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藏地风云 0 楔子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哥哥,哥哥…” 哎呀,谁在喊呐? “哥哥,来一起玩吧!” 玩什么玩什么,深更半夜的你们两个小朋友不要闹腾好不啦?我明天还要上课嘞! 少年眉头蹙起,轻轻嘀咕后又翻个身继续睡。 “哥哥,来嘛,来玩!” “来玩!” “不来的话绝对会后悔!” “绝对会后悔!” 嘿,后悔个啥,哥哥我高三生正该头悬梁锥刺股发愤图强,要是把时间都浪费在玩乐上才真的要后悔呢!另外,你俩说一遍就行,不需要重复的啊。 少年心下嘀咕,正待不理会,心下却忽然生出警兆。 那是没来由的预感,似乎不听他们的话,不跟他们玩以后真的会后悔。 好吧,好吧,那就勉为其难陪你们玩一会儿。 少年无奈,睁开眼正待看看烦人的小鬼们长啥模样,便见两个矮小身影互相搀扶,蹒跚着向远处走。黑暗中雾气翻涌,变幻成各色形状,让人担心里面藏着择人而噬的恶魔,随时会跳出来将他们吃掉。 看着他们渐渐变小将要消失的背影,少年不由大急,高声道:“诶,等等啊,哥哥和你们玩!” 小家伙们充耳不闻,依旧向前走,即将被黑暗吞噬,少年只能模糊看到他们那灰色的,丝毫不合身的碎花裙。 “诶,你们俩别走!”少年又一次高喊。 但是无用,雾气涌过来,挡住了视线。 黑暗中传来深幽而低沉的话语。 “迟了哥哥,审判的刀已高高架起,是一定要见血的。” “一定要见血!” 雾气翻涌,忽然四散,少年再次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就在一米之外,苍白单薄的脸上挂着泪痕,嘴巴咧到牙根,露出夸张而恐怖的笑容。 触手可及。 “啊!”少年惊叫,两手瞬间挡在身前,身形则踉跄着急速后退。 他看得分明,那两张脸上分明不是泪!原本应该嵌着一双乌亮大眼的眼窝内,空洞无一物! “啊啊啊啊啊~”房间里响起变了形的惊叫,被窝里的少年猛然坐起,胸膛剧烈起伏,大睁的双眼里尽是惊恐。睡衣紧贴在背上,全然湿透。 几秒钟后,他埋下头,双手颤抖着插进头发里。 他不敢看隐在黑暗里的墙角,总觉得那里立着两个小男孩,他们穿着不合身的灰色碎花裙,嘴巴张开到不可思议的弧度,苍白的脸上挂着血泪。 “是梦啊,是梦…” 夜半时分,喃喃的自语在房里不断低徊。 第一卷 藏地风云 1 两名死者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死者陈平凡,男,17周岁,家住天东省西苑市临港区北川路南岭街道…”警戒线内,中年警官面色严肃,身旁的下属正大声而认真地汇报基本情况。 不远处的花园碎枝横陈花草凌乱,里面躺着一个人。更准确的说,是一具尸体。 尸体旁,全副武装的法医原本在认真检查,现在则出声打断那下属的话:“徐队,死者体表未见明显伤痕,但脑后和腹部有淤血,推测死因是强烈冲击导致的肝脏和颅内出血。而根据尸斑沉淀情况,此处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另外,死者肝温摄氏20.39,根据周边环境温度和死者所穿衣物,推测死亡时间在昨夜12点,与学生们的证词相差半小时左右。” “顾法医辛苦了,这两者应该都是对的。”中年警官面色稍缓,这才是他期望听到的回答。 他指着散落在地的花草藤蔓:“根据花草弯折和泥土凹陷程度,预测死者是从四楼或五楼的走廊跳下,法证组同事正在那边采集指纹和其他线索。楼层虽高,但地面并不坚硬,又有花草缓冲,死者当时应该是重伤,有抢救回来的可能。” 身为刑警支队的老人,二人一同出过数百次现场,彼此早已默契。 “可惜的是学生们都以为又是有人往花园里扔暖水瓶,因此没有在意,错过了报警和救治时间,一直等到早上才发现。”法医站起身,示意两名助手将尸体装袋密封。 “对了,”他又说,“五楼和天台楼梯间的血红色字迹…” “还在化验成分,但肯定不是油漆。”中年警官说,“另外鉴识组正用死者近期的作业考卷和血色字迹做比对,估计待会儿就会出结果。” 正说着话,裤袋里的手机便叮铃铃响起来。 “对,是我,字迹比对已经出结果了?”中年警官神色一振,“好,好,马上和顾法医上楼!” “什么情况,我也要上去?”那法医正在脱手套准备离开现场,闻言却是一愣,“难不成还有其他尸体要确认?” “没有,尸体这东西咱们这一行虽然来者不拒,但还是越少越好不是?” “那不去了,累得很。”法医转身就走,“我今早两点多才躺下,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就被喊来干活,现在当然要回去补觉。” “但他们在那处楼道里发现了其他东西,对案情或许有决定性帮助,你不打算看一眼?” 法医忽然停住脚步。 那警官又问:“回头能安心睡着?” “你要是不说话我回家当然能安心睡着!” 法医转身,瞪了他一眼后大踏步向楼上走。 徐姓警官摇摇头,亦步亦趋。 对他们来说,新证据尤其是决定性的证据往往具有致命诱惑。 ---------------------------------------------------------------------------- 二人从位于学生宿舍楼最东侧的楼梯一路向上,朝阳透过窗户,映照着白橡木的雕花扶手泛出幽幽光芒。 “好像一段长长的白绫啊…”行到三楼拐角处时,徐警官忽然开了口,看向扶梯的目光不住闪烁。 “你看出了什么吗,徐队?”行在前头的顾法医转身,却在接触到那阴郁眼神时抖了抖。 “没什么,走吧。”徐警官摇头,神色恢复如初。 二人再向上行,一分钟后来到目的地。那是五楼和天台间的楼梯,佳航实验中学男生宿舍共计五层高,但顶层有连通天台的楼梯间,平日大门紧闭落着大铜锁,只在特殊情况下才会打开。 现场共八人,全都身着纯色防护服戴着胶质手套和口罩,以防对可能存在的证据造成破坏。他们分为两拨,一拨聚在一起手拿放大镜认真比对,偶尔传出低低的商议声,另一拨拿着锉刀在墙壁上小心刮着带血色字迹的墙灰。 墙壁昨天下午六点之前还是米白色,除了一些灰尘外只在天花板的角落处结着三两蛛网,保洁人员已经确认。但现在整面墙上都是血色手印和字迹。 翻来覆去只有四个大字—韩栋害我。 “大刘,到底是什么决定性物证啊?”在警戒线外同样全副武装后,徐警官问向刮墙灰的其中一人。 “喏,就是这三样喽!”那人将手中密封袋递过去,“单相片短效口服避孕药优思明,杰士邦零感避孕套外包装,烟蒂。已经和保洁人员确认,这些物证同样是昨天夜里才出现在此处。” 昨夜才出现的物证,那确实极其重要,可能对案情有大帮助。 顾法医精神一振,接过密封袋细细打量。 “看来昨晚此处不止有命案,还发生了一场‘恶战’啊!”徐警官说,“就是不知两者时间上是否有关联,也许这场‘恶战’的当事人有所发现也说不定。” “从烟蒂上的唾液中确实能提取到DNA,不过如果当事人之前没有任何案底,我们就不得不将昨天进出过男生宿舍楼的人员一一排查,工作量很大。” “排查范围可缩小。”徐警官用镊子将烟蒂小心夹出,打量几眼后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这才点了点头,“我已经锁定了几名嫌疑人,但还需要先取得他们的DNA样本进行比对后才能最终确认。” “刚才只看这墙壁上的字,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跳楼自杀案。”顾法医说,“但现在又出了这件事,看来或许有其他可能。” “切忌预先加入个人臆测,一定从物证和现场状况出发,这是我们做刑侦的第一要素。”徐警官掏出手机打给刚才向自己汇报的下属,“小新,带两个人去各个年级走访,主要是采访诸如年级主任、教导主任、校长这样的学校高层,记录下他们昨夜七点到十二点之间都在何处,是否有人证物证,确保没有遗漏,尽快做成报告交给我。” “为什么只采访学校高层?是因为烟蒂和避孕套?”等到他放下手机,顾法医疑惑道,“据我所知,现在的学生普遍早熟,中学就抽烟的大有人在。另外,也有不少人在学生时期就禁不住禁果诱惑...” “顾法医,我想你已经困了。你可以先回去睡一觉后再想,想不到的话就下午去了所里再说。” 顾法医点头,自己现在确实很累,脑袋昏昏沉沉。 就在这时,响亮的铃声再度响起,徐警官接通电话,面色渐渐变得凝重。 “顾法医,看来你走不了了。佳航实验的女生宿舍发现另一具尸体,预估死亡时间同样是昨夜至今晨!” 第一卷 藏地风云 2 奇怪的声音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韩栋醒来时,房间内静悄悄的,朝阳被厚重窗帘挡在外面,半点透不进。 揉了揉惺忪睡眼后,他将床头柜上不住震颤的手机移到眼前。 唔,是死党潘杰的来电。 七点四十,看来这家伙下早读课了。 唔,10个未接来电。 等等,10个来电?! 他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喂,怎么了小杰,早起连环夺命call...” “谢天谢地,你可终于醒了。”手机那头传来明显的吐气声,似乎接通电话便了却了一桩大事。 “‘暴君’好不容易给我放三天假休整,你倒好,一大早就吵吵。”韩栋没好气地回道,心下却有些奇怪。 潘杰是自己室友,高中三年上下铺的好兄弟,自习时一起插科打诨,放学后一起在操场上摇摆着回宿舍,顺便对经过的女生评头论足。如果要拿一句话来概括二人关系,那就是一条内裤两人穿--知根知底。 正因此,自己深知其性格,若非事态紧急,他绝不会接连打来这么多通电话。 可一个普通在校学生,又能有什么事态?就算有突发状况,也该找老师啊,给自己打电话有毛用? 他还在脑海里整理思绪推断可能的状况,电话那头便换了一副急切声音:“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平凡的人?” “陈平凡?”韩栋皱眉,脑海中飞快搜索后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不认识,怎么了?” “那也是咱们高三的同学,昨夜跳楼自杀,早上七点多被发现死在男生宿舍楼的小花园内。” “跳楼自杀?”韩栋心下一跳,这是大事! “但最让人震惊的却不是这个事,而是,是...”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但急促的呼吸和咽口水声预示着对方并非挂了机,而是陷入犹豫中。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韩栋一愣,还有什么事能比死人还大? “我…我给你发了微信,你还是自己看看。”电话那头的少年长呼一口气,“看完之后千万沉住气别慌张,这件事肯定和你无关。哦,警察叔叔来了解情况,先挂了啊!” “嘟嘟嘟~”下一刻,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来,通话宣告结束。 “说挂就挂啊…”韩栋嘀咕一声,这是啥情况,怎么好像还扯上了自己? 他打开微信,发现对方头像旁显示五条未读消息。 “咦,全是图片?”点进对话框后,五张黑咕隆咚的照片跃入眼球。 这渣画质,应该是用老式诺基亚拍出来的吧? 韩栋心下吐槽,点开第一张图片放大看。 下一刻,他两眼瞪得浑圆,神色中尽是难以置信: “这,这是?!” 照片上是一处楼道,昏暗灯光下白橡木的雕花扶手泛着幽幽白芒。 向同一个小区里其他学校的高中生炫耀自家学校宿舍楼的雕花扶手是韩栋先前很喜欢做的一件事,周末大家聚在一起吹牛逼时,他就会嘚瑟地翻出手机。你们学校市里排名第一?哦,那你们宿舍楼有这么小资又好看的楼梯么?你们学校今年又花了一千万盖楼?哦,那你们宿舍楼有这么小资又好看的楼梯么?你们学校女生宿舍在男生宿舍的斜对面?哦,那你们宿舍楼…兄弟你哪个学校的,你们学校还招人不?! 但现在再次看到这些扶手时,他只感到不寒而栗,尤其是这一溜白和墙壁上满布的血红字迹相映时,这份恐惧感便愈加强烈。 其实楼道墙壁上翻来覆去只有短短四个字。 却是要命的四个字-- 韩栋害我。 ---------------------------------------------------------------------------- 韩栋下了床,拉开窗帘。七楼视野开阔,附近没高楼,可以一直眺望到远处。 鲜有高楼大厦,这是临港区独有的特色。 身为临海城市,改革开放初期西苑市紧跟潮流,依靠船舶、海运、外贸三驾马车飞速发展,地区国民生产总值跟坐火箭似的四年翻一番,仅仅二十年就从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成功跻身二线大城。而临港区作为排头兵,积极响应号召,大生产时期全区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工厂五金店外贸城。 但进入新世纪后,西苑市开始走轻工业和可持续发展路线,又大力发展旅游业,其他片区雨后春笋般拔起一座座高楼。临港则尾大不掉,依旧维持着当年模样。 临港区下马街道223号,原本是车床厂。车床厂逐渐没落,最终被区政府改造为临港福利院,收容穷困潦倒或是无家可归之人。自打有记忆以来,韩栋就一直住在这里。他是个孤儿。 如今十几年过去,福利院前后两次修缮扩容,联排平房拔高成为公寓楼,土石路面浇筑水泥安上青色地砖,小操场也铺就人工草皮橡胶跑道,看起来再不寒酸。但他每每坐在宿舍的窗边撑着手发呆时,却总忍不住想起小时候一到下雨天屋顶就滴滴答答漏水的两排平房,想起墙皮斑驳露出青灰色水泥的二层小楼,想起爬满小楼的爬山虎和紫藤,想起坑坑洼洼一到下雨天可以养小鱼小虾的土石路,想起晾着各色衣物床褥的小操场,想起小操场上肆意追逐的儿时玩伴。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年的其他经历都渐渐从记忆中模糊,唯独这些景象历历在目,恍惚还在昨日。 ---------------------------------------------------------------------------- “四月是最好的月份之一。”韩栋轻声说,打开窗户让温和的春风钻进房间里。 那颗因为震惊而疯狂跳动的心,这才缓缓平息。 今天天气依旧很好,蔚蓝的天空里看不到一丝云彩,灿灿朝阳直射而下,柳枝随着微风来回摆动,小鸟在枝头跳跃在半空飞翔,偶尔也落到窗外横杆上。楼下满头白发的老人正背着手散步,小操场上晾着的衣服被罩在风中起舞。福利院围墙外的小河歪歪扭扭汇入大海,海面上小渔船大货轮交织而行,汽笛轰鸣声悠长而清晰。 一切好像还是先前的模样。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不同了。更准确一点,从两周多前那次离奇车祸开始,改变就已悄然发生。 那是一个周末,几名高三学生相约去附近公园骑行减压。但在第一个冲过某处坡地时,韩栋惊恐地发现刹车竟然无法捏动了。在车把和刹车之间,似乎忽然塞进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亏得危急关头临机应变,他控制着自行车直直撞进旁边草丛,这才换来额头起包这样的轻伤。 而第二天一觉醒来,事情就开始变得不对劲。 他的耳边时不时会传出奇怪的声音,到今天已然快要汇成交响乐。 就如此时。 “喂清子,等显形后找个酒吧一起喝一杯吧?” “不,每次跟你去喝酒后第二天起来总会屁股疼!” “喂喂喂,不要说得这么让人误会好吗!你不跟我喝酒第二天起来屁股也会疼的吧,痔疮这种东西还是应该尽早割掉的啊!” “嗨今天晚上也一起去鬼屋扮鬼吧?一周没去,我又开始怀念那些人类吓得屁滚尿流的狼狈样了!” “莫挨老子,要去你自己去!” “哎呀,不要拒绝得这么爽快嘛,我就不信你不想再去捉弄捉弄他们。” “呸,上次是谁把我一个人扔下自己逃之夭夭的?我可不想再碰到那种明明怕得要死还非得逮着工作人员打一顿壮胆的神经病!” “哇,小美,你这身连衣裙真是赞得不行!” “是吧,这是PRADA今春的新品,我老公买的,花了小三万呢!” “啥,小三万?!你老公对你也太好了吧?不行,今天一定要请我大吃一顿,我这个柠檬精已经酸了!” ...... 就在昨天以前他还一直以为这些是幻听,是“头角峥嵘”的后遗症,尽管这些声音带着剧情带着八卦隐私偶尔还18禁。 但经过昨夜那一场梦后,他觉得这些人或许真实存在。 那是一场噩梦,雾气朦胧的黑暗空间,两个身着不合身灰色碎花裙的小孩叫嚷着陪他们玩。但他们嘴巴咧到牙根露出可怕笑容,眼眶空洞无物,苍白单薄的脸上挂着血泪。他们消失前曾发出诅咒,说审判的利刃将要见血。 而今早,一名同校同级生跳楼自杀,楼梯间的墙壁上写着耸人听闻的话。 他实在没办法不将这二者联系在一起。 “陈平凡,陈平凡...” 韩栋将头靠在窗边喃喃轻语,恍惚间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片刻后,他猛地坐直身子:“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这么说来,自己也算是认识这个人,如果碰个面瞎扯两句闲话就算认识的话。 昨天下午,幻听越发严重的自己被慷慨赠与三天假期回家调养,走到教学楼某处楼梯口时迎面差点撞上一个手捧试卷的男生,那男生就叫陈平凡。而他离开时,曾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他说:“往后这两天要注意安全哦,哥哥。” 当时自己还觉得奇怪,咱俩明明不认识啊你乱认啥亲戚。现在想想,这分明是那两个孩子的口吻啊! “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审判么?”他低下头自语,脸上有些难过,“只是和我接触过一次,就要让别人死去?” “是的,哥哥,他们必须死。”安静的房间内忽然响起说话声,听来熟悉。 “必须死!” 是昨夜梦中那两个恶鬼一样的小孩! “他们?”韩栋察觉出那话语的潜在含义,不由觉得脊背发凉。难道说,因为自己而死的竟然不止一人?!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他强忍心中恐惧发问。 片刻时间须臾而过,房间内恢复安静,没有人回答。 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说话啊,说话!”他忽然大喝出声,心下没来由升起一团火,“只是因为我没有听话,就要杀掉无辜的人泄愤?如果你们是冲着我来,那就出来啊,何必躲在暗中装神弄鬼?!” 依旧没有回话。 但房间外却有人敲门,紧接着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小栋你在和谁打电话,怎么一大早就吵吵?” “没什么院长,是学校的同学。”韩栋深吸一口气,强自平复心情。 “和同学说话也要注意礼貌。”那女人继续说,“大家都去做自己的事了,你也赶紧起来,吃完早饭不是还要去医院看耳科么?院长我今天太忙了,所以打电话通知安老师,她待会儿过来陪你去。” “安老师?”韩栋心下一动,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道带着盈盈笑脸的倩影。 说起来,已经好久没看见她了。 “知道了院长,马上下去。”他应声道。 与此同时,消失了的声音再度响起。 “利刃已祭,不会轻易落下!” “不会轻易落下!” 韩栋站起身,双眼在房间内认真扫荡,床底、柜子、天花板,确保无遗漏。 可惜的是,即便翻遍每个角落,依旧无所获。 但刚才那个瞬间,他明明清楚感觉到暗中多出两道视线,就像黑夜里的两匹孤狼,残忍而危险。 “既然你们不愿意出现,那就老老实实呆着,不要再出来。”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认真告诫后,他简单收拾一下就出了门。 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又响起说话声。 “第三人。” “第三人!” 墙上的巨幅海报震颤,原本应该印着人头的地方忽然现出两张小脸,他们面色惨白嘴巴咧开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空洞的眼眶内血泪汩汩而出。 第一卷 藏地风云 3 第三人(一)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李敏慧,女,23周岁,半小时前被前来喊她上课的高三女生发现死在宿舍床上,全身赤裸呈大字型,颈部有勒痕,下体撕裂伴有刺激性不明液体。推断死亡时间是昨夜十点半至十一点,死因是颈部受迫导致的窒息。” 佳航实验中学女生宿舍5楼尽头的房间,顾法医站起身,脸色有些奇怪。 奇怪的对象是身旁认真观察房内状况的徐警官。 身为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进入案发现场不是应该先分析死者状况么?但徐警官只在一开始瞥了死者一眼,目光就再没落在她身上。 难道这房间内有更值得留意的东西? 顾法医心道,同样开始打量起周遭。 宿舍四米宽六米长,规格和其他学生宿舍一样。但或许是教师专用的缘故,格局并不相同。2x1.8米的单层单人床放在一角,旁边搁着等高的原木床头柜,柜面上随意放着两本书,一本尼采著《善恶的彼岸》,另一本是乔纳森·海特的《正义之心》。再旁边立着一款网红台灯,长“O”型灯管嵌在实木管壁内,开关隐在底下的灯座中。只要将上下两个连着细线的磁力球靠近,磁力就会扯动开关打开台灯。 “很简单的原理,制作也不难。”徐警官同样看向那粉色台灯,“但因为设计简约又富于创意,即便价格不低也深受欢迎。” “你怎么对这种东西也有研究?”顾法医问。 “因为小女生喜欢的东西大抵相同。”徐警官说,“我家闺女前段时间也买了一个,不过这东西卖相好却不实用,看一会儿书眼睛就累得慌。” “我再看看其他东西。”他转过身,视线落在床对面。 那里摆着一个大方桌,桌上最显眼的是近半米高的竖镜和大相框,相框内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手拉手举动亲昵。其他东西摆放凌乱,零食杂物化妆单品混杂。方桌旁,崭新的实木衣柜柜门半掩。 徐警官依次打开方桌下的抽屉,第一格里码着整整齐齐的贴身衣物,花花绿绿晃人眼,一些还装在盒子里未拆封。第二格里多是下身所穿,丝袜和打底·裤依照款式分门别类摆放。 “没什么新奇。”他摇摇头,伸手探向最下一格。 一般来说底层抽屉都是空的,即便摆放物品也都是不常用或者不重要的杂物。毕竟,不管是弯腰还是蹲下拿取都不方便。 但当他拉开第三格抽屉后却愣在当场,眼中放射出神芒。 “嗯,找到了关键证物。”他说。 顾法医闻言探过头,当看到抽屉里的物品时,神色间俱是惊讶:“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开放么,花样如此多...” 那格抽屉里,中间摆着铁质长盒,长盒上扣着四位数的密码锁。以铁盒为界,左半边摆着形形色色的保健玩具,右半边满满当当全是避孕套。 “看来这李敏慧很爱她的男朋友。”顾法医说。 “怎么说?” “你看嘛,”顾法医拉开只关了一半的第一格抽屉,“贴身衣物是最保守的样式,但这格抽屉里却都是这些东西,应该是她男朋友买的吧?” “而且啊,”他又指着大方桌上的大相框,“她看向这男人的眼神满满都是温柔,面上也带着真切笑意,看样子应该生活幸福。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姑娘...” “不过顾法医,”徐警官忽然说,“你是否遗漏了什么?” “什么?” “你看这最上一盒避孕套的牌子。” “杰士邦零感?”顾法医瞪大眼睛,“你是说,这李老师是昨夜...” “有这个可能,这盒避孕套拆封过。”徐警官将那盒避孕套拿出并打开,“包装盒上写着6只装,但你看现在里面剩1,2,3,4,5,5只。” “也可能是凑巧吧,刚好用了同一牌子,刚好又只用了一只。” “也有可能。”徐警官点头,指着那上了锁的铁质长盒,“所以我们还需要找到其他证物。” “避孕药和香烟?”顾法医眼前一亮,下一刻又露出为难神色,“但这铁盒上了锁,四位数的密码共计一万组合,一个一个尝试的话至少也得两个小时吧?” “事实上如果尝试一个组合需要3秒钟,那解开密码锁的平均时间应该是4小时10分钟,我刚才做过计算。” “概率论啊...上学时我就不擅长这个,现在更别说了。”