩萨转世,这样的大慈大悲,若是小的定不会理他的。” 那贵公子像是没有听到身边这个狗腿子的赞美,目光全部放在辰舒身上。辰舒低着头,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哼,怎么,不想吃?这可是肉馅的包子,你要知道给我们家的狗喂这种包子它才勉强吃一个,给你吃已经算是你的福分了。”那贵公子的声音依旧懒散。 “今天你不吃也得吃,我既然买了,哪有浪费的道理!” 一声令下,辰舒被几个大汉用力摁着脑袋,摁在那包子上。 “就这个姿势就很好,说不定我看你吃的好,还会再给你买两个,或着把你带回家去也不错。” 贵公子看着被摁在包子上的辰舒,心情好极了,比他刚刚喝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还要开心。 突然剑光一闪,几个大汉同时一声惨叫,摁着辰舒的那只手被齐腕断掉。砍下来的手掌掉落在皑皑白雪之中,手腕处滴着血,手指还在不停的痉挛。 那贵公子大吃一惊,急忙向后退了两步,而那赶马车的小厮已经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一股淡黄色的液体自裤管中流下,同样洇了一片白雪。 辰舒手中的剑,在一瞬间又回到了剑鞘中。抬起破烂的袖口,在脸上擦了擦,径直向前走去。 一步跃上马头,两步踩在车厢顶上,然后继续向前而入。这中间,没有让开任何东西,就一直走在街道的正中间。 他的眼中依然没有光芒,他的手脚依然冰冷,但是他知道他要去哪。 他需要找一处能够挡风的地方。 在这城中的西南面有一处破旧的房子,院中杂草齐腰,处处结满蛛网。 夜里又下起雪来,寒风卷着雪花从破碎的窗户里钻进来。 辰舒怀中抱着穷奇剑,已经在黑暗中缩成了一团,缓缓睡去。 第四十八章,雪夜黑屋 夜间,这屋中又闯进三五个人来,带进一大团风雪。 辰舒在黑暗的角落里,一时没有被人发现。 这三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很快在屋内升起了一摊火。 “这,这,这个鬼天气……真是冷死人了!”其中一人说到,说话间能听到牙齿磕磕碰碰的声音。 “唉,又……到了……冬天了,冬天是最难熬的……”另一个人瑟瑟发抖着,将身上那本身就单薄的衣服,用力扯住,紧紧裹在身上。 “今年,我们去哪看雪啊?” 靠着火堆近一些,寒冷感被驱走了不少,几个人又插科打浑起来。 “去哪?去武当嘛,我倒是想去看看这自诩天下第一派的武当派这个冬天怎么过。”一人笑到。 “去武当?” “怎么,你们没听说啊。前几日武当内乱,那个掌门木青老头,沈默,还有他们的大弟子公孙季然都死了。现在的武当,不仅是群龙无首,而且啊,快要漂泊无垠了!”那人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一件极其隐秘的事情。 “这三个人都是武当一顶一的高手,怎么一次性就死绝了。谁有这么大能耐能同时杀了这三个人。” “是别的什么帮派所为?还是别的势力,或者是锦衣卫他们端了武当的老窝?” “你小子胡说个什么劲,武当怎么也算个正经门派,那是随便谁就能灭掉的吗?” “我听说啊,是他们武当的一个弟子干的,木青老头倒是被活活气死的。” “呦,这个弟子难不成比公孙季然还厉害?” “嘿嘿,我看啊,要真是有这么一个人,那这江湖可就要翻盘了。”这声音中满是感叹的滋味。 “哎,我说,你就没有打听到于良俊死了没?他要是也一齐死了,明天咱们几个就去武当混个掌门当当。” “哈哈哈……” 说话间,突然一阵窸窸索索的声音,从墙角边传来。 “嘘……” 一人拿起手中的竹棍,离开火堆摸索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嘿嘿,今天晚上可有口福……。” 辰舒在黑暗中背对着这些人,听罢此话,重新闭上眼睛,谁知一只大老鼠从身旁跑了过去,惊动了屋内其他人。 摸索过来这人,一棍砸下来,落在辰舒身边。那人用竹棍捅了捅辰舒,啐了一口,骂道:“他奶奶的,这是那个不长眼睛的,死在老子的地盘上了!”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人也围了过来,一同看着辰舒,问到:“真死了?” “死了好,死了就拖来扒了皮吃掉。” “你这个人,怎么什么都吃。”另一个声音说到。 离得这样进,辰舒能问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应该是这附近的乞丐。 “那又怎么样,死人肉也是肉。”那人张着嘴咧咧到。 说话间,一直手已经伸向了辰舒,只在一瞬间,那手便缩了回来,连带着一声怪叫。 几个人慌忙围过来,那只手已经脱臼了,垂头耷耳的连在手肘上。几人再回头看时,辰舒已经坐了起来,黑暗中,一双眼睛正看向他们,但又像是穿过他们的身体看向更远的地方。 “诈尸了!”刚才还叫嚣着要吃死人肉的那个乞丐,大叫一声,握着自己脱臼了的手腕,急忙后退几步,正踩在一只老鼠身上。 “吱!——” “啊!——” 两个声音,划破了这黑暗中的寂静,将这黑暗也划出道口子来。 辰舒从地上爬起来,这四个人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半弧,但谁也不敢向前一步,都紧紧的握住了自己手中的竹棍。 辰舒似是并没有看到他们,起身向着火堆旁走去。火堆烧的正旺,辰舒在这火堆旁一趟,轻轻阖上了眼。 …… “这人是谁?”不一会,一人问到。 “……”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又过了半响,一人说到:“去******,就算是鬼,也要把他打的连鬼都做不成!” 说罢提着竹棍便向前来,被折了手那人还缩在那根柱子下,瑟瑟发抖。 带头这人看了一眼骂道:“一天到晚吹的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遇见这么点小事就吓的尿裤子了,白吃那么多东西!今天若是吃不了他,就回来吃你!” 辰舒依旧保持着缩成团的姿势,没有理会这些人。 “小子,是人是鬼你说句话。” “……”无人应答。 此时一人小声说到:“我看这人应该是个疯子,你看他身上穿着棉衣,既然穿着棉衣,跑到这么个破地方来干嘛……” “你懂个屁,这明摆着,是来抢地盘的!你们三个,去给我摁住他,把他那身棉衣给我拔了,剩的一会打坏了。” 几个人看辰舒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不由的大胆起来,一同扑上去,将辰舒摁在了身下。 三双手,干瘦,冰冷,像是鬼爪一般,探进辰舒的棉衣里面,就要将那棉衣往下扒。 正探进怀中的那只手,碰到辰舒怀中的穷奇剑,不由喜形于色,笑到:“我摸到了好东西!” 话音刚落,辰舒忽然一个翻身,将这几人踢倒在地。 几个人被辰舒这一踢,心中怒火上头,四个人一齐上来将辰舒围在中间,几下便将辰舒的棉衣扒了下来。 打架比武这些人技不如人,但要说到撒泼耍无赖,没有几个人能比的上他们。 这棉衣扒下来,几个人还是不满足,紧接着又将辰舒那一双磨损了的棉鞋脱了下来,胡乱往脚上一套,大声笑到:“正合适,这小子原来是来给爷爷我送冬衣的!” 衣服和鞋都被拿去了,还有那硬邦邦的宝贝没有被夺过去,几个人又再一次围了上来。 辰舒几天都没吃饭,此时已经精疲力尽。在这几人的围攻下,只顾死死将穷奇剑压在身下,任由四个人拳打脚踢,纹丝不动。 “那是什么好东西,这小子护的这么严实?”一人问到,说话间,一脚踢在辰舒的肋骨上。 这几个人虽然看起来精瘦,但是力气却是要比那几彪形个大汉还要大上许多。这一脚上去,只怕那肋骨险些要断了。但是还未等辰舒吭一声,第二脚便又踢了上去。 第四十九章,狗与狗 辰舒身上的伤还未好,这一阵拳打脚踢过后,又呕出一口血来。即使这样,却还是紧紧护着身下的那把剑。 几个人拿他没有办法,“那是个什么东西?”领头这人气急败坏的向那人问到。 “好像是一把剑。”那人回忆到。 “哼,一把破剑,我要它也没什么用,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还没这棉衣用处大。”一面说着话,一面又看向辰舒。 抬脚,这脚却迟迟没有落下。领头这人忽然笑的很是心满意足,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这只脚。这只脚上,套着刚从辰舒脚上扒下来的棉鞋,这双脚从未这样好看过。 仔仔细细看了几眼,似是欣赏完了,这脚便重重的落在了辰舒脸上。这脚只是踩在辰舒脸上,似是还不过瘾,又重新抬起来脱了棉鞋,露出那只又黑又臭的脚,居高临下到,“你不配用这棉鞋踩。” 说罢这只脚又再一次落在了辰舒脸上,在这脸上碾着,像是要碾死一只蚂蚁。 “怎么,有剑就了不起啊!老子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江湖人。”说罢又用力在辰舒脸上碾了两下才停了下来。“算了,这把剑就里给他做陪葬吧。不是仗剑走天涯,谁也不放在眼里吗?我们在你们这些侠士眼里如同狗一样的存在,可今日,你却让一条狗欺负了,心里感觉怎么样啊!啊?哈哈哈哈……” “说的好!”门外忽然传进一个声音来,这人的小声被硬生生打断了,几个人瑟缩在一起,没有敢多说一句,门外一片火光。 “说的好啊,这真是个好地方,许久没有见过狗与狗打架了!” 就在此时,辰舒身下猛然一沉,紧压在身下的穷奇剑插入地缝,辰舒心里一惊,还未多想,门已被猛地从外面撞开。本就破旧的门此时被撞飞,倒在地上。来的人,正是白天碰见的那个贵公子。 那贵公子此时拥了一张极大的虎皮,将自己裹得严实,雪已经停了。 几个乞丐看着这位贵公子,脸上的惊恐变成了谄媚。 “爷。”几个人赔笑到,领头这人一边赔笑,一边赶忙将这棉鞋套回了自己的脚上。 这贵公子倒是也不恼,看着面前这几个乞丐,懒散说到:“还有包子么,赏他们几个。” 几个乞丐一听这话,顿时两眼放光,像看到佛祖显灵般,齐齐给这人跪下了。 “想吃?自己用嘴去抢。”那贵公子随手一扬,几个包子凌空飞起,这几个乞丐就真的像空中跃起,用嘴去接。几个人撞在一起,又立马趴在地上,追寻那包子去了,从屋内追到院内,又从院内追到大街上去,还真是像狗一般。 这几个人追着包子离开,贵公子和辰舒之间再没有什么遮挡之物。 “你就没有他们聪明,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贵公子从门外走进来,低着头看着几乎奄奄一息的辰舒,突然玩味笑到:“你不是很能跑吗,我可是追了你很久才追到这来的。你这个样子,半死不活的,根本连玩的价值都没有。不要说向你寻仇了,就是把你牵回去当我魏家的一条狗都不划算。” 辰舒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断掉的肋骨传来一阵剧痛,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下来。 见此情景,那贵公子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扯了扯嘴角到:“这样冷的天,你还热的出汗,看在你这么有骨气的份上,我再做件好事吧。” 抬手一挥,上来几个小厮。辰舒现在这个样子,只这几个小厮就能够打发的了他。 几个小厮,将辰舒拖出了这间屋子。 那贵公子走在前面,翻身上了一匹骏马,趾高气昂的坐在上面,那样子像是当今公主的驸马。 辰舒被拖到这院外,躺在雪地里。没有棉衣护体,身体与这满地积雪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内衣,双脚****。 “我家公子,知道你跟不上,所以你就老实躺着吧。”说罢,一根粗麻绳已经套上了辰舒的脖子,绳子的另一端在那贵公子手中。 贵公子见状,又吩咐到:“往下一些,万一他被勒死了,我可就是草菅人命了。虽然我家在这朝中也算一手遮天,但是我可不想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小厮听罢,又重新调整了绳子的位置。一切准备就绪,天已蒙蒙亮起来。 橘色的太阳爬上苍茫的天空,照的这天地间一片温暖。 贵公子一扬马鞭,马匹迈开四蹄,向前冲了出去。辰舒就这样被拖在马后,一路拖行向前。 其他几个小厮见自己主子走远,也翻身上马,紧跟了上去。 起初辰舒还觉得冷的无法动弹,而如今,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了。不仅感觉不到冷,连疼他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周身麻痹,血液凝固。 那贵公子是个骑马的好手,穿行过这还未热闹起来的街道,一路向着城外飞奔而去。 地面的雪开始融化了,沾湿了辰舒的衣服,但是很快便结了冰,硬邦邦的贴在身上。 辰舒突然想到,那时他被沈默带去武当,在路上时,张阡陌递给他的那只水壶。她说那水壶中装的是清晨的荷叶露珠,那味道或许应该和雪水的味道差不多。辰舒想着,他忽然很想笑,但是脸已经变得僵硬,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匹马终于在一处林子里停了下来。 那贵公子翻身下马,看着辰舒,抬脚踢了踢,脚下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时跟随的小厮们也追了上来,停在此处,翻身下马。 “这么快就死了,我以为你能陪我多玩一会的。”那贵公子看着辰舒有些遗憾,“知道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吗,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违抗我,违抗我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满脸的惋惜之情还未落下,马上便抬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说到:“不过,一大早就练了一圈马,也算有些收获。” 说罢,将手中麻绳一扔,抬脚将辰舒蹬下了小山坡,转身带着一群人打道回府。 太阳升起来,照的这雪地中一片晶莹。 第五十章,白梅落雪 温暖。 汤药。 梅花。 雪的冰凉。 辰舒醒过来时,感官里所能感受的东西只有这些。 “天不亡我。”辰舒扯了扯嘴角,他知道人死了绝对没有这样好的感受。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寒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辰舒活动了一下身体,肋间传来一阵剧痛。辰舒长长呼了口气,用力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这间屋子很小,除了一张床一张桌,什么都没有。窗边有一个小药炉,此时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泡,药材的苦涩气味从那炉中传来。虽然四壁都是黄土,但是窗外的雪光映的这屋中很亮。再仔细看去,桌子上摆着一只粗陶瓶子,瓶子里插了两支白色的梅花。 屋内没有人。 辰舒的手脚已经生了冻疮,此时正痛痒难耐。可无奈自己这个样子,连动一下都很困难。 不一会,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穿了白色斗篷的女子。她忙着将那风雪关在门外,并没有注意到已经醒过来的辰舒。所以在一转身看到半坐着的辰舒时,着实下了一大跳,“嘭——”的一声倒退着靠到了门上。 辰舒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弱不经风,却像是一阵春风。及腰长发垂在胸前,发间别了一朵白梅花。白色的长袍上绘着一株紫藤,此时将她包裹在其中。 那个女子缓了缓神,轻声问到:“你怎么起来了,你身上有伤,现在不能动。” 话语间没有责备,没有惊讶,只有担心和温柔。 芙蓉如面柳如眉,走起路来,宫腰如同风拂柳。那个女子将斗篷脱下来,放下手中的草药,在炉火边站了一刻,才过来将辰舒扶倒。此时她身上的凉气已经减轻了很多,有的只是那梅香。 “我叫即墨,你不用担心,安心养病就是。” 辰舒神思一愣,这满屋的春季气息,让他有些不知身处何处,半响微微笑了笑,说到:“你为什么救我,你这一救,或许是救了个祸害。” 辰舒虽然面带笑意说的这话,这话中却有无限说不尽的苦楚。对于这江湖来说,他真的就是一个祸害。辰舒看着面前这个叫即墨的女子,他不想连累她。 不等那女子说话,辰舒便闭了眼说到:“你放心,我稍微休息下就会走,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也不会与你多说。” 即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这个自顾自闭目养神的少年。她将他从那雪坑里背回来,不知费了多少力气,又不知费了多少力气熬了药才叫他缓了过来,此时他却说了这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沉默许久,辰舒听闻,“怎样都好,不过是医者仁心,待你好了,你走便是。” 这屋中有说不出来的惬意与温暖,这女子给了辰舒说不出来的安心。辰舒似是极为疲惫,这一觉再醒来时,天色已黑。 叫即墨的女子坐在床边熬着药,一身白色衣裙,却不让人觉得寒冷。 见到辰舒醒了,便自那小炉上端了碗药来,一口口喂给辰舒。 辰舒此时手不能握,只能由着这女子去。这样喝了一碗药后,那女子又拿了白帕子,另外取了药汤浸湿,敷在辰舒手上。 “谢谢。”辰舒轻声到。 即墨笑了起来,笑的很愉悦,像是见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但是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又去看着自己的药炉。 夜里,辰舒从梦中惊醒,窗外寒风呼啸,吹的那木门也响个不停。 即墨正蹲在床边看着他,眉头轻蹙,看着他醒过来,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 “你做噩梦了。”即墨轻声说到。 “我……”辰舒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若是想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说。 “这是什么地方。”辰舒问到。 “这里离聚仙镇不远,但是个极其偏僻的山里。”即墨说到,她不知道怎样解释才能让面前这个少年明白。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辰舒又问。 即墨回过头看着辰舒,眸中一泓秋水,“我前两条上山,在那山坡下发现你的。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死了,却没想到你底子好,又活了过来。” “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但请见谅我不能跟你说我是谁,若是有朝一日江湖再见,我定会报答姑娘。” 辰舒说完这话,即墨似是又笑了,说到:“没想到,你居然会跟我说这样多的话。” 两人不再说话,此时离那日已经过去三天了,辰舒不知道他的穷奇剑到底还在不在那里,那个房子里到底还有什么别的秘密。 还有那个姓魏的贵公子,以及那些乞丐,辰舒是定要让他们一一奉还的。 想到此又问到:“你可知一个姓魏的贵公子?” “魏公子?”即墨略微思索,这聚仙镇近年来聚集了大批商贾,这其中势力最大的一家便是这魏家了,相传魏家有人在朝廷中做官,靠着皇帝的势力他们家的产业才会比普通的商贾更雄厚。 “姑娘没有听说过吗?” “不知公子说的可是魏延年。” “魏延年……”辰舒重复着这个名字没有继续问下去。 这一夜的风雪依旧很大,但是辰舒并不觉得寒冷,他几乎要忘记了那些过去的那些事情,忘记了刚才所做的噩梦。 好像自己是一个初生的婴儿,一切还能够重新来过。 即墨的医术很高,不出几日辰舒就好了大半,剩下的只能在日后慢慢调养。即墨给辰舒准备了新的棉衣棉鞋,伤口包扎的也很好。 趁着即墨出门,辰舒离开了这个屋子,他还有要事去做。 世界已经变成了银光素裹的世界。 辰舒沿着小路向着镇中的方向去了,镇中人来人往一片繁华。 辰舒凭着记忆找回了那间屋子。 但在那之前,他在街上发现了几个熟悉的人。虽然那时只是在夜里,但是辰舒对他们的长相记得清楚。 那四个乞丐此时正坐在巷口,缩成一团。 第五十一章,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几个人正瑟瑟缩缩的蹲在一起取暖。 辰舒向这四个人走去,这四个人看到向自己走来的辰舒,脸上立马堆积起特有的笑容,嘴里念念有词到“大爷赏口吃的吧!”辰舒也用同的笑容看着他们。 半刻后,这几个人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即使再蠢,他们也记得这个人,因为这个人的眼睛他们忘不了,即使记不清脸,但是这双眼睛他们依然记得清楚。 “大大大……大爷。”几个人看到从魏延年手下逃脱,并且此刻如此光鲜亮丽的站在他们面前的辰舒,不由的有些慌乱。 被魏延年追赶的人,只有两个下场,一是活二是死。若是活下来那么也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变成了魏延年家门口的一条狗,二是这个人是大罗神仙。那日看魏延年对辰舒的态度,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辰舒居然还活着。 他们不知道辰舒到底算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各位仁兄好眼力,居然还能认出鄙人。”辰舒的声音冰冷,似笑非笑。 “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大爷的能耐,还求大爷饶命啊……”几个人哭喊着,趴在辰舒脚下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沾了满脸的雪花。 此时辰舒才发现领头那人的裤管挽着一个鬏,双腿已被齐膝截去。 “这位大哥不是很喜欢在下的棉鞋么,为何又舍得将这腿截去了。”辰舒问到。 此话一出,几个人更加惊恐了。 辰舒看了这些人一眼,继续问到:“那位穿了我棉衣的大哥呢?” 太阳暖洋洋的照着这聚仙镇,街道上的儿童们穿来穿去打着雪仗,沿街叫卖声不断。 “小的错了,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之前是我们该死,求大爷饶命啊。”几个人拜在辰舒面前不住的磕头,话音里满是哭腔。 “回答我的问题。”辰舒冷声到,他不再相信这些人的悔过与泪水。 “那个狗崽子,因为穿了您的棉衣,被人……被人……把身体拿走了……”领头这乞丐颤抖着说到。 “呵,如此说来,你则是双腿被人拿走了。” 领头这人抬起头看着辰舒,辰舒背光站着,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大爷,我求求您,您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只要您留我们一条活路,您让我们干什么都行!”一面说着一面将脸重新贴回了地上,不住的求饶。 “……”辰舒许久没有说话 半响后,辰舒说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谢大爷,我们这就滚,永远不回这聚仙镇来了。若是再被您看到,我们就自行了断……” 这句话还未说完,辰舒已经转身离开了。 说到底,辰舒还是无法对他们下狠手,既然有人让他们付出了代价,那么就暂且放他们一条生路。 乞丐离开了自己的地盘,想要再重新找一个地盘过活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这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很大的惩罚了。 辰舒想着刚才那个乞丐说的话,话语中说的这个人似是认识辰舒。穿着他衣服的地方就要被砍下来带走,这个人到底会是谁,辰舒不得所以。 思索间,辰舒已经来到了那日的那间屋子。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变,结了蛛网的地方依旧结着蛛网,那日自己留在地上的血迹还依然留在那里。 辰舒走进屋内,向着门外看了一眼,估摸了一下位置,蹲下身来在地上摸索。探了两下便发现了这稻草下的一道裂缝。 翻开杂草,露出了一个凹槽,凹槽间正嵌着穷奇剑,那凹槽与穷奇剑剑完全吻合,像是这剑本身就镶嵌于此一般。 “这莫不是什么机关?” 辰舒想着,便两指用力,摁压剑身。只听“咔哒”一声,整把剑果然被按的向下沉了一寸。同时,三尺开外的地上,一块石板从中间裂开向两边,露出一个地道口,在那下面立着一个梯子,洞中一片幽暗。 辰舒将剑取出来,看着这地道口,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那立在洞口边的梯子爬了下去。 洞中阴冷的发霉气息扑鼻而来,辰舒攀着这梯子下到最后一阶,然后顺着道路摸索着向前。洞中太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向前走。 走了大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辰舒明显感觉到地势开始上涨,这洞中矮了许多。 辰舒手掌贴着石壁向前,突然摸到一处突起,用力按下去之后,面前一阵轰鸣。 面前的黑暗裂开了,露出新的道路,这道路实际上是一个很大的坡,坡度向下,此时可以看到里面透进来的光。 辰舒循着这光走进去,来到了一间更大的空间里。 举目望去,这一处亦是荒芜了许久。所见之处,皆是枯萎的叶子和花,在这枯萎的花丛中有一处用天山冰玉所制成的圆形石台,光亮便是从这圆形石台上散发出来的。 辰舒走上前去,发现这石台上居然摆着一副尸骨。这副白骨此时穿着锦衣华服正躺在这圆台一侧,手中抱着一颗夜明珠,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寒光正与这天山冰玉相呼应。 在这夜明珠的光亮照应下,辰舒看清了这整间屋子的摆设。 这屋中满是枯萎了的花花草草,除了中间这一处圆形石台之外,在四个角还有四个圆柱,在这石台的一侧还有一处书桌。 书桌上摆着烛台,还有一副火石。辰舒点燃了这烛台中的蜡烛,室内又亮起来许多。这时辰舒才看清那四个圆柱本是长明灯。 这桌上铺着纸笔,纸已发黄。 辰舒拿起桌案上的那张纸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字迹潇洒,有说不出的熟悉感。 辰舒又重新回到那石台,围着石台转了一圈,一直转到这尸骨头顶的位置,才看到上面居然刻着一行字: “爱妻,于梦之墓。” 再向旁侧移动,只见上面同样刻着一排小字,仔细看去,那上面刻的竟是: “石玉轩之墓。” 第五十二章,恩人 辰舒又仔细将那刻文看了一遍,虽然这上面刻的字很小,但是与那日在河道中发现石玉轩时那石头上刻的字,笔迹一样。 “这难道是石玉轩的老宅?” 辰舒一时想不清楚。 这石室中,除此之外再没任何东西。 “若真是石玉轩之墓,那么有朝一日我一定将他带回到这里。”辰舒看着躺在圆台一侧的尸骨,这剩下一侧则是给石玉轩留的,或者说应该是石玉轩给自己留的。 不管如何,辰舒继承了他的穷奇剑,他就算是辰舒的师父,辰舒有义务完成石玉轩的心愿。 想到如此,辰舒突然想到那桌案上的那张纸。 “他留下来的东西,我暂时不能留在这里。”随即取了这纸过来,“这是他的心愿,暂且陪着你吧……” 辰舒一面说着,一面将那张纸拿到圆台边上来,正欲将这纸放在石玉轩给自己空出来的位置上时,拿纸的这只手突然停住了。 这张纸在夜明珠的光亮下,显现出了另外的内容:“穷奇剑第十三招。” 辰舒心里一惊,自己学的那剑法只有十二招,这第十三招……难不成说那剑谱本身就不完整? …… 辰舒从这院子里出来时,身边忽然闪过一个人影,辰舒一抬手,剑出鞘两寸横在了身后那人的脖子上。 “啊!”一声轻呼,是个女声。 辰舒这才看清,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居然是即墨。 辰舒的剑并没有放下,而是冷冷的问到:“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即墨此时看着他,竟是秀眉一皱,说到:“我是个大夫,我怎么会让我的病人带着病出来。我沿路找过来,问了多少人才打听到你到这里来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有缘天涯再见。”辰舒一抬手,剑落回剑鞘,“我不希望你跟着我,你也不必再找我,我还有许多未完之事,就此别过。” 辰舒说完,转身便走。 “哎!”即墨在他身后喊到,她不能就这样让自己的病人走了,但是辰舒意已决,脚下片刻不停。 即墨从身后追过来,拦在辰舒面前,呼呼的喘着气:“要走可以,等你伤好了,你想去哪都可以。” “让开。”辰舒冷声,眼睛里已满是冷冽。 即墨看着辰舒明亮的眼睛,依旧拦在他面前没有动。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见过他眼中的温柔,即使如今是这样的凌厉,即墨也没有让开的打算。 “不论怎么样,你必须养好伤再走!”即墨的声音强硬了许多。“你若不回去,我便跟着你,直到你伤好为止。” 正说着,辰舒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说到:“哎呀哎呀,楞头小子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辰舒一转身,看到面前这个人,一手将即墨护在身后,一手握紧了穷奇剑。 “你是谁?” 面前这个人一身粗布衣裳,相貌平平,辰舒不知此人来历,但是看其体型也像是个练家子。 “在下李某。”那人双手抱拳,恭敬说到。 “李某?” “具体姓名我就不说了,你只需记得本人姓李便是了。” “你想要干什么。”辰舒问到,这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不想干什么,我只是见不得有人受欺负。我刚才见这姑娘对你真心一片,你却用那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实在是不应该。” “你是来为她打抱不平的?” “不,我只是来出自己心中的这口恶气,因为你欺负这姑娘而心生的恶气。” 李某义正言辞,正义凛然。 “你知道我李某吗?” “从未听说过。”辰舒应道。 “那我便跟你讲讲,我李某最不喜欢有人受欺负。” “于是你便到处帮忙?” “你小子并不笨。前些日子有几个泼皮乞丐抢了一个人的棉衣棉靴,我便好好教训了他们一番,我想他们再也不敢做同样的事情了。” “于是你砍了一个人的双脚,又砍了另一个人的头?”辰舒问到。 “不是砍头,只是将他们穿着那可怜人衣裳的地方砍下来了。”李某纠正道,纠正完突然正色看向辰舒:“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找的就是你!”辰舒嘴角微勾。 “找我做什么?”那人不免疑惑。 “因为我便是你口中所说的被抢了棉衣的可怜人。” 李某听罢,心中愉悦,“你可是来谢我的?不必言谢,这个世上,英雄太少了,那我只好来做这个英雄帮助大家。” “只是你这帮法……”辰舒话还未说完,便被这个李某打断了。 只见李某瞪起了眼睛:“我帮了你,你居然还质疑我。我平生最恨的就是欺负弱小的人。” “可你的惩罚方式只有动刀这一种吗?”辰舒依旧在质疑。 李某已经有些生气了,“要不说你们是白眼狼呢,即使对帮了你们的人你们都不会说一声谢谢,反而在这里质问。你错了,我李某用的是斧头。他右手的东西是夺来的,我便剁他右手,他左手的东西是他抢来的,我便剁他左手。至于你……”李某将目光锁在辰舒身上。“你方才那番话,叫这姑娘好生伤心,我便要剁了你的舌头。” 说时迟那时快,李某不知从哪拿出一把斧子,已经劈向了辰舒。 辰舒向一旁一躲,将即墨推向一边,与这人对峙着,身上未好的伤口还在隐隐发痛。 “你最好快点将嘴巴张开,不然的话,我便将你整个下巴都剁了。”李某虎视眈眈看着辰舒,此时他的身上除了杀气什么都没有了。 “我还没来得及谢你,你怎么就要剁我的舌头,没了舌头如何向你道谢啊?”辰舒笑到,对于李某,他今天是躲不过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没想到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虽然李某要剁他的舌头,辰舒心里却安稳了不少。自那几个乞丐说过之后,他一直在想这个人会是谁,如今知道他不是无极会的人,也便安心了。 毕竟即墨这个傻女人在这里,他不能有半点差池。 第五十三章,君子之为 李某并不想跟辰舒多笑一下,他在辰舒身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会影响到他去帮助别人。 李某的斧头很快,辰舒才躲掉他的一招,他第二招紧接着便来了。 辰舒抬手,将这斧头的利刃拦了下来,却也只是轻轻一挡。辰舒身上的伤让他无法毫无顾忌的用力。 李某的斧头看起来很钝并且破旧,身法却无比轻盈,直逼辰舒每一处,从上攻至下。 辰舒接应不急,很快便处于下风,脚下的雪已经结了冰,辰舒一个重心不稳脚下一滑向后倒退两步,再抬头看时李某的斧头已近在咫尺。 “别打了!”即墨突然冲过来,挡在了两人之间。 即使近在咫尺,斧头却硬生生的停下了,正落在即墨鼻梁上方,即墨能感觉到金属在寒冷冬天的冰凉之气。 “你干什么!”辰舒问到,她这样莽撞,不论是他们两个中的谁都会很容易就误伤到她。 “别打了。”即墨吸了一口长长的气再次说到。“别打了。” 日上三竿,即使是明媚的太阳,这天地之间还是寒冷一片,李某的斧头依旧在太阳下泛着寒光。 李某有些奇怪的看着即墨,这个弱不经风的女人,居然会硬是横在两人之间。 即墨的眼中有一种坚定,此时正直勾勾的看着李某。 “姑娘,我这可是为你好。”李某有些不理解。 “谢谢这位公子的好意。”即墨欠身到,双手却在斗篷中紧紧握了拳头,抑制住不停颤抖的身体。 “那你为何不让我替你出这口恶气?” “只是请这位公子过段时间再来取他的性命吧,毕竟他是我的病人,他的伤还没有养好。再者说,若是在他负伤的情况下你来找他算账,岂不是有违君子之道?公子是位少侠,是绝对不会趁人之危的,可若今天你伤了他,传出去必教人所不耻。”即墨心中是害怕的,却压抑着自己的这份恐惧,不吭不卑,一双清澈的眼睛此时正注视着李某。 李某有些动心,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看似弱不禁风,却又有强大的力量。刚才那一番话,李某是再动手不成了。如此温柔睿智的女子,天下能有几个。可此时面前这个,却偏偏要护着那让她伤心的臭小子,不免心中不满。 将目光收回来重新放到辰舒身上:“你小子运气不错,看在这位姑娘的份上,我暂且饶过你。但是若下一次再遇见你,我必要跟你一决高下。” “……”辰舒双手抱拳向李某,不再说话。 李某看辰舒这个样子,心中的不满更加强烈。轻哼一声,温柔对即墨笑到:“姑娘,有缘江湖再见。”说罢一抱拳,转身掠上房顶,再寻不到踪影。 即墨看着走掉的李某,长长的叹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放下来了。 过了半刻,微微颤抖的身体平静了下来,即墨转身看着辰舒,眉目间有些许的怒气:“我又救了你一命。” “悉听尊便。”辰舒不愿再多说什么,刚才即墨那样冒死就他,他没那么不识好歹。 “好,那现在就跟我回去,将这伤养好。”即墨说完转身便走,却被辰舒一把拉住了胳膊,触碰到指尖,即墨的手冰凉无比,此时面无血色。 辰舒抬手触摸到她脖子上那道血红色的线,那是方才即墨为辰舒挡那斧头时留下的。 “你受伤了?”辰舒皱眉,这一道血线在她白暂的脖颈下,白色的斗篷上,显得无比妖艳。 被辰舒这样一问,即墨才注意到脖子上的细微感觉,“没什么事,皮外伤而已。” 辰舒跟随即墨回到茅草屋内,闲时两人一起看着药炉,有时即墨会上街买一些酒来,泡着梅花,别有一番滋味。 在这积雪中的茅草屋,辰舒寻到了许久没有过的平静安稳,人生本该如此。 即墨自小随她的师父学医,师父过世后,她便悬壶济世,独自行走于这个世间。而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回来这里,因为这屋子本是她师父的屋子。她回来这里,过一个冬天,像一只冬眠的熊。 两人渐渐聊的多了起来,辰舒给她讲一些自己的故事,但大多时候都是两人坐在一起,看着药炉上跳动的红焰,小酌着浸了梅花的酒。 更有些时候,辰舒一个人去那聚仙镇,打听魏延年的消息。魏延年的势力,辰舒想要找他报仇是难事一件,但是在这雪山中,他懂得了等待,他在等一个机会。 只是辰舒的运气很好,没有再见到李某。辰舒想,大概李某也找了一处地方冬眠去了,若是要相遇只能等来年的惊蛰时分了。 辰舒的伤慢慢愈合,断掉的肋骨也渐渐自愈。一场大雪后,迎来了新春。 屋外满是烟花爆竹的声音,以及孩童的大闹声。 即使是春节,这屋中也只有即墨和辰舒两人,以及一壶酒一炉药和几个简单小菜。 “即墨。”辰舒问到,“每年你都是如此吗?一个人过年。” “嗯。”即墨脸颊上已有两朵红晕。 而这却是辰舒第一次独自过年,他很想回黄龙溪去看看,也很想沈默和严睿思。只是这些人,都只是前尘过往一般了。 “吃完饭,我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即墨笑了,不知是喝的多了一些还是她本身就有很多的欢乐。 即墨看着面前有些落寞的少年,忽然觉得很难过,也很心疼。她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也不知道落寞应该是如何的,她喜欢跟着师父两个人,这么些年,自己一个人也习惯许多。但是她看到辰舒,却觉得难过了,她觉得辰舒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几盏酒后,即墨拉着辰舒出了门,四处白雪皑皑。两人一同来了这聚仙镇,四处处万家灯火一片火红。 “嘭!”一声,天空绽开巨大而绚丽的花朵。 “快看啊!”即墨大声说到,笑颜满面,一手拉着辰舒,一手指向漆黑的天空。 街道上的人纷纷停住脚步,亦是抬头看向这绚丽夺目的烟花。 “嘭!嘭!嘭!”一连几朵烟花一同盛放在空中。 第五十四章,新春 烟花绚烂的光芒映红了即墨白暂的脸庞。 即墨回头笑着看向辰舒:“怎么样,漂亮吧?” “嗯。”辰舒也微微笑着。 两人跑去那离烟花最近的地方,和镇民们挤在一起,正看的兴起,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 “让开让开!”几个人大喊着,强行将所有人分成两拨,立于街道两侧。 待所有人将这街道让出来之后,一顶软轿被八名大汉扛着,正从路尽头走来,在这轿子后面还跟了一个略微朴素的轿子。 “这是谁啊?”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你不知道啊?”被问的这人压低声音,一手遮在嘴边:“魏延年啊,除了他还有谁会这样嚣张跋扈?” 这人话音刚落,站在他面前的魏家护卫便转过身来,怒声到:“安静点!” 大家一时都闭了口,不再说话,同时也低下了头不愿意再多看即将到来的贵公子一眼。 辰舒却是例外,因为他正在找魏延年,此时魏延年的出现倒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只见抬着头轿的那八个汉子,皆是袒胸露背,额间缠着红布条。其中四五个人都是残疾,都缺了一只手。 这轿队走的平稳缓慢,悠哉悠哉的的走到人群的正前方,才缓缓落地。 魏延年裹着那张大虎皮从轿中走出来,头上还戴了顶虎皮帽。一出轿子,魏延年就将胳膊从这虎皮中伸出来,大大的伸一个懒腰。待这懒腰伸完,后面的轿子也落了地。 从这轿中出来的人,却是一身绸缎棉衣,上面阴着铜钱型花纹,此人带着顶黑色的狐皮帽子,显得极其雍容却不华丽。 这人下了轿子,转头看了看四周的人,浅淡一笑,走到魏延年身边。 就是这一回头,辰舒便认出来,这人竟是在长沙望月楼时所遇见的管预。 “哎呀,管兄,你每年都要穿成这个样子,像极了货商。”魏延年上下打量着管预,故作挑剔的笑到。 “在下不比魏公子,还是孩童的模样。”管预同样微微笑着,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笑容,不用很费力,又不至于伤到和气,毕竟他是个商人,遵循和气生财。 “哈哈哈,年年你都这样说,我真是说不过你。”魏延年被管预说的大笑起来,心情甚好。 两顶轿子被下人抬去一边,又抬上来一张椅子,同样是铺了厚厚的垫子。 “今年,我们便和大家一起来看烟花吧,人多一些还热闹。”魏延年一面说着,一面在椅子上坐下。 管预则站在一边,双手背向身后,与他一起欣赏起这漫天烟花来。 这两个人的出现,让大家一时失去了看烟花的兴趣,没一会的功夫,便走掉了许多。 即墨和辰舒也从那条街道上出来,在这小巷中信步而走。可辰舒的心却很乱,管预出现了,和魏延年的关系还这样好,这是不是又会变成一件难办的事情,辰舒不可知。 即墨见从刚才起辰舒就不再说话,心思也不在这烟花之上,便带着辰舒在这大街小巷中随意走走,好让他好好想自己的事情。即墨跟在辰舒身边,一声未吭。 入夜,两人一同回到茅草屋,天空又飘起雪来。即墨仰头看着这簌簌而下的雪花,久久没有动身。 回去之后两人又开了一坛新酒,喝了一会便又各自沉沉睡去。 清晨。 辰舒从睡梦中醒来,窗外依旧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即墨还伏在桌上睡着未醒,桌上的一点烛光也即将熄灭。 辰舒独自在院中站了一会,一阵风来,吹落了树上的积雪。 四周无人,一片静谧。 辰舒将即墨抱上床,盖好被子。 “陪你过完了这一年中的最后一天,陪你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天,我再没有什么别的可以给你了,也再没有什么别的可陪你的。谢谢你。” 辰舒在床边伫立了许久,转身出了门,将院中柴扉轻轻掩住,上了路。 依旧是一人一剑,踏着这即将消失在天空中的星星。 …… 魏宅门口挂了两个巨大的红灯笼,此时还未熄灭蜡烛,辰舒翻墙而入,轻声落在院落内。 虽然天刚刚亮,但宅子内的人已经忙碌起来。侍女和小厮都裹着臃肿的棉衣,端着烛台或者果盘,穿梭在院落中。 辰舒在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身,趁着无人注意,一路摸向了后院。 后院应是魏延年的私人小花园,实际这魏宅中的人并不很多,姓魏的只有魏延年和他父亲两个人,他母亲死的早,所以除了他两人外还住了三五个姨太太,除此之外便全是下人了。 果不其然,这后院之中此时正歌舞升平,一片繁荣之象。 辰舒一跃掠上屋顶,藏在屋檐之后。 院中九个角色美女,衣裙翻飞,翩翩起舞。 魏延年斜靠在一把贵妃椅上,手中端着一个碧玉杯子,杯中是鲜红的葡萄酒。管预坐在西面,小口吃着菜,小口喝着酒,与第一次见他时无异。 辰舒在那屋檐上趴着,他并不急着出去,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管预和这个魏延年是什么关系。按照管预的说法,他是在为无极会敛财,那么魏家若是作为财力上的东家,那自然是极好的。 正想着便听到魏延年说到,“既然都来了,那么出来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辰舒心中一沉,难不成是被发现了?正在犹豫时便见一抹粉色身影自那空中落下,周身还带着飞舞的花瓣,正落在那九个舞女围成的圆圈里。 那抹粉色的身影是个女子,打扮甚是怪异,此时穿着身粉色的棉衣,白色的狐毛裹在颈间腕间。 “时常听闻红莲姑娘舞姿卓越,不知今日可有幸一饱眼福?”管预端着一杯酒,小口的嘬着,眼睛带着笑意看着这如同天外飞仙的女子。 “那要看你的诚意了。”叫红莲的这女子语笑连连,一步三摇的走到管预面前,伸出手指,勾住管预的下巴。 管预有些狭促,“你是魏公子请来的贵客,我怎么敢反客为主呢。” 第五十五章,请君入瓮 看着管预这副表情,叫红莲的女子妩媚一笑,转头看向魏延年:“嗯?主人?你说呢?” 魏延年懒懒的靠在那贵妃椅上笑着,“几日不见,红莲姑娘愈发会开玩笑了。” 红莲看着那些舞女,过了半响,忽然轻声笑到:“我还真是有些技痒了。” 听说过红莲名字的人并不多,同样能将飞天舞跳出她那样韵味的人就更少了。 在火把中,红莲舞姿卓绝,衣袖翻飞,丝带散满天空。一双小巧裸足在地上越转越快,似是要御羽而去一般。 管预和魏延年的眼睛紧紧盯在她的身上一刻也未曾移开。 粉红色的绸带御风卷起一个火球,忽的朝辰舒抛来,辰舒一个急转身,蹬掉了两片青瓦。 再定睛看时,那粉色绸带已经从那院中飞上了屋檐,连接着屋檐和那舞池中。 魏延年忽然扬声道:“这位仁兄,为何不下来坐坐,高处不胜寒,一人在那地方岂不无趣的很?” 这三个人,只有管预之前与辰舒交过手。魏延年的功夫不怎么样,却是财大势大,想要杀他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另外那名女子,辰舒就更摸不清了。但是,辰舒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再多犹豫,驾风而起,踏着这专为他搭好的道路,落在了这舞池之中。 见到来人是辰舒,管预更开心了一些,“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的了。” 辰舒看向管预微微一笑。 魏延年似是已经认不出来辰舒了,此时听管预这样说,不免也来了兴趣看向面前的少年。 “你就是辰舒啊?”红莲听到管预这样说,转身问到,“我还托了你们武当一个弟子去找你,却没想到你倒是自己来了。” 辰舒转头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女子额间印了一朵红莲花。 红莲看辰舒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不由轻笑:“我虽是来夺这穷奇剑的,却好心提醒你一句,你们武当那个弟子真不是什么好人。” 红莲说完,扭着腰臀向一边的一张桌子上走去。辰舒听她这样说,忽然想起中秋之夜时与公孙季然说话的人,这样看来,应该就是这个红莲不错了。 “不用你告诫,我已经知道了,他说你我二人私通。”辰舒微微勾了勾嘴角。 红莲猛然停住了,转身看向辰舒,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辰舒:“我与你私通?是谁这样胡乱嚼舌根,我订叫他今后都说不出话来!”想不到这女子对自己的清誉如此看重,听辰舒这样说,便怒气上头了。 辰舒勾了勾嘴角不再接话,而是转向魏延年,“在下打扰了公子的雅兴。” 魏延年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辰舒,见辰舒这样一说,魏延年轻轻摇了摇头笑到:“哪里的话。” 抬声唤道:“来人啊,给这位公子备一副碗筷。” 辰舒看着魏延年有些想笑,备碗筷,这魏延年对自己的态度转变的也太大了一些。 这个笑容还未展现在脸上,管预便开口了。 “原来红莲姑娘早就对这穷奇剑下手了,在下还真是慢了一步呢。” “只是说去夺穷奇剑,又没有规定时间,更何况,那剑现在还在他手里,管财主何必这样谦虚?”红莲拖着长长的尾音。 辰舒向一旁走去,刚走到桌边上,正欲就坐,却忽然直起了身子,看向魏延年。魏延年看着辰舒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是魏某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善吗?” “并不是。”辰舒微笑看向魏延年,“只是魏公子有些贵人多忘事,之前魏公子可是说过辰舒只配趴着吃饭。我还以为你带我去那雪地里兜了一圈会对我印象深一些的,没想到却还是忘记了。”辰舒笑语盈盈到。 管预和红莲一同看向魏延年,魏延年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一时说不出话来。 魏延年想不到之前那个少年居然没有死,反而此时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同样的他也没有忘记,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时他的身手。魏延年自己心下计量,就凭他自己是绝对打不过辰舒的,可是这如今,他却自己将辰舒请了进来,又让辰舒与他平起平坐同桌吃饭。这对魏延年来说,无疑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虽然魏延年说不出来,但是红莲和管预能说的出来。 红莲脸上带了些许轻蔑看向魏延年:“魏公子,你这个恶趣味可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数啊。” 辰舒将目光看向红莲,同样笑到:“红莲姑娘此时不是应该来给我请安才对吗,对于自己的现任主子,你就是这样当差的吗?” 辰舒知道公孙季然这个人做事一向严谨细心,若不是被他查到些什么他是不会冒着那样大的风险在木青掌门面前声讨辰舒,赌这一回的。 果然,红莲听罢不再说话,连刚才那私通的事情,都忘记要发脾气了。 三个人中,此时只有管预还在默默的添一口菜喝一口酒。 辰舒转身向管预,却久久没有说话。管预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有些纠结的看着辰舒。 辰舒笑到:“管兄何必这样拘谨,作为故人,你可是很不合格的。至少上一次见面,你还一心想着要请我喝酒呢。辰舒拎起自己的这只酒壶,稍稍一松手,酒壶落在地上,瞬间迸裂。 他这样说着,难免会叫其他二人怀疑。 辰舒环顾一圈,看着这三个人。这三个人的武功都比不上自己,不然的话若是想要穷奇剑,抢走便是了。管预为钱,红莲为权,说到底魏延年还看不上他们,他只是觉得好玩。正因如此,在这种各取所需的利益下,他们才能坐在一起,一起讨论这接下来的计划,却没想到辰舒便自己出现了。只是他们之间的信任是极其脆弱的。 见几个人都不再说话,辰舒则转身一屁股坐到那张椅子上,安然自得。 昨夜陪即墨喝了一夜的酒都没顾上吃几口菜,早上出门早自是又没有吃上,此时有这好酒好饭供应着哪有不吃的道理。 其余三人各怀鬼胎,一时难以下筷。 第五十六章,前阵到来 辰舒一人不管不顾,大口喝着这上等的葡萄酒,大口吃着这烤肉,逍遥自在。 院中舞池上的舞女已经悉数退下,没有丝竹管乐,整个后院变得压抑起来。 辰舒正吃的兴起,几位彪形大汉从外面走进来,似有要事禀告。然而不经意抬头,看到辰舒正坐在自己的眼前,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又看过去。 没错了,果然是他! 这几位彪形大汉都是那日被辰舒砍去手的人,此时见到自己的仇家正在面前,也顾不得那许多,大喝一声便冲向前来。 魏延年,红莲,管预,似是都在等这样的一个机会。 这几位大汉一齐冲上去,这三人也自空中一跃而起。 辰舒手中的牛骨筷子还未放下,另一手的酒杯也还端着,此时见这几个人冲过来,右手一挥两根筷子如同飞镖一般砸向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人,左手一抬将那甘露倒入口中,同样一挥手,酒杯脱手而出砸向第三个人。 后面的人一时停了下来,看着这倒在地上的三个人,脚下不免却步。再抬头看时,辰舒已经执剑立于桌案之上了。 “……兄弟们,冲!”一个失了双手的大汉喊到,“连手都没有了,还在乎这条命吗?” “不如放手一搏,报仇雪恨!”另一个汉子接到。 “呵呵,可惜连手都没有,怎么放手一搏。”辰舒听到这不由一笑,笑罢带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向空中翻起,抬脚便将那桌案踢得翻飞向冲上来的人。 “多谢魏公子款待。” 话音未落,那几个大汉已经冲向了辰舒。虽然失了手,但是身上的力量很足。几个人如同撞门的圆木一样,撞击向辰舒,带着呼呼风声,辰舒向后急退两步,此时一直箭破空而来,直擦辰舒耳边。 持弓之人乃是坐在辰舒对面的魏延年。 魏延年此时手中拿着把上好的弓,发出刚才那一箭,弓弦还在微微颤动着。紧接着,魏延年又从箭筒中摸出一直箭来。 魏延年善骑射,这骑射功夫在这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及得上他。从五岁开始,魏延年的生活用品就变成了一马一弓。魏延年是个极其喜欢打猎之人,这骑射功夫多半是在打猎时练就的。 常闻魏延年能射中蜜蜂左翅,且百发百中,如今看来是不会有假了。 魏延年这人虽然是个贵公子,但也并不是没有脑子。他早已听闻武当上发生的事情,自然会掂量自己和辰舒的差距,如今三人联手,再加上那群与辰舒有仇的猛汉,就算辰舒武功再高,他也有胜算的把握。 …… 辰舒向左躲过那支剑,来不起喘气,左边便袭来一袭绸带。 红莲的绸带是跳舞的必备用品也是她杀人的必备用品。她是舞者中最好的杀手,也是杀手中最会跳舞的那一个。 辰舒如今正是四面楚歌八面埋伏的处境。一攻近,一攻远,一攻上,一攻下。 辰舒却依旧逍遥自在,左躲右躲,。这三人虽然武功平平却也并非善类,几个人配合密切,没几个回合便将辰舒逼到了绝境。 “啊!”一声惨呼,一名大汉倒下去。在他面前,辰舒的穷奇剑,傲然立于身旁。 “穷奇剑!”剩下几名大汉惊呼,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日砍去他们手的武器就是穷奇剑,他们更没想到面前这个人就是惹得武当内乱的辰舒。他们身上这点三脚猫功夫,吓唬吓唬那些老百姓还可以,但是碰见了辰舒那无疑是用鸡蛋碰石头。 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瑟瑟发抖有些却步了,虽然断了手,但是他们还想要命。 这些人停下来但管预的透骨钉已直逼辰舒面门,这透骨钉之前辰舒便见识过,速度极快,幸亏那些大汉不再为难,辰舒抬起剑鞘挡在面前,将这两枚透骨钉挡掉了。 毕竟管预的这些招数只为自保,所以除了这透骨钉还有些杀伤力之外,他也没有别的什么招数可用,所以只是在魏延年和红莲出招的间隙补上一订而已。这一钉补完,便老老实实躲去一旁了。 “哼!一群废物。”红莲见此状况怒道,遂手间丝带飞出,猛击在那几个停住脚的大汉身上,将他们硬生生的推向辰舒。 这几个人本就已经神经恍惚,思绪早已不知飞去了哪里,被红莲这样一推,一个踉跄上前,绊倒在一起……倒确实是齐力将辰舒压倒在身下。 “哈哈,红莲姑娘何必这样生气。”管预赔笑到,他自知刚才红莲说的那句话里包括了自己若不是自己与那些大汉站的不是一个方向,此时怕是也早已飞到那辰舒身上去了。 辰舒被这扑面而来的几个人压在身下,无法动弹。几个汉子起先是一阵慌乱,紧接着看到辰舒这副样子,又不免欣喜。之前是用手摁着,他要逃脱易如反掌,如今他们整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体上,若是一般人早被压死了,辰舒被这样压着,自然也就无法砍掉他们什么地方了。 魏延年看到辰舒这副样子也不由邪魅一笑,之前他说让辰舒趴着,如今这辰舒还是得趴着,但是他已经没心情在逗他玩了,好好的新春之日被辰舒给搅和了。 魏延年又取了一支箭搭在弓上,他这样想着,完全忘记了辰舒是被他邀请入座的。 辰舒被这些个重量压的略微有些喘不过气来,肋骨处开始隐隐发疼,艰难抬起头来发现魏延年的箭已经在弓上了,他计划就此杀掉辰舒。 手指猛然松开,箭羽直冲辰舒而来,魏延年还保持着拉弓射箭的姿势。 “唔……” 一声呻吟,那一瞬间不知如何从上面掉下一个人来正挡在辰舒面前,这一箭正扎在这人的屁股上。 再仔细看去,哪还有辰舒的半点影子,辰舒不知什么时候便从这肉堆下脱身了。 魏延年紧紧握着拳头,牙齿细微的摩擦着。 “魏公子何必那么生气?”一个声音响起。 第五十七章,三对一 大家同时抬头看去,辰舒从那屋檐下的阴影出走了出来,脸上居然依旧挂着笑容。 辰舒抬头看了看,天已蒙蒙亮了起来。 这时远处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又一阵,此起彼伏,忽近忽远。 新春这第一挂鞭,家家户户都在放着,而在这院中,则是两方对峙的场面。 “天亮了。”辰舒说到,噔的一声穷奇剑出鞘。 辰舒自空中跃起,执剑向着魏延年刺去。魏延年一时来不及撑弓,脸上一阵慌乱。忽然面前一道粉色绸带飞起,挡在了辰舒和他面前,紧接着两颗透骨钉碰撞在剑上。 绸带落下,红莲已经冲着辰舒飞起一脚踢在辰舒左肋,辰舒左手格挡,将红莲挡开。红莲手一挥一道绸带向着辰舒击去,绸子在空中引得咧咧风声。 极软的物品,此时也如同软鞭一般蕴含着力量。 “我看你往哪躲!”红莲向着辰舒一掌而出。 只见那绸带上下翻飞,瞬间便将辰舒缠成了一个茧。魏延年见此情景,心中大喜,看准这个时机向着辰舒一箭射了过去。 眼看向后无法动弹,辰舒猛地向前扑过去,躲过这一箭,自己的力量扯得红莲向前一步,魏延年的第二箭已从弓上弹出。 辰舒气贯全身,双臂发力,这绸缎瞬间裂成碎片,如同那些花瓣一般由四周落下。同一瞬间,辰舒向旁侧翻去。 红莲手上一时脱力,一个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魏延年一连又冲辰舒射出两支箭,辰舒抬手挡掉,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在了魏延年身边。魏延年将这弓作为武器,冲向辰舒面门劈去。上劈下劈,辰舒上挡下挡。 “呵呵,让你见识一下我魏延年的功夫。”魏延年手中动作不停,眼中的怒气直喷向辰舒。 说罢,弓在魏延年手中变了个方向,弓弦冲向辰舒,在辰舒衣襟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有点意思。”辰舒抬手去挡,弓弦震动,在辰舒手上留下一道伤,整个手掌都变得麻痹起来。 魏延年不再接话,他想尽快结束这场战斗,毕竟新的一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穷奇剑在辰舒手中变换着,魏延年一路进攻,将辰舒逼到一个死角里。弓弦的震动贴着辰舒的耳朵,辰舒觉得自己的整个脑中都开始震动了,身上脸上留下一道道伤口。辰舒双手向上拦住这张弓,借力双脚向上快速蹬在墙上,一个翻身跃向魏延年身后。 …… “让你们去叫少爷,叫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来,不知道你们叫到哪去了!”突然传来一个老头的大喊声,怒气冲冲向着这后花园来了。 来的人正是魏延年的父亲——魏源。 魏源年老体衰,耳朵不太好使,方才差了几个人来叫魏延年过去一趟,等了半大天,不光魏延年没有去,连来叫他的人都没有回去。 魏源穿着黑狐皮棉衣,带着顶黑狐皮的帽子,皮色光亮。此时他的鼻头已经冻红,两个鼻孔正喘着粗气。 一路骂骂咧咧,进了这院子却突然不说话了。嘴巴和眼睛一齐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魏延年脸色苍白的站在房前,双手举着他那把上好的弓,一动不动,脚下的白雪已被鲜血染红。 那血滴从魏延年的袍子上滚下来,再向上看是一双被血染红的手,手中反握着剑柄,银剑自下方斜插向上,贯穿了魏延年的身体。辰舒与魏延年背对背站着,与魏延年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的还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忽的一声破空“咻咻——”飞来两枚透骨钉,辰舒反手将剑抽出,两枚透骨钉撞在剑身上,失了力掉在雪地中。 剑身上殷红的血迹沿着剑身到剑锋,落在地上。剑拔出来的一瞬间,魏延年巍然瘫倒在地。 魏源觉得他要聋了,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魏源觉得他要瞎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管预和红莲也是一年的难以置信,手中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就这样紧紧盯着辰舒。 …… “来人啊!来人啊!”魏源疯了一般大喊起来,这一喊将他身体内支撑他的那口气呼了出来,腿一软坐在地上,即使坐在地上,依旧在喊着:“来人啊!” 辰舒看着面前这个白发老头,光是从他的穿着就能看出来他魏家的财力雄厚。 红莲身形一动正欲上前,辰舒转头看了过来,那眼神中藏着些不明不白的东西,红莲心下一惊,站在了原地。 “你是什么人!你杀了我儿子,我要你偿命!”魏源愤恨喊道,双眼中流下浑浊的眼泪。 辰舒盯着魏源没有说话,不一会几个姨太太披着上好的棉衣跑了过来。 看到魏源如此失态的坐在雪地中,老去的声音里硬是夹杂了柔媚,呼喊着扑向魏源,眼中流下泪来:“老爷,你怎么了。” “老爷。” “老爷,怎么了” “老爷……” 在这群女人中,只有一个年纪在二十几岁的女人,鹤立鸡群般呆呆的站在一边,没有上前也没有呼喊。 “他!他!”魏源抬起手指向辰舒,手指抖动的厉害,“他杀了延年……” 围在魏源身边的女人听罢此话,都顺着魏源颤颤巍巍的手指看去,“啊!”的一声,惊叫出口。那个二十岁的年轻女人也随着那苍老的手指看过去,却并未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辰舒。 “你是谁!”魏源大喊一声,“我要……在这全天下通缉你!我要……让你给我儿子偿命!”魏源沙哑着嗓子说到。 “我叫辰舒,若是想要杀我,尽管来吧!”辰舒将剑收了起来,扬声说到。说着便不再去看魏源,不再理会魏源说了什么,而是转头看向红莲和管预。 这时外面一阵嘈杂,官兵已将整个魏宅包围了起来。 “武当一事,我师父的死,跟你脱不了关系,我们后悔有期。”辰舒说到,脚下一踏,掠上屋顶,一个翻身便出了这间院子。 “抓住他!”魏源一掌拍在雪地上。 第五十八章,孔明灯 以魏宅的势力,想要有士兵把守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此时一路人马将整个魏宅围得严严实实。 