顾法医沉吟几秒钟,“所以现在怎么办,4个小时太长,要不我喊队里的人上来强行破开吧。” “先别急,强行破开或许会破坏一些关键证据。”徐警官凑近密码锁,“一般来说人们会设置对自己具有特殊意义的密码。” “诸如生日、毕业日、结婚纪念日?”顾法医来到近前,粗略查看桌面后从零食下翻出小巧的LV挎包,“哦,竟然是奢侈品!看来这李老师家境不错,或者说她男朋友对她不错。” “也可能是别的男人肯花钱。” “什么意思?” “先别管什么意思,”徐警官催促说,“还是赶紧看看里面有没有身份证或其他和数字有关的物品。” 顾法医点头,将挎包中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 湿巾,口红,小圆镜,钱包,东西不多但正好有用。 顾法医从钱包里翻出身份证和几张银行卡,还有一张折叠数次的卡纸。 那似乎是一封信。 “什么年代了,竟然还写信?”顾法医有些难以置信。 “我猜是随着什么小礼物一块儿寄来的。”徐警官说。 二人打开信纸,数行硬体字跃入眼中。 “亲爱的, 虽然这是你正式工作的第一周,意义非凡,但很遗憾的是周末不能去学校跟你分享那份喜悦了。公司出现决策失误导致资金链紧张,已经两个月没发工资,一贫如洗。买了你心心念念的汤姆福特口红,希望它能代替我,给予你鼓励和温暖。 最爱你的良, 9月10日。” “看样子是她的男朋友。”顾法医将信件重新折好放进钱包,“徐队真是料事如神,都能看出来信件不是特意寄来的。” “说些有用的,你试试0421这个组合。哦,还有1021、9710、9321、3658。” 说着话的时候,徐警官将钱包里的身份证抽出,上面显示李敏慧出生于97年10月21日。至于3658,自然是身份证后四位。 “都不对。”半分钟后,顾法医摇摇头,神色间俱是遗憾。 “那试试手机号后四位7729,小新从楼下宿管处找到的联系方式。” “还是不对。” “毕业日呢,大学生一般在每年6月份下旬毕业,你逐一试试。另外,我记得佳航实验中学招聘实习教室是在8月中下旬,也尝试一下。” “都不对,都不对。”五分钟后,顾法医站直身子,不耐烦地摇头。 “或许...”沉吟片刻后,徐警官视线投向那半掩的,还未探查过的衣柜,“这里面会有什么能够提醒我们的东西也说不定。” 第一卷 藏地风云 4 第三人(二)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衣柜分左右,左边架子上挂着几件日常外穿单品,看来稀松平常。但顾法医蹲下细看后,却从最角落处翻出一个皱巴巴的大纸盒,纸盒内装着各式各样的奇特衣服。 “情趣衣物?角色扮演?”等搞明白这些衣服都是什么后,顾法医一愣,“难道我刚才猜错了,这李敏慧原来是性情中人?” “不,她并不喜欢这些东西,甚至可以说厌恶。”徐警官摇头,“纸箱堆在最角落处外表破旧,这些东西又随意叠放在其中,很明显她并不在意,也并不常用。另一方面,这些情趣衣物也定然不是她男朋友所买。” “为什么?” “因为这些衣服设计精巧材质上佳,不是便宜货。但你刚才从那封信中也看到了,那个叫良的年轻人生活必然拮据,不然不会错过重要日子。” 说着话的时候,徐警官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喂小新,去行政楼请教导主任刘新建过来一趟,就说警方找他做一些笔录。对,在女生宿舍楼5楼东。” “徐队你似乎知道一些隐情?你对这李老师十分了解?” “十分了解谈不上,但确实认识。”徐警官点头说,“她是俺家闺女的英语老师,在学生群中人气很高,但也不都是好名气。简单说就是有些谣言,大家在私底下说李老师之所以一入佳航就能执教毕业班,是因为搭了教导主任刘新建的顺风车。” “情人?”顾法医露出恍然神色,“所以你才会让小新将那刘主任喊来询问情况,你怀疑他就是昨天夜里那个当事人,而且和这件案情有关!哦,所以你说那个奢侈品包包可能是其他男人买的,说的也是他!” “不是怀疑,而是有证物和合理假设。如果能打开这长铁盒,证物就更多了。”徐警官转向衣柜另一边,在其中翻找着什么,“当然,最实在的证物还是DNA。” “哦,找到了,也许能帮助我们打开铁盒。”他从一堆书籍和资料中翻出一本淡绿色精美笔记本,脸上露出几分欣喜。 这是一本日记本。 当翻开笔第一页,顾法医这才明白过来。 而且,这是用来记录佳航实验中学生活的新日记本。 “8月25日,终于拿到了聘用通知书,下个月1号将在市三甲的佳航实验中学开始光荣的教师生涯啦,开心。” “8月29日,佳航实验中学的负责人打来电话,竟然让我直接带毕业班的课!受宠若惊,但肩上的担子也格外沉重啊。” “9月1日,第一天上课。高三生毕竟和低年级不同,专业素质高,指出几个讲课中的错误之处,啊啊啊啊啊要死了,好紧张!” 二人大略瞥了几眼内容就迫不及待地向后翻,希翼找到重要内容。 “找到了,从这里开始!”徐警官停下翻页的手。 “10月8日,本来还沉浸在国庆假期见了良的喜悦中,但今天那件事实在令人震惊,刘主任竟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这就是潜规则吧,我该向校长举报吗,校长会相信我吗,还是说他也是同一类人?啊啊啊啊啊,好烦好害怕,我该怎么办,要告诉良吗?” “想不到学校何等教书育人的地方也有这等禽兽,真是可耻!”顾法医义愤填膺。 “衣冠楚楚的或许斯文败类,衣衫褴褛的不少纯净善良,我们不是已经司空见惯了么?”徐警官说,“顾法医,愤怒先放在一旁,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11月20日,明天是生日,本来现在应该在去往良所在城市的高铁上,但学校竟然通知明天要在哥特大酒店为新来的老师们摆接风宴,实在是不能不去。另外,刘主任今天的眼神真让人作呕。” “11月21日,等到了良准时寄来的生日礼物--一双高跟鞋,他说上学的时候老师都是穿高跟鞋的。好吧好吧,就勉为其难穿上,毕竟是一片心意。最后,拒绝了刘主任的LV包包是今天做的最棒的一件事--管它多少万管它是不是最新款!” “12月31日,一年的最后一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还下了小雪,大概老天也在为我哭泣吧,毕竟是前22年最阴暗的一天。小慧啊小慧,你最终还是屈服在刘主任的淫威下,变得肮脏了。就算是吃了药洗了十遍,又有什么用呢?!” “1月5日,刘主任变本加厉,用快递寄过来三套情趣内衣。刚才又吃了药,现在还一直犯恶心,想睡觉。” “1月6日,和良吵了一架,最后提了分手拉黑联系方式,这样的我已经配不上他了。刘主任打了3万块钱过来,他怎么知道我妈妈做手术急用钱?” “1月7日...” “好了,这些就够了。”不等顾法医继续往下看徐警官就合上了日记本,“我们是调查取证,不是来偷窥隐私,哪怕是死者的隐私。” “这些信息就够了吗?”顾法医表示怀疑,“后面好像还记了好些内容呢,都不要了解吗?难道铁盒的密码在刚才那些日记中,我怎么没瞅着?” “是1231!”徐警官面色笃定,同时从抽屉中拿出铁盒。 “咔!”随着几声拨弄,密码锁应声而开。 铁盒内,大大小小的避孕药盒摆放整齐,有长效的有短效的,其中一些已经空了。最上面那盒,正是优思明! “铁盒里面必然装着避孕药,那么密码也就很好猜。”似乎是看出顾法医的疑惑,徐警官解释说,“处在恋爱期的年轻人不会让对方收到伤害,不管是肉体还是心灵,所以这些药是为那位刘主任准备。而对于李敏慧来说,第一次用这些药的日子就是最特殊也最让她难以释怀。” “真是可怜的年轻人。”顾法医轻叹一声,转而皱起眉,“但是我没有在铁盒中发现香烟。” “必然没有,那是男士烟,而且是豪烟,还是咱们平头百姓能知道的最贵的烟!” “熊猫?” “对,滤嘴长,粗细适中,过了一夜前端仍有气味残留,细腻柔顺,是熊猫中的硬特规版,300一包,国内不常见。” 徐警官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所以,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让小新锁定学校高层了吧?” 顾法医点头,如此一来物证指向是明显了许多。但徐队和自己共事十余年,不是从来没抽过烟么,怎么这么有研究? “而现在我们只要静待刘新建来,采集他的DNA 进行比对,事情就一清二楚。” “在此期间,我正好检查一下李敏慧的后半身,看看是否有其他发现。” 顾法医端起桌上已然凉了的浓咖啡,一饮而尽后再次转向死者。 第一卷 藏地风云 5 第三人(三)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派出所审讯室内,徐警官将一份报告扔在对面的地中海男人面前,语气严厉。 地中海男人身形微胖,考究西装金丝眼镜,白发掩在黑发间,额角有明显鱼尾纹,看面相五十来岁。而他,就是佳航实验中学教导主任刘新建。 报告由四页纸组成,纸上是一张张截图。刘新建看了两三眼后将报告重新放回桌上,心下已了然。毕竟,那些含而不露又充满哲理和深刻性的挑逗话语,只有自己这样长期身居高位又喜爱经典文学的社会精英才能想得出。 这些截图全部来自他和李敏慧,是他们近期聊天的微信消息。 但此刻他面色平静:“你想说什么,徐警官?” “说什么?你在装糊涂吗?”徐警官以手拍桌,试图在气势上施以压迫。 由不得底气足,今早等待刘新建时顾法医曾检查李敏慧后背,在翻身途中他们发现其身下压着一部安卓手机。经过技术人员破解,他们从中获得李敏慧近期的联系对象,而最后一人就是这刘新建! “微信聊天内容暂且不说,你约李敏慧老师半夜出来偷情是真的吧?”徐警官又翻开报告,指着最后一页说,“而最后一条微信消息,则是她同意你的无理要求,约定好在十点半见面,没错吧?”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说无理呢?”刘新建耸耸肩,“再说了,这应该不违反法律,徐警官也要管?” “偷情我们不管,这是道德层面的事,但死了人我们不会糊弄过去!” “可这件事和我无关!”一扯到人命,刘新建当即坐直身子,“我平时只是在手机上逗逗她说些情话,实际上可没胆子去偷情,徐警官不要听风就是雨胡乱臆测!要知道身为社会精英人士,我也是懂法的,你得拿出证据,要不然就是诬陷诽谤!” “诬陷?诽谤?要证据?行,给你证据!”徐警官冷笑,从地上的厚文件夹中抽出一份纸质报告递过去。 “这是什么?”刘新建眉头一皱,那几个画着折线标着英文缩写和一些数学符号的图表自己可完全看不懂。 “DNA检测报告!最左侧是上午采集你的唾液得出的DNA图谱,中间图谱来自李老师身上残留的男性液体,最后一个是从那个熊猫硬特规版的烟蒂上得来。” 听到“熊猫硬特规”五个字时,刘新建镇定的脸上不由闪过错愕和惊讶表情。 徐警官注意到了,于是他又说:“这三张图谱完全一样,想来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么明显的证据足以将你定罪!” 他站起身,身体前倾,近乎要贴到对方脸上。那双目圆睁,气势凌厉如刀! “说,昨天夜里你是否约李敏慧出来偷情,后来生出矛盾,于是一气之下残忍地将其杀害,再偷偷送回宿舍?!” “说,昨夜佳航实验中学男生宿舍跳楼案是否也与你有关?是否因为那名叫陈平凡的学生撞破你的好事,于是你恼羞成怒将其推下?!” 审讯室里,掷地有声的呵斥震人心神,就连透过屏幕静静观看一切的顾法医也不禁呼吸一滞,感觉杀意透过摄像头清晰传达过来。 直面这一切的刘新建感受更甚,他再无法保持镇静,摊在椅子上大声否认:“不,不是!我与李老师两情相悦,她年轻漂亮又听话,我怎么忍心杀她?” “因为之前她为了被录取谎称自己没有对象,但后来被你发现,你怀恨在心又心生嫉妒,这才痛下杀手!”徐警官坐回座位,同样大着声。毕竟,那本日记本中白纸黑字记得清楚。 “因为愤恨和嫉妒所以杀人?冲动的年轻人才会干这种傻事!徐警官你应该清楚,身处我这样的地位,管着省重点高校的招生和教导事宜,包二奶那是司空见惯的事。先前那些二奶也有不少是有夫之妇,难不成都要被杀掉?再说,身下躺着别人的老婆,难道不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 “我承认昨夜确实与李老师幽会并且有肌肤之亲,但那是在男生宿舍楼,之后李老师自行离去,我也就回宿舍休息,压根就没去女生宿舍楼。” “可有人证?” “这种事怎么有人证,我又没有那种让人围观自己的怪癖!” 下一刻,刘新建眼前一亮,激动地站起来,同样探着身子:“没有人证,但是有物证啊,有物证!我们学校男女生宿舍楼那段路上有好几个监控摄像头,你可以调取昨夜的录像,就知道我并未说谎!” ---------------------------------------------------------------------------- “叮铃铃~徐队,一个叫谭尘嬖的律师自称嫌疑人的朋友,申请保释嫌疑人,手续已办好。” 审讯室墙角处的大喇叭内忽然传来说话声,处在热烈对话中的二人不由一愣,随即露出截然相反的表情来。 “好的,这就将嫌疑人带出去。”徐警官眉头一皱,露出无奈神色。 审讯已然进入关键时刻,刘新建透露出昨夜案情的不少讯息,但还有几个疑点没来得及搞清楚,现在放他离开实在不甘心。 “多谢徐警官高抬贵手。”刘新建喜笑颜开,紧绷的一张脸彻底放松。 “我们也是按规章制度办事。”徐警官摆手,“倒是你的朋友来得真快,手段也高明,这么点功夫就打点好一切。” “那是自然,刘某人朋友不多,但都真心相交,危难时刻能挺身而出。” 二人出了审讯室,又拐几个弯,来到派出所大厅。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提着公文包的年轻人当即迎上前,表情热切。 “你是?”刘新建脸色一僵,这个人自己却是眼生。 “在下九城律师事务所谭尘嬖,前来保释刘主任。”年轻人掏出名片,分别递给二人。 “九城啊…”徐警官喃喃,接过那烫金黑色名片后不由皱起眉。 他并未听说过这位律师,想来名声不显。但九城的大名,却如雷贯耳。事实上,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个涉足餐饮、零售、地产、娱乐、游轮等诸多产业的巨无霸。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几秒种后,谭尘嬖出声提醒道。 “哦,当然!”徐警官回过神,面色认真,“谭先生手续齐全,我们不会多为难刘新建先生。但我也想多问一句,你二人究竟是何关系。毕竟,看刘先生的反应,他并不认识你。” “我...”刘新建面色一僵,心说你这人不是找茬么? 他张张嘴正要辩解,便见谭尘嬖摇头轻笑道:“刘主任贵人多忘事,记不得我这小人物也不奇怪。况且,徐警官有提问的权利,我也有不告知的权利,希望您谅解。” “这样啊...”徐警官轻吟,片刻后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没有问题了。” 二人应声告辞,出了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也不知是福是祸…” ---------------------------------------------------------------------------- “刘新建先生,我是《早鸟日报》的记者,关于被传唤来临港派出所一事,您有什么要说的吗?网传您与贵校女生宿舍奸杀案的死者有暧昧关系,请问是否属实?” “刘新建先生,这里是《今日要闻》,请问昨夜发生两起命案后,贵校名声是否会遭受打击?被害人家属和贵校对此事的反应和做法分别是什么?” “刘新建先生,《一周热点》栏目组,请问...” “刘新建先生,请问...” 刘新建刚踏出临港派出所的大铁门,早早等在边上的各路记者就蜂拥而上,恨不得将黑漆漆的话筒和摄像机直接怼到他脸上。 问出来的问题,自然一个比一个犀利,一个比一个劲爆。 没办法,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这种在舆论和社会大众双方都能引起轩然大波的新闻了。这样的新闻,哪家媒体能从中掌握一手资料深挖惊天大秘那之后的数个月甚至一整年都可以尽情吃香喝辣。 “很抱歉,我的客户刚刚经历数场风波,现在精神欠佳,实在没有办法回答各位的问题。”名为谭尘嬖的年轻人格挡开人群,并及时拉开汽车车门。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喧闹的人群和闪烁的聚光灯被牢牢隔绝在外,二人不由长舒口气。 “多谢谭律师仗义相助,不过我们真的在哪里见过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等到车辆发动缓缓驶离派出所后,刘新建轻笑,随后又皱起眉头。 “我十年前也是佳航的学生,当时受您颇多照顾。”谭尘嬖言简意赅,“说起来咱们学校当时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您还记得不?” “大事?身为省重点高中,学校每年都会发生一两件大事,却是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件。” “您怎么能不清楚呐刘主任!”谭尘嬖将车停在路边,转过头神色认真,“那件事不是丁副校长和您一起策划的么?哦现在可不能再叫他副校长,那件事之后他踩着时任吕校长的尸首成功上位,已经成为受人尊敬的丁大校长。而您,时任后勤主任,也一跃成为学校三把手,不是么?” “你...你...你...”就像巨石破入平静的湖面,又像火山喷薄上高天,刘新建脸色大变,手指哆嗦着指向对方。 “别紧张,我当时没有站出来拆穿你们,现在自然也不会。”谭尘嬖摆手,不等对方松口气话锋又是一转,“但有件事,却是希望和您商量。” “咱们是校友,什么事都好说。”刘新建忙不迭点头,“是要封口费,还是需要我在学校里给你安排职位?或者,你有哪个亲戚家的孩子想入学?” “别着急,晚上八点去你办公室,到时候咱们再详谈。”谭尘嬖摆手,再次发动汽车,“另外,收起你手机里的录音机吧,我自己就是做律师的,自然不会留下把柄。” ---------------------------------------------------------------------------- 派出所多媒体室内窗帘拉起房门紧闭,投影屏上放着录像,立体音箱内传出徐警官和刘新建的对话声。 “徐警官你可以调取昨夜的录像,就知道我并未说谎!” “查监控?你早就想好这个托辞了吧?无巧不巧,昨夜十点半你们学校宿舍刚熄灯,供电系统就瘫痪了,到十二点半又恢复正常,因此那段时间整个佳航实验中学都处在监控之外。但我们询问过供电局的人,昨夜一整晚通向你们学校的电力都正常,所以那次瘫痪定然是人为,你可别说自己不知情!” “这事我真不知道,我当时正等待李老师到来,但她临时有事一直拖到十一点。因为等得不耐烦,所以我就点了一支烟。” “等等,李敏慧十一点才到男生宿舍楼找你?” “是,抽完那支烟的时候我听到她熟悉的脚步声,那时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正好十一点整。” “但我们初步检查了她的遗体,估算出死亡时间在昨夜十点半到十一点,即便有偏差也不会超过十一点半。” “那不可能!徐警官你是在怀疑我的X能力吗?十一点半我们前戏才刚刚结束!当然,最后分别时我也看了时间,差不多十二点。如果那时候李老师就已经死了,那过来和我约会的是谁?虽然黑灯瞎火没看清她的脸,但我熟悉她的声音,清楚她每一寸的肌肤,肯定不会认错!” “这件事我们会再查,现在说回你抽的烟。那是熊猫硬特规吗?” “是,你们发现的烟蒂应该就是我抽的那只。但完事后我怕在现场留下印记,就将烟蒂踩灭扔到楼下花园里,没想到一早就被你们警方找到。” “花园?这烟蒂明明是我们在顶楼通向天台的楼梯间发现的,在那里还发现了避孕药和避孕套外包装!” “怎么可能?避孕药我不知道,但烟蒂和避孕套是我亲手处理的!为了怕别人起疑心,我在回宿舍休息前特意下楼将避孕套和外包装扔在两个不同的垃圾桶里,它们应该不会长脚自己走回五楼半才对!” “哦,对了,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昨夜做完前戏我有些忍不住,当时就戴上套套一直到最后,你们怎么可能会从李老师身上残留的男性液体检测出DNA ?这一定是搞错了!至于那名跳楼的学生,那时我才刚刚进入正题,哪里有时间去推他?” “可还是有一点说不通,你既然有所准备,为何又要李敏慧吃避孕药?” “看来徐警官一定没包过二奶吧?套套那是为了避孕吗,那是为了延时!但一开始钢枪上膛难免走火,所以才要双重保险。” ---------------------------------------------------------------------------- 咔,投屏结束,小房间内唯一的声音也消失了。 “所以,你觉得如何?”徐警官转头,看向正在沉思的顾法医。 “身下躺着别人的老婆,到了这龟孙口中怎么好像就成为光荣之事呢?”顾法医沉吟片刻,最先说出的却是这句话。 “说起这事还真得谢谢你。”徐警官说,“要不是审讯时你在耳麦中及时劝阻,刚才这龟孙就已经掉了两层皮。不过现在可不是议论他人品的时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破解那几个疑点吧?” “是。”徐警官伸出手指,“第一,是谁在那个敏感时间段让佳航实验中学的供电系统瘫痪?如果是刘新建指使,那几乎可以将他定罪。但如果不是他授意,此人也必然与两件案子脱不了干系。” “也就是说,找到他案情或许就解决了?”顾法医眼前一亮。 “不一定,但应该有重大突破。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小新,他和几位同事正在现场采证,或许能发现什么。” “第二,”徐警官继续说,“我们怎么知道刘新建在审讯过程中有没有说真话?” “可以知道。”顾法医点头说,“回看录像可以帮助我们发现很多遗漏的东西,更重要的一点则是判断嫌疑人当时是否说谎,通过微表情。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除非刘新建之前经过严格的反侦察训练,不然刚才他应该说的都是真话。” “那我得派人去查查他的过往,现在则先假设他所言为真。”徐警官从小房间边角处的橱窗里找出纸笔,简单勾勒出佳航实验中学男生宿舍的构造图,“陈平凡坠楼地点在五楼,法证组的同事已经从那里的横栏上找到他的指纹。而刘新建和李敏慧私会地点在五楼半,并且他们在同一侧,彼此距离并不远。” “也就是说,如果陈平凡是被其他人推下去,那么这个凶手是有可能听到二人私会的声音并发现他们。”顾法医补充道,“之后,只要在暗中等待,将刘新建扔掉的物证重新捡回,栽赃嫁祸就完成了。” “但李敏慧的死亡时间呢?刘新建坚称自己见到的就是她,但我们都知道那个时候她其实已经死了。” “如果他不是说谎,那么还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另一个身材和声音相似的女人顶替了李敏慧,虽然刘新建信誓旦旦,但当时黑灯瞎火认错也是有可能的。第二,李敏慧和刘新建分别后回到宿舍被人杀掉,实际死亡时间在十二点之后,而凶手采用诸如冷水擦拭身体等温和的物理手段让尸体快速冷却,从而误导我们。我个人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毕竟想找到一个相似的女人要难得多。” 徐警官拍了拍手:“如果是这样,那这两个案子的凶手很可能就是同一人,从刘新建丢弃的避孕套中取得男性液体抹在李敏慧身上从而完成嫁祸!” “如果我们的推断正确,那瘫痪学校供电系统的也是他。抹去关键两个小时的所有监控,不仅能消除自己的存在,而且让刘新建无法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前往女生宿舍楼。” “好,眼下追查有了其他方向!”徐警官精神高涨,拿出手机拨出电话,“所长,是,是我。佳航实验中学那两起案件有了新进展,我需要从他们学校拷贝更多的监控路线来查找可疑人物,还需要查询这几年内和两位死者还有刘新建有过过节的人员。这些需要大量人力,但目前刑侦队的人员已经…” 不等他说完,电话里就传来急切的呼喊声:“人员不是问题,OK?我现在就发布公告,佳航实验中学这两起案子结案前,所里没有出任务的人员听凭你调动。” “所长,其实不必那么夸张…” “这不是夸张!”电话里的声音更为严厉,“听着老徐,毕竟涉及到市里前三甲的高中,还是毕业班,现在又有疑似奸杀案,舆论已经躁动,社会各界的目光也开始聚焦,刚刚市委的领导越过区委直接打电话来问责,你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是,我必当全力以赴,尽快查明真凶,给死者家属和社会一个交代!” “看来所长这次很着急啊!”等到他放下电话,顾法医递过来一杯咖啡。 “当然着急。”徐警官点头,一大口咖啡下肚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市里都问责了,要是长时间拖延,只怕他乌纱帽不保。” ---------------------------------------------------------------------------- 桌上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徐警官一只手正细细翻看报告,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叉着泡面往嘴里送。 电话是外面大厅值班的民警打过来的。 “我正在和组员们研究佳航实验两件案子的相关报告,没什么要紧事就挂掉,有要紧事就长话短说!”他直奔主题,毫不客气。 毕竟,眼下这两起案子已经在舆论上引起轰动,派出所和市政府的官微下炸了锅,刑侦大队身上的压力格外重。 “徐队,佳航中学教导主任刘新建死在自己办公室,三分钟前被前去找他的老师发现,疑似自杀。” 民警果然言简意赅。 但说出的话却是爆炸性的。 “什么?!”徐警官大吼一声,差点将话筒扔进面碗里。 “怎么了,怎么了?”身旁认真研究案情的小新吓得不轻,坐直了身子喃喃。 至于其他人,同样转过头,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疑问。 “所有人注意,三分钟后在大厅外的院子里集合。”徐警官深吸一口气,“刚刚得到消息,刘新建死在办公室,我们即刻前往佳航中学!” “对了,别忘记通知顾法医!” 第一卷 藏地风云 6 血色午夜(一)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小栋,你一直看我干什么?”身旁传来说话声,戴着棒球帽的女青年冷不防回头,忽闪忽闪的大眼里满是笑意。那长发在少年鼻尖轻轻拂过,留下栀子花的淡香。 还是十年前的味道,一如当初。 韩栋心下一荡,恍惚间似乎又回到当年,回到人流涌动的那个路口,十二岁的少女紧紧攥着哭哭啼啼的八岁小屁孩,穿越人流涌动的路口,走过错综复杂的老巷,问了好几位现在看来面色和善的老爷爷,最终来到福利院门口,将小屁孩交给焦急如焚等在那里的院长。 如今十年过去,小屁孩长成大小伙,走过的那些路和老巷大变模样,老爷爷们的面容逐渐模糊,就连为什么迷路也全然不记得。但少女发梢的栀子花香却依然刻在脑海深处,手心里的柔软和温暖亦刻骨铭心。 “我在和你说话诶!”眼见他依旧呆呆愣愣,女青年不由伸出手晃悠几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在想,安姐我们都已经好久没见面了哦。”韩栋回过神,视线转向公交站台后面的大屏广告。 “叫安老师,院里的小家伙们都这么叫,奶声奶气的,听得心都要酥了!”安晴不客气地赏了一个爆栗,在他痛呼之前又正经道,“不过啊,人生不就是这样么,越长大离家越远,和朋友渐渐疏离,最后变得孤单。” “那安姐你觉得孤单吗?” “我啊...”安晴皱眉,手指抵着嘴唇思量片刻,忽然笑着说,“我不孤单啊,因为有你,有院里的孩子们,有爸妈,还有你宏远哥哥!” “宏远哥哥啊…”韩栋嘀咕,忽然觉得心下有些空。 似乎是看出他情绪的忽然低落,安晴又摆摆手岔开话题:“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你怎么回事啊,今天早上王院长打电话来,让我带你去医院看耳科,后来竟然还说再去看看精神科。咋的,学习学疯了啊?” “没有没有,就是所谓的‘高三综合征’,有时候会幻听但是不严重。说实话,要不是你来一趟好不容易,我都不想去医院嘞!”韩栋赶紧摇头,一脸无所谓。 一说起幻听,他就想起昨夜的恐怖梦境和今早更为恐怖的经历。好吧,其实也不是无所谓,只是不想让安姐你担心,也不想浪费福利院的钱。 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根本就没得什么高贵的“高三综合征”或精神分裂,但真实情况也没法和别人说。更重要的是,院里现在不富裕。 福利院占地约两公顷,共计823人,其中适龄学生198人,大家和韩栋一样,因为种种原因成为孤儿,最终来到这里。至于日常开销,绝大多数来自政府拨款和社会人士资助,少部分则由院里老人制作的手工艺品和孩子们日常捡拾的垃圾变现而来。但近两年由于流行病的全球爆发和几大石油产国恶意竞争,国际形势动荡经济前景不容乐观,政府紧衣缩食,企业举步维艰,福利院的款项也被一砍再砍,目前仅能维持吃饱穿暖这样的基本生活。 “知道就好,姐姐我可倒了一,二,三,三班公交,坐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到这儿的呢!”安晴掰着手指认真数着,鼻头皱成可爱的弧度。 “可院长明明一个小时前才通知你的啊!” “好吧好吧,其实是我爸妈今天一早就都出差去了。”安晴耸肩,“我晚上又不敢一个人睡,就想来这边住两天,这不正好半路就听到你的消息么?说起来,我都好久没在院里过夜了呢!” ---------------------------------------------------------------------------- “耳朵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市立医院耳鼻喉科,须发皆白的老医师放下手中电耳镜,“但鉴于你之前头部受过撞击,所以最好再去照个CT,检查是否有脑挫裂伤或其他毛病。要知道,幻听也可能来自于脑部损伤。” “至于这位小姐说的精神科,我觉得不用再去。小伙子两眼清澈精神足,说话时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不像有精神或心理疾病的样子。”想了想,他又笑着补充。 CT室门口没几个人,韩栋屁股下的长凳还没坐热就被叫了进去。 “下午两点以后来拿CT报告。”等到出来后,穿白大褂的医生从小窗里探个头,就关了窗不再管他。 “这就结束了?”韩栋站在过道口,有些呆愣。 以往来医院,挂号排队看病,一套下来怎么不得一个多小时啊。而且安姐刚才在路上就说了,看完耳科还要去精神科瞅瞅,时间会更长。可今天怎么回事,全套做下来才一个小时,现在才十点出头诶!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皱着眉一脸苦相,“不会要坐在这里等四个小时吧?” “怎么会,看起来那么傻!”安晴冷不防又在他头上种个爆栗,“去肯德基坐坐吧,吃吃东西聊会儿天,等到下午拿了报告再回家。” “可是我身上总共就50块钱...”韩栋摸了摸口袋,随即露出尴尬神色。 “你是不是傻,我都来了还要你花钱?”安晴第三次曲起手指。 看见韩栋远远躲开后,她又无奈地改为招呼手势:“好了好了,这次不打你,快过来我们一起下去。” 二人下楼,依照手机地图的指示在马路对面坐了公交,去往就近的一家肯德基店。 公交车上寥寥几位乘客,大多坐在前半段。二人选了后排靠窗位置,便于唠嗑。 才刚刚落座,安晴就开了口:“所以,你这幻听的症状到底多严重了?” “啊?” “啊什么,你们这周六不就二模考试了么?”她眼睛一瞪,“我可听说你那个班主任张宝军人称‘暴君’,严厉冷酷不说,请假什么的也不容易。他这么大方准你三天假,让二模那天直接去学校参加考试,肯定是因为你这病最近愈演愈烈了吧?” “好啊,我安姐还是一样料事如神。”韩栋比个大拇指。 安晴点点头,正待接下来听正事,便见他比完大拇指后转头看向窗外。 “这就没了?”她不由一愣。 “对啊,你问啥我答的啥啊...” “你又想找打是不是?你知道我想听具体的事!” 好吧好吧,还想着糊弄一下,现在看来没辙了。 韩栋叹一口气:“说起来其实我本来不用回家看病的啊,都怪老太太抓着不放。” “还不是因为你英语成绩回回垫底,给你们班平均分往下拉半分还多!”安晴没好气地道。 他口中的老太太自己也是认识的,教英语的Mrs朱,六十来岁,中欧混血。老人家先前一直呆在国外从事语言学工作,十年前被佳航实验中学时任校长吕流江高薪请来任教。 要形容这个人当然不容易,但要问她的英语水平如何却是一句话的事--整个西苑市她要是自称英语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 而进入佳航实验中学第一年,她就在入职演讲中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讲出豪言壮语:“在我近三十年的教学生涯中从来没有让任何一位学生的英语成绩落下,希望未来在佳航实验中学的十五年也是如此。” 前一个十年做得极好,老太太接手的班不管先前英语如何,最后总会包名列年级三甲,狠狠打了那些质疑者的脸。 直到今年,她遇到了韩栋。 “哎呀,我也不想拖后腿的嘛,安姐你看我数理化也还行不是?” 韩栋满脸无奈,这个话题比较让人沮丧。让他英语达到平均分,就和让路人学生甲向校花表白并成功抱得美人归一样扯淡。说起来,也就是中考时运气好英语考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分,不然自己又怎么可能进得了市三甲的佳航实验? 话匣子打开,两个人就变得健谈起来,互诉想念的同时也说起日常生活。他们说得投入,全然不曾注意身侧异常。 就在那广告牌上,两张苍白小脸上的张狂笑容逐渐消失。 ---------------------------------------------------------------------------- “死因是氰·化物中毒,咖啡内应该还有残余物。另外,无法判断死亡时间,但预计在七点到八点半之间。”顾法医站起身,指了指大书桌上的茶杯示意徐警官。 “怎么可能无法判断时间呢,刘新建明明死了还不到四个小时吧?” “因为这个。”顾法医指着头顶呼呼吹着冷气的中央空调,“20摄氏度的强风直吹,让死者体表温度迅速降低。另外,死者舌苔发白,牙龈间有血液沉淀,应该是在死后又被人灌下冰水,因此无法通过体温判断死亡时间。” “看来只有通过调取这个时间段的监控,才能锁定嫌疑人。”徐警官点头,转而招呼下属去索取录像。 顾法医看向他:“你看上去并不如何担心。” “当然。”徐警官点头,“要知道,凶手在案发现场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钟暴露自己的危险。那你想想,为什么他毒害完死者后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还要多此一举地打开空调甚至给死者灌下冰水?” “你是说...”顾法医眼前忽然一亮。 “没错,因为只要知道确切的死亡时间,凶手就无所遁形。所以他必然出现在监控里,而且那个时间段只有他一人!” “徐队,有其他发现!”二人正在交换看法,身后却忽然传来呼喊。 小新手中抱着一幅类似字画的卷状物,满脸惊喜地来到近前并打开。 “这,这是...”徐警官和顾法医瞪大了眼,满脸难以置信。 那卷状物上乃是上好的素色宣纸,宣纸上却并非字画,只有四个笔迹潦草的血色大字。 在场众人都熟悉的四个大字--韩栋害我! “怎么又出现了?”顾法医皱眉,“看样子这起案件和第一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人,而且此人和这个名为韩栋的人之间还存在深仇大恨。” “可能不止如此,我们今早似乎遗漏了同样的东西...”徐警官摇头,面色阴沉到近乎渗出水来,“我现在要返回刘敏慧奸杀案的现场,顾法医你和我一起!” 第一卷 藏地风云 7 血色午夜(二)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果然如此!”临港派出所刑侦队的大办公室内,徐警官高声说,“顾法医,如果我早上没有阻止你继续翻下去,或许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个讯息。” 刘敏慧那本记录佳航实验中学生活的日记本被摊在身前桌子上,刑侦队的其他人伙同顾法医一起看向他翻开的那一页。 那是日记本的最后几页,两页纸上写了相同的四个血色大字。 “说起来,我自己也犯了主观臆断的错误。”他继续说着,“因为认识李敏慧,又听说过她和刘新建之间的事,所以自然而然就认为后者是凶手,从而错过了最关键的讯息。” “不过,即便我们当时发现了这四个字,大概也无法阻止刘新建的身亡。”顾法医摇头。 “或许吧!”徐警官叹一声,紧接着开始下达命令,“小新,阿坤,你们两个现在和我一起去往临港福利院。其他人继续研究三件案情,务必找出它们之间除却四字宣言外的其他联系,并找出先前不曾发现的线索!” “可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啊!”顾法医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你去福利院干什么,难不成又有案子?” “现在有没有案子不清楚,但我知道如果今晚不采取行动,明天的报纸头条或许就会大版面报道第四个人的死亡。”徐警官边收拾装备边认真回道,“那个韩栋是佳航实验中学的高三生,从小就住在临港福利院!” ---------------------------------------------------------------------------- 韩栋醒来时,房间门被敲得咚咚作响,嘈杂的说话声清楚透进来。他看了看手机,发现才十二点,不由眉头一皱生出大团起床气:“谁啊,谁啊?” “是我,院长。” “还有你安姐!” “啊,起来了起来了!”韩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边回着话边忙不迭穿起睡衣。那心下却是一万个不明白,啥情况这是,三更半夜的查寝?不过院长查寝也就算了,安姐你来凑啥热闹? 等到他下床开了门,这才明白过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她穿着整洁而修长的白大褂,袖口处有些磨损,一只圆珠笔插在胸前口袋里,旁边挂着泛黄的胸牌。身前两个扣子歪歪扭扭,看起来随时会掉落。长发简单绑在脑后,两个素色发卡嵌在其间。 此人正是临港福利院院长,王莉。此刻她面色严肃,大睁的双眸里遍布血丝。安晴站在她身旁,满头长发乱糟糟地蓬着,脸上写满了担忧。 二人立着另外两人,穿制服戴警·帽。 是警察! “还有我们两位民警。”徐警官挤到近前,开门见山道,“韩栋同学,你现在疑似涉入佳航实验中学的三件凶杀案中,我们想请你去派出所做一些笔录。” “好。”短暂的呆愣后韩栋回过神,点点头面色平静。 他一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不想警察叔叔传唤的时间比自己预料的还要晚几个小时。 “我是福利院院长,我和他一起去。”王莉当即出声。 两位民警已经将佳航中学的案件向她做了简要介绍,这种重要时刻当然不该缺席。 但徐警官随即表示只是将韩栋带回去询问,并非要刑拘。另一方面,他们担心有人暗中会对他不利,带回去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 “对啊院长,您回去歇着吧,我去就行。”安晴点头说,“小栋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刚才警察叔叔也说了不是?” ---------------------------------------------------------------------------- 警车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疾驰,车顶红蓝两色交替爆闪,没有嗡鸣声。 但自己之前也见到警车出任务啊,那特有的呜呜声隔着老远不都能听到么? “哦,因为不是抓捕犯人,所以不用提醒其他车辆让路。况且三更半夜打扰民众休息,也不道德。”当韩栋提出心下疑惑时,坐在他旁边的徐警官认真解释。 “不过我很好奇。”他又说,“突然被告知自己卷入凶杀案,还要被传唤到警局做笔录,一般人多少会感到惊讶或者害怕,但你似乎完全没有。难道说,在我们来之前你就已经通过其他渠道得知了确切消息?” “警察叔叔,小栋这一整天都和我在一起,他没有...”安晴闻言一愣,急急辩解。 “我有。”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低喝打断。 韩栋面色平静,继续说:“您说得对,我一早就得到了消息。” 他将手机打开,光亮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处楼道,昏暗灯光下白橡木的雕花扶手泛着幽幽白芒,与墙壁上满布的血色字迹交相辉映。 安晴看清了这张照片,于是她脸色一白:“小栋,这...这是什么?” 那背后,却是止不住向上蹿凉气。 徐警官同样看得分明,那脸上却浮现出喜色:“韩栋同学,你从哪儿得到的这张照片?” 很明显,这张照片拍的是坠楼案,而且其色调昏暗,表明是在深夜时分。 也就是说,昨夜陈平凡坠楼时,拍照的人就在现场! 看来当时现场除了陈平凡和偷情的李敏慧刘新建,的确还有其他人!而他,指不定就是三件凶杀案的幕后真凶! 韩栋没有回他,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动。 于是,二人看到了剩余的四张照片。 看到前三张时,徐警官虽表现出欣喜,却依旧保持冷静,因为这三张照片和一开始的那张大同小异,同样是画着血色字迹的楼梯间,只是角度不同。 当韩栋翻到最后一张时,他再无法克制住自己,劈手夺过手机后兴奋地近乎要站起来:“就是他,就是他,拍这张照片的人就是凶手!” 那是一张全身像,陈平凡的全身像。照片中的他四肢呈大字型趴在地上,头部侧向旁边,身下一大滩鲜血。 但徐警官明显不满足于泛泛观察,他双击照片将其放大,于是看到了陈平凡身下砖石的纹络野草的脉络,看到他翘出诡异弧度的嘴角,看到那瞪得浑圆的双眼。 但他记得自己问过佳航实验中学的宿管人员,知道宿舍楼除了楼道灯外的所有灯都会在半夜十点半熄灭。 那么,想要得到如此清晰的照片,唯有凑到死者身前并开启闪光灯! ---------------------------------------------------------------------------- “这五张照片是我的室友潘杰今早发给我的,但当时他说自己被你们的工作人员叫去了解情况就挂了电话,没来得及告诉我照片出处。”当徐警官平复心情后问起时,韩栋认真道。 顿了顿,他又表示根据自己对潘杰的了解,后者没有偷拍死者的恶趣味,更重要的是没有这份胆量,所以希望警方不要抓错人。 “这些我们自己会评判。”徐警官点头,随即拍了拍副驾驶座的年轻民警,“阿坤,回到派出所后立即查明今早是哪位同事询问的潘杰情况,这么重要的讯息为何隐瞒不报!” “是!”那年轻民警应声后轻笑,“徐队,有些话不知当讲...” “那就不要讲!”徐警官头也不抬地打断。 “不要这么聊天啊徐队,给点面子。”年轻民警阿坤尴尬地挠挠头,“我就是觉得你太拼了,先是盗窃,接着是电信诈骗。昨晚才好不容易才将这个坑骗老年人的可恶团队连根拔起,今天就又遇到校园连续凶杀案。要是记得不错,你这一周都没怎么回家,嫂子和我那小侄女还不得闹翻天?我记得小侄女也是佳航实验中学的吧,发生这样的事她会不会受到影响啊?” “别整天小侄女小侄女的叫,你自己才毕业两年,比我家闺女大不了几岁。”徐警官认真说,“再说了,除恶扬善维持社会稳定保护正义公理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咱们得对得起肩头的徽章对得起头顶的五星红旗不是?” “好!”阿坤还没来得及回话,韩栋却是冷不丁大喝一声。 他本就是个热血爱国少年,小时候也是因为政策支持才能活下来并且上学,这番话听来顿时颇多感触。 “请原谅我的无礼...”眼见车内几人纷纷以惊吓莫名的神色看过来,他当即缩回脑袋,“我就是觉得徐叔叔您说得对,之前我们在学校里都说你们不好。” 想到先前课后和同学们议论国家大事,大家每每化身愤青指点江山,大声说着官场腐败公务员无作为,他便感到万分羞愧。现在这几位警察给自己好好上了一课,深刻诠释了什么叫“人民好公仆”! “另外,”他又继续说,“叔叔您女儿在哪个年级,叫什么名儿啊?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没准我还能认识嘞!” “你应该认识。”徐警官点头,一提到自己闺女就来了兴致,“她也读高三,碰巧还和你一个班,叫徐钰婷。”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也不一定,婷婷平时在家就文文静静的,估计在学校也不怎么爱说话,除了你们班的人,想来也没几个朋友,大家都不认识她吧。” 诶,不是,叔叔你说啥?徐…徐钰婷?! 韩栋一愣,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下一刻,他暗暗责怪自己真是个笨蛋。她以前不是说过自己老爸是光荣的人民警察么,这位叔叔也姓徐,二人眉目间却有几分相似,自己一开始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过叔叔啊,文文静静不怎么爱说话倒是真的,没几个朋友也是真的,但是大家都不认识…我真是没办法苟同啊! 一个连续三年在佳航校花榜位列三甲今年更是荣登榜首的女生,哪怕从来不和别人交流,怕也很难籍籍无名吧?女儿长啥模样您自己心里没数? “难不成叔叔你叫徐强东?”他心下一动,问话张口就来。 不过说完后又马上后悔了,恨不得“啪啪啪”当场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喂喂喂,这是烂话吧这是烂话吧?韩栋啊韩栋,哪怕心里想着人家是不知女儿美,那也不要问出来OK?唐突了吧,待会儿看你怎么收场! 他脑海中急急转动,想着要怎么自然又不失礼貌地告诉对方自己只是脑子抽抽您可千万别介意,便见后者眼前一亮,“咦,你怎么知道叔叔叫徐强东,是婷婷告诉你的?如果是这样,那看来你俩关系还不错,我收回刚才的话。” 啥啥啥啥啥? 韩栋心下大呼,直感觉头顶有一万只乌鸦怪叫着缓缓飞过。 ---------------------------------------------------------------------------- 几人在车里说七聊八,韩栋徐强东又扯了些日常闲话,警车里气氛登时好了许多,不像一开始那样肃穆。 直到耳边忽然出现说话声。 “真是难得啊哥哥,和刚刚认识的大叔也能聊这么好!” “真是难得。” “是因为喜欢她吗?” “因为喜欢!” 是那两个小孩的声音! 刚才还面色如常的韩栋面色大变,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这两个家伙今早出现过一次后就消失了,像镜花水月一样虚幻。 但现在,他们再次来到自己身边! 难道是准备继续害人吗?! “但是哥哥,已经迟了!”小孩们继续说,都是不着边际又耸人听闻的话。 “迟了!” 即便捂住耳朵,声音依旧如小虫子一般无孔不入。 “接下来接受审判的,又会是谁呢?” “会是谁?” “提醒一下,是亲近之人!” “亲近之人!” “亲近之人?”韩栋猛然抬起头,这是何意? 他的身体停止颤动,一颗心却“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小栋,小栋你没事吧?”一旁的安晴伸手按住他肩膀,脸上满是担心。 徐强东和副驾驶民警同样看过来,表情说不出的肃然。 “没事,别担心。”韩栋摇头,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高三综合征而已,让我静静坐一会儿就行。” 