辰舒从这屋檐上掠过去时,脚下瞬间万箭齐发。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脚下飞来的箭更多了,辰舒一个翻身跃上旁边一棵树中,震下簌簌积雪,箭羽追随而至。辰舒用力一蹬,向着更远的地方逃去。 这一跑,便跑了大半日,傍晚时,辰舒在一处偏远山村停了下来,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天边的太阳已经掉到了地平线上,染得这雪地中也带了一丝夕阳的色彩。 这村中远不及那聚仙镇热闹,只是贴了对联,挂了红灯笼而已。 没走两步便看到前面有一对父子在点着孔明灯。 穿着黑的发亮的棉衣的小男孩,鼻涕糊在脸上,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面前的孔明灯。孩子的父亲穿着破旧的棉衣,手上满是冻疮,正费力的将孔明灯里的蜡烛点燃。 “爹爹,你说娘亲能看到吗?”小男孩吸溜着鼻涕奶声奶气的问到。 “会的。”那个青年男子回头温柔一笑,“钰儿,把灯笼扶好。” 小男孩踮起脚,将手高高举过头顶,尽量扶住这个孔明灯的顶。 辰舒看着这小男孩的鼻涕又流了下来,但是却没有手去擦,眼看鼻涕就要掉到嘴巴上了,这副样子,自己曾经也是有过的吧。 随即走上前去,那个小男孩和男子听到积雪咯吱咯吱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向辰舒。 “我来帮你扶吧。”辰舒微笑到,伸手扶住了孔明灯。 “谢谢。”那男子有些谨慎的看着面前的辰舒。 辰舒看着那男子,心中明了,“在下辰舒,恰巧路过此地。” “谢谢……”小男孩学着父亲的样子和语调,抬头看着辰舒。 “不客气。”辰舒眼睛弯弯的看着小男孩,转头又看向小男孩的父亲。 两个人将孔明灯放上天空,摇摇曳曳,变为空中一点繁星。 那男子将小男孩抱在怀里,三个人一同看着孔明灯飘去的方向。 “爹爹,我想娘亲了……”小男孩冻的通红的小手搂着男子的脖子,眼泪汪汪,还在不停的吸着鼻子。 “……”但是那个男子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搭话。 “爹爹……”小男孩又唤了一声。 辰舒看着这个跟自家爹爹撒娇的小男孩,莞尔一笑:“你娘亲也很想你。” “真的吗!”小男孩抬头看着此时与他一般高的辰舒,睁大了眼睛看着辰舒。 小男孩的父亲此时收回了思绪,有些惭愧,低着头沉默不语。 三人又在那雪地里站了一会,那男子问到:“这位兄弟你是要到哪里去啊。” “我也不知道……”辰舒看着那越飘越远的孔明灯。“天涯旅人,居无定所……” “我叫大成,就是这个村子的人。看样子你是从聚仙镇方向过来的,若是不嫌弃那今晚不如就留在我家吧,”那男子抬头看着辰舒,“虽然没有什么好吃的,但是至少能挡一挡这风雪,看样子后半夜还要下雪。” 辰舒转头看着这个男子,不由一愣,“那就谢过大成哥了。” 辰舒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愿意收留他,心中不免感觉温暖许多,心中暖了,身上也就不那么冷了。 大成家确实没有什么好一些的吃食,家徒四壁,有的只是些粮食,配着大白菜。辰舒却吃的格外的开心。 见辰舒不嫌弃自己,大成也便放心不少,一直等辰舒放下筷子,自己才吃了一些。辰舒见此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呵呵傻笑着。 大成也不介意,他好像渐渐开始喜欢面前这个人了。 冬季寒冷,这屋中却也并不暖和,只有一个炉子,寒风在窗外呼啸着。小男孩吃完饭,早早的便被自己的父亲塞进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不一会便睡着了。 …… 灯下,大成给辰舒缝着衣服上的破口子。从这一身的破口子,再加上辰舒手中那把剑,谁都能看的出辰舒是个走江湖的。 “这个年代,走江湖的人少了,大多都去当土匪了。”大成是个憨厚老实的农民,缝着衣服不自觉便说出了这句话。 “大成哥不担心我也是土匪吗?”辰舒看着烛光在大成脸上忽明忽暗。 “你?”大成抬头看着辰舒,摇头笑了笑:“不像,你若是土匪怎么能弄的这一身的破窟窿。再说你这长相也不像是能去做土匪的人。” 辰舒与大成一起笑了起来,正说着话,便听到睡着的钰儿迷迷糊糊念叨着:“娘亲……娘亲……” 灯下的两个男人一同回头看向被裹在大被子的小小躯体,钰儿嘴里念念有词,翻个身又呼呼睡着了。 “大成哥,钰儿的娘……”辰舒开口问到。 “大概是死了……”大成的表情也随着这烛火忽明忽暗。 “我早就应该想到,那孔明灯上为什么不写字呢?” “写字?我一个农民,哪懂什么写字,若是会写字,他娘也不必……”大成话至此,忽然哽咽了起来,“我和钰儿他娘从小就认识,十六岁的时候他娘嫁给我,那时候她是这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可是我却没有让她过上一天的好日子。”说罢,大成转头看着熟睡中的儿子,继续说到。 “钰儿如今三岁了,两年前得了重病,我们抱着他走了很远的路去聚仙镇就医,可是身上没有那么多钱……”大成叹了口气,“我们之前有过一个孩子,只是生下来没几天就死了,我们说什么也不能让钰儿也死了……他娘上街去乞讨,想要给钰儿筹点钱,却不想被魏家的老爷看中了……他娘用自己换了钰儿一条命……” 话至此,大成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哭了半响,抬起头胡乱擦了把脸,吸吸鼻子,继续手中的活计:“他娘性子烈,就算去了魏家……所以,我一定要把钰儿养大,他不仅只有他自己的命,还有他娘的命在里面。” 大成说完这句话,手中的衣服刚好缝好。递给辰舒,憨厚一笑:“我手艺不怎么好,你凑合着穿。” 第五十九章,冒昧打扰 辰舒接过衣服,却久久没有动身,他脑子里正想着大成刚才说的话。 “辰舒?”大成看着辰舒干呆着发愣,忍不住唤了一声。 “嗯?”辰舒被这一声唤醒,将衣服穿在身上,并没有看这衣服上缝合的地方,而是看着大成问到:“大成哥,你说的魏宅可是聚仙镇上的魏宅?” “是。” “那钰儿他娘今年有多大了。”辰舒盯着大成直接问了出来。 “若是没有死的话,今年也有二十三岁了。”大成说到这,脸上难掩一丝惋惜。 “二十有三……”辰舒喃喃自语。 “辰舒兄弟,你怎么了?”大成不解。 “她应该还活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辰舒笃定的说到,从今日那个女子的反应来看,应该没错了。之前辰舒就一直不解她的反应,若是这样说来,辰舒大概是明白了。 但是大成却没有辰舒想的那样激动,反而垂下眼睑,沉声到:“活着……” “你不想去见她吗,就算你不想,钰儿呢?”辰舒问到。 大成转身看着那个小小的身体,“我对不起钰儿他娘,若是她现在过得好,我为什么不能让她好好享享福呢。她跟着我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 “你怎么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辰舒想着那日那女子的样子,他不信她不想回来。 “不管我怎么想,她留在那比较好,至少不愁吃穿。”大成说完这句话,起身说到:“不早了,早些睡吧。” 大成给钰儿细细掖了背角,自己躺在外侧,给钰儿挡着从门窗钻进来的风,不一会也沉沉睡去。 辰舒看着床上的两个人,心里有些酸楚。自己自小没有爹娘,那个时候,奶奶也是这个样子护着他的,但是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能见父母一面。而如今,若是让他选,他宁可这一辈子都不见父母,也要奶奶长命百岁。 辰舒想起钰儿那张楚楚可怜的笑脸,决定不论如何,也要完成他这个心愿,就算他娘真的不愿意回来,能带回来一样他娘的东西,留个念想也好。 辰舒知道大成是不愿意的,于是没有再多说什么,独自一人又折回了聚仙镇——魏宅。 …… 果然如同大成所说,后半夜又下起雪来,魏宅已经有官兵把守着。 “呵,想不到我这狼入虎口又回来了。”辰舒自嘲,自出了武当,辰舒就没有这样为了一个人把自己处在危险的境地。 辰舒看着手中的穷奇剑,“你意下如何?”他现在只能问问手中的剑是怎样的想法,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好办法。 破晓之前是天空最黑暗的时候,辰舒蛰伏在暗处,趁着守卫打瞌睡的瞬间翻进了魏宅。 魏宅此时挂满白绫,哭嚎声不断,少爷魏延年的棺木正停在大厅之中。魏源独自坐在棺木一侧,似是一夜未合眼。 辰舒等候在一旁静静看着,果不其然,那女子也在大厅之中,穿了白色衣裳。没过多久,似是要拿什么东西,从那大厅中独自出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辰舒紧跟其后。 那女子推开了一扇门,还未来得及关门,辰舒已经一手撑住了那门框,转身进屋,捂住了那张想要尖叫的嘴,顺势将门紧紧关住。 “嘘!我替钰儿来找他娘……”辰舒在她耳边轻声说到。 这一晚的第三件果不其然的事情发生了,那女子听见辰舒说话,不再挣扎,也不再发出呜呜的声音,而是一怔,手中动作一停,眼眶中滚下两行泪来。 辰舒松开手,看着面前的女子,钰儿的眉眼生的和他娘亲简直一模一样。 那女子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这个人,脸上表情一变:“原来是你,你把钰儿怎么样了!”后半句这女子强压着声音,吼道。辰舒的功夫她见过,她不知道辰舒是怎样见到钰儿的,也不知道他对钰儿做了什么,毕竟杀一个人对他来说,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你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你直接说,但是我不允许你伤害钰儿。”那女子脸色苍白,秀拳紧握,抑制不住身体微微发抖起来。 “在你心里,我辰舒就是这样一个人吗?”辰舒反问。 “我不知道,但是你杀了人。”那女子说着,转身奔向床头摸了把剪刀出来,针线筐被她打翻,从里面掉出一件未完成的儿童肚兜。 那女子顾不上什么,只握着这把剪刀,对准了辰舒。 “你……”辰舒眼中动了动,只是淡淡说到:“我没想怎么样,也没有把钰儿怎么样。只是钰儿想念娘亲,在睡梦中都在呼唤着娘亲。你若是不愿回去看他,便给我一样物品,好让他拿着留个念想。” 那女子听罢,眼中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往外掉了,但手中的剪刀依旧对准了辰舒。那女子将哭声压在心中,大口的喘着气,哽咽到:“你认错人了,他娘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回去了。” “你根本就不在乎吗?”辰舒问到,他不理解为什么明明心中挂念,却还要这样说。 “你快走吧,我不会告诉他们你来过了……谢谢你……”那女子似是被抽光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 “……”辰舒看了她半响,她依旧没有半点想要收回刚才的话的意思,“那还请你多保重,大成哥想让你过好生活,是我冒昧打扰了。” 说罢,辰舒转身离开。 那女子听到辰舒提到大成,本来已经干了的泪痕,再一次湿润起来。本身就在给魏延年守着,哭成这个样子,也不会有人起什么疑心。 辰舒的手刚刚搭上门框,便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紧接着便有人向这边跑来。辰舒听这脚步声,眉头一皱,转身掠上访量。 那女子赶忙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站起来,还未打理好,门已被从外面撞开,冲进来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说到:“夫人……老爷……老爷叫您过去一趟……” “翠儿,出什么事了?”那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之前哽咽的声音。 “不知道,突然就闯进来一个男人抱着孩子,说要找您……” 第六十章,不请自来 “什么!”那女子惊呼到,双腿发软急向后退了两步,辰舒听来的这个小丫头这样说,也不免心中一动。 “夫人!”叫小翠的小丫头急忙冲过去扶住那险些要倒下的女子。 …… 魏宅正厅。 大成正抱着还在睡梦中的钰儿站在这满目白绫的魏宅大厅中,头发上的落雪变成水珠,挂在发丝上。 钰儿他娘缓缓从门外迈了进来,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便站在了魏源身边。 魏源的眼睛里只有狠毒,他的儿子死了,如今居然有人来抢他的小老婆,这让魏源非常生气。这满屋的姨太太都是要在他入土之时给他陪葬的,这被抢走一个他哪还有力气再去找一个。 “你是来找月秀的?”魏源问到,一手却抓起了那女子的手在自己苍老的手中细细摩挲着。 “老爷。”大成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我……” 这是钰儿恰好醒了过来,抬起小手揉着眼睛,转头看向魏源和月秀,看了半响,忽然笑起来,甜甜的唤了一声:“娘亲!” 两年未见的钰儿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月秀再也忍不住落了泪,起身便要奔向钰儿,却被魏源死死的拉住摔倒在地。 “钰儿……”月秀痛哭,撕心裂肺。 魏源刚刚痛失了自己的儿子,见到如此情景,也未制止,只是冷冷的看着,淡然说到:“孩子相见自己的亲娘,如今见到了,算我成全了你们,但是你们从此以后不准出现在聚仙镇!来人啊,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一声令下,上来三五家奴,拖着大成便向外走。钰儿受了惊吓,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不停的喊着“娘亲!娘亲!” 魏源听此呼声更加恼怒,一把甩开月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怒到:“这个小兔崽子要是再哭,就把他给我杀了!” “老爷息怒啊。”月秀听罢,赶忙扑在魏源脚下,哭喊到。 魏源见月秀这个样子,不由冷笑一声,“哼,这两年来,你除了给我摆着那张臭脸还给过我什么表情?对你好你都万般的不情愿,如今却未了他们来求我。” “求老爷放过他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月秀紧紧抱着魏源的腿哭到。 这时一个女声说到,“做什么都可以?月秀妹妹,你留在老爷身边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家好过一些吗?老爷只当你那些首饰卖了,却未曾想到是家贼难防。”说话的正是魏源的三姨太。 这些年她受独宠惯了,自然不愿意任何人来分担她的恩宠,可是自从这月秀进了魏家,魏源的眼睛就不在往她身上看了,就连魏延年的眼睛也都不再往她身上看了。既然有这样好的机会来将月秀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她又怎么会放过呢。 “你说什么?”果然,魏源瞪起眼睛来看着满屋子的人,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魏源的震怒吓到,全部禁了声,魏源低头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月秀,“你拿我的钱,去养活他们?” “老爷,小翠可以作证,好几次她被月秀差出去都是去给那个大成送钱,不然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留在魏家。”三姨太冲着月秀翻了个白眼,娇媚说到。 “小翠!”魏源怒道,抬脚踢倒了月秀。 “老爷,老爷,小翠知错了……”那个叫小翠的小丫头急忙跪在了魏源面前,不等小翠说完,魏源已经拎着刀,令这小翠血溅当场了。 “你们,就这样对我是吧,那么就统统去死吧!”魏源气恼,冲出门外,抬手便将刀落在了钰儿身上。 “不要!”月秀嘶喊到。 下一秒,魏源的刀撞在了一个黑色的剑鞘上,停在了空中。 “魏老爷这是何必”辰舒问到,他方才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本想着大成走了这事也便了了,却没想又出了这些个幺蛾子。 魏源转头,“辰舒?你居然还敢回来!”魏源见到辰舒,更加狂怒起来,“你杀了我儿子,我要为他报仇!”说着,抬刀便劈了过来。 但魏源毕竟是老了,这一刀未落,已经被辰舒抓住了手腕。 “来人呐!”魏源怒道,一时间,家中奴仆以及门外把守的官兵,全部围了进来。辰舒反手一牵,将魏源闲置在自己臂弯中,笑到,“你们若是再上前一步,我就让他和你们公子一同上路。” 此话一出,再无人敢动。 “魏老爷,您儿子的事,大可找我辰舒慢慢算这个账,只是此时,你要放大成他们走。” “放他们走?想的美!”魏源将头扭向一边。 大成看着眼睛的情景不由有些发愣,却突然说到:“老爷,你就放过辰舒吧,这件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放过他?”魏源不禁失笑,“辰舒,没想到你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买活路。” 辰舒并没有理会魏源,只转头向大成说到:“大成哥,你带着钰儿还有嫂子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我既然来了,也就没有想过要轻易的走。” “那怎么能行,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若不是钰儿,你怎么会又回到这狼窝里面来啊,我留你一个人在这,我还是人吗?”大成说到,他夜里醒过来见辰舒不在,就想到辰舒可能来了魏宅。他一路紧追慢赶的来到魏宅,就是为了能让辰舒平安出去。 “大成哥……”辰舒从未想过,居然有这样傻的人,为了替他开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们赶快走吧,这样也不枉我今日的所作所为。” 不准大成再说什么,辰舒将魏源勒的更紧了一些,对着所有人说到:“你们放他们一家三口走,不然,就等着给你们老爷收尸吧!” 一面说着,一面向外走去。包围圈渐渐破开一个口子,大成三人跟在辰舒后面,一同出了这大门。 “你们不准放他们走,大不了我拼上我这一条老命与你们同归于尽!”魏源嘶喊到。 但听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魏老爷这是何必。” 第六十一章,谈条件 大家齐齐望去,只见门口进来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带着斗笠,斗笠上落满了雪。 那人进了门,一抬头,露出一双浓眉大眼来,嘴巴边长满了青色的胡茬。 那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走到魏源面前,抬手将辰舒的胳膊拨向一边。看似这样轻轻一拨,只有辰舒知道这其中究竟有多大力道。 “魏老爷何必要挣个鱼死网破呢?”那人依旧笑着。辰舒将胳膊放下来,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不自觉将手中的剑握紧了。 魏源理了理自己被拽斜了的衣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莫一啊。”见到来人,轻蔑一笑。 “魏老爷子好。”莫一微微笑着,向魏源行了礼。 “你来我府上有何贵干。”魏源没有半点客气,但是莫一却像是毫不在意,依旧是笑容满面。 “在下来聚仙镇有点事情,路过魏宅便想着来拜访老爷子您一下,却没想到恰巧碰见了这事。” “哼。”魏源不以为然,他一直对莫一就没有什么好感,具体点说,他对整个秦王府就没有好感。 “魏老爷您何不成人之美成全了他们呢?”见到魏源这样的反应,莫一像是早已料到一般,不以为然,笑到,似是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今天这事,你管不了!这是我的家事,秦王没有义务来过问吧?”魏源怒声。 “魏老爷,这又是何必……”莫一满脸笑容的看向魏源。 “哼,你一条秦王家的狗,有什么资格来这样跟我说话!”魏源将衣袖甩的猎猎作响。 莫一还是在微笑着,辰舒看出来他是想要保大成一家。大成此时和月秀站在一起,两个人紧紧护着钰儿。 “要死,我们一家三口也死在一起,感谢……”大成这时突然说到,他虽然是个庄稼人,却也不愿意欠别人什么人情。更何况此时两个人都不顾自己的在帮他们。 不等大成说完,辰舒出声打断:“魏源,你放他们走,有什么事全算到我辰舒一个人头上!是我杀了你儿子,你不是要找我报仇吗?你放他们走,我任你处置!” 莫一听到辰舒如此说,转过头来看向面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目光里满是暖意,“好小子。” “你?”魏源转过身来有些好笑的看着辰舒,“你?你以为你自己很值钱吗?以自己做筹码来替他们求情?” “你若不依,我便让你这辈子都报不了这个杀子之仇!”辰舒正色到。 “呵呵,辰舒,你是觉得我魏某人老糊涂了吧?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居然还敢威胁我。”魏源只觉得苦笑不得,这年代居然还有这样痴傻的人:“小子,你没读过什么书吧,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以为你逃的掉吗?”说罢走上前,大成不知他又想干什么,一个箭步挡在月秀和钰儿面前。 魏源在大成面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辰舒和莫一,“这个女人,你们给我看清楚!我是花了钱买来的!”魏源笑到,“你们以为你们这样随便说说我便能放她走吗?” “你花了多少钱,我替她赎这个身!”辰舒说到。 “你替她赎?她们都是我的墓葬品,你不会不懂得死者为大吧?更何况,她肚子里现在还怀着我的种!” 漫天的雪又停了,魏延年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正厅,所有人都聚集在厅前,此时没有一个人说话。连那些每天争风吃醋的姨太太们都悄悄的离魏源远了一些,毕竟活着的时候就被告知是陪葬品,多少有些接受不了。 过了半响,莫一笑到:“魏老爷这话,莫一倒是有些不懂了,你让她做了你的陪葬,那这小少爷……” “小少爷?我魏家只有魏延年这一个独子,谁也别想生个儿子来保住自己的地位。”说着,魏源转头看向月秀,阴沉沉到:“我都不知道这个小崽子是怎么来的,也有可能不是我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计划让她生下来。毕竟养小鬼的话,还是很好的,我不在意让她先怀着。”魏源阴森笑到,像是要将魏延年笑醒一般。 “你!”大成双拳紧握,即使月秀肚子中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他也不能忍受魏源这种丧心病狂的做法。 “我什么我?你没有能力保护好你自己的妻小,就不要来怪罪我。” 而月秀早已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她知道魏源冷血,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下此痛手。 莫一此时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养小鬼这个做法虽有损阴德,却能保证自己的荣华富贵,之前他一直在查于此有关的事情,没想到这魏源也是其中一人。 “辰舒,你说,我怎么舍得让你把他们放走?”魏源转身,猛然拔出身边护卫的一把佩刀,转身便向着大成和月秀砍去。 “延年死了,你们又怎么能活!” “噔!”莫一抬手挡掉了魏源这一刀,“魏老爷……” 魏源没有在给莫一说话的机会,一连数刀劈下来,“来人啊,把他们统统给我杀了!” 一时间所有的护卫都拔了刀,弓箭手也撑弓搭箭冲着辰舒和大成而去。 魏源年轻的时候也学过一些功夫,不然的话,这些年早就被人暗中做掉了。 辰舒一面对付着冲上来的家奴官兵,一面将大成夫妇护在身后。 即使辰舒功夫再好,面对这众人,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更何况还护着这三个人。 “你们趁乱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辰舒一剑刺穿面前这人的身体,一面跟大成吩咐道。 “可是,我们走了……” “你不要多说了,我不会有事的,他要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你们赶快走,你们在这里只能给我添乱,这样下去我们谁也走不了。” 大成看着拼命保护着他的辰舒,牙一咬心一横,“多谢了。” 三个人在辰舒的保护下,出了魏宅,一路向远方逃去。 辰舒满脸满手的鲜血。 第六十二章,魏宅的秘密 化雪的天气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而此时汗珠却顺着辰舒的脸颊滑落下来。 莫一一味的守而不攻让魏源无比恼火,一面快而急的向前出刀,一面说到“莫一,今天是你自己要多这一事!可别怪我打狗没有看主人!”魏源花白的眉毛吊在额头上,嘴巴上的两撇胡子还在随着腮帮子一颤一颤的。 魏源一刀接着一刀向下劈着,他自己清楚,莫一不过是为了辰舒在拖延时间而已,这么长的时间,虽然没有主动进攻过一招,却也没有让他闲着。 辰舒剑未出鞘,黑色的剑鞘忽然横在莫一和魏源中间:“对不住,让你久等了。” 莫一看着从一旁冲过来用自己的剑挡了魏源刀锋的辰舒,无奈笑到:“还算你有情义。”被辰舒的剑鞘拦住的魏源,此时火气更盛,牙齿被咬的咯吱作响。 “放箭!”魏源命到。 一时间,空中飞出万只箭羽,交错横斜,贴着辰舒脸颊划了过去,在辰舒的脸上,衣衫上都擦出了破口。辰舒一个鹞子翻身,却还是躲闪不急,被这箭矢逼得无路可逃,无处可躲,只得不停的挥舞着箭,护住周身。 莫一与辰舒背靠背,同样在空中不停的挥着刀,拨开这直面自己而来的箭。 这时只听莫一在辰舒耳边小声说到:“准备好!” 但见莫一从怀中掏出两个小银球,用力往地上一摔,地面霎时升起一阵烟雾,迷了众人的眼睛。待这烟雾散去,哪还有辰舒和莫一的半点影子。 魏源见那已空无一人的地面上,身子抖得如同筛子,口中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看着魏源这样倒下了,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个人人来扶他,他的姨太太们早在这乱箭中被射成了刺猬,家奴们也早不知逃去了何方。 …… 魏宅最东边的墙角。 辰舒和莫一躲在这个漆黑的地方等了许久,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不一会前院便静了下来,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两个人居然躲在魏宅没有走。 “连累你了。”辰舒说到。 “呵呵,你小子,有那么点意思,在下秦王府莫一。”这个叫莫一的人慈目一笑,说到,其实早在刚才他们两个人就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 “在下辰舒。”辰舒轻声张口,毕竟这个名字现在对于江湖中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称号。 果不其然,莫一听到面前这人居然就是那使得的武当内乱的辰舒时,不由得转头多看了辰舒两眼,仔仔细细看了两眼之后,随即笑到:“不像。” “不像?”辰舒问到。 “不像是那武当的叛徒。”莫一回答的直接。 若是辰舒在这江湖中待得时日长一些他便会知道,这莫一的大名。 辰舒一时无话可说,带了些不言而喻的无奈,只得微微一笑,“你刚才说你是秦王府的人?” “对,秦王府。” “那这魏源在朝廷中有不小的势力,秦王大概会因此受到……” “你不必担心。” 辰舒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莫一打断了,“我今日之所以敢这样做,就是能保证他不找秦王的麻烦,这也是我为什么不离开魏宅的原因。” 莫一跟辰舒说到,自辰舒说出这句话开始,莫一便已经认定他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谢谢你救了我……” “一个人在这江湖中见的多了,看人会很准。”莫一从黑暗中站起来,“走吧。” 辰舒跟在莫一身后不再多问,莫一似是对魏宅非常的熟悉,带着辰舒左拐右拐竟然找到一条密道。 密道之中潮湿而且阴冷,比在地面上要冷很多。 “别随便乱动,这里面的东西不是我们能镇得住的。”莫一在前面嘱咐道,辰舒刚想问什么就发现这密道中燃了两支灯烛,这两支灯烛照出整个地道的大概轮廓——所见之处,皆是金银珠宝。然而在这金银环绕的一张案台上摆着一排黑色的盒子,两只白色的蜡烛正立在这桌子的两角,显得阴森恐怖。 辰舒忽的感觉到一阵冷风吹在脖颈间。 莫一看到辰舒的脸色变了,说到,“我之前一直在替秦王查这件事情,聚仙镇附近有些小孩子死于非命,下葬后又会立即被人刨棺……” “这是……” “这就是魏源所说的养小鬼,他为了自己的发财之路,已经不择手段了。我查到了这些便可以带回去交给秦王,到时就凭魏源也并不能给秦王带来什么威胁。毕竟魏源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杀的。”莫一说到,正是因为他抓住了魏源的把柄他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帮辰舒,否则,即使是所有人都会死,他也不会把秦王置于危险的境地。 “这件事情官府不管吗?”辰舒脱口而出,这话一出,辰舒自己也愣住了,他不是不知道如今官府的所作所为,在这个时候他居然会想到要找官府,辰舒自嘲的笑了笑。 “好在,皇帝最信任的就是秦王。”莫一伸出手在辰舒肩上拍了拍。 两人没有再在这魏宅的地下金库里多待,尽快从这里面走了出来,这密道直通魏宅外的一处小林间。这片小树林正好给这魏宅做了掩护。 此时辰舒和莫一身上满是伤口,只不过莫一穿的是黑衣服,血污在他身上并不明显,可辰舒却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辰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身衣服,这是即墨送给他的,昨日才让大成给补了,如今又有了这么多的口子。 “辰舒,我们就此别过了,我现在要快马加鞭赶回去把这个事情报给秦王。”莫一告辞,转身牵起早已立在这林中的一匹黑马,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辰舒看着莫一远去的背影,独自抱着穷奇剑从那小树林中漫步出来,这样好看的冬天,辰舒都没有好好去看过,此刻正好得了空,在这林中慢慢的走着。 枝丫上落下灰色的麻雀,在这白与黑之间又添了一抹颜色。 …… 第六十三章,幸好你没死 这个冬天势必会很长,尤其是冤家路窄的时候,这个冬天就显得更长了。 辰舒还没将这雪景看够,已经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想不到你还挺命大。”那人说到。 辰舒转过身来看着说话这人,这人竟然是那行侠仗义的李某。 “李兄……你此番又是来行侠仗义的吗?”辰舒问到,难得的好兴致被眼前这个人给打扰了,辰舒多少有些不快。 “听说你杀了魏家独苗,我还怕你死在魏老爷手中了!”李某看着辰舒,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若是有人替你杀了我岂不是好事?”辰舒目光如炬。 “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不喜欢别人来替我动手。”李某笑了笑,被别人抢了先,他是会很恼火的。 辰舒见李某似是长叹出一口气,脸上挂了些喜悦,不由的勾了勾嘴角到:“那看来你是很不希望我死了。” “非也,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别人手上。”李某纠正。 满目白色,辰舒呼出长长一口气,像是做饭时的炊烟,继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绕过李某,向前走去。 “我今天不想让你实现心愿,有缘江湖再见,到时你再来寻我算这旧账吧。”辰舒只觉得身体疲乏,这话语中也带着些疲惫,声音飘在雪地上。 李某看着辰舒走远的身影,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李某明明是来与辰舒寻仇的,辰舒却要他下次见面再说。 辰舒身后拖着长长的一排脚印,在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向前走着。 “看来这魏老爷也把你折腾的够呛啊。”李某似笑非笑在辰舒身后说到,“你该不是打不过我,准备逃跑了吧?” “……”辰舒不理他,继续向前走。 “很好,如今我又加了一个要剁掉你舌头的理由——你这嘴巴惹得我不高兴了。” 李某是个很讲道理的人,至少他自己觉得自己是很讲道理的。 身后烈风忽起,辰舒一弯腰在地上抓了一把雪,在手中胡乱捏了个团,冲着已经拎着斧头拼上来的李某扔了过去。只可惜辰舒的投掷水平并不怎么高,这一个小的可怜的雪球砸在李某的左脸上,转眼间李某的斧头便已经贴上了辰舒的下巴。 “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打雪仗?看来你小子早就做好准备把这舌头送给我了。”李某怪笑到。 辰舒看着李某脸上残留的雪迹,不由觉得好笑,却硬憋着没有笑出来,他知道这李某的斧子随时都可以卸了自己的下巴。 而在下一秒,李某却突然将斧头放下了,向后退出三五米,说到,“我不喜欢欺负人,不会向没有准备的人寻仇,拿出你的剑!”李某命令到。 但是让李某没有想到的是辰舒居然摇了摇头,转身便又向前走去,根本不在意李某说了什么。 此时的辰舒只想尽快找处遮风避雨的地方,好好躺一躺歇歇脚。 隐约中,辰舒听到一句:“那就别怪我了!” …… 李某只觉心中有一股无名怒火,拎起斧头便向着辰舒砍来,虽然辰舒一心想要找个地方歇一歇,却还是身影一晃躲开了这把斧子,转身剑鞘戳在李某的膻中周围,李某急急向后退了两步。 辰舒自雪地中一跃而起,飞来一脚,本已身形不稳的李某双手向上一包,抓住了辰舒的小腿,带着辰舒一齐向后倒去,摔在地上,两人扭打在一起。 冬日的阳光虽然并不觉得温暖,但却刺眼,李某此时正眯着眼睛,无法直视这太阳的亮度,而辰舒则骑在他身上,两人双臂相交,不分上下。身上,脸上,头发上都黏了碎雪。 李某力大,从辰舒手中挣脱,翻身拿起自己的斧头。 经过方才那一番肉拳相博,李某问到:“看起来这是武当的拳法,你是武当弟子。” 辰舒亦是拿了剑,挽起剑花,说到:“我不是。” “哼哼,管你是不是。”李某说罢便冲了上来,辰舒身形灵巧,剑花忽停,剑锋一收,剑柄戳在了李某的神阙穴上,李某身体一晃倒在了地上。 看来跟着即墨学的这点东西还不算白学,辰舒心想。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某伏在地上问到,刚刚这一下,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辰舒。” 听到这个名字,李某猛然抬头,“你就是辰舒?” 辰舒看着李某没有说话。 李某忽然笑起来,“原来你是辰舒,怪不得,今天是我输了,但是下一次,绝对不会再输给你!” “随意。”辰舒撂下这句话,便又向着远方走去,这一次他走的很安心,他知道李某至少最近这段时间都不会追上来了。 …… 阳光下,残雪融化成溪流,在地上缓慢的滚动着,浅浅细流,渐渐湿透了辰舒的棉鞋。 这大街小巷上已经贴满了辰舒的悬赏令。 辰舒看着这悬赏令上的人,这已经是第二次被画上去了,金额还不小。 “没想到我这么值钱。”辰舒自嘲,却忽然想起来,上一次在长沙时的悬赏。辰舒仔仔细细看着悬赏令,能够发这命令的,应该只有府衙,那么那时无极会的府衙……难不成无极会和这官府还有勾结。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人大喝:“那人就是辰舒!” 路人纷纷顺着这手指看去,这大街小巷的悬赏令,他们也早都看过了,听闻辰舒出现,都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辰舒闻声转头看去,只见那人正拿着一张悬赏令,一手指着辰舒,见到辰舒,便冲了上来。 “这悬赏是我的了,我今天就要将你这贼人就此拿下!” 辰舒手掌翻转,抬手便是一掌。冲过来的这人还未冲到跟前便被辰舒这一掌打得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皆是一声惊呼,见这人被辰舒一招便打倒在地,都四处逃窜而去,生怕惹祸上身。 “好好练练你的功夫再来揭这悬赏令吧。”辰舒说到,弯腰将落在地上的悬赏捡了起来,在掌心揉成一个团。 倒在地上的那人惊恐的看着辰舒,可辰舒却没多看他一眼,只是拿着这悬赏令远去了。 第六十四章,冤家路窄 “看来是没有我的安身之处了。”辰舒无奈到。 仰起头,日光明媚,刺得眼睛发酸,“可惜了这样的好天气。”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就算是认出辰舒来也不敢声张,只得默默躲向一边,装作没看到。 这悬赏令上的人,非奸即盗,大多是穷凶极恶之人。百姓们只想守着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过安稳日子,谁也不会闲的没事给自己找这些不痛快。 即使街道上满是积水,但这一路还算通畅。 辰舒拐入一条小巷子中,攀墙而上,落在一处屋檐上,这一处的屋顶几乎已被太阳晒干。辰舒往那屋顶上一趟,闭起双眼,翘起二郎腿,枕着胳膊,大刺刺的晒着太阳。 “这样好的阳光,不能辜负啊。”辰舒自言自语,脸上满是微笑,这阳光晒的他的脸有些微微发烫。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有这样一处可以好好晒太阳的地方,实在是一个赏心悦目的事情。 躺了半刻,辰舒的意识就有些迷糊了,昏昏沉沉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辰舒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眯起眼睛来仔细听着。 只听这声音似是故意压低了说到:“那通缉令上的人,就是他没错了。” “嘶……”一人倒吸一口凉气,“那个人是辰舒……” “辰舒……” 好像每个人都很惧怕这个名字一般。 “那……”一个人犹豫了一下,说到“要是他发现我们没有离开这镇子怎么办……”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辰舒坐在这屋檐上,看着巷子中的几个人,其中一人拄着副双拐,两条腿的下方空空如也。 说话的人愁眉苦脸,不说话的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他们若是早一些知道那个人是谁的话他们绝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惹火上身。 领头的那个乞丐有些委屈,眼角耷拉着,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逼得无处可去。就他这几个人想要占住一片地方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如今自己断了双脚行动不便。 他们几个人之前确实离开了聚仙镇,但是不知道是这天气的原因还是别的,不仅一口饭都要不到,而且连个停脚的地方都没有。 领头的乞丐看了看自己仅剩的两个小弟,感觉更加委屈了,这聚仙镇他们也呆不下去了。 几个人正在发着愁,便听到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走。” 几个人被这声音吓得一个哆嗦抱在了一起,抬眼望去,只见这屋檐上躺着一个人,甚是惬意。 “这人是谁?”三个人面面相觑,但没有多愣一下,连忙跪倒在地。 “大爷,大爷饶了我们吧……” 辰舒从这屋檐上站起来,一跃而下,落在这三人面前。 三人只觉面前一黑,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儿都飘走了。 “辰辰辰……” “辰舒!” “辰……辰大爷饶命啊,辰老爷饶命……” 三人大惊失色,慌不择言。他们如今知道这辰舒是怎样的身份怎样的功夫了,更何况他还杀了魏延年,此时的他要是想打死他们,也会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辰舒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冷声一笑:“哼,我不是说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吗?” 声音虽然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却似是带了寒冬的冷意,越是听不出辰舒的情绪,他们就越害怕,不知道这个辰舒心里在想什么。 “大爷,我们知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三个人趴在地上给辰舒磕起头来。 “行了,别晃了,我眼晕。你们自己承诺过会离开聚仙镇,这不算我赶尽杀绝。”辰舒抱着胳膊看着面前这三个人。 这三个人本已停住的身子,听到“赶尽杀绝”这四个字的时候,又慌忙磕起头来,辰舒这话分明就是在提前告知他们他们的小命不保了。 “辰舒爷爷啊……”领头的乞丐哭喊起来,“上次您大恩大德放了我们,我们就离开这聚仙镇了,可是你也知道我这么一个残废,抢地盘根本抢不过他们。现在又是冬天,可怜我们几个人讨不到吃的,就连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我那可怜的小兄弟就这么死在路上了,我们是不得已才回来的。求您大恩大德……”话未说完,三个人便抱在一起呜呜的哭起来。 辰舒不觉有些好笑,这三个人果然是当乞丐的好材料,“让我不杀你们,给我个理由,我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三个人一听这话,看上去事情有了转机,急忙献媚,“辰舒爷爷,在这聚仙镇,我可以帮你打听情报,而且能保证你不会被人抓去。” “嗯嗯,我们乞丐,除了是打听消息的好手,而且还是活地图,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这朱仙镇的路线了……” “而且,而且,这聚仙镇里面的人是什么性格,我们大多都知道……” “是呀是呀,辰舒爷爷……您现在被官衙通缉着,我们能帮上您很大的忙,您就给我们个机会将功赎罪吧。” 三个人都抢着说自己的用处,说完之后又俯下身子一个劲的磕头。 辰舒看着面前这三个人,这一路折腾还丢了一个兄弟,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略微沉思着。 见到辰舒沉思,三个人磕头磕的更加真诚了。 “那就先放你们一马,若是你们没有做到你们所说的……”辰舒沉吟到“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几个人听辰舒这样说到,不惊心下大喜,他们从未想过辰舒真的会饶了他们的性命,自然感恩戴德,又拜了几拜。 “行了,都起来吧。”辰舒说到,其实他心里接受不了几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不停的磕头。 三个人应许,都站起身来。 “帮我打听一个叫管预的人,看看他现在在哪里。”说罢,辰舒转身便走。 “辰舒爷爷!”领头那人在辰舒身后喊到,“我知道您现在没有落脚之处,这镇西面有一个山神庙,很久以前就废掉了,您可以先去那住几天,我们这就去给您打探消息。” 辰舒没有应声,走了两步忽然转身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第六十五章,辰舒爷爷 傍晚,三个人带来了消息,一同带来的还有一些干粮。 冬季的夜晚总是来的异常的快,傍晚的余晖还未来的及停留,便被整个吞进了黑夜。 “辰舒爷爷!” “辰舒爷爷!” “辰舒爷爷,我们回来。”领头的乞丐尤三一进庙门就大声喊到。 “嗯。”辰舒正在这庙内打坐,也不曾点什么火把,庙内一片漆黑。此时被尤三这样一喊,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们给您带吃的回来了,还把这满城的悬赏令统统给您撕了!。”尤三哈哈笑着,心情格外的好,从怀里掏出几个沾了灰的馒头,递给辰舒。这馒头被递到辰舒面前时,尤三的手忽然一滞,停住了。 “辰舒爷爷,小的我这只有这些东西,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尤三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辰舒是何等人物,就算是落得被满城通缉的下场,也没有受过这份罪啊,这讨来的吃食让他如何下口。 正在尤三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谁知辰舒却淡声应道:“谢谢你们。”伸手接了过来,不知是谢这馒头,还是谢这被撕掉的悬赏令。 尤三三个人瞬时愣住了,他们怀疑面前这个辰舒和那个叛逃武当的辰舒到底是不是一个人。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和他们这群乞丐同吃同住呢。 虽然一开始尤三他们就知道,这不过是公平交易,辰舒既往不咎,他们帮辰舒打探消息,但如今,他们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亏欠辰舒了,辰舒的所作所为可以称得上是君子所为了。从来没有被公平对待过的叫花子们,此时却也感觉到一些和普通人无异的平和感。 话未多说,尤三找了稻草来烧火。火苗燃起来,尤三从怀中掏出一叠被撕下来的悬赏令,其余两人也各自从怀中掏出一叠悬赏令。 “我撕的比较多!”其中一人看着尤三手里那叠显得略微单薄的悬赏令,有些得意的说到。 “哼,我今天忙着给你们两个小崽子讨饭,不然你们吃什么!”尤三不高兴到,又生怕辰舒心里会有别的什么想法,为自己辩解到。 “老大最会说了,你让辰舒爷爷给咱们评评理。今天就是我撕的多,好几次都差点被人追上呢!”炫耀的这个小乞丐开始有些委屈了,伸手便将自己的那叠悬赏塞到了辰舒手中。在他心中,这个辰舒并不可怕,反而比寻常人要亲近。 辰舒接过这一叠悬赏道,“不错,就是把我画的太丑了一些。” “辰舒爷爷才是当之无愧的玉树临风!”那个小乞丐似乎得到了什么鼓励。 辰舒笑而不语,他早就跟这三人说过不要再叫什么“辰舒爷爷”但却没有一个人改掉这个称呼。 辰舒吃了一个馒头便停下了,他知道这三个讨到这点东西不容易,即使尤三三人一定要求要他先吃饱自己再吃。 待尤三三人也吃饱之后,才缓缓说起来今天的收获。 虽然只打听了半日,但是对于这个管预,他们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管预是个钱庄的东家,从前年起便在这聚仙镇开了分店,因为与魏延年交好,几乎年年都会在这聚仙镇过年。 管预的钱庄虽然规模并不大,但却是个晋商出身,对于做生意这方面颇为精通。 魏家在这聚仙镇的财力算是一家独大,除了自身经商所带来的财力之外,还因为在这朝中有自家的远房亲戚,所以就连这府衙也要跟他走的近一些,好在将来让魏源在那位亲戚面前美言几句,好升官加爵。 辰舒对这魏家早有了解,或者说,这魏家的情况,是全聚仙镇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对于这个管预,辰舒却有些摸不透。 既然有能力开这钱庄,为什么还要替无极会卖命。 但是不论怎样说,管预毕竟是商人,他和魏延年的交情不仅仅是交情那么简单。无极会是近几年发展起来的大帮会,急需用钱,这其中定少不了管预的支持。 找见管预,就可以离无极会更近一步了。 …… 夜里,庙外寒风呼啸,庙内尤三的呼噜声让辰舒思绪纷乱。 他要回武当为沈默报仇,但是仅凭现在的他是无法做到的。另外,现在江湖各处都在紧盯着穷奇剑…… …… “辰舒!我把你当兄弟!把你当兄弟就是这样的下场吗?” “子木!”辰舒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外面清冷的月光反射着皑皑白雪的亮光透进来。 辰舒待自己的气息稍稍平缓下来,低头凝视自己怀中的穷奇剑,黑色的剑鞘有着说不出的沧桑感。 聚仙镇随着时间的推移,建设面积越来越大,有些地方却日渐荒凉。聚仙镇的西面原本也应该是一处繁华之地,就连那石玉轩的老宅,也处在这镇子的西边,而如今这里却凄凉了许多。 辰舒循着小巷又重新回到了石玉轩的老宅内。 下过雪后的老宅,显得更加沧桑,此时静静伫立在月光下,不言不语。四周房屋破败已悉数倒塌,只有之前辰舒来的这一间还勉强能够遮风避雨。 辰舒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穷奇剑的瞬间便又想起了这个地方。 …… 石室的门被缓缓打开,石室内夜明珠的光亮透了出来,在这黑暗中也显得颇为耀眼。 辰舒进到石室内,这一次他将这石室内四个角的四盏长明灯都点燃了,整个石室内一下子亮了起来,如同白昼。 石台上的白骨还安然的躺在那里,凤冠霞帔还鲜亮如血。 辰舒坐在墙角那张落了灰的凳子上,抬头刚好能看到石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石台就如同一张圆床,而那副白骨,只显出一个身影,像是一位穿着嫁衣便已熟睡过去的女子。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辰舒想起石玉轩写的那两行字,这应该就是他的心愿了。 想到这,辰舒又忽的想起那个给自己送嫁妆的小女孩。“唉……”辰舒长长的叹了口气,笑到“可我辰舒的心愿又是什么呢?” 辰舒有些自嘲的低下头去,眼角却瞥到,在这桌案下面还散着两张纸。 第六十六章,罪有应得 辰舒将这两张纸捡起来,两张泛黄的纸上面是不同的墨迹。 一张上面写着“成都一叙。” 另外一张却是邀战书。 这两张纸和这内容都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这两封信的落款…… “成都一叙”的落款是——刘铭。 邀战书的落款是——李长生。 这个李长生辰舒并未听说过,也不知是一个怎样的人物,但是在这字里行间中写的却是因为多次邀战未果,这是最后通牒。 而另一封上面落款的刘铭,却应是辰舒的老对头。 当日刘铭就曾说过,他自己是无极会成都分舵的舵主,这信笺上又写的如此亲密,如此看来这个刘铭和石玉轩应是旧相识。 “石玉轩原来与这无极会本身就有联系……那其他三个阁主呢……”辰舒一时思绪万千,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之间居然会有联系。 “但是石玉轩是死在黄龙溪镇上的一条河道里,若是刘铭约他去了成都,他又为何会葬身在成都的一个小镇里呢。” 辰舒思无所果。 …… 从石玉轩的老宅中出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大概是昨日尤三他们将整个镇上的悬赏令都撕掉了的原因,这街上巡逻的捕快少了很多,悬赏也没有重新贴上去。 辰舒走在这大街上,都没有人会去多看他一眼。即使是他凑近谁,也没有人会躲开,像是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就在这时,辰舒看到路边一个面摊上坐着一个年轻人,此时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辰舒。辰舒只觉这人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正准备过去打个招呼,那人却突然把头一扭,转过身去大口吃着自己面前的那晚热汤面。 面条的热气腾在那年轻人脸上,让他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 辰舒站在这路中间愣了神,但是不光是这年轻人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 道路上忽然响起一阵唢呐声,漫天飘下了白色的纸钱,若不仔细看,又当做是这灰蒙蒙的天上下起了雪。 路上的人们都退到一边给这支丧葬队伍让路。 这一支丧葬队伍抬着两张上好的楠木棺材,两个招魂幡在寒风中飘荡。 “这死的是什么人呐?”面摊的老板问到。就连吃面的那个年轻人此时都停下了筷子,看着这支丧葬队伍。 “你没听说啊?”一个卖菜的妇人嗔到。 “天天起早贪黑的挣点小钱,哪有功夫去管这些。”面摊老板一面说着,一面将一张油的发亮的桌子擦干净。 “死的这个是魏家的老爷……”那妇人小声说到。 “魏家!”面摊老板听到这话猛然抬头,“怎么可能是魏家,他家前几天刚死了儿子,他怎么就又死了!” 面摊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皱纹遍布在脸上,鬓角已经花白,即使这样他还是惊讶的有些难以置信。 “你小声点!”这个妇人责怪道,抬头看了看四周,将声音压得更低,在面摊老板的耳边说到:“听说,是被小鬼反噬了。之前就有人觉得这个魏老爷不太对,前两日夜夜都能听到他家传出来的哭嚎声呢……” 眼前的丧葬队伍缓缓走了过去,道路两边的人又重新恢复了常态。 辰舒没有接着听下去,对于养小鬼被小鬼反噬的事情,他早已想到过,却没想到会这样快。 那日随莫一看的那些个长盒子,至少有五六个之多,若是被反噬,也自然被平常人反噬的严重。 不过既然魏源死了,那这悬赏令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用了,更何况满镇的通缉令都被尤三他们三个人撕掉了。 兑换赏金的人不在了,也就没有人再来管这件事情了。 辰舒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转头看向身后。果然,那个吃面的年轻人正恶狠狠的看着他,看到他回头,便又迅速将头转了回去,继续吃他的面。 “真是个怪人。”辰舒心中只觉好笑,正欲上前做到这年轻人对面问个清楚,就听到一声呼唤: “辰舒爷爷!” 辰舒转过身来,尤三他们三个人此时正向他走来,一面走一面喊着。尤三拄着副拐杖走不快,随即打发两个小弟先跑来辰舒身边。 “辰舒爷爷!” “有什么事?”辰舒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两个人问到。 “早上醒来看见你不见了,还当是你已经走了……” 还没等这人将话说完,年纪稍小的那个就已经忍不住将他的话打断,抢过话头来说:“幸亏你没走,我们得到了管预的消息!” 辰舒听到有了管预的消息急忙问到:“他在哪。” “他已经离开聚仙镇了,有人看见他朝着北方走了,他说他要去冀州办点事情。” “冀州?” “对!” 这时尤三也终于走了过来,看着辰舒若有所思的表情,问到:“你现在就要去追他吗?” 辰舒看着尤三点了点头。 “冀州的HL县有一个鸡鸣山,在鸡鸣山下有一个鸡鸣驿,是当地经济最繁荣的地方,而且作为驿站往来的马匹、商人也很多。”尤三说到,“管预在那鸡鸣驿还有一个钱庄,那个钱庄是总号。” “嗯。”辰舒点了点头,“这些话辰舒都记下了,多谢各位。”说罢抱拳向这三个人告辞,“那我这就动身了。” “辰舒!” 还未走两步,尤三突然在身后唤道,这一次他没有再叫“辰舒爷爷”。 辰舒回头看着尤三,尤三说到:“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有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说。虽然我们就是个臭要饭的,但多少也还能帮一点。我们就在这聚仙镇,那也不去,你随时都能来找到我们。” 辰舒眼中动了动,再一次双手抱拳,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这三个人,这三人也如同辰舒一般双手抱拳,同样的不再多说一句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会有期。” …… 辰舒马不停蹄奔着鸡鸣驿的方向而去,但他却没有发现,一直坐在面摊前吃面的那个年轻人早就已经离开了,那面却还剩了多半碗,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冒着热气。 第六十七章,鸡鸣山驿 苍野茫茫,赶路匆忙,好在尤三给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匹马来,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却也年轻力壮。 辰舒马不停蹄的向着鸡鸣驿的方向而去,管预已早他两天便动程了,辰舒不知道能不能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追上他。 好在不出三日,辰舒便到达了怀来,寻到了鸡鸣驿。 鸡鸣驿从地理上来说,已所处北方。这里的冬天和汴州还是有一些区别,和成都的区别就更大了。 辰舒将马匹安置好,便向这驿中人打听起这附近钱庄的位置。 鸡鸣驿内街道三横两纵,来往人马皆行色匆匆。这鸡鸣山驿站是前朝的遗物,发展至今也成为一个繁华的镇子,这镇中商贾云集,钱庄商号自然也不止一家。 在这镇内,东西走向的头道街区域是军政管理和商业服务区,所有的钱庄几乎都聚集在那里。 辰舒打听好后便向着那东西走向的头道街去了。 因为鸡鸣驿靠近边关,又处在北方,黄沙漫天,此时最是有一种大漠孤烟直的悲怆感。 辰舒走在这街道上,在路边吃着饭的北方汉子,吆喝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浑然不顾周围。 辰舒在这街道上驻足,天色渐黑,各处钱庄也已关门歇业。忽听得不远处一阵马蹄声,一纵人马仰着马鞭呼啸而过,扬起漫天沙尘。辰舒急忙向一旁,才没有被撞到。 街上一时哭嚎声四起,辰舒注意到只有一匹马将马头稍稍做了调整,这才避开了路边的行人。马匹颠簸,一阵风来,这骑马人的连帽斗篷落在肩上,瞬时扬出一头长发散在空中——这居然是个女子。 只见这女子面无表情,目光直视前方,就这样跟着大部队扬长而去。 路边行人看着这一队人马,心有不悦,“现在的锦衣卫,简直是太猖狂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必太纠结……” 辰舒也如同这路上的行人一般,看着这一队跑得只剩背影的人马,突然听见有人唤道: “辰舒?” 辰舒闻声看去,站在路对面的人一身黑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人正是莫一。 “莫一兄?”辰舒惊讶,按理说莫一应是回京城复命了,此时怎么会出现在鸡鸣驿,但是这人若不是莫一还能有谁。 莫一手中拿着他自己的那柄刀,由路对面向着辰舒走过来。见到辰舒一掌拍在辰舒肩膀上,笑道:“没想到真的是你!” 辰舒听罢此话也笑了起来,“莫一兄怎么会在这?你不是要回去复命吗?” 莫一听辰舒如是说,不由得摇了摇头道,“算那老头子有福气,我才刚把这事情详细的跟我们家王爷说了,还没来得及进京面圣,就传来消息说他暴毙家中了。” 这事辰舒自然也是知道的,两个人也就没有多说。 “你来这鸡鸣驿干什么,难不成是想我啦?”莫一嘿嘿笑着问到。 “如何,莫一兄不欢迎?”辰舒打趣道。 辰舒此话一出,莫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拳落在辰舒胸前,“走,我带你走!” 说着一只胳膊搭上了辰舒的肩膀,两个人勾肩搭背的离去。 在这路上,辰舒与莫一说了此次来鸡鸣驿的目的,而对于无极会的事情却没有多说。 莫一听得仔细,原来他口中的秦王的府邸正是在此。 由这街道想西北的方向没走多久,便见到一处威严府邸。 莫一用刀柄指着那府邸的大门说到:“这就是了。” 辰舒随着莫一一齐进了这秦王府。 府中此时已经点了灯,辉煌一片。 …… “你现在这等一下,我去叫秦王。”莫一将辰舒安置在正殿,转身去了后殿。 不过半刻,莫一便带着一个人来了正殿,此人一身墨绿色袍子,虽不华丽,却显得尊贵典雅。 辰舒从凳子上站起来,只听莫一说到,“这便是我跟您常提起过的辰舒。”面前这人应该就是亲王不错了。 莫一紧接着便向着辰舒说到:“这就是我们的秦王了”。 辰舒向着这秦王行了君子之礼。 秦王伸手将辰舒扶起来,与莫一辰舒一同在这凳子上坐下。 秦王今年不过三十岁的样子,比起莫一来还要年轻一些。这秦王生的俊俏,眉宇间却自有一股轩昂刚毅之气。 “前两日就听莫一说起过你,我还责备他为什么不把你邀请到这府中来。”秦王在凳子上坐定,笑着对辰舒说到。 “哎呀,王爷,你又说我。”莫一在一旁有些闷闷不乐不由插嘴,一点都没有敬畏王爷的样子,反而向着秦王撒起娇来。 “哈哈哈……”秦王大笑,“我的老哥哥,我真是说不得你了。” 辰舒看着莫一这副样子也不由笑起来,这在秦王面前的莫一似是与往日有很大不同。 此后三人在这殿中又说了会话,原来这秦王正是驻守鸡鸣驿的王爷,鸡鸣驿临近边关,又是这信使商贾来往的重要中枢,难免会有一些纷乱,自然也就练就了一身降敌的好本领。 “听说你是来找一个叫管预的商人的?”秦王问道。 “是的。” “管预我倒是听说过,虽然这钱庄开的不大,但却是很有潜力。