说完话后,他轻轻倚在警车车门上,双眼则透过窗玻璃看出去。 昏暗的路灯下,树木楼房接连从视线中退去,退到看不见的远处。韩栋眨眨眼,第一次发现这条从小走到大的马路原来如此长,竟一眼望不到头。 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此行仿佛并非前往学校,更像是前往什么未知而危险的黑暗城堡。 警车拐个弯,继续向前行,落了西的月亮因而跃入视线中。 正是月半之时,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那颜色却有些深,鲜红如血。 “竟然是血月啊,出门时都没发觉。”徐强东同样看出去。 韩栋皱眉,心下莫名生出不适感。 “安姐,待会儿你要一直呆在我身边。” “为什么啊?” “别问那么多为什么,你听我的就行了!” 安晴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耐烦的韩栋。 所以她点点头,认真说:“好。” 韩栋松一口气,继续靠在窗玻璃上看月亮。 但隐隐的,他却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血月上,似乎现出两个狰狞的幼小面孔。 再后方,隐隐绰绰好像还有些别的东西。 第一卷 藏地风云 8 血色午夜(三)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徐队,佳航实验中学将他们行政楼的备份录像送了过来,我们已分析完毕。” 徐强东刚回到临港派出所刑侦队的办公室,一名年轻组员就站起身,脸上带着喜色。 此人叫龙正飞,同样毕业没多久,但头脑灵活心思缜密,颇受徐强东器重,刑侦队其他人也对其称赞不已。 “好,分析报告也在写吗?” “是的,正在写,预计三点左右能完成,只是...” “只是什么?” “其实我们不止分析了七点到九点的录像,我们让佳航实验中学的工作人员将下午的录像全部拷贝了过来。”他脸上露出几分胆怯,“当时事出从急,我们想打电话跟你确认却发现你手机关机,就擅自做了这个决定。” “没什么好害怕的,你们做得对。现在想来,凶手也可能在下午提前潜入刘新建的办公室。” 徐强东点头,“但这么长时间的监控录像,一个小时就能分析完?可别遗漏微小但重要的线索!” “您放心,监控录像大约9个小时,咱们正好也有9个人。在这段时间内,除了刘新建外还有四人曾前往他的办公室,时间则集中在下午七点到九点间。我们已经将那四段录像截取出来,现在正要联系当事人来派出所做笔录。” 龙正飞边说着话边打开投影仪,将电脑上经过处理的四段视频一一投到正对面的大幕布上。 第一段视频是晚七点,镜头中出现一名学生。 “据我们调查,此人是跳楼案死者陈平凡的室友方少聪。”他说。 韩栋面色一紧,这人他却是认识,高三赫赫有名的富二代,自己和他曾经有过过节。 视频继续播放,林少聪再向前行,却在即将走到走廊尽头时不见踪影。 “啧,这佳航中学行政楼的构造倒是奇怪,偏要在四角凹进去一块,形成监控盲区。而这刘新建的办公室,无巧不巧就在那里。”徐强东不由皱眉。 一刻钟后,林少聪再次出现在监控中。看样子他是要离开,但那脸上却露出费解神色。 第二段视频在七点半,佳航实验中学现任校长丁康言前来,过了约莫十分钟离开,脸上同样带着不解。 第三段视频在晚八点,监控中出现一位穿西装打领带提着大号公文包的年轻人。年轻人面色沉着,大背头油光发亮。 “竟然是他?!”当看清此人相貌时,徐强东和顾法医不由站起身,连连惊呼。 正是下午来派出所保释刘新建的九城律师,谭尘嬖! “有情况。”徐强东示意龙正飞暂停播放视频,转而看向顾法医,“此人如此迅速就办好保释手续,私下里定然动了关系。而且他晚间又来寻刘新建,说明二人关系匪浅。” “但看刘新建下午的反应,他们又似乎不认识。”顾法医显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有预感,此人应该掌握着什么线索。”徐强东眼中闪烁精光,“就算和这几起杀人案没有直接关系,应该也能提供一些思路。” “咦,怎么是‘暴君’?”当最后一段视频呈现在幕布上时,原本一直沉默的韩栋忽然瞪大了眼。 “你认识?”徐强东有些意外。 韩栋点头,“他叫张宝军,外号‘暴君’,是我们班班主任,同时也是高三年级组组长。” ---------------------------------------------------------------------------- “隔壁的休息室有沙发和躺椅,你们要是困了可以先去休息。”一个半小时后,眼见着韩栋安晴二人半眯着眼点头如捣蒜,徐强东来到近前,轻轻晃醒他们。 “徐叔叔您刚才说已经派人去找潘杰来做笔录,所以我要在这里等他。”韩栋强打精神,“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拍摄那几张照片,又为什么要设计陷害。” 一旁的安晴同样表示要在这里等待。 徐强东摇了摇头,也就不再管。 等待并未持续多久,半个小时后派出所大院传出汽车嗡鸣和嘈杂说话声。 “看样子几位嫌疑人都已经来了。” 徐强东脸上不由露出满意神色。 他拿起桌上对讲机,对着警车内的民警下令:“将刘新建投毒案的四位嫌疑人带去不同的审讯室分别做笔录,将潘杰带到办公室来。” ---------------------------------------------------------------------------- “所以,你并不知道加微信的到底是谁?”办公室内,徐强东再次强调。 潘杰点头,将手机递过去:“是,那人加了微信后发了这几张照片过来,随后第一时间删除了好友。” 韩栋凑到近前,发现的确如此。聊天界面中除了照片外就只有韩栋发的一条问候信息,但信息旁竖着红色感叹号,底下写着“您还不是对方好友”。 但照片发送时间和问候信息发送时间间隔只有半分钟。 “显然是新注册的微信号,”徐强东指着对方空白的微信头像,“只是想通过你告诉韩栋这件事,而且名字也很有寓意—蜉蝣。对了,你们都知道蜉蝣么?” 几人称是,所谓“朝生暮死”,说的就是这种小昆虫。而这个微信号,甚至只存在了几分钟时间。 “我白天也尝试过重新添加这个人,甚至借了别人手机。可惜完全没用,再也没能加上。”潘杰说。 “凶手唯一的目的已经达到,必然不会继续登录账号。”顾法医说,“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不直接加韩栋的微信号呢?” “可能刚好不知道他的账号吧。”安晴猜测,同时瞥了眼韩栋,却见后者抿着嘴面色肃然,似乎是在沉思。 “不,不可能。”徐强东反驳,“如果猜测得不错,佳航实验中学那三起杀人案乃一人所为,而且对方在现场留下四字死亡宣言,明显是冲着韩栋去。一个如此变态的连环杀人犯,又拥有高智商和反侦察技术,只要他想,在个人信息高度透明化的社会查到别人的联系方式简直易如反掌。” “我想,对方或许只是为了显摆,又或许是想先从心理层面击垮韩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转为低沉,听来似乎带着几分深意。 这个分析应该是对的,韩栋心下暗道。依照两个鬼小孩的意思,这几人应该都是死于他们之手,而且他们还打算杀死更多人,只为了折磨自己。但这件事也无法告诉警察叔叔,因为昨天前他自己也不相信梦境竟然能够照进现实。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我们现在有了突破方向。”眼见气氛变得凝重,徐强东又赶紧鼓气,“不知是出于显摆心理还是其他原因,今天下午行政楼的监控录像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所以我们已经查到刘新建生前死后那段时间所有进出他办公室的人员名单,并传唤了四位嫌疑人。不出意外的话,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就在他们之中。” ---------------------------------------------------------------------------- “一号嫌疑人林少聪,刘新建约他七点在办公室见面,想要了解死者陈平凡的情况,但他到来后发现办公室反锁着门,等待片刻后离去。而关于陈平凡生前举动,我们...”休息室内,小新拿着笔记本,正认真向徐强东做着汇报。本来应该是韩栋三人来这里休息,但韩栋一直摇着头不肯离开,徐强东就将汇报地点放在这。 主要还是不想让他们几个听到和案件相关的信息。 徐强东摆手,接下来的事情他完全清楚,陈平凡昨夜下自习回来后打了一通电话,期间语气大声而激动,打完电话后又气呼呼摔门而出,连隔壁宿舍的男生们都听得清楚。一个小时后,坠楼身亡。 小新应声,将剩下三位嫌疑人的笔录报告一一说明。 那丁康言丁校长说自己是就一模考试和早上的两起案件来找刘新建商谈,尤其是刘敏慧奸杀案,已经对学校声誉产生不利影响。但他同样发现后者办公室大门紧闭,等待片刻后即离开。 让人意外的是三号嫌疑人九城律师谭尘嬖,此人身负震撼性消息,晚上曾打算向刘新建说起并以此要挟,现在则不得不交给警方。 而徐强东只看了一眼他呈上来的材料,就不由震撼地叫出声:“什么,竟然是这件事?!” 材料最上方白纸黑字清楚地写着十来个大字--佳航实验中学前校长吕流江跳楼案。 徐强东目光锐利,快速浏览后将材料递给一旁顾法医:“没想到牵涉出一起陈年旧案,看样子那件案子另有隐情。” “陈年旧案可以等此间事了后再做打算,”不想顾法医看也不看,放回桌上后沉声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早点找出凶手,给死者家属和社会一个交代。” ---------------------------------------------------------------------------- 当小新汇报完成后,徐强东示意他先行离开,随后才转向顾法医:“你怎么看这四位嫌疑人?” “除了那个叫林少聪的学生,其他三人都有杀害刘新建的动机。”顾法医思索片刻后回道。 “部分赞成你的说法。”徐强东点头说,“谭律师可能想借这份材料狮子大开口或者要求刘新建大开方便之门,因为后者拒绝而起杀心。张宝军则是职位原因,我白天调查时听到一些言语,说他完全有能力成为新的教导主任,但刘新建霸占位置并经常借故为难,二人因此生出嫌隙。” “但三人中嫌疑最大的,还是现任校长丁康言。” 顿了顿,他又说。 根据谭尘嬖提供的材料,十年前佳航时任校长吕流江之所以跳楼身亡,就是丁康言和刘新建在背后搞鬼。二人不仅栽赃陷害泼脏水,还联合部分教师罢课公然抵制他。最后事情闹大,收受好处的部分媒体乱带节奏,致使吕流江妻离子散,以死明志。 顾法医露出了然神色:“如果这段经历为真,那它就是悬在丁康言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根据笔录,刘新建办公室的位置是丁康言十年前亲自指定的,或许当时他就存了斩草除根的想法。而且,他也有断掉学校供电系统的能力。” “只是不知这谭律师又从哪里得到的这些秘辛。”徐强东补充说,“另外千万不要过早下结论,顾法医。目前来看一号嫌疑人是没有杀人动机,但或许只是我们没有找到那些藏起来的线索和关系。” 第一卷 藏地风云 9 诉诸暴力者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徐队,陈平凡的家属已经到来!”片刻后,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小新跑到二人身前,脸上满是慌张。 “来就来吧,你也不是第一次接待受害者家属。”徐强东摆手,这种小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但这次不同,他们…他们打起来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 刑侦队办公室内静悄悄,仅剩的八位民警一左一右分为两拨,一拨七人,身后站着男女老少,都是跳楼案死者陈平凡的家属。另一拨一人,身后立着韩栋安晴和潘杰。剑拔弩张的氛围在这片空间滋生,并越发浓郁。 “各位,我知道你们心情沉重。”推门而入的徐强东开门见山。 “既然知道,那就快点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给我们一个交代!”家属堆里,立在最前方的中年妇人眉眼立起,指向对面同样怒目而视的韩栋。 “这位家属你先别激动,现在案情还有疑点,我们正…”徐强东面上依旧和气,心下则在吐槽活久见,第一次看到来到派出所还这么咋呼呼的。 “什么疑点什么疑点,我们深更半夜来这里,可不是想听废话!”不想话还未说完,妇人旁边夹着皮包的中年男人就粗暴打断他,“告诉你,市公安局姜成武姜局长就住在我们家楼上,和我们是老熟人,你说话可要负责!” “就是,当时现场明明白白写着我那侄子死于韩栋之手,现在微博都已经传开了。这么明显的证据,你们派出所竟然还在说疑点还要继续侦查,到底是何居心?难不成是想冷处理,甚至打算制造假证据包庇杀人犯不成?!”那妇人继续呵斥,质问之言如连发炮弹一样凶狠。 “不,我们警方当然会秉公执法,维护每个公民的权利!” 徐强东忽然拉下脸,话语中透着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劲气,“所以请收回你的话女士,这是污蔑,否则我们会提起诉讼!” “你你你…”那妇人不想他会如此回呛自己,一时竟有些语塞。要知道,以前自己也去过几趟派出所的,只要亮出市公安局姜大局长,就算是派出所所长,那也是客客气气地摆笑脸!怎么到你这小小的刑侦队队长这儿竟然行不通了? 但一个人倒下了会有其他人站出来,人群后方传来咳嗽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拄杖老者颤巍巍排众而出,厉声道:“现在的人啊,怎么净是些睁眼说瞎话又牙尖嘴利的混账东西?要知道,在我们那个年代人民警察话不多,但可都是真真正正为平民百姓着想哦!” “就是,还说污蔑,还要诉讼?”妇人回过神,跟腔道,“拿着我们这些纳税人的钱,现在却推三阻四不办实事,搞那些虚的东西!我可是从其他渠道听说昨天早上我侄子他们学校的女生宿舍楼又死了一个女老师,刚才晚间的时候那个什么刘新建刘主任也死在办公室里,现场可是都有讯息说是那个杀人犯下的手!” “这些我们都在查,不能妄自下结论…”徐强东呼吸一顿,李敏慧的日记本中有死亡宣言这件事他们也是在刘新建死后才发现,这女人又是怎么知道的?队里有人偷偷向外散布消息? “我们不是专业人才,可不管什么查案不查案,就想知道一件事。”妇人身旁的中年男人摆摆手,“那三个命案现场的字是不是他们本人所写,这个你们总该清楚吧?” “这…的确是本人所写。”徐强东点头,气势不由再落。 他和鉴识组同事数次确认,都是这一结论,但这也是想不明白的地方。毕竟,人在心情激荡时大脑会分泌数十种激素,导致包括心率加快血压升高身体颤抖的明显变化。如果说凶手行凶前逼迫他们在现场写下四字死亡宣言,那么极度恐惧的受害人必然写不出和平日一样的字迹。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碰巧写出一样的字来,但陈平凡跳楼案的四字宣言满布楼梯间整片墙壁。而且,那血色字迹的成分中有部分鲜血,DNA显示来自陈平凡本人! “既然是他们本人所写,那就对了。”中年男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证据已然明显,还请赶紧将杀人犯抓起来。连杀三人,怎么着也够着枪毙了!” “但在此之前,有件事希望能得到您的告知。”徐强东说,“请问你们从哪里得到这些内幕消息?” ---------------------------------------------------------------------------- 众人对面,韩栋冷眼看着热闹,看着陈平凡的家属们死抓“四字讯息”不放而自动忽略其他一切不合理之处,看着徐强东据理力争而越发落入下风。 好吵啊,这些人明明一口一个“杀人犯”一口一句“该枪毙”,但仇恨的视线只蜻蜓点水般落在自己身上,好像说着的话下着的结论通通和自己无关。 不过真好,只要有权利或者认识掌握权利的大人物,甚至只要够蛮横够无理取闹,那么世界就会让着他们。 他看着安晴侧脸上的清晰红色掌印,看着她眼里不住打转而又倔强着不肯落下的眼泪,看着身旁那个防贼一样生怕自己暴起去和对面死者家属拼命的民警,心下反而越发安宁。 就像没有风吹没有虫鱼没有石子和落叶惊扰的深潭。 所以,他面色平静地说出那句话,连声音都听不出任何起伏。 他说:“请你们向她道歉。” ---------------------------------------------------------------------------- 声音算不上大,甚至比不得死者家属刚才任何一句据理力争来得高。 但这一刻,办公室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徐强东和陈平凡的家属停止争吵,严密监控双方动向的民警们呆若木鸡。 安晴亦停止了轻声嗫嚅,长长的睫毛轻颤,黑色瞳孔里闪烁神光,清晰倒映出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瘦削身影。 她知道,那个“她”就是自己。 原来,那个一直藏在心底,只知道死死攥着手的爱哭小鬼已经长成能够挡在自己身前的大人了啊! “扑哧~”她忽然轻笑出声,尽管脸上依旧隐隐作痛,心里的阴霾和委屈却消失了。 孤立无援的时候,其实只要一句话就足够。她心说。 ---------------------------------------------------------------------------- 突然的笑声让所有人回过神,徐强东和其他民警看过来的目光中现出敬佩和怜悯之意,陈平凡家属的脸上则渐渐浮现出嘲讽。 “什么,道歉?”先前说话的妇人忽地抬高音量,不曾有过的高分贝直欲掀翻屋顶,又像小虫悍然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你是个连环杀人犯,杀人犯有什么资格让别人道歉?!” “而这个女的,”她的手指转向安晴,“她睁着眼说瞎话,厚着脸皮信口开河包庇你,侵犯我们死者家属。我没有让她赔偿精神损失,仅仅是大发慈悲替我姐姐姐夫小小教训,已经是天大的好心了!” “就是,杀人犯有什么资格让我老婆来道歉!”那中年男人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就像面前站着一个白痴,“退一万步说,就算要道歉,她自己不说,又哪里轮得到你?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或者是那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成?” 原来是夫妻。 听着那妇人叫嚣的徐强东眉头不由皱成川形,却在听到中年男人的话后恍然大悟。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大抵如此。 但韩栋似乎不曾听到一般,他直直看过去,脸色依旧平静,看不见一丝恼怒。 声音却重了几分。 他说:“必须道歉!” ---------------------------------------------------------------------------- “哎呦,老娘说的话你装听不见是不?”妇人露出不屑神色,上下打量他,就像看着一堆垃圾,“听说你这个杀人犯从小就住在临港福利院,老娘先前还有那么点怜悯之心,现在来看不过就是个有人生没人教的小杂碎!你爸妈可能也是这样的货色,不然也不会把你扔在福利院,让你来祸害其他人!” “你怎么敢这么说!我…我跟你拼了!”就像是忽然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像是被毁掉心爱之物的孩子,韩栋一张脸憋得通红,大喝出声。 他忽然冲向那妇人,双眼瞪得浑圆,边缘处满布血丝。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嘶!”小新倒吸一口凉气,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民警,双臂伸出本要抱住他,不想竟被他强行挣脱,差点落个骨折。 但终归让韩栋慢了下来。 其他几个民警亦反应过来,几人一拥而上,这才将他制住。 “你你你…你要干啥,你可别过来!”猝不及防下那妇人吓得不轻,说话都不利索了。 眼见韩栋被几人拖住,她依旧不放心地往后退了退,这才再次开口:“杀人犯就是杀人犯,怎么着,现在还想当着民警的面杀掉我?” “这位负责人,你也看见了。”她对着徐强东说,“现在没什么值得怀疑了吧,还不赶紧将他关起来?” “很过分。”徐强东并未回她,只摇摇头,脸上满是厌恶。 “确实过分,不把你们放在眼里。”妇人附和。 徐强东再摇头,心道也不知这女人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他转向韩栋,认真说:“我们会查明真相,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也不会让好人蒙冤。” “但我现在只想撕烂她的嘴,至少也得抽肿那张脸!”韩栋咬着牙,被擒住的四肢用力,似乎想要挣脱。 “很抱歉,不行!”徐强东摇头,脸上现出遗憾。 ---------------------------------------------------------------------------- 盛怒之下,韩栋只觉得视线模糊,眼前逐渐变得通红,浮现出血色。妇人的嘴脸在眼前来回飘荡,那些刻薄话语在耳边不住回响。 “轰~”某一刻,他身体剧震,只听得耳边嗡鸣。空间忽然变得扭曲,看不见但强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过来,要从身体各处透进去。 “啊!”韩栋低喝,巨力压迫让他不禁哼出声,直感觉将要被压成肉泥。 但下一刻,一股别样的清流从身体最深处涌出,瞬间游走周身,最后从三千窍穴向外喷薄。 要杀死人的强大压力消失,眼前血色亦开始消退。视线重新变得清明,但所见有了不同。 蒙蒙薄雾里,数十个生物在空中游荡。他们中有几个是人形,更多的则是大小不一的奇怪生物。所穿服饰亦大相径庭,有现代都市装,有民国中山装,也有中世纪维多利亚时期的宫廷洋装。边角处,甚至还有三个仅以树叶和野草遮蔽重要部位不知是什么民族的家伙在摇摆。 这些生物中,尤以最前方那个身穿黑色紧身作战服外部配深色叠层挂甲背后还斜挎着一把团扇的杀马特中年男子最为显眼。 他瞪着血色勾玉大眼,嘴角勾起自信的邪魅轻笑。 他说:“小伙子,你也想起舞吗?” ---------------------------------------------------------------------------- 韩栋大张着嘴,呆立原地如遭雷击。眼前一切实在超出想象,若非不远处两个咧着大嘴穿着碎花裙的小孩牵着手摇摇晃晃往这边走,他一定会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出现了幻觉。 是那两个鬼孩子! 他呼吸一滞,虽然曾几次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但除了那次梦境,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两个鬼孩子似乎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他们飘乎乎来到跟前,开始拍着手一左一右围绕着打转。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哥哥。然后,请把血肉和灵魂全部交给我!”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哥哥。然后,请把血肉和灵魂全部交给我!” …… 这本该是恐怖场景,永不干涸的血泪在脸上流淌,从苍白的脖子进入碎花裙后消失。 但韩栋并不感到恐慌,他轻轻一笑,右手食指靠近嘴边咬破。 鲜血自伤口处渗出,却是掺杂着一抹灰的妖冶青色。若是凑近细看,恍惚还能看到隐藏在深处的,星星点点的光芒。 空间里陡然生出异香,不浓郁,闻之却沁入心脾。 “是的,就是这个,让人迷醉的果实,颠倒众生的强大力量!”鬼小孩们停止转动,深吸一口气露出沉醉之色。 薄雾里晃荡的其他生物亦停下原本动作,他们齐齐转过身,眸子里迸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下一刻,他们嘶吼着俯冲而来,为首者赫然是杀马特中年男子! 原本背在身后的团扇被他执在手中,迎风而涨,刹那间变成房子般大小。那脸上的邪魅轻笑已然不见,转而变为狂热。 “哈哈哈,这种力量,这种力量,我愿称你为最强!”他大吼出声,已然逼至眼前,“所以,快把它贡献出来吧!” ---------------------------------------------------------------------------- “砰!”乱糟糟的空间内传出一声闷响,强大的波动四散开。中年杀马特原本第一个冲到韩栋身前,现在却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去。 连绵不断的撞击声紧接着传出,其他冲到近前的奇特生物同样踉跄着倒退,二者间似乎无端横亘起看不见的坚固高墙。 至于杀马特手中那硕大团扇,不知怎的已然落在他手中,不但恢复成原本模样,甚至还在不断缩小、缩小,最后成为一片“枫叶”。 “这兵器却还凑合,在我重临世间前可堪一用。”韩栋露出满意神色,掌指一抹,“枫叶”便神奇地贴在他手背上,只留下一道淡绿印痕。 他视线上移,看向落在远处的那些狼狈身影,再看向更远处的,处在薄雾之外的模糊人群,视线中渐渐泛起冷意。 “诉诸暴力者,暴力会让他闭嘴!”他轻语,拇指和食指贴合。 妖冶的鲜血陡然化成青烟,飘向这些生物,飘向那些人群。 ---------------------------------------------------------------------------- “轰!”黄钟大吕般的嗡鸣再次传来,空间像遭受重击的镜子一样破碎,每一块碎片里依旧映照着奇异景象。 薄雾消散,奇特生物们发出末日来临般的惨绝呼号,身影逐渐透明。 那两个小孩同样虚淡下去,方才奇特生物们一拥而上时他们后退到一旁,空洞的孔洞沉默对着这片喧嚣。 而现在,他们来到近前,胖嘟嘟的苍白脸上再次露出恐怖笑容。 “会再见的,哥哥,就在不久后。” “就在不久后!” “到时候,这颗果实,这份力量都将属于我们。” “属于我们!” 他们说。 “是吗?”韩栋同样报以笑容,面色却沉静,“我很期待。” ---------------------------------------------------------------------------- “呼~”韩栋胸腔起伏,贪婪地呼吸空气,仿若方才陷入漫长的窒息中。 “小栋,小栋你怎么了?”身旁传来问话声,他转过头,对上安晴关切的目光。 “没事的,安姐。”他勉强透出微笑,身体却一个踉跄,近乎跌倒。 “啊,小心!”安晴惊呼,快速伸出手去,这才堪堪托住。 她上下打量着前者,脸上担忧神色更甚:“你刚才怎么回事,呆站着一动不动,眼睛却直勾勾瞪着对面那些人,跟中了邪似的。” “中邪?”韩栋一愣,思绪倒转,便记起方才所见所闻。 于是,他面色大变,抓住安晴肩膀急急道:“那刚才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异常?”安晴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的徐强东却摇了摇头认真说,“没有异常,除了你。” “哦,对了。”他眉头忽然挑起,对着另一侧努了努嘴,“要说异常,现在倒是有了。” “啪!啪!啪!”正对面传来清脆响声,韩栋二人循声看去,便见先前叫嚣的几位死者家属不知为何竟伸出巴掌齐齐抡向自己的脸。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人都震惊了,他们分明看到几位家属眼中的不可思议和痛苦,听到他们哀嚎的声音,但这些人没有一个停下来。 不,不止如此,有两个原本正常的家属去拉扯他们,却在身体接触时如过电一般,身体抽搐几下后同样开始抽自己嘴巴。 “这,是中邪了。”徐强东两眼眯起,喃喃自语。 清晰的指印在那些人脸上显现,嘴角破裂鲜血缓缓渗出,韩栋愣愣看着眼前的凄惨,心下则不由生出疑惑。 他能清楚记起刚才的一切,薄雾和奇怪生物恍若还在眼前,眼前这些人的异状应该也是最后那青烟导致。但看其他人的模样,又全然不知晓。最关键的是,最关键的是… 刚才那个平静说着道歉,那个在薄雾里咬破手指滴出青色血液,那个淡然面对乱局最后又期待早点见到鬼孩子的家伙,他根本就不是自己啊! “啊,对了!”他心下咯噔一跳,不由看向右手食指,却见其完好如初丝毫不见伤痕。但那手背上,却多出一道隐隐泛着光泽的淡绿枫叶印痕。 是的,这些都是真实。 是的,诉诸暴力者,暴力会让他闭嘴。 他心说。 第一卷 藏地风云 10 真相(一)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叮铃铃铃铃!”只有清脆巴掌声的办公室忽然乱入急促声响,在场之人吐气出声,纷纷回过神。 徐强东眉头一皱,心下虽然不乐意,却还是走到桌边拿起办公电话。 “喂,这里是临港派出所。”他尽量让语气平静。 但身后忽然传出的欢呼打断了这份平静。 “噫,好了,好了!”范进中举式的欣喜之言伴着鼓掌声传入耳中,他心下一跳,转过头就见方才边哭嚎边恨不得把一张脸抽得血肉模糊的几位死者家属停下动作,旁边干瞪眼的正常家属喜出望外地欢呼。 “还真是奇怪…”他嘀咕两声,继续开始听电话。 而后,面色越发凝重。 “好,马上接数字电视转播现场情况!”半分钟后他大声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 刑侦队大办公室内,两派人面色严肃地坐着,一派是陈平凡家属,一派是部分民警和韩栋三人,还有刘新建毒杀案的三位嫌疑人。 缺席的是林少聪和以徐强东为首的三位民警,前者笔录过程中忽然出现呼吸急促眼神涣散的急性休克早早就被送往医院,后者一行人则在徐强东挂完电话接通数字电视后急急出了派出所。 目的地当然是佳航实验中学,因为电话里那个神秘人物现在就在那里。 “快,再快点!”警车上,徐强东看向窗外急促后退的树木和建筑群,一颗心突突狂跳,感受到不同寻常。 不寻常的意味来自那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料到接电话的会是他,一开口就是震动人心的大事。 他说:“我知道三件凶杀案的一切,知道蜉蝣,知道是谁瘫痪了供电系统,知道凶手杀掉这三人的原因,还知道他为何嫁祸韩栋。” 若只是这些言论,徐强东并不会这般失态。陈平凡的家属们已经知晓了很多秘辛,难保没有其他意图扰乱警方注意力的有心人。 他失态的原因是此人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说:“对了,我还知道十七年前中秋夜的白绫,知道白绫背后那件案子的真相。” ---------------------------------------------------------------------------- 徐强东深吸一口气,心情逐渐平复,飘忽的思绪亦安定下来。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人民警察,着眼于眼前案件才是当下最该做的。 他将放在一旁座位上的手机移到眼前,手机屏幕亮着,尚在刑侦队办公室的同事通过实时视频将数字电视上的画面和声音及时传输过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唯一的光源是三个笨重老式手电筒。从现场传来的视频可以看出,它们被放在天台边缘,视频中传出的说话声也证实了这一点。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说:“陈平凡的各位家属,刘新建杀人案的三位嫌疑人,临港派出所的各位,还有韩栋,欢迎来到连环杀人案的最终环节。” 视频转向,画面中出现戴着昆虫头套的人。他在深夜的冷风中转身,一只手举着自拍杆,另一只手指着身后。 “蜉蝣。”韩栋忽然说。 “什么?”安静的人群中有人发声,不知他所言何意。 “确实是蜉蝣。”徐强东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朝生暮死,只能存在片刻时间。之前给潘杰发那五张照片的人微信号就叫这个,现在这个男人戴着的头套也是。” “所以说,眼前这蜉蝣男就是真正的凶手?!”办公室里传出惊呼。 “很抱歉,让各位失望了,我不是凶手。”似乎是知晓众人所想,蜉蝣男摇头,“我只是罪恶的见证者和公布者。” “如你们所见,我们现在就在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继续说,“而这位,就是前夜瘫痪佳航实验中学供电系统的罪魁祸首。” 画面再转,来到手电筒光芒汇聚之处。算不上强烈的光照在几米外立柱上,立柱表面绑着一个人。 “是他?”韩栋和张宝军发出惊讶呼喊,身后丁康言的脸上却露出几许不自然。 “你们认识?”刑侦队列里有人问。 “是的,他之前是我们学校的后勤主任。”韩栋说,“现在则负责食堂,我们去吃饭时他就经常站在入口,对路过的每个师生微笑致意。” “是个不错的人。”张宝军点头附和。 “但每个人心中都有恶魔。”顾法医说,“我见过一些连环杀人犯和瘾君子,白天他们是与人为善的公交司机,是穿西装打领带的职场精英,是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一到晚上却变成另外一个人,卸下表面伪装,尽情发泄心底最深处的恶念和欲望。” ---------------------------------------------------------------------------- 数字电视里的声音继续,昆虫头套的神秘人声音转为低沉,带着诱惑意味。 他说:“说到这里,难道就没有人感到奇怪吗?” 奇怪,有什么奇怪?是说这个家伙带着头套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还是说他快刑侦队一步先行找到嫌犯。 刑侦队办公室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心下不禁这般想。 “都不是。”顾法医摇头,长期目睹各类离奇案件已让他养成立马抓住重点的能力,“是他说刘新建杀人案的三名嫌疑人。” 警车内,徐强东眉头皱起,同样想到了这点:“林少聪出现急性休克被送医是偶发事件,他又怎么知道?” “嘶!”他忽然倒吸凉气,一道惊雷自脑海划过,“难道说…” “是的,我想徐警官你应该已经反应过来。”头套男点头,仿佛就在他们身边亲眼见证,“接下来,让我们欢迎这一系列残忍案件的创作者,犯罪美学的艺术家,林少聪!” “哐!”天台上忽然传出震响,紧闭的大铁门应声而开。一道身影从漆黑楼道里走出,逐渐在视频中放大。 确实是林少聪,原本应该在医院急诊科,现在则重新出现在佳航实验中学男生宿舍楼天台。他两眼无神,脸上却带着诡异轻笑,或欣喜或愤怒或遗憾。 又或许是认命。 他来到镜头前,一言不发。 ---------------------------------------------------------------------------- “这不可能!”徐强东大吼,声音在警车里嗡鸣,震得其余两人头昏脑涨。 “林少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带他前往医院的那两个家伙干什么吃的?!”他继续发泄着心中不解和愤怒,手指则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动,关掉视频后急切拨出去一个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led is power off, please try again later…”电话里果然传出机械的提示音。 “我们距离佳航实验中学还有多远?”徐强东问向驾驶位的民警,同时将手机扔在邻座上。 “大概还有十分钟。”民警说。 “但愿赶得及。”他点点头,脸上浮现颓然之色。 ---------------------------------------------------------------------------- 数字电视前,所有人屏住呼吸,不知事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说得更直白些,他们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死亡,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你说话算数?”数十秒后,林少聪率先打破沉默。他转向蜉蝣男,说的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蜉蝣男点头:“只要将一切和盘托出,我会履行承诺。” “当然你现在也可以临时变卦,将所有罪状挂在韩栋名下。”他又说,“不过在已经搜集到的物证和眼前这个人证面前,能不能成功还是得看…” “不必了,”林少聪打断他,“只要你信守承诺,将那些事那些冤屈公之于众。” 他回转身形重新面对镜头,脸上的复杂表情不见,只剩下解脱。 “看来,先前那些推断和证据可能用不上了。”警车内,徐强东怔怔看着视频,末了吐气出声,不知是心下庆幸笼罩在离奇案件群头顶的迷雾即将拨开,还是在感叹些别的东西。 事实上,多年的职业素养和习惯让他从不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因为这些都可以作假。倘若蜉蝣男掌握林少聪的秘密又或者以其他东西来威逼利诱他替韩栋扛下所有罪名,那自己就更要寻找并整理出证据来还无辜者清白。 但现在他看着林少聪的眼睛,心下没来由就相信了他的话。 那双眼睛清明透彻,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那是心怀死志之人的眼睛。 “还有六分半钟!”驾驶位上的民警沉声说。 ---------------------------------------------------------------------------- “电视机前的各位,我是佳航实验中学高三17班的林少聪,也是近期三起杀人案的凶手。”视频内的声音异常清晰,就连刚才还呼呼直吹的冷风都听不到了。 “接下来,我会一一诉说这几起案件的动机和经过。当然,还有我的同伙们。” “同伙?!”刑侦队办公室内传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顾法医皱眉:“更让我在意的是那个‘们’。” “不用太担心,同伙只有两个,而且都在你们眼皮底下。”似乎是知道众人会有何反应,他又立马解释,“一个就是现在被绑在立柱上的食堂经理郭立东,前天夜里帮我切断了学校的供电系统。另外一个么,刚才和我一起在派出所做笔录,现在估计还在现场吧。如果不是他的帮助,你们警方应该马上就能从刘新建这个人渣、败类的办公室查到是我下的手。” “唰!”办公室内,众人目光齐齐转向剩余的三名嫌疑人,几秒钟后又跳过九城律师谭尘嬖,最终又全部汇聚在佳航实验中学现任校长丁康言身上。 只看后者两眼涣散嘴唇哆嗦面色苍白如纸额角开始渗出豆大汗珠,结论就已经很显然了。 果不其然,林少聪又说:“所以,我应该谢谢你,丁校长。” 第一卷 藏地风云 11 真相(二)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一切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去年九月份说起。当然,我为何要将罪责全部嫁祸给韩栋,那又得再向前追溯到高一时期。” 林少聪娓娓而谈,故事不少但他讲得也快。 去年九月,一入职就直接带队高三的李敏慧在佳航实验中学引发热议,心态平和者说她名校毕业实习表现优秀担得上重任,更多的风言风语则在暗中汹涌,说她当小三走捷径靠身体上位。毕竟,盘条靓顺又年轻的女性,平时走在路上都会有不少人盯着敏感部位暗戳戳地恶意猜测,更别说现在一工作就获得了别人四五年甚至更久才能得到的资源。 不过,尽管流传的大多不是好名声,却依旧无法阻挡李敏慧在学生中的人气,只要是她的课气氛永远活跃学生永远积极,男生们下课后八卦她到底有没有男朋友是不是真的只比自己大四岁,女生们则偷偷穿起同款卫衣牛仔裤理出同样的披肩发型。 和其他学生一样,林少聪同样是爱慕大军中的一员,比起其他人来他和对方的关系甚至更为亲近—才九月中旬,在其他人的爱慕只是远远欣赏和谈论时,他就掏了腰包请对方周六周末去家里补习功课。 对于家室在整个学校都名列前茅的富二代来说,用九牛一毛的费用就能换来每周和女神独处两天,简直是天大的便宜。 “因为生意的缘故我父母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世界各地奔走,家里的别墅里就住着我和保姆两个人。而李老师的到来,为原本沉闷冷清的家里注入了活力和人气。”镜头前的林少聪耸肩,嘴角难得地扯出笑容,“她热情阳光,就像小时候的邻家姐姐,会给你讲新奇的故事,会给你做拿手的饭菜,会教你解决艰难的功课,会给你唱最动听的歌。对我来说,那段时间是人生前十八年有数的快乐日子。” “我每次都会留她在家里吃饭,有时候也会故意拖到天黑让她留宿,毕竟家里还有好几间空客房。但她从来只是拒绝,客气地说着‘不能麻烦别人’之类的话。后来变得更加熟悉后,我甚至还劝过她辞职,去我们家公司领一份高得多的薪水过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但最后她依旧拒绝。” “原本我以为这就是她的气节,哪怕家庭不富裕生活不如意也是坚定地依靠自己,直到那天。” 林少聪脸上浮现出狰狞,声音亦变得低沉:“那是1月2日,元旦节后的第二天。天空灰蒙蒙的,飘了三天的小雪没有停的迹象,我清楚记得。因为是周日,她再次来到家中给我补习,但明显出了问题。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她,精神恍惚郁郁寡欢,脸上即便带着笑也挡不住那深沉的忧伤。” “那一天,她一反常态地没有要求做拿手好菜,饭菜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那些我都能一眼看明白的试题也一再讲错。禁不住担心和好奇我忍不住问她缘由,但她只是摇摇头露出一贯笑容,温柔地告诉我只是小问题不用担心。于是,趁着她中途去厕所时我翻开那随身携带的小包,并发现了那本该死的日记本!” “因为担心来不及看完,我并未细看日记本里的内容,而是拿出手机拍照,等到下午她走了后才迫不及待翻开相册一一翻阅。于是,我看到了那些信息,那些娟秀的文字原本应该让人赏心悦目,现在却像蛆虫不断恶心着我,又像利剑一样狠狠刺进心脏并来回搅动。我感觉无法呼吸,好像自己一瞬间被分裂成很多块,接着又强行缝合在一起,变成血淋淋的怪物。” “你们有过这样的感觉吗,让人愤怒的背叛和挫败感。明明在你面前是阳光活力的邻家姐姐,是积极向上的纯洁天使,转过身却投入猥琐老男人的怀抱,在他的胯下娇·喘唏嘘。我并不相信她是完全被逼迫的,如果真的有解不开的结有跨不过的坎,大不了可以不干那份工作甚至可以来找我啊,为何要以那种肮脏的方式来作践自己?!”林少聪奋力地嘶吼,身体禁不住颤抖而半蹲在地上。 “该死!”警车内忽然传出咒骂声,肃然看着视频的徐强东但觉车子一顿,身体一个前倾差点就拿不住手机。 “怎么了?”他抬起头,不由皱眉道。 “车子没油了!”驾驶位上的民警眉头皱得更深,“出大院前我还特意看了,至少还够开100公里。” “见鬼!”徐强东轻喝,麻利下了车,就见车尾拖着长长一道线,散发出浓郁汽油味。 “妈的漏油了,后勤人员都是干什么吃的,平时都不检查车辆吗?还有这什么破中控,怎么都没有故障提醒?”他再发几声牢骚,对着其他二人说,“距离目的地还有不到一分半钟车程,也就是说大概还有两公里,我先赶过去,你们将车停在路边稍微处理一下也马上动身!” 话一说完,也不等那两个民警答应,就将手机捏在手里火急火燎地向马路尽头跑去。 两公里路程,即便依照他保持得不逊于年轻人的身体,也得八分钟。 希望这八分钟时间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他心说。 ---------------------------------------------------------------------------- “从那一刻,从知晓她已然被玷污之时开始,我就死了,重生成为行走的怪物,成为复仇的魔鬼。我要杀死刘新建,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管最后会不会被发现。然后,我还要亲手埋葬她,埋葬这个肮脏的身体和灵魂,埋葬我先前所有美好的期待和幻想。至于陈平凡...” 刑侦队办公室内的呼吸声不自觉顿住,现场鸦雀无声,不止是陈平凡的家属,就是刑侦队民警和韩栋几人也都满是好奇,陈平凡并不在这段故事中,那么为什么他也要被杀掉。 “呵,”林少聪忽然露出不屑的轻笑,“怪就怪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对那个肮脏的躯体充满肮脏的幻想。之前他就在宿舍大谈特谈什么前凸后翘的身体姣好的皮肤迷离的眼神性感的红唇,在我变成怪物后也没有丝毫收敛。你们大概听到旁边宿舍的学生们说前夜我们宿舍很吵,没错,那是因为陈平凡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因为宿舍安静所以我清楚听到了里面的声音,那是男人女人的呻吟声,还有另一个男人在说话,他说就在我们头顶上,正上演着人间激情。不过这些事我早就清楚,刘新建这个狗东西不知道我偷偷安了监听监控设备,他在办公室里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的掌控中,所以我中午就给郭经理打电话,以一万块钱换来半夜两小时的全校断电。” “我本来也不想杀掉无关人员,但陈平凡挂掉电话骂骂咧咧地穿衣服好像要上楼阻止,那时候就已经不是无关人员了。所以之后我趁着他不注意拿起床上的限量款棒球棍狠狠敲晕他并从五楼扔下去,接下来的事情想必你们也都清楚。” 确实够清楚了,第一起案件的前因后果。 办公室内的民警们面面相觑久久说不上话,就连急速奔跑的徐强东也停了脚步。仅仅只是这种理由就要杀人,看来林少聪果然跟他自己说得一样,已经变成不折不扣的怪物。 人群中传来哭泣声,先前抽了安晴巴掌后来又回抽自己的中年妇女旁那个约莫年岁的女人掩面,泪水从指缝间吧嗒吧嗒滴在地上。 她就是陈平凡的母亲,进入派出所后不是沉默就是啜泣。 但这次,她哭泣的声音比先前大了几分。 “对待怪物,最好的方式就是将他们关起来严加看管。”徐强东摇头,速度更快了几分,继续向不远处已经能看到模糊轮廓的建筑群跑去。 ---------------------------------------------------------------------------- 接下来的话乏善可陈,林少聪讲述自己如何尾随并将刘新建扔掉的证物重新放回现场,接着又偷偷潜入女生宿舍楼奸杀刚刚才经受身心摧残的李敏慧。他说自己本来想先杀死前者,但没有绝对把握于是放弃。 “那张脸曾经明媚清纯,现在却抑郁惆怅。感受到其中的难以置信和羞愤绝望,我心里不由觉得畅快。尤其是看到那微微张着却不敢叫出声的嘴,这种畅快感就更加强烈。”他大声说,眼里泛着强烈兴奋之意,“我在这个肮脏的身体上疯狂输出,事情结束后就用随身皮带勒死她,那是她前些日子送的生日礼物,最后再用回她的身上倒也不错。” “或许是两次运动已经筋疲力尽,这期间她并未激烈抵抗。不过,年轻美好的身体确实让人欲罢不能,难怪刘新建这个狗东西一开始就盯上了。之后我将早早准备的消毒液倒进去,破坏掉那些个人印记,又将现场简单收拾一下就离开。