在全国各个重要的城镇几乎都有他的分号,恰巧他也是从这鸡鸣驿发的家。”秦王笑到。 在这鸡鸣驿中的人,多少都跟秦王打过交道。不管是往来商贾还是邮差信使,若是来了这鸡鸣驿都是见过秦王的。 “那明日一早,我就让莫一带你去找他,听闻他前几日刚回到这鸡鸣驿中。”秦王说到。“在鸡鸣驿的这段时间,就先住在我府中吧。” 辰舒道了谢,随着莫一在这府中随意吃了一些,秦王给辰舒安排了住处,就在莫一的房间旁边。 月明星稀。 辰舒奔波几日,终于也有一处像样的落脚地了。 辰舒随着莫一两个一起在院中踱着步,往住处走去。 “莫一兄,这次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现在还得去寻一处破庙等天亮。”辰舒爽朗笑到,到时不仅这样,并且还要天亮之后挨家挨户的去寻管预。 “碰见一个好主人,也算是我修来的福分。”莫一看着前方的道路忽然说到,随即笑了笑不再言语。 这时,这院**门出闪出一个人影,似是抱了什么东西正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第六十八章,府中遇故 只见这人披着一个白色的斗篷,将手中抱着的东西护在斗篷中。 此时这人似是发觉什么,抬头正看到这院中的辰舒和莫一。 …… …… “辰舒?”呼唤辰舒名字的竟然是个女子。 辰舒向这人看去,还未认出面前这人是谁,便听莫一说到:“即墨姑娘,原来你们认识啊!” “即墨?”辰舒听到这个名字瞬间便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即墨。 “真的是辰舒?”即墨的声音里带着欢快雀跃,一路小跑到辰舒身边。 “真的是你。”即墨定定的看着辰舒,捧过砂钵的双手带着些许温度和中药的苦涩,这是在辰舒记忆深处的药香。 即墨的手微微颤着,连说话都带着些许颤音。 “真的是你……” 辰舒看着即墨,笑意染上眉眼,问到“你怎么会在这里?” “即墨姑娘是我秦王府的宾客。”莫一在一旁说到。 即墨点了点头,“我在那屋中等了你三天,你都没有回来,我想你大概是真的走了,于是我便来了秦王府。想着明年落雪时再回去,你或许还会来。” 即墨盯着辰舒的脸颊,一次性说了很多话。这些话她想了很久,她在期待来年的与他再次相见,却没想到,这么快,这个愿望便实现了。 莫一在一旁将这即墨的心思看的明白,转眼去看辰舒,却发现辰舒的眼中尽是波澜不惊。 原来这即墨是秦王府的坐上客,因为医术高超,早些年治好过秦王的一次急症,便被秦王邀请进了秦王府。 秦王礼贤下士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坐上宾客也有百十人。 此时的即墨刚好要去小厨房煎煮这最新配出来的汤药,却不想见到了辰舒。 三人在一起说了会话,辰舒将这几日的事情与即墨大概说了说,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辰舒回了房间,洗了热水澡,莫一拿了一身自己的衣裳给他换上。 辰舒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稚嫩之气几乎消失殆尽,除了一张成熟的脸,眉眼中还带了些沧桑。 这一夜就这样舒缓睡去,再睁眼时,天已蒙蒙亮了起来。 还未起身,便已听到莫一在院中练刀的声音。 辰舒推开门看去,不知何时,天上又飘下零星的雪花。 自从离了武当,辰舒便没有再在清晨练过剑了,此时看到莫一将自己的一把刀挥得嗡嗡作响,不由就看的入了迷。 莫一这一套刀法,辰舒从未见过,看似招招平凡,却在出招之后又连带一个诡谲的变换。 莫一似是察觉到什么,停了下来,抬头便看到站在门口的辰舒。 向着辰舒扬了扬下巴,说到:“要不要来比比?” 辰舒虽与莫一相识,也见过莫一的刀法,却未和莫一真正的较量过。如今本就有些心动的辰舒被莫一这样一勾搭,答应一声,抬手便上。 辰舒没有拿剑,莫一也将他的刀放在了一边,两人只用双拳相博。 “听说武当的太极拳是这天下第一的拳法,我今天倒是要领教领教。”莫一笑着说到,棋逢对手的快感,应无意于此。 果不其然,两人过了二三十招,依旧持平,谁也没有占一丝上风。 正在兴头上,忽然听到一声:“好!” 两人随即停了手,过招过得投入,不知何时秦王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好拳法,精彩,精彩!”秦王一边叫好一边鼓着掌走到他两人中间,突然一个掌心翻转直向辰舒胸口拍去。 辰舒急忙向后一闪,躲掉了这一掌,再一个翻身,将自己和秦王的距离拉开。 秦王脚下快步移动,左右手轮换,辰舒出手接了他的招。 十几招下来,秦王一个踉跄,输掉了比赛。 “我都赢不得他,你还要去试一试。”莫一看着努力稳住身形的秦王说到。 秦王拍了拍手笑到:“看你们两个人打的过瘾,按耐不住。不过我这拳脚功夫确实比不得你们两人,若是碰见我那红缨枪,就不知道谁能打的过谁了。” 说到自己的红缨枪,秦王有些得意,不自觉便将这炫耀之意说出来了。 “哼,那今天就让辰舒跟你比试比试,看看你这红缨枪到底是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莫一笑到,若是在战场上骑马打仗,确实是没几个人能赢得了秦王,但若是就这样刀枪相比,那可就不一样了。 三人来到后院,整个后院宽阔,一旁还立着兵器架,这是秦王在府中练功的地方。 话未多说,辰舒选了长剑与这秦王的红缨枪,对上了。 秦王的红缨枪的威力确实不小,枪枪连刺,动作极快,转身一个横扫又有力敌千军万马之势。 忽的一个转手,秦王的枪锋已指在辰舒喉咙上方。 辰舒笑着,将剑锋调转收了剑,抱拳到:“王爷的红缨枪,果然名不虚传啊。” “辰舒兄弟的太极剑也着实让我开了眼了。”秦王笑到,他自己清楚辰舒是故意放水,谁也不会蠢到真的和一个王爷去比试这些刀枪棍棒。 此时天已经大亮。 莫一替秦王收了枪,说到,“时间不早了,我们收拾一下,吃过早饭就出发吧,钱庄开门营业的时间不会太晚。” 三个人这一早上皆是心满意足。 因为秦王与莫一有府内的一些杂事要交代,辰舒则先独自回了房间。 看着辰舒远去的背影,莫一问到,“如何?”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秦王收了那总是笑盈盈的脸面,取而代之的是不怒自威的气势。 “之前我只当他是武当的叛师弟子,如今看来却还是个武学奇才。”莫一看着越走越远的辰舒说到,“这太极拳,太极剑,能在他这个年纪练到这个地步的人,着实是少数。” “若能为我所用,才能算的上是真正的好。”秦王提醒到。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品行并不坏,只要品行不坏,只要时间充足,一定能够为我们所用。”莫一说到。 “可是,他却要找管预……” 秦王看着那个已经消失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 第六十九章,阁下说笑 鸡鸣驿的清晨也是焦急而忙碌的,新的一天就又这样开始了。 早晨落了的雪,在地面上盖了薄薄的一层,此时已经化作溪流渗进了地里。 莫一在一家钱庄门前停下了脚步,只见这间钱庄的门面确实不很大,上面却写着四个金字——隆裕钱庄。 “王爷还交代给我别的事情,就不陪你上去了。”莫一将辰舒带到管预的钱庄门口便走掉了。 辰舒看着莫一走远,转身进了这隆裕钱庄。 …… 隆裕钱庄内的摆设极其普通,只有一个小伙计在柜台打着算盘。 听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便问:“这位爷,您是……” “我找你们东家。”辰舒说到。 小伙计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来人,眼中满是狐疑之色,“找我们东家?”小伙计将辰舒上下打量了一遍问到,“你……” 还未等这小伙计开口,辰舒已经转身抬脚,向着楼上去了。 “哎!哎!你不能上去!哎……”小伙计急忙从那柜台后面出来,追在辰舒屁股后面。辰舒哪会理他的话,此时他已经站在了这钱庄的二楼,正直勾勾的看着管预。 管预正和掌柜的谈着话,见到这样一位不速之客突然降临,先是一愣,随即管预的招牌笑容便覆盖在脸上。 “你不能上去!”小伙计一边跑一边喊着,此时也站在了二楼,站在了管预和掌柜的面前。 小伙计看着掌柜和东家,有些委屈,喃喃道:“东家,掌柜,我拦不住他……” 管预笑了笑,“没事,这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了,你们都先去忙吧。” 小伙计和掌柜告别了管预,一同下了楼,见这两人走远,管预抬头看着辰舒微微一笑:“辰舒兄弟有何贵干?” “不用叫的那么亲密。”辰舒冷声到,“你不是想要穷奇剑吗,如今我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为何又装糊涂了。” “阁下说笑了。”管预收起了自己那副惯有的笑容,问到:“你来,定是有什么要事的。” 辰舒看着管预,不知道管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带我去见无极会的会长,是他想要这穷奇剑的吧!”辰舒不再犹豫,直接了当的说到。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要我交代这些。”管预似笑非笑。 “穷奇剑。”辰舒说到。 管预听辰舒这样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无非是给我画了一个饼,一张我永远得不到的饼。我是个生意人,这样得不到的东西不能当做代价。” 而不管管预怎样说,弹指间辰舒已经将穷奇剑架在了管预的脖颈间,冷声到:“你说是不说?” 管预无奈一笑,“无极会的会长……这你可就难为我了,我不过是一个替会里敛财的人,怎么可能随便见会长。”管预依旧端坐在那椅子上,慢慢的喝着手中的那盏茶。 辰舒手一沉,将那穷奇剑更加贴紧管预一分。就在这时,窗外忽的翻进来一个人。 “辰舒,你祸害魏家,祸害武当,难道祸害的还不够吗?此时却还要来这鸡鸣驿祸害这手无寸铁的商贾!你简直就是武林的败类,我徐浩明今日就要为武林除了你这个大害!” 从窗户翻进来这人,在进来的一瞬间便将自己手中的长剑直指向辰舒的胸口,凛然说到。 辰舒和管预同时转头看向这一位从天而降的武林豪侠,管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本以为这人是辰舒带来的帮手,自己今天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事情却有了这般戏剧性的转机。 辰舒看着与自己一剑之隔的这位年轻人,这人正是那日在聚仙镇面摊上吃面的那个人。辰舒不禁了然,当初他以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原来是要为武林除害。 辰舒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没有说话,反而转头向管预,手中剑的力道一丝未减。 “你若想活命,就告诉我,无极会的总舵在什么地方,或者你带我去。如若不然,就只能让你的掌柜来替你收尸了。” 徐浩明听辰舒这话一出,心下一惊,大喊到:“辰舒!你别太胆大妄为,居然当着我徐少侠的面就想杀人灭口,我今天非不如你愿,纵使搭上我这条……” 只听“当——”的一声,徐浩明的剑尖应声落地,辰舒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在一瞬间毁了他的锋芒。 “管预!”辰舒怒道。 可是管预却依旧悠然自得,缓缓开口到:“辰舒,你杀不得我,你难不成忘了,严睿思的妹妹,严蕊娇还在我手里,若是我死了,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再将她寻回来。” 辰舒猛然想起,当初在长沙,严睿思说过,尸体中唯独少了他妹妹…… 正在辰舒思考时,徐浩明已经一拳挥了过来,他方才对着辰舒说了很多话,但是辰舒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般。自己从揭悬赏令那日期就一直跟着辰舒想要杀掉他,当时却因为自己轻敌被辰舒一招打败。 后来他千方百计得知辰舒的行踪,从聚仙镇到这鸡鸣驿他沿路埋下多少机关,但是辰舒居然一个都没有触发。 如今,辰舒就在自己面前,他绝不允许自己再有任何失误。 然而…… 辰舒反手一掌将这徐浩明打翻在地,随即抬脚将这徐浩明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他实在是太吵了。 …… “管预,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拿一个小孩子来要挟我。”辰舒怒道,他虽然离了武当,但是严睿思却永远是他的兄弟。 管预勾起一抹冷笑,却未想到辰舒不仅没有将这剑放下,反而已经在他脖子上蹭出了血迹。 “我再说一遍,告诉我,无极会的总舵在哪。” 此时的辰舒更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虽然没有怒吼,却足以叫周围的人寒毛直立了。 管预盯着辰舒,辰舒亦盯着他,谁也没有退让。 过了半响,管预终于松口,“其实我也不知道无极会的总舵到底在哪,右舵主是个极其飘忽不定的人,我接到的消息大多是分坛主传达给我的。” 第七十章,消息 屋内静了下来,只有徐浩明趴在地上,呜呜的说着话。 辰舒紧紧盯着管预,管预的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他不知道辰舒想干什么,也许马上他的脑袋和脖子就要分家了。 辰舒看着管预已经有些泛白的脸,缓缓将手中的剑送了半分,看来管预说的都是真的。 “各分坛坛主?”辰舒的剑依旧贴在管预的脖子上,有些事情他还需要管预来回答。 “会里在人口较多的城镇中都会有分坛,但是这些坛主的身份只有右舵才知道。”管预如实说到。 辰舒暗暗思忖,他这一路见过的无极会分舵主只有成都的刘铭一人,说起刘铭…… “石玉轩和无极会是什么关系?”辰舒问到。 “你连这个也知道了?”管预不免大惊,“他是,我无极会的重要盟友。” “盟友?” “你应该知道,四个阁主虽然都被江湖人所不耻,但是他们各个清高,不愿意屈居他人。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石玉轩才勉强同意当我们的盟友。” 管预满是忌惮的看着辰舒,辰舒将目光沉下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严睿思的妹妹严蕊娇在什么地方。” 管预笑了笑抬手将辰舒的剑拂开,“你不用这么紧张,这是我的总号,我不会扔下它自己跑了的。” “回答我的问题。”辰舒一字一顿。 管预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近的距离,就算辰舒的剑不在他的脖子上,他还是会被辰舒一招毙命。 老实答道:“还在长沙,有专门的人养着,具体在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小姑娘不是我带走的。” “若是被我知道你今天的话半点有假,我绝对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辰舒手腕一转,剑已落回鞘中。 此时抬了脚,才想到这个追了自己一路的小少侠。 踩在徐浩明背上的力道没有了,徐浩明却不起来,依旧牢牢的趴在地上,红着眼眶。 辰舒并不想在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若是问不出这无极会的具体位置,那么就去打听。将这些分舵主一一击败,到时会长自然会出来见他。 辰舒收了剑,抬了脚,转身便走,甚至都没有多看徐浩明一眼。 刚下了两级楼梯便听到管预说,“你带来的人,你得负责带走。” 辰舒回过头,从楼梯扶手的间隔看过去。徐浩明自己已经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眼泪在眼中打着转。他抬起紧握着剑的右手,将这把断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士可杀!不可辱!”话语间满是悲愤,“我如今杀不了你,那么就以死谢罪,待我下辈子再来找你寻仇。” 说罢,右手的剑便要在脖子上抹过去,但是抹脖子的动作与辰舒说的话想比,还是慢了一步,正在绝望时只听辰舒冷冷说到: “你下辈子也赢不了我。” 辰舒扔下这句话,没有再多回头,自顾自的下了楼,离开了这隆裕钱庄。 徐浩明听了辰舒这话,似是被针扎的漏气了一般,一时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手还不停的颤抖着。 “你下辈子也赢不了我。” “你下辈子也赢不了我。” “你下辈子也赢不了我。” …… 辰舒这句简单的话,如同魔咒一般,盘旋在徐浩明的脑子里。 辰舒从隆裕钱庄出来时,刚好碰见从对面绸缎庄出来的即墨。即墨见到辰舒,自又是一阵欣喜。只是想到昨天晚上的失态,不由的脸颊飞上两片红云,低下头不再说话。 “即墨?” 正想着,便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即墨猛然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辰舒。 辰舒看着即墨眼中的慌乱,不由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绸缎庄的老板娘前几日病了,我给她开了药,今天来看看她的情况。” “你还真是医者仁心。”辰舒笑到,心情大好。 两人在这鸡鸣驿的街道上闲逛了一上午,和那时在聚仙镇一样。而同时,莫一已经率先回到秦王府,向秦王汇报了辰舒的情况。 “按你这样说,辰舒并没有与这管预有什么瓜噶?”秦王问到 “那倒不一定,据我所知,这并不紧紧是他们两个人第二次见面。” “既然见了这么多次,却还会言语不和,刀剑相向,看来辰舒与这无极会也并没有什么瓜葛。” “初步可以这样判断,毕竟无极会对穷奇剑的贼心天下皆知。若是我们如今来帮辰舒,这穷奇剑也算是我们秦王府的,而再也不会与无极会有半点关系。” 莫一思忖到。他虽然是没有进这钱庄,但是对钱庄所发生的事情却了然于胸,一丝一毫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本想着若是辰舒已经与这无极会有什么瓜葛,他们只好想尽所有办法来阻止这一切。如今这样的结果,让莫一和秦王着实大大松了口气。 是夜。 辰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若是找不到别的线索,他就只能直接回成都去找刘铭。但是上一次,是刘铭自己来找的他,他若是去找刘铭,能不能找的到,还是个问题。 既然管预说这各大城镇都会有无极会的分舵,那么在这鸡鸣驿也定有无极会的一个分舵,而这分舵具体是谁恐怕谁也无法得知,但是有一个却对这整个鸡鸣驿都很了解。 辰舒翻身下床,拉开房门,想要去找那个人谈一谈。 然而,刚刚打开门,辰舒便看到独自坐在门前台阶喝酒的莫一。 莫一看着几乎是从房间里冲出来的辰舒,嘿嘿笑着:“怎么,见鬼了?” 话语间满是醉意。 辰舒走到莫一面前,一转身坐在了莫一旁边。莫一将手中的酒递给辰舒,辰舒一把接过,仰头而尽。 这院落中寒风刺骨,这温酒下肚却燃起一团火焰。 “又在想什么事情。”莫一问到,转身从一旁又搬出一小坛酒来,无奈笑到,“就那么一点热乎的了,我喝的小心翼翼,你却爽快,如今只好喝这寒酒了。” 第七十一章,酒不醉人 辰舒转过头来看着莫一,却不应他的话,许久之后轻声问到,“你为什么喜欢喝酒。” “哈?”莫一被辰舒这一句话问的愣住了,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的答案。 “为什么喜欢喝酒?”莫一沉思到,“酒是个好东西啊,酒是个好东西……是个好东西……” 莫一口中念念有词,像是老道士念的炼丹咒语,突然声音变得清明,总算是想出一个好答案: “喝闷酒容易醉,喝快乐的酒却越喝越清醒,越喝越开心。” 辰舒听着莫一的话,自己似也是陷入沉思,“世人也不全是这样,有的人喝闷酒就越喝越清醒,喝快乐的酒就越喝越醉。” 风停了下来,空气中只剩下干冷,再无半分拂动。 “酒不醉人人自醉……其实这醉不醉,清醒不清醒,都是凭着一己私心。”莫一长吟到。 凉酒入喉,腥辣之气更甚。 莫一转头看向辰舒,“你这年纪轻轻,又为何喝酒呢?为情?为仇?为恩?为恨?”虽然这样问着,话语间却满是笑意,对一个少年的小心思的笑意。 辰舒听着莫一问出这话,垂了头下去,他突然不愿再想任何事情,沈默跟他说过,要先自己冷静下来,一切问题才会有出路。 莫一这酒的劲度似乎非常强烈,辰舒已自觉得有些醉的飘飘然了。 …… “我喝酒,是因为我要陪一个人喝,这是我跟他在一起唯一能做的事情,可是……”辰舒话音消失了,忽然轻笑一声,“那个人死了,我没有理由再喝酒了。” “……” “……” “呐,这个给你。”莫一像是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凭空变出来一只酒葫芦,此刻正安安稳稳的立在莫一手掌心。 辰舒抬头,看着莫一手掌心里这只酒葫芦,突然虎躯一震,猛然转头看向莫一。 莫一像是已经知道辰舒要问什么,微微笑着说到:“这酒葫芦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他说这是他的一个朋友送给他的,他的朋友叫——沈默。” “……!”辰舒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莫一手中居然有沈默的东西。 这酒葫芦是从葫芦树上摘下的葫芦果,晾干之后掏了籽制成的,苹果枝做的瓶塞,葫芦嘴上还拴着一条红色丝绦。整个葫身上都散发着一种酒与草木的混合香气。 莫一看着这只葫芦,眼里满是舍不得,“我很喜欢这只酒葫芦,这些年一直戴在身上,却没舍得用。今天这葫芦也算物归原主了,你比我更需要它,这样一来,你喝酒的理由就又存在了。” 说罢,看着满脸错愕的辰舒。 “莫一大哥,这是谁送给你的,我师父的好友……还有谁。”辰舒有些鬼使神差就这样问了出来。 他如今想了解沈默的一切,在一起那样长的时间,辰舒发现他其实对沈默并不了解。 但这又是怎样的机缘巧合,居然从第三个人手中得到了沈默的东西。 “我的那个朋友,叫姜功。”莫一押了一口酒说到。 “姜功!”辰舒这一次的反应居然比见到这个酒葫芦的时候还要大。“你和我大哥是好朋友?” 当日辰舒跟着沈默上武当山的时候,张阡陌曾告诉过辰舒,姜功去了冀州,如今他也身在冀州了,遇见与姜功熟识的人也是在情理之中。 莫一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的反应有些不解,在辰舒说出这句话来之后,莫一忽的了然。 “你和老姜是兄弟?”莫一也有些吃惊,两个人都已经顾不上手中的那坛子酒了。 “是,是结了把子的兄弟。”辰舒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比哭好看一些,比笑又难看一些。 莫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掌拍在辰舒的后背上,“哈哈哈哈!如此说来,你确实也应该叫我一声大哥。” 两个男人在月光下,干冷的空气中,互相对望着哈哈大笑,若是常人见了会是以为遇见了两个疯癫之人。而只有在座的两位,才知这其中的五味杂陈。 离开黄龙溪镇的时候,离开武当的时候,辰舒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明明笑着,却在眼角挂了泪珠。 此时在这院子的一角,还有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身影。她身体微微颤动着,眼眶里同样含了泪,嘴上同样是温暖的笑容。 即墨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掉出来。她听到莫一和辰舒的对话,她早就了解了辰舒的过往,如今辰舒在这他乡遇故,在这众叛亲离之时与这世界忽然有了不同于仇恨的羁绊,她心里是开心的。 她为辰舒开心,辰舒从此之后,不会再是孤身一人,也不是只背负着命运的人。 “这样太好了,感谢神明。” 黑暗中,即墨双手合十,满脸虔诚。虽然她不知道这应该谢玉皇大帝还是如来佛祖,但是她却要感谢神明。 …… 眼泪干在脸上,像是在脸上画了禁锢的花纹,使得面部有些展不开。北方的冬天总是这样的干燥。 “我大哥他现在在那里?”辰舒问到。 如今离他二人分别之时已过去了半年之久。 “他在正月之前便回成都去了。”莫一说到。 “回成都?”辰舒有些不解,“他与秦王相识吗?” 第一次在成都遇见姜功时,姜功俨然就是一副叫花子的打扮,但是后来辰舒发现他居然认识武当的沈默,如今他又发现姜功居然认识秦王府的莫一。姜功与这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却让他在辰舒心中的印象慢慢模糊起来。 “不,他不认识秦王。”莫一缓声说到。 “那么他来冀州又是为了什么。” “他来见无诫……”“无诫……” “无诫,总有一天你也会见到他的……” “我发现,其实我对他也并不了解。”莫一的思绪已经飘出了这个院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一转过头来看向辰舒,拍了拍辰舒的肩膀,笑到,“那又有什么关系,你是他兄弟,你只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辰舒和莫一很快便将那一坛子酒喝完了。 月朗星稀。 这一夜,辰舒睡的无比安稳。 第七十二章,暂停 几日后。 鸡鸣驿的雪开始消化,这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过去了。在这一片苍茫之中,也不经意的冒出几点绿意。 若是鸡鸣驿里有无极会的坛主,那么这个坛主只有管预一人莫属。 莫一虽是秦王府的人,但长年在这江湖中行走,对于无极会他自然也很清楚,再加上辰舒与他说的这些话。 “莫一大哥,你的意思,这管预就应该是这鸡鸣驿的坛主?”辰舒问到。 “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事实。”莫一紧紧盯着辰舒的眼睛。 “事实?难不成你与他们早就与他们熟知。”辰舒错愕,难以置信的看着莫一。 他是信任莫一的,从那日晚上过后。但是这莫一和他的结拜大哥姜功却是一样的脾性,即使年纪都可以当辰舒的爹了,可还是硬要认辰舒为兄弟,不过这江湖中人性格洒脱,对于这些年龄差异并不放在心上。 可莫一和姜功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永远都让辰舒琢磨不透。 辰舒只当莫一是这秦王的副手,最多算是一个江湖中人,只是如今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实不相瞒,我们也一直在注意着无极会的动作。”莫一眼睛闪闪发亮,没有一丝歉悔。 辰舒默默叹了口气,“那么那****不肯跟我进钱庄也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吧,你和管预早就认识了,说不定还交过手。”辰舒说着,猛然抬头看着莫一: “所以,你告诉我管预在哪里,还有另一方面,是想要试探我。”辰舒的声音变得冰冷。 “没错。”莫一不假思索张口回答。 “在江湖之中,轻易相信一个人,本身就要承担很大的风险,除非你有足够的能力应对风险。” 莫一说完,紧紧的盯着辰舒,他一直在看辰舒的变化和反应。 早在聚仙镇的时候莫一就发现辰舒是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在他的观念中这世界上的一切非黑即白,即使是黑也是由白变黑。 辰舒在莫一的目光中抬起头,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莫一,毫无畏惧。 不等辰舒开口,莫一便说到,“你总觉得这一路你所遇见的坏人与好人一眼能辨,却不知道他们只是企图心太明显。” “不管怎样说,我如今都是好好的坐在这里了!”辰舒反驳到,即使面前这个人亲切的像父亲,或者说正是因为莫一亲切的像是父亲,辰舒才会有这样的反叛心理。 “那是因为,你手中有穷奇剑。”莫一一语道破,在辰舒的观念中,要夺穷奇剑的人都是坏人,对穷奇剑没有什么企图心的人就是好人。 两人一时冷战,谁也不再说话,但谁也不甘示弱将目光移开。 片刻之后,即墨从门外进来,看到如此状态的两个人,不由轻笑到:“若不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当是莫一兄收了个儿子。前两天还亲密如故,后两天就开始闹矛盾翻脸不认人了。” 说罢将两枝刚折下来的腊梅插在瓶子里,梅花的幽幽香气伴着即墨衣袖间的药香,在这屋中蔓延开。 “莫一兄。”即墨笑着嗔怪到,“你这都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跟辰舒斗气。” 可谁知莫一突然起身,冷哼一声:“哼!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随即拂袖而去。 即墨看着这个耍小孩子脾气的中年男人,心中万分无奈,转头看向辰舒,辰舒却还在气鼓鼓的盯着莫一的背影。 “你别怪他,能让他这样上心的人不多。莫一这么多年独自一人,无妻无子,但若是他有儿子,他也会这样对他的。” 莫一对辰舒,即墨看在眼里。 辰舒看着莫一离开,转头看向即墨,“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无极会?” “是。”即墨轻声答到。 “那为什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无极会涉及的人物势力太多,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会去冒这个风险,毕竟无诫费了很大的力气,我们才掌握到了一些事情。更何况,你从未跟我提起过无极会。”即墨说到。 “无诫,我大哥就是来这鸡鸣驿找无诫的,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现在身处何处。”辰舒问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撕开这一切云雾,将被遮盖的事情看的清楚。 可谁知,一向有问必答的即墨此时却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不能说。” …… 一日无话。 入夜,莫一抱着两坛好酒,敲响了莫一的房门。 辰舒开门看到是莫一,未多言语,让莫一进了屋。 莫一将这两坛子酒拆开,边拆边说到:“好小子,到现在都摆张臭脸跟我,我来跟你赔礼道歉了行吗?” “我只是这些天在鸡鸣驿满镇的打听消息都寻而未果不免有些着急。”辰舒冷声到。 莫一听辰舒这样说,轻哼一声,“得了,为兄敬你。”说罢莫一便将这酒坛子端了起。 辰舒没有搭话,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默默的喝着这坛中烈酒。 “莫一大哥,我要去好好问问管预。”辰舒说到。 “不可,管预既然那样说,就是猜定你不会怀疑到他头上。你若是这么早便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就会对你更加防范,下一次再想要见到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难不成我就这样放过他?”辰舒心有不甘。 “管预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他绝对不会扔掉自己在这鸡鸣驿的总号。所以你大可不必这样焦急,知道他在这,还怕他会跑?” 莫一说的句句在理,辰舒默默听着,心里不断的在思考这种做法可能出现的每一种结果。 夜凉如水,这二人却还未有倦意。 “那依你的意思呢?” “如果管预不能动,我就只能先回成都,我见过成都的分舵主刘铭。”辰舒看着跳动的火苗说到,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出路。 “这样也好,正好,过几****也要去成都办些事情,到时我们一起走。” “好。” 辰舒说罢起身,手指刚刚扣上房门便听到莫一唤他。 辰舒转过身看着莫一,只听莫一说到: “即墨是个好孩子……” 第七十三章,重回成都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辰舒又重新回到了成都。 ????????即使是这三月天,但春寒未过,却繁华依旧。 莫一公务在身,一到成都就不见了踪影。这莫一说起来是个江湖人却被这公务套成了一个不自由的江湖人。 辰舒在这成都城的大道上还未走两步,便听到一阵急切的马蹄声。 一位翩翩少年纵马而过,周围的人忙不迭的往两边散去,一边散一边骂道“江湖人就了不起么?” 马上的人充耳不闻,马蹄声过,辰舒才发现那个骑在马上跑远的人,背着一口重刀,在背后闪闪发光。 辰舒回过头,如今的他对于这些事情已经远没有那时的好奇心。 在辰舒面前的街道上,此时正倒着一个妇人嘤嘤的哭着。这妇人旁边站着位穿着黑色衣服的女子,这女子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妇人,却一句未说,抬腿向前走去。 在这女子转身的瞬间,辰舒看到了这女子的面容——竟然是当日在鸡鸣驿时那马匹之上的女子。 街上的行人还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拿刀就了不起么?骑马就了不起么?” “怎么能在大街上骑马!” “这些江湖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还没迈开脚,旁边的酒楼已破窗而出一紫衣男子,使出穿云纵掠上了街道的另一头,在他身后紧随着三个穿夜行衣的蒙面人。 “今天还真是热闹。”辰舒不免笑了笑。 不消半刻,这紫衣男子便又冲了回来。 “救命啊!” 话音刚落,这紫衣男子已经落在那位黑衣女子身边,几个蒙面人一愣,便又向前冲了过来。 那紫衣男子也不过二十岁,此时正一个劲的向这女子身后躲。 几个蒙面人根本无视他这样的自保,绕过这女子,挥刀而下。那紫衣男子的三脚猫功夫,躲闪不急摔倒在那三个人的刀下。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扬起手中的刀,落在那男子颈上半寸,便硬生生的僵住了。手腕处的血,一滴一滴晕染在男子衣服上,旁边两个蒙面人不由得抬头向上看去。 不知何时,那黑衣女子已经离开他们三丈远,而勾住这领头手腕的正是从她手中飞出的钩子,连着铁索。 稍稍用力,那人便向后飞了出去。 在落地的瞬间,余下的二人一起朝她冲了过来。她将那铁索舞得铮铮发响,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保护圈,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靠近的就只有被凌迟的下场了。 无人再上前靠近,这女子收了钩子,看了看倒在地上不得起身的三个人,转身便向酒楼走去。 辰舒看着这女子,方才这所有的事情好像都与她无关一样。跟在这女子身后,辰舒也一同进了这酒楼。 酒楼里温度比大街上要高的多,人声鼎沸,每个人只顾的自己的生活。对于刚刚外面的那一番打斗,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多了,没有一个人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辰舒选了处角落的桌子,要了壶茶,坐在这里观察这面前这个人。 辰舒不免好奇,那日在鸡鸣驿她明明就是有意避开行人,今日怎么又对身边的人视而不见了。 一壶热茶上来,辰舒取了杯子,还未来的及倒满一杯,便听到一个声音说到: “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原来是刚刚那个紫衣男子,还粘着满身的尘土,大大咧咧的在她对面坐下。 黑衣女子连头都没抬,自然也就没有应声。算不上漂亮却清秀的面庞上,笼着一层冰霜,使得她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原来你有暗器的啊?这个钩子真好,你从哪弄的?”紫衣男子问道,等来的答复却是沉默。 那男子忽的像是明白了什么,尴尬的笑了笑,起身准备离开,却又突然停住了。 黑衣女子并不关心这些,她只想早些吃完早些到达目的地。只听得那男子站起来之后说道“女孩子家要多笑一笑才好。” 这紫衣男子说话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人一阵侧目,甚至有人嘿嘿笑着说到:“小哥,你眼光不行啊,这女的生的不好看。”这人话音落了,招来的是更多的笑声。 紫衣男子并不在意周围人的胡乱起哄,反而是这女子的反应使得他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说了这句话,紫衣男子站在原地等了半天,却依旧等不到一个回应。那黑衣女子的眼中好像只有自己面前的一碗面。 紫衣男子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转身出了酒楼。似是惧怕再有人追上来一般,一出酒楼便左右迅速张望了一下,快速跑开。 而谁都没有发现,在这朝南的第三张桌子上坐的人,从头至尾都没有出过声,脸上半分笑意都没有,却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这位女子。 在这紫衣男子出门的瞬间,他端起酒碗,借着酒碗的掩护朝这女子的方向看过来,目光犹如利刃。 想要打探这江湖消息,最好的地方便是在酒楼之中。辰舒此次来成都是来找刘铭的,而想要知道这个刘铭在那,在酒馆里等消息,自然不会错。 更何况,这是成都最大的一家酒馆,虽然大,却是物美价廉,以至于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那黑衣女子吃的极快,一碗素面吃完,便起身离了这酒楼,没有再作半分停留。 待这女子前脚刚刚出了门,朝南的第三张桌子上的客人,便也大大方方扔下二两碎银,提着刀出了酒楼。 辰舒看着这一前一后出去的两个人,心下了然,但不免心中一惊。 这女子辰舒并不认识,但是这提刀尾随其后的虬髯大汉,辰舒是认识的。 这男子额间缠着红布条,身材魁梧,正是在长沙时见到的屠户——铁刀。 “铁刀为什么会来这里……”辰舒疑惑,若是这铁刀仅仅是个江湖中人,辰舒也便不这样惊讶了,可这铁刀明明就是一个正经的屠户,在长沙卖着猪肉。 怕是看花了眼,辰舒从桌上站起来,想要追出去一看究竟。 刚刚起身,还未迈出一步,此时这酒楼的门口又迈进来两个人。 第七十四章,踏破铁鞋无觅处 辰舒见到门口进来这人,又重新坐了回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来的人正是辰舒要找的——无极会成都分坛主,刘铭。 刘铭在这厅中正中间的位置上坐下来,悠然自得。随行的几名无极会弟子瞬时从刘铭身边散开,叫嚣着驱赶这酒楼中的人。 满座宾客虽有不满,但还是迅速离开了这酒楼。 先不说这无极会此时在江湖上声明更盛,就是这普通百姓家的孩子都知道江湖人不能惹,自然也就没有人敢继续呆在这里触刘铭的眉头。 “掌柜……”刘铭开口,说了两个字之后,不再多说。 这酒楼的掌柜亲自端了好酒好菜送到刘铭面前,点头哈腰到:“爷,您慢用。” 刘铭不用多说,掌柜的也知道刘铭要到是什么。就包括方才刘铭手下在驱赶这在座宾客时,掌柜和小二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没有,显然是对这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酒家能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正是因为掌柜的这人会做事。他一方面对刘铭这样的人有求必应,一方面又对普通宾客实行物美价廉。刘铭每一次来都是舒心,而普通人则是在刘铭不在的时候吃个实惠。 鱼和熊掌兼得,有何不可? 几个人在刘铭旁边的桌子上坐下来,一人要了一碗素面。刘铭一扬手,店小二便又给给位加了两片肉。 “谢舵主!”几个弟子看到这碗中多出来的肉,纷纷放下筷子,单膝跪在刘铭面前。 不论他们平日里在外面是如何的作风,此时在这刘铭面前,他们就是刘铭身边的一条狗。 刘铭端着酒杯的手晃了晃,几个人还未起身便听到一个爽朗的笑声: “店小二,给这兄弟们每人一杯酒,让他们也这样好好谢谢我!” 众人闻声看去,才发现在楼梯下方的角落里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辰舒坐的位置偏,再加之辰舒从这刘铭进门时就一动未动,几个小弟子粗心大意竟将辰舒空了过去。 听到这声音几个人都不免一惊,问到:“你是什么人!” 若是因为他们做事不力,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可能,更何况他们此时就在刘铭身边。 这话问出来,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都心里一凉,身上冒出冷汗,仿佛一瓶化尸水正悬在头上。 辰舒不应,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慢慢的一杯茶,依旧默默喝着,如同刚才那句话并不是他说的一般。 刘铭心里不悦,手中一个发力,将手中的杯子冲着辰舒飞了过去。 普通人被这杯子的力道砸住,轻者昏迷,重者丧命。 刘铭嘴边勾起一抹冷笑,眼里的阴狠不言而喻,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酒杯非但没有砸住人,反而被说话这人问问接住了。 “你是什么人!”刘铭用力一拍桌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桌子应声而碎。碗碟掉落一地,将油污溅在了身上。 “是我。”辰舒笑着,从那角落里走了出来。 这次换到刘铭惊讶了,刘铭看着面前的人,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重新看过去。 没错了,面前站的正是从他手中逃脱的辰舒。 “哼哼,小子。”一瞬间刘铭显得非常高兴,只是眼里的杀意却越来越重:“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今日就叫你后悔再遇见我!后悔再回成都来!” 说罢一跃而起,十指发力,青筋暴起,冲着辰舒挥了过来。 “当!” 指尖与剑身相撞。 这一次辰舒并没有向后躲,他的目的很明确,他要杀了刘铭。 两人迅速过了十几招,所到之处桌椅板凳无一完好。随行的几个弟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不知该从何下手。 刘铭的掌力加大,每一招使出来都带着阵阵风声。辰舒左右躲闪,毫发无伤。 刘铭心中不免慌乱,半年前这辰舒的功力远不及自己,半年后居然能提升到如此境地,着实让人惊叹。但越是惊叹,刘铭心中的无名之火就越盛。 辰舒的武功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对付这阴狠的鹰爪功再适合不过了。 刘铭身法敏捷,辰舒则飘逸。二人你追我逐,不知不觉便在这厅内绕起了圈子。 刘铭跟在辰舒身后追得紧迫,没想辰舒突然驻足一个翻身,穷奇剑弯曲贴在身上,从刘铭的左臂划了过去,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向外汩汩的冒着鲜血。 “啊!”刘铭怒吼一声,掌心翻转冲着辰舒便又来了。 辰舒在武当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因为天资聪慧,之前又有十年的内家拳功底,此时太极拳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 只见辰舒反手将剑插进剑鞘,双手发力,截住刘铭的双手以力打力。脚下不停的转动着,刘铭被辰舒的双脚移动影响,重心不稳,再加上这以力打力的拳法。辰舒一拳,便将刘铭打的向后飞了出去,撞在墙上。 毕竟刘铭是分坛主,武功不会差到哪去。虽然辰舒的功力大大提升,却还是在这过程中挨了刘铭两掌,胸前后背满是血印。 几个弟子瞅准这个时机,从辰舒的背后攻了过去,却没想到辰舒一个反手抓住了两个人胸前的衣服,稍稍发力,便将他们扔到了刘铭身边。 两个被甩出去的弟子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呻吟着,半天没有从这地上爬起来。 其余人见了辰舒这样的功力,不免心生退缩,但若是有半分退缩,他们即使回了无极会也会被立马砍死。索性心一横,举起手中的刀便向着辰舒砍去。 这几人只见到辰舒一扬手,弹指间,自己手中的利刃便已经砍进了自己的咽喉。几个人连点声音都没来的及发出来,就已命丧当场。 “哈哈哈!”刘铭从地上站起来,突然大笑道,笑完用力一脚踢在还在呻吟的弟子身上,这弟子被这一脚踢飞,重重落在地上,口中涌出大口鲜血,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辰舒!”再一声怒吼,刘铭抬起脚落在另一个呻吟的弟子身上,这弟子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鲜血便已顺着嘴角流了满面。 “辰舒!” 第七十五章,不速之客 刘铭目眦欲裂,额上青筋暴起,啐出一口血沫,十指发力,再次向着辰舒扑了过来。 这一次刘铭的速度更快,指力更猛。辰舒急忙向一旁翻转而去,仍然在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此时辰舒已被刘铭逼到墙边,退无可退。 “呵呵,辰舒,你是提升了不少,但是今天你还是注定要死在我的手里!”刘铭斜了斜嘴角,一双手已经扣住了辰舒左臂肌腱,一阵剧痛。 刘铭手下突然失力,定睛看去,自己的一双手已被那穷奇剑齐腕砍下。辰舒则是用了一个很怪异的姿势,似是自己将左臂拽脱,才有这挥剑的空间。 失了手臂的双手此时还挂在辰舒的左臂上,腕口处的鲜血,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 “啊!”刘铭惨叫一声,不知是因为被砍去双手的疼痛还是因为心中的愤怒,而辰舒此时额间冷汗落了下来,脸色发白,却是一生未吭。 刘铭没有了双手,但是他还活着。大喝一声,直冲着辰舒撞了过去。辰舒背已倚墙,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撞,如同一个猛力的铁锤落在胸腔。 “咳!”辰舒咳出一口鲜血,只觉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这时这酒楼的门忽然大开,随着寒风卷进一团粉色花瓣。辰舒和刘铭此时都摊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一时,谁也未动。 辰舒看着这漫天的花瓣,已经猜到这来的人是谁了。 辰舒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将身体支撑了起来。这红莲的功夫远不及自己,但如今自己这副样子,想要赢了他二人,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刘铭看着这门口,竟然也是老相识一般,呵呵一笑到:“红莲,你有何贵干?” 来的人果真是那红莲不错,只是这红莲走进来却并没有去看辰舒,而是一改往日柔媚状态,冷声说到:“刘铭,我总算找到你了!” “哼,都说****无情,你却追我这么久……难不成是想要我来疼爱你?”刘铭说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没笑两声,就已说不出话来了。 红莲手中的绸带,已经脱手而出,紧紧缠绕在刘铭的脖子上。 “我要替石玉轩报仇!”红莲说到这里,紧握着绸带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眼眶里瞬间含了泪。 “为石玉轩报仇?”辰舒疑惑,最相让石玉轩死的人应该是红莲才对,此时又为何要替他报仇了。 话一出,辰舒突然想到在那石室中发现的书信,当时刘铭给石玉轩递了一封信“成都一聚。” “刘铭那时约他来成都,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去,难道这仇不应该找他报吗?”红莲话语里是抑制不住的哭腔。 “石玉轩早已与无极会的人成为一伙……” “谁告诉你石玉轩成了无极会的人了!石玉轩从来没有答应过刘铭。他二人曾是兄弟,刘铭要石玉轩加入无极会,石玉轩不肯。刘铭就想出这样的法子……他是来赴兄弟之约的,而他!”红莲手中一个用力,将刘铭生生拖倒在地。 “他,却杀了那个把他当兄弟的人!”红莲的眼睛中滚下豆大的泪珠。 辰舒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管预,又骗了他一次。 但是无论如何,辰舒也想不到,石玉轩和这刘铭竟是这样的关系。 刘铭从地上挣扎的坐起来,满眼不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你那么爱他,为了他想方设法进了穷奇阁,而他呢,他可是从未看过你一眼。若是当初你听我的话,从了我,跟着我进这无极会,如今也会是一方坛主。” “我不需要……” “红莲,你才二十几岁,还年轻的很,何必为了石玉轩这一个老头子葬送自己的一生。穷奇剑现在就在你我面前,你只要去杀了辰舒,便可以当着成都的坛主,甚至可以做右舵身边的红人,这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刘铭说到。 “他现在已经被我耗尽了多半力气,只要你杀了他,这功赏都是你的!”刘铭笑着看着面前这个女子。 这个曾经也让他痴迷的女子,这个为了石玉轩不顾一切的女子,这个因为石玉轩发誓要追杀他的女子,他对她,既爱又恨。 红莲连眼都没抬一下,“我会杀了他,但是在杀了你之后。” 说罢手中用力,连接这纤纤玉手和刘铭脖颈的绸带瞬间绷得如同弓弦一般,却在下一秒应声而断。 “不知死活!”刘铭大怒,挥舞着端了手的双臂,将红莲击出两丈远。 “啊!”红莲伴着这散出来的绸带摔落在地,只这一瞬,便已吐出鲜血来,混着满面泪痕。 刘铭周身如同铁一般刚硬,力道也自然如同千斤铁锤一般。 “****,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刘铭满脸铁青,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抬起了脚。 辰舒见识过刘铭那两个弟子的死状,自然知道这一脚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 在刘铭抬脚的瞬间,辰舒也抬起了手,未给刘铭半分反应的时间,利刃已经从他的后心贯穿而出。 …… 酒馆内静了下来,掌柜和店小二早已不知逃向何处。 辰舒将剑从刘铭身体中抽了出来,一连带出来的还有部分血肉,剑身上的血迹落在地板上。 红莲抬头看着辰舒。辰舒此时手腕用力,将这滴着鲜血的穷奇剑,对准了靠在墙角的红莲。 从辰舒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僵持半刻,红莲轻声说到:“你杀了我吧,你替他报了仇,杀了刘铭,我这条命便是你的,随你处置。” “你和石玉轩到底是什么关系。”辰舒冷声问到。 “我不过就是穷奇阁中的一个弟子罢了,能有什么关系。我仰慕他,虽然我知道他从未注意过我。” 红莲低下眼眸,眼眶中的眼泪落在衣襟上。她曾想让石玉轩永远从她的生命中退出去,她要毁掉这世间一切与他有关的事情。她以为,当她做了穷奇阁的阁主,这个世界便再无石玉轩的半点影子了。 但是她错了,她杀不了辰舒,她也忘不掉石玉轩。她想给石玉轩报仇,却没有能力却杀刘铭,可最终还是让她等到鹬蚌相争的时机,可她还是没有做成一件事。 第七十六章,月下掩尸 红莲默不作声,只是掉着眼泪。 每年,她都会去聚仙镇,因为那里是石玉轩的家,离石玉轩最近的地方。 辰舒将剑落回剑鞘,声音有些干哑,“你走吧,若你之后再对我不利,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辰舒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红莲听到此话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不信辰舒就这样放过了他。 辰舒的手拂上这门框,还未用力,便听到身后的红莲闷声到:“谢阁主。” 辰舒转头看去,这红莲已经跪在地上,以额贴地,冲着他,行了大礼。 “属下今后绝不再犯。”说罢,红莲又俯下身去,“属下在洛阳穷奇阁,恭候阁主。” 话语间只有真诚。 红莲不知要怎样谢他,但是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她像是又看到了石玉轩,她甘愿拥护辰舒做新一任阁主,不至于让石玉轩的心血枉费。 辰舒没有回头,继而将这酒楼的大门推开,大步离去,门外是一片阳光明媚。 石玉轩死了这么多年,穷奇阁实际也早已分散,大家转入平常人的生活。辰舒不在意这个阁主之位,也不想再去打扰这些远离江湖的人。 …… 辰舒出了这酒楼,他还在意一件事情,铁刀为什么会在成都,他为什么要跟着那位黑衣女子。 可是放眼望去,又有哪才能找到铁刀的踪迹呢。 辰舒在这附近寻了大半日,却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太阳已落西山,辰舒在这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倦鸟归巢,街上的摊贩陆陆续续收了摊,准备回家。 正在这时,辰舒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到,“你这六芒星镖用的越发顺手了,那个大汉,两那个女子打起来都吃力,倒是被你这暗器打倒了。” 这人说话声音极其怪异,语调娇媚,字字唱腔。 辰舒转头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两个书生打扮的人,其中一人虽然穿着长袍子,可那完美身形,步态生姿,怎么看也不想是一个普通书生。 辰舒想,按那人所说的应该是有过一场大战。一个汉子和一个女子,若真是那黑衣女子……辰舒看了看四周,周围没有一个人提这个事情,那么说来,应该是一处毕竟隐秘的地方。 而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这样的事情,那么这个地方也不会离这儿太远,应该就在附近。 辰舒在这周围查了起来,当夜色完全落下来之后,辰舒才在这附近找到了一处林子。 呈现在辰舒面前的,则是一具无头尸体,已被开肠破肚。 这场面极其血腥,但是从衣着和手中握着的那把刀来看,这个人应该就是铁刀。 辰舒还未来得及多做叹息,忽然听到这林中有脚步声,一个翻身,掠上树枝藏了起来。 只见来的人,一个一副阔老爷的模样,一个则是瘸着一条腿。 天色太黑,辰舒看不清楚,只听这其中一人说到:“真的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吗?” 此时两个人已经站在了这铁刀的尸体面前。 “他已经死了,金佛没有找到,就连脑袋都没有了。”那才说话那人蹲下身来视察一番,起身说到。“想必是被人拿去换赏金了。” “反正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有没有头都不重要。” “可是你还没有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叛徒。” “不管是不是,我既然已经怀疑他,他就一定要死。”那个坡脚的人说到。 “唉……”过了许久,身边这人才长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到“你见过无诫了?” “对,他前几日来信,想要在成都一见。”那坡脚人的声音,辰舒听起来无比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同样的他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无诫。 “你答应见他了?” “见一面就见一面,我现在需要他的支持。” 两个人说着话离开了小树林,辰舒藏身在树枝上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过了多久,这林中又来了一个人,穿着连帽斗篷。 这人走到铁刀尸体旁边,掏出随身的佩刀,在这尸体身边挖了一个坑,之后费力的将铁刀的尸体扔了进去。 “我虽然杀了你,但我也不愿意让你曝尸街头。”这声音是一个冷冰冰的女子的声音,在这寒冷月色里,站在一具尸体旁,显得一切更加的冰冷。 只见这女子将尸体扔进去之后,又将土重新填好,将这地面踩实,一般人根本看不出这里的土层被翻动过。 辰舒心想,这女子到底是真善良还是别有用心。 她来将这尸体掩埋,本身应该算是善举一件,但是她将这地面填的平整,连块碑都没有立。这要是想再找到这具尸体,就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辰舒从这树枝上一跃而下,落在这人身后。 这人一个转身,随着这转身出去的则是一个钩爪。幸亏辰舒早有防备,已经躲向一边,一个翻身手中的穷奇剑已经搭在了这人肩上。 “你是什么人?”辰舒冷声问到。 只见这人转过身来,果然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个黑衣女子,此时在这月光之下,将脸庞映射的更为惨白。 “你是什么人?”这女子反问。 “我是他的朋友。” “我是他的仇人。”这女子似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是我的任务。” “你既然杀了他,为什么还要回来埋他?”辰舒问到。 “我怕别人找到他。”说话间,这女子忽然向后掠出三五丈,隐入黑暗之中。转瞬间,破空声响起,一个物体就直冲辰舒面门砸来。 辰舒反手挡开,这一挡他看的清楚,这正是一个铁索飞钩。 铁索的一端握在这女子手中,另一端则是接了一个锋利的钩爪。 辰舒虽然挡开了这钩子,但是无奈两个人距离太远,辰舒拿她无可奈何。 这一钩子收了回去便再也没了动静,辰舒再看去,哪还有半个人影。 那女子早已不知出去何处,此时只剩下这一片黑压压的树林,和头顶的一轮明月。 第七十七章,敬铭 辰舒回客栈时,莫一早已回去了,见到辰舒这个样子,笑问到:“你这是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身上还满是伤。” “我把刘铭杀了。”辰舒打了盆热水。 “原来今天将那酒楼搅腾的不得安宁的人是你。”莫一又笑了。 那间酒楼之所以这么长时间能够发展成成都最大的酒楼,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掌柜的无比听无极会的话。可如今,这分舵舵主在这酒楼里被杀了,这掌柜的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无极会的人也会把他找出来打死的。 “……听说无诫来成都了……” 辰舒没有接话,话锋一转问到。无极会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辰舒并不担心,无非就是找人来与他寻仇,这正是他迫不及待的事情。 杀刘铭的目的,正是在此。 “我不知道。”莫一说到。 “你不知道?”辰舒从这铜盆中抬起头看着他。 “无诫想见谁,那是他的自由。秦王每天派给我这么多事情,我哪有闲心管他们。”莫一说罢,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夜已深,辰舒收拾完也以同样舒适的姿势躺下来,莫一已经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你知不知道我大哥现在在哪,我想去看看他。”过了许久,辰舒问到。 “……”回答他的,只有那轻微的呼噜声。 不消半刻,辰舒也进入了梦想。即墨在的时候,交给他许多用药包扎的知识,她不能随时陪在他身边,只能将这些东西教给辰舒。 在辰舒离开时,说了万声珍重。 梦里,辰舒又回到那片小树林,挖遍了空地,却依旧找不到铁刀的尸体,同样也再没有见过那个女子的面容。 …… 日上三竿。 莫一一大早便又不见了身影,不知又在哪个衙门里处理公务。 辰舒难得休闲自在,独自在这成都的街道上行走着。他在等消息,等无极会的消息。 辰舒在路边的茶摊上坐下,虽然春寒未过,但是这人们也愿意在这路边坐一坐,聊聊闲话了。 辰舒要了壶茶,坐在一旁与众人一起听这老人将江湖中的往事。这个老人还是半年前成都说书的老人,讲的故事,依旧是洛白驹的故事。 洛白驹本应该是闻名天下的大侠,却不知为何只有这区区轶闻,连一个完整的版本都没有。 “你们知道,为什么出了这成都城,你们就听不到这洛白驹的故事了吗?”说书老人洋洋自得,和以往没有半分差距。 “因为,这洛大侠就是成都人,与他有关的事情,只有在这里你才能知道。” “老爷子又说笑。”众人哄笑到。 人们只是一众听客,自然是谁的故事好听,便听谁的,谁也没有非要听这个洛白驹。 此时的说书老人,好似刚刚说完一个故事,正端着茶碗喝着热茶,闭目养神。 辰舒端着自己的茶水走上前,坐在老人家身边,说到:“老人家,这个洛白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听您这几个故事,实在是对他心生敬仰,不知他如今在何处。” “嗯?”