亏得来之前戴了手套和N95口罩,不然肯定要麻烦许多。” “至于刘新建,”那脸色在下一刻完全垮下来,牙缝间挤出的话语听来让人心寒,“我将他二人的勾当全然告知并约好晚间在办公室协商,然后用随身携带的乙醚将他迷倒并灌下剧毒物。丁校长之后到来,以备用钥匙反锁大门,这是我们早间约定好的,能延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想除掉这个狗东西,但也不介意成为那柄刀。后来他又联系我,说临走时开了空调,能够混淆警方的判断。” “至于为什么要在三个现场留下四字宣言,你们可以自己问韩栋,这不在陈述范围我也懒得费口舌。” 他摇摇头,转身看向蜉蝣男:“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你说话一定要算数。” “一定。”蜉蝣男说。 “那我就放心了。”林少聪点头,越过他走向天台边缘,而后翻上去。 冷风刺骨,顺着瓷砖外墙的角落向上肆虐。黎明前的黑暗浓郁得望不穿,远处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更远处的海边灯塔缓慢转动,指点着前行的方向。海面上大船缓慢前行,发出呜咽的警示声。 林少聪深吸一口气,心下没来由就放空了。 “如果你食言,”他再次转过身,低沉的诅咒话语像是来自九幽,“哪怕最后去了地狱,我也要破开那道坚固大门回来,将你,将所有和你有关的人以更残忍的方式抹杀!” “不,不要!”天台入口处忽然传来呼喊声,徐强东扶着铁门边缘处大口喘息。 “林少聪,自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更无法洗清罪孽!”他再度发声,眼中带着急切之意,“你知道李敏慧老师放在床上的两本书么,一本名为《正义之心》,一本名为《善恶的彼岸》。如果你看过它们,就应该明白她所经历的不幸和与之抗争的精神。如果你真的曾以她为目标,那就应该继承这种精神,活下来,然后从头来过!” “不,已经迟了。”激昂的陈词并未让林少聪动摇,他摇摇头,直直再向前跨出一步! “记得你的承诺!”半空中的说话声还在回荡,楼下花园里便传来脆响。 听来就像暖水瓶爆裂。 “事情结束,那么我也得走了。”蜉蝣男耸肩,转头看向步步逼近的徐强东,“下次再见吧徐警官,在十七年前那件自杀案的现场。” “你走不掉!”徐强东忽然扑向前,微曲的健硕身形看来就像下山的猛虎。 他已然堵住了退向大铁门的所有路径,蜉蝣男如果不是求死就只有束手就擒! 但他扑了个空,蜉蝣男发出难以名状的轻笑,竟然同样翻过天台边缘跳了下去! “嘶~”徐强东倒吸一口凉气,三两步跑到天台边,探出头向下看。 “嗖!”迎面传来破空声,一道阴影在眼前迅速放大,越过他落在天台的水泥地面上。 是那个蜉蝣头套! 阴影贴着耳边飞过时他便认了出来,于是他定了定神,赶紧再向楼下看去。 而后,一双眼瞪得浑圆,脸上则露出见鬼的震惊神色。 那...那紧贴在蜉蝣男脸上的半透明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发出那般明亮的光芒?! 他视线不变,耳朵则竖了起来。 但楼下没有再传来任何声响。 那道明亮光芒渐渐暗淡,最终消失。 第一卷 藏地风云 12 看不见的幕后者(一)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呼,终于结束了!”刑侦队办公室,数字电视前的人群中忽然传出由衷的叹息。 确实是结束了,以寻常人的角度。当林少聪将一切公之于众并毅然跳下天台,一切的质疑和猜测都烟消云散。 “不,还没有!”男生宿舍天台上,徐强东摇头,神色严肃地拨出电话。 “是我,所长!”他说,“是,佳航实验中学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林少聪已经伏法,看来您已经收到消息了。但我想说,眼下还有几处疑点。第一,那三个‘韩栋害我’的死亡宣言鉴识组已经确认是本人字迹,但林少聪临死前称是他所写。第二,陈平凡跳楼案中的死亡宣言布满整个三米多高的楼梯间,但那里没有辅助工具。第三,林少聪说他勒死林敏慧后将现场简单收拾后就离开,当时已经接近早上一点,但根据肝温推断出的死亡时间是半夜十一点左右,时间无法匹配。最后一点,刘新建死后被人灌下冰水,但通过监控我们并未发现林少聪和丁康言携带冰块之类的东西,而且刘新建的办公室内也没有制冷...” “好了,老徐,好了!”电话里的沉默忽然转为不耐,被称为所长的男人粗暴打断他,“这些我们都不关心,OK?林少聪已经承认杀人案是他谋划,死者家属能接受,媒体和舆论能接受,上头也能接受,那为何还要节外生枝?我知道你思维敏锐专业能力强,但现在最该做的难道不是尽快搜集能证明林少聪所言的一切证据然后将这段案件画上句号么?” 连珠炮弹一样的质问话语让徐强东不由一滞,他轻吐一口气将心下涌上来的不适感消除,这才沉声说:“好的,我知道了所长,马上着手做。” ---------------------------------------------------------------------------- 是的,确实还没有结束。韩栋心说。 因为利刃还没落下,两个小鬼还在暗中跃跃欲试。 但是之前那三人不就是死于他们之手么,林少聪为何又会主动跳出来背锅? 他还在想着其间联系,耳边便传来忽远忽近的说话声。 “该死的无面者,竟然坏我们好事!” “坏我们好事!” “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是完成了和哥哥的承诺,审判之剑惩罚亲近之人!” “惩罚亲近之人!” “噌!”韩栋猛然站起,安姐明明安然无恙啊,怎么这两个家伙依旧说出那般耸人听闻的话?! “嘶,难道说...”他心下一动,忽地想到某种可能。 便在这时,安晴手中紧握的手机叮铃铃响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接通,就被韩栋劈手夺过。 一个熟悉的号码,来自福利院院长王莉。 “我是韩栋,”他稍稍平复心情,将手机贴到耳边说,“院长你有什么事...哦,是卫国爷爷,院长的手机怎么会在你...什么?!” 他惊叫出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 “不,我不信!”他大喝,手机依旧紧紧攥在手里,人却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怎么了小栋?”安晴轻声询问。 这般巨大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再加上刚才的反常举动,她的心下不由生出不详之意。 “要回去,要回去...”韩栋轻声喃喃,似乎不曾听到她的问话。 办公室忽然陷入让人窒息的沉默,其他人纷纷看过来,目光中带着异样。 几秒钟后,沉默被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打断。 挨得最近的民警接起,面色随即变得肃然:“是,是,马上!” “小新,正飞,刚刚接到通知,临港福利院院长王莉身亡。鉴于徐队人在佳航实验中学无法归来,上头让你二人伙同顾法医即刻前往!” ---------------------------------------------------------------------------- 临港福利院公寓楼,二楼。 整个楼层都是办公区域,发现尸体的房间则在走廊尽头。那是福利院院长王莉的办公室,正对面立着公共卫生间。 “身体各处未见明显淤痕,口腔内没有特殊气味,但瞳孔放大面部青紫,喉头亦有水肿,死因初步判断为窒息,且是由内部导致。”顾法医站起身,面色有几分苍白。 “内部导致?”依旧在勘查现场的小新二人转过头,面色间带着不解。 “简单来说,就是吃东西卡在气管里,然后噎死。” ---------------------------------------------------------------------------- “不,这不可能!”隔了几个房间的小会议室内,韩栋不住摇头,无法接受民警带来的说法。 他继续说着,神色越发激动:“不说院长半夜起床去办公室吃东西这点就让人难以相信,那个第一个发现她并报警的人难道不是非常可疑么?” “小栋,报警的人是我。”身旁老者忽然出声。 他不住摇头,脸上带着深切悲痛:“要是我早点听了那个敲门人的话,要是我早点起床,或许...或许院长就不会...” “卫国爷爷,您说什么,敲门人?难道当时有人在门外提醒你院长出事了吗?”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老人点头,“大概是两个小时之前吧,我和你卫民爷爷在屋里睡觉,门外忽然就有人敲门,还有小孩子的叫喊声。你也知道老人睡眠浅,我俩一下就醒了,就听见两个小孩说‘出事了,出事了,办公室有人出事了!’。他们不停叫喊,一直到我下了床走到房门前才停止。 我开了门,奇怪的是走廊上没有任何人影,叫醒隔壁屋子的老家伙们后他们也纷纷表示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怎么可能呢,那两个孩子的敲门声和叫喊声明明那么大!我回屋告诉你卫民爷爷,最后也只能认为是我俩同时出现了幻听。 我继续上床休息,差不多大半小时后那两个孩子又在门外敲门并呼喊,这次喊话内容却不同,他们说‘死人啦,死人啦,快去办公室收尸吧!’。这样耸人听闻的话让我再没办法忽视,于是我让你卫民爷爷在屋里等着,自己又喊了隔壁张老头一起下楼查看。卫民爷爷你也知道的,多年老寒腿前两年又摔了跤,走路不利索。 我和你张爷爷下到二楼,马上就看到院长的办公室里亮着灯。” “等等,院长屋里亮着灯?”韩栋打断道,“她三更半夜不睡觉去办公室做什么?我怀疑是有人胁迫她前往那里!” 对,肯定是胁迫,而且毫无疑问是那两个家伙搞的鬼!他心下说。 两个家伙在那里将院长以诡异手法杀死,接着伪装成窒息死亡的样子,他们绝对有办法做到! “不,不是胁迫哦哥哥,那位大婶是自己去办公室的!”耳边传来说话声,小孩子们又在关键时刻出现。 “而且,在你将血肉和力量奉献出来之前,我们没有办法对现实世界做出改变。” “对,没有办法!” 呵,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什么意义么?韩栋心下冷哼。 如果你们没有办法,那佳航中学三起凶杀案又该如何解释? “那三起案子虽然是我们的杰作,但实际执行人确实是林少聪。” “确实是他!”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怎么每一句话都说到自己心坎上去了? 韩栋心下一惊,难不成这两个家伙还能窥探别人的思想不成?! “不是哦哥哥,读懂人的心思,那是寄生系怨灵才有的能力,而且至少得是塞巴尤菲斯级!” “塞巴尤菲斯!” “但你是例外,只要达到高等怨灵的程度就可以。另外,我们虽然无法对现实世界做出改变,却可以感受到人类心中的傲慢嫉妒暴怒等诸多情绪,并通过心理暗示来引导这些情绪爆发。” “简单来说,”刚才跟腔的声音现在竟难得地解释起来,“陈平凡的确想杀死那三个人并嫁祸给你,而我们引爆了那些糅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让他切实行动起来。至于走廊尽头房间里躺在地上的那个老女人…” 韩栋呼吸一滞,他口中的老女人自然是院长。 “我们只是在吃东西时让她忽然想起那些难事,那些曾经费力遗忘和斩断最终却像烙印般镌刻在心底最深处的痛苦过往,那些像巨石一样的重担。于是她崩溃地哽咽,最后食物卡在气管,就是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 “不,没有人逼迫院长,小栋。”在韩栋说出胁迫之语后,老人陷入短暂沉默,现在则继续说,“院长之所以早起前往办公室,是因为现在院里陷入了危机,经济危机。” “经济危机?但院长昨天早上还说经费充裕,让我不要担心全力看病什么的…” “唉,她就是这么个人啊…”老者叹一声,“小栋你在这福利院也呆了十四五年,院长什么人也应该清楚的吧?” 是的,里里外外透彻的清楚。韩栋心说。 如果单看面相,院长应该在五十多岁,皮肤暗淡又松弛,额角爬满细密的鱼尾纹。 但事实上,她刚至不惑之年,自己曾听院里当志愿者的叔叔阿姨们闲聊,说王院长一生命苦,小时候交通事故导致父母双亡,好不容易熬到二十出头结婚生子,孩子先天性心肌梗塞只活了短短半年,第二年又因为丈夫婚内出轨而离婚。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当年不到二十五周岁的她患上严重的失眠和抑郁症。但难以置信的是短短一年后她就从痛苦和阴影中走出,并且做了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变卖家产,盘下车床厂改为福利院,接收那些人生同样不幸的可怜人。 只靠自己当然完成不了这个宏愿,她多次走访区政府等机关单位,又去往大大小小的企业拉赞助,为此不知吃了多少闭门羹遭遇多少白眼。知根知底的人为她鸣不平,同时费解不知为何要选择这条荆棘路,不明就里的普通大众则指指点点玩命传播流言。后来福利院渐起规模,地方电视台记者来访。第一次面对媒体的她显得紧张局促,但当记者问到当初成立福利院的动机时,那眼中晶晶亮亮全是神光。 她说:“因为有过相似的经历,所以更能体会到深切的绝望。而我,不希望大家一直活在痛苦中。”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啊,坚忍顽强但沉默,一直在为别人着想,却很少替自己做点什么。 如果将她盘下车床厂之后的人生写成一本书,那本书大概会很厚,但内容应该也单薄,从第一页翻到结尾,满本都写着两个大字—“奉献”。 ---------------------------------------------------------------------------- “所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宿舍内,韩栋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握拳狠狠打在斑白墙壁上。愤怒的低吼在房间里徘徊,听来像是受伤的野兽。 派出所的那些人离开已有一个小时,同时带走院长的遗体,说是还要去所里进行更深入的检查。 窗外传来麻雀的叽喳声,听来很是欢快。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入,想要给屋里带进一点温暖。 但韩栋冷不防轻颤,身体感受到一股子冷意。 他看得分明,身旁那张巨幅海报原先印着人头的地方现出两张小脸,同样低沉的声音从他们嘴里传出。 “因为他们是祭品啊哥哥,以祭品之血构筑七星祭坛,引发潜藏在你体内那无穷而纯粹的力量!只要获得那份力量,即便是各界厮杀重归混沌的‘神启之日’,我们也足以自保了。” “所以,剩下还有两个要杀死的是谁呢?” “是谁呢?” “提醒一下,还是亲近之人哦!” “是亲近之人!” 是安姐! 韩栋心念一动,立马就想到一个答案。但是除了她,自己就没有什么可称得上亲近的人了啊! 嘶,难道说…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闪过另一道倩影。 “Bingo,完全正确哦哥哥!所以为了奖赏你,我们将选择优先除掉她!” “优先除掉她!” 空间中生出轻微震颤,巨幅海报上的小脸渐渐虚淡。 “不,不要!”韩栋大吼,发了疯似的向海报扑去,那双因为惊骇而大睁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血色。 但注定无用,两张小脸消失,房间内传出张狂而恐怖的大笑声。 “放弃挣扎吧哥哥,宿命没有退路。” “没有退路!” “当你踏上旅途时,结局就已经注...什么?!” “什么?!” 大笑的结尾转换腔调,小孩们发出更为震撼惊骇的叫声,海报上原本消失的小脸再次现出轮廓。 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缓缓向内开启,沐浴在洁白光辉中的身影闪身进入屋内,边鼓掌边沉声说:“终于赶上,终于赶上!” “是你?!”韩栋高声说,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一卷 藏地风云 13 看不见的幕后者(二)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看来你已经认出我来了。”光芒中的人出声,是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的,哪怕看不见面容,但韩栋也没来由知道了对方身份。 是今晨在学校天台让林少聪说出真相并和徐警官对峙最终又坠楼消失的蜉蝣男! “可恶的无面者,又一次坏我们好事。” “坏我们好事!” 墙壁上传来恶毒咒骂,鬼小孩们的面容凝实,并在周围出现身体的其他部分。 “能坏你们的事,我感到很荣幸。”蜉蝣男轻笑,走近几步来到他们正对面,“毕竟,不论云水间还是人类世界,怨灵都是必须被抹杀的对象。” 无面者...那是什么? 韩栋心下疑惑,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还有云水间、怨灵,同样让人不解。 “神启之日即将来临,‘门户’开始露出缝隙,云水间和现实世界彼此影响。想必你现在有抹杀我们的心思,却也没这个本事吧?” 伴着底气十足的说话声,海报哗啦啦抖动,两双胳膊先从其中挣脱,随即是苍白可怖的小脸。之后,身体的其他部位同样显现。 “咚!”床上传出闷响,鬼小孩们手牵手落在上面,空无一物的孔洞直直对着二人。 韩栋呼吸一顿,他看得分明,就在他们脚下,天蓝色的崭新被褥开始飞快褪色。紧接着,整个被子都萎缩了,转眼间化为一抔清灰! 于是,他不自觉退了两步,立到蜉蝣男身后。 “我猜你心下有疑惑。”蜉蝣男说。 ---------------------------------------------------------------------------- 确实有疑惑啊,韩栋心说。鬼小孩们不是说不能对现实世界做出改变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骗了你,不然那徐姓警官最后的几个疑问又该如何解释?”蜉蝣男声音平直,听来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如果是以前,怨灵确实无法出现在现实世界,自然也就产生不了影响。但‘神启之日’临近,云水间和现实世界的‘门户’露出缝隙,很多生灵出逃。虽然大部分在镜面通道内被终焉骑士团抹杀,但还是有部分漏网之鱼来到这里。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出于某些原因他们现在还无法直接对人类施加伤害。另外,如果真的需要什么七星祭坛,你所担心的那两个女孩恐怕早就发生了意外。” “可既然是骗人,”韩栋大声说,“那么学校里那四名师生呢,院长呢,他们的死不就没有意义了么?!” “不,有意义。”蜉蝣男摇头,“有一点他们没有骗人,怨灵擅长抓住人性弱点加以攻击,尤其是寄生系,甚至能够看穿人类的心思。但你是特殊的,暗示和催眠无法起作用。于是,他们以请假为契机策划那些杀人案,在你产生猜疑和恐慌心理后再施行后续计划。最后,当巨大的悲伤和绝望来袭,只需加以最普通的语言诱导即可。” 床榻上传来鼓掌声,刚才沉默以对的小孩们其中一人发出尖锐大笑,“说得对,说得对,确实是精彩而缜密的推断。哥哥是特殊的,我们只能通过审判其他人来让他就范!” “但有一点说错了哦,无面者。”另一人紧随其后,“‘门户’打开得不彻底,包括你在内的云水间生灵在现实世界确实有诸多限制,但我们不同。” “我们不同!” 空间中猛然泛起阵阵涟漪,他们悬浮而起,浓郁的青灰之气从两张咧到耳根的大嘴,从两双朝天鼻和招风耳中喷薄而出,刹那间弥漫整个房间。 那原本空荡无物,只缓缓渗着鲜血的孔洞中骤然亮起一簇火焰! “我们可从来没说...” “我们可从来没说...” “自己从堕土而来!” ---------------------------------------------------------------------------- 高亢的和声中,两个幼小身形像果冻一样急速抖动。下一刻,他们猛然撞到一起! 一头崭新生物出现在原地,与方才大不相同。看身形依旧是幼儿,但血肉之躯不再,白森森的骨架外罩着浓郁青灰雾气,一些区域则凝结出泛着金属光泽的甲壳。带着惊惧和绝望表情的灰白面具覆盖在原本应该是人脸的地方,四颗獠牙从面具下生出,直冲向前。 风,肉眼可见的微型灰色旋风以它为中心开始在房间里肆虐,所到之处书本哗啦啦作响,衣物胡乱地上下翻飞。几秒钟后,这些物品同样开始缓慢褪色。 “来自现实世界的高等怨灵,即将达到赛巴尤菲斯级...”蜉蝣男话语低沉,眸中爆出小太阳一般的刺目光华。 他看得分明,在那青灰雾气和森然骨架的最深处,腐蚀得只剩下半颗的心脏依旧在微微跳动。 “有意思,有意思...”他喃喃道,死死盯着那颗心脏,全然不顾灰雾与身周白芒交汇发出嗤响,不顾白芒开始明灭不定。 “咔擦咔擦~”周围接连出现玻璃碎裂的脆响,躲在蜉蝣男白芒中的韩栋目光不由凝住。 他看得分明,四周空白的墙壁表面忽然现出一层白色幕墙。不,不止是四壁,天花板和瓷砖地面上同样覆盖着幕墙。那些幕墙泛着光,表面龟裂出数百道歪歪扭扭的纹络。 “再来,再来!”被称为高等怨灵的诡异生物大喝,身形向上悬浮的同时气势亦节节攀升。 旋风的速度忽然减慢了,颜色却更深,恍若要凝成实质。 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摇晃声,床架外剥离出一片片铁锈,撞在墙壁上叮铃作响。被褥和衣物腐蚀成飞灰,从开了一道缝隙的窗户飘出去。原本以作遮挡的窗帘同样消失,但屋内越发黑暗,近乎伸手不见五指。 除了韩栋和蜉蝣男,房间内的一切事物都加剧了破败过程,旋风肆虐,恍惚带走了所有的生命气息。 那些幕墙遭受了更严重的创伤,其上出现越发密集的裂痕。数十秒后碎裂成一片片,还没落下就淹没在灰雾中,湮灭成尘。 声音,大量的声音猝不及防充斥于耳中,让韩栋面色大变。 不是车水马龙的噪声不是来自工地的轰鸣,是哭喊和哀嚎! “那些幕墙是我的能力。”蜉蝣男忽然转头看向他,“Zone,冻结一片空间及其中所有对象,之前天台上闹出大动静却没有被其他人发觉,就是因为它。” 第一卷 藏地风云 14 突破次元的女生(一)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蜉蝣男走了。 或许,说他被鬼小孩们化身的高等怨灵消灭更为妥当。 Zone破灭后,他似乎元气大伤,笼罩在身体外的光芒开始减弱。 见到此等景象的高等怨灵越发疯狂,旋风凝结成小股不断冲击。 五分钟后它们成功,光芒从蜉蝣男两脚处开始溃败。但诡异的是光芒褪去后其下空空如也,并未出现任何实体。 溃败一路向上,且越发迅速。蜉蝣男身体逸散,不多时只剩那颗依旧大放光明的头颅。 “哈哈哈,见识到了么无面者?”高等怨灵在天花板上来回游荡,发出尖锐而癫狂的大叫,“这就是我们的实力,这就是我们真正的力量!” “你以为我们是因为无法对人类造成伤害才通过引爆他们内心的黑暗面来杀人吗,错了,错了!我们只是想增加一些乐趣,只是想看着哥哥那张从疑惑转为惊恐最后再变成绝望的那张脸!” “但你太自以为是了,高等怨灵。”哪怕即将原地消失,蜉蝣男话语依然平静,“井底青蛙以为天地只有巴掌大,小河里的鱼虾不知大海广阔。堕土生灵是非法入侵者,从镜面通道偷渡而来,但大多数灵界和圣域生灵不是。那些家伙中,可不全是我这样低等的战力。”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高等怨灵直冲而下来到近前,灰白面具直面无面者,“即便是灵媒这样的执法者,即便是塞巴尤菲斯级别的大妖怪,‘神启之日’开启前在现实世界最多也只能保持与高等怨灵相当的战力,而且还有诸多限制。” “你以为我来自这里就不知道规则了吗,穷途末路时只能以莫须有的信息妄图恐吓了吗?” 高等怨灵更近一步,尖锐獠牙直直戳进仅剩一半的头颅并疯狂搅动。 “那你真是小看了我哦,无面者!”