老爷子转过头来看面前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少年,一双眼睛苍老而浑浊。待他将辰舒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才缓缓开口到,“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你居然对这洛白驹感兴趣?” “实不相瞒,晚辈有事听老人家您将这洛白驹的轶闻,总是觉得遗憾,遗憾我和他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哈哈哈!”说书老人听这话语里颇有些怅然若失的情绪,捻着自己的胡子笑到,笑过之后,却是比辰舒还要怅然若失。 “他啊,他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兄弟,他的好友,以及这天下。从未对他的妻儿上心过,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死都不知道死在了哪里……他的儿子,若是还活着,如今,也应该是你这个年岁。” 说书老人思绪畅游在外,辰舒也在品琢着他的这番话。一个人为了对的起自己的兄弟朋友,却辜负自己的妻儿,这样的人是大侠,却不是一个好的男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现在在哪吗?”辰舒问到,他只觉做这大侠的儿子没什么好,还不如自己,至少还有疼爱自己的奶奶,以及后来疼爱他的师父。 想到师父沈默,辰舒心中又是一阵剧痛,剧痛过后,心中的恨意更足。 “他走的时候,他儿子刚刚出生。”说书老人喝了一大口热茶,“那时,他的兄弟遇难,他去救人,将妻儿撇在家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正在说话间,忽然门外一阵吵闹,众人都转头看去,只见一人已被打的满头是血的倒在地上,另一个人则像是死了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可身边那个壮汉,还是一拳一拳砸在那人的脑袋上。 这两个人正是那酒楼里的掌柜和小二。 围观的人,无一没有不认识他们二人的,但是此时却也不敢多说一句,多向前迈一步。若是那样,说不定自己会落得同样的下场,围观的人只希望自己是不认识面前这两个人的。 有的人不忍再看,悄悄转身走掉。 这大汉一拳接着一拳,那店小二的头骨已经被这人砸碎,此时正软绵绵的贴在脑子上。 那大汉却还不停手,可在一下秒,扬起的拳头却被人紧紧握住了。 那大汉站起身来,看着阻止他的人,厉声到:“你是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管老子的闲事。”说着话,一拳已经冲着辰舒打了过来。 这时倒在地上的掌柜抬起头来,看到辰舒,嘴唇哆嗦到:“你,你,是你……” 这汉子听到掌柜的说话,冷笑着看向辰舒,“不凑巧你被他认出来了。” “那又如何,大丈夫敢作敢当。”辰舒同样微笑向他,刚才那一拳不要说伤到辰舒了,就连辰舒的衣服都没有碰到。 “你杀了我兄长刘铭,我今日就要你去给他陪葬!”那人话语间满是狠戾。 这人便是刘铭的结拜弟兄,刘敬铭。 第七十八章,老虎棒子鸡 刘敬铭看着辰舒,他自小无父无母,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只有刘铭一个?32??与他交好,。 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与生辰,便随着刘铭姓,随着刘铭的生辰过自己的生辰。 昨日听说自己的兄长被人杀害了,他马不停蹄连夜奔来成都,抓住了这两个正准备逃往外地的人。 此时真正的凶手辰舒正站在他面前,他恨不得剥他的皮喝他的血。 “这么说,你也是无极会的人”辰舒问到。 “没错,听他们两个人说你拿着一把很奇特的剑,想必你就是辰舒。”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好,那我今天就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刘敬铭双拳自腰间而出,蓄满了力量,但他却没想到,辰舒不光接了他这一拳,反而将他击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他的功夫本身就不如自己的兄长刘铭,所以才会至今没有在这无极会中得到个一官半职。可就连刘铭都打不过辰舒,更何况是他呢。 几招下来,辰舒都应对自如,反而刘敬铭身上已经挨了辰舒好几拳。 刘敬铭见到这样的情况,心下自知必输无疑,硬拼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一跺脚,转身冲进人群。 这围观群众本就被这个刘敬铭吓得不清,此时见这人冲着自己跑过来,都忙不迭的向一旁躲闪,谁也不敢阻拦,生怕躲得迟了一些便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刘敬铭穿过人群,一个用力跃上房檐,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辰舒看着夺路而逃的刘敬铭,“他必定还会回来。” 随即整了整衣服,转身便要回到那茶摊上继续喝自己的茶。 此时便听到人群中有人问到,“大侠,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就是呀,他没死,肯定还会回来寻仇的啊!” “真是好可怕啊,那样的人本来就应该死的!”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掌柜,声讨的矛头直指辰舒: “你看看这掌柜,就是因为你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如今你打这恶人,没把他打死,他还会回来向我们寻仇的!” “就是啊,就是!” 辰舒对这些人的话充耳不闻,只是走上前去,将这掌柜扶了起来。 这些人的嘴脸,他见的多了。从家乡黄龙溪镇,到武当,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 他们眼中的正义只是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若是有人会给他们带去灾难,即使这个人是锄奸惩恶之人,也一样会被他们认定为坏人。 掌柜看着辰舒,惧怕的缩在地上不敢动,方才是他将辰舒出卖的,这辰舒要是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辰舒看着这掌柜的反应,也便不再去理他。转身向着茶摊走去,可是茶摊的老板,却不让他进门了。 “这位少侠,茶钱不用您付了,这壶茶算是我请您的,您呐还是放过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吧。” 既然下了逐客令,辰舒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那说书老人抱拳告辞。 可还未走两步,便听到有人说到,“这个人是辰舒!就是半年前引得黄龙溪被屠的辰舒!” 瞬间,围观之人一片哗然。 辰舒转头看去,眼里的冰冷不言而喻,被这辰舒眼神看过去的人,都硬生生停了话头,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 与之前的议论纷纷不同,此时的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辰舒一一扫视过去,冷声道:“你们尽可放心,我辰舒还没有窝囊到拿你们这些人来解气,但只是这一次。” 说罢,大步流星潇洒向前走去,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 那说书老人看着辰舒离去的背影,喃喃到:“这孩子到是有些洛白驹的做派。” “唉,可是这世上,好人总是不长命的。” 在这老人旁边坐着的一个听众说到。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的无可奈何。 …… 不知不觉,辰舒便走到了第一次与姜功落脚的地方。 辰舒不知姜功现在身处何处,在这大街上等了一天不仅没有等到他,还给自己惹了一堆麻烦。辰舒苦笑到,“唉,得不偿失啊。” 一面自嘲着,一面向这屋子走来,刚走到门口,便屋内有人说到:“姜兄这是何苦。” “……” 这人说完后,却没有人应答,过了半刻,听到这人再度叹气到:“我无诫,是真心诚意来邀请你的。” “我也早就跟你说过,我对这些没有兴趣。如今刘铭死了,你秦王府大可派人来占住这成都城,让无极会的人无法落脚。你没有必要把精力放在一个老叫花子身上。” “……” “……” “那如此说来……在下告辞了!” 一直在屋外听着这二人谈话的辰舒,本就对这谈话内容惊讶不已,此时听到这人说要走,迫不及待便撞开了这房门。 屋内的人,刀已出鞘,一时剑拔弩张。 这屋内有三个人,三个都是辰舒认识的人:姜功,莫一还有秦王,现在应该叫他无诫了。 这三人见到来人是辰舒,气氛缓和下来,莫一将那刀收了回去。 气氛虽然缓和,不再刀剑相向,但却带着些尴尬。 刚才一直在喋喋不休的无诫,此刻一声不吭;往日里见了辰舒便要唠叨几句的莫一,此时同样的不言语;就连半年未见的结巴大哥,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过了许久,辰舒开口打破这一片沉静,他看着秦王问到:“你就是无诫?” “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了莫一那么多次。” 莫一应到,“时候未到。” “那现在呢,时候到了吗?”辰舒心中不悦,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跟辰舒说,你等一等,等时机成熟你自然会知道。 莫一不再说话,转头看向无诫,寻求一个答案。而无诫则是抬头看着姜功,希望姜功给个态度。 辰舒看着这三个人,抱起胳膊,笑到:“老虎,棒子,鸡的游戏吗?”虽然是句玩笑话,却带着愤怒,愤怒里还带着些不快。 三人依旧沉默。 过了片刻,姜功说到,“这是辰舒的自由,我不会干预。”说完这句话后,便站起身,一拐一拐的向着屋外走去。 辰舒回过头去看姜功,不知何时姜功的一条腿已经瘸了。再看时,辰舒突然发现,姜功的背影正是昨日晚上在小树林中见到的那个跛子。 第七十九章,秦王府 夕阳余晖,这屋内却几乎漆黑一片。 辰舒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希33望他们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既然话到如此……实不相瞒,我就是无诫。”秦王开口说到。 原是这秦王在这江湖中有自己的一方席位。出了这王府,秦王就是无诫,而他门下的那百余座上宾客,也都是他以无诫的身份召集起来的。 毕竟朝廷远离江湖,这江湖的事情朝中人顾及不到。但是平民百姓却和这江湖接触的较多。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秦王说到,这是他所做的一切最根本的原因。毕竟皇兄一人要独掌这天下大事,需要有一个人来帮他。 这话本是书中所读,但是当他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时候却是在这成都的一个江湖人嘴中。 那时他和他六弟誉王随着皇兄出行,在这成都遇见了那样的人,那人这样告诉他们。 誉王本身就喜欢这些武道,对这话深信不疑,但是却做出了“侠以武犯禁”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秦王不由的苦笑,“离了王府,我只是无诫。他们,包括即墨姑娘,其实都只认我为无诫。” 这一番话过后,辰舒对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我本想你能加入我秦王府,真真正正为这天下做一些事情,但不确定你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只好让莫一去试探。那时带你去见管预,就是第一重试探。” 无诫说着这话,他本是不屑这样的小人做法的,但是他需要对所有的事情负责,不得不这样。 “我知道。”辰舒应道。 大家一时无话,该说的都说了,要怎样选择,只能凭个人意志。 姜功一个人坐在这门前的石阶上,从头至尾一句话未说。 他的态度很明确,他不算什么侠,就算是可以担当这个名号,他也知道自己只是这落在乡野的散人,担不了无诫这样的重任,也不愿过得这样辛苦。 而对于辰舒,他所经历的所有事情,姜功都已听说。他相信辰舒做事有自己的判断,所以并不想过多询问。 “无诫,”辰舒第一次这样称呼那个高高在上的秦王,“我不能答应你,我也不想加入任何帮会势力。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如果今后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必定万死不辞。” 辰舒知道,这天下是需要无诫这样的人的,但是他自己,他自觉自己没有这样的胸襟。 “唉,好的,辰舒兄弟,有你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无诫起身,转头向莫一说到,“我们走吧……” 莫一看着辰舒,多余的话也没有再说,只是跟着无诫离去。 出了这黑暗,天边晚霞耀眼。 无诫叹息到,“与洛大哥的心愿,我怕是也完不成了……” “那个洛白驹本来就是在痴人说梦……”莫一轻声说到,谁都知道,这样的理想状态,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 辰舒突然听到这话,不禁问到,“你们也认识洛白驹?” 无诫听到辰舒这样问,更为惊讶的转身看着站在一片黑暗之中的辰舒。 “你知道洛白驹?” “从说书先生那听来的。” “说书先生?不可能,知道洛白驹的人都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将洛白驹的故事了。”无诫盯着辰舒到,“那人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城中茶摊。” 无诫听完这句话,也不顾这天是否就要暗下来了,只一股冲动劲,冲着城中便去了。 这洛白驹就是那时他遇到的人,遇见时,洛白驹也不过二三十岁,无诫一直将他看作是知己,两人说了许多对这天下的幻想。 但后来洛白驹生死不明,此时听到与洛白驹有关的事情,自然心情急切,迫不及待。 “莫一,”辰舒看着两个转身的人,忽然开口,“今晚,我不回去了,之后你们也不用再管我,这些天谢谢你们的照顾。” 说罢,辰舒向着这二人做了一个大大的揖。 莫一没有转身,听着辰舒将这话说完,便随无诫去了。 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姜功忽然说到:“你,应该跟着他们去。无诫是一个非常靠的住的人,你跟着他,能省很多力气,去找到无极会的头领。” “我想做到的事情,我一个人也可以做的到,我不需要去依靠任何人。” 辰舒在姜功身边坐下。 “我与大哥好不容易见面,怎么能把大哥一个人扔在这里。” “跟着我,你会很危险。”姜功依旧看着离去的那两个人。 “我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要留在大哥身边。我已经失去了奶奶和师父,不能再失去大哥了。” 重新回到成都,在这街边喝茶,看着这曾经熟悉的一切,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这一日辰舒转遍了这成都城。 第一次和奶奶来城里,后来带奶奶来看病,在这城中背着姜功,在这湖边遇见沈默和张阡陌,以及在这湖边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受重伤。 这一路走来,虽然只有短短半年时间,但是辰舒已经对这世间有了深刻理解。 人这一生,无论何时,有需要被保护的人,就是幸事。 姜功听辰舒这样说,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笑意。 辰舒不再多问,他已经开始接受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毕竟每个人做任何事,都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那我们去喝酒?”姜功问到。 “还需要两只烧鸡。”辰舒笑到。 …… 酒馆之中。 一坛豪饮过后,两个人身上都凝起了酒香。 “你就这样等着?”姜功问到,他自然知道辰舒来这成都,是来干什么的。 “我想我不用等多久。”即使狂饮一坛,辰舒的眼睛依旧明亮如星辰。 辰舒将这白天发生的事情跟姜功大概说了一遍,虽然有意隐去众人对此事的看法,但姜功毕竟是老江湖,心中自然明白。 “你可知,无诫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姜功将酒坛子搬开,直勾勾的看着辰舒。 “无诫,礼贤下士,想必是来请大哥助他一臂之力的。” “对,也不对。” 姜功摆了摆手,扯下一条鸡腿送入口中。 第八十章,夜色如水 酒馆内的灯火,在这三月天内给人带来暖意。 “无诫找我确实是33想要我帮他一个忙……”姜功将这满腮帮子的鸡肉咽下去,继续说到,“驻守成都。” 辰舒听到此话,微微皱了皱眉头,驻守成都? “他也跟你说过了,他自己对这江湖帮派势力的看法。这成都长年被无极会霸占着,此时有这样的好机会,他是绝对不会错过的……你在无意中,已经帮了他们一次了。” 姜功抬起头,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辰舒,“你杀了刘铭。” “秦王府获了利。”辰舒接到,话到这份上他自然清楚。 只是这无极会在这地方驻的分坛,绝对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如今辰舒只是将这刘铭杀了,他手下的爪牙却还没有清除掉。 无诫想要在这成都有一番立足之地,就需要有人在这里,清除剩下的余孽。而姜功长年居住于此,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可姜功的态度,无诫早就清楚。莫一知道,若是来了成都,辰舒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回去,势必会在成都留下来和姜功在一起。既然刘铭是辰舒杀的,那剩下的交给辰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大哥却没有答应他。” “你也没有答应他。”姜功笑到,半年不见,这小子确实长大不少。 “我那时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但要是如此说来……”辰舒抬起眼睛看向姜功,“跟着他们,确实可以快一些见到无极会的带头人。” “呵……”姜功笑笑不再说话,他知道辰舒早就明白这个事情,当时他不做那样的选择,自然现在也不会做。 “但是……”姜功收了笑容,“半年前,在左舵琉璃去到黄龙溪镇之后,无极会又派出一队人马来了这成都,至今不知这些人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 “半年前?” “正是你我离开之时。那一纵人马,到成都之后就融入了这成都分坛,但是却有着别的任务,你且要多加小心,刘铭只是一个开始。” 辰舒对姜功的话不可置否,两人沉默了下来,自顾喝着酒。 过了半刻,姜功突然似是呓语一般,“你过的怎么样?” 辰舒拿着酒的手一停,随即抬起头,笑到,“很好,在武当结交了兄弟,之后还遇见一位姑娘。” “姑娘?”姜功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被姜功这样一问,辰舒却忽然有些想念即墨。临走之时,即墨与他说了很多话,嘱咐了许多。而如今,他却又一次不辞而别了。 “大哥,有一个人,永远在等着你回来,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辰舒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无限柔情。 被期待,被等待,都是不可辜负的情谊。 想到如此,辰舒又不自觉想起石玉轩写的那句话,“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那穿着嫁衣的白骨,也应是在等着石玉轩的。 辰舒忽然很想念黄龙溪镇,想念那里的一切,但无奈近乡情怯。 兄弟二人许久未见,姜功今晚似乎很是高兴,喝了许多,最后不得不被辰舒背了回去。 本也喝的晕头转向的辰舒,一路摇摇晃晃将姜功背回去之后,自己的酒却是醒了一大半。 夜凉如水。 辰舒的酒意被这料峭春风吹醒,也无心再睡,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埋着铁刀的那片小树林。 林中静谧一片。 辰舒没走两步便见到那河边居然蹲着一个人,而这人也听到了辰舒的脚步声,猛然转身站了起来,手已摁住腰间的那把刀。 明月当头,这林中并不幽暗。 面前这人,辰舒认得,正是杀了铁刀的那个女人。 这女人刚才蹲在河边像是在洗什么东西,这样猛地起身,右手还挂着水珠。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辰舒向前走去。但是仅仅是向前迈了两步,这个女子却向后退了一些。 “你怕我杀你?”辰舒问到。 “不是,我怕我会杀了你。”那女子的声音如同这河水一样冰冷。 “因为你杀了铁刀?” “你找我寻仇也是人之常情。” 辰舒每向前走一步,这女子便向后退一些,尽管如此,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依旧越来越近。 忽然这女子掠上空中,手中铁索飞出,钩爪袭来。 辰舒御剑而挡,拨开这钩子,钩子被铁链牵扯收回那女子的手中。 “你该不是又想逃跑吧?”辰舒向着那女子的方向问到。 话音刚落,从树影中又飞出了一记钩子,只是这一次,随着这钩子来的还有这女子本人。 两人一时过了二三十招,辰舒一个转身便将这铁索缠绕在剑鞘之上。接着一个反向用力,这女子竟然被辰舒甩了出去。 辰舒见此情形,下意识伸手拉住即将摔倒在地的女子。 这女子的手冰凉,掌心与手中都带了一层薄茧。 女子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辰舒用铁索绕了周身,落在了辰舒怀中。 辰舒看着这张冰冷的脸,挑眉到,“你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 “既然跑不掉,就只能你死我亡,二择一。”那女子眼中清冷,话语间没有半点温度,好似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生死二字。 “哼……”辰舒轻笑一声,手一松,这女子从辰舒臂窝间掉落在地上。 不知为何,即使知道是她杀了铁刀,但辰舒却对她没有半分憎恶之感。 这女子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辰舒,她不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她杀了他的朋友,他却放了她。刚才一瞬,她以为她必死无疑。 两人武功上的差距,她自己心中明了。 …… “我见过你。” 过了许久,辰舒身后飘来一个声音,虽然依旧如同这河水一般,却多了一点柔情。 “我也见过你。”辰舒勾了勾嘴角,不再多说,独自走到河边坐了下来。 那女子从身后跟上来,继续说到,“我说的是很久以前,在这成都,我见过你……那时,是我第一次来成都……” 这女子的话音变得飘渺,如雾中花,水中月,摸不清楚。 第八十一章,路见不平 春风渐暖。 春茶嫩芽刚下,无诫和莫一解决了这成都的公务,准备打道回府。走之前,莫一来找辰舒辞别。 两人兄弟一场,江湖路远,今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走之前,莫一约了辰舒来尝这冬后新叶,一时聊的忘我。 “我们这就要回去了,鸡鸣驿那边的事情还有许多。”莫一说到,略微沉吟到,“还有一事……我想要兄弟你帮个忙,你若是再见了那说书先生,能否问问他洛白驹最后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莫一向辰舒说到,那日莫一随着无诫去找那说书先生,却没有找到,这事就此成为了无诫的一桩心事。 莫一知道无诫放心不下,所以才来拜托辰舒。这么多年,无诫想要祭拜那洛大侠,都不知道该去何处祭拜。 “嗯,莫一兄的这个忙,我一定帮。” “那我就替无诫谢过辰舒兄弟了。”莫一向辰舒抱拳到,实际他拜托辰舒的这些事情,无诫完全不知道。 两人又喝了一会,一壶茶过后,莫一起身: “那你我兄弟二人就此别过了。” “你不去跟我大哥告别吗?”辰舒看着莫一,莫一还是他第一次见时的样子,周身黑衣,带着斗笠。 “不了,一是我找不到他,二是,他大概会怨我。”莫一苦笑,告诉无诫姜功在这里,并且帮着无诫劝说姜功为他们所用的都是他,以姜功的脾气,此时对他避而不见也是正常的。 话说回来,近日辰舒也很少见姜功。姜功像是有很多事情要做一般,总也见不到人影。 这二人从茶楼出来,便各自告辞,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还未走两步,便有一人迎面向辰舒而来。来人二话不说,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向着辰舒动起了手。 莫一还未走远就听到了身后的打斗声,转身一看,辰舒已陷入苦战。 只见那人头发已花白,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这中年人手中拿着一双铁锤,这锤面与普通的锤子不同,并不光亮,反而朦胧一片。在这锤头两侧还有一对如同翅膀的突起,此时被这人双手举在空中,并不像锤子,反而像是掉光了花瓣的花托。 虽然这武器长相奇怪,但是辰舒很快就发现了这两个翅膀的作用。 只见辰舒穷奇剑出鞘,此时蜿蜒而攻,而这锤子忽然转的飞快,两对翅膀瞬间便像是隐入了锤头,让本身就朦胧的锤头,显得更加虚幻。 原来这锤把上有一处机关,此时扳动机关,这一对翅膀便快速旋转起来,与这锤头光泽交叠,给人一种整个锤子都在旋转的错觉。 穷奇剑在这一双转动的翅膀之下,完全无法接近面前这人,而面前这人则不受任何影响,反倒是用这技能将辰舒逼得节节败退。 这人身材短小却魁梧,双手举着的双锤,瞬间便向辰舒攻了下来。辰舒身形一动,已向空中掠起。长剑直入,俯身向下,刺向这人的头顶。 这双锤瞬间停住了转动,向上而护,锤头向着这剑砸去,两兵器相交,擦出一瞬火花。 “哼哼,石玉轩怎么选了你这么个继承人,这功夫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人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辰舒。 莫一在见到这双锤之时便已认出,这锤子,正是四凶器之一的混沌锤,而这人则是混沌阁的阁主——洪天宇。 “不知阁下是……”辰舒持剑而立。 “这点假惺惺的文人气质倒是很像石玉轩。”面前这人冷笑一声,“爷爷我是混沌锤洪天宇。” “原来是混沌阁的阁主。”辰舒依旧不咸不淡的说着。 洪天宇见辰舒这副样子,心中不悦。之前石玉轩就总是这个样子对待他,没先到现在穷奇剑落在一个小毛孩手里,这小毛孩对他还是这样的态度。 “不知阁下找我辰舒有何贵干。”辰舒一双眼睛直视洪天宇,并无躲闪。 “听说这穷奇剑后继有人,老朽便来看看,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当穷奇阁的阁主。”洪天宇不屑一笑,转眼间,一双铁锤在手中舞得铮铮作响,一刻都未犹豫,便向着辰舒攻来。 五六招后,这洪天宇脸上已被划出一道血印。洪天宇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功夫,与石玉轩相比,并不差很多,自然也就不比自己差。 而辰舒从这人的招式中则以得知,这一场谁胜谁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洪天宇双手蓄力,再一次将这双锤舞起。这是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短箭,辰舒抬剑而挡,却忽视了面前的双锤。只见这双锤一个重击砸在辰舒身上,辰舒向后退去。只这一瞬,辰舒已被这气劲击中。 但这还不算,从那短箭飞出的地方,此时又连发六支,都直冲向辰舒。 莫一见状拔刀便向着这人冲了过来,可还未到这人面前,便忽的看到一个人影,掠过头顶,落在这人面前。 辰舒转身,忽然一个破空声身后落下一人,稳稳地将一支箭握在了手里,一个用力将这箭原路扔了回去,一人应声倒地。 洪天宇看着面前的来人,脸上的得意一闪而过。这个半路杀出来坏了他的好事的人此时开口说到: “洪阁主,江湖规矩,旧仇先算,我和辰舒还有恩怨未了,你暂且还不能找他的麻烦。” 辰舒转头一看,这人居然是那聚仙镇行侠仗义的李某。 “哼,江湖规矩?在我这可没有什么江湖规矩,只有我洪天宇的规矩!”洪天宇脸上的阴狠不言而喻。 “洪阁主,你这就有点不近人情了。”李某说到,“素闻洪阁主都是欺善维恶的做派,这做派,我李某早就看不过去了,今日你却还要在这里阻我。” 话音刚落,李某便亮出了自己的斧子,根本不给洪天宇反对的时间。 但听“当”的一声,李某手中斧子已经落地,却未伤这洪天宇一个毫毛。 …… …… “哈哈哈!就你这点水平,还要来为辰舒打抱不平?”洪天宇忍俊不禁,大笑起来,他还当这是个什么人物,却没想到如此之弱。 “你这把斧子,就算是去劈柴,都有些钝了。”洪天宇说着,一双锤子已经向着李某砸来。 第八十二章,来得及时 李某一改往日高傲神态,此时心中不禁慌乱,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朝自己面门上砸来的锤子。 忽然面前横空多出一把剑一把刀,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这双锤拦在了李某鼻尖半寸之上。 此时的李某,已经气喘吁吁,出了满身的冷汗。 拦下双锤的人是莫一和辰舒。 莫一将这锤子拦下来之后,抱拳向洪天宇,微笑到:“能在此见到洪阁主,真是三生有幸。” “哼,你又是什么人!”洪天宇不屑。 “你可知,我最讨厌的就是在这锤下救人的人?”说罢,洪天宇一双铁锤直改了方向,冲着莫一而去。 这一转变发生的突然,连莫一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已挨了一锤子,倒在了李某身边。 李某额上冷汗未消,此时看着莫一有些幸灾乐祸,“莫一,你也不过如此啊。” “李长生,五十步笑百步,永远是你的看家本领。你有这样的时间不如好好练练你的斧子,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莫一头也不转的骂到。 同时在另一边,辰舒已经和洪天宇纠缠在一起,打的不可开交。 方才那许久的时间,辰舒站在一边,仔细看了这洪天宇的招式。沈默跟他说过,每个人的招式都有其特点,同样的也都有其弱点。 辰舒看这洪天宇的招式,杀伤力极大,但是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变换。以刚碰刚绝对是行不通的,此时辰舒充分利用了穷奇剑的弯曲特性,一时将这洪天宇的双锤克制在招式之内。 李长生看着辰舒手中这把剑,眼神变了变,却未说话。莫一则是紧紧的盯着二人的一招一式,右手将刀柄紧握在手中,准备随时上前接应辰舒。 又过了几招,洪天宇借力向后退了两步,与辰舒拉开了距离。 过了这许多招之后,洪天宇意识到这样下去,最终谁输谁赢还未可定。更何况他今天本就是来试探辰舒的。如今摸了个底细,差不多也该收手了。万一被辰舒给击败了,对于洪天宇来说,与奇耻大辱并无区别。 江湖中四阁鼎立,互相牵制。 虽然这许多年过去,四阁风华不再,江湖中也渐渐将这四阁忘记;但是说到底,这依旧是阁主与阁主之间的对决。若是输了,不要说洪天宇丢尽了颜面,就连这阁主之位都恐怕不再是他的了。 四阁也是江湖组织,也遵循这样不成文的规矩:谁将阁主击败,谁就是新任阁主。 洪天宇看着面前持剑而立的辰舒,不敢再向前一步,生怕弹指间这样的平衡便被打破了。 “哼哼,很好……”洪天宇斜睨向倒在地上的两人,“你们都给我记着,你们的项上首级,我洪天宇包了!” 说罢又狠狠的瞪了辰舒一眼,转身消失在路的尽头,就像来时那样漫不经心。 一直待这洪天宇消失,辰舒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谁知这一口气刚刚松下来,辰舒的身体便倒了下来,一口鲜血随之喷渤而出。 其实方才辰舒已经挨了这洪天宇两招,却一直压着。在确定洪天宇走后,他才敢松了这口气。 “辰舒!”莫一见辰舒倒下,焦急的大喊一声,从地上艰难的将身体撑了起来。 “辰舒!”一个温柔女声唤道,“辰舒?” 只见一个紫衣女子已经冲了过去,将辰舒揽在怀里,才避免摔在地上。 辰舒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胸口酸疼,此时听到这声音,睁眼而看。 “辰舒!”女子的呼唤声中带着哭腔,缠在发上的紫藤随着长发一齐自秀肩滑下,落在辰舒眉心上。 “即墨……”辰舒的声音随着呼气而发出,但只是这一声微弱的回应,女子已勾起了嘴角,“你没事就好。”泪珠落在浅浅的酒窝里,在阳光下闪耀着。 …… 好在即墨随身带了护心丸,此时给辰舒喂了一颗下去,替辰舒顺了气,一时并无大碍。 回到客栈,四人围桌而坐。 “还好你来的及时。”莫一笑到。 他们三人已离开鸡鸣驿半月之久,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即墨担心,便跑来看看,却没想到,她人刚到这里,就看到了这一幕。 李长生从这即墨出现到现在都一直保持着沉默,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他没想到他能够再遇见即墨,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李长生……”莫一转头向李长生,从刚才起他的状态就非常奇怪,莫一刚想问个究竟就听辰舒说到: “李长生?”说话间,胸口还有些隐痛,辰舒微微皱了眉,目光依旧落在这个叫李长生的人身上。 莫一听到辰舒这话,转头看向辰舒。 “这是……在聚仙镇遇见的那位侠士……”被辰舒这样一说,即墨也注意起面前这人来,细细打量之后,认出了他。 “没想到姑娘竟然还记得我。”李长生笑到,这笑语中却夹了一丝酸楚之感。 辰舒并未注意到这些,他现在只有一件事情想要问清楚: “你是李长生?” “李长生……”那人自言自语到,抬头看向辰舒,方才脸上的情绪一扫而光,此时的李长生和辰舒在聚仙镇初次相遇时一模一样。 “是我!” “你认识石玉轩……”这一句话,辰舒没有再问,而是平静的说了出来。 这是在石玉轩古宅墓室中发现的第二封信,署名李长生的邀战信。 “你手中拿的果然是穷奇剑。”李长生说到。 对于这把剑,除了石玉轩之外,对这剑最为熟悉的便是李长生了。 李长生与石玉轩同为聚仙镇人,从他独自踏上这江湖之路开始,他就将石玉轩定为最终对手。 李长生这一生的目标,除了侠行天下之外,便是与石玉轩一决高下,但是多年未果。 自初相遇时,石玉轩险些将他一刀毙命之后,他就深知自己与石玉轩的差距。 话至此,早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也变成了一个三十岁的青年人。 李长生笑到,“我每年都会给他提交一份战书,但是他从不回应我。他失踪之后,我根本不信他已经死了,便留在聚仙镇。本想守株待兔等他回来,却在这期间听到了一个传闻。” 第八十三章,三炷香 “江湖消息,穷奇剑落在一个叫辰舒的乡野少年手里。”李长生说到,不用想也知道这绝对是无极会放出来的消息,他们是第一个接触到这件事情的人。 无极会不仅是自己来抢夺这穷奇剑,还唯恐天下不乱一般,在这江湖上放出消息。故意引人来夺剑,但自己却是按兵不动。这一路虽然一直有无极会的人主动来夺这把剑,却大都是碰见了顺便而做的事情。 “可我却没想到,你就是辰舒。要是我早些知道的话,就不会让你那样轻易的离开聚仙镇了。”李长生有些怨恨的看向辰舒。 他同样没有想到的,即墨的眼中永远只有辰舒,以及莫一与辰舒相识。 谁都没有想到。 霎时一阵沉默,李长生却突然站起来,道:“既然已经找到你,那么你我之间,必有一战!” 这是他的心愿,年少时的心愿。即使石玉轩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是想跟穷奇剑比一比,也算对自己有个交代。 不等辰舒答应,李长生已经一斧劈开这木桌,斧斧生风。 四座宾客见此情景,无不大惊失色夺路而逃。 李长生将这斧子舞得威风凛凛,左劈右挑,上下翻飞。 辰舒拔剑而上,挥剑挡去三四斧。一个转身凌空跃起,穷奇剑逶迤而走,忽左忽右。 李长生被这穷奇剑逼进柜台,掌柜的和店小二早已吓得跑去了伙房,只留了这满柜台的酒坛子。 李长生抬手将一坛子的红色封盖掀掉,拎起酒坛子,仰起头,张开嘴便往嘴里倒。弹指间便空了半坛,一扬手将这半坛子酒从柜台里面扔了出来,正落在辰舒手中。 辰舒与李长生动作相同,将这剩余的半坛子喝完之后,李长生已抛来了第二坛。 辰舒抬手接住,一个跨步,迈上这台面。两人一上一下,都是一手持兵器一手拎酒坛。 两只手中的酒坛子忽然同时出手,撞在一起,在这酒坛子后面紧跟着的便是两把利刃。坛子碎掉的声音未落,刀斧碰撞的声音已经响起。 只见辰舒的穷奇剑逶蛇而往,盘旋向上,李长生手中的斧子瞬间脱了手,直飞出去,钉入这房屋的顶梁柱。 “哈哈!我输了。”李长生看着抵在自己胸前的穷奇剑上,大笑一声,说到。 即使早就知道会输,李长生也想实实在在的与这穷奇剑比一比。这斧子他练了二十年,后十年只为了穷奇剑而练,如今,就是死也瞑目了。 站在李长生面前的辰舒却没有他脸上那样的兴奋,身形一晃,嘴中涌出一口鲜血。 辰舒不动声色,顺手将身边的一坛酒,掀了酒封仰起头猛灌几口,将这嗓间的血腥压制下去,摇摇晃晃走出了这柜台。 李长生看着辰舒的背影,双膝一弯跪倒在地,行了大礼。 他是敬佩辰舒的,就像是敬佩石玉轩一样,虽然辰舒比他年小许多。 辰舒身形一顿,叹声到:“李兄,你这又是何苦。” “我还有一事相求,请你带我去石玉轩墓前,我想给他上柱香。” 一个人所尊敬的人故去之时,总是想去他墓前敬一炷香的,就算这个人根本不认识他。 辰舒第一次听到洛白驹的故事时,也是这样的想法,好似一炷香,便能让自己与这人的距离近一些。 就像当年洛白驹一人千里迢迢奔赴洛阳去给秦莫送葬。 …… 夜里,一场春雨,润了万物。 莫一随着无诫连夜回了鸡鸣驿,而即墨则留了下来,她本就是来找辰舒的。 辰舒看着即墨,心中苦笑,差一点就又伤了她的心。她若不来,他就此又与她不告而别了。 …… 两日后,辰舒重新踏上了故土。 在成都的这小一个月,辰舒无数次忍不住想向着这里迈出一步,却总也没有那样的勇气。 黄龙溪镇还如同他离开时一样,此时正值河运繁忙之际。镇民们不是在地里忙活着,就是在码头帮工。 辰舒带着李长生还有即墨,一同去了那个山上。 辰舒的奶奶和石玉轩的墓挨着,此时已经生满杂草。 辰舒将这墓前的草清理干净,在奶奶墓前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奶奶,辰舒回来看您了……” 一句话之后,辰舒便再说不出第二句。这一次他从成都带了奶奶原来最爱吃的点心。 即墨默不作声,在一旁,帮辰舒将这些买给奶奶的点心摆好。 另一旁的李长生倒是很简单:在石玉轩碑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之后,便独自去旁边的山坡上坐着。 即墨看着呆滞在墓前的辰舒,心中难过,默想到:“奶奶,您一直在看着辰舒的吧,他这一路真的很辛苦。” 坟前的香燃尽了,辰舒站起身,长长的叹声到:“即墨,我们走吧。” 即墨听到这话,抬手悄无声迹的将眼角的泪珠擦净,轻声应道:“嗯。” “奶奶,我们走了……” 说罢,脚下的步子却久久没能移动,依旧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座坟。 但听李长生在远处唤道,“辰舒,你来看这里。” 辰舒抬起发红的眼睛看过去,随着李长生所指的方向,那里是一大片空地,此时在那空地上矗立着几十个小坟堆。 看着这些碑上的名字,这些人,正是那时命丧无极会之手的镇民们。 辰舒紧紧握了双拳,瞪着这些坟,突然双膝一弯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对于这镇中发生的事情,江湖中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李长生和即墨自然也都了解,此时看到辰舒如此,便也没有过多言语。 辰舒在谢他们,同样也在赔罪。 谢他们没有刨了奶奶的坟,也没有动石玉轩的坟。距离这样近,镇民们不可能看到不到。 “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辰舒说到。 起身,从这些名字上一一看过去。这些人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此时却只剩一坡黄土。但是让辰舒想不到的是,在这些墓碑中,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张子木。” 第八十四章,繁星允梦 风吹而过,这山中没有一点声音。 辰舒的脑中只留了三个字:“张子木。” 辰舒只觉得全身的气血都在向头上涌,急忙又看了这张子木坟的旁边。这旁边是张子木的父母以及妹妹,而立墓的人正是张子木。 “怎么可能……” 辰舒不信,抬手便将这墓碑从土里拔出来,将这土堆推倒。 “张子木,你跟我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会死!”辰舒此时两眼发红,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将张子木的坟刨开。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只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长生和即墨被辰舒这副样子吓到,立在一旁不敢上前。 辰舒挖的飞快,不一会,便挖出了一个坑。 辰舒看着这坑中的衣服,把手中的墓碑扔掉,伸手将这坑中的衣服拽了出来。 待这衣服一拽出来,辰舒腿一软跌坐在坑边上,浑身的力气已被抽光。 这坟中并无尸骨,有的只是张子木的衣服,以及他自己的一些随身物品——这只是张子木的一个衣冠冢。 “哈哈哈……”辰舒笑起来,“我就知道,你那么恨我,怎么舍得自己先死……” 只笑了两声,便用力咳嗽起来,嗓间又弥漫上一股血腥之气。 这墓是张子木给自己立的,将他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葬在一起。 辰舒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即墨将他扶到一旁,李长生则替他将张子木的衣服重新埋了回去。 夕阳西下,辰舒一行三人从山上下来时正碰见隔壁家婶子。婶子见这三人面生,不由多看了两眼,忽然停下脚步,问到:“辰舒?” 隔壁婶子是从小看着辰舒长大的,一直对辰舒很好,能算的上是半个娘。平日里,婶子家也对辰舒家多有帮衬。辰舒这一走就是这样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体型容貌都发生了变化,此时已从瘦弱少年变成了一个身形伟岸的小伙子。 即使是这样,这妇人还是认出了辰舒。 “婶子……”辰舒应着。 “真的是你?”妇女惊讶,将肩上的锄头放了下来。 村里都说这女人是好福气,嫁了村里最好的男人,并且还给婆家生了两儿一女。更者,在那场劫难中,他们家的人全都毫发无伤。 这大概也是今日她见了辰舒能与他相认的原因。 “你回来了?”妇女的手有些哆嗦,但还是伸手向辰舒招呼到,像是小时候一样。 “是。”辰舒暖暖笑到,“正好路过。” “辰舒啊,唉……”这妇人似乎是有很多话要跟辰舒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却跟辰舒说了一件关于张子木的事情。 原来张子木在辰舒走后万念俱寂,葬了家人便失踪了,毫无音讯。 自从那天辰舒走后,张子木就没有再说过话。但是辰舒记得,记得张子木最后对他说的话。 太阳落得快,只半刻功夫,天色便暗了下来。 三人与这妇人告了别,想着连夜赶回成都,最终却在自家门口停住了脚。 这一夜三人便留宿在辰舒的家中,然而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可当走进门时,这门内的情景让辰舒三人大为震撼。可以说这屋中一尘不染,根本不像是许久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所有的物件都在原来的位置,一样不少。这屋中虽然简洁,却没有半分有人居住的痕迹。不知是谁会来打扫这间屋子,辰舒能想到的只有那一个人。 夜深,辰舒独自出了屋,向着芊芊家的方向而去。 此时芊芊已经熟睡,辰舒看着睡着的芊芊,内心不由的温暖起来。芊芊的容貌也变了一些,女大十八变,芊芊是一个典型的美人坯子。 在这镇中,辰舒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辰舒看了半天,转身欲走,却不小心撞到了立在墙边的笤帚。只这一声轻微的响动,芊芊就已经醒了过来。 辰舒听到屋内那个声音问到:“是谁,谁在外面。”声音依旧绵绵柔柔。 芊芊披了衣服,出门来看,正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辰舒。 芊芊看着面前这人,走上前去,对着月光仔仔细细将面前这人看了看,眼中忽然亮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就在此时,忽然听得院落中的狗吠声,辰舒揽起芊芊,跃上房顶。 那狗叫了两声之后,便也安静了下来。 屋顶上铺盖着茅草,此时躺在上面,颇为惬意。 “你是……辰舒哥哥?”芊芊瞪着大眼睛问到,这眼睛中映着辰舒的脸庞,以及这漫天繁星。 “嗯。”辰舒应道。 “你回来了?”芊芊笑着,却小心翼翼的问到。 “嗯。”辰舒又应。 “嘿嘿,那辰舒哥哥有没有见到我给你收拾的家。”芊芊笑出了声,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问着,生怕搅碎了这场好梦。 “嗯。”辰舒再次应到。 “以后那里就是咱们两个人的家,等我长大,辰舒哥哥,你一定要等我长大,不管你在哪里。”芊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装作小大人一般,郑重其事的说到。 这一次辰舒没有再应,芊芊就如同他的妹妹一般。他希望她过的好,平平凡凡,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 芊芊忽然凑过来,打断辰舒的思绪。两条小胳膊抱着辰舒,小脑袋钻在辰舒怀中,重新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辰舒一手护着芊芊不被这夜凉侵身,一手枕在颈下,望着这漫天繁星。 …… 清晨,公鸡第一声啼鸣,芊芊就已醒了过来,想着昨夜的梦,心中是万般欢喜。 而即墨,李长生和辰舒也都相应醒了过来。 这村中还有很多人是不愿意见辰舒的,辰舒也并未计划再次多做停留,决定今日一早就离开聚仙镇。 辰舒和李长生躺在这床上还未起身,便听到即墨在奶奶的房间中喊到:“辰舒!” 怕是即墨遇到了什么问题,两个人一同奔了过去。 原来是即墨在收拾床铺时在这床头发现了一枚凤钗。 床头摆着的是奶奶的针线箩,这凤钗便躺在这其中。 辰舒将这凤钗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只见这钗尾刻着一个“梦”字。 第八十五章,恭候多时 这只簪子虽然称不上华贵,但是极为精致,是用黑酸枝木雕刻的。 辰舒将这簪子看的仔细,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奶奶的名字里是否有这个“梦”字。既然是从奶奶房间里发现的,那就应该是奶奶的东西。 辰舒一直后悔没有一件奶奶的东西可以戴在身上留作念想,如今得了这簪子,则小心翼翼装在了身上。 三人离开黄龙溪镇,一路奔波,回到成都。 还未进城,就听路旁有一粗旷声音响起:“辰舒,你真是让我好等。” 三人转头看去,说话这人正是混沌阁的阁主洪天宇。 “即墨,你先回去,离这远一点。”辰舒看到是洪天宇,低声向即墨说到。 因为在洪天宇走过来之时,四周的人也都一起拢了过来。洪天宇在此处等他,自然是做好了一切准备。 即墨看着辰舒,点了点头,她在这里只会给辰舒添乱,转身策马奔进城内。 “哼哼,我真是有些怀疑你是石玉轩的亲儿子了。动手前都要先保护自己的女人,这样可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洪天宇笑到,这一次他可不是独自一人来的。 早在几年前洪天宇就有夺穷奇阁之心,只是无奈他打不过石玉轩。石玉轩失踪之后,洪天宇更是三番五次的打听石玉轩的下落。如今辰舒出任穷奇阁的阁主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前几****已经试探过辰舒的功夫,虽然及不上辰舒,但也差不了多少。并且穷奇阁的人都远在洛阳,一时半会又不会赶过来,而洪天宇则是带着阁中人来的,这一战势在必行,输赢已定。 “辰舒!今日你我就来比个高低!”洪天宇已经迫不及待,双脚一用力,从地上跳起,一双锤子已经落在马头之上。 辰舒见这阵势,深知洪天宇的本意。在这双锤落于马头之上之时,已经腾空而起,向后翻转,落在了地上。 那匹马挨了洪天宇这一锤,瞬时脑浆迸裂,倒在地上无力的蹬着腿。 另一旁,混沌阁的众人也已经围了上来。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尽快将辰舒就地解决,以保洪天宇完成自己的春秋大业。 李长生看着眼前这一片混乱,砍翻了几个冲上来的小喽啰,苦笑一声:“辰舒啊,我不过就是让你帮了我个忙,这如今说我不是你的人,大概都没人信了。” 说罢,翻身下马,一把斧子在这人群中厮杀开来。 辰舒已经顾不上听李长生说什么了,只是快速的变换着剑锋,或守或攻。 这一次洪天宇的目标非常明确,招式也更为凌厉。招招急攻,只为杀了辰舒。 洪天宇这个人虽然极其贪婪,做事凭着的却就只是一种刚性。所有的事情,说做就做,几乎不会过多考虑战术。 这样的一个人,能够担任阁主,与其他三阁相互制约,可见他自身的能力。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洪天宇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信奉的原则。 所以他的招式快,而且狠,往往在一瞬间就能够决定胜负。 “哈哈,辰舒,要怪就怪在你的运气不好,你若是不拿这把剑,也不会死的这么快。” 辰舒被洪天宇的双锤逼得急急向后退了四五步,才站住了身形。 洪天宇看到辰舒这副样子,心中大喜。 另一旁的李长生,虽然功夫比这些人高出许多,但是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处于一个很被动的状态。 辰舒见到李长生这副样子,心中怒气而生,提着剑,一个翻身落在了李长生身边。长剑一挥,面前倒下三四个人。 众人看到辰舒这一剑,都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你不是来杀我的吗,都冲我来就是了!”辰舒怒道。 长剑掠起,血洒满地,瞬间便没有人敢再靠近这二人一步。 辰舒和李长生背靠背站着,李长生感受到辰舒呼吸的起伏,笑到“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跑过来救我做什么。” “再怎么说,你也是因为我才落得这样的困境。”辰舒同样感受到背后李长生的呼吸。 “这句,你倒是说对了!所以你就快点把洪天宇打败了,这样他们自然也就停手了。”李长生说到,将斧子上的鲜血甩干净,重新露出利刃。 “这里交给我,你放心吧。”说罢,李长生已经冲了出去。 辰舒也来不及再多想,洪天宇已经锤至人至。 “他说的没错,你还是多考虑考虑你自己吧。”洪天宇大笑。 辰舒忽然奋起一击,在洪天宇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 与洪天宇对决,比的就是胆量。什么都不想,只管向前便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这样才能够与洪天宇站在同一个对决台上。 洪天宇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道伤,笑到“哈哈!果然是个有趣的对手,我还怕你就这样死了呢。” 穷奇剑与普通长剑的区别就在于,它刺的一剑,是普通剑刺出的几十剑。 看起来洪天宇身上只有一道伤口,却不知那是有许多细小伤口拼成的。 “哼,我会让你就这样容易得逞吗?”辰舒冷笑到。 如今,洪天宇用阁主的身份来向他挑战,他就算不想与穷奇阁有什么关系,这一战也不能输。 辰舒和洪天宇又过了十几招,两个人身上的伤口都在同数增加。 洪天宇抬起手背,抹了嘴角的血迹,大喝一声又冲着辰舒而来。 辰舒奋力而挡,两人再次纠缠在一起。 而李长生就没那么好运了,此时的他已经被这群喽啰控制住,口中吐出大口鲜血,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辰舒自空中掠起,一连此时几十剑,转身便看到一人的刀已经挥在了李长生头上。 刹那,辰舒在空中一个转身,快速向着李长生而去。 这人手中的刀还未落下,只觉身体一空,低头看时,穷奇剑已贯穿了身体,一剑拔出带出一串血肉。 “呵……”李长生知道,辰舒又救了他一命,但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这时辰舒只觉头顶一阵疾风: “辰舒,到此为止了!” 洪天宇已自上方落了下来,辰舒甚至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 第八十六章,我等归心阁主 辰舒这一次必死无疑。 像他这样痴傻的人,连李长生都忍不住要叹口气。 两方交战,本身就已自顾不暇。却还为了保全别人使自身落入危险的境地,将自己最薄弱的地方暴露给敌人,这无异于自尽。 就连辰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虽然必死无疑,却还是转身甩出这一剑,想要拼一把。此时穷奇剑已经变成鞭状,却不偏不倚的抽在洪天宇身上,将洪天宇甩出去,随着洪天宇一齐落在地上的还有撕碎的粉色绸缎。 周围瞬时围上来更多的人,手起刀落,将这混沌阁的众人杀了个干净。 洪天宇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凉。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穷奇阁的人会出现,现在他的人已全军覆没了。 洪天宇不再恋战,趁着这混乱,掠上空中,一步跨上李长生的马,扬鞭而逃。 敌人转眼间就被杀了个干净,辰舒也未多去在意洪天宇,而是急忙将李长生从地上扶了起来,焦急问到:“你怎么样!” 李长生喷出一口血沫,笑到,“死不了。” “属下来迟,还望阁主恕罪!”红莲抱拳,单膝跪倒在辰舒面前。 面前所有的人都单膝跪地,齐声到:“属下来迟!请阁主恕罪。” 辰舒看着面前的众人,良久后,叹气到,“都起来吧。” “谢阁主!我等定当归心阁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人齐声到。 “今后……我定当归心阁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长生靠在辰舒肩上,同样断断续续说到。 他救了他两次,只这一条就够他永远站在辰舒这一边了。 辰舒听李长生如是说,紧锁了眉头,看向已经有些奄奄一息的李长生,他想不到李长生居然会说出这句话。 李长生扯着发痛的嘴角,再次重复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身体一沉,昏了过去。 “李长生!”辰舒大喝。 “快,把他带回城里!” …… 这一年对于江湖人来说,绝对是忘不了的一年。销声匿迹许多年的穷奇阁,又重新出现在了江湖中。并且,新任阁主还不满二十岁 …… 客栈内。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辰舒问到。 即墨已安置好李长生,正在给辰舒包扎着伤口。 红莲站在辰舒面前,这一次她带来了二十人的小队,此时已经完全入住在这间客栈内。 “我刚回到洛阳时就听说混沌阁已经调出一半的人马到成都,大家想到阁主可能会有危险。”红莲说到,洪天宇对穷奇阁的心思,人尽皆知。 “这一次多亏你们了。”辰舒说到。 “阁主这是哪的话,属下来迟,理应受罚才对。”红莲说到。 她知道辰舒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辰舒并不想出任这个阁主,但是如今情形,由不得他做主。 交代完,红莲便回了房间。 辰舒转头看向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即墨,“怎么了?” 即墨抬起头,眼眶发红,啜嗫到:“我没事。”一双纤纤玉手小心翼翼的覆在辰舒的伤口上。 辰舒看着即墨这副样子,突然笑到,“你哭什么呀,幸亏当时你不在那,不然你若是被刀划了满身的口子,到时候可是会嫁不出去的。” 即墨看着辰舒,嘟了嘟嘴,不再说话。辰舒自然明白即墨的心意,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刚站起身,即墨便从后面一把抱住了辰舒,将眼泪曾在他的衣服上,“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会死。” 辰舒不知道,即墨虽然听他的话离开了,但是从未有一刻安心过。让她自己躲起来比让她与他一同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还要难受。 “我知道。”辰舒安慰道,“早点去休息吧。” 折腾了一天,这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 洪天宇策马不知跑了多远,一直到午夜时才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辰舒有没有追上来,也不甘心就这样回到兰州老家。 这一次他损失了一半的人,这叫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可即使咽不下也无可奈何,他已经错过了最有利的时机。 “辰舒!啊!啊!”洪天宇大口喘着粗气,怒吼到,天空霎时劈下一道闪电,照亮了半个天际,片刻后又从云层深处响起一声惊雷。 洪天宇瞪着这天空,只觉得要将自己这两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忽然,洪天宇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问到:“你是谁。” 洪天宇一惊,转手扔出一把锤子,可无奈手臂被辰舒的穷奇剑所伤,这锤子只抛出了两三米就落了下来,咕噜咕噜一直滚到一个人脚下。 洪天宇站起身来,看向面前这个人,只见这人蓬头垢面,只能看到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中此时蒙了一层雾。 “你是谁。”这人继续问到,话语间听不出半点情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你问我是谁,我还要问你是谁呢!”洪天宇大声说道,他不知面前这个人是谁,但是以他的性格,即使不知道面前是谁也要先将对方镇住。 “我听你说辰舒,是拿着穷奇剑的辰舒吗?” 没想到面前这人似乎根本没被洪天宇的气势所吓倒,反而盯着洪天宇问到。 “是他。” “你想要他死?” “想!” “我也想……”这人说完这句话,转身便回到了山洞深处。 洪天宇没想到在这会碰见这样一个人,也紧跟了进去。现在只要有人能帮他杀了辰舒,那么那个人就是他的朋友。 洪天宇跟着这人进了山洞,洞外一阵狂风过后下起了暴雨。 这洞内的情景却让洪天宇大吃一惊,不自主的连向后退了几步。 只见刚才跟他说话这人在一块巨石上盘腿而坐,而身上则爬满了蝎子,蜈蚣,蛇,蜘蛛……这些活物覆在这人身上,洪天宇只觉得头皮发麻,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洞外的雨下的更大了,连这月光都早已隐进了云层。 洪天宇在这一片黑暗之中,目不可视,两耳只能听到这些虫子爬动的声音,以及那个人微弱的呼吸。 第八十七章,河中月色 洪天宇这一夜就在一处石壁旁睡着了。他不能出去,因为外面在下着大雨;他也不能再往里面靠近一些,因为那里有一个怪人。 整整一夜,洪天宇都能听到那些虫子在他身体上啃咬的声音。那人嘴唇发白,硬忍着这剧痛不吭声。 洪天宇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在修炼一种很诡异的武功,这功夫传于苗疆五仙教,只不过这人的修炼方式是走了捷径的。 他身上的这五种毒物本应该互相残杀,最后胜利者则能变成至毒蛊物。他却将这五种毒物全部放在了自己身上。