它说。 头颅破裂,化作细碎光点消失。 但旋风中依旧有说话声传出。 “那就试试吧,灵媒的能力远超你的想象,我已经感受到他们的气息。” “另外,为了躲避‘神启之日’的灾祸?你未免太小瞧了那份力量!” ---------------------------------------------------------------------------- 房间内的对话和变故韩栋并不知,Zone破碎后他打开房门直直跑了出去。当时蜉蝣男的身体还未开始溃散,高等怨灵还在调集灰色旋风摧残房间里的一切。奇怪的是双方都只简单瞥了一眼,谁也没有出手阻拦。 哭喊和哀嚎声在耳边环绕,在左侧在右侧在头顶在脚底。它们似乎来自四面八方,来自这座16层公寓楼的各处。在那些声音里,有小孩子响亮的啼哭,有成年人痛苦的呼声,还有老年人低声的呻吟。声音混合在一起,听来隐隐有几分旋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栋心下大急,却又觉得这凄婉哀怨的旋律似乎在哪里听过。 凄婉哀怨...凄婉哀怨... 对了,送葬曲! 当弄清楚这是什么旋律后,他的内心不止着急,更感到一股强烈的恐惧。这种恐惧,在于直面死亡。 小时候,每当听到这首旋律,他心下只感到开心,因为周遭必然又有哪户人家要敲锣打鼓请客吃饭。但长大后,在读了不少书,在真正开始了解死亡,在福利院里陆陆续续有老人闭上那双或满足或遗憾或欢喜或悔恨的双眼后,从这首旋律里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深切恐惧。 他不知这些哭嚎是否全然与自己房间内的高等怨灵有关,他也不知尚在宿舍里的其余人为何哭嚎,但他心下有感,若是这么放任下去,那么大伙儿真的会死去,这座公寓楼将会成为一座大坟场。 “难道,只是因为我,就要整个福利院上上下下800多个人陪葬么?!”他低下头,浑身不自禁颤抖,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不,我不允许啊!”他忽然大叫,声音高亢竟短暂压盖了哭嚎声! 他猛然抬头,已被泪水浸染的双眼里忽然浮现出血色。 一股细微清流从身体最深处涌出,瞬间游走全身。 血色消退,视线中出现蒙蒙薄雾,薄雾中是一道道细线状的东西。 细线来自公寓楼各处,来自每一个房间,来自那些房间里的淡绿色光团。韩栋打眼望去,发现大部分光团在拳头到人头大小,也有几个更为出众,有脸盆大。 而它们的终点,竟然是...竟然是... 是自己?! 韩栋低头,诧异地看向自己身体,看向那些淡绿色细线汇聚到这里。 他又陷入与半夜类似的状态,但这次有所不同,蒙蒙薄雾里没有那些大小不一的奇怪生物,没有仅以树叶和野草遮蔽重要部位的不知名灵魂舞者,也没有身穿紧身作战服外配深色叠层挂甲背后斜跨团扇完了还瞪着血色勾玉大眼朝自己嘿嘿傻笑的杀马特中年。 这次,那个狂霸酷炫吊炸天装了好几把X最后还和鬼孩子们约定好再见的中二家伙也不曾出现。 “不,并非聚到我身上!”他忽然醒悟,横跨一步不再站在门口。 这次看清了,细线汇成大拇指粗细的一股,穿过紧闭房门进入屋内。 而里面,只有那个邪恶东西! ---------------------------------------------------------------------------- “呼,真是美味的生命力!”房门忽然被大力推开,青灰旋风呼啸而出,最上方立着鬼小孩化身的高等怨灵。 它在左右盘旋,似乎在寻找什么。几秒种后灰白面具下发出残忍大笑,旋风裹挟着它冲向楼梯,去往更上层。 “是头顶那个房间!”韩栋心道,立刻就知道了它的目的地。 就在自己正上方,那间宿舍整个都被光团包围。那颜色同样不同,是一眼望不穿的深绿。 就像结了一张厚厚的茧! 他同样快步跑向楼梯,心下却很是奇怪,因为记得先前那宿舍一直空着,已经几个月没有住过人… 只是,还未来到楼上,便有一道惊呼声传出:“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安晴的声音! 于是,他忽然明白过来,但心下不由冒出另一个疑惑。 为何安姐身上有如此远超常人的,浓郁的绿色气息?那些绿色气息,真如那高等怨灵所说,是生命力么? ---------------------------------------------------------------------------- “看,那是什么?!”临港福利院外的街道上,有行人停下身形指着半空惊呼,脸上恐惧和兴奋并存。 “是乌云,但又不是普通乌云!”有人循着手指方向看去,就见整片福利院笼罩在一片灰色雾霭中。而那座极其显眼的高层公寓楼,其上乌云翻涌,随后竟开始缓缓旋转,呈现出螺旋状! “怎么感觉像是小型龙卷风?!”另外有人推测,紧接着拿出手机。 “似乎真的是!” “难得啊难得,我活了四十五年,这还是第一次在咱们岛城看到真正的龙卷风!” ……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福利院外开始拍照,人流渐渐堵住原本畅通的双向车道。 于是,那些私家车的司机们索性停止鸣笛和喝骂声,也下了车加入观赏奇景的大军中。 “前排打卡,坐标临港区上饶路下马街道223号,【图片--龙卷风】岛城百年一遇的龙卷风,仿佛要通向另外的神奇世界。【图片--磨皮瘦脸拉长的自拍】阿西吧,好像比前两天又胖了两斤呢,求安慰,呜呜呜~~#奇景#”,这是某微博网红。 “【图片--龙卷风】第一次见到心心念念的龙卷风,竟然还是在本地,我大西苑威武!按说岛城不应该有这种现象的啊,友圈有大神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这是某朋友圈达人。 “震惊!岛城惊现百年一遇水龙卷,竟是在一处福利院上方!”,这是某自媒体大V,正写下模板文的标题。 “提问,大佬们如何看待临港区这场突如其来的小型龙卷风?”,这是某乎忠实用户。 “谢邀,人在美国,刚下飞机。从历史角度看,岛城十万年前还是一片陆地,...”,这也是某乎忠实用户。 “谢邀,气象学博士毕业,年薪百万。因为自身从事气象相关方面的工作,所以平时接触不少机密信息。刚刚从圈内某权威人士处得知,这是ZF的一项实验,不会造成大影响。但因为牵涉多,所以不便深入说明。”,这还是某乎忠实用户。 越来越多的评论在网络上出现,有正儿八经的引经据典,有传了好几手不知真假的劲爆消息。但其中呼声最高的,却是一句问话。 问话来自某微博大V,他说:“哪位道兄在此渡劫?” 问话下,只几分钟功夫就多出3万多条点赞和1万多条评论,落在最前排的评论却是一水的同样基调。 她们说:“撕葱老公不愧名校毕业的哲学家,说话就是这么有深度,爱你么么哒!” ---------------------------------------------------------------------------- 韩栋不知福利院的异常已在网络和外界引发轩然大波,此刻他刚刚来到楼上,看到眼前景象后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得分明,与各个房间光团相连的绿色细线忽然在一瞬间全然消失,但安晴被青灰之气托在半空,与其相连的绿色细线陡然粗了十倍不止! 第一卷 藏地风云 15 突破次元的女生(二)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细线消失后,笼罩在各个角落听来像是送葬曲的混合哭嚎声戛然而止,所有人似乎在瞬间被扼住了咽喉。 于是,下一刻的凄厉惨叫听来越发刺耳。 瘫倒在青灰雾气上的安晴原本两眼禁闭陷入昏迷中,现在则无意识地佝偻身子,四肢伸开呈挣扎状。 “住手!”韩栋大叫着扑上去。他看得分明,笼罩在安晴体表的厚茧状光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颜色也开始暗淡。 但他扑了个空,高等怨灵带着她轻巧躲开,紧接着奔向楼梯。 “别想逃!”他同样追上前,眼睛和脑海全是那痛苦挣扎的身影,却将自己是否敌得过旁边怪物的问题早早忘到了九霄云外。 ---------------------------------------------------------------------------- “你们听,那是什么声音!”福利院外,骚乱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嗓子,场间登时安静,针落可闻。 几秒种后,有人点头:“确实有声音,好像是从那座公寓楼里传来!” “唰唰唰~”一时间,瞪着大眼面面相觑的其他人全转过头。 “听着怎么像是惨叫?”有人皱眉,脸上隐隐有些担心。 “我听着好像是鬼哭狼嚎,不会是福利院里闹鬼了吧?!”有人大声说,话语里带着害怕,脸上却全然写着“兴奋”两个字。 “额,说不准还真是。”另有人深以为然地点头,“看到了吗,那栋公寓楼好像被一层灰雾包着,风来了都吹不走!” “诶,还真是!”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一些人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更多的人则靠向前,希望看得更真切些。 “号外!号外!【图片--被灰色雾霭笼罩的16层公寓楼】,还是临港区上饶路下马街道223号,刚才里面传出恐怖声音,据说是闹鬼了!”,来自粉丝5523的某生活博主。 “【视频--公寓楼】,卧槽太恐怖了有没有!刚到现场,听旁边的哥们儿说闹鬼,大白天的闹啥鬼啊!难道是因为福利院里老人太多阴气太盛?不过也不应该啊,里面小孩也很多,都说孩子头上三把火,阳气旺盛,应该能驱邪的吧?【表情--当时我就震惊了!】”,来自闻讯赶来的周围吃瓜群众。 “提问,有没有懂风水的大佬啊,我这边拍了一张全景图,能不能给详细解释解释?【全景图(水印XXX P50 LEICA XXX)--背山面海鹤立鸡群的公寓楼】”,某乎题主。 “啧啧啧,看水印,这是某为下个月才要发售的P系列新品吧!题主这是内部人士啊!”,某乎用户1。 “哇,提前一个月拿到的某为新品啊,这才是真正的大佬好伐!”,某乎用户2。 “谢邀,人在瑞典刚下飞机。身为茅山真义馆第五代传人,本人潜修《周易》多年。关于题主这张图片,我将从以下五点来说明...”,某乎用户3,认证“茅山真义馆馆长”。 “提问,如何评价某年薪百万的气象学博士声称临港福利院公寓楼楼顶上的小型龙卷风是ZF实验?【某乎回答截图】”,某乎题主2。 ---------------------------------------------------------------------------- “噔噔噔~”楼梯上传来奔跑声,韩栋呼吸急促,直感觉砰砰跳动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他一口气没停,现在站在16楼楼梯口,再上一层就能去往公寓楼的天台。 高等怨灵悬浮在三米外的台阶上,身侧安晴依旧在无意识挣扎,但声音小了许多。 “放...放开她...”深呼吸几次后,韩栋迈开腿,踉跄着再次跨上楼梯。 “体会到深切绝望了吗,哥哥?”高等怨灵同样向上退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后张口询问。 它的声音变了,又回到先前的娃娃音。 “她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它接着说,“只是在那个小男孩哭得最厉害的时候攥住了他的手,将他送回来而已。仅仅这样的关系,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羁绊,你又为何要如此拼命呢?难道你看不出么,对上我你甚至没有一点优势!” “但你...你也无法伤害我,不是么?”韩栋站起身子,面色平静地回道。 “哈哈哈,你是在相信那个无面者的话吗?”高等怨灵大笑,“他自己都被我消灭了,说的话又哪里可信?” “而且,即便我真的无法奈何你,但这个女人呢?要杀掉她可是有上百种方法的哦!而眼下最简单的...” “哗啦啦!”通向天台的玻璃门忽然被撞得稀碎,高等怨灵带着安晴冲出去,消失在视线中。 “该死!”韩栋喝骂一声,强着拖疲惫身体同样来到天台上。 高等怨灵就在视线正前方,漂浮在天台外的半空。面具上方那对孔洞里,赤色火焰越发升腾。 “最简单的方法...”依旧冷冽的海风将更为冷冽的话语带到耳边,“就是从这里将她直接扔下去哦!” ---------------------------------------------------------------------------- “不,不要!”韩栋呼吸一顿,连带着心跳都漏了一拍。 毫无疑问,高等怨灵的话是真的,青灰雾气开始向一侧倾斜,躺在上面的安晴开始缓缓向边缘移动。边缘外,是60多米的垂直距离!这个高度落下去,没有丝毫生还的希望! “为什么不呢,哥哥?”雾气依旧在倾斜,“我的唯一目标就是吞噬你得到那份力量,但你拒绝了,所以这个女人...” “必须死!” “必须死!” 伴着狠戾说话声,青灰雾气陡然变得与地面竖直! 变故如此之快,韩栋如遭雷击,呆呆愣在原地。 他甚至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 几秒钟后,他快步奔向天台边缘,同时大吼出声。 “救她,我答应你!” 吼完后,他扶着栏杆慢慢瘫倒在地上。只短短六个字,却似乎抽走了身体里全部的力气。 “快看,那是什么?” “啊,好像是有人跳楼了!” “跳楼,从16层的楼顶吗?!” “快,快打120!” “直接打110吧,那么高落下来没有任何生还可能!” 天台外传来嘈杂说话声,明明是在福利院外的马路上,不知为何却清晰传到身处楼顶的韩栋耳朵里。 但他没有转头,更没有起身眺望,他依然靠着墙壁坐着,两眼睁得浑圆,里面没有一丝生气。 ---------------------------------------------------------------------------- “这就对了啊!”耳边传来说话声,一道人影随即落在他身旁的地上,触手可及。 韩栋转过头,两眼中忽然恢复神采。 是安晴! 此刻她两眼紧闭眉头微皱,脸上没有血色。但值得高兴的是那胸膛微微起伏,体表的绿色光团还没有消失。 “只是晕过去,过不多久就会醒。”高等怨灵来到他面前,“要履行承诺啊,哥哥。你知道的,我有许多种方法折磨然后杀死她!” “是的,我会遵守承诺。”韩栋收回眼神,点头说。 “那么,就用这把刀割开你的腕动脉吧!”高等怨灵从灰雾中扔出一把水果刀,它早就料想到结局,因此从安晴屋里出来时顺手拿了这把刀。 “我将从滚烫血液里汲取那份力量的一切,最终接管你的身体获得永生!”它发出难名的愉悦声音,紧接着转为低沉威胁,“在死去前的这段时间里你要保持真心实意,真心将那份力量赠与我,否则我依然无法汲取。到那时,我依旧会杀死她。而且,会接着杀死这个福利院里的所有人!” “放心吧!”韩栋摇头,左手拾起水果刀,右手则握紧拳头。 手腕处,动脉因为用力而突出,肉眼可见轻微搏动。 他闭上眼咬紧牙关,水果刀狠狠对着右手腕划下! ---------------------------------------------------------------------------- “呲~”鲜红的血液带着丝丝腥味,从那接近一寸长的伤痕中喷出,在溅到地上前就被清灰雾气牢牢包裹住。 意料中的剧痛并未出现,疼痛只在水果刀割破皮肤的那个瞬间,紧接着就是一股凉意。 “哈哈哈,就是这样的力量,就是这份让人迷醉的果实,和昨夜一模一样!”高等怨灵的狂笑敲击得耳膜生疼,“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体内的念力在明显增加!” 其实不用说,只要盯着它的身体看,就能看到明显而惊人的变化。面具上的孔洞中那对火焰熊熊燃烧,先前不过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现在却暴涨到拳头大,火苗甚至蹿到面具之外!骨架外原本只有零星区域结出泛着金属光泽的甲壳,现在甲壳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那些区域向周围扩张,只要数分钟就能将它的身体全然覆盖。 “而那时,我将得到本质的升华,一跃成为统御一方的赛巴尤菲斯!”它说。 ---------------------------------------------------------------------------- 但遗憾的,唯一能见证这一历史性时刻的观众没有盯着它,尽管那处动静实在不小。 割开腕动脉后韩栋将水果刀搁在一旁,随即转过头,双眼就像扎了根似的全然落在身旁闭着眼的安晴身上,半点没有移开。 那脸上的害怕神色渐渐消失,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看挺翘的琼鼻看娇嫩的耳朵,看两侧打着螺旋的鬓发看那张熟悉的俏脸。 明明知道那是个圈套的吧,明明知道做那样的决定自己就会死的吧,明明还没有做好直面死亡的准备吧,他心说。 那为什么看到她被扔下去的那一刻,自己还是毫不犹豫就做了决定,就把先前想的那些全抛弃了呢?说起来,自从将年仅八岁迷了路的自己送回来后,安姐一年也就来福利院两三次。认真算算的话,自己和她独处的时间加起来甚至都不到半个月。 这么一想,旁边那家伙说得倒也有点道理。 不过啊,有一点它说错了。在那个人潮涌动的十字路口,当十二岁的少女牵起八岁小屁孩的小手,看不见的锁链就已经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即使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那也是一辈子的友谊,是坚不可破的羁绊啊! 哦对了,这样一个邪恶,大概无法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羁绊吧。这么一想,又觉得它有些可悲。 啊,好像有点冷又有点困了,眼睛沉重地睁不开,就想这么睡过去,永远都活在梦里。在那样的幻想乡,漫山遍野应该都开着洁白的栀子花吧,蝴蝶在花瓣上翩翩起舞,微风里全是甜甜的味道。 他这么想着,于是闭了眼,倚着栏杆的身体渐渐靠在安晴身上。 ---------------------------------------------------------------------------- “嗖!”尖锐破空声由远而近,就像流星划破了漆黑夜空,强烈光芒忽然钻入眼角。 瘫倒在地的韩栋眉头猛然皱起,他低声嘟囔两句,眼睛依然闭着,脸上则现出一抹不快。 下一刻,清淡的花香迎着微风而来,清凉气息从额头一股脑涌入,右手手腕则传来柔滑触感。 啊,好舒服! 他禁不住低吟,嘴角则翘起满意弧度。 这种舒爽感,仿佛回到小时候的炎炎夏日,傍晚脱得赤条条泡在灌满凉水的大木桶里。 但舒爽只是暂时,“啪啪啪~”几声清脆响声过后,他只觉双颊火辣辣的生疼。 “谁,谁不仅破坏我的美梦,而且还打人?!”他忽地睁开眼坐起,叫嚷的话语听来冷厉。 “是我!”身侧传来说话声,听来更为冷厉。 那是一个女生,理着齐耳冰蓝色短发,戴着长及手肘的冰蓝色丝质手套,同样冰蓝色的齐膝丝质长裙笼在身上。大睁的双眼里闪着冰蓝色的光,些微婴儿肥的脸上带着明显愠色。 那手中,冰蓝色长鞕放射出幽幽寒芒。 这是一个包围在冰蓝色中,气势强盛的女生。 于是他不自觉缩了缩头,轻声而礼貌地说:“冰蓝,你...你好...” “什么冰蓝?我叫栖桐!”女生认真纠正。 第一卷 藏地风云 16 奇怪的游方术士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轰!”二人刚要开始寒暄,身后就传来巨响。高等怨灵从废墟间站起,青灰雾气肆虐,玻璃碎屑混在狂猛的劲气中飙射。 “轮舞,一式!”电光火石间,名为栖桐的女生轻喝,身形回转间手中冰蓝色长鞭陡然射出,在半空舞出无数道残影。阳光在残影间溅射,恍若繁星。 下一刻,她身形下蹲,右脚在地上猛踏,斜刺里急冲而出已至公寓楼外。 裹挟浓郁青灰雾气的粗长獠牙刺空,去势不止,直直奔向韩栋面门。 “嗡~”空间中生出强烈波动,半透状淡白光壁出现在后者身前。那表面生出如水涟漪,獠牙刺进半尺后再难深入。 灰白面具在眼前一闪而过,高等怨灵携獠牙退回原处,孔洞中火焰跳动。 “果然如此,”它看向韩栋说,“即便已经达到赛巴尤菲斯级,我现在依旧无法对你造成伤害,哥哥。” “君临者,雷云的面具、幻象,电凖倒卷逆海,长枪击杀红鲸。” 身后传来飞快的吟咏,冰蓝长鞭缠绕栏杆,栖桐重新立身在天台边缘。她面相庄严,左手拇指紧扣无名指和小指,并立的食中二指前端发出耀眼绿色光芒。那身后电弧闪烁越发粗壮,发出隆隆低鸣。 “第三十五灭杀式,雷杀枪!”栖桐轻喝,三道小指粗细的闪电从电弧中分出,奔袭而至。 “第六十守御式,幽门断界!”已完成升华的高等怨灵同样出声,身前瞬间出现一扇半丈方圆的门户。门户中空,其内漆黑望不穿。 三道闪电落入其中,随门户一同消散。 “未经吟咏的序列六守御式!”似乎是见到了不可思议之事,栖桐失声惊呼,“竟然是真的赛巴尤菲斯级!可是,‘神启之日’不是三个月后才会真正降临么?!” “困惑吧,灵媒!”赛巴尤菲斯说,“不过没关系,你马上就不困惑了,因为你就要死了,和哥哥一起,和底下那些家伙一起!” “纵横交·合的星之光,龙骨、虎伏、鹿鸣、蛇形,奔跑在破除阻碍的天空。第五十七灭杀式,斩空波!” 半透状的巨大刀芒接连在赛巴尤菲斯身前出现并斩向栖桐,共计九道。虽没有刚才的闪电迅速,但最前端透着寒光。 “唰唰唰唰唰~”栖桐身形连动甩出数道残影,在刀芒间闪转腾挪。经过吟唱的序列五,又是以威力著称的一式,她毫不怀疑那些刀芒的锋锐。 刀芒斩在天台边缘,发出沉闷声响,铁质栏杆和混凝土顷刻间断裂成数十块。崩开的碎石四下飞蹿,一些激射向韩栋,依旧被淡白光壁挡住难以寸进。 赛巴尤菲斯猛踩天台边缘,箭一样冲了出去。它的形象和先前截然不同,除了灰白面色依旧不变,那体表再看不见青灰雾气。泛着亮色的黑蓝色甲胄遍布全身,背后生出一尺长的钩状骨刺。灰雾从面具和骨骼的缝隙间渗出,旁边原本是四颗獠牙,现在只剩下三颗。 “死吧,死吧!”它怒吼出声,身形直直逼近半空中的栖桐。儿臂粗的獠牙被当成棍棒舞动,格挡开冰蓝长鞭。 “龙之背,振翅、割裂,叠影重重,直冲天际。第十七守御式,龙影!” 避无可避之际,栖桐以长鞭猛击獠牙强行拉开身形,口中则飞快念出咒语。 若有若无的龙吟自远空传来,二者身周忽然被墨汁一样的阴影充斥。那是巨龙的身影,它们在空中翻腾,但没有实体。 短暂的沉寂后,阴影中陡然爆出更为响亮的搏杀声! “灭元炮!” “轮舞,二式!” “雷杀枪!” “幽门断界!” “斩空波!” 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栖桐从阴影中倒飞而出,跌回天台边。身前一道伤口从右肩蔓延到左腰,冰蓝色血珠滴落在地,凝结成冰。 她轻咳两声,左手掌心蓝色光芒汹涌,飞快从伤口处抹过。青烟出现,可怖伤口消失,留下泛着微微光泽的白皙肌肤。 做完这一切后,她来不及喘息,左手猛击地面,懒驴打滚躲开从天而降的獠牙,但紧接着腰上传来巨力。 “太慢了,灵媒!”赛巴尤菲斯身形一闪,在她还未停下来前又是一脚踹在后背上。 “砰!”栖桐跌落在韩栋身边,喷出数口鲜血。她几次挣扎着想要站起,却都以失败告终。 “看刚才的战斗,我甚至怀疑你打不过高等怨灵。”赛巴尤菲斯站在对面,手中獠牙重新接回面具上。 ----------------------------------------------------------------------------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街道上的人群中传出激动呐喊,“刚才那个跳楼的人竟然倒回去了,竟然倒回去了!” “看到了,看到了,大家都不是瞎子。”旁边有人翻白眼,是个穿道袍握拂尘的年轻游方术士,“再说,比起现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和轰鸣,比起那些雷鸣和阴影,跳楼的人重新回到天台倒显得稀松平常了。” “这位老弟,我只听到有爆炸和轰鸣声,好像还有叫喊声,哪里有什么雷鸣和阴影?你可不是被那些声音吓得眼花了?”旁边叼着烟的二五眼青年斜觑那术士,一副蔑视模样。 “哪里,哪里有声音?