如此一来,这五种毒素同时进入他的体内,在体内互相排斥,直至融合。 这个法子虽然练成毒功会很快,但是极易走火入魔,即使不会走火入魔,也很容易就被这五种毒物给毒死。 众所周知,自身武功的一招一式都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练成的,即使练成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洪天宇想不到这天下还有对自己如此狠毒之人。 清晨,洪天宇从睡梦中醒来。天已放晴,阳光正好,抬身看时,洞中早已没有半个人影。 “这人……”洪天宇有些摸不招头脑,“算了,先不说他到底是何来历,就是他那种练功的法子,我呆在他身边,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洪天宇心里清楚,若是一般的刀伤剑伤,只要伤口不大,只等自愈便可。但是要是中了毒,若没有专人来解,那就必死无疑了。 恰巧,洪天宇不认识任何医者或者毒师,自己对这些东西也就避之而不及了。 洪天宇从洞中出来,谁料门口却站着一个人。此时这人****着上身,站在太阳底下,身上已经变得有些乌黑。 “原来你在这……”洪天宇见到这人之后,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人脸上已经开始出现水泡,生了疮,看不清原先的面貌。这个样子,就怕还没练成毒功就先死了。 “我能召集几十个人,你那里有多少人。”这人突然开口问到。 “……”洪天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绕过这个人,离开了这个山洞。 “光凭你我,是打不败辰舒的,不如我们联手。”那人看着洪天宇的背影说到。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有这毒功,以及三十人。”那人不答,只是亮出了自己的条件。 “……好,我们什么时候去找辰舒。”洪天宇思忖了一下问到,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有人可以协助他,当然他也不会蠢到把所有人都带来成都。 “三天后,子夜。” “哼。”洪天宇冷笑到,“好。”转身离开了这里。 …… 辰舒找到姜功的住处,昨夜下了暴雨,空气中还弥漫着水汽。 还未推门,就听到姜功在屋内沉吟到:“好小子,你还记得我这个大哥啊!” “大哥。”辰舒叹了口气,推门进来,盘腿坐在了姜功旁边。 辰舒心中也是万般无奈,姜功不肯跟他回客栈,又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见一面简直比见菩萨一面还难。 “你小子心里想什么呢?”姜功一翻身坐了起来。 “没有。” “你心里怎么骂我的,我可是都听的见。”姜功笑到。 “那你猜,我来找你干什么了?”辰舒将头一扬,有些傲气。 不等姜功说话,辰舒已经从腰间掏出一只酒葫芦,壶中装满好酒。 这酒葫芦姜功认得,是沈默给他送酒时带来的,之后他又转赠给了莫一。 “酒你喝,喝完了葫芦得还我。”辰舒说到。 “呵呵,你小子,我是你大哥,也不知我死了以后你要拿什么来纪念我。”姜功嗤笑。 “沈默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辰舒低头说到,自己从小没有爹娘,其实自从拜了沈默为师,他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了。 话说至此,辰舒忽然想起一件事,从怀中掏出一支簪子放在姜功面前,“大哥,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当初姜功只是见了穷奇剑就说出了那许多东西,说不定姜功也认得这簪子。 可谁料,姜功只瞅了一眼便说到,“一个簪子,女人用的东西,我怎么会认得。” 辰舒悻悻然收了起来,他今日来其实是有别的事情要说的。姜功也早已料到,辰舒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姜功慢慢喝着这壶酒,不紧不慢的等着辰舒开口。 辰舒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给姜功讲了一遍,其实就算辰舒不说,姜功也知道。毕竟那样大的动静,想不知道都难。 “洪天宇是四个阁主里最好对付的一个,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这么快就见到他。”姜功说到。 只是红莲他们判断的没有错,洪天宇势必还会回来,还会夺辰舒这个阁主之位,如今只能自己多加小心。 离开姜功的住处,辰舒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如今李长生还没有醒过来,他也不可能把李长生丢在这里自己跑掉。 辰舒心内满满都是愁苦,索性找了酒摊,要了几坛子好酒,独自一人喝了起来。 华灯初上。 辰舒已经喝的脚下有些站不稳,却还是抱了酒坛子边走边喝。 这一次,他身上背负着整个穷奇阁的重任。这让一向逍遥惯了的辰舒有些不适应,一个人的时候做什么决定都可以,但如今每走一步都要考虑清楚。 不知不觉间,便又走到了那片小树林。 辰舒走到河边,一屁股坐下,看着这波光粼粼的河水,长吟到,“铁刀兄,你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你却救过我的命。如今……如今……如今,我却没有替你报仇……” 辰舒说着,忽然收了这满身酒意,“作为朋友,我有违朋友道义……” 在这江湖中久了,就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赏这月夜河景。 辰舒还记得莫一跟他说过,不开心的酒很容易就醉了。 辰舒看着这河水,长长的叹了口气,喷出阵阵酒香。只是此时的他已经无心看风景,也无心去闻这酒香。 酒再怎样喝,都不能够解决问题,胃和心只见总有一些距离。 如今无极会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被秘密派来的那一队人马还没有查出来他们的下落,却又碰上了洪天宇。 辰舒不自觉狠狠的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着青色,忽然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说到,“若不想违背这道义,找我寻仇便是了。” 第八十八章,天要亡你 三日后。 辰舒从黑暗中醒来,天空突然照过一道闪电,映出窗外黑色的人影。 半刻后,空中又劈下一个响雷,下起了大雨。 窗外的黑色人影趁着这雷声破窗而入,举着两把锤子,一鼓作气便将辰舒睡的那张床砸了个稀烂。 待这人砸完,辰舒才冷声说到,“你果然还是来了。” 不知何时,辰舒已经悄无声迹的站在了窗边,只有手中的穷奇剑发着暗哑的光芒。 洪天宇不说话,反而在黑暗之中微微冷笑着,忽然窗外伸出一双手,直冲着辰舒胸口而去。 辰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震得向后退了两三丈才稳住了身形。 这时从窗外又翻进来一个人,怪笑着,“天助我也,辰舒你必死无疑了。” 这样的下雨天,有什么细微的动静都会被藏进雨声。再加之这人练的这功夫,若是遇见雨天则会功力大增。 洪天宇知道他挑在晚上行动,是因为被阳光直射,会浑身痛痒难耐,却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天公作美了。 这毒功练成之后,中了这掌的人,不出半刻便会暴毙身亡。 此时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冷笑着,像是携手共进的好兄弟一般。他们想要看着辰舒死在他们面前。与他们只有一窗之隔的辰舒,挨了这一掌之后,倒退进黑暗,便再没有了声音。 “看来,是天要亡你。”那人紧盯着黑暗中,片刻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即使这样,黑暗中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洪天宇也阴狠一笑,没想到辰舒居然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 洪天宇笑着,握紧了手中的双锤。又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这屋内,照亮了洪天宇身边这人,这人已是面目全非,脸上的腐肉里含满了血脓。 “轰隆隆……” 从云层深处又翻出一记响雷,似是要将这整个天都翻过来一般。就在此时洪天宇的双锤已经落在这人的后脑之上。 就算洪天宇这个人再蠢,他也知道当辰舒死之后,他们两人之间必有一战。面前这人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所有会对他这个阁主之位有威胁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但是洪天宇错估了这人的判断。 一记铁锤砸出去,却落了个空,反倒让这人一掌打在自己胸前。 两人站的距离太过亲近,徒手套路自然是占了上风。 洪天宇大怒,一双铁锤在他手中如同一把匕首一样轻便。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今夜是雨夜。 只见身旁这人轻跃而起,两脚蹬上这两只铁锤,借着铁锤的力量,将这一双铁锤踢的离了洪天宇的双手。 紧接着一个俯身向下,连出十几招,掌掌实招,无一落空。 洪天宇被这力量击得向后飞去,正撞在房门之上,此时他已面色铁青,口中吐出黑色鲜血。 “你……你……你……”洪天宇伏在地上,身体轻颤,一双眼睛已经开始向上翻起。 “我只是来给我大哥报仇,可既然你要杀我,我就留你不得。”这人的声音由于练这功夫,也已经听不出原声。 “你……你……”洪天宇,奋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此时黑暗中忽然晃动了一下,走出一个人影,淡声到,“只可惜,我还没有死……” 这声音,洪天宇认得出来,正是辰舒。 他努力抬起头来,看到辰舒居然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时气血上涌,使这体内的毒素发作的更快。 “你没死!”旁边这人同样惊讶,沙哑的嗓子几乎嘶吼着说出这句话。 “刘敬铭,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会变成这副样子。” “只要能杀了你,我变成什么样都行!” 面前这个面目全非的人就是刘铭的结拜义弟刘敬铭,他深知以自己的武功杀不了辰舒,但是为了给哥哥报仇,就是让他死他也愿意。 只是他没想到,方才那一掌虽打在辰舒的胸前,但这胸前却横着一把穷奇剑。穷奇剑是由纯银打造的,对于驱毒,是再好不过的物品。 那一掌虽然也伤到了辰舒,但是有这穷奇剑在手,毒素散的很快。 洪天宇的呼吸渐渐停滞了,突在眼眶外面的眼珠,无力的诉说着他的不满,只是他对这一切,包括对自己,都已无力回天。 洪天宇死不瞑目,只是另外这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多去看他一眼,只一瞬间就在这黑暗中动起手来。 辰舒两脚轮换踢在刘敬铭身上,借着这力道冲出窗外,冲进雨中。 练了毒功的刘敬铭,功力大大提升,转身也追随辰舒破窗而出。 天空似是被那雷声与闪电硬撕开一个口子,天河倒灌,暴雨倾盆。 辰舒在这雨中持剑而立,他如今也不再多说什么。对于刘敬铭的做法,他也并无异议。若是他大哥被人杀了,他也会追随天涯海角去手刃仇人。 雨水浇在身上,让刘敬铭体内的燥热一时静了下来。那样多的毒素,任谁在这样短的时间内,都是无法得到自身平衡的。 刘敬铭气沉丹田,摊开手掌,辰舒也同样翻动手腕,持剑预发。 雨水砸在这剑身上,已经听不到落雨之外其他的声音,辰舒只觉这剑身向手掌传来阵阵轻颤。 “啊!”刘敬铭向着辰舒冲了过来,一出手便是十二记连环掌,无一虚发。 穷奇迹由硬变软,缠绕其身,不经意间已在刘敬铭身上留下二十四道剑伤口,伤口处向外流着黑色的血液。 毒已侵心。 刘敬铭深知,一旦练了这种功夫自己必死无疑,那么在死之前,他要辰舒为他陪葬。 刘敬铭掌风凌厉,招招威猛。辰舒知道刘敬铭这毒掌的厉害,一方面避免与他距离过进,另一方面,这一场战斗必有一个胜利者。 两个人各自都不言语,只在这黑暗之中相拼。 转眼间,辰舒身上已留下三道血痕。刘敬铭落指瞬间,这血痕周围就已布上青色。 雨中,辰舒只觉伤口处痛麻难忍,抬剑反手削掉被刘敬铭抓破的伤口,任由这雨水冲刷着。 辰舒持剑凌空而起,一剑挑,却突然变为长鞭倒抽在刘敬铭身上,刘敬铭被这剑锋带的脚下一空,在空中极速旋转,摔落在地。 第八十九章,雨夜劫医 刘敬铭定住身形,掌心推地,瞬间便弹了出去。而此时辰舒已双手持剑旋转直冲,向着刘敬铭而来。 辰舒一脚踢上刘敬铭下颚,一手手腕翻转,瞬间使出穷奇剑谱十三招。刘敬铭被这穷奇剑的巨大威力所伤,一条胳膊已被穷奇剑生生夺了去。 两人气喘吁吁,雨水无情砸落在头顶。 缺了一条胳膊的刘敬铭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用这仅剩的一掌,冲向辰舒。穷奇剑霎时已缠上这一条胳膊。辰舒手腕发力,这一条胳膊也被扯了下来,飞出两丈之远。刘敬铭被这剑力扯得身形不稳,跪倒在地。 “大哥!小弟我无能!”刘敬铭仰头长啸。 说完这句话后,刘敬铭从地上跳起来,竟就这样撞向辰舒。一步跃起,一口咬在辰舒脖肩之上,同样也撞在了穷奇剑上。 辰舒根本没有想到刘敬铭会自己冲上这穷奇剑,只觉手中一沉,穷奇剑已经穿透了刘敬铭的身体。 …… 客栈内,灯火通明,嘶喊声不断。 辰舒一脚迈进这屋内,抬手一剑,刺穿两人,而其余人还依旧在这楼上楼下嘶吼残杀着。 辰舒持剑,雨水混着血水随着这身后的一串湿脚印落在地上,与这雨水一同落在地上的还有刘敬铭断头处的血水。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对手上,谁也没有注意从外面走进来的这个人。但是辰舒的剑却未闲着,一路走,一路砍杀,待他走到这二楼的围栏处时,整个客栈内都已经安静了下来。 辰舒看着这满地的鲜血与尸体,目光一一落在这些手持兵刃活着的人身上。 沉声道,“刘敬铭已经被我杀了。”说罢,将手中的头颅提起来放在围栏处,紧接着说到,“混沌阁阁主洪天宇的尸体此时正在二楼我的房间内。” 只这两句话就足以说明一切。 此时还意图想要奋起搏杀的人,已被穷奇阁的弟子砍倒在地。 没有人再敢说话,也没有人再敢多动一下。 这时红莲走上前来,禀报,“他们一部分是混沌阁的人,另一部分是刘铭的旧属。”红莲满身是伤,衣裙上沾满血迹。 “先把混沌阁的人带下去。”辰舒轻声说到。 “是!”红莲起身欲走,却又忽然转过头来说,“即墨姑娘和李长生已被转移,他们没事。” 辰舒看着大厅内的满地鲜血,只点了点。 刘敬铭那最后一咬,毒已侵蚀进辰舒的心脉。辰舒已经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却硬撑着面对这一切。 混沌阁的人被带走之后,这大厅内,剩了不到十个人。辰舒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面前这十个人,而这十个人则是满脸恐惧的看着辰舒,这些人里面有两个人曾经跟辰舒交过手。 那个时候他们连辰舒一根毫毛都没有碰到,更不用说如今的辰舒了。 “你们是刘铭的旧属。”辰舒问到。 “那么,你们可知你们的会长是谁。”辰舒再次问到。 而这座下,却无人应答。 辰舒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长剑在手,瞬间就有人跪在了辰舒面前,颤抖着说到,“我们会长已经不理世事很多年,现在会中一切事务都由右舵主做主……” “右舵主是谁,在什么地方。” “右……右……右舵主是……是砗磲,他居无定所,谁也不知道他在哪。” “呵,那么无极会的总部在哪。”辰舒继续问到,眼中满是不可欺瞒的凌厉。 “无极会的总部在……鸡鸣驿。” “鸡鸣驿!”辰舒心中一动,一阵剧痛直达脑中。辰舒紧紧咬了牙,汗珠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许久之后,辰舒冷声到,“你们有两条路,第一入我无极会,第二远走天涯自求多福……” 话音未落,辰舒已经站起来向着屋内走去。 红莲从一侧跟上来,辰舒问到:“我们的人死伤有多少。” “我们这一队都是阁中精英,死的有两人,伤了七人。死伤者大多是混沌阁的人。”红莲说到。 “……嗯……,无极会刘铭的旧属只有这些人吗?”辰舒轻声问到。 “只有这些是愿意为刘铭报仇的。”红莲快速说到,这时辰舒突然一个趔趄,红莲大惊失色赶忙伸手扶住辰舒到,“阁主!” 辰舒整个身体的力量都摊在红莲手臂上,无人答话。 “快!去把即墨姑娘接回来!”红莲令声,将辰舒扶回了房间。 即墨一行人火速赶来,见到辰舒这副样子,迅速把了脉,焦急哭到:“红莲姐,这,这毒我解不了!” 即墨此话一出,满屋的人皆觉心急火燎,顺手无策。 即使下着大雨,也硬是将全城的大夫都拖来了这屋内,却依旧无人可医。 “姑娘,这种毒,需要你们江湖中人才能解,我们只是给这乡里乡亲的治个伤残感冒,这毒是真解不了啊。” 其中一个大夫说到。 “如此说来,有这个能力的,除了长沙的胡不归,就只有苗疆的五仙教能解此毒了。” “可是,五仙教不会随便就给人解毒,另外且不说长沙路途遥远,胡不归本身就是个寻不到踪迹的人,这,这都不行啊!” 正在一屋人焦急之时,楼下忽然破门而入一个醉汉,衣着褴褛,露臂赤足。看着这满地血迹,不由痴痴笑起来,“看来是刚刚火拼完,来的真不是时候。” 抬头而望,正看到摆在二楼栏杆上的头颅,随即笑声更大,“原来你在这!” 说罢起身,一跃而上,坐在这栏杆之上将这头颅抱在了怀中,“我找你找的……嗝……好辛苦。” 红莲几人从屋内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身形结实,肤色黝黑,虽然衣着褴褛,那面庞却是线条明朗,一双眼睛也坚毅有神。 此时这人也抬起头看着冲出来这几个人,皱眉到,“你们是什么人。” “我还要问你呢!”红莲身后一个阁中弟子按捺不住心中怒火问到。 这个节骨眼上,自家阁主生死未卜,任谁都不会安下心来跟一个不速之客好好说话。 “我是谁?我只是来寻这走丢了的头,顺便找个地方避避雨。”那人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笑嘻嘻说到。 第九十章,以毒攻毒 天色已蒙蒙亮了起来,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屋内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他偷了我的东西,我现在要把他带回去。”这个年轻人指了指面前那个已经烂的看不出脸的人头,“那五个小宝贝,可是很贵重的呢!不过被他吃了也好,他的怨念太重,拿回去刚好做人头蛊。” “你是五仙教的人?”红莲问道。 “哎,你可别胡说。我师父最讨厌五仙教了。”那少年说罢,侧耳听了听这门外,雨小了一些,转而说到,“既然你们不欢迎我,那么我……” 话未说完,就听即墨从屋内出来说到,“辰舒好一点了!” 即墨此时的泪珠还挂在脸上,“我现在去山上找找看,或许能找到蜘蛛蛇蝎来以毒攻毒。” 说着,即墨已从众人之中挤了出去,跑下楼梯。 “姑娘,等你把东西找回来,他早就死了!”这个年轻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即墨,待即墨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时,这年轻人将手摊开。 在他手掌中躺着一块血肉,正是他从手边那个头颅嘴里取出来的。 “被他咬了,说明毒已入体。而清晨正是所有毒素蛰伏的时期,待这时期一过,他依旧会生不如死。” “你能救他?”即墨问到,对这毒素这么了解的人,必定也能够解得了这个毒。 “不能。我跟着师父学这个,是为了制毒,制出比五仙教更厉害的蛊毒,而不是救人。”年轻人爽朗笑道。 “求求你救救他!”即墨仰起头看着面前这人。 这年轻人也自上而下的看着即墨,许久之后微微一笑到: “看样子,你也是会医术的。不如我们就来比一比,若是你赢了我我就救他。” “比什么?”即墨脱口问到,一张清秀的面庞略带了些凌厉,一双眼睛里满是寒冷。 “我前几日刚炼了一枚蛊,师父却说我这个做的很差劲。你把这毒药吃了,若是在毒性发作前你能解得了这毒,就算你赢,否则,你就会暴毙身亡,到时候也会被我带回去做人头蛊。”这位年轻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物体。捏在食指和拇指之间,有些洋洋得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即墨从楼下奔上来,伸手夺过这蛊毒就放进了嘴巴咽了下去。 “即墨姑娘!” “即墨姑娘!” “……” 一时间一片哗然,却又无一人出声。 “好!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的刚性。”这年轻人错愕了一下,忽然笑起来,若不是他这一身褴褛,倒真是个俊俏的少年。 “我已经把这毒药吃下去了,我现在去想办法解毒。但还是烦请你先去看一看他,替他将这毒解了,他已命在旦夕。若是他死了,你我之间的较量就不再有任何意义。”即墨冷声道。 “这个自然,你只管安心解毒便是。”年轻人收了笑容,跟着即墨来到了辰舒的房间。 此时的辰舒面容平和,已没有了痛苦之色,却还在昏迷之中。 即墨将这人送到辰舒房间后便转身离开。 这位少年看着这纤细背影,突然说到,“你叫即墨?在下蚩九,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即墨转身,看着面前这个人,微微欠身,“有劳了。”说罢转身离开。 ……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没事了。”即墨对着围在屋外的人们说到。 “真的没有问题了吗?”红莲问到,跟在一旁的弟子们也都紧盯着即墨。 辰舒是在确保了他们所有人安全的情况下才倒下的,他们怎么能够就这样置阁主于不顾呢。 “放心吧,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他已经在配制解药了。”即墨安慰到。 众人听了这话,才觉安心,一时纷纷离去。即墨只觉身心乏惫,靠着这房门缓缓蹲了下来。 良久之后,即墨长长叹了口气,她现在要去把这个蛊毒解掉,这样才能真正的将辰舒的命救回来。这是她与蚩九之间的约定。 …… 天已大亮,街道上一片沸沸扬扬。 在城区街道上,出现了一具无头尸体,这任谁都不会视若无睹的。 繁华平和的成都城,被这一具尸体,扰乱了民心。 对于天府之国的成都民众来说,他们根本不在意这江湖之中的事情。江湖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茶馆里听来的一段传奇佳话。他们更在意的是能不能够安稳度日。 这尸体赫然出现在这个地方,正说明,这江湖中又要开始动荡不安了。再加之前几日在城门口发生的那一场火拼,成都城中的人都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这官府就不管管啊。”一位大嫂心有不满。 “这段时间有锦衣卫大人在这城中,我看这群江湖人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旁边一位大哥说到,“锦衣卫官老爷一到,说要他们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指指点点的声音此起彼伏。 姜功在人群中看着这具尸体,从身上的伤口能够看出来,伤他的武器应该是穷奇剑错不了。 “这小子,有前手没后手的。”姜功无奈道,就是个三岁儿童也知道这样必定会节外生枝,引出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 待这姜功到达这间客栈时,正赶上即墨从客栈中出来。 两人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即墨将辰舒如今的情况交代给姜功,便去了医馆查阅医书。 姜功没有想到,辰舒居然会出这么大的意外,赶忙赶到客栈楼上,却也不好打扰蚩九解毒。 每一个人在使用独门秘技之时,都不会让外人在场,以免自己的独家秘方被人偷学了去。 夜幕降临。 蚩九将解药配制了出来,这解药若是单独吃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但是像辰舒这样的中毒者来吃的话,却是再好不过的解药。 有道是以毒攻毒。 解药喂下去之后,蚩九却发现了问题,这解药不能在辰舒体内发挥很好的药效作用。只是浮在表面,并不能融入血脉。 蚩九想跑,可无奈他已和即墨有了约定,此时不能就这样弃置不顾。 蚩九在屋内转了两圈,忽然想下楼去讨碗水喝,顺便就一走了之。 “反正,我只答应了给解药,如今药给了,我也算说到做到了。”蚩九自言自语自我安慰,又在屋内转了两圈之后,镇定自若的走到门边,轻轻将门拉开了。 这时,突然门上传来一阵力量,将这门顶开,掉进了屋内。 蚩九只觉的汗水已经自额头上流了下来。 第九十一章,渡功 静。 一片寂静。 蚩九小心翼翼的看着门外滚进来的这个庞然大物,只听这物体哎呦一声,骂道,“哪个龟孙儿!” 滚进来这人正是姜功,他本想在门口守着辰舒,却不小心靠在门上睡着了。 “你是……”蚩九问到。 “他的毒解了没有。”姜功似是没有听到蚩九的问话,相对于自己摔的那一跤,他更在意辰舒的状况。 蚩九走到辰舒床边,辰舒脸色发青,双眼紧闭。 “解药已经给他服下去了,但是,情况并不好。”蚩九如实回答,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情况不好?什么叫情况不好。”姜功听罢此话,猛然转头盯着蚩九。 “他身上有旧伤未愈,解药虽然已经服下去,但是他自己没有办法运功调养,这药只浮在表层,没有进入血脉……”蚩九无奈说到。 “你只说需要怎么办。”姜功摆了摆手。 “需要有一个内功强大的人,将内功输入他的体内,替他将这解药运送至身体各处。只是如此一来,运功那人的武功就会悉数被废。” 蚩九盯着辰舒不再说话,就是知道了这解决方法又能怎么样。内功强大的,不好找;愿意无偿送给辰舒的,更不好找。 突然一声,“我来。”说话间,姜功已经将辰舒扶了起来,自己坐到了辰舒身后。 “你说,我需要怎么做。”姜功扶着辰舒,抬起头问到,却看到蚩九一脸的难以置信。 蚩九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大叔,倒不是怀疑他真想救辰舒的心。而是,他身上衣服的破损程度,简直比蚩九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蚩九又上下打量了姜功一遍,最终把这个问句咽回了肚子里。 师父说过,行走江湖,不能轻看每一个人,尤其是衣衫褴褛不起眼的人。 姜功看着面前这个和辰舒年纪差不多大的毛头小子,不由在心底嗤笑一番,却是笑而不语。 两人没有再僵持,而是快速开始为辰舒解毒。 姜功的内功绝对能算的上是深厚的,蚩九看着姜功给辰舒传送内力,心中实为惊讶,可更多的却是“幸亏刚才没有把那句没大没小的话问出来,”不然,以姜功这样的实力,就算是直接废了他也是可以的。 在姜功的帮助下,药效散发的很快。 这解药是为辰舒的毒特别配制的,效果自然很明显。不一会,辰舒脸上的青色便渐渐消退了。 将近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姜功将手放了下来。此时的他却疲惫的很,额间不断的滚落下汗珠。 待姜功松开辰舒,蚩九赶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姜功。 “我没事,你先看看他。”姜功虚弱的说到。 蚩九将姜功扶到一边坐下,又跑回去看辰舒。这一次辰舒不仅把体内的毒全部解掉了,更是将全身的旧伤愈合了。 姜功虽然非常虚弱,却还在梗着脖子伸着头看向辰舒,焦急问到:“怎么样!” “好的很,毒全部解掉了,而且他以后对普通的毒药都有免疫了。”蚩九开心的回复给姜功,他是真的开心。 辰舒在中毒之后,气血一直在运行,并且拖得时间久了一些,这本应必死无疑。如今蚩九用这个以毒攻毒的法子将他身上的毒解了,他身体对这毒素也就有了一定的防御能力。从此之后,辰舒也算是百毒不侵之体了。 姜功听蚩九这样说,也就放下心来。 “前辈!”蚩九突然抱拳向姜功,“您真的是大英雄,我佩服您!” 任谁都舍不得将这一身功力给了别人的。 “这一身功力,留在我身上并没有多大用处。再说……我以后就让这小子好好保护着我,我还要什么功力啊。有他在,不需要。”姜功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笑过之后,姜功叹了口气,看向蚩九,“你不准告诉他这件事情,不然以他的倔脾气非得给我还回来不可,啰嗦的要死。” 蚩九看着姜功,两人互相看着,半响,忽然一同笑了起来。 …… 即墨在这医馆中已经待了整整一天,却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这家医馆的郎中是即墨师父的故人,此时见即墨这副样子,心中也觉忧愁,不禁叹气,“这苗人的东西,真是碰不得,这当真是要人命啊……” 解蛊的方式只有苗医才会知道,这普通的医书中几乎没有记载,即墨只能用自身的感觉来对症下药。只是一天过去了,即墨却没有感觉到半分异常。 医馆的老郎中还在嘀嘀咕咕抱怨着,就听门外一阵铃铛响动,紧接着一个孩子般稚嫩的声音说到,“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即墨抬起头向门外看去,只听一阵铃铛响动,门口出现了一个矮小的纤纤身影。 这身影伴随着铃铛声迈进了医馆内,进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身苗疆人的打扮,银色的头冠在烛火之下熠熠发光。脚腕,手腕,以及腰间,均挂满了银色的小铃铛,随着身影晃动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小姑娘此时气嘟嘟的看着在柜台里忙着配药的老郎中,伸出一根手指直指到老中医的鼻子上,不满到:“你们汉人不要血口喷人,我们苗人什么时候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耍赖胡闹的小孩子。 老郎中看着这面前的小丫头片子,瞪起眼睛,吹着嘴巴边的两撮白胡子,怒道:“小丫头片子没大没小!”随即转头指向即墨到,“有个苗人给我侄女吃了怪东西,你还说你们苗人不害人!” 这老郎中本是和蔼可亲的老人,对苗人也从未有敌意,闲暇之余还喜欢研究研究苗族巫医。只是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他没大没小,这小姑娘如今是不偏不倚正戳了老虎屁股。 即墨看着门口这互相干瞪眼的一老一少,轻轻掩面笑了起来。 门口这小姑娘听老郎中这么说,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即墨,竟直接向着即墨冲了过去。 “啪!”一巴掌,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即墨,说到:“你好,我是蚩朵,你见过我大师兄了?” 第九十二章,大难不死 蚩朵一身银饰在烛火下熠熠发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即墨。 “你真的见到我大师兄了?他在哪?你带我去找他!找到了我给你解药!”蚩朵一连串说了这些话,说完之后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即墨,等待她的答复。 见即墨不说话,蚩朵眯了眯眼睛又说到,“我倒是无所谓啊,我从苗疆一路追师兄到这,我还可以接着追。但是你吃了我师兄的蛊,十二时辰之内不解的话,就会暴毙身亡哦。” 蚩朵直起身,一双大眼睛天真又无辜。 “即墨,你快带她回去吧,不管怎么样,先把命保住啊。你师父就你这么一个徒弟,你要就这么死了,我怎么跟她交代。”医馆的老郎中有些按捺不住。 “好,我带你去找你师兄。”即墨站起身来。 “等我见到我师兄,我就给你解药。”蚩朵将眼睛弯成一道残月,爽朗一笑。 几场春雨之后,春暖大地,万物复苏。 夜间街道上虽然还有些凉气,却很是惬意。 两人一齐回了客栈,正看到蚩九和姜功从辰舒的房间里出来。 蚩朵一见到自己的师兄,顿时一跺脚,站在了原地。蚩九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不速之客,也停了脚步,干瞪着蚩朵。 “你呀你呀!我追了你这么久,你倒是跑到这来了!”蚩朵一根纤长手指指着蚩九,骂道。 “哎呀,好了嘛,朵儿,你这不是找到我了……”蚩九有些无奈,却还是扶着姜功从楼上走了下来。 即墨看着蚩九,心中忐忑不安。两人本是有约在先,如此,她怕自己一开口,辰舒就没命了。可是不开口她心中更为着急。 见蚩九看着自己走过来,稍稍欠身向蚩九,“这位公子,你这蛊毒,我没有解出来……我……我不求解,但求你救他……” 蚩九还未开口,就听蚩朵在身后骂道:“好啊,蚩九你个无耻小人!你忘了师父的话了吗!你居然用蛊毒来威胁这个姐姐!” 蚩朵身上的小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鼻子还因为生气嗤嗤的发出轻微的声音。 “朵儿……”蚩九轻叱到。 姜功看着这三个人,忽然笑到,“小姑娘,没那么严重,我仁弟的毒已经解了。” 即墨听到这话,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转身向蚩九道了谢。蚩朵听姜功这样这样说,也不再指着蚩九的鼻子。 “可是,这即墨姑娘的毒……”姜功看向蚩九,怎么看蚩九也不像能干出这事的小人。 “姐姐。”蚩朵跑上前来,拉起即墨的手,问到,“你吃的是不是他从怀里掏出来的一个黑色物体。” “是。” “哈哈,那就不要担心了。”蚩朵眨着大眼睛,转头看向蚩九,“我师兄身上没有毒药的,就是因为他不满意师父要求他炼毒,他才离家出走的。师父非叫我来找他,不然就他那个榆木脑袋,我才不来!” 蚩朵有些鄙夷的看着蚩九。 他们的师父只收了他们两个徒弟,一个炼毒一个解毒。天性善良且耿直的蚩九虽然学了他师父这一身的本领,却不愿意炼这害人的毒药,所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蚩九身上的那枚蛊,其实只是蚩九自己练出来的一种****而已,无毒无害。 蚩朵将蚩九的秘密说了出来,尤其说到这****之时,蚩九那本身黑黝的脸上,却透出了红色,头更是低的不能再低。 蚩朵还在嘿嘿的笑着,蚩九猛然站起来,一把抓过蚩朵,像抓小鸡一样,将蚩朵拎出了门外。 一面快速向外走着,一面飞快说到:“即墨姑娘,你去看看辰舒吧,他应该已经醒了。” 即墨看着蚩九远去的身影,一刻未歇,转身跑上了楼。 辰舒此时躺在床上,睡的安稳,呼吸平缓,一切不好的症状已经完全消除。 …… 直至清晨,辰舒才醒了过来。 辰舒依稀记得自己在那个雨夜中了毒,为了不让敌人看出他的虚弱,他一直硬撑着,但是后面的事情,他完全没有了印象。 “大难不死?”辰舒脑中想着,微微笑了笑。他只觉身上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使得四肢百骸都异常的舒服。 辰舒从床上坐起来,看到靠在一边的即墨,心中不免情绪波动,“又是你救了我……” 即墨一夜未眠,到天亮时才缓缓睡去,此时连辰舒醒过来都没有察觉。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辰舒轻声说到,将即墨抱到了床上,自己则下了楼,他还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楼下红莲和一众弟子正聚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什么,见到辰舒下楼来,纷纷起身抱拳到:“阁主!” 辰舒看着这在座的所有人,心头一阵暖意油然而生。 “阁主,你身体怎么样。”红莲抬头问到。 “我没事,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辰舒温婉一笑,“你们的伤怎么样了。” 阁中弟子被辰舒这一问,心中各有所思。之前石玉轩就非常体恤这阁中兄弟,如今辰舒也是这样,辰舒果然是石玉轩最好的接班人。 辰舒与大家商量了一下对于余党的处理决策。如今辰舒杀了混沌阁的阁主洪天宇,按照江湖规矩,辰舒已是混沌阁的阁主。只是这混沌阁远在兰州,阁中自然还是有人不服。 此时留在成都的余党,当然也是各有各的想法。 胆小怕事的人,谁当家他就听谁的。这样的人虽然容易管教但是没有多大用处,但凡有一天自己遇到问题,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反戈。 有血性讲义气的人,即使落得这般田地,若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照样会杀了辰舒为洪天宇报仇。 辰舒不是一个嗜杀之人,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愿意杀人,所以才会给无极会的人活的机会。 可正是因为他的这个举动,红莲他们不得不担心今后事态发展。 辰舒与大家一同商议,也听了这许多建议,此事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结果。 正谈着,二楼的柱子旁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长发如水泻,披散在背上。一双脚****着,即使小心翼翼的点着脚尖,却还是发出轻微的声响。 第九十三章,兰州来报 虽然只是轻微的铃铛响声,却还是引得辰舒警觉。 “什么人!”辰舒厉声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蚩朵被辰舒这一声轻喝吓到,满心的不开心,正欲发作便看到辰舒微微皱起的眉头,虽然皱了眉头,那俊俏坚毅的脸庞还是让蚩朵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辰舒看着二楼围栏旁的小姑娘,表情缓和下来,只是还未说话便听这个小姑娘大声道:“你就是辰舒?凶什么凶!不过是想看看你们在干什么罢了。” 这小姑娘比辰舒要厉害几倍,比辰舒心中的不满也要强几倍。本来偷听别人说话就是没理的事情,这没理的事情却硬让这个小姑娘说出几分理来。 “阁主,这姑娘是蚩九的小师妹。”红莲在辰舒身边,迅速将蚩九解毒这件事情说了一遍。 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辰舒,转身抱拳向蚩朵,算是赔礼道歉。 蚩朵从这栏杆上一跃而下,迈着小步子晃悠到辰舒面前,歪着脑袋看向辰舒,嘻嘻笑道:“原来你就是辰舒啊,我还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伯呢。” 自那天姜功说辰舒是他仁弟之后,蚩朵就想当然觉得辰舒也应该和姜功年纪差不多大才对。 辰舒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哑然失笑,自己难不成要和一个小丫头片子打嘴仗吗? “辰舒兄弟,你是不知道这丫头的厉害。”坐在一旁的李长生说到,虽然只是一晚上的功夫,他已经感受到这个小姑娘的厉害了。 这一晚,对于辰舒来说不过是安稳一夜。但是对于李长生来说,他今后见了这小姑娘都要绕着走。 原来是这蚩朵撞见李长生说蚩九的不好,就被这丫头堵在屋里骂了半个时辰。 蚩朵完全不在意李长生怎么说,反而转过头去向着李长生吐出舌头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转头又恢复了古灵精怪的本性,大方向辰舒说道:“我也算你半个救命恩人,我叫蚩朵,你可以叫我朵儿。” “蚩朵姑娘。”辰舒礼貌到。 谁知这蚩朵不领情,又斜着脑袋看向辰舒,吃吃笑道,“你简直比我师兄还无趣。” 蚩朵话音刚落,就听蚩九在楼上喊道:“朵儿!别闹了!” 蚩九从房间内出来,此时的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头发也打理好不再那样疯疯癫癫了,果真是个生的好看的少年。 辰舒既已知蚩九的救命之恩,便上前谢过。 蚩九看着活过来的辰舒,心中不免有些自豪,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毒术还能救人。 大家正说着话,忽然有人夺门而入,见到辰舒便单膝跪地说道:“阁主,兰州那边传来消息,混沌阁已倾巢出动,向着洛阳而去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混沌阁的人全部出动?”大家惊讶到,如此算来,混沌阁中众徒有几百人,如此这样的行动,看来是要与穷奇阁拼个你死我活了。 “洛阳那边是什么情况。”辰舒问到。 “与他们抗衡应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阁中精英此时全部在这里。”红莲说到,在座的这些人,不仅是穷奇阁的精英,还是对穷奇阁最忠心的人。当初来救辰舒,不能出一点差错。 辰舒略微沉思半刻,忽然问:“那我们这十几人对他们会怎样呢。” “七分胜算。”旁边一人说到。 混沌阁之前随着洪天宇来的人里只有一部分人是精英,还有一部分留在了阁中。且不说这阁中精英还剩多少,就算是一对一,还有众多弟子。 辰舒心中明了,又问道,“从这里去兰州需要几天,从兰州到洛阳又要几天?他们几百人移动的速度并不会很快。” 辰舒这话一出,在座众人便明白了辰舒的意思。 与其一同去洛阳厮杀,不如在路上劫了他们的道。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也免得他们舟车劳顿。 “我这就去备马。”一人起身说到。 辰舒默许,看着在座的十几人,抱拳向:“各位兄弟,还请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一同去将混沌阁平复。” 辰舒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振奋人心。 可也只从这一件事上,辰舒突然意识到,在这江湖中很多事从来就是身不由己。 他本想与这混沌阁和睦相处,也并不想去统领这个混沌阁。但是,如今混沌阁居然要与自己决一死战,那么辰舒就绝不会再退让半分。若说起来,当初他能够乘胜追击,直向兰州而去,或许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李长生忽而站起身来,笑道:“同去同归。我身上的伤已经全部好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李长生这一站,紧接着大家便纷纷站了起来。 “我也去。” “同去同归。” “我身上的伤也全部都好了,我也去。” “……” 一时人心振奋。 辰舒看着面前的众人,深深做了一个揖。 …… 众人散去,准备上路的行头。 这厅中此时只剩了蚩九蚩朵这两个人。 “蚩九兄弟,若是我辰舒能活着回来,我一定好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辰舒说到。 蚩九笑了笑,他从未想过要谁来报他的恩。如今他得知自己学的也并不是害人的东西,也就没有必要跟师父闹成这样。正好辰舒有要事要办,不如就此别过。 “辰舒,那么就此别过了,有缘江湖再见……”蚩九说到。 话音未落便被蚩朵打断了,“我还没玩够,我不回去!” 蚩朵虽然说着这话,眼睛却看着辰舒,重复到“我就在这里,等我玩够了再回去。” “朵儿,别闹了。”蚩九哄到。 “不回去,既然出来了,总要试试自己所学。你试过了,我还没试过,我不回去。”蚩朵转身往桌子上一坐,耍起了小脾气。 “蚩九,那么就此别过了。”辰舒全然不顾蚩朵的反应,也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这个地方已经被穷奇阁包了下来。若是蚩朵不愿意走,住在这里也可以,算是对他们救命之恩的一种报答。 辰舒向蚩九道了别转身向楼上走去。 第九十四章,杀身成仁 同样,为证明无极会留下那十人的本心,辰舒将这决定告诉了他们。若是想留下,就随他们一起去兰州,若是想走,可以就此离开。 如此一来,将这队伍又添进来几人。 此途凶险,辰舒将即墨留在了成都城内。夜幕降临,这一支二十人的队伍,快马加鞭连夜赶去这雍凉之地。 一天后在南郑遇见了混沌阁的众人。 领头的是在这混沌阁中颇有威望的张心水。 张心水带着这混沌阁中仅剩的几百人正驻扎在林中,此时大家都聚在一起休息。 只听一人说道:“你不是和那小妹定了亲了吗,干嘛还来趟这趟浑水。” 旁边一人道:“洪天宇对我不薄,他如今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 除了说话这两人,其余的人或躺或坐,或谈话或发愣,姿态各异。谁也没有注意到危险正在靠近。 辰舒一众人简单恢复了一下体力,也未多等,从侧面悄悄围了过去。顷刻间便已倒下几十人,一时间就惊动了所有人。 既然被发现,辰舒众人也没有必要再躲躲藏藏,大大方方出现在这驻地中。 方才在说话那人,站起身来,看着这群不速之客,良久忽然冷笑到:“你就是辰舒。” 未等辰舒说话,这人忽然话锋一转向辰舒身后的红莲,冷笑更甚,“果然女人不可信,你为了石玉轩付出那么多,甚至不惜偷你祖师的秘宝。可谁也想不到,石玉轩一死,你就归顺了这小白脸了。” “张心水,你不要在这胡说八道!”被提及往事的红莲,忽然动怒,转身间,两条绸带已经随手间飞了出去,直冲说话这人,却被这人双手抓了个结实。 红莲与这张心水对峙着,谁料这张心水突然松了手,道:“我不会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的。” 张心水的事情辰舒早已听说,在这混沌阁中除了洪天宇,就只有这张心水能有如此的魄力。这样一场行动,自然也只有张心水才能做的出来。 早年受了洪天宇恩惠的张心水,对洪天宇的情谊并不比为刘铭报仇的刘敬铭差。 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 张心水斜睨着辰舒,满脸的不屑。 “在下辰舒。”敬在张心水的做派,辰舒抱拳说到。 “辰舒的大名,如今天下谁人不知。但是在我张某人看来,就算再有势力再有这功成名就,你也不过是一个欺师灭祖的武当叛徒!” 张心水看着辰舒,冷笑和轻蔑的意味更浓。 张心水这一生最恨的就是背叛,所以在他眼里,他连这个穷奇阁的阁主都不认,又怎么会认他为混沌阁的统领人。 “呵,”辰舒也忽然轻笑一声,若不是张心水提这事,他几乎要忘了自己在这江湖上的名声了,“就是我这样一个欺师灭祖的小人,你家阁主却三番五次为了自己的私欲来置我于死地。我敬你是条汉子,却没想到你也这样是非不分。” “是非?是非自在人心。多余的话不必多说,你既然来了,就是想在这里要一个结果的,尽管来就是。” 说话间,已从腰间拔出一把长剑。 瞬时杀声四起。 长剑对长剑,刹那火花四溅。 …… “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吗?”辰舒盯着张心水的眼睛问到,他不想用刀剑说话,若是能和平解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洪天宇不听我的。我早就说过他这样不行,最好是同意无极会的邀请,这样才能顺利得到穷奇阁的阁主之位。不过这些话,再说也没有意义了。我张心水只为报仇,不为别的。” 张心水手中挽起剑花,盯着辰舒,“这一战,命中注定。” 说话间,张心水身形一动已掠上空中,一剑刺出二十四式变化,招招致命。 这剑法不在辰舒之下。 辰舒心中一动,抬剑相迎。 瞬间辰舒感觉身体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行走于血脉之间,凝聚于丹田之处,迸发于双手。 辰舒惊讶,他不知道这力量从何而来。但是张心水却没有给他那样多的时间去考虑,已人至剑至。 在这林中的百十余人里,真正能算的上高手的也不过十人。虽然是这样,但是辰舒这一众人,每个人都已满身带血,皮肤覆盖之处满是伤口。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这形势就已分了个大概。每个人都抱着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心态。虽然混沌阁人多势众,却也没有占到多大便宜。 七成胜算,如今已涨到八成。 辰舒在这身体中力量的支撑下,很快便将张心水压制住了。 剑身一沉,张心水已跪倒在辰舒面前。 张心水咳出一口血,右手执剑撑住了自身,猛然大笑,“没想到我张心水居然败在你这么一个欺师灭祖的人手中。” 剑影一闪,自张心水脖间掉落下一个红色布囊,脉中喷出的血溅满辰舒衣衫——张心水居然在辰舒面前拔剑自刎了。 失了领头人的队伍,也即刻军心涣散变为一盘散沙。 “住手!”辰舒喊停这场拼斗,如今这林中只剩了混沌阁中的几十人,以及辰舒的十几人。 辰舒从血泊中将那红色布囊捡了起来,这是一个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布面上绣满了祈福图案。 辰舒将这锦囊放入张心水怀中,抬头看着面前这一群伤痕累累的人,说到:“你们若是愿意再留在混沌阁,便留在混沌阁,只是今后,我是你们的阁主。” 留下的这些人都是已为自己做了选择的人。不愿意跟在辰舒麾下的人早已拔剑自尽,功夫太差的早已死在这血泊之中。 辰舒注视着面前这些人,自知混沌阁气数已尽,如今只剩了一个空名号而已。 忽然间,林中不知何处飞来一枚飞蝗石,辰舒一闪,这枚飞蝗石砸入这身后树木之中,将这树木击穿。 “来者何人!”辰舒冷声问到。 “无极会岳路。”一个空灵的声音如同风声,自林中传来。 辰舒再看时,在这人群中,那名无极会的反叛者,早已不知了去向。 第九十五章,渔翁失手 辰舒眉头紧锁,之前姜功就与他说过这事,“无极会是要杀你的人,你居然还给他们一条生路。” 辰舒心中冷笑,果然是看走了眼。 不出半刻,四周就已围上来大批人马,将辰舒与这众人都团团围住。 这些人各个手中拿刀,一身黑色夜行衣,脸上还带着面罩。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人,如同春风拂面,和煦说道:“在下岳路,幸会。” “幸会。”辰舒到。 蚌埠相争渔翁得利,这岳路显然是在等辰舒与张心水之间的这一战。战火刚停,兵器都还未冷却,他就忍不住出来收拾残局了。 岳路的野心比洪天宇还要强大,他想要的不仅是这穷奇剑,还有这两个阁主的位置。没有什么是比在这两方都正虚弱之时出手,最好的办法了。 辰舒此时浑身上下血迹斑斑,一双眼睛寒光冷冽。他看到在这岳路身边还有一人,正是之前已归顺于他的无极会余孽。 那人一脸谄媚站在岳路身边,说道:“岳坛主,辰舒重伤初愈,此时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我们……” “我知道。”岳路抬手一挥,打断了这人的话。这个人自在成都之时就向岳路报告过辰舒的行踪。 之前虽然听说这张心水要与辰舒一决死战,正不知如何将这功劳揽在自己头上,恰好辰舒来到这里,将张心水拦在了自己的地盘上。 辰舒听着这个叛徒的说话,忽然笑到:“坛主?看来我辰舒真是不虚此行了。” 辰舒对于无极会的打击要从坛主开始,无奈刘铭死后他不知去何处寻找这其他的坛主。正在发愁之际,岳路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红莲和李长生几人听到这人这话,才突然想起来:辰舒重伤初愈,如今又打斗了这么久的时间,若是这岳路此时出手,就真的没有挽回之地了。 想至此,众人不禁心中担忧,不自觉便向辰舒靠了过去,将辰舒挡在自己身后。 岳路也深知此时辰舒的真正实力,若不是张心水认死理,拔剑自刎,说不定他已经将辰舒杀掉了。 辰舒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李长生,心中感叹。而他与李长生这不明说的本意,早已被岳路看在眼中。 “看来这辰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那么在场的,尤其是挡在他面前的人,就是他的软肋。”岳路心想。 一抬手两枚飞蝗石从指尖发出,随即又是两发。 李长生躲过了第一枚,却没想这紧接着还有一枚已至面前。 只听“当——”的一声,飞蝗石已落在地上,挡在李长生面前的是辰舒的穷奇剑。 辰舒此时心中怒火已起。 “很好。”岳路微微一笑,“上!” 一声令下,无极会众人已举起手中的刀剑,向着包围圈里的人攻来,势不可挡。 岳路两脚发力已跃至辰舒面前,两腿变换快如风过,上下翻飞,力道无穷,腿腿带着破空的风声。 只是这攻击的对象却不是辰舒,而是辰舒面前的李长生。 岳路这烈风腿的功夫,应是当今天下腿脚最快,威力最猛的了。 李长生被这岳路一脚踢中心窝,吐出一口鲜血向后倒退几步,被辰舒扶住了身体。 弹指间,辰舒已将岳路的攻击矛头拦到了自己身上,反而将这李长生护在身后。 岳路见辰舒这种反应,心中暗喜。果然自己的同伴被人伤害之后,自己会乱了分寸。 之前岳路还担心这个李长生若是一直护着辰舒,他胜算的机会并不会很大。而今辰舒自己送上来,哪有不收的道理。 岳路早已对这辰舒下了杀心。 之前无极会的人对于这四阁的态度,都是邀请加盟。而如今,辰舒这个穷奇阁的位置还未坐稳,混沌阁只得空有虚名。这样的好机会,他又如何肯放过。 邀请加盟,不如将他变成无极会的一部分。 岳路这腿下败将无数,即使辰舒在全力之下都难以赢得了他,更何况是刚刚从病床上爬下来的辰舒呢。 岳路飞起一脚,连环腿踢出,根本不给辰舒任何喘息的机会。 胜利在望。 只是岳路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整个人已经固定在了空中。 突然脚下一个失力,低头看去,辰舒居然已经将他的双腿控制在双臂之间,抱的结结实实。辰舒用力一甩,将岳路扔出三五丈之远,撞击在树上。 李长生看着辰舒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由惊叹。他没想到辰舒的功夫居然这么高,亏得自己还保护了他半天。 岳路被撞的七荤八素落在地上,勉强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看着依然遗世独立的辰舒。 刚才那一番烈风腿,连辰舒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 岳路眼中愤恨交加,更多的却是恐惧。 这个辰舒明明刚从病床上爬起来,明明前两日还半死不活的,明明刚与那张心水有一场厮杀。 这么多的明明加起来,就算是铁人,此时也应只有半条命。 岳路紧紧盯着辰舒,可辰舒此时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 红莲一干人已经挡不住这无极会众人的攻击,相应倒下几人。 辰舒心中焦急,忽然旋转而起。一剑而过,在自己身边砍杀出一个安全区域。 “走!”一声令下,带着仅余的几人,逃出了包围圈。 “来人啊!给我追!”岳路怒道,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失手,而且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之前报信的那个叛徒被辰舒这样的功力也惊到了,许久说不出话来。此时岳路一声令下才让他回了神。 “坛主……”话音未落,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鹅卵石般的血洞,这人眼珠子都来不及转便已栽倒在地。。 岳路怒气冲天,“居然敢骗我,这就是下场……”双手狠狠握了拳头,指节泛白。 “啊!”岳路猛然转身夺过一柄刀,将身边的人杀了个干净。 鲜血溅入双眼,岳路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杀戮,看着这满地的尸体,以及还在顽强反抗的人。 冷声说道:“把这些人给我带回去,别让他们死了,我就不信辰舒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第九十六章,对饮 辰舒几人在林中躲了半刻,不知是何原因,所有追来的人一齐匆匆离去,大家这才喘了口气。 辰舒看着自己带出来的这些人,二十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十二三人。辰舒一时悲从心中来,或许从一开始自己的所有决定就都是错的。 没有带出来的人还有很多,但是辰舒知道,若是再逗留下去,他很可能一个都带不走。 他的生死没有关系,但是他们的生死却牵动着辰舒的心。 月色下,辰舒独自抱着酒坛子大口大口的饮着。他心中烦闷,想要借这酒来麻痹自己,可是却越喝越清醒。 “莫一的话也不全对。”辰舒无奈笑道,“这酒,真不是好东西。” 正在郁闷之时,辰舒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月亮恰巧被云彩遮进了天空,四周一片雾气蒙蒙的黑暗。 即使不回头,辰舒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江湖中身不由己的事太多。”身后响起一个冰冷的女声。 每当辰舒烦躁之时,她总会恰巧出现,而每一次她的出现,都会像是一阵冷风让辰舒平心静气。 这一次,她又恰巧说出了辰舒心中的苦闷。 “我越想醉,就越是清醒。”辰舒叹气到,依旧没有回头。 “那是因为,你喝的不是快乐的酒。” 月亮被露出来,照亮这整片的黑暗。 这女子走过来,坐在辰舒身边,依然是那一黑色连帽斗篷,将她整个人都罩在黑暗之中。 这女子拎起一个酒坛子,晃了晃说道:“要不要来比酒量。”眉眼之间是从未显露过的浅淡笑意。 有人陪着喝酒,尤其是这种带着些竞技意味的陪伴,往往会让人觉得愉快。觉得愉快也并不是因为什么高兴的事情,而是因为,不会像一个人时那样寂寞。 不知不觉,三坛酒就被喝了个精光,两人却还不尽兴。 辰舒没想到面前这个女子的酒量居然如此之好,有些大舌头的笑道:“你,该不会是个男儿身吧。” 这女子有些醉意的看着辰舒,没有说话。不过是独自一人喝闷酒的次数多一些,才练出这样的好酒量。 “现在没有酒了。” “酒摊也关门了。” “那我们来比别的。”辰舒摇摇晃晃站起身,穷奇剑脱壳而出。 若是姜功再,他定会发现,辰舒越来越像沈默了。这醉酒持剑的姿势,就是沈默印在辰舒脑海中的一个画面,被辰舒无意之中复制而出。 这女子微微一笑,转眼便不见了踪迹,下一秒“哗啦啦——”一阵响声,便向着辰舒袭来。 两人在这月色之下,带着些酒意。过的每一招,都似乎是在翩翩起舞。 …… 辰舒能记得的只有这月色下一个凌厉的身影,头中的疼痛牵扯着他每一根神经,硬是将他拉回了现实。 艳阳高照。 “好小子,好的不学,这喝酒可是学的够快。” 辰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现在正身处姜功的住处。姜功那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正摆在自己面前。 “大哥?”辰舒扶着额头坐了起来,他每动一下,脑中就揪的疼一下。 “唉……”姜功看了辰舒这半大天,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清晨时辰舒自己摇摇晃晃走到他这里来,虽然是笑容满面,说的话却是满满悲伤。边笑边哭,最终缓缓睡去。 辰舒心中苦闷,姜功自然也是知道的。 晌午时,姜功邀辰舒去CD南面的一间酒楼吃饭,说是要给辰舒好好补补。 城南的这家酒楼名曰花重楼,取的是花重锦官城之意。 这小楼造的极为雅致,楼有三层,全为饭厅。楼后花园依山傍水,满庭花团锦簇。以这样的景致,这楼应是对着那些达官贵人开放的。 辰舒笑到,“大哥,这顿真的是你请?我身上的银两怕是只能在这里面买的起一碗面条。” 姜功一巴掌拍上辰舒的肩膀,豪言到,“那就给你吃一碗面条!” 说着已经独自迈进了这花重楼的大门。 辰舒紧随其后,只听走在前面的姜功一进门便大笑到:“叶斐老弟,许久不见啊……” 辰舒抬头看去,兀然停下脚步。 姜功抱拳向一位穿着锦缎的中年人,这中年人正是这花重楼的掌柜。 中年人看到来人是姜功,也抱拳笑到,“许久不见。” 只是辰舒的目光并不是看向姜功和他的叶斐老弟,而是落在楼梯上那抹梅色身影之上。此时立在楼梯上的女子,也停了脚步,看着辰舒。 这女子正是昨夜与自己对饮的那位黑衣女子。 可此时她却着了一身梅色的女装,发间只一支梅花步摇。这一身打扮将她身上的冰冷之气全然被掩盖,反而透着副温润宁静之感。 这女子望着辰舒出了神,但听姜功说到,“小眉都这么大了!”才回过神来,向着姜功浅淡一笑,算是回答。 辰舒也收了目光,走上前来。 “想必你就是辰舒了吧。”这中年人看着辰舒和蔼笑到,“一直在听姜大哥说起你呢。” “我叫靳叶斐是这酒楼的掌柜,这是令妹黎歌眉。”靳叶斐指着那女子介绍道。 辰舒还未说话,就听姜功忽然问到,“小眉今年有十七八岁了吧,也该成家了!你看辰舒怎么样,不然咱老哥俩结个亲家?” “大哥!”辰舒惊讶到,立在一旁的黎歌眉也抬了眉有些惊讶的看向姜功。 “你呀,给我做了媒不算还要管这年轻人的闲事啊。”靳叶斐哈哈笑到。 “不管也行,我本就是来蹭饭的。”姜功嘿嘿一笑,腆着脸说到:“我不变,给他来碗面条就成!” “好嘞……云佩!姜大哥来了,你做几个菜!”靳叶斐向着厨房吆喝一声,与姜功搭了肩,说笑着两人已并肩走上了楼上的雅座。 此时这厅中只剩这两人,相互对望着。 “黎歌眉。” “辰舒。” “原来是你。”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到。 谁也想不到,他们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 这靳叶斐的妻子佩云甚是明了姜功的口味,姜功与靳叶斐早已同桌而坐。 待辰舒坐到这桌子面前时才发现,这桌子上摆着八个精致小菜,鸡鸭鱼肉各有一份。 “老规矩……”辰舒心想,这姜功蹭饭也未免太过火了一些,说什么老规矩,居然是这满满一桌。 姜功看着辰舒,似是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头也不抬的说到,“你不要担心,这些都是我的,那碗面是你的。” 听姜功这样说,一旁的靳叶斐抬头看向辰舒,不免一笑。 辰舒再一看,果然自己面前只有一碗面,但是这一碗面却也做的极其精致,色香味俱全。青葱菜叶,浓郁白汤,还有一颗卤蛋。 即使只有这一碗面,辰舒也知足了。 第九十七章,一日一命 酒过三巡,姜功突然开口道:“辰舒,听说你与铁刀相识?” 辰舒虽然口中吃着这面条,坐在这饭桌前,想的却是黎歌眉。听到“铁刀”这个名字之后,忽然抬头看向姜功。 一时间思绪万千。 他记得第一次见黎歌眉之时,黎歌眉说杀了铁刀是她的任务。而黎歌眉是靳叶斐的妹妹,那么靳叶斐会不会也知道这件事。那时说铁刀该死的人是姜功,那么姜功是不是这个任务的发布者。 即使昨晚喝了许多酒,此时脑中却是无比的清晰。 “是,在长沙时,他救过我一命。”辰舒如实回答到。 靳叶斐则是坐在旁边一声不吭,连这桌子上的菜都没怎么动。 姜功咽下口中满满的食物,说道:“每个人的死,都是各有原因各有理由的。天命难违。” 辰舒抬头看着姜功,不明所以。 姜功继而说到:“谁都一样,谁都逃不过天命。”姜功从饭桌上抬起头来盯着辰舒,这眼神中有一丝不可质疑的安定。 “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石玉轩是这样,穷奇阁的人是这样,就算是无极会的人也是这样。天命,你改变不了,也无须自责。” 姜功这话,从凌晨辰舒闯入他住处之时他就在想了。毕竟辰舒还是个孩子,面对这个江湖,很多事情他都是无法接受的,既然无法接受就更别提让他自己想清楚了。 成长的过程是痛苦的,但是每个人都会被这种痛苦狠狠刺透,再慢慢愈合。 辰舒看着姜功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忽然明白姜功所说话的意思,点头默许。 但是姜功却还是有话要说,“铁刀虽然救过你的命,大哥却也是非杀他不可。” 聪明如姜功,他怎么会不知道辰舒早已知道那夜出现在铁刀尸体旁的人是自己,他从未想过要瞒着辰舒。 话至此,姜功却突然将目光转向了靳叶斐,靳叶斐只默默的喝酒,一声未吭。 许多事情,现在还不是时候。 …… 几日后,江湖消息。 “在南郑城楼上挂出了一颗人头,这人本是的同伙,辰舒独自逃命,将他留在了南郑。岳路放出话来,辰舒一日不出现,他就一日杀一人,直指辰舒出现为止。” 一时间江湖中众说纷纭。 辰舒这个几乎被大家忘记的名字,又再一次活跃起来,满江湖的人都在等着辰舒做一个决定。 CD茶摊。 “这辰舒了不得啊,一下子就扯出了两个阁主。” “但是这人人品简直就是不敢恭维,危难时刻自己逃跑,全然不顾同伴性命,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拿辰舒跟英雄好汉相比?” …… 一时议论纷纷,只有旁边一老人一直在默默喝着茶,没有说话。他正是那时在茶馆中讲书的老人,他对辰舒自是有另外一种看法。 然而与此同时,辰舒已经策马独自一人去了南郑这城楼之下。 即使天命不可违,但就此放弃也不是辰舒的做事风格。他想要挽救,挽救一切还有希望挽救的东西。姜功那一番话,辰舒记在心里,也是因为那一句话,让辰舒不再犹豫。 辰舒也自然知道,岳路就是想用这种办法来逼他现身,他的根本目的在于穷奇剑和阁主之位。 几天过去了,这城楼上悬挂的可不止一个头颅。天气转暖,最早的那一个头颅已经腐烂发黑,看不出面貌。 这些人,辰舒并不认识,但是他知道,这些人应是混沌阁的人。那****走的匆忙,来不及将所有人都带走,才叫他们遇此灾祸。 可是用这些人的性命来引他出来,辰舒是不能够容忍的, 辰舒在这城墙之下稳住马蹄,纵身一跃,将这三五头颅一并取下,大声喊道:“辰舒在此!” 不过半刻,城楼上冒出一个人头,温柔笑道:“等你许久。” 不出所料,这人正是那无极会的岳路。 岳路俯视着城墙下站着的这个人,“你既然敢一人前来?”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辰舒冷笑。 “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岳路笑中带着阴险。 辰舒勾了勾嘴角,飞跃而上,落在岳路面前,二话不说便已以一长剑突刺而去。 岳路向后退的及时,却还是被划破了衣服。 辰舒的武功他见过,上一次他低估了辰舒,这一次绝度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将他们完好无损的交出来。”辰舒厉声说到。 “你若是有这个本事,就自己来救!”岳路挥手发出两枚飞蝗石,再抬眼看去,已冲上来百十余人。 辰舒持剑而走,以一当百,杀出一条血路,尸体遍布。直逼向岳路的据点。 所有人被辰舒这近似于杀人魔狂一般的行为,渐渐无人敢上前。 辰舒满身伤口,血迹遍布。手中的穷奇剑泛着寒光,每向前走一步便滑下一滴血来。 混沌阁的众人被岳路关在一处院落内,面对着辰舒的逼近已将这些人从院中绑了出来。 “辰舒!你若是每向前一步,我就杀一个人!”岳路大声说到,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说的这句话,证明他害怕了。 这一次岳路又错误估计了辰舒的行为,他本以为辰舒会为了这些人主动投降,却未想过辰舒会以暴制暴。除此之外,岳路如今才发现辰舒功力的真实强度。 可麻烦是自己惹来的,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 辰舒嘴角勾起一丝斜度,这个笑容里满是冰冷。 岳路的话,辰舒置若罔闻,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下来。他已经杀的他不得已亮出最后的底牌,还会怕他的威胁吗。 “你!”岳路心中一惊,手起刀落,一人的头颅已掉在地上,溅出鲜血。 “你别以为我不敢!”岳路怒到。 辰舒紧蹙眉头继续向前一步,逼得岳路以及他所剩无几的人马纷纷向后退了一大步。 “好!好!”岳路鼻孔之中呼呼的喘着气,应声,又一脑袋与脖子分了家。 辰舒终于停住了步伐,冷声问道,“你怎样才肯放人。” “你自杀在我面前!”岳路躲在这人群后面,他的春风和煦不过是因为胆小怕事罢了。 “你知道这不可能。”辰舒面无表情回应道,“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带走他们,不是来找你报仇的。” 此话一出,这些被五花大绑着的人们纷纷抬起来头,看着面前这满身血污的少年。 这一战从下午时打到了夜晚,整整三个时辰。 只三个时辰,这南郑的分舵便被辰舒攻破了。 第九十八章,谨遵阁主之命 “你把穷奇剑交出来!”岳路说到,事到如今,他只求不要亏得太多,不然就算辰舒没有杀了他,右舵砗磲也会杀了他的。 “交出穷奇剑你便放人?”辰舒问到。 不待岳路回答,辰舒已经将剑举在了头顶,“你现在把他们都放了!” 被捆绑着的众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可以说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少年,居然肯用这剑来换自己的性命。 岳路此时却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盘算,“自己还有五十人,而混沌阁只有三十人……” 辰舒看出岳路心中所想,忽然冷笑到:“岳路,岳坛主,你觉得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飞蝗石快。你觉得是我刺出五十剑快,还是你扔出三十个鹅卵石快。” 话语间满是嘲讽,辰舒只觉可笑。在这种胜负一目了然的事情面前,岳路还在想挽回的办法。 “你是想要同归于尽吗?”辰舒问到。 岳路许久没有说话,最终只叹了口气,令到:“松绑。” 面对此时的辰舒,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放人,你把剑扔过来。”岳路看着辰舒说到,话音未落,穷奇剑已脱手而出。 被松绑的几十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穷奇阁阁主的象征,就这样被辰舒放弃了,放弃穷奇剑的原因,只是为了救他们的性命。 “你们快走!”辰舒紧盯着岳路,急声说到。 果然,岳路手中忽然飞出两枚飞蝗石,人已持着这穷奇剑向辰舒刺来。 辰舒在空中一个展身,将这两枚飞蝗石收入手中,反手将这两块飞蝗石原路发了回去。 岳路不善使剑,这两枚飞蝗石一枚落在他手腕处,一枚落在剑柄处,将这剑从岳路手中砸脱,掉落在地上。 电光火石一瞬,两人赤手空拳纠缠在一起。 那些被救出来的人,此时也已冲上去和岳路的手下厮打在一起,没有一人逃脱。 失了穷奇剑的辰舒,功力并不弱。抬手一招揽雀尾便将岳路的烈风腿拨向一边。 岳路在地面上站稳,看着摆了阵势的辰舒,心中惊讶更甚。他忘了,辰舒曾是武当的弟子,会这太极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烈风腿刚猛快速,这以柔为主,借力打力的太极拳招式,正是这烈风腿的克星。 岳路心中不甘,毕竟这江湖中还没有谁用太极拳打败过他,他的烈风腿天下第一,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会输。 岳路奋起一脚,直踢辰舒心窝,辰舒手中抱圆,借力打力,将这力道一分不差的还给了岳路。 岳路被这反击的力气所攻到,双手撑地一跃而起,两人一时间又过了一十二招。 岳路口吐鲜血,飞出几丈,落在地上。辰舒身形未动,依然伫立在原地。 混沌阁的人已将这无极会的余孽消灭干净,正围在一边。看这重摔在地,一拥而上。 拳脚如同雨点一般,密集又迅猛的落在岳路身上。岳路被一口血痰卡住嗓子,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混沌阁之中的人,将这怒气全部发泄在自己的一双拳头之上。他们眼睁睁看着岳路将他们的弟兄一个一个拉出去斩首,将头颅悬挂于城墙之上,连一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那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却没有办法将他好好安葬,这一切的始末都是因为这个叫岳路的男人。 辰舒拼死独自前来救他们与生死之中,也是因为这个叫岳路的男人。 众愤难平。 岳路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得从这缝隙之中看着站在远处的辰舒。 怨恨的眼睛看着这冰冷的目光,两眼相看无语。 岳路只觉全身的只觉在逐渐消退,最终七窍流血死于这乱拳之下。 …… 辰舒看着已经血肉模糊的岳路,以及这遍地尸体的院落,心中早已没有了最初时的波澜。 岳路死了,南郑的无极会分坛也就这样被辰舒毁掉了,这一切都快的像是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 “参拜阁主!” 忽然齐刷刷的声音响起,面前这几十人同时抱拳跪倒在地,向辰舒行了大礼。 辰舒看着面前这些人,这些在前几天还被迫归顺于自己的人,如今居然愿意主动跟随。 “那么,从此之后,我就是你们新任的阁主了。你们依旧是混沌阁的人。”辰舒说到。 “是!属下定当遵阁主之命。”众人齐声说到。 “好,你们就此回到兰州去吧,将自家兄弟好好安葬。” …… 打发了众人,辰舒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忽然说道:“既然帮了那么大的忙,为何不现身。” “我并没有帮你什么。”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辰舒笑而不语,若不是她在暗中出手相助,他身上的伤可不止这一点。 黎歌眉依旧是一身黑衣,此时正立在屋檐之上,衣摆随风而动。 她在南郑正有公务在身,却未想到会遇到独自策马而来的辰舒。看到辰舒在城墙之下的那一番作为,黎歌眉暗中跟随而至,除掉了几个处在辰舒盲区的敌人。 虽然是在暗中,却还是被辰舒发现了。 “你现在应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了。”辰舒忽然说到,目光清冷,转身看向屋檐上的黑色身影。他不想随意去猜测,直截了当的问到。 这样长的时间,两个人对饮比武,相互得知姓名,却还未知对方来历。 辰舒知道,她不仅仅只是靳叶斐的妹妹那样简单。 “……”黎歌眉沉默半响低声道:“锦衣卫,黎歌眉。” 锦衣卫虽说是朝廷官员,但是实际在如今的社会风气之下,暗中将手伸向这武林之中,成为皇帝在武林中的一条眼线,同时也为自己谋得一处立脚之地。 加之锦衣卫做事心狠手辣,在武林中,在贫民百姓中,乃至在朝廷之上,都是大家嗤之以鼻的一类人。 辰舒不再问话,他本也不是听信传言之人,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怎么会将所杀之人敛入土中。 两人都不在说话,只有满耳风声。 片刻之后,院外一片火光,一条长长的火龙从院外游走而至。 辰舒等的就是这些人,然而那屋檐上的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九十九章,少年侠义 赶来这人看到满身血迹,伤口遍布的辰舒之时,不由一愣。谁也没有想到这院中还有人。 “你是谁。”这人开口问到,不等辰舒回答,他已经给出了答案,“你是辰舒……” “没错。”辰舒说到。 火龙的领头人抱拳向辰舒,“久仰大名。” 来的这一群人正是秦王府在南郑的暗中势力,无诫早就知道辰舒必定会来救人,也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岳路,遂叫他们多多留意。 “那……”这人看着辰舒,心中不免疑问。岳路死了,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岳路死了,从此这南郑便是你们接手了吧。”辰舒毫不避讳,直接问到。 “……”来的人,犹豫不决,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若说除掉了无极会的势力,自己却不霸占,任谁也不信。但是,说是霸占了南郑,好像也并不准确。 “不回答也没关系,我对这些势力领地没有兴趣。只是要求你们不要再拿我当刀使。互惠互利我不反对,但是让我背负这样的名声,你们来获得利益,这是我不接受的。”辰舒字字掷地有声。 他自然知道,即使他不站在秦王府这一边,无极会也不会放过他。更何况,从CD到这南郑,最终的获利者都是秦王府,就算辰舒不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和秦王府没有关系。 无极会之后还会有别的势力,他不想跟任何势力扯上关系。 他不想从无诫那里得到什么,也希望无诫不要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有些事还是事先说明的好,以免之后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来的这一伙人听到辰舒这样说,有几个愣头青忽然忍不住说道:“辰舒,你以为你是什么啊,怎么说的好像我们欠你的一样。” “就是啊,没有你,我们照样什么都可以做成。” “你这话也太不通人情了,要不是无诫嘱咐要遵你为座上宾客,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最后这句话,也是领头这人心中想说的。 辰舒自然也知道,不然这领头人就不会连制止都不制止,任由着下面的人这样说话。 “呵,随你们怎么说,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后会有期。”辰舒象征性的抱拳告辞。 辰舒这一举动瞬时引起了那一群愣头青的不满,还未走两步,就听身后一阵风声。 之前对辰舒满心不满意的那个愣头青飞起一脚踢在辰舒左肩之上,脚还未落下,辰舒的剑已挡了过去。 他这一脚很重,却是踢在剑鞘之上。 辰舒不理他,继续向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辰舒!你别以为你杀了岳路你就了不起!”这人大声骂到,说罢不知从何方又冲上来一人。 两人一攻左一攻右,辰舒脚步不停,手中的黑色剑鞘左右格挡,这二人连点儿灰都没有蹭到辰舒衣服上。 领头那人沉着一张脸,也是满脸不悦,心想:“虽然无诫说辰舒是这座上宾客,但是稍稍惩戒一下有什么过错,这么目中无人的人……要是被问起来,就说手下几个小子不懂事。” 心中这么想着,也就任由这些人去。 他们本来是来这里收拾残局的,现在却跟辰舒杠上了。 …… 一番纠缠过后,辰舒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契而不舍的跟在他后面的这几个毛头小子。 这些人看到辰舒转过身来,也停下了脚步。 “你们不让我走?”辰舒问到。 “让你走,却不让你那么容易的走。”话音中带着些许得意,辰舒绝对是怕了他们才会停下来的;辰舒绝对是心里害怕才会这么问的。 楞头小子的定律:江湖中的大侠,越是沉默不说话的,武功就越高。辰舒这一开口,无疑是暴露他的能力。 辰舒听他们这样说着,忽然抬头看了看天色,正视道:“难不成你们还要留我吃饭?”说起来,辰舒连晚饭都没有吃,此时这样一提,倒是有些饿了。 “吃饭?那绝对要给你来桌好的!” “只要你承认错误,跪倒在地,向着秦王府的方向磕三个头……” 这人还未说完,就被另一个人打断了,“磕三个头,要听见声音,还要大喊一声‘我辰舒错了!’” 几个人似是争功一样七嘴八舌的说着,无非就是要辰舒用毕恭毕敬的态度对待他们。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他们的老大是无诫啊。 几个人说完看到辰舒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们。月光之下,辰舒的身影却透着一股凄凉。 “我们只要求你认错,这不算欺负你。你,你,只认错就行了。”其中一个少年说到,他要行侠义之事,却不想强人所难。 辰舒听完这些人的话之后,一声未吭。几个人自觉,这事已经摆平,都抱着胳膊等待辰舒的认错。 只是辰舒却又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只见辰舒突然抬头道:“无诫啊无诫……”说罢,转身就走,完全不去理会所有在场的人。 “你!”几个人追上来,一句话还未说,就见辰舒忽然一转身,剑已出鞘。想追上来的人们已经全部趴在了地上。 能感觉到的只有这薄雾之中的沁人凉意。 阻碍他们前行的是已经掉落在到脚脖子上的裤子。 辰舒这一次没有后顾之忧的离开了,剩下满院目瞪口呆之人。 …… 混沌阁的诸位已经带着自家兄弟的骨灰向着兰州出发,辰舒在这南郑也无需多待片刻。 无极会的人若是想要找他,怎么样都能找的到。 而黎歌眉,那本来就是没有瓜葛的人,她想去哪,辰舒也无权过问。 折腾了这么久,辰舒只觉疲惫。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起来,街边的小摊冒着腾腾热气。 “来点什么!”面摊的老板,在案板上用力的和着面,一锅水已经煮开。 “来碗面。”辰舒笑到。 空气中雾气渐渐浓了起来,满目之中,分不出是雾气还是这锅里的腾腾热气。 在这迷雾之中,一人策马离去。 第一百章,少不入川 几日后,锦官城茶馆。 辰舒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蚩九,目不转睛,一手端起茶碗,猛然灌入嘴中。 整整一上午,两个人就坐在这里,这样喝着一壶又一壶的茶水。 蚩九不胜酒力,辰舒也只好以茶代酒这样陪他。 “第七十碗!”辰舒将茶碗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第七十一碗!”蚩九不甘示弱,同样的紧紧盯着辰舒,一碗灌入肚中。 “第七十一碗!”辰舒紧随而来。 两个人谁也不敢多动一下,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需多一个动作,多一个字,这硬是灌进肚子里的水,就要喷薄而出了。 那日辰舒从南郑回来,发现蚩九蚩朵这两兄妹竟然还在客栈,并且过得颇为惬意。 回来那日,这两人正围着即墨打打闹闹,蚩九和蚩朵二人打赌,叫即墨来做裁判。 赌:是蚩九比较能喝还是辰舒比较能喝。 恰巧辰舒进门,五月的天气让人心旷神怡,并未多想便应了这较量。 两人连续比了三日,每日都是平局,今天势必要分出来个胜负。 “七十二碗!”蚩九急了,双目瞪着辰舒,紧咬着牙关,艰难的将这一口水咽了下去。 “……”辰舒却没有立即跟上这一碗,而是闭口不言,一只手在倒满了茶水的瓷碗上,摸摸索索,犹犹豫豫。 蚩九等的就是这一刻,此时有些得意忘形哈哈大笑起来,“喝不进去了吧!我赢了!哈……” 下一刻,从胃中翻上来一个饱嗝,蚩九来不及闭嘴,甚至来不及将身子伏下去,水就从嗓子眼里冒了出来。 这一吐就再无法收住阵势,被水撑的圆鼓鼓的肚子,很快就扁了下去。 辰舒看着蚩九,满眼笑意,将手从茶碗上拿开了。 “蚩九,你忘了规则了,谁先吐,谁输。” 辰舒的话音刚落,茶馆掌柜就迫不及待跑了过来,哭丧着脸道:“这位爷,小的承蒙您关照,可是您这么个喝法,可是要砸我摊子的啊。” 辰舒和蚩九刚来时,两人开怀畅饮,喝了一壶又一壶。这店家见这二人的喝法,自然是高兴。可如今蚩九这么一吐,让这来来往往的人们看到,还当是他家的茶难以下咽呢。 辰舒本就因赢了蚩九而心情愉悦,听到这茶馆掌柜这样说,又看到蚩九这副样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则与蚩九是同样的结果。 茶馆掌柜的表情更加难过,默默拿走了他们的茶壶,并悄悄吩咐小二,不准再给他们上茶水。 两人将肚子中的水吐了个干净,抬头互相看着对方,开怀大笑。 “要是我早知道你比的是喝水,我就不跟你比了。”辰舒笑到。 “我的酒量,俗称一杯倒。”蚩九说着,自己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草长莺飞,花重锦官,都说少不入川,果然在这锦官城里安稳了这几日,辰舒大有忘却江湖中风风雨雨的趋势。 两人正说着话,这茶馆之中突然闯进来一个人,一个迈腿,便在辰舒身边坐下,背对着街道,将脸埋在了桌子上。 蚩九和辰舒对看一眼,不明所以,只听外面有人喊着:“少爷!少爷!少爷你跑哪去了!” 街道上站着五个黑衣打扮的人,此时正焦急的满大街喊着。 能听见这喊叫声的人,都已经把头转向了五个人,只有坐在辰舒身边的这人却一个劲的低着头不说话。 “喂,他们是不是找你的?”蚩九突然开口问到,声音洪亮无比,这人想要拦已经拦不住了。 一时间茶馆内的人又全部将目光转向了蚩九,以及这个恨不得将脸贴到桌子上的人。 街道上那几个黑衣人似乎也发现了这茶馆内的不寻常,抬脚冲了进来,一看到辰舒身边这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少爷,你真是让我们好找。” 辰舒看着这五个黑衣人,又看了看面前这位穿着紫色袍子的人,突然感觉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只见趴在桌子上这人,忽然坐起来,在桌前坐的笔直。 悠长喊道:“来壶好茶……” 被掌柜的提前吩咐过的店小二此时却犯了难,这人不偏不倚正好坐在辰舒与蚩九身边,这茶上还是不上。 一位黑衣人见自家少爷说完句话后,那店小二似是没听见一般不为所动,厉声骂道:“你这个店小二,你没听到我家少爷说什么吗?你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我家少爷可是大名鼎鼎的杨玉……” “咳咳——”这位年轻人突然清了清嗓子。 “……我家少爷可是大名鼎鼎的杨蛟!”这名随从立即会意,匆忙改了口。 “咳咳——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看看你们几个,身强力壮的,让你们给我找个人你们都找不到!” 这紫衣男子转过身来,一副少爷做派,仰着鼻孔对这些人说到。 “找人这事,急不得。可是您先跟我们回去吧,我的爷爷哎,不然太太又该骂我们了。”说话这人年纪在三十岁上下,此时对着这蛮横的小子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 “我不回去!”杨蛟怒到。 …… “客官,您的茶……”店小二被这汉子一骂,果然腿脚生风,不过一刻便将这茶水端了上来。 这杨蛟看着端上来的这壶茶,忽然拉住准备离去的店小二,不满道:“怎么,我请不起我这两个朋友喝茶?你只拿一个茶碗来是什么意思。” 这桌子上,只摆着一只茶壶,一只茶碗,这只茶碗还正摆在杨蛟面前。那样子,是生怕辰舒和蚩九抢了去。 辰舒和蚩九两人,一听这杨蛟要请他俩喝茶,连忙齐声道:“不用了,不用了。” 杨蛟奇怪的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半刻后说道:“你们不喝,那我也不喝了。” 辰舒只得苦笑,如此一来,果然是砸了掌柜的一桩生意。 杨蛟转头对这五个人说到:“你们先回去吧,告诉我娘我一会儿就回。我想跟这两位朋友聊聊天。” “少爷,你可说话算数。”这五人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茶馆,那眼神似是放走了一只煮熟的鸭子。 待这些人一走,杨蛟突然凑上前来,几乎要贴到了辰舒脸上,压低声音问到:“你就是辰舒吧?我认得你。” 第一百零一章,久仰大名 辰舒狐疑的看着面前这个贵公子。 杨蛟看着辰舒微皱的眉头忽然笑了起来,抱拳到:“在下杨蛟,久仰大名。” 杨蛟心中激动无人能懂,一脸崇拜的看着辰舒。 无极会刘敬铭在跟辰舒约战之时,杨蛟就在一边,他不相信一个穷凶极恶之人会放走向敌人打小报告的掌柜。所以,杨蛟虽然爱听这市井传闻,却不尽信。 他早就听闻辰舒大名,虽然这名声中带着许多不好之处,但是杨蛟认为,辰舒是一个当之无愧的侠客。若是有缘,定要与他结成兄弟,一起走遍天涯。 如今误打误撞坐在了辰舒身边,这自然是老天给他的机会,他怎么可能就此放过。 辰舒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这爽朗与豪情,倒是颇有几分像严睿思。遂也抱了拳道:“辰舒。” 蚩九看着这两个人心生不满,独自坐在一边不吭声。显然这杨蛟是冲着辰舒而来,与他蚩九又没有什么关系。 辰舒抬头看到蚩九这一脸的闷闷不乐,心中好笑,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蚩九。天下有名的毒师。” “你别胡说,我不是下毒的!”蚩九猛然抢过话头,他虽然不再怨恨他师父让他学毒,但是他还是很讨厌毒师这个称号。 只是这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杨蛟此时正一脸惊叹的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蚩九。 果然是青年才俊,结交的人也都这么厉害。 天色渐晚,杨蛟这两个时辰里不停歇的跟这两位青年才俊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说自己对这个江湖的憧憬,对这个世界的憧憬。 临离开时,杨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辰舒大哥,你走江湖这么些日子,想必认识了很多人。我想向你打听……打听一个姑娘的下落……” 杨蛟脸颊飞上两朵红云。 在杨蛟的描述里,这位姑娘如同天神降临,却生着一副天仙的容貌,浑身上下都带着天宫的冰冷与气势。 原是一日杨蛟叫小跟班们与他一起玩‘追杀游戏’以满足他的江湖梦,在这游戏中恰巧碰见了一位姑娘。这姑娘出手,将他从三个蒙面杀手手下救了出来。 “我问她叫什么,她不理我。我问她的武器从哪来的,她也不理我。”杨蛟有些委屈,抬眼看着辰舒,似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辰舒身上,“她那个武器很特别,像是一种暗器。是一根长长的铁索,铁索的头上有一只锋利的钩子。” …… 辰舒看着杨蛟那一脸期待的脸庞,自小在家养尊处优,使得他的皮肤白白嫩嫩的,所以什么表情都显得很清楚。 在杨蛟说完这把武器之后,辰舒心中已经大概有了一个答案,不由得细细看了这杨蛟。 让随从跟他玩追杀游戏,也亏他想的出来。 “嗯……”我一时想不起来,若是我见了她,我一定会带他来找你的。 辰舒说到。 “那就谢谢辰舒大哥了。天色不早了我得先回家了,不然之后几天我都不用想出门了。”杨蛟一面说着一面匆匆忙忙跑出了茶馆,不消半刻却又跑了回来,大声说到:“辰舒大哥,改日来我家做客。” 说完,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哇哈哈哈!”蚩九猛然爆发出这一声惊天地的笑声,一张脸因为憋着这个笑已经黑里泛着红色了。 “这小子,脑子坏掉了吧?” “这小子,想当大侠想疯了吧?” “这小子为什么叫你大哥,你跟他结拜了吗?” “这小子居然就这样喜欢了一个姑娘?” “这小子天天在外面晃悠原来就是为了找这个姑娘?” 蚩九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根本不给辰舒插嘴的机会,一阵笑骂之后,又突然板起脸,严肃到:“生着一副天仙的容貌,浑身上下都带着天宫的冰冷与气势。这说的难道不是即墨姑娘吗?” “即墨?”辰舒看着蚩九,反问到。 蚩九却不再说话,即墨对辰舒的心意蚩九是知道的,但是若只有辰舒一人还好说,这如今又加进来这么一个少爷,蚩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得过这两人。 实在不行,就只好下毒了…… 正说着话,蚩九便龇牙咧嘴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抬头看去,不知何时蚩朵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一只鲜嫩玉手正狠狠的拧着蚩九的耳朵。 原是穷奇阁红莲传回来消息,即墨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两人去了哪里。 话说红莲一行人回了洛阳之后,处理了一系列阁中事务。而混沌阁这边,因为损伤惨重,一时难以复原。 红莲传回来的消息无疑是汇报阁中现在的情况。但是辰舒一直对这个阁主之位并不敢兴趣,当初也是为了保护这所有人的安危才临时受命。红莲既已回去,那么这阁中事务由她全权负责就好。 其外,红莲提到了两个事情,一是想将石玉轩的尸骨带回聚仙镇,让其魂归故土。二是,严睿思和张阡陌两人,不出两人便会到CD但是来CD的目的不得而知。 辰舒看着信件上的三个字,陷入沉思。 严睿思,自武当一别,说起来已有半年没见。此时再见,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信件变为一抹灰散在空中,未知的事情,多思无益。 …… 入夜,无眠。 辰舒独自行走在街道上散着心,当停下脚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便又来到了这片小树林。 “不知在这会不会碰见黎歌眉。”辰舒忽然想到白天杨蛟拜托给他的事情,自言自语到。 再向深处走,林中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埙音,如泣如诉,却又仿佛在梦中听过一般那样的熟悉。 越向深处走,埙音越清晰。 满目飘雪,天地寂寥。 埙音骤然而停,黎歌眉有些局促的看着误闯入黑暗之中的辰舒。 她从来没有给任何人听过她吹的曲子,甚至没有人知道她还会吹埙。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辰舒问到,似是察觉出黎歌眉的不安,不再过多去说别的。 “前两日。” 第一百零二章,杨府 辰舒将白天杨蛟的事情说给黎歌眉听,却未想冷若冰霜的黎歌眉听后有些疑惑的看着辰舒。 “一个游戏?” 黎歌眉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繁华的街道上玩这样的游戏。 “那么,我岂不是伤了那几个陪他玩的小跟班?” 辰舒看着面前这个一脸不解的姑娘,不自禁勾了勾嘴角。 黎歌眉的这副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而本来在想事情的黎歌眉看到辰舒这一笑,忽然便忘记了所要思索的事情。 有些人天生就是带着一些光的,这些光无时无刻不在暗中叫嚣着,使你不经意间就会被他吸引。 黎歌眉低了头,“他还是不知道的好,我……锦衣卫的命是皇帝的,自己不能做主。”黎歌眉轻声说到。 天地之间只有静谧一片。 谁的命又是自己能做的了住的呢。 “你我是不是很早就见过,很早很早以前。”辰舒说到。 “大概,在梦里吧。”黎歌眉看向辰舒。 “若是另外一种情况。”半刻后,辰舒忽然说道,“你所看到的我应该是在码头上做工,吃毛肚冒菜,娶一个小丫头,然后四世同堂。” “哈……”一如反常,黎歌眉轻声笑了起来,“娶一个小丫头,还要四世同堂,真是好生活。” 若不去捡那把剑,辰舒的生活应该就是这般平凡而幸福的吧。见到黎歌眉这样笑着,辰舒也不禁莞尔。 “被你这样一说,我还有些想念冒菜。”黎歌眉看着天上明亮的月亮,她自七岁离开CD之后,这十几年一直呆在京城,几乎已经碰不得辣椒了。 “等着一切事了,若你我还能再见,就一起吃一次冒菜吧。还有即墨,她大概都没有尝过那么辣的东西。” 辰舒长长的叹了口气,仰头在草地上躺下,微风拂面,最是怡人。 谁都不去再提在南郑时的事情,谁也不再提这江湖中的来去过往。 …… 第二天,日上三竿,门外便来了一位客人。 杨蛟带了八个人正站在客栈等着辰舒。 无奈这几日蚩朵跟即墨交流医术,一大早就差蚩九去采药了。看来今日只能辰舒一人去赴约了。 杨蛟正在门口迫不及待的向客栈内张望着,看到辰舒出来马不停蹄的迎了上去。 “辰舒大哥,我今日特意来邀请你到我杨府上做客。”杨蛟抱拳说到,“昨天回去之后跟家母说了这许多事情,家母也很想见见辰舒大哥。” “这……”辰舒还未说完,杨蛟已经对着那八个人大喝一声,“来人啊,恭迎辰舒大侠。” 不知从何处出来一顶小轿子,杨蛟眼疾手快捉了辰舒的胳膊,将辰舒塞进了这顶轿子中。杨蛟领头骑着一匹上好的大宛马,就此将辰舒抬回了杨府。 辰舒在这软轿中哭笑不得,这杨蛟真是孩子脾气。 杨府坐落在这城中主干道的尽头,是这锦官城数一数二的豪宅。 杨家是经商起家,虽然商人的社会地位不高,但却掌握着大量的钱财物资,这些钱财物资也为他们谋取到了一定的社会地位。 这杨府的豪宅,便是杨家的老夫人买了地皮找人来盖的。若说这杨宅的老夫人,是这城中无人不晓的人物。 杨老夫人的父亲曾是这蜀地的豪商,生了两女一儿。杨老太爷思想颇为开阔,将自己这一对女儿都教的极好,是经商的好材料。不过,传闻这杨老夫人不仅聪明能干并且美若天仙,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一直将这婚事耽搁了,最后只得招了婿。 这样一位奇女子,至今还是家家户户津津乐道的人物。 杨府虽然在这繁华街道的尽头,整间宅子却没有那样华丽,反而沉稳大气。牌匾上“杨宅”二字更是显得威严霸气。 杨蛟从马上一跃而下,还未进门便大声喊道:“娘,辰舒大哥来了!” 辰舒紧随杨蛟身后,宅院之内目及之处,种满了花草树木,此时正是绽放的季节,引得蜂蝶留连忘返。 待得杨蛟这一声喊,从正厅迎出来一人。雪肤朱唇,零星花白的头发光光整整束在脑后,挽了一个鬏。一身暗色锦袍,显得雍容华贵,却不失端庄。 辰舒抱拳敬到:“拜见老夫人,在下辰舒。” “好好好!”杨家老夫人显得甚是开心,连忙招呼到。 辰舒抬头看向这位传奇的中年女子,只是在辰舒抬起头四目对望之时,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 “你是洛白驹什么人!”杨老夫人突然厉声问到,这声音中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娘……”杨蛟被自己娘亲的这副样子吓的一惊,喃喃到。 “在下与洛白驹并无任何关系。”辰舒宠辱不惊,毕恭毕敬的说到。 “在下自幼无父无母,只有奶奶一人独自将我带大。老夫人口中的洛大侠,若是还在这世间,辰舒倒是愿意跟他有些什么关系。” 杨老夫人紧紧的盯着辰舒,不做声。 “娘,我就说了嘛,洛白驹那样的大侠,谁见了都愿意与他相识的。你看就连辰舒大哥都这样说。” 杨蛟尤为开心,这市井传说,他最喜欢的就是洛白驹。他曾想过若是有幸见洛白驹一面,自己一定要与他成为好朋友。但是这个想法,他藏在心里,从未说出口。 杨蛟想成为一名大侠,在别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唉,罢了罢了……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这位少侠,方才是老朽失态,认错了人,还望你不要见怪。”杨老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和蔼说道,“来吧,赶快进来。” 只是老夫人的这副样子,使辰舒心中的疑问更加强烈。显然老夫人是不信他的,却又自嘲是自己认错了人,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 满桌佳肴,均是刚刚才摆上桌,还冒着丝丝热气。 杨蛟拿了筷子,迫不及待的便向着这盘中夹去。杨老夫人伸出手在杨蛟手背上轻轻一拍,嗔怪道:“大家都还没动筷子,你看你那猴子的样子。平日里为娘教你的待客之道,你倒是全忘了。” 谁料杨蛟全然不在乎母亲的怒气,反而语笑盈盈,转手从盘中加了一大筷子菜放在了母亲碗中。 “娘,这个是您最爱吃的,您多吃点。” 第一百零三章,做客杨府 “你啊……”杨老夫人笑到。 “这孩子啊,让我给惯坏了,和他舅舅一个德行。若是他平时有什么对不住少侠的地方,还请少侠多担待。” “杨蛟兄弟很好,对我也很好。老夫人放心便是。”辰舒笑到。 “娘,你看,辰舒大哥都这样说了,你以后就别事事都操我的心了。”杨蛟有些撒娇到 三人在这饭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杨老太爷有三个孩子,两女一儿。两个女儿都是经商的好手,之后都各有一番家业。唯有这独子杨青,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每天做着大侠梦。好在杨老爷不是迂腐的人,对这独子又极为宠爱,着聘请武馆师傅教习杨青。 都说外甥像舅舅,如此,杨老夫人这句话,说的极是了。 “那又如何,我就喜欢舅舅,只可惜他和那个洛白驹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杨蛟有些不服气。 杨蛟的爹是个书生,这一辈子除了爱他娘,读圣贤书,其他的事情一样都没做成。在杨蛟心里,他爹根本不如自己的舅舅像个男人。 杨蛟这样说,杨老夫人却也不恼。这传奇女子确实与普通人不一样。 饭后,杨蛟带了辰舒到后院。 后院有一处人造湖,湖中水接通着外面的大湖,水波荡漾,一湖荷花都结了花苞,含苞待放。 二人在这后院又泡了茶,一起共赏这午日景色。 “杨蛟兄弟,我有一事不明,这洛白驹可是与你家有什么关系?”辰舒端着茶盏,轻押一口问到。 “辰舒大哥,这市井传闻你信多少?”杨蛟不答反而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到。 “市井传闻,多是趣闻轶事罢了。” “辰舒大哥,不瞒你说,这洛白驹的传奇却都是真的。”杨蛟有些得意。 杨蛟那从未谋面的舅舅杨青,就是洛白驹的好友之一。但是对于杨青来说,这洛白驹是他最好的兄弟没有之一。 两人初次见面时,是因同时看上了一个土匪,想要为民除害。这土匪不禁打,这两人又就此打了照面。所谓不打不相识,就此结了兄弟。 据说,这杨青第一次请洛白驹到杨府做客,也是这样硬绑着就来了。 之后杨家惨遭劫难,杨青为了报仇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洛白驹为了救兄弟于苦难之中,从未放弃,最终两人一同在这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辰舒大哥,你觉得我舅舅还活着吗?”杨蛟忽然问到,其实在外,杨老夫人是不准杨蛟提杨青的。毕竟杨青当年为了复仇留下太多血债。 “虽然舅舅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但是我并不觉得舅舅有错。若不是舅舅,或许我娘也早就死了。”杨蛟有些惋惜。 “……只是洛白驹已经死了,他俩竟然同时失踪,那么知道你舅舅情况的也只有洛白驹了。”辰舒说到。 “那个说书先生很奇怪你有没有发现,反正他说的话,我才不信。”杨蛟问到,他知道辰舒这些话都是听这说书先生说的,毕竟出了这锦官城谁也不记得还有一个洛白驹。 只有这说书先生一人一口咬定洛白驹已经死了,而洛白驹为什么死,他的答案是为了救自己的兄弟。 再多问,他也不再答。 后来大概是因为杨蛟问的多了,这说书先生有意躲着杨蛟,再也没有在杨蛟面前出现过。 …… 杨老夫人在远处廊桥上看着坐在湖心亭中的两个年轻人,思绪恍惚。 二十多年前,她也曾这样看过那两个人,如今这湖心亭中的二人,像极了那时的杨青和洛白驹。 纵使相逢应不识,二十年未见,就算再见,也注定会擦肩。 …… 这一日,两人聊的甚是开心。好茶最后变为好酒,日暮西陲之时,两人都带了些淡淡的酒意。 “杨蛟兄弟,我这就回去了。”辰舒起身告辞,能在这里遇见一个好友,辰舒心中是高兴的。许久都没有这样高兴过,许久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可以天南海北聊天的人。 “辰舒大哥,来日方长。”杨蛟抱拳到,若说高兴,只有杨蛟最高兴。 二人从后院出来,杨蛟喊了几声,杨老夫人都没有应答。 “怪了,母亲去哪了。”杨蛟自言自语到 正说着,从前院跑来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见到杨蛟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飞奔过来,扯着杨蛟的袖子就向前走。 “翠儿,怎么了,老夫人呢?” “少爷,您快跟我来吧,老夫人在前厅呢!辰舒少侠您也快来看看吧。”这个叫翠儿的小丫头一边着急忙慌的向前走,一边说着前厅发生的事情。 原来就在一盏茶的功夫以前,杨府突然来了两位客人。说是这儿曾经是自家祖宅的位置,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人住了,所以想来拜访一下。 这本不是一件什么大事,但是来的这两个人大概是说了什么杨老夫人不爱听的话,从刚才起杨老夫人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 翠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跑来求助自家少爷。 杨蛟虽然生性顽劣,但是听到有人欺负自己母亲,也掩不了心急,既然跑的比谁都快。一眨眼便已经跑进正厅去了,全然不顾辰舒跟没跟上。 一脚刚迈进正厅,还未看清来人,杨蛟便抢先一步大声喝道:“谁欺负我娘了?谁欺负了!若是被我知道,小爷我定不饶你!” 这正厅中的人皆被杨蛟这气势吓到,一时间鸦雀无声。 杨蛟才不管那么多,自顾自跑到杨老夫人身边,抓着母亲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仔细,“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杨老夫人眼中尽是慈爱。 “幸亏您没事,不然我就要大开杀戒了。”杨蛟嘟嘴到。 辰舒此时只站在这门边上,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杨蛟遂转过身来看向立在大厅中央这两个陌生人,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来的两人均是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一男一女,从方才起就一声不吭的站在这里。此时被杨蛟问话,那个女子率先不满起来,“你那么厉害干嘛呀!不会好好说话啊!” 第一百零四章,院中遇故 这女子一开口,辰舒只觉虎躯一震,这声音…… 那男子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不自觉转过头来看向辰舒,只这一眼,这男子便愣在了那里。 良久之后,喃喃道:“辰舒?” 这一声虽轻,旁边的女子却听的清楚,遂也转过身来看向身后,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得更大。 这一男一女正是严睿思和张阡陌。 没想到这两个人会比预定的早来两天,也没有想到,他们三人居然会在此地相见。 杨蛟看着这三人的反应,惊喜说道:“辰舒大哥,原来你们三人早已相识?” “这是我在武当时的同门师兄。”辰舒说道,“还有师姐。” “既然早已相识,那大家便是朋友。”杨蛟笑到,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此甚好。 只是严睿思听到辰舒这样说之后,一股无名之火自胸中而出,却终究忍了下来没有多说。反而转过身去继续着之前跟杨老夫人的谈话。 本已带着喜悦之情的张阡陌,亦是脸上蒙了一层霜一般,双眼中的笑意尽失,带了淡淡雾气。 “杨老夫人,我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会遇见您。”严睿思恭敬到。 杨老夫人此时的一双眼睛却还停留在辰舒身上,待这严睿思说完话之后,才慢慢将眼神转了回来。 杨老夫人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只听她冷声到:“既然如此,如今你该叫我一声姨娘。” “娘!这……” 一时间厅内又是一阵震惊。 杨老夫人抬手轻轻一挥,打断了杨蛟的话,自这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本是我杨家祖宅的位置,当今世人却只知道我是花了重金买了块地皮。你娘能跟你说这些,说明她还没有忘了这里才是她的家。” 虽然杨老夫人说的是让这严睿思叫她一声姨娘,但是这话语之间却满是冰冷之意。 原来这一次严睿思是为了重振严家镖局而来这城内寻找财主,却突然想起来幼时娘亲总跟他提的一处房子。 这一处房子是杨家的祖宅,但是无奈二十年前遭此劫难。在母亲的描述中,这处房子的地里位置,以及样貌状态,都与如今这处房子分毫不差。 严睿思一时好奇,本想进来拜见一下房主人便离去的,却无意中说出了自己母亲对这处房子的描述,以及自己母亲的名字。这才让杨老夫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她当年一走了之,了无音讯,对我这个姐姐以及父亲从无过问。”杨老夫人面色冰冷,话语间满是怨气。 当年杨家遭此劫难,之后的二十年,没人知道这个女子是怎么度过的。 “杨老夫人莫动气,家母也并不是不想念故土……”严睿思说到。 “哼……”杨老夫人冷笑一声,“想念故土?既然想念故土怎么也没有见她回来,她的身子骨应该比我还硬朗才对。” 辰舒听明白杨老夫人话中的意思,但是,如此一提,只怕严睿思又要伤心了。 “她当年不顾一切跟着你那个爹私奔,想必现在的日子也过得不错。”杨老夫人越说越激动,措辞也越来越难听。却很少有人能看到她衣衫中努力抑制的颤抖的身体,以及眼眶中难以察觉的泪花。 爱之深责之切,她唯一的妹妹,这个世间自己唯一的亲人,即使过去了二十几年,她却还是不肯路面吗。 辰舒身形一动,刚想上前阻止杨老夫人这一通怒火,就听严睿思轻声道:“家母想必已经魂归故里了……” 严睿思这一句话,说的极为平淡,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杨老夫人听罢此话,猛然转身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声音沙哑带着撕裂,厉声而道。 严睿思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去年的中秋节,我严家惨遭灭门,全家上下,男女老少,无一生还。唯有我当日在武当学艺,才躲过了这一劫。” 严睿思说的极慢,一字一顿,却字字都极为平静,不带任何表情。 杨老夫人忽然一个趔趄,跌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娘!”杨蛟赶忙跑过来,扶住了杨老夫人。老夫人抓着杨蛟胳膊的手,布满青筋,颤抖不停。 “她……她死了……” “是。” “……可有好好安葬……” “请老夫人放心,一起都办得妥当。”严睿思说到。 谁也不知道他心中至今压下去多少情绪。 大厅中一时沉默下来,杨蛟也为之心痛,不忍再问。 良久之后,杨老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你们都先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杨蛟抬头看了看辰舒,又看了看严睿思和张阡陌,扶着那个萧瑟的身影回了卧室。 辰舒和严睿思张阡陌三人从杨宅出来之时,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杨宅门前那两盏大灯笼已经亮了起来,照的门前一片光亮。 出了杨宅,辰舒也未再多留片刻,而是转身便走。 “辰舒!”张阡陌在身后焦急喊到,身下脚步一晃便要追上去,却被严睿思一把拉住了胳膊。 严睿思虽然拉着张阡陌,却目光凌厉的看着辰舒,冷言嘲讽道:“张阡陌,你这是干什么,他只是你我的师弟,并且是叛出师门的师弟。连他自己都这样说了,你还跟上去干什么!” 这一番话说完,辰舒在这光圈的边缘停下了脚步。 “严睿思,来的时候你就知道在这里能遇见辰舒,你若是不想见他,你为何还要来?”张阡陌瞪着大眼睛看向严睿思问到,全然不顾这些话,这些事,严睿思是否想让辰舒听到。 严睿思被张阡陌这样一说,松开了手,冷声道:“你随便,你若是想随他去,便随他去。”说罢转身便向着与辰舒相反的方向而去。 “严睿思……”辰舒突然开口,头顶的灯笼散发出来的光亮随着灯笼的摇晃忽明忽暗。 只这三个字,严睿思也已停住了脚步。 “想不到,这武当弟子众多,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难为你了。”严睿思冷笑一声说到。 第一百零五章,山水公子 辰舒转身,一拳既出,却正对在严睿思的拳头上。两个人似是约好一般,同时转身,同时击出这一拳,甚至连动作,眼神都是一样的。 辰舒怨他还是小孩子脾气,怨他听不懂自己隐藏的本心。 严睿思怨他居然只认自己是他的同门,而不提兄弟之说。 即使是最聪明的人,最冷静的人,在遇见这最亲近的人的时候,就将什么都忘记了,丧失了所有分析判断的能力,只凭着一颗本心。 此时这颗心,难过,悲伤,愤怒,都只因为面前这个人。 两人瞬间便过了四五招,拳风冷冽,互不相让。 辰舒左腿别了严睿思的左腿,一拳挥上,将严睿思拦了下来,怒道:“严睿思,你还是这样的脾气。” “我是什么脾气?我本以为是武当对不起你,可你呢,你又何曾对的起我,对的起张阡陌?”严睿思转身挣脱了辰舒的束缚,一时又过了两三招。 “自你离开武当,江湖中的传言不断,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和张阡陌每天心里有多难熬。今日一见,我才突然明白……在你心中我们不过是同门师兄师姐罢了。”严睿思说着,突然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动作。 辰舒的拳头贴着严睿思的衣衫,却没有再向前半分。 “你们别打了……”张阡陌站在原地,哽咽到,却没有上前来阻止,而是低声抽泣起来。 辰舒可以不喜欢她,也可以不把她放心里,但是,她不想辰舒如同今日一般与自己这样冰冷,如同陌路人。 辰舒垂下双手,严睿思也未再多说一句。二人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直至消失踪迹。 辰舒从未觉得这样不痛快,心中压抑。 沿街而行,还未到客栈便被蚩九拦住了去路。 蚩九头上带着一个草编的柳环,此时却是神情严肃的看着辰舒。 “有什么事?”辰舒问到。 蚩九没有哦听出辰舒话语中的冰凉之感,而是四下望了望,抬手悄声在辰舒耳边说道,“客栈里来了个人,等了你一下午,你可要小心。现在即墨和朵儿正在拖着他呢,我跑来给你送信。” 下午时分这客栈中来了位青衫男子,指名点姓的要见辰舒。蚩九跑出来找辰舒可怎么也找不到,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辰舒默默的看了蚩九一眼,没有说话,绕过蚩九便向着客栈走去。 辰舒现在不想想任何事情,也不想见任何人。所以不管是谁,不管有什么事情,辰舒都不放在心上。 这整整一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哎!喂喂喂!辰舒!辰舒!”蚩九见辰舒这副样子,赶忙从身后跟上来。 “你不是要去找他拼命吧,你可考虑清楚了,你……”蚩九一个箭步拦在了辰舒面前。若不是即墨拜托他,他才懒得跟辰舒说这样多的话。可是面前这个人,明明就是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辰舒看着挡在眼前的蚩九,沉声道:“让开……” 这一句话,让蚩九也来了脾气。转身想路边一闪,怒道:“随你的便,不识好人心。” 不论识不识好人心,辰舒都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口。未多犹豫,一脚迈了进去。 “辰舒……”即墨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辰舒,自凳子上站了起来,一同站起来的还有蚩九所说的那位青衫男子。 “在下史洛峰……”青衫男子见到辰舒抱拳说到,嘴角勾了浅浅弧度,一双眼睛却带着些冷意紧紧的盯着辰舒。 可谁料,辰舒不仅没有回礼,更是连眼都没有抬一下,径直绕过这个史洛峰,踏上了通往二楼的台阶。 史洛峰的双手还未放下,嘴角的弧度还未平缓,眼睛里的冷意还未消失。 史洛峰准备好了一切,甚至整整一下午他幻想了无数次跟辰舒见面的场景。可不想辰舒居然连瞧都没有正眼瞧他一下。 史洛峰的势在必得,此时变成了恼羞成怒,却依旧笑盈盈的抬起头看着那个踏上台阶的背影说道:“辰舒兄的待客之道真是别具一格啊。” 即墨听闻此话,有些怒意的转头看着这史洛峰。 辰舒却当是全然没有听到,继续向着二楼走去。 史洛峰脚下发力,一跺脚,跃上二楼的栏杆。紧接着折身,一脚勾着一根木槛,双腿发力,轻落在辰舒面前,一阵叮叮当当玉石碰撞的声音过后,拦住了辰舒的去路。 只是一个简单的施展轻功,却叫这人秀出了这般多的花样。虽然由此可见这人的轻功的确不一般,却也看出了更加强烈的炫耀意味。 辰舒缓缓抬头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面孔。 这人相貌平平,若不是刚才他那一番折腾,辰舒也不会注意到他的腰带上系满了佩玉,就连这一双皮靴上也镶着一块上好的玉石。 一个行走江湖的人,却要戴着这许多玉石,实在让人费解。 辰舒一身粗布灰衫,此时站在这人面前这样一比,倒像是刚从山上砍柴回来一般。 史洛峰虽然只着了一身青色长衫,却显得极其意气风发,耀眼无比。 史洛峰居高临下,细细打量了辰舒几遍,略有得意的说道:“你就是辰舒啊,久仰大名。” 嘴里说着久仰大名,语调里表情上却没有半分恭敬之意。 辰舒只是抬头看着史洛峰,多余的话一句未说。 史洛峰看着辰舒,忽然笑到:“我差点忘了,你大概还不认识我,毕竟你才入这江湖没几天,没有听说过我很正常。我叫史洛峰,是当今天下江湖中的后起之秀。江湖人称‘山水公子’。 史洛峰颇为得意,提起他山水公子史洛峰的名号,这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史洛峰自七岁学剑,十三岁便击败了自己的师父,之后十年里打败天下无数豪杰,赢过了天下所有的同龄人。遂在江湖中声名鹊起。被誉为最有前途的一位少年俊杰。 君子佩玉,那一身的玉石也标识着他这一称号的来源。 史洛峰掩不了眼中的睥睨,表面上却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前几日辰舒在南郑闹的那一番风雨,此时已传的天下皆知。 史洛峰是特地来会会这位传闻中的双阁之主的。 第一百零六章,两剑相交 “喂!你看不起人啊!” 沉寂许久之后,率先发声的人是蚩朵。从门外跟进来的蚩九见了这一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哼……”史洛峰微微一笑,“你若是怕了就直接提出来,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辰舒看着史洛峰的眼睛又垂了下去,冷声道:“麻烦让一让。” 说罢,也不等这史洛峰让开道路,就自己侧着身子从史洛峰身边走了过去。 在辰舒与史洛峰站在同一层台阶上时,史洛峰突然掌中蓄力,打在了辰舒腰侧。 史洛峰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徒有虚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般这些人明知自己赢不了,却还要梗着脖子硬挺着,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可惜,史洛峰从下就没有在这种气势的比拼上输过。 史洛峰认定辰舒不敢接战,他要让他的真正势力暴露在这江湖之中,他要彻底摧毁辰舒这个江湖中新生的神话。 史洛峰心中得意,细数这十年来,他不知摧毁了多少人的美梦,摧毁多少人的传说。 辰舒似乎也根本不在意史洛峰出的这一记暗招,继续向着二楼走去,只剩呆愣在楼梯两侧栏杆处的史洛峰。 “啪……”辰舒迈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相应的围栏处史洛峰靠着的那木槛也应声而断。 “啊!”蚩朵一声惊呼,瞬间抬起一双小手将眼睛蒙上,却又偷偷在两指间开了条小缝。 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边的蚩九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史洛峰。 而史洛峰早已目瞪口呆,甚至连这一声轻微的木头碎裂都没有听到。来不及反应,史洛峰瞪着他的眼睛,已经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而他听到的,只有辰舒关住房门的声音。 史洛峰口中落满碎裂的木屑,这带了轻微胡渣的嘴角,如今再也笑不出来了。 别人只知道这楼梯栏杆受重力而断,却不知道这每一处都暗藏着辰舒真正的实力。 史洛峰那一掌本已是出了全力的,他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也就没有那么多回转的余地。 但是即使是他离辰舒那样近,他都不敢相信,只在那一瞬间,辰舒突然出拳相拦,并把那一掌几乎是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这栏杆若是简单的被重力压倒,就不会像此时这处断裂,紧紧是史洛峰身后的三根木槛齐齐断掉,而其他的却完好无损。 史洛峰的思绪似乎在一瞬间便被卡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 全世界,只剩了辰舒那一记关门声。 蚩九和蚩朵是第一次见识到辰舒的功夫,虽然眼睛一直盯在史洛峰身上,心中却是因为对辰舒势力的惊讶,而久久发不出任何声音。 厅内的四人,只有即墨一人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在桌边坐下。看辰舒今天这副样子,想必是又碰见了什么让他不痛快的事情。或者,他已经见过严睿思了,不然不会这个样子。 史洛峰的目光依旧盯在辰舒的房门上,此时也不再顾他的君子形象,一转身从地上爬起来。伸出一根指头指着辰舒的房门,哆嗦了半响,开口骂道:“辰舒!辰……咳……咳……” 史洛峰忘记方才掉落进自己嘴巴中的那些木屑,此时他仰着头,口中气流一吸,这些顽皮的碎木屑就跑进了史洛峰的嗓子眼中。 这嗓子中痛痒,吐不出却又咽不下的滋味,恐怕也只有史洛峰一人知道。 “嘿嘿嘿……” 正在史洛峰气的发狂之时,突然听到一侧那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转眼看去,蚩朵正掩了嘴笑到。在她身边站着的是,早已笑的直不起身的蚩九,只是硬忍了笑声,两颊泛红,两眼挂了眼泪。 “你们!”史洛峰,立马将伸直的这一根指头对准了这对苗疆兄妹,可是这二人笑的忘乎所以,谁也没有看到史洛峰的这根指头。 史洛峰心中怒气更大,在一转身,又将指头对准了辰舒的房门。 自十三岁起,史洛峰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明明是自己跑来找人家决一死战的,人家甚至只出了一招,就让他的屁股摔开了花。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史洛峰一手指着辰舒的房门,一手扶了自己被摔痛的后腰,在地面上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 但这摇摇晃晃的身形,让他身上那诸多玉石,听起来更加悦耳了。 史洛峰就拖着这样摇摇晃晃的步子,深一步浅一步的迈上了台阶,走到了辰舒房门前。 “叮——” 一把长剑自鞘中而出,这剑的剑柄处同样系了一块玉石,此时这把剑正拿在史洛峰这长满茧子的手中。 两剑劈下去,房门碎裂。 辰舒正立在窗前,听到这一声动响,转头看向立在门口的史洛峰。 蚩朵的笑声戛然停止了,所有人都不自觉提了一口气,看向这有些发狂的史洛峰。 “你别以为我的盛名都是凭运气闯出来的!”史洛峰吼道,右手挽起剑刃,直冲辰舒而去。 “看来,这一战,我在劫难逃了。”辰舒轻笑。 剑光闪动,两剑相交。 辰舒手腕翻动,穷奇剑剑锋瞬间挺直。一剑刺出,直逼史洛峰右侧。 史洛峰身形一转,落在窗边,另一手将半闭的那扇窗户推开,借力窜了出去。只撂下冷声一句:“房内太小,若想好好比比,就换个大地方。” “如你所愿。”辰舒轻哼一声,一脚踏上窗框,也跃出了这窗子。 翻身向上,月光下,史洛峰早已立在房檐之上,持剑而立,等着他了。 辰舒看着持剑而立的史洛峰,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如此才像是一个少年英豪。 “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但无奈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就怨不得我了。” 史洛峰一改常态,厉声说到。 他虽然骄傲自大,刚愎自用,但是还没有忘记手中的剑是唯一支撑他这样骄傲的利器,若是没有真正的实力,就算徒有虚名又有何用。 史洛峰缓缓将剑锋抬了起了,利剑停在空中,停在辰舒与史洛峰之间。 “辰舒,想不到你还真是有些实力,不枉我此行。” 话音落,剑已出,月下屋檐之上,两个翻飞的身影,电石火光,璆锵琳琅。 第一百零七章,山水陨落 听到屋檐上的动静,即墨三个人急忙赶出来,仰头看着这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史洛峰还真是有些实力。 “今天,我就要来会会这天下第一邪剑,穷奇剑。”史洛峰两指擦过手中长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更为耀眼的光芒。 “奉陪到底。”辰舒说到,剑身弯曲如游龙,毫不给史洛峰留任何喘息的机会。 辰舒遇过那么多仇家寻仇,却没遇见过这样只为比武而来的人。 两人一时斗的激烈,两剑相交,互不退让。 辰舒一剑劈出,史洛峰抬剑相抵,瞬间穷奇剑由直变曲,将那长剑绞死。可是此时,史洛峰却突然送了手,一个翻身左手接剑,从这穷奇剑的禁锢中脱了出来。 辰舒看着史洛峰,微微一笑,有点意思。 史洛峰潇洒转身,左右手使剑无异,虽然只有一把剑在手,但是却比普通人多了更多的活动空间,使得这剑的灵动性更大。 在这变换之中,这剑忽然上力,在辰舒胸前留下两道血痕。 史洛峰注意到辰舒面上的表情,心中轻笑,这是他山水公子的独家绝技,凭着这一技能,这天下难逢对手。 辰舒持剑而走,剑随身动。 穷奇剑的套路被他拆开、重组,每一部分都变作应对不同招式的不同对策。 史洛峰身形潇洒,飘逸于剑中,周身玉石碰撞,伴着兵刃相撞的声音,以及衣角的咧咧风声,在这夜色中谱出一首动听歌曲。 七招之后,辰舒掠身而起,剑锋突刺,再一次将史洛峰的长剑禁锢在自己的利刃之中,史洛峰嘴角一斜,笑到:“不长记性。” 在同一处跌倒两次的人,史洛峰只觉得那是废物。 辰舒听了这话沉默不言,依旧维持着自己这一招的趋势。 右手一松,可还未伸出左手,辰舒却忽然手腕轻微翻动,用力而上,瞬间将这长剑换了位置。 一勾一挑,这剑从史洛峰手中而脱,落入辰舒手中。 穷奇剑卷着这长剑的剑柄,向着史洛峰抛掷而出。 只是史洛峰没有想过,辰舒所遇到的几乎都是一胜定生死的决斗,自然下手也就比其他的对手要狠一些。 史洛峰没有想过,辰舒也未曾留意到。 可是剑已飞过,直穿过史洛峰的咽喉。这在江湖中享有盛名的山水公子就这样败了,这一败,付出的是自己的盛名,以及自己年轻的生命。 “你……”史洛峰咽喉的骨头被这利剑击碎,再也发不出声音 一口鲜血只得沿着嘴角滑落下来,史洛峰双膝一软,跪倒在辰舒面前,后缓缓向前趴了下去。长剑随着身体的重量,又向里刺了三寸,最终抵在身体和房檐之间。 瓦片滑落,史洛峰也随着这瓦片,一同滚落在地上。 即墨三人急忙赶上来查看,史洛峰早已咽了气,只瞪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胸前的剑。 蚩朵轻呼一声,躲在了蚩九身后,而蚩九却站在即墨身侧,与即墨一同看着这不可一世的山水公子。 屋檐之上,辰舒持剑而立。月光下,黑色瓦片之上,这一袭身影显得尤为孤单。与这屋檐下的温暖灯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辰舒本无心杀他,却得了这样的结果。 辰舒心中轻笑,“辰舒啊辰舒,利刃在手,一时却控制不住了。” 抬头仰望,漫天繁星都被这一轮明月掩了光辉。 但即使是这样,辰舒却依然看清,在三栋房子之外,瞬间掠过去两个身影,你追我赶,还带了兵刃的寒光。 只是这两人出现的方向,正是严睿思的落脚处。 辰舒心中一紧,也顾不得那么多,自屋檐上跳起,纵身而跃,窜出五六丈,又自空中一个翻身,落在一处屋檐之上。 再一次纵身跃起,又是五六丈的距离,很快便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 “师兄,他死了吗?”蚩朵紧紧抓着蚩九的衣角,小声问到。 “这咽喉处的骨头都碎成渣了,哪还有活路。” 即墨站起身来,那一瞬间她想了无数的事情。这山水公子在这江湖中也算的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仅有自己的实力,还有自己身后的家境。 武林世家中的人,任谁也不会任凭自己的儿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的。 辰舒虽是无心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但是江湖中的人大都是不会信的。 却是要如何说,才能化解这一番矛盾,才能保得了辰舒的安全呐。 “辰舒!”蚩九喊道,“人都死了你还不下来?还有闲情逸致在房顶上看星星?” 辰舒喊完这一声,却无人应答,也没有人从这房檐之上下来。 “辰舒?”蚩九心中怀疑。 “辰舒!”蚩九再唤一声。 这三声呼唤,让即墨心中慌乱起来,道:“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即墨深知辰舒的性格,即使是垂危濒死,也不会多言语一句。再多的伤痛只会自己默默忍受。 “你别急,我上去看看。”蚩九安慰到,翻山上了这屋檐。 蚩九绕着屋檐整整转了两圈,才探出脑袋来向着下面扬起的两张面孔说道:“这小子不知道去哪了,上面根本没有人。” “他肯定没事。”蚩九从这屋檐上一跃而下,看着即墨笑到:“你别担心了,辰舒是什么人啊。我一早就知道他肯定会赢的。这个时候大概是心情不好又跑去别的地方散心了,他今天回来的时候就很不对劲。” 蚩九虽然笑着说了这许多话,眼中却是掩不了的焦急。 这一切都被站在一旁的蚩朵看在眼里,与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只有她最了解。 “傻蚩九,你看不出来人家姑娘的心全在辰舒身上吗。” 蚩九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即墨能够安心,为此,他也希望辰舒真的只是去散心了,甚至身上没有受一点伤。 …… 辰舒追随这两个身影一直到一处荒山附近。 这两人在这里落了脚,便动手打了起来。一直在向前跑的人突然不再逃跑,而是转身向回冲来。 紧跟在这人身后的黑衣人,见势,突然身子向后一滑,拉开了距离,同时响起一阵哗啦啦的铁索声。 辰舒这时才知道这人不是严睿思,竟是那黎歌眉。 第一百零八章,意料之中 “黎歌眉!” 始料未及,那向后掠去的身影忽然怒吼道,竟是个男人。 而转身向他冲来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黎歌眉。 “黎歌眉,别以为会这铁索飞钩的只有你一个人!”这男子厉声说到,顺间两条铁链纠缠在一起。 “王戬!”黎歌眉自然知道,这一身的功夫本就是王戬的师父交给她的。 “黎歌眉,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居然变成了皇帝脚边的一条狗!”这个被称作王戬的人怒气更盛。 两人的两条铁链子在手中上下翻动,几招之后互相缠绕,互相牵制,一时两人停了手。 “怪不得他那么喜欢你,原来你这功夫练的不错……而且,你越来越像他了。”王戬冷笑到。 “王戬,那是你的师父,你说话应该放尊敬一些。”黎歌眉冷声到。 “我师父?你难道到现在都不明白他的真实用意吗?他想要的是这权利,是这天下。” “王戬!”黎歌眉厉声打断王戬的话,“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身为锦衣卫,最根本的就是服从命令。王戬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人听见是要杀头的。 王戬看着黑暗中的这个年轻女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小眉,你怕死?”话语中满是不屑。 “不是怕死,而是你这样不值得。”黎歌眉说到。 “不值得?你有问过你自己值不值得吗?”王戬说到,哗啦啦一声收了手中的铁链,转过身去。 转过身去的王戬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半响后才沉声说到:“他是我大哥,我不管是谁,是师父也好,是你也好,是那个狗皇帝也好……谁要是敢动我大哥一分一毫,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说罢,两步跃上枝丫,消失在空中。 黎歌眉看着远去的王戬,转身瘫靠在一棵树下。从那花重楼到这里,不知跑了多远。 黎歌眉在这树下盘坐,调整着呼吸。忽然听到有人向他走了过来。 “谁!”黎歌眉厉声说到,一手已经挡在胸前,做了防备。 那人没有说话,直到月色从云彩之中露出了头,黎歌眉才看清,面前这个人居然是——辰舒。 辰舒站在黎歌眉面前,没有向前,也没有说话。只有这胸襟前的两道剑伤。 月色缓缓移动,照亮了黎歌眉的面庞。 原来黎歌眉再与那王戬动手之时早已受了伤,血迹已经染红了衣衫。那本是俏丽梅色的衣裙,此时变得更加鲜艳。 辰舒轻轻皱了眉头,走上前来,将黎歌眉扶起。 黎歌眉没有躲闪,反而直直的看着辰舒微微发亮的眸子,蹙眉说道:“你什么都看到了?” “……” “你什么都听到了?” “……”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因为,那是你的任务……”辰舒叹气到,他如何不想问,只是要问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罢了。 黎歌眉站起来,轻轻挣脱了辰舒的手掌,道:“我没事。” “辰舒……”黎歌眉忽然转头看向辰舒,脸上的表情无法比拟,“其实我早就知道,有一天,你我会处于这样的境地……”黎歌眉只觉伤心难平。 辰舒奇怪的看着黎歌眉,不知她这句话的意思。 锦衣卫虽然与他不是一路人,但这也不会成为他要声讨黎歌眉的原因。 辰舒不知道,若不是王戬,黎歌眉几乎要忘记了她来CD的目的。 黎歌眉紧盯着辰舒的脸,她想将他永远记在心中,别的不做奢望。 片刻后,黎歌眉缓缓说道,“无极会那一支暗中派出的小队,是与我们做呼应的。他们的目标不是你……” 这是她唯一能帮他的地方,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辰舒看着黎歌眉离去的背影,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难以琢磨。 而对他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无极会暗中派出的这支队伍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砗磲从去年起就将这支队伍派进了CD整整一年的时间,都没有任何动静。难道砗磲的目的,正是黎歌眉的目的? 无诫是秦王,那么与皇室有关的事情他都要在意,这也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 翌日,江湖中风云再起。 “山水公子独自前往CD找辰舒挑战,命丧CD这条消息在江湖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辰舒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可即使是这样的消息都没能让姜功露面,整个CD城内都找不到姜功的踪迹。再一次,姜功从辰舒面前悄无声迹的消失了。 几日后。 日上三杆,客栈之中忽然闯进了浩浩汤汤一路人马,来的正是辰舒意料之中的——洛阳史家。 史家虽说也是武学世家,却是一个落寞的世家。整个史家在江湖中的名气都没有史洛峰一个人的高。 史家几十年才出了史洛峰这一个人物,就这样被辰舒杀了,心中必定是有很大的不甘心。 “在下史建楠,特此前来拜见穷奇阁阁主辰舒!” 领头这人五大三粗,声音浑厚有力。只这一声呼喊,让整间房子都微微震荡起来。 辰舒此时正坐在这些人面前的一张桌子上,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应道:“我就是,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史建楠一步迈到辰舒面前,在辰舒身边坐了下来,说道:“我儿子来找你比武,你却狠心将他杀害。我自觉我史家这么多年与你穷奇阁无冤无仇,今日你却要给我一个说法。” 辰舒看着面前这人,很难想象这个粗糙汉子居然是山水公子史洛峰的亲爹。 “你儿子来找我比武,这比武之中误伤只是本是平常。”辰舒冷声道,他虽不是有意要将史洛峰置于死地,但是既然史家找上门来算这个账,辰舒一定要跟他好好算一算。 “我儿为人一向善良,即使与你比武也不过是同辈人之间互相切磋,你这套说辞不觉太敷衍了吗?”史建楠一掌拍在辰舒面前这张桌子之上,瞬间辰舒纵身掠起,一个转身做到了史建楠对面的凳子上,同样一掌拍在桌面之上。 “史老爷这话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第一百零九章,欺人太甚 “我强词夺理?还望阁主不要欺人太甚就好。” 说罢站起身来,辰舒也随着他一同站了起来,两人同时撤手,那一张实木桌子瞬时四分五裂。 辰舒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面前的史建楠,不敢有一丝松懈。 史建楠见此,心中不免惊讶,却也瞬间恢复平常,“好掌力!”史建楠笑到,这笑声中掩了些尴尬。 “不敢当。”辰舒依旧冷声冷调。 “不过,小儿的这笔账,我是一定会讨回来的。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大喝一声,史建楠两掌自腰间而出,带着无比强大的威力。 虽然史家是没落的史家,在江湖中也不是什么起眼的角色,但是史建楠却不是那样容易对付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想将史家发扬光大,重建旧日辉煌,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力。 辰舒运功攒劲,后退几步,两拳相出,竟使得这史建楠脚下一个趔趄向后倒退一步。 此时只听另一个粗旷的声音说道:“大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又冲上来一个人,与这史建楠用的是同样的招式,却比这史建楠的掌法之中多了一些婉转迂回。 冲上来的人是史洛峰的叔父,史立楠。 这两人自小在一起练武,对于对方的招数都了如指掌,此时正配合的天衣无缝,心有灵犀。 一同来的那二三十人见到这番架势,也纷纷上前来,助自家老爷一臂之力。 辰舒一拳而出,一名史家武师自厅中飞了出去,直落在门外的大街之上。 眨眼间,客栈内又飞出来二三人。 街道上的百姓见此,都惊叫着四散而逃。 …… 街道上。 严睿思和张阡陌正漫无目的的走在这大街上,本是来CD寻找能够助他重振家业的财主,却没想到先来认了个亲。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只能继续找了,我也不想依靠杨家。” 其实两人心中都清楚,若是能和杨老夫人重归于好,也算是找了一个最好的财主,严睿思的目的也就完成了。 “不知道辰舒怎么样了。”张阡陌叹气到,这几天她和严睿思一直在这城中寻找可以合作的财主,没得到一点辰舒的消息。 来CD这几天,辰舒自那一面之后如同消失了一般,张阡陌不由有些担心。 “哼,谁在乎他在哪,我看他过得好的很。”严睿思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正说着,前面忽然跑过来几个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直到跑到这人群聚集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大口喘着气。 “怎么了,惊成这样?”卖菜的大娘问到。 “快……快别提了……自从这江湖人进了这城里,这城里就没有一天安稳日子。”那个跑来的人气喘吁吁的说到。 他这话,城中人都身同感受。且不说之前在那城门外的火拼,就光那城中惊现无头尸体就够他们记好久的。听到这人说的话,都围过来凑个热闹。 其他一起跑过来的人,也都加入这议论中。 张阡陌听罢走上前去,拦住这人的去路问道:“谁打起来了呀?” 那人转头看向张阡陌,道“还能有谁,前街那家客栈,那人叫个什么来着。” “辰舒。”旁边一人补充到。 “对,就是辰舒,他们把那个地方包下来了,就没过过一天太平日子……” “辰舒?”张阡陌惊呼一声 “具体是什么情况?”严睿思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拉着那人的胳膊,问到。 “唉唉,你别拉……”这人话音未落,目光已落在严睿思脸上,瞬间噤了声。 严睿思此时一脸焦急,像极了要冲过去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练家子。说话这人明显是不想和这样的江湖人有什么来往,不愿再多说。 他不愿说,自然有人愿说。 只听得旁边一人说道:“小兄弟,你难道没有听说吗?前两天辰舒把一个世家公子给打死了,尸体现在还在他那个后院摆着呢。人家家里现在来人找他算这笔账了。”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啊。” “管他是什么人呢,只要不影响到我们就可以了。” “是啊,自求多福吧。” 而严睿思和张阡陌早已消失在这人群之中。 …… 客栈外,此时地上已经躺了十个人,都哎呦哎呦的叫唤个不停。 史建楠和史立楠两人相辅相成,将辰舒逼到角落。看来今天他们不报这个愁,誓不罢休。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轻喝,“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只见史建楠和史立楠二人身后忽然落下一人,来的人却是杨蛟。 杨蛟落地后,忽然飞起一脚踢在史建楠的腰眼之上。可不聊史建楠和史立楠两人同时转身出手,一人抓住了杨蛟的一只脚,一个用力,便将他扔出了客栈外。 也趁这二人分心之时,辰舒翻身出了这个包围圈。 杨蛟摔在门外,这一摔并不轻,杨蛟只觉浑身上下那都疼,“哎呦——”一声,才勉强将自己的身子支了起来。 杨蛟一口气还未叹完,就觉身后站着一个人,在他头顶上投下一片阴影。 杨蛟转身仰头看着这人,这人是,是…… “兄长……”杨蛟犹豫半天,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 那一夜杨老夫人与杨蛟说了很多,在心底杨蛟已经认了严睿思这位兄长了。 只是杨蛟这一声“兄长”唤的还是太轻了些,严睿思并没有听见。甚至,他连杨蛟都没有看见。 严睿思和张阡陌看着这街道上东倒西歪不住哀嚎的人,客栈内的打斗声还不断传出。两位未再多顾虑,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客栈之内。 “以少欺多,就这样还自称什么武林世家,未免太不要脸了些!”严睿思厉声说到。 说话间已冲了上去。 辰舒看着到来的严睿思,不免会心一笑。 史建楠和史立楠二人本已招架的有些吃力,如今再加上这严睿思,瞬时败下阵来。若硬拼下去,他史家今日就要灭亡了。 “哼,辰舒!这笔账,我们来日再慢慢算!”史建楠怒到,转身和这史立楠迅速退出了大厅。 倒在街上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也纷纷爬起来,跟着这二人一同跑远了。 第一百一十章,杨宅往事 厅内只剩下辰舒三人,街道上只剩了杨蛟一人。 辰舒失笑:“本想在这里请你喝一杯,可惜桌子却被他砸了。” 严睿思看着气定神闲的辰舒,忽然笑道:“害我急急忙忙跑来,这一架打的真是不过瘾。”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正笑着便见杨蛟一瘸一拐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龇牙咧嘴。 见识过史建楠和史立楠功夫的人,都明白,这二人的手劲极大。被他俩扔出去的人,势必都会变成杨蛟这副样子。 “杨蛟兄弟,刚才谢谢你。”辰舒笑容未收,抱拳向杨蛟说到。虽然只是那一瞬间,却还是给辰舒制造了机会。 严睿思看着杨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未免尴尬遂将头偏向一边。 “辰舒大哥,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看你和兄长聊的那么开心,我这屁股只觉得更疼了。”杨蛟有些委屈的说到。 严睿思听到这一声兄长,猛然抬头看向杨蛟,有些不可思议。杨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若是杨老夫人不允许,他绝对不会这样与严睿思有什么瓜葛的。 杨蛟看着严睿思,嘿嘿笑起来,脸上的小酒窝更深了一些。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加上这两个酒窝,却显得尤为可爱。 原来今日杨蛟是奉了杨老夫人之命,来请辰舒和严睿思、张阡陌到府上做客的。恰巧严睿思也在辰舒这里,倒是少让杨蛟跑了许多路。 杨蛟说明了来意,辰舒和张阡陌一同看向了严睿思,而严睿思则目不转睛的看着杨蛟,有些难以置信。 “杨老夫人,叫我也去?” “兄长,现在你不能叫我娘为杨老夫人了,你该叫她姨娘。”杨蛟笑道:“她心里已经认了你了,虽然她不说,但是我能猜的到。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邀请了。” “严睿思,这是好事。”辰舒抬手拍在严睿思肩膀上,用力捏了捏。 “是啊!”张阡陌也笑到,没有什么比与亲人相认更好的事情了。 辰舒和张阡陌都知道,自从那时严家惨遭灭门之后,严睿思的笑容就少了很多。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留自己孤单一人之时,突然遇到自己的亲人,这是多开心的事情。 严睿思心中何尝不这样想,半响之后,才浅浅勾了嘴角,“好……” 杨家小少爷带着这三人一同回到了杨府。 出来迎客的人竟是小丫鬟翠儿,杨蛟看到翠儿也难免奇怪,问道:“我娘呢?” “老夫人今天心情好,非要自己下厨,现在正在后厨房呢。”叫翠儿的小丫鬟挤眉弄眼冲杨蛟说到,语气中颇为自得,自家的老夫人不仅是城中的奇女子,商场中的女中豪杰,更是做得一手好菜的贤妻良母。 …… 一桌美味佳肴,三杯清酒。 杨老夫人今日开心,春风得意,几盏清酒下去,更显得红光满面。 “睿思啊,那日你走之后,我想了很多。”杨老夫人话匣打开,缓缓说到。 杨老夫人支撑着这个家过了大半辈子,年轻时,帮着父亲,中年时独自掌家,细细说来,哪一件都不是一个普通大家闺秀该做的事情。 二十几年前杨家因为生意上的原因得罪了江湖中的贵族势力,惨遭劫货,杨家在一夜之间变为一片废墟。 当年杨家的二小姐本已与严睿思的爹私自定了终身,但是她偏偏在杨家大难的时候离开杨家。 杨老夫人叹到:“我原本恨她,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见到你其实很高兴……” 杨老夫人心中其实并没有那么恨,她恨的大概是她的妹妹在关键时刻抛弃了杨家。 她依旧记得,那一日她听到他们的谈话。一怒之下,离家而去。 严睿思坐在一边仔细听着没有说话,他听他娘讲过许多自己年轻时在杨家的事情。与严睿思的爹私定终身不假,跟着他爹远走他乡也不假。当时严睿思的爹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小镖头,杨家出事后,他爹便跑来救当时的杨家二小姐。 严睿思的爹许诺过,要白手起家,替杨家二小姐重振家业。 但是严睿思的娘不告而别的真实原因是,面前的杨老夫人的不辞而别。 当年的杨老夫人痴迷洛白驹,追随洛白驹走遍天涯海角,却不得而终。当年杨家出事之时,杨老夫人只随了洛白驹而去——她选的是和她弟弟同样的道路——以武制武。 严睿思听着杨老夫人的话,不露声色在桌下紧紧握了拳头。大概是杨老夫人只记得自己回来家时,只剩一片废墟没有半点人迹的凄凉。 “严睿思,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很想你娘。” “我娘也时常与我念叨起您。”严睿思轻轻松了拳头,上一辈子的事,他不想再做多的过问。 杨老夫人心中释然,“睿思,既然来了CD这杨宅就是你的家。” 严睿思微微一笑当做回答。 “唉,好了,人老了精力不够了,你们几个孩子慢慢吃,我先去休息了。”杨老夫人叫了翠儿来,三个晚辈起身,将杨老夫人送了出去,才又在饭桌前坐下。 这时,张阡陌从衣袖中取出一支木簪交给辰舒,“这是师伯的东西,你走的匆忙没有来得及拿什么。”方才听到杨老夫人说了那么多,她才突然想到,自己还专程给辰舒带了东西来。 张阡陌轻声说到,她知道师伯的死对于辰舒是一个永远忘不掉的事情,却还是说了出来。 辰舒将这木簪接过来,细细摩挲。因为长年佩戴,木簪变得圆润富有光泽。 辰舒看着这支木簪,想到沈默那仙风道骨的模样,忽然一笑到:“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可是没有什么用,我又不做牛鼻子老道。” 虽然这样说,却还是将这簪子收了起来。 辰舒将手探入怀中,想要将这支簪子放进去,却忽然摸到一个硬物。掏出来一看,竟是那支在奶奶床头拿来的凤簪。 张阡陌看到这支雕工精美的簪子,心中黯淡。这无疑是一个女人的东西,张阡陌只看了一眼便不愿再看。 第一百一十一章,凤簪 “唉,看我这个脑子。”杨老夫人叹声到 已走出屋门的杨老夫人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要跟杨蛟交代,遂又折了回去,刚进屋便看到辰舒手中拿的那支木头簪子。 惊声道:“这是!这……” 辰舒与其他三人均被杨老夫人这一生惊呼吓到,纷纷转头看向门口的杨老夫人。 “这是……”杨老夫人顾不得那么多,快步走过来,从辰舒手中将那支簪子拿了起来,在手中细细端详。 “这是你的东西?”杨老夫人看向辰舒问到,面上表情复杂。 “是晚辈的东西。”辰舒从凳子上站起来答到。 “你从何处得来的!”杨老夫人这一句问的急,倒不像是问反而像是训斥了。 “这是晚辈奶奶的东西……”辰舒盯着失态的杨老夫人,从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神态,今天又是,这不得不让辰舒怀疑。 “娘……这是怎么回事啊……”杨蛟也战战兢兢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着自己的母亲问到。 严睿思和张阡陌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洛白驹亲手为醉一梦雕的簪子……”杨老夫人声音中夹杂着丝丝颤抖。 这丝丝颤抖在别人来看或许只是因为激动,但是严睿思明白,除了激动还有另一番意味。 据说杨老夫人对洛白驹是一见钟情,即使常伴左右却无法得到洛白驹真心,最终心死返回CD杨宅。 从杨老夫人这番说辞中,可以明确,这是醉一梦是洛白驹真心爱的人。女人和女人之间,得到和得不到之间,难以判别悲喜。 “你还说你和洛白驹没有关系。”杨老夫人轻轻将这支簪子放回辰舒手中,一叹一笑,却带着些凄凉。 “你说,你和洛白驹没有关系……” “这是……这……”辰舒一时难以反驳,他从最一开始得到这根簪子时就怀疑过,因为他从未见过奶奶戴这簪子。簪子上刻的梦字,应该就是杨老夫人所说的醉一梦。 只是,对于洛白驹,辰舒是真的不明白他二人之间有何关系。 “娘,你别难违辰舒大哥了。既然这簪子是洛白驹给醉一梦的,那茶馆中那个说书老头肯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如直接去问他。”杨蛟说到,他知道,就算这样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辰舒是不会说谎的人,他说不知道那就一定是不知道。 “如此甚好。”辰舒说到,若是弄不明白,他也不会甘心的。恰好之前莫一还拜托辰舒替无诫去拜访那位老人,这样一来,一举两得。 饭后,四人未在多等片刻,直奔着那茶馆而去。 所有人都想弄明白,这支簪子和辰舒的关系。 茶馆之中此时只有寥寥几人,那说书老头独自坐在茶馆的角落里。既不喝茶,也不说书,只是呆坐在那里。 那老头看到辰舒来了才稍稍回了神,但是一见到紧跟在辰舒身后的杨蛟,又瞬间垂下脑袋,生怕这一行人认出他来。 不过为时已晚,杨蛟已经发现了他。 杨蛟指着角落那处桌子说道:“哈哈,他在那!总算被我逮着了。” 那老头听到杨蛟这样说,自知躲不过,无奈只得抬起头来。 辰舒一步迈到这老头面前,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二话不说,便将那簪子从怀中掏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麻烦老人家看一下这支簪子。”辰舒说到。 而坐在辰舒对面的这个说书老头早已一把抓起桌子上这支木簪,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响只抬头看了辰舒,又低头看了簪子,来来回回看了三五遍,问道:“这,这是你的东西?” “正是在下的。”辰舒说到,并将这簪子是从何处得来的也详详细细跟这说书先生说了一遍。 待听辰舒说完,这说书老头却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绕过桌子,扑通一声跪倒在辰舒面前。 “老人家!”辰舒慌忙起身去扶。 说书先生的这一举动叫跟在辰舒身后的三人均为震惊,等反应过来,辰舒早已将这老头从地上扶了起来。 “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辰舒蹙眉问到。 “我……我等了你二十年呐……二十年……我在这城中等了你二十年!”那说书老头泪流满面,断断续续的说着。 “您等我六年?”辰舒惊讶。 严睿思三人也不自主皱了眉头,看着面前这个老泪纵横的老头。 “你就是醉一梦和洛白驹的孩子啊!” 一瞬间,辰舒松开了扶着说书先生胳膊的手,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凳子上。 严睿思三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杨蛟更是难以置信的盯着辰舒。 辰舒自幼无父无母,他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双亲究竟是何许人。此时,他突然知道自己的父母姓甚名谁,心中一时难以接受。 二十年来,辰舒与奶奶相依为命,却未想过在这世界上还有两个人与自己有着这样的关系。 “你娘当初生下你之后,只留了这个簪子便走了。”那说书老人叹到,醉一梦离开之时心如死灰,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你如何知道的。”辰舒冷声问到。 “我回来CD时,正巧遇上她,她说她把你送走了,不想你再与这江湖中的风风雨雨有任何关联。所以,她连把你送去了哪里都没有告诉我……若是她当年能够告诉我,我……”面前的老人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辰舒只觉得天地摇摇欲坠,其余三人都默不作声,站在一旁。 半刻之后,辰舒缓了缓心神,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我如何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说书老头在凳子上坐下来,双手垂在双膝之上,连连叹气,最后终于说道:“你知道你爹洛白驹是怎么死的吗?” “他为了救他的兄弟……” 只说了这两句话,这老头却突然停了下来。身体向辰舒倾着,又坐直,又向辰舒倾过来又坐直;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不停的在膝盖上摩挲。 第一百一十二章,最后一面 说书先生内心挣扎,辰舒却不打算放过他。 犹豫许久,说书先生才缓缓开了口:“我,洛白驹当年就是为了救我而……” 话至此,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辰舒冷冷看着面前这个人,不动声色,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果然沉默半响之后,这个说书的老头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当年他一心求死,洛白驹将他拉了上来自己却落入山崖。落崖之前,洛白驹跟他提起过醉一梦和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他心中亏欠,在落崖处坐了三天,决定回来好好抚养辰舒,以弥补对兄弟的罪过。却未想到,回来之后,他只见到了醉一梦。 辰舒此时已经不知道要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只觉一片混乱。 “你说,洛白驹当年是为了救你?那么最后见到洛白驹的人就是你了?”杨蛟忽然厉声问到。 “是……”这说书老头此时是连头也不愿抬起来,他不知自己还有何脸面来面对辰舒,对于杨蛟的问话也未作过多考虑。 只是杨蛟听到他的回答,忽然扑过去,抓住了这老头的手,急声问道:“你,那你是,是杨青!” 杨蛟眼圈发红,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发须花白的老先生。 被杨蛟这样一说,这说书老头的脸忽然一僵,目光空洞,不知再说什么,却也没有任何反应。这更加证实了杨蛟的说法。 “杨青?”严睿思疑问,“杨青不是早就死了吗!” 严睿思不免情绪激动,杨青正是他们的舅舅,杨家唯一的儿子。 “我……我不是……”那说书老头喃喃说到。 “你如何不是,你知道那么多洛白驹的事情,你是最后一个见到洛白驹的人。你不是?谁是!”杨蛟怒声说道,胸膛起起伏伏:“怎么,就是因为辰舒在这里你才这个样子的吗?你要是想赎罪,你就光明正大的赎罪啊!” 杨蛟越说越激动,对于他这个舅舅,他从下就没有少听过他的事情。如今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你这样隐姓埋名在这茶馆之中,连你的真实姓名都不肯说,你这样有什么担当?”杨蛟腾的一下从这老头面前站了起来。 鼻子里嗤嗤喘着气,这些年,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如何过来的,他也知道那个身为书生的爹是怎样为了杨家放弃自己理想的。他甚至已经知道因为当年杨家的那场劫祸,让他娘和他的姨娘反目成仇,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你!”杨蛟还想要骂,却再也骂不出口了,他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和杨青说,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严睿思站在杨蛟身后,比杨蛟高出半个头来,此时低低叹了一声,用力拍了拍杨蛟的肩膀,让杨蛟情绪缓和一些。 杨蛟看着面前这个老头,这个本应该正值茂年的男人,因为这些年积劳成疾,历经风霜雨雪,变得如此苍老。 忽然抑制不住心中酸涩,迅速红了眼眶,低着头,轻轻啜泣起来。 张阡陌看着依旧呆坐在那的辰舒,心中不忍,想要上前去安慰,却又无从下手。 辰舒默默从凳子上站起来,独自出了这茶馆,轻轻一跃纵上屋檐,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留了茶馆中的四人,目送他离去。 …… 没有人知道辰舒去了哪里。 严睿思三人在客栈内等到傍晚,辰舒都没有出现。即墨得知这一白天发生的事情,坐立不安,不时眺望着,希望能够看到辰舒的身影。 张阡陌看着那个满心焦急的白衣女子,心中黯然,却又欣慰。 蕙质兰心的女子,还有一手好的医术,这样的女子跟着辰舒,必定不会叫辰舒吃苦。 严睿思似乎看出了张阡陌的心思,也不怨多说什么。原本这一次,就是因为有机会见到辰舒,张阡陌才会跟着他一起来CD的。 …… 辰舒在姜功的那处破房子里待了许久,他还记得第一次与姜功在这个地方的情景。有时候拥有的很多,并不一定就是快乐的。 辰舒无奈一笑,之前只觉得要去找无极会报仇,却没想到,一路走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夕阳的余晖落在辰舒脸上,将辰舒变为一张剪影。 辰舒闭着眼睛,盘腿而坐,吞纳吐息。 但听“吱呀”一声,屋门被人推开。 姜功见到这屋内的身影,眼中一愣,随即怪笑一声:“小子,原来是你。” “大哥。”余晖中辰舒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在这光辉中闪闪发亮。 “我可是从靳叶斐那听说了。可以啊,短短几日就闹出这么大风波。”刚从那花重楼回来的姜功,一面说着,一面坐到了辰舒面前。 “不过你小子,人家都上门寻仇了你还那么悠然自得。” “大哥如何知道。” “以你小子现在的功力,对付他俩不成问题。” 辰舒有些奇怪的看着姜功,即使是严睿思都看不出他本就无意与史家的二位老爷过多纠缠,姜功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姜功见到辰舒这般反应,便知自己刚才在无意中说漏了嘴。辰舒不说话,他也就不再多言。 半响之后,辰舒突然开口,道:“大哥,你知道洛白驹吗?” “洛白驹?早些年倒是听过。”姜功思索一番答道。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辰舒又问。 “洛白驹当年在我眼里看来,是一个正人君子,是为了他自己的兄弟可以抛弃一切的人。”姜功说到,这个名字很多年都没有提起来了。说实话在姜功年轻的时候,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每天仁义道德挂在嘴边,除了这天下大义,心中就没有任何别的事情。 没有自我,没有私欲。这样的人,不能称之为完整的人。姜功虽然是这样想的却没有这样说,他看到辰舒的表情,便知这洛白驹对于辰舒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普通人。 “那你认识杨青吗?” “杨青的大名就听的更多一些,曾是也是称霸一时的混世小魔王。”姜功笑到,笑是因为,他更喜欢这样有血有肉的人。 “你问他们做什么?”姜功忽然觉得辰舒的这两个问题都有些奇怪,但是辰舒却是一脸严肃,不忍问到。 第一百一十三章,择日不如撞日 辰舒看着姜功,不予回答,继续问道,“大哥,你知道他们最后怎样了吗?” 姜功看着面前这个有些奇怪的小子,再次笑道:“难得你有这么多问题。” “洛白驹最后是为了救杨青而失踪的,虽然这个人这一辈子都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但是只这一件,就够我姜功佩服他。”姜功看着辰舒的眼睛,“一个能为自己的兄弟做到如此地步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杨青这个人,虽然恶行累累,但是那是因为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他才会选择那样的道路,这样的做法没有错。更何况,即使杨青落得人人唾骂的地步,洛白驹却还是愿意去救他,就能够说明一切。” 辰舒看着姜功,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并不想是张儒道那样非黑即白,他相信在这光亮之处必有黑暗,在黑暗之中也必有一丝光亮。 从他拿到穷奇剑开始,就注定他不能认同张儒道的观点。 辰舒看着姜功,想起曾经在树林之中,姜功对着铁刀尸体说的那番话,那时的姜功也并不是他所认识的大哥。 但是,自己的爹,和导致自己爹死的人,要如何选择。 姜功经过辰舒这一番问话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无极会报仇。” “因为他们伤害了我重要的人。”辰舒不假思索的答到。 “那如果有一天,我命在旦夕,你会来救我吗?” “会。” “如果,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呢?” “会……就算是你该死,也应该由我来给你个了断。” 姜功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洛白驹已经做了选择。” 辰舒明白,从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开始,他就已经明白了,他需要的是一个人来告诉他,你想的没有错。 “大哥。”辰舒略微一顿,“不管你到底是谁,你永远是我大哥。” 辰舒从地上站起来,走至门口,忽然停住身形道,“今天谢谢你,因为,洛白驹是我爹,并且我见到了杨青。” 说罢,辰舒推开门,向着余晖尽头走去,此时太阳只剩了一层光晕,四周渐渐暗了下来。 姜功依旧坐在原地没有回头,片刻,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说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应该是。”姜功答道。 “你跟他说的?”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正是花重楼的掌柜,靳叶斐。 “并不是。”姜功回过头微微一笑,“我早就知道,他自己会发现。” “你已经决定将一切都托付给他了……”靳叶斐听姜功如此说到,长长叹了口气。 “你觉得你和我能逃过这一劫吗?”姜功狡诘一笑。 靳叶斐看着姜功,有些责备。继而转头看向越走越远的辰舒,心中自责,他能留给家人的,除了恩怨还有什么。 …… 辰舒自知,此刻回去,定会被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索性在路边找了处酒摊,喝个痛快。 刚要了两坛好酒,便看到从街上走过的黎歌眉,伸手喊到:“小眉!” 正在走着的黎歌眉听到这一声呼唤,微微皱了眉头,转头看去,方才唤她的人,居然是辰舒。 黎歌眉向着辰舒走去,她本是出来给她的两个侄儿,靳叶斐的两个儿子买些糖人。可无奈买糖人的早已收摊回了家,却不想在这里能见到辰舒。 辰舒看到黎歌眉向他走过来,又向酒摊的老板要了两坛好酒。 黎歌眉看到这四坛子酒之后,忽然说道:“想不到你还是个记仇的,上一次约定比酒量没有分出胜负,你居然记到现在。” “哈哈。”辰舒爽朗一笑,“那你是敢比还是不敢比。” 黎歌眉也不再多说废话,伸手揭了酒封,一坛子酒,转眼间便已下肚。 黎歌眉放下空了的酒坛子,冷声向对面的辰舒说道:“该你了。” 辰舒看着因为沾了酒水而莹莹发亮的嘴唇,心中失笑,“这黎歌眉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一面。”遂也端了酒坛子,一滴未剩。 其实辰舒早已将那未得结果的较量忘的一干二净,但是此时被黎歌眉这样一说,不知如何又来了兴致。 很快四坛子酒就被两人喝了个精光。 黎歌眉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置于桌案之上,又叫小二端了足量的酒来。 转眼之间,两人已喝掉了五六坛。辰舒只觉头晕目眩,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黎歌眉却还是气定神闲的坐在他对面。 辰舒失笑:“你赢了。” 听到这三个字,黎歌眉也笑了起来。 辰舒从来没有见过黎歌眉这样的笑容,甜美可爱一尘不染。 两人都觉得从未有过这样开心的时候,酒是不能再喝了,便一齐跃上了城中最高一处塔顶,俯瞰整个城中景色。 辰舒躺在在瓦片之上,忽然觉得他与这黎歌眉亲近了许多,而黎歌眉则也从未这样不设防备的对待过一个人,两人似是早已将那天晚上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微风拂面,辰舒在这塔顶之上,躺了许久后,忽然轻声说道:“你有亲人吗?” 黎歌眉眺望着远方,沉默许久,“除了大哥,一无所有。” 黎歌眉还记得嫂子给她做的冬衣,还有那两个每天跟在自己身后含糊不清的叫着姑姑的孩童,心中却清楚,若不是靳叶斐,她不会有这些。 “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七岁的时候遇到大哥,之后被送去京城。”黎歌眉的声音很轻,很冷,像极了乱葬岗中的风声。自她进锦衣卫之后,与她为伴的只有冰冷。 辰舒看着黎歌眉抱着双膝的身影,她的寂寥与恐惧,从未与人提起过。 大概是感觉到辰舒的目光,黎歌眉莞尔一笑,话音一转,“你今天这样的神采奕奕,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辰舒会意,笑道:“果然女孩子的心思细腻,连这样的事情都猜的出来。” 辰舒向黎歌眉说了自己得到父亲消息的事情,只是刻意隐去了这其中的种种不愉快。 黎歌眉听着辰舒所说有些难以置信,可也掩不了心中愉悦。 “二十年,被人等待,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 辰舒看着将眼睛笑着眯成一道弯弯弧线的黎歌眉,原来与人分享自己的快乐,也是这样高兴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四章,沾衣未觉 清晨,薄露,沾衣未觉。 黎歌眉恍惚之间感觉到额头上有轻微的温热呼吸,睁开眼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起来。 黎歌眉面前是一抹蓝色的布料,抬头是辰舒熟睡中坚毅的侧脸。 黎歌眉忽然心跳空了一拍,红着脸,坐了起来。 放眼望去,还未苏醒的城镇都被隐在一片薄露之中。 黎歌眉转头看向辰舒,昨晚不知最后怎么就不知不觉睡着了……想到刚才与辰舒靠的那样,脸颊变得更红了。 在这晨露中,黎歌眉纵身跃下,向着花重楼去了,只留了辰舒一人在这塔顶之上。 黎歌眉跃下时鞋底与这青瓦相撞的声音,让辰舒瞬间清醒了过来。 辰舒看着那一抹消失在眼前的梅色身影,才意识到天已大亮。 “哎呀。”辰舒心中连连叫道:“这可坏了,即墨他们还在等着我,我却在这里睡着了。”辰舒叹气,无奈笑道,起身正欲从这塔顶处落下去,却忽然看到黎歌眉在这塔下。 黎歌眉落在地面之后,不知从哪突然窜出一个瘸子,摔在她脚边。这瘸子头发蓬乱,脸上摸得乌七八黑,看不清其真实面貌,。 瘸子抬头看了一眼黎歌眉,顿时眼中满是慌乱,迫不及待的爬起来,拼了命一般钻入一处巷子。待黎歌眉追上去时,这人早就不见了。 辰舒见此,悄无声息的落在这塔的背面,悄悄跟着黎歌眉,想看个清楚,便听到忽然有个声音喊道: “小眉!” 转身看时正是王戬,王戬从一边跑过来,问道黎歌眉:“你发现什么了?” “王戬?你有没有见到一个人从这出来。”黎歌眉依旧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小巷。 “人?哪来的人。” 黎歌眉抬头有些怀疑的看着杨戬,忽的一跃而起轻点屋檐翻上屋顶,速度极快,一闪便消失在晨雾之中。 黎歌眉只觉得心头慌乱,具体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 王戬看着黎歌眉消失在眼前,有些不耐烦,“这个女人,大哥居然要求我来保护她!” “大哥真是疯了!”王戬抓狂的甩了甩手,也跟了上去,辰舒看着这一前一后走远的人,遂也默默跟在了王戬其后。 黎歌眉在屋顶矗立了许久,天边的东面方向放出了一个信号弹,黎歌眉迅速向着信号弹的方向掠去,与此同时看到这信号的还有王戬和辰舒。 刚刚赶至河边,哥舒黛眉就见到有一个明亮的东西,一闪便消失了。 “他……他……” 地上倒着两名年轻的锦衣卫同僚,已是奄奄一息。 “金……佛……吞吞……” 河边那人见到黎歌眉转身便跑,却脚下一失力重重的向后摔回黎歌眉脚边。 那人看着眼前这位穿淡淡梅色衣服的女子,眉眼间却充满凌厉。 胸口疼痛不已,却还是不动声色摸了腰间的匕首,忽的又是重重一击,飞钩穿过身体又生生退了出来。 辰舒躲在暗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把东西交出来。”黎歌眉冷声跟倒在地上的人说到。 “我,怎么会屈于你们这种人手里,你不是想找中原七侠的线索么。”那人每说一句话便要喘息半天,刚刚与那两人对决已是牵强,待了这女人来,自知自己是逃不掉了。 “中原七侠,哈哈。” 黎歌眉看出那人是想要自断经脉,又是重重一记将他击出三尺。 那人一口血喷在地上“别白费力气了,你,找不到他们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话音未落,这人已经将脸埋在地上不动了。 黎歌眉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咬舌自尽的人: “王戬,你还不计划出来么?”远处街上的叫卖声已经渐渐嘹亮起来。忽的黎歌眉向上飞起,轻点河面,两铁索绞在一起,又将她拉回了地面上。 王戬顺势向黎歌眉冲过来,刀在瞬间而出斜上挑出,黎歌眉向一边躲闪而去却也同时接下了这一招。 两人水平相当,斗了十几个回合,近半个时辰,体力都有些不支。 黎歌眉看着王戬收了刀,转身坐下。想杀她也不是容易的事,再说靳叶斐也绝不允许。 “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黎歌眉说到。“你放心,我没有向师父汇报任何事情。” “那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派了青光来这CD不论你有没有将消息报回去,他都已经不信任你了。”王戬说到。 “他不是不信我,而是他一定要让大哥死……还有你……他已经在怀疑你们了。”黎歌眉看着王戬说到。 两人心照不宣,一时沉默下来。 “锦衣卫是什么地方,怎么能和这天府之城相比,就算是给我机会我也不会回去了。”王戬自言自语到。 说罢,又转过头来看向黎歌眉问道:“中原七侠,你可查出什么来了。” 黎歌眉被王戬这样问到,一时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重新抬起头看向王戬,说道:“姜功……” 王戬听到这个名字忽然一震,就连躲在一旁的辰舒都不觉心中一惊。 中原七侠的名字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更让人不能置信的是,中原七侠并不是习武之人,而是正经的文人墨客。 中原七侠行踪不定,只知,一人为书生,一人为画师,一人为琴师,一人为棋士,一人为舞姬,一人为戏子,一人为卦师。 此七人,前六位为明而最后一位卦师为暗,关于这位卦师,一点线索都没有。 CD为中原繁华之地,至少有一人在于其中。 “姜太公?”王戬思索到,忽然一笑“那这次,我是不能站在你这边了。” “你只要站到大哥那边就好。”黎歌眉也微微一笑说到。 以姜功和靳叶斐的关系,若是姜功与中原七侠有关,那么靳叶斐也绝对脱不了关系。只是中原七侠与锦衣卫素来势不两立,所以这才是靳叶斐必须死的原因。 如果靳叶斐死了,那么姜功也绝对逃脱不了。辰舒心中思索着,拧紧了眉头。按照王戬刚才所说,锦衣卫又重新派了人来,那么姜功和靳叶斐则危在旦夕了。 “把金佛取出来,我们走吧。”王戬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一片沉默。 “金佛?”黎歌眉收了刀,问到。 第一百一十五章,金佛 王戬将一把匕首扔在了那人的尸体上,“用他的刀吧,剥皮剔骨最适合不过了。” 黎歌眉没有多说,走上前去,将那匕首剖开那人的胃,在一片血肉模糊中摸索,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王戬将头别过去,不忍再看。 辰舒看到这个样子的黎歌眉,心中恍惚。面前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和昨晚与他一起喝酒的女子,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黎歌眉。 “给。” 黎歌眉冷声,将金佛抛给王戬,王戬却没有接。金佛打到他胸前,在衣服上蹭下一块血污又落在地上。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回去。” 王戬捡起金佛,看着走向河边的黎歌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黎歌眉在河边蹲下,将沾满鲜血的手浸在河中,冰凉的河水与那温热得血液不同,能让她安心。 许久之后,空气中的薄雾散去,黎歌眉站起身,初阳明亮的有些刺眼。那人的尸体还躺在里,开膛破肚。 辰舒也还未走,但是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她面前。 黎歌眉沿着河边向远处走去,辰舒正欲上前将这尸体埋了。死者为大,不管他生前是怎样的人,都不能让他曝尸荒野,任由豺狼虎豹叼去。 还未动身,那黎歌眉便又折回来,将那人敛了。 “他日我知晓了你的名字,会回来给你立碑的。”黎歌眉轻声说到,才又转身离去。 这或许也是锦衣卫总督最喜欢她的一点,她不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曝尸荒野与掩埋,哪一个更狠毒一些,有时是很难下定论的。 …… 花重楼上传来一声怒斥: “混账!” “大哥!” “出去!” “大哥!” 王戬看着怒不可揭背过身去的靳叶斐。 “大哥,金佛放在这了,金佛是中原七侠……” “你出去吧”靳叶斐长叹一声。 “金佛是中原七侠联络的凭证。”王戬说完转身便出去了,轻轻关上门,任留靳叶斐一人在屋内。 另一扇开着的窗户边,靳叶斐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还有小眉。这四人正坐在一起编着草环,狗尾巴草在四人手中一摇一摆,欢笑声传进他的耳朵。 …… 辰舒自那树林里走回客栈,衣衫已经染了潮气。 虽然这一大清早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但是日头还未上三竿。 沿街的叫卖声已经此起彼伏,店家们也都忙进忙出的准备着新一天的开张。 走至客栈时,突然发现,这客栈的大门居然大敞着。辰舒心中一惊,“此时还未到开门的时候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 夺门而入,见到的却是安安稳稳坐在大厅中看书的即墨,整个客栈内都静的出奇。 即墨似是察觉有人进来,抬起头向门口看去,看到来的人是辰舒,浅淡一笑道:“你回来了?虽然天气转暖,但是这个样子在外过夜还是很容易感染风寒的。” 一句话说罢,即墨便又低下头去看着桌子上的那本书,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 辰舒看着即墨,心中也自觉安心。不论何时,他都不会再像原来,无处可去了。 还未多说,就听到一个脆铃般的声音懒散说道:“即墨姐姐,辰舒还没回来啊……哈……欠……你休息一会吧……” 从房间走出来的蚩朵,哈欠连连的说到,话音未落便见到站在楼下的辰舒。 “哟,你还知道回来啊!”蚩朵噗嗤一笑,这两声将蚩九也从睡梦中惊醒。 “朵儿,别闹了……”蚩九一边推门一边说到,见到辰舒同样是一声怪笑:“好小子,你是不是早就忘了现在不仅仅是你一个人啊,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失踪。” 辰舒见到这兄妹俩如此说,又看了一眼已经默不作声坐在那里看书的即墨,心中顿时明白,略带歉意的笑道:“岂敢岂敢。” 蚩朵从未听过辰舒这样说话,平日里一脸严肃的辰舒,竟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只觉好笑,不顾蚩九瞪过来的眼神,只咯咯的笑个不停。 “辰舒,那个严什么和那位姑娘,说是今早来找你,你可别再跑了了!”蚩九在辰舒面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无奈说到。 辰舒叹息,这次真的是自己不对,倒是平白无故让大家都担心了。 转头看向即墨,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一夜未眠的即墨,却一声都未责怪,反倒是蚩九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想起来什么,向辰舒说道:“早上时姜前辈来过,说是要找你,没有找到便回去了。” “我大哥?” 即墨点点头,若不是姜功告诉即墨辰舒心结早已解开,她也不会这样安心坐在这里看书。 辰舒想起黎歌眉和王戬的对话,看来最近还是跟在姜功身边比较好。 正说着,门口忽然进来四个人,这四个人是杨蛟,严睿思,张阡陌还有杨青。 杨青昨日便被杨蛟强行带了回去,杨老夫人自又是大为欣喜。原本冷清清的杨宅,忽然又住进来这许多人,此时更像是一个家了。 这些人一下子便都来齐了,看到坐在桌前的辰舒,都长长舒了口气。辰舒看着这四人的反应,抱拳道:“是辰舒对不起各位,让各位担心了。” “不担心不担心。”杨蛟抢先说道,这六个字说完,忽又觉得不妥,只好求助一般看向严睿思。 严睿思看着辰舒,轻哼一声:“知道就好。” 杨蛟扶着杨青在一旁坐下,未等杨青开口,辰舒猛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抱拳恭敬到:“杨青叔。” 杨蛟看到辰舒这一动作,不由大吃一惊。杨青今日来原本就是想任凭辰舒发落的,却没想到今日的辰舒和昨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杨青怔怔的看着态度发生了大转变的辰舒,一时忘了所有。只听辰舒说道:“我父亲既然救了您,就希望您能好好活着,昨日是我失态了。很感谢您这么多年一直记挂着我。” “贤侄……”杨青眼中滚出两行浊泪,颤颤巍巍伸出了枯枝一般的双手,辰舒向前一把握在手中,“杨叔,辰舒还有一事要问,您可知我的母亲现在在哪里。” 杨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声道:“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二十年前,之后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是她那样的女子,定当不会寻了短见。” 辰舒默许,知道自己的母亲还活着便好,总有一天他们还会相见。 第一百一十六,黎明前的夜晚 太阳渐渐西沉而去。瘸子独自一人兜兜绕绕在城西一座破旧房屋前停下。 “你跟了我很久。”那瘸子说到。 黎歌眉也不再躲藏,干干脆脆站在那人身后。 “黎歌眉,据说最擅长使用铁索飞钩,以速取胜。”那瘸子转过身来看她,“轻功不错。” “姜前辈!”黎歌眉心中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瘸子居然是姜功 “怎么样,我助你立了那么大的功,你今日是来感谢我的?”姜功似笑非笑的看着黎歌眉,眼睛在黑夜这一片血红之中闪烁。 “大哥,我在这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来的这个人正是辰舒。 辰舒上午见过杨青之后便来这里寻找姜功,却没有找到,只好在这里等。此时听到有人来,想着应该是姜功回来了,就跑出来看看。 “你怎么……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辰舒看着黎歌眉,清晨时看到的那一幕幕还回放在眼前,辰舒的声音不自觉便冰冷了许多。 “黎歌眉是来杀他的吗?为了保全自己的大哥……”辰舒心想,冷冷的看着黎歌眉。 黎歌眉看着辰舒这样的反应,心中明了,同样冷声道:“我只是有问题来请教姜前辈,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二位了。” 辰舒看着黎歌眉远去的身影,转头看向姜功,“大哥,这几日你还需小心。最近这段时间,我就留在这陪你。” “你陪我?那即墨姑娘怎么办?” “我跟即墨说过了,即墨……”辰舒忽然停了嘴里的话,看到姜功笑的一脸狭促,瞬间心中明白面前这个老小子的话中含义。辰舒没有继续向下说,可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姜功看着辰舒这样的反应,心中赞许。不知何时,这小子已经不再孩子气,越来越有些男人的脾性在里面了。 辰舒在一旁坐下,现在他掌握的消息还很少。比如说黎歌眉的具体计划,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同样的他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清姜功,但是目前还有比这个更紧急的事情。 “大哥。”辰舒忽然开口说道:“你知道锦衣卫吗?” “不是有你在吗?”姜功几乎是连片刻都没有思考便答到,他自然知道辰舒想说的是什么。 “辰舒啊,大哥这有一样东西,我现在交给你。”说着,姜功便从怀中掏出一枚小金佛。 辰舒看着面前的金佛,心中大吃一惊,果然他和中原七侠有关系。 “大哥,这是……”即使是这样,辰舒还是抬头问到。那人死之前将金佛吞了下去,说明这是很贵重的物品。这样贵重的物品,他现在却要交给他。 “这是中原七侠联络的信物,万万不可让他人得去。”姜功郑重其事说到。 “大哥,这……” “先不说这个,辰舒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中原奇侠吗?”姜功问到。 中原七侠是为了对抗皇权而存在的。如今天下,习武之人日渐变少,大家都更愿意去读书考一个功名,剩下的大多习武之人最后都变为流氓劫匪。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朝中官员上谏皇帝招安。 这江湖中虽然有许多好武之徒,但是正宗的门派世家还是存在的。这些人的武功极高,又不愿意受人束缚。朝中官员认为这些人有朝一日会拥兵造反,动摇朝纲。 “为何?”辰舒不解,他从未想过这江湖之远居然还能与这朝堂有什么联系。 “侠以武犯禁。”姜功说道,“这本不是什么错事,历朝历代,有侠士的地方就有这样的言论。但是朝中小人多,在这进谏之言上又煽风点火说了许多。这侠士被招安之后,反而会变为欺压百姓,打击江湖人士的另一股势力。” 其中不乏一些本身对这江湖侠士就心有畏惧之人,锦衣卫尤其。作为皇帝的亲兵,他的能力若是比过不江湖中人,也难以维持自己的地位。 “更何况,如今的锦衣卫总督一直想在江湖武林之中占有一席之地。他想借皇帝之手,将这天下奇侠尽揽,最终……” 姜功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辰舒从那日黎歌眉和杨戬的对话之中,就已经了解了这个人的野心。话说至此,辰舒忽然想到,“那无诫呢?” “无诫虽然是在招揽江湖侠士,但是他更多的是在保护这些人。如今在江湖中行走的人很容易就会被人盯上,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中原七侠都是文人身份的原因。” 这一番说明之后,辰舒对这传说中的中原七侠的认识也不仅仅限于传说了。 “记住,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可以去找无诫,这个人我非常信得过。”姜功说到,虽然这样说,但是他最信任的还是辰舒,不然不会将这枚金佛交给他。 …… 花重楼早已打样,满厅的凳子都整齐的摆在桌子上。 黎歌眉从夜幕中走进来,“这么晚才回来。”王戬在与黎歌眉擦肩问到,继而压低了声音迅速说道:“青光已经到达CD了。” “嗯。”黎歌眉迟疑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往自己房间走去。 王戬也没有多说也继续向外走,两个人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回到房中,黎歌眉独自坐在房中的八仙桌前,没有点灯。她想起今日见到的辰舒,那样的神情,如同在南郑面临敌人时一样。 之前月下饮酒,比武,塔顶之上看这满城景色,都如同梦境一般。 黎歌眉在心中细细描绘着辰舒的眉眼,却又紧紧闭了眼睛,想要将这一张俊俏面孔抹掉。但是越想要抹去,就去越清晰。 黎歌眉没有想到,有一日有一人还会让她心中泛起连理,激起千层浪。让她这样冷血的一个人,想要远走天涯,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辰舒……辰舒……”黎歌眉无奈笑道,“你身边的那个姑娘就很好,是我妄想了。” 月色清冷,夜色渐深,黎歌眉却如何也睡不着,她不知如何做才能将这件事情完成,她想要保全靳叶斐一家。 辰舒的脸在她面前忽隐忽现,若是姜功死了辰舒必定会悲痛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许多人。 靳叶斐在房内看书,那书许久时辰都没有翻过去那一页,屏障后面妻子云佩带着两个孩子早已睡熟。 靳叶斐从盒中取出那枚金佛,仔仔细细按着纹路摸索着,面容有些不忍,面对着这活生生开膛破肚挖出来的金佛,让他如何忍心细想。 王戬独自在林中喝着闷酒,“黎歌眉该不是去秘密会见了锦衣卫的人,准备对靳叶斐下手了吧。”王戬越想越是苦闷。索性摔了酒坛在林中挥舞起了刀,如何应对,才能保大哥一家的安全。 草席之上的辰舒心中思绪万千,只有睡在辰舒身边的姜功均匀的呼吸着。 一夜无眠。 第一百一十七章,黎明 夜里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将这锦官城拢进一片温柔之中。 姜功闭着眼睛,探出手迅速在辰舒身上点了两处穴道,此时窗外已经有光透了进来。 “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还有些话要去和靳叶斐说。”姜功在这一片微雨之中离开。 靳叶斐似是早就知道姜功回来一般,已经早早泡了好茶,正坐在后院看着这片雾雨迷蒙。见到姜功之后,说道:“中原七侠的报信人是你通知给小眉让他们去追的吧。”笑容还挂在靳叶斐脸上。 “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你。”笑容也依旧挂在姜功脸上。 靳叶斐沉默着也不看姜功,从二十年前他来CD认识姜功到现在,他突然发现他一点都不了解姜功。 “靳老弟,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姜功看着沉默不语的靳叶斐。 靳叶斐之所以现在与他这样生死之交,就是因为每一次他都在问“叶斐啊,如果是你你怎么做。”而每次只要他答的出来,姜功就会不顾一切的去帮他完成,虽然嘴上叫他一声老哥,可实际上姜功更像是一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跟班。 “叶斐老弟,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的。那时他们要叫中原七侠,我不同意,那是因为我觉得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做什么。” “叶斐老弟,或许你不明白,但是这次你没回答就说明你有一种做法是跟我一样的。我给锦衣卫他们传信,就是为了借锦衣卫的手杀了他。” 说完这句,姜功也沉默了,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冰冷了下来。 “老哥,这么些年,你默默的为他们做出了很多……可是,阿贤毕竟,他毕竟也出生入死多回,来为中原七侠做事啊。” “叶斐,”姜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他可能是叛徒,我不能完全相信他,我不信任的人,只能有这样的下场……而且,我想有这金佛人应是越来越少了。”姜功从怀中摸出一把锐利的小匕首,摆在桌上。 刀光幽冷。 靳叶斐在姜功身边坐下像多年前一样,那时他还只是一个锦衣卫。 “罢了。”靳叶斐叹气到。两人就这样坐在这后院之中,静静的看着这一片润色。 曾经的姜功年少轻狂,败了祖业,却又倾尽家财创建了“中原七侠”,唯独留了那处破房子度日。 但是极少有人知道,那处房子原本是姜家的老宅。 “姜太公”的大名,是一个泼皮无赖的老乞丐的代称,却又是说一不二倔强老头的代称。更是当年我行我素的赌徒,姜功的代称。 靳叶斐悠然自得的在桌前喝着茶,昨日他就在门口贴了启示,酒楼这几日是不会开张了。 账簿上记着的赊款应该也要不回来了。在对面的陈家钱庄存的银子也还没有取。秦婆婆的绸缎庄里,云佩喜欢的那匹布还没回来。忠儿义儿的私塾先生这几日病了,应该也没法去探望了。 这时云佩穿了一身白衣从楼上下来,现在楼梯口望着靳叶斐,微微笑着,波澜不惊。 “姜大哥来了”云佩笑道,“我去给你们做几个好菜。” …… 平原上有两个武馆打扮的人策马奔腾而过,正是王戬和黎歌眉二人。靳叶斐的两个儿子:忠儿义儿两人分别被护在两人身下。 “吁。”黎歌眉轻喝一声,马慢慢站住了脚步。 “王戬,后面的路你自己小心。我从此也不会知道靳忠靳义的下落。” “黎歌眉,我忽得觉得我还是挺喜欢你的。”王戬打趣到。 “如此,等事情过后来找我报仇吧,到时再见。”黎歌眉翻身上马,双手抱拳然后扬长而去。 黎歌眉怎么也没想到昨夜王戬回来找她,至少保这两个孩子的周全。 在王戬怀里的两个小脑袋,定定的望着王戬。 “忠儿,义儿,你爹跟你们说过你们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么?” “爹说,要对国家尽忠,要对兄弟百姓尽义。”忠儿大声回答到。 王戬笑道:“好忠儿!义儿,你要听哥哥的话,你们两个人不要带着仇恨,记住你爹教你的。”王戬抬手摸了摸忠儿的小脑袋“还有忠儿也是一样,要照顾好弟弟。这是你们两个男人与我的约定。” 黎歌眉骑马一路向着城内奔去,回去时,她绕行了姜功的那处宅子,她想再见他一面,却在门前徘徊不定,终是又狂奔回了花重楼。 或是黎歌眉的马蹄声惊醒了辰舒,辰舒起身发现姜功早已不知了去向,心头一怒,向着花重楼的位置马不停蹄的赶去。 …… 靳叶斐端坐在书房的桌子前,脖子上一道凌厉的伤口向外翻着。拼命赶回花重楼的王戬,一路奋战,最终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回到靳叶斐身边,也一同死在了这里。而靳叶斐的妻子云佩早已吞了砒霜,素衣素妆先行一步。 黎歌眉破门而入,却还是迟了一步。屋内只有青光一人,面如冰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黎歌眉。 “你来晚了。” 紧跟在黎歌眉身后的人是辰舒,只是姜功早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没了呼吸。 “大哥!”辰舒奔到倒在一旁的姜功,愤恨交织涌上心头。他以为他已经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却还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把这里处理一下,你就可以回去复命了。”青光冷声说到。 黎歌眉衣角沾满鲜血正站在一边,辰舒只觉脑中轰然一声巨响,厉声喝道:“你不是要找中原奇侠吗!”辰舒将手中姜功给他的那枚金佛亮了出来,“这跟他们都没关系,你要找的人是我!” 青光看着辰舒,轻笑一声,在桌前撒手扔下四五块金佛,带着血污,似是从未清洗过。 “我这里金佛多的是,你若想要,便拿去。” 黎歌眉没有说话,眼前这个冷冷的声音却让她动了杀心,像是平静的湖水忽得卷起一群鱼。即使是这样,却还是被辰舒手中这枚金佛镇住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有你在 辰舒看着青光,睚眦欲裂,猛然起身怒不可竭地向着青光冲去。 青光有些可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小子,冷嘲一声,向一旁闪去,同时击出一拳。杀意凌厉,不留半点退路却又游刃有余。 总督之所以能派青光来,不仅是因为青光的衷心,还因为青光的办事效率极高,在锦衣卫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正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谁料辰舒不但没有躲反而直面而上,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招。怀中抱势,手臂带力。一瞬间便又将这力道完全推了回去。 “你是武当弟子?”青光惊讶,随即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且不论武当是江湖中的名门大派,就算是武林盟主来了,青光都不一定把他放在眼里。在青光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没有武林江湖,没有朝堂远野,有的只是命令上的寥寥两行墨迹。 转眼间,俩人已过七八招。 辰舒紧紧咬着牙关,瞪着一双眼睛,一声不言。 青光既已完成任务,也就没有计划再做过多停留。本想速战速决,不耽误自己的功夫,也不用给自己留下这个后患。却未料到只应付了十招便败下阵来。 辰舒的实力本已不弱,此时正怒火攻心,让身体中的内力全部散发了出来。 青光被辰舒一拳打中胸口,陡然喷出一口鲜血来。看来今日想除掉这个后患已是不可能的了。 青光捂着胸口,紧紧的盯着辰舒。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着面前这个人。还未来得及多做反应,青光身上便有挨了两拳。青光只觉整个身体都为之一振,两腿发软,再不走只有死路一条。 弹指间,辰舒面前一声巨响,再看时,哪里还有青光的半个影子。 原是在那危难之时,青光从袖中摸出两颗霹雳弹,趁着爆炸逃走了。 花重楼是木质结构,加之此处又是靳叶斐的书房,易燃物极多。方才那一声爆炸,落了星火下来,转眼火苗就已舔上房梁。 辰舒抱起姜功,从这炸毁的半面墙冲了出去,两步跃上房顶,任由那花重楼在熊熊大火之中燃了个干净。 辰舒将姜功带回了姜功的落脚处。此时面前一片血红,竟是不知什么时候额上流下的鲜血盖了眼睛。 辰舒依旧一声未吭,只盘坐在姜功身边,静静的看着这个昨晚还活蹦乱跳的人。 “咳!” 不知过了多久,辰舒猛然咳出一口鲜血来。辰舒只觉晕头转向,头脑发懵,面前一片黑暗。身子一斜倒在一边,昏了过去。 …… 天空被闪电撕开一道口子,落下一道惊雷,辰舒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此时火堆边还坐了另外一个人,那人离辰舒不是很近,光线昏暗,辰舒只能看清一个大概轮廓。 如同行走江湖多年的人,辰舒下意识便握住了剑柄。 坐在火堆边的这个人,似是也被这雷吓了一跳,猛地一哆嗦,险些跳起来。见到辰舒醒了,居然干瞪着眼睛只看着面前的火光,问到:“你醒了啊,我烤烤火。” 话罢又安然的坐在火堆旁,洞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你是谁?”辰舒问到,不敢有一丝懈怠,随时准备拔剑。 “你……”那人摸了摸鼻子,略微沉了沉,“我衣服湿了,借你的火烤烤而已。” 辰舒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这时他才看清面前的这个人的长相。 这个人头发花白,蓬乱的顶在头上,年龄约莫有四五十岁,衣服破旧,沾满灰尘,而此时两只眼睛正闪闪发光的看着火堆,这火上还架着一只未烤好的野鸡。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 辰舒心中一惊,“你,大哥!”一声惊叹脱口而出。 姜功看着冲着辰舒眨了眨眼睛,“你睡糊涂了?我不过跑出去给你打了只野鸡,你就不认得我了。” 面前的姜功,无论是神态还是说话都像极了辰舒记忆中的那个姜功。 辰舒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做梦吗?“大哥,我梦见你死了……”辰舒笑到。 姜功看着辰舒,从地上捡了根树枝砸在辰舒头上,“我死?能让我死的人大概是还没出生呢。再说,不是还有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呢吗,你功夫那么好,他们想要杀我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话一出,辰舒似乎是想起什么来一样。 猛然睁眼,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光风暴雨之声。一道惊雷劈下,辰舒察觉到自己满脸的泪水。 “哼,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黑暗之中,辰舒狂笑起来,笑声凌厉,在这雨夜之中,如同鬼魅哭嚎一般。 此时,大门忽然被外力撞开,吹进一阵风雨,跟着风雨进来的还有一个飘忽的人影。 辰舒的声音被吞进风雨之中,辰舒只能看到面前这个人。衣服被雨淋湿粘在身上,头发被雨淋湿,贴在脸上,整个身体都还在不住的向下滴着雨水。 黑暗中,这个人影向着辰舒走过来,停在辰舒面前,缓缓蹲下身来。 辰舒两眼无神,似乎对来的人毫不在意。 只听这声音带着些微颤,轻声唤道:“辰舒,我是即墨。” “即墨……”辰舒喃喃重复到,说着才转眼看向面前这个人,柔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今天……” “已经没事了。”辰舒冲着面前如同从水中爬出来一般的即墨浅浅一笑,“没事了,没事了……” 即墨看着如此状态的辰舒,心中只觉一阵绞痛,也不管那么多,只是身子一倾扑了上去。牢牢抱住了辰舒,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她知道,辰舒心中是痛苦的,痛不欲生,撕心裂肺。但是她却什么都不说,她知道她现在只需要陪着他就好。 即墨的身体冰凉,这一扑将辰舒的思绪拉了回来,重新拉回了这间屋子中。 “我没事……”辰舒轻叹一声,身体极其疲惫,将额头轻触了即墨的肩膀,靠着这肩膀,困意再一次袭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消息 半月后。 严睿思告别了辰舒和杨家,回了长沙。 去年比武时严睿思的出色表现本已达到下山历练的要求,更何况如今武当只有张儒道一人坐镇,也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于是达到条件的人,通通都可下山游行。 严睿思惦记家业,也即将修成出师,张儒道管的也便少了一些。 张阡陌此次来过CD既知辰舒身边已有人伴。便将这一分情谊压在了心中,永无出头之日。 此去经年,无人再提,忘却于心。 姜功的死对于张阡陌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犹记上一次来CD还与姜功,沈默一起在湖边吃了‘伤心凉粉’,喝了这自酿的白酒,赏了月色,坐船游了湖。 往事皆历历在目,如今却只剩下张阡陌和辰舒这两个小辈了。 辰舒再回来时,对那日的事情绝口不提,对于姜功也只字未说,似是所有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落脚在这客栈中,正常吃饭睡觉。有时与蚩九笑骂比武,有时会去杨府找杨蛟几人。 张阡陌放心不下,这个样子的辰舒,比会哭会落寞的辰舒更让人放心不下。但是她也知道,即墨一样的放心不下,一样的会好好陪在她身边。 严睿思牵了马,俩人走的有些义无反顾。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情,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辰舒,你多保重。”严睿思说到,他早已将其他人打发了回去,想和辰舒单独聊聊,最终却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辰舒看着严睿思,点了点头,伸手拍向严睿思的肩膀。可还未触及严睿思的衣衫,就被严睿思的手臂挡了回来,虎口对虎口。 两人的腕力不相上下,僵持了片刻,两人同时松手哈哈大笑起来,“一路小心。”辰舒笑道,转身向早已翻身上马的张阡陌说道:“阡陌,谢谢你,你也一定要好好保重。” “好。”张阡陌一双大眼睛又完成了一个小月亮,笑着答应到。 “告辞了。”严睿思抱拳向辰舒,扶了马鞍翻身而上,两人并肩驰马离去。 晌午头上的阳光是最好的,天气转暖,夏季来临。 辰舒转头看向这座威严的城门,在烈日下有些眩晕。 正在此时,辰舒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喊到:“辰舒——” 辰舒眉头微微一皱,莫不是严睿思还有什么事情?辰舒转过身,便又听到一声呼唤:“辰舒爷爷——” 辰舒听到这声呼唤,忽然一怔,不过半刻眼前就出现了三个叫花子,正是聚仙镇尤三他们三人。 这三人虽然还是乞丐打扮,但是在破烂衣服之下,可以看得见这三个人壮硕的身躯。尤三甚至都挺起了小肚子。看来这三个人这段时间的生活过的甚好。 “原来是你们。”辰舒眉心舒展,“在聚仙镇待腻了,想要出来看看了?” “哎呦,辰舒爷爷你可别开这种玩笑。我们的日子刚刚好过了一些,哪有那么多的想法啊。”其中年纪最的那个叫花子大惊一声说到。 “那你们来这锦官城是来做什么的?”辰舒并不在意他的反应,而是继续问到一面问着一面向着城门走去,“我可以暂时给你们提供个落脚点……” “实不相瞒,我们此次来确实是有事要跟你说。”尤三看着转过身准备回城的辰舒说到。 辰舒话音戛然而止,再次转过身来,看向尤三。 “武当出事了……”尤三看着辰舒说到。 “我们连夜赶路才来到这里找到你的。”另一个叫花子补充到。 辰舒看着面前这三人,无奈一笑,抬手指着那空无一人的路尽头,说道,“可惜你们找错了人,武当早已与我无关。与武当有关的人向着那个方向去了,我给你们备匹好马,说不定还赶得上。” 这天下谁人不知,辰舒早已与那武当势不两立,就算有瓜葛,也只是仇人之间的瓜葛。 尤三没有理会辰舒的话,继续说道,“是关于沈默的事情。”一字一顿,说的极慢,每说一个字,他的眼睛都盯在辰舒脸上。 “沈默?”辰舒收起了那副笑容,厉声问到。 “是,我们三个人那日在那武当附近打猎,听几个小弟子说的。他们提到你和武当的那一场对决。他们说……他们说……”话到关键时刻,尤三却突然停住了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他们说什么?” 辰舒看着尤三,声音平淡柔和,只引着这尤三继续向下说。 尤三看了辰舒一眼,将头低了下去,“他们说,他们说要——鞭尸,以解心头之恨,让武当出了这口恶气。” 尤三知道辰舒对这武当是怎样的态度,也知道辰舒自身的实力。他不敢多说,怕辰舒当即便杀回武当;他也不敢不多说一些,生怕耽误了这条重要的消息。 尤三说完后不敢再多吱声,只等着辰舒的反应。跟在他后面的两个乞丐也都低着头,看着自己从草鞋中钻出来的大拇指。 “鞭尸?”沉默许久之后,辰舒突然说到。只是这语气却和辰舒的语气大不一样,这带着冷笑,冷漠,凶狠,挑衅的语气,从来不会从辰舒的嘴中发出来。 蚩九惊讶的看向辰舒,却发现辰舒不知在想什么,眼睛直直的看着远方,嘴角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鞭尸……”辰舒又再次低声喃喃,这一声,这两个字,印在他心里。 “辰舒……”尤三试探问到,只说了这一句,便听辰舒说道:“去城中的来桑客栈,把这个事情告诉即墨,让她不要担心,也不用管我,我自己会处理好一切。” 话音一落,辰舒在城门驿站处立即掏钱买了匹好马,驾马而去,未做一刻停留。 尤三看着辰舒远去的背影,心中无奈,重感情的人,总是会有许多的软肋,这些软肋使他们成为不受控制的野兽。 三个乞丐遵循着辰舒的交代,即刻进了城,将这一切事情告知给即墨。 第一百二十章,故地重游 破晓,微雨,一人一马。 踏上这武当山石阶的人,周身一片晶莹透亮的绒毛。一步一步,不紧不慢,落地无声,节节台阶,使他离武当的山门越来越近。 阳光隐藏在苍茫天空之后,大地之间一片昏暗。 看守山门的两个小弟子,正打着哈气儿伸着懒腰,就看到向这里走来的人。 这人微微低着头,只看着脚下的青石阶。 “来的是什么人?”一个小弟子问到。 这人不说话,只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你不能进去,我要先去向师父禀报……”另一个小弟子追了上来,嫩生嫩气说到。 这个人终于不再向前走,停住了脚步。 “沈默的墓在哪。”声音清冷,却又带着如同日光一般的磁性。 “什么?”两个小弟子同时睁大了双眼睁大了嘴巴,怔怔的看着这个奇怪的人。 这个人必定淋了许久的雨,此时睫毛上都挂了雨珠。 “在下——辰舒。”这人冷声说到,不等这两人反应,便又自顾自继续向着正殿的方向走去。 “辰舒?”两个小弟子有些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人的背影。 忽然一人惊声道:“辰舒!是不是那个杀了师祖的人!” “是他!”另一人也同样惊讶到。 如此他们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这个人来这里要干什么。 身为武当弟子,即使是新入门的小弟子,也以维护自己的门派为己任。 两个小弟子从身后追了上来,猛然跃起,落向辰舒。 只见辰舒背对着这两人,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便已出了两招。 一招拦了身后的拳头,一招劫了侧边的腿。 这两个小弟子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被辰舒两手抓住,在空中抡了半圈,扔在自己面前。 “这!这这这!” 辰舒看着面前一脸惊恐的两人,一步步向前走去。 看着逼近自己的辰舒,这两人忙不迭手脚并用向后爬着,找准机会从地上爬起来慌忙逃向了正殿。一面逃一面大喊:“快去找掌门,快去禀报掌门,辰舒来了!” 辰舒可是连师祖都能杀的人,谁知道他如今来武当是想干什么,他什么干不出来。 这两人的呼喊声让派中弟子都聚集了过来,辰舒依旧不紧不慢的向着正殿走着。 对于武当弟子来说,辰舒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但仍然有人从未见过辰舒,趁此机会,挤在人群之中,伸着脑袋张望。 每人见了辰舒都在一瞬间便将佩剑抽了出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辰舒。很快辰舒便被这群人团团围住,都在跃跃欲试,却无一人敢真正冲上前来。 辰舒并不理会这些人,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着。这个巨大的包围圈便也随着辰舒的移动,向前移动着。 忽然有人从人群中跃了出来,二话不说,一双拳头已经落在辰舒面前。 “是李师兄!”人群中有人欢呼了起来。 稚气未退的脸上满是得意与骄傲,他是新入门弟子中武功最高的一个弟子,所以大家都愿意叫他一声师兄。 这少年落在辰舒身边,瞬时出了两招,半响间便已打完一整套的内家拳拳法。 “哇——不愧是李师兄!”人群中的惊叹声不断。但是被尊称为李师兄的这个少年,原本一脸的得意已被红色盖住了。 他的内家拳练的最为熟练,能在这短短片刻间就打完一套拳法的也只有他一人。可是只有他知道,刚才,他是一下都没有挨住辰舒,更不要说伤到辰舒了。 这样的事情一出,他霎时便慌乱起来。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就此罢手。 慌乱中的李师兄,虽然还在固执的出着拳,但是这拳法早已出了乱子,一阵乱抡之后,脚下一歪,左脚绊了右脚,摔倒在地。 人群中几个少年,忍不住嗤嗤笑出了声,同样有人冷哼一声便将目光转开。 “辰舒看起来不像是传说中的恶人啊。”有人悄声说到,恶人就应该有恶人的样子,铜铃巨眼,招风大耳,比歪嘴斜…… “你蠢啊,谁会在自己的脑门上写一个大大的恶字。” “没听说过,人不可貌相吗?画皮美艳天下还挖人心呢!”旁边一人凑上来说到。 他们都是刚拜入武当门下的弟子,见到传说中的人物,难免心中激动。 辰舒虽然伤了他武当半数弟子,但是这一年上山拜师求学的人竟然比往常都要多一些。张儒道自是高兴的,他仿佛又看到了武当最鼎盛的时期。 辰舒不顾周围的切切私语,只是一步压一步的向前走着,这步伐似是在给张儒道空出穿衣服的时间。 “辰舒!你还敢回来!”忽然人群中跳出两人,持剑而立,拦在辰舒面前。 辰舒抬头看去,这两人,他早已没有了印象。虽然他对许多人都没有了印象,但如此看来,还有这么多人将他记得清楚。 只见辰舒浅浅一笑说道:“故地重游而已。” “师兄,不用跟他废话。你我勤修苦练这些日子,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等着我们手刃了这武当的叛徒!”一人厉声说到。 “那倒是,也剩了我们舟车劳顿去寻他的辛苦。” 话罢,两人御剑而起,身随剑转,急急冲向辰舒。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辰舒。 辰舒却似是毫不在意,并未停下脚下的步伐。一剑凌云既出,直击辰舒面门。眼见剑锋离面门只有一寸之余,人群中不免发出一声唏嘘。人人只觉心中一颤,仿佛已经看到辰舒脑浆迸裂倒地身亡。 而就在他们心中一颤之时,辰舒已翻身而上,猛然两脚踢在一人右肩上。 这两人的剑法凌厉,虽然辰舒这两招来势汹汹,却也并未打乱他们,反而叫他二人,更加振奋。 “辰舒,你的穷奇剑呢!拿出来,省的说我们欺负你。”其中一人笑到,只辰舒刚才那两招,他就已经看出,辰舒的功力不过如此,与当年离开武当之时,并无太大长进。 第一百二十一章,成魔 “对付你们,还不需要用穷奇剑。”辰舒轻笑一声,翻身一脚而上。 另一人只觉右臂一麻,再看时辰舒已经拿了他的剑,剑尖正指在与辰舒说话那人的鼻尖之上。 被夺了剑的人此时浑身都带了凉意,身体冒出一阵冷汗,使衣衫紧紧的贴在了后背上。发间留下的汗珠慢慢摩擦着脸庞。 如今在这武当之中,他的剑法能算的上是前几,但是被辰舒这样轻而易举就夺了剑,可见辰舒功力的程度。 这人身体忍不住抖了起来,方才是他们二人低估了辰舒的实力,骄傲自大,要来逞这个英雄。此时这样的形势,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而光。让他们好好看清楚,自己低估辰舒实力的下场。 围成一圈的小弟子们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两剑相向的二位“师兄”,他们没有参与战斗,只是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即使如此也没有看清辰舒方才使用何种招式,将这剑从人手中夺过来的。 这简单一招,像是连一个三岁儿童都做的到。 方才被自己绊倒的“李师兄”此时也正呆呆的看着辰舒,只是他心中稍微找回了些平衡,即使是师兄们面对辰舒也是这样棘手,自己的小失败并不算什么。 “只有这钢剑,如何?”辰舒冷声问到。 被剑尖所指的人,听到辰舒这句话,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怯怯的抬起头看向辰舒。此时的他才发现,辰舒那张坚毅的脸上,不知何时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如同鬼魅。 “这不可能!”这人心中惊呼,他所认识的辰舒,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可如今,可如今…… “啊……”一声怒吼,这人御剑而起,旋转向上,怒吼声直穿云霄,手中的利剑直刺辰舒而来。 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之下,总会爆发性的做出一些事情来。辰舒面前这个人,现在一心所想的就是不顾一切,杀掉辰舒。 辰舒手中挽起剑花,轻挑一剑,便将这人的势头削去一半。 人人心中都清楚,这位师兄已经发了狂,在他的剑法之下能够全身而退的人少之又少。 但是这些不能全身而退的人,只是武当的弟子们,这其中不包括辰舒,甚至连严睿思都不包括。 辰舒的潇洒自如,如同他所面对的是一枚飘落而下的花瓣,洋洋洒洒,轻轻柔柔。若是此时辰舒是在山水之间,定也能封个山水公子的称号。 “哈哈哈!辰舒,怎么,离开了武当,每日与那妖魔之剑在一起,连些刚性都没有了吗?”持剑之人气急败坏的说到,全然不顾自己周身上下已有十二道伤口。 辰舒斜睨一眼,流光剑挑,以身运剑……只是这一次只出了半招,面前的人已被这刚剑挑落,倒在了地上。 …… …… …… “当——”辰舒随手一样,将剑扔在地上。这一声清响,将众人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重新拉回到武当山的这条青石板路上。 辰舒走向这倒在地上起不了身的人,这人紧锁眉头,用力支撑起身子,呼呼的喘着粗气,却没有半分力气再站起来。 只是辰舒并没有看他,而是从他身边径直走过。辰舒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师父的墓到底有没有被挖开,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耗在这毫不想关的人身上。 倒在地上的人看着辰舒就这样离去,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张开血盆大口大笑起来,唇边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哈哈哈——辰舒啊辰舒,不愧是沈默的徒弟,上梁不正下梁歪!”倒在地上这人有些撕心裂肺的吼到。 辰舒双拳在衣袖中已握紧,却似是充耳不闻,继续想前走着,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见到辰舒这番反应,这人更加大胆起来。不管辰舒现在是有怎样的表情,他还是那个辰舒,心慈手软,他绝对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他啊,还有他那个师父,都是勾结……” 话未说完,这人已凌空而起,不仅身子离开了地面,就连双脚也都离开了地面。 “啊——”人群中几个胆小的弟子忍不住惊出了声,只见此时辰舒不仅回了头,并且已经拧住说话这人的领口,将这人高高的举了起来。 “勾……勾……”这人不死心,喉咙里艰难的发着声音。 辰舒双眼通红,此时像是一直被惹怒了的狮子。辰舒手中的力道加大了一些,冷笑道:“你倒是借着说……” 这人张了张嘴,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这人没有说话,辰舒却发了声。 “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但是,你若是说我师父,那是万万不能的。” 话音未落,辰舒忽的翻动手腕,将这人用力摔在地上,虎口狠狠的卡在这人的脖子上,抡起一拳直砸向这人的鼻子。 这不是什么高明的招式,甚至不能算作是招式,这是平民孩童都会的,打架方式。 辰舒将这人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一拳下去,这人的鼻梁被硬生生砸断,鼻血瞬时喷薄而出。 这人只觉头脑一阵发懵,还未反应过来这是如何一回事,鼻血已流进了嘴巴之中。 “我有心饶你一名,你却不知好歹。” 说话间,又一拳而至,两颗被血染红的门牙彻底断了根,落进了嘴中。 一拳接一拳,溅起的血渍落在辰舒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没有人敢上去拦住辰舒,他们心中都清楚,他们不是辰舒的对手。 辰舒只觉心中疼痛,他想要原谅所有人,想要容忍所有人,想要与所有人为友为善;但是,这些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这人把他的善良宽容当做软弱的人,一步一步将他逼上了这条绝路。 手掌之下的人软了下去,耿直的脖子也慢慢松掉,辰舒这才放了手,站起身来。 起身的一瞬间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身形一晃,给了这群虎视眈眈的人一个破绽。 第一百二十二章,参见掌门 “叛徒,纳命来!” 一时间剑光闪烁,所有人的目标都只有一个。 “我们大家一起上,就不信拿不下这叛徒。”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辰舒眼前恢复了明亮,看着这一群想要拿了自己命去的人,冷冷一笑,将手伸进了怀中。 众人看到辰舒这一动作,都不由加强了防备,生怕辰舒会掏出什么可怕的东西,但是没想到,辰舒从怀中掏出一支木簪,抬手将这簪子插在了头发上。 众人心中一阵疑惑,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整理自己的衣衫,收拾自己的头发,简直是不知好歹。 那正是沈默的簪子,“师父,对不起。”辰舒心中默念,这是沈默所喜爱的门派,是沈默生养的地方,是沈默的故乡,只是如今,这些人容不下他们。 辰舒说过,说自己没什么,但是若说沈默半句坏话,他必要他们付出代价。 随即翻身而起,事到如今,还讲什么同门情谊,江湖道义。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为师兄报仇!” “为师兄报仇!” “为师祖报仇!” “为师祖报仇!” 只见辰舒双臂张开,怀中抱月,一时打翻二三人。双腿用力,跃上空中,一声厉响,已多了一把剑在手中,正是传说中的穷奇剑。 辰舒遇剑而走,很快便在周身杀出一片空地。剑身染了血,紧锁的眉头,盯着面前这一群已自觉退后一步的武当弟子们。 “不是要报仇吗。”辰舒冷笑到。 所有的喊杀声都没有了,所有的尖锋利刃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群只会将辰舒团团围住的人。 几个斗红了眼睛的人,听到辰舒这样说,胸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就算武当日渐没落,但也轮不到一个欺师灭祖的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看我一剑!”一人喊道,从人群中翻了出来,“欺我武当无人不成?” 声音粗旷,怒吼着,冲向了辰舒。 “好!”辰舒笑到,手中持剑,剑锋相对,正迎了上去。 “当……” 忽然眼前闪过一个影子,将辰舒的剑势硬生生截了下来,一横一纵对峙的两剑身后是对峙的两个人——张儒道和辰舒。 “掌门!”众人齐声到。 “哼,张儒道,你总算来了。”辰舒轻嗤,满面邪狂。 “辰舒,想不到你居然还敢回来!”张儒道用力握着剑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辰舒。 虽然只是这样对峙着,并没有出招,但是张儒道能感觉到辰舒武功上的长进。这样的长进,超出常人。怪不得师父和师兄那时会跟他说,辰舒有一副学武的好根骨。不过即使有这样的根骨又如何,无奈他走了错路。 “我回来只是为了祭拜我师父沈默,并不想与你们有什么瓜葛。”辰舒说到。 “你胡说!”突然有人冲出来厉声斥到,如今有掌门在场,辰舒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你胡说,你把王宇师兄打死了!”那小弟子声泪俱下的说到。 辰舒心想,原来那人叫王宇,可无奈对于他,自己没有半点印象。 “你说什么!”张儒道听到这小弟子的话,忽然瞳孔一缩。王宇现在是他所钟爱的一个徒弟,练功勤奋,为人正直。这样的好徒弟,居然被辰舒活活打死了! “辰舒!”张儒道怒到,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多废话,“你杀我武当弟子,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上次是我大意让你逃跑了,今日,我如何让你再次逃脱!” 说罢用力将剑向上一抬,离了辰舒的剑锋,转身瞬间击出七七四十九剑,直逼的辰舒无路可退,身上布满伤口。 张儒道怒不可竭的看着辰舒,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辰舒,不是武当的弟子,不是阡陌的朋友,只是武当的敌人。 “辰舒!受死吧!”张儒道一剑而下。 在这江湖之中,至今还没有谁能逼得张儒道使出这‘问道四十九剑’,辰舒可谓是第一个。张儒道这一招下去,辰舒必死无疑。 可谁料,辰舒不仅没有被这一剑刺倒,反而御剑而起,凡转而向,将张儒道这最后一剑的剑锋拦了下来。 围观的一众弟子都心中惊叹,他们从未见过张儒道这样凌厉的剑锋,同样他们也不信居然有人能够在掌门出了这样的招式之后还能站在地上,更不信有人会将掌门的剑锋拦住。 一众弟子无比睁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浑然忘了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辰舒的真的是武当弟子吗,他当年真的是逃跑的吗,这样厉害的武功,就算是想要统一江湖,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同样惊讶的还有张儒道,虽然方才对峙之时他就已经发觉了辰舒的长进,却未料到辰舒的长进快的让人害怕。 张儒道心中一震,自己这‘问道四十九剑’辰舒都能应付的来,这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若是自己奋力一拼或许还能有些胜算,但若是辰舒也奋力一拼,那胜负就未可知了。 辰舒如今的功力,在这当今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及。 辰舒不在意这些人心中的想法和脸上的表情,只是看着张儒道淡声说道:“我只想知道,我师父的墓在哪里。” “你师父的墓?自你叛离武当那天起,武当就跟你没有关系了,自然沈默也跟你再无半点关系。你害死了他,你现在还要来害他一个身败名裂,让他死后不得安生吗?”张儒道厉声问到。 “我只问,我师父沈默的墓在哪。你若是不说,我就自己找。”辰舒一双发红的眼睛,盯上了张儒道。 “你自己找?那你得先胜得了我。” 话音未落,张儒道已经凌空而起。辰舒听明白了张儒道的话,随即持剑迎了上去。 这一次张儒道的剑锋更厉,剑势更猛。一瞬间两人已过了十一二招,辰舒被张儒道的剑刺中,在肩上留下了一道剑伤。 “掌门好功夫!” “不愧是掌门!” 众人见到辰舒受了伤,自然又是一片欢呼。 只是张儒道也没有好到哪去,黑色的袍子上此时已经浸了血。 第一百二十三章,护徒心切 辰舒身形一晃,喷出一口血来。 众弟子一阵窃喜,这个武当的叛徒,死期就要到了。 看到辰舒这般反应的张儒道,悬着的一颗心也慢慢放了下来。他毕竟是后辈,纵使实力再恐怖,张儒道也能控制得住局面。 张儒道暗自运了气,将那一口本已涌上咽喉的鲜血压了下去。 “辰舒,束手就擒吧。”张儒道叹声到。 “束手就擒?”辰舒反问,抬剑而至。 张儒道没有想到此时的辰舒居然还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使出这样凌厉的招式,双脚急急向后退去,借助长剑的力道,一跃而起,才终于面前躲开了辰舒直逼他面门的这一剑。 张儒道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他本以为刚才那一番拼斗已伤了辰舒。只是,辰舒此时的反应并不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反而,张儒道胸中一阵疼痛,忽的单腿跪倒在地,抬了抬袖子,悄无声迹的将嘴角的血迹擦去。此时的他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张儒道,我只问你,沈默的墓在什么地方。”辰舒停在张儒道面前,剑尖直指张儒道颈间,“看在你是我师父师弟的份上,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是若你不告诉我我师父的墓在哪里,那就由不得你了。” “哼,不告诉你,又如何。”张儒道轻笑一声。 “好。”辰舒应道,一剑刺出,毫无半分留情。就在此时,忽的听得有人喊道:“辰舒,你不是想知道沈默的墓在哪里吗?我告诉你!” 辰舒的剑锋停了下来,却没有离开张儒道的脖子。 “想必你是来报仇的。”那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无所畏惧的看着辰舒。这个小弟子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说话办事却像是个大人。 “你别费心思了,沈默的墓被我刨了。” 辰舒只觉脑中一震。 “他是武当的叛徒,他不应该埋在武当,我不认他那个师伯!”这个小弟子理直气壮的说到。 此话一出,不说辰舒,就连张儒道也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只是辰舒此时瞬间抬剑,便已挥至这小弟子面前。 穷奇剑的剑锋诡谲,这小弟子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上却依旧倔强道:“我又没有做错!” “好,那我就非杀你不可了。”辰舒冷笑一声,翻转手腕,穷奇剑千变万化,曲直自如。 张儒道看到辰舒此时这番样子,这哪里像是受了伤的人,哪里像是受了他‘问道四十九剑’的人,这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张儒道心下着急,大喝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剑锋流转,硬是将辰舒这一剑拦了下来。 就算小弟子再有错,他也是武当的弟子,应当受到师门惩罚,而不是被辰舒赶尽杀绝。 “辰舒!有什么就冲我来!”护徒心切的张儒道,自己撞上了这穷奇剑的剑锋,硬是从辰舒手中救了这小弟子的一条命。 “张儒道,这就是你的好徒弟!”辰舒嗤笑,这武当,早已不是他所认识的武当了。非黑即白的张儒道,也不是他所认识的张儒道了。 辰舒只觉血气翻涌,身上的疼痛与疲乏再也感知不到,只知手中的剑不断的在砍杀,血流成河。 武当众弟子见到已经有些应付不过来的张儒道,也纷纷参与进来,辰舒顿时陷入一场混战。 忽然辰舒背后落下一人,熟悉的铁索划破空气的声音,瞬间将辰舒周围扫出一片空地。 来的人正是黎歌眉。 一时间,大家因为这突来的不速之客,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张儒道已倒在地上,再没有力气爬起来,被他护着的那个小弟子,早已身首异处。 这一片惨状,如同当年辰舒离开武当之时的样子。 “张儒道,这武当,我给你留着,你且好好看着你所倾尽一生的武当派,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辰舒厉声到,他本就不是嗜好杀人的人,这倒在血泊之中的人,就算武当对沈默的偿还。没有什么,是比让张儒道看着武当灭亡更残忍的事情了。 说罢,辰舒跃上空中,消失不见了,与他一同不见的人还有刚才那位不速之客。 …… 山峰之上。 “你来做什么。”辰舒冷声问到。 “来看你送死。”黎歌眉同样冷声到。 当她得知辰舒独自策马前往武当之时,她便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来这武当。辰舒独自前来无异于送死。 方才若不是张儒道护徒心切,如何能让辰舒击倒在地。 “我没死,你很失望?”辰舒看到黎歌眉那一脸冷漠笑道,“你杀了我大哥,如今想必是怕我死在张儒道手中,你锦衣卫得不到好处。” “答对了!”黎歌眉忽然抬起头迎上辰舒的目光。 辰舒也不再废话,御剑而上,只是还未触到黎歌眉的衣衫,人已倒了下去。 黎歌眉用力撑住辰舒身体的重量。方才输赢只在一瞬间,虽然张儒道已经倒地,辰舒倒不倒地只是转眼间的变故。 若不是黎歌眉及时赶到,辰舒今日怕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了。 黎歌眉扶着辰舒,找了处山洞暂且安置下来。 傍晚之时,辰舒从昏迷中醒过来,刚一睁眼便看到立在一旁的黎歌眉。 辰舒看着黎歌眉,此时的黎歌眉让他觉得陌生。 她既不是与他在林中比武的那个女人,也不是在花重楼所见的那个姑娘。她是谁,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黎歌眉清楚辰舒心中所想,淡声说道,“我没有杀你大哥。” 她本就是对什么事情都不会解释的人,只说了这一句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随即不再多说,独自出了山洞。 不一刻,洞外传来呜咽的陶埙之声。 辰舒只觉疲惫,此时这洞中无人,便又轻轻合了眼。 这陶埙声,如泣如诉。辰舒似是又看到了沈默为自己挡下那一剑之时,又看到了那苍茫天地间,自己独自一人的无力感。 “这埙声我听过,在沈默死的时候。” “那时,我在武当附近想要调查沈默,却听到沈默已死的消息。” 埙声停了下来,黎歌眉轻声说到。 她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凡回头,便是万丈深渊。 第一百二十四章,别的乐子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就算为了姜功。”两人沉默许久之后,黎歌眉忽然说到。 两个黑色的身影矗立在这山峰之上,从这里可以一览武当山的景色。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信了。”辰舒应到,“今日我不杀你,是为了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是我大哥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辰舒不想听黎歌眉解释什么,从来辰舒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他看到的只是,锦衣卫的黎歌眉。 黎歌眉听到辰舒这话,似是早就预料到一般,迟迟没有搭腔,片刻后淡淡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你手里拿着怎样重要的东西。” 辰舒转头看向黎歌眉,不由微微皱了眉头。 “你手里的金佛,那是姜功给你的吧,上面刻着一个极小的姜字。”黎歌眉继续冷声到。 “你怎么会知道。”辰舒反问,金佛上刻有姜字是在姜功死后辰舒才发现的,极小的字,一般人不会注意到。 “他说的没错,他们中间出了奸细。”黎歌眉垂了眼睫,只不过那叛徒已经被除掉了。姜功一向果决,一旦是他怀疑的人必死无疑。并且,姜功极会使用借刀杀人这一手段。虽然是姜功想要他死,却没有一人是他动的手。 锦衣卫被姜功当枪使了这许多次,也只能是吃了哑巴亏,不过自然这些人也是锦衣卫要杀的人。所谓一石二鸟,就是这样。 “你应该还不知道,姜功其实就是‘中原七侠’的创建者,是他聚集了这七个人,自己却不参与其中,只为他们传递消息。” 黎歌眉继续说着,暮色降临,在这本就昏暗的天空中又摸了一层黑暗。 “姜功有直接统领他们的权利,现在他把这个权利交给你,定是要你来替他将中原七侠发展下去。你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辰舒听黎歌眉全部说完之后,冷声问道:“你居然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回去报告给你们的总督,或者告诉青光,将我一起杀了。” 黎歌眉这样做没有道理,辰舒想不明白。 黎歌眉如今做的事情,无异于判门,按照锦衣卫的律法,是会被定死罪的。 黎歌眉没有接话,为什么这样做,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或许在她心中,自己的生死早已没那么重要了。 四周暗了下来,天空又飘起了茫茫细雨。 自小在锦衣卫长大的黎歌眉,与她相伴的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无尽的白骨。那个时候她只有远在CD的大哥。 靳叶斐捡到她的时候她不过七岁,而如今,十年之后,她又是一个人存活在这天地之间。 “你伤了青光,他没那么容易放过你。在这个江湖中,你的仇家很多,自然也轮不到我来动手。”黎歌眉转过身来,看着辰舒在昏黑之中的轮廓,“好好活下去吧,也别让我们失望。你要是就这样死了,岂不无聊。” 说罢,黎歌眉独自离开了这座山峰。如今他二人是站在仇人的对立两面,多说无益。 …… 辰舒所到之处必定会引起一阵风波。 很快,辰舒独闯武当重伤张儒道的消息在这江湖之中传播开,连同一起传开的还有辰舒的身世——洛白驹之子。 江湖中其余各大门派也按捺不住,今日辰舒能这样容易就毁了一个武当派,谁知道明天他又会看中哪个门派。 虽说辰舒的父亲是曾经的豪侠,但是辰舒却离经叛道,做了这穷奇阁的阁主。这等江湖败类,若不早一天清除,他们就不能早一天安下心来。 不过经过这一次,辰舒忽然察觉,想要真正在这江湖中有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只靠自己是万万不行的。若是红莲他们几人在的话,今日那武当大概就要易名换主了。 武当离洛阳的穷奇阁并不算太远,说起来自从当了这个阁主,辰舒还没有去阁中看过。正巧借着这个空档去阁中看看。 红莲几人也从未想过辰舒会突然到这洛阳城来,不过前几日便已听到过江湖中的种种传闻,辰舒出现在这里虽是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阁中弟子见到辰舒之后自又是一阵参拜,至此在江湖中消失匿迹几十年的穷奇阁,才又重现出现在了江湖之中。 …… 穷奇阁。 “听说你这一次连张儒道都打败了?不仅逼得他使出了‘问道四十九剑’还把他打成了重伤。”李长生将手中的酒坛子递给辰舒,笑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辰舒接过这酒坛子,看着李长生这一副春光得意,不免一笑,“那又如何?” “不是如何,只是当初你还败在过我手下,我自然是要自豪一番了。”李长生大笑到。 “哈哈。”辰舒听到李长生这话,也大笑起来,如此说来,过去的一些事情,是呀一件一件来慢慢解决了。 正笑着便听李长生一声长叹,道,“唉,你走到哪里都是喝酒,真是没劲。” “那要如何,除了喝酒,你还能想出别的好花样吗?”辰舒问到。 “自然是有。只看你能不能跟的上。”李长生冲着辰舒眨了眨眼睛,仰头灌了满满一口,丢下酒坛子,双脚用力窜入空中。摇身一转,轻落在屋檐之上。 辰舒从未发现李长生的轻功居然如此只好,一时心中攀比,遂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最终在一处幽深小巷中停了下来。 李长生回头看向紧随其后的辰舒,笑道:“是我低估你了。” “承让。”辰舒抱拳向李长生说到。 两人一顿,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之前的一切不愉快,就此抛掷烟消云外。 李长生带着辰舒进了这巷子中的一家饭庄。 “二位来点什么?”店小二招呼着。 “八宝布袋鸡,烧南北,虫草鸭子,桂花皮丝,红扒肘子……”李某一面说着一面迈开步子,大步的跨上二楼,挑了角落处的桌子坐下下来,看来是位常客。 “好嘞!”小二的回声悠扬,传上二楼,飘进他们的耳朵里。 “随便做。”李长生大大咧咧往那长板凳上一迈,一屁股坐了下来。 辰舒迟疑了一下,这李长生还真是会选地方,随即道:“多谢李兄。” “谢什么谢……”待辰舒坐下,李长生说道,“你赢了我,这饭是我输给你的” “哈哈哈,好!”辰舒听罢这李长生的话,也不由大喝一声笑到。 第一百二十五章,借花献佛 店内上菜上得很快,没一会功夫,便已摆了满满一桌。 色香味俱全。 “可惜你只要了菜却没要酒。”辰舒有些惋惜的说到,他现在几乎已经离不开酒这个好东西了,潜意识里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继承沈默的一点东西,只有在喝酒的时候,他才觉得离沈默非常近。 “急什么,这便是这饭庄的特色了,你点多少菜就给你送多少酒,酒管够。”李长生不以为然,拿出一副筷子来细细的擦拭着。 “你该不会在这饭菜中下毒吧?”辰舒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一样,问到。 李长生没有搭话,依旧在细细的擦着自己的那双筷子。辰舒一笑,伸手下筷,却在一瞬间被李长生的筷子拦住了。 李长生的那双筷子被他擦的又光又亮,此时握在手中,似是与辰舒看上了同一盘子菜,在辰舒下筷子的瞬间,自己的筷子也便伸了出去。 辰舒抬头看着李长生,李长生却未抬头。 辰舒笑着摇了摇头,将筷子伸向另一盘菜,不凑巧,这一次李长生的筷子又以同样的速度拦在了辰舒的筷子下。 两个人就这样几乎将桌上的菜挨个碰了一下,却没有真正下过一筷子。 辰舒不由觉得好笑,这李长生是因为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在与他赌气。 辰舒依旧盯着李长生,趁李长生不注意,一个收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瞄准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盘烧南北,夹起一根笋丝。 只是还未来得及离开盘子上方,李长生的筷子便如期而至,两人自筷子间争夺这一根笋丝,这样的精彩,一点都不比那武林大会逊色。 若说这筷子尖上的功夫,自然还是李长生略胜一筹,此时他已夺了辰舒筷子间的这根笋丝,放进了自己嘴里,一脸的心满意足。 “哈哈哈,你这家伙,连根笋丝也跟我抢。”辰舒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哈哈笑到。 “抢过来的东西自然是最好吃的。”李长生同样哈哈大笑,“再者说,我还得向你证明这菜中没有毒。” “好啊。”辰舒点了点头,索性连筷子都不再用了,伸手在那八宝布袋鸡上撕下一大块鸡腿,慢悠悠放进了自己嘴里。 这家店的菜品,做的极其好吃。 两人正说着,店小二已抱了四坛子酒上来。 这酒坛子都是粗陶刻花的,每坛子里能装下十斤酒。店小二一臂围两坛,送了四坛上来。 “这店家倒是个奇怪人。”辰舒说到,“我还从未听说这吃饭送酒的。” 正说着话,突然从窗边翻进一人来,这人一人白衣,看起来像是从窗外飞进来一只大雕。那人伸脚一钩,勾出板凳,稳稳往上一坐,正坐在靠窗的那张桌子上。 楼下的店小二听力非凡,站在楼下喊道:“客官,来点什么?” “两碗烩面,一碗牛肉的,一碗羊肉的。”这人答到。 “好嘞……”店小二拖着长音喊道。 辰舒看着这人,忽然明白李长生为什么不愿意坐在窗户边上了,这随时翻进来的人都有可能落在他们的桌子上。 不一会两碗热腾腾的烩面被端了上来,此外还带了一坛五斤的酒。 店小二还未走到桌前,这白衣男子早已忍不住伸出手去先端了一碗烩面,“呼噜——”一声,将汤喝了个干净,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这人似是几天都没有吃饭的样子,两碗烩面以极快的速度就吃完了,只有那坛子酒一滴未动。 两碗面吃罢,这白衣男子一抹嘴巴站了起来,拎起手中的那一坛子酒,走到了过来。 白衣男子将这酒坛子稳稳当当往这桌子上一摆,将桌子上最后一块空地占住了。 李长生有些恼怒,这一张桌子只够放这几盘菜和几坛酒的。如今这只酒坛子一摆上来,反而将这桌面上的东西都挤在一起了。桌面上摆的不美观,会影响食客的心情。 李长生,有些悻悻然的将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拍。这力道不大也不小,刚好能表达出他心中的不满。 只是这白衣男子像是位不懂得这人情世故的怪人,不仅没有将这酒坛子拿走,反而将桌面上原有的东西挨个移了位置,给这坛子酒空了些边际出来。 李长生抬眼看向这白衣男子,笑道:“这位仁兄,这是何意啊。” 那白衣男子不说话,他好像打定了注意不理李长生一般。只是放下这酒坛子,转身看向辰舒,突然大喝一声:“辰舒!没想到我能在这里遇见!” 李长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吓得猛然一抖,辰舒却依旧在津津有味的啃他手中的那半只鸡腿,甚至连睫毛都未曾抖一下。 “你!”李长生正欲发火,忽然这位白衣男子抱拳向辰舒行了大礼,道:“一坛子酒不成敬意,还望辰舒兄能收下。” “……”李长生哑口无言的看着这个怪人,这小子倒是会借花献佛,余光不自觉便瞄向辰舒,却见辰舒不紧不慢道:“平白无故收人财物,不是我辰舒的习惯。” 这时辰舒手中只剩了一根鸡骨头。 “自然不会是白收。”这白衣男子见辰舒这般反应,笑到,抬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件。这人此时站在辰舒身后,这一把软件自他腰中抽出,直向辰舒刺来。 这人只觉手中的剑折了一个弧度,偏了方向。 再看时辰舒已经站在了李长生身边,正冷冰冰的看着他。 只这一招,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见到辰舒脸上的不悦,随即笑道,“辰舒大侠见笑了。” “你是什么人?”李长生厉声到。 “无名小卒,不值得一提。”这人手中依旧持着这柳条软剑,一张笑着的脸上,只有眼睛不带任何笑意。 “在下路过此地,正巧遇上辰舒大侠,一时手痒,想要过几招罢了。”这人赔笑道,“如今心愿已了,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未再做片刻停留,也不等辰舒二人搭话,便匆匆茫茫下了楼,找掌柜结了账,消失在街道尽头。 辰舒在窗边看着这人远去的身影,心中无奈,洛阳真不是什么安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