我只看到天台边缘断裂铁架被掀起,好像有人在那里扔炸弹...” “真是越来越刺激了啊喂,你们两位说听到声音和看到阴影的老哥难道是在说相声吗?我和我旁边的兄弟也是只能看到公寓楼顶的天台遭到破坏!” “我也是,我也是,表示听不到任何声音。” ...... 人群中掀起另一波热潮,但这次大家换了关注点,一群人将游方术士和二五眼青年团团围住,眼中有嘲弄神色。对他们来说,比起楼顶上的诡异事,还是眼下的热闹更吸引人。 一个骗子一个托,老把戏的骗术。接下来这术士应该就要假装闭眼掐指一算,说老哥你近来霉运上身了。 “你近来霉运上身,诸事不顺。”年轻术士认真说,也不在乎众人目光。 看吧,看吧,虽然没有摆出高人派头,但果然是万年开场白。 大家露出了然神色,有几个人甚至忍不住发出嘘声。 “乱猜的吧!”二五眼青年眯起眼,狠狠吸口烟后将烟圈哈到他脸上。 啧啧啧,难道为了增加可信度还要上演苦肉计?这两个演员也未免太拼了吧?关键是我们大伙儿回头也不上当啊! 术士不知他人心下所想,他面色如常地挥手驱赶走眼前烟雾,随后不急不慢说:“你平时右肩比左肩沉重而且很容易累...” “吧嗒!”二五眼青年漫不经心的脸陡然一个哆嗦,嘴里还剩一半的香烟直直落在地上。 “还有吗,还有吗?”他狠狠将香烟踩灭,看向年轻术士的脸上满是期待和兴奋。 “有时会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年轻术士面色依旧淡定。 “哦,对了,”他忽然咧开嘴,露出人畜无害的亲善笑容,“她现在就坐在你的肩头。哦,她站起来了!” 因为眯缝起双眼,所以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那眼底一闪而过的红芒。 “嘶!”倒吸冷气的声音,来自周围看热闹的其他人。他们想过年轻术士会说出一些大而空玄之又玄的东西,什么命犯孤星风水调转,却没想过他竟然开始讲起鬼故事,说的还这么有板有眼! “诶,行了行了啊!”人群中一个老人站出来,“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年前,大家都不信牛鬼蛇神了。年轻人不要不学无术,还是该...” 但他话还未说完,二五眼青年已经直接跪在地上对着术士“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神仙,神仙呐!”他面色越发激动,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不,小的...小的刚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您,还请您别放心上。请您不计前嫌,帮小的...帮小的...” “年轻人呐,身板还是硬气点好!”刚才被打断的老人又劝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父母跪先人,怎么能跪...” “老家伙你闭嘴!”遗憾的是他的话依旧没能说完,二五眼青年就直起身子抢白。那一张脸憋得通红,面色狰狞。 “诶,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老人家好言相劝,怎么还骂人家?”其他人看不下去,纷纷出言指责。 “闭嘴,闭嘴!”二五眼青年继续怒吼,“你们知道肩上从早到晚一直压着重物是什么感觉吗,知道被恶鬼缠身深更半夜不停做噩梦是什么滋味吗?!一个个什么都不明白就在这里劝人善良,你们怎么不去死呢?!” “罢了,罢了。”那老人摆手,“大家伙儿们去别的地方站着吧,就让他们自己站在这里演戏。” “对,没有人看戏没有人上当,看他们还怎么继续装!”众人附和,三三两两准备离开。 “正好,正好。”不想术士开心地拍起手来,“封印怨灵时会有稍强的冲击波,我还在烦恼怎么让他们离开,现在刚刚好!” “啧,真是让人火大的语气,”人群中有人回过身,“说得好像是我们连累了他一样!” “就是,我现在还就不走了!”另有人站在原处,“我倒要看看,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冲击波来!” “我也不走了,有本事就用冲击波给我击飞!” “什么击飞不击飞的,这不是难为人吗?要求低一点,只要能给掀翻在地就成!” “哈哈,你这要求也不低啊!”有人揶揄道。 “【视频--装神弄鬼的游方术士和跪在地上尽职尽责的演员】坐等打脸!另外,要是咱们的小鲜肉都有这样的演技就好了@孤芳X自赏@择X记@上X堡垒”,某个微博自媒体人依旧不忘工作。 “【视频--临港福利院周围景象和跪在地上咆哮的二五眼青年】提问,有隐藏的异能者大佬(斗帝、红尘仙、封号斗罗更佳)能看出视频中的异常吗?【doge】【doge】”,某乎达人依旧在认真地提供素材。 “我并非为了激怒你们,而是真的认真劝告。”眼见事态愈演愈烈,术士摇头,颇有些无奈。 “没事,你尽管放开手脚,出了什么事我们自己担着!”赤膊的光头大汉打出饱嗝,纹着青龙白虎的粗壮手臂拍得胸前两团五花肉啪啪作响。 “对,出事我们自己担,跟你没关系!”身边人跟着起哄,脸上嘲弄之色更甚。 “那好吧!”术士点头,退后两步来到二五眼青年正对面。 “沉默者,来自高天的呐喊,以黑月之光照耀,终至无声。”他话语缓慢,面色庄严。 “咕咚!”沉寂的人群中传出咽口水声,一些人被他忽然转变的模样震慑,转身就要向后退。 “第十守御式,表封印!”术士怒目圆睁,右掌猛然撑开,掌心狠狠拍在二五眼的肩膀上。后者一个哆嗦,直直瘫软在地。 “啊!”人群中传出惊呼,一些人身体下意识后仰做好接受猛烈冲击的准备。 下一刻,惊呼转为此起彼伏的质疑声。现场冷风吹拂,但没有任何异状。 “哈...哈哈哈!”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嗤笑,紧接着变为全体性的行为。 “咦,不可能啊...”术士眉头皱起,蹲下神细细打量二五眼。 “哈,咋就不可能,我们大家早就猜到是这样!” “对,小子别装逼事情也就过去了,偏偏还不服气。” “可不是,你年纪也不小,行为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幼稚?” ...... 大家七嘴八舌,刚才二五眼青年叫得多么凶狠术士表现得多么自信,现在他们就以多大的恶意再度嘲讽回去。 “哦,原来这家伙是寄生系怨灵,我说怎么不起作用。”数十秒后,术士忽然舒展开眉头。他面色如常地自语,仿佛刚才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去。 “啧啧啧,都到这时候就不要再端着架子了吧?” “可不是咋地,这么好的演技不去演《上X堡垒》真是可惜了!” “这次你们要小心了!”术士充耳不闻,但面色再次肃然起来。 “哎呦,我倒要看看这什么冲击波有多...”赤膊光头甩着膀子靠上前。 与此同时,术士也飞快念出截然不同的咒语来。 “沉默者,来自深渊的哭泣,以永恒真理诛杀,终至无声。第三十二守御式,里封印!” 冲击,猝然而至的巨大力道横推而来,在众人狂变的脸色中将他们齐齐刮倒在地,看来倒像秋收后的麦田。几秒钟后,躺倒在地低声哀嚎的他们面色再变,竟不由自主打起滚来。 那是第二波冲击,力道更为强大。 “坚持一下,就剩最后...”又过得数十秒,正当他们陆陆续续相互搀扶着站起时,术士再次开了口。 但他话还未来得及说完,那些人就再次倒下,发出比刚才还要悲愤的呼号。更有甚者开始骂骂咧咧,说着术士卑劣故意报复的话语。 “哎呀,大爷,大爷你怎么了?!”人群中忽然传来呼喊声,一个中年人手脚并用,颤颤巍巍地将旁边一人一把抱到怀里掐人中。 那人面色苍白两眼翻白,微张着嘴呼吸急促。 赫然是刚才劝诫术士向善劝阻二五眼青年跪拜而后又让其他人走开的老者! “告诉你小子,你完了!”中年人边掐人中边狠狠瞪了术士一眼,“我大爷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命都得留在这儿!” 跌倒在地的人陆陆续续站起,有人仗义执言:“可不是,敢碰倒老人还搞得这么严重,小子你家里有几百万么,够陪么?” “可...可我一开始的时候和你们说了啊,我劝你们离开这里!”术士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虽然见识过很多诡异之事,但感觉那些加起来都不如现在情况棘手。 “对了,”他眼前忽然一亮,从兜里掏出一只录音笔来,“刚才你们自己也说了,出了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别想抵赖,我这边有录音!” “是,我们是说了,我们也承认。”赤膊壮汉来到他身前,边揉着蹭掉一层皮的胳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术士,“但老大爷他可没说,他可没同意!” “哦该死!”术士闻言一愣,随即心下惊呼。 是的,那老者确实没有开口! “是的,老大爷没开口,我能证明!” “对,我也能证明!” “我也是,这家伙可能真有几分本事,大家快围住,别让他跑了!” “对,围住他!我就不信了,他难不成还敢再动用那种鬼把戏把咱们这么多人都杀了不成?” 人群中传出应和声,紧接着转为叫嚣。众人从周围小心靠近,将术士和二五眼团团包围。至于那出气多进气少的老者,大家自然无暇关心。 “我...这...卧槽!”术士傻眼,眼看转眼间就无路可退,千言万语只能化成一句MMP。 “自己不会真要交代在这里吧。”瞅了一眼不怀好意的人群和后方抱着老者眼神恨不得把自己撕开的中年人,他心下不由打起鼓。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传来高昂呼喝声,一男一女,听来同样年轻。 “第二守御式,飞沙走石!” “第十五守御式,绝影之壁!” 突兀出现的狂风和沙石迷了众人眼,紧接着他们惊骇发现自己走不动路了。 眼前似乎真的多出一堵看不见的墙! “走了,圣子臭弟弟!”术士依旧呆愣,耳边却冷不防传来嗔骂声。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身子便是一轻,竟是被打横抱起。 抱起他的是一米九大高个年轻男子,后者将其夹在腋下,嘴中念念有词。 说的却是让人大跌眼镜的蹩脚咒语。 “摩擦摩擦,将所有阻碍摩擦。一步两步,皎皎月光下,天使在跳舞。第五赋能式,天使之舞!”他说。 卧槽,就知道还是这一式。 尽管狂风在耳边呼啸风景在急速后退,术士还是忍不住捂脸,心下疯狂吐槽。 两分钟后,临港福利院后方不远处的小山上现出三道身形,正是他三人。 “诶索秋,”术士狠狠抹一把脸露出和蔼神色,“下次再逃跑时咱能不能换个赋能式?” “不能。”名为索秋的大高个摇头。 “可是这一式听起来真是他娘的羞耻啊!”术士继续劝说。 “还是不能。”索秋继续拒绝。 “卧槽,我丢你...” 术士变了脸,正要滔滔不绝地飙出一连串,眼前忽然一花,两团白花花的饱满瞬间挤满视线。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香风,属于那个风姿绰约的女子。 女子凑上前,透着光的娇嫩红唇近乎要吻上前者耳朵。 “圣子臭弟弟,”她吐气如兰,话语轻柔,“索秋是老实人,可不能欺负他哦!” 若是定力不坚定之人,甭管先前多火爆强硬,在这般攻势下也定要化为绕指柔,色眯眯地点着头满嘴答应。即便自诩谦谦君子的道德模范,心下大抵也会生出一些旖念。 但术士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行啊,反正我就你们俩属下,平时总要欺负一个的嘛!” “诶索秋…”女子忽然转过头,笑盈盈的一张脸恢复严肃。 “要不下次咱还是换个赋能式吧,十五式呢,总有一款更好不是?”她歪着头,认真提议。 “不行!”大高个第三次摇头。 第一卷 藏地风云 17 我要杀了你 - 驱魔少年异闻录 - 太阳下的风 赛巴尤菲斯身形再动,韩栋只觉眼前一花,身侧就传来拉扯之力。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哥哥。”赛巴尤菲斯退回原来位置,脸盆大的利爪中提着依旧昏迷的安晴,“只要不发出攻击不对你散发敌意,那么就不会触发那层保护机制。” “好了,碍事的家伙也清净了,”它继续说,指了指跌坐在地的栖桐,“我们也应该继续刚才的过程了吧?” “不,不要!”韩栋还不及说话,栖桐已踉跄着坐起来。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迎面就飞来一个白色光团。 “灭元炮!”赛巴尤菲斯厉喝出声,眼眶中火焰突突跳动。 光团同样在跳动,像是有生命,透出强大气息。 “一心同体,阶段一!”栖桐大喝,一只手忽然握住韩栋手臂。 “轰!”光团袭来,轰在突兀出现的淡白光壁上,消弭于无形。 异样的感觉在这时生出,韩栋转头看她,就见前者一头冰蓝色短发无风自动,大睁的双目中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刺目光华。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赛巴尤菲斯的惊叫声远远传开,“我明明只是要轰杀你,那层保护机制为何再次开启?!” “圣子臭弟弟,我们需要下场吗?”小山上,背着手观望的女子露出担忧神色,“那只冰凤看起来不行了,感觉会陨落。” “呵,那你可真是小看了它。”年轻术士摆手,“冰凤一族是少数几个经历过两次‘神启之日’依然屹立不倒的名门,哪怕现在日渐式微,也不是随便什么小角色都可以拿捏的。” “可现在那高等怨灵不是已经成为赛巴尤菲斯了么?但那只看起来才勉强达到高等怨灵的水准。” “名门之所以称之为名门,靠的就是让人绝望的天赋技和以弱胜强的本事。更何况,她旁身旁还有那个促使高等怨灵进化的元凶。” ---------------------------------------------------------------------------- “我想你心下有疑问,但时间紧迫,所以现在我说你听。”光壁之下,栖桐瞪着大眼看向韩栋,“沉默者,六面的钟楼,以光明福音震慑,终至无声。第六十一守御式,六芒封印!” 一股特别而精纯的能量强行钻入后者体内,韩栋心下一动,并非因为担心,而是因为那股能量他非常熟悉。 是的,同样的力量昨晚从身体里突兀生出,帮助他透过蒙蒙薄雾看到那些奇怪生物,看到隐在暗中的两个小鬼,最后又获得一柄团扇。 对了,那柄团扇! 他下意识抬起右手,枫叶印痕的颜色似乎变得更深,边缘处隐隐突出,流转如水光泽。 难道,这东西也... “收心!”脑海中忽然响起轻喝,打断了他的胡乱猜想。 能量在体内流转,几秒钟后通过手臂凝结在右手掌心。 “我怎么觉得比刚进入身体时还要多出一些?”感受到掌心的丝丝暖意,韩栋不由一愣。 “你的感觉是对的。”栖桐说,“从赛巴尤菲斯的表现看你身上有某种特殊之处,这份特殊性可以让你免受侵扰,而运用一心同体后我明白了那是什么。简单来说,就是念力,庞大而精纯的念力,你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念力,平时它们散布在身周,危险降临时则会形成强大的壁障来抵御。单看数量的话,我甚至怀疑你即将达到首领级!正如此,打入你体内的守御式才会变得更强大。” “一心同体?念力?守御式?这些...都是什么?”猝然出现的过多信息让韩栋云里雾里,脑子里全是小星星。 “先忘掉这些。接下来你装作同意要求,以那个女生为条件将赛巴尤菲斯诱至身前,瞅准机会后将掌心贴于它身上,任意一处都可以。” “就这么简单?能生效么?”韩栋心下惴惴,不由想起先前宿舍内的场景。蜉蝣男看起来一点不弱,可还是被身为高等怨灵的这家伙给干掉了。而现在,它已经进化为更高等的生灵。 “只要确实击中了它,那么就不需担心。六芒封印虽然在九十九守御式中只排行六十一,但那是因为其较难击中目标。单论效果的话,它甚至排在序列八,更强大的封印式只有排行九十五的阴阳封禁和排行九十九的四域镇魂!” “记住,机会只有一次,确保成功!” 她再次强调,随后放开手重重倚在身后栏杆上,半张着嘴胸膛剧烈起伏。 细微的别样气息从身体里抽离,韩栋但觉精神一震,脑海中的联系已戛然而止。他转头看去,便见前者冰蓝色的短发再无光彩,原本爆发神光的双眸亦浮现上一抹灰。 “嗖!”耳边响起风声,庞然身影忽然挤入视线内。 “呵,虽然不知刚才你使了什么把戏躲在哥哥的保护机制下,但现在终究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啊,灵媒!”赛巴尤菲斯以空着的那只利爪提起栖桐,白色面具下传出慑人的冷厉声音,“那么,该如何杀死你呢?按理说吞噬是最明智的选择,但现在有哥哥在,这一点半点的念力就可有可无。” 它把安晴放在地上,将先前作为兵器的那颗獠牙再次拔下抵在栖桐腹部。青灰雾气在后者身周流转,最终幻化成绳索状的细股固定其四肢。 “既然如此,似乎就只有杀死你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啊!” 伴着说话声,獠牙缓缓向前推进。它似乎异常尖锐,甫一接触就刺破了皮肤,冰蓝色血珠无声滑落。 栖桐发出轻哼,身体因为刺痛而轻微颤抖。 “慢着!”沉默中的韩栋忽然开口,“放了她和安姐,我答应继续和你交易。” “但现在的你似乎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哥哥。”赛巴尤菲斯回话,手下动作却不停。 “好吧,如果你杀了她,那么我保证你无法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威胁一个恶魔?”赛巴尤菲斯停了动作,再次将安晴抓在手里,“别忘了,除了灵媒,我这边还有其他筹码,这个女人,这座公寓楼里的所有人!难道说,你不怕我杀了他们?” “不是威胁,是陈述事实。”韩栋针锋相对,“不久前你和那个无面侍对话时我也在场,听说了关于‘神启之日’的只言片语。即便是现在的你,如果不能继续得到我的力量,想必到时候也很难活下去吧?” “好好想一想,然后告诉我你的选择。” 说着话的时候,他目光坚定地盯着赛巴尤菲斯。他在赌,赌对方权衡之后会同意。 赛巴尤菲斯同样在看他,尽管那对眼眶里只有两团火焰,但他还是觉得身上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游走。 场间登时安静,只有海风轻吟和福利院外马路边的隐隐争吵声。 似乎是过了很久,又似乎只在须臾间,安静被打破。 赛巴尤菲斯重新将两个女孩放在地上,而后在天台边快速奔跑。白色光团和巨大刀芒不时闪现,空间中爆发出轰鸣声。 似乎是在发泄。 片刻后,它再次回到韩栋身前,眼眶中的两簇火焰已恢复平静。 “好吧哥哥,你赢了。我答应你,就像十年前那样。”它说。 十年前,哥哥? 韩栋心下一动,忽然觉得有股说不上的熟悉感。 “吧嗒!”金属落地的清脆响声传来,刚才割破腕动脉的水果刀再次被扔到面前,打破了那份莫名的熟悉。 看着蔓延在刀具表面的血滴,他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下生出抗拒。就在不久前他曾划开手腕,冰冷锐利的刀锋和痛彻心扉的割裂感牢牢刻在记忆深处。而现在,他要再次用它终结自己的生命。 尽管知道这是栖桐计划的一部分,计划成功后她会再次以神奇的方式帮助自己复原,他还是没有了方才坦然直面生死只为救人的心气。毕竟,计划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六芒封印那一式成功的前提下。 但是,倘若那一式不成功呢? “不要怂哦,哥哥!”感受到他因为踌躇犹豫而越发波动的内心,赛巴尤菲斯难得地换上平和语气鼓励起来,“要知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确实是没有退路了,他心下暗道。如果不能一击彻底解决这家伙,那么自己会死,安姐会死,这个像是从二次元来名字也很诗意的漂亮女生会死,福利院里的所有人都会死。 不,或许不只是这些人,这个嗜杀的残忍家伙大概率会在那个“神启之日”来临前杀死更多人! “那么,请把它捡起来递给我。”他忽然计上心头,“你知道的,刚才已经失去了很多鲜血,现在的我虚弱到站起来也非常吃力。” “可以。”赛巴尤菲斯点头,以利爪捡起水果刀递过去,“你最好不要动其他心思,哥哥。那层保护机制确实让我伤不了你,但你也不可能用它来伤害我。” “我知道。”韩栋点头,他双目低垂表情晦暗,一副认了命的模样。 而变故,就在此刻突然发生! “嗡!”明亮得恍若小太阳一般的咒印从韩栋空荡荡的右手掌心生出,只在瞬间就将他和赛巴尤菲斯笼罩。 那是圆形的金色咒印,中间是占据一大半区域的标准六芒星,边缘处的圆圈内刻画数十名抱着经卷的人。那些人笼在长袍内,看不真切面容也辨不出性别。六芒星底部,尖塔样式的钟楼高耸,硕大的钟面上指针飞速转动。 诵经声便在这时传出,抱卷的神秘人似乎在一瞬间全部活过来。他们齐齐念诵佶屈聱牙的经文,听来振聋发聩。 “哼,没想到吧!”沐浴在金光下的韩栋一跃而起,眼中满是神光。 但下一刻,他突然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金光照耀的身体在瞬间变得冰冷,如坠冰窖。 因为身后传来更加冰冷的说话声。 “是的,的确没想到,哥哥。”那个声音说。 伴着这道说话声,六芒星内兀自乱撞的赛巴尤菲斯忽然化成一抹青灰雾气。雾气散开,露出其下包裹的白色獠牙。 “我确实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后手,哥哥!”赛巴尤菲斯来到六芒星外,手中提着依旧昏迷的安晴和抿着嘴露出绝望神色的栖桐。 “第六十一守御式六芒封印,单论效果甚至能和序列九封印式相媲美!”感受到咒印中的精纯能量,它不由啧啧称赞,“如果不慎进入其中,即便是身为城主的那些大人,脱身也不容易,更别说我了。” “我不知灵媒通过什么方法将它植入你的掌心,但很明显你输了哥哥,从你们两个人刚才分开时就已经输了。”它继续说,为了让韩栋更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失败,“灵媒身体内原本还有几分念力,但她和你分开后念力波动完全消失,我就起了疑心。随后她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让我的疑惑更重。” “你以为我刚才在天台飞速行走胡乱攻击是因为气愤吗?错了哥哥,那是因为我需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制作出一个分身!” “而现在,你已经彻底激怒了我!” 说完话后,它将两个女生高高举起。 “你...你想干什么?!”韩栋惊叫,从六芒星中闪身而出。 “干什么?”赛巴尤菲斯桀桀惨笑,“我想干什么你应该清楚吧,哥哥!” “纵横交·合的星之光,龙骨、虎伏、鹿鸣、蛇形,奔跑在破除阻碍的天空!”它忽然吟唱起咒语,周遭空间里生出九道巨大的刀芒虚影。 “不,不要!”韩栋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拼命冲向前来。 是第五十七灭杀式,斩空波!而那些刀芒,刚才像切豆腐一样将铁栏杆和混凝土割裂! “我说过,你没办法阻止我,哥哥!”赛巴尤菲斯身形一闪悬浮于半空,“既然做了选择,那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不,不要!我认输,我投降,我愿意和你做交易!” “迟了!”赛巴尤菲斯摇头,声音陡然高亢,“第五十七灭杀式,斩空波!” “唰唰唰唰唰~”九道透着寒光的巨大刀芒直直冲向栖桐,下一刻空中纷纷飒飒下起蓝色细雨。 后者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那些刀芒直接绞杀成虚无! “怎么会,怎么会...”韩栋再也坚持不住,踉跄着跪在地上。 “现在就伤心难过还为时过早吧?难道你忘了我手里还有一个人?”赛巴尤菲斯来到近前,居高临下地说,“那么,该如何惩罚她呢?” “不,不要!”韩栋猛然抬头,眸中泛起和先前一样的红光。 “放心吧,我不会那样虐杀她。”赛巴尤菲斯摇头,越过他来到天台边,提着安晴的手臂直直探出去,“人类是低贱的,只配拥有低贱的死法!” “不,不!”韩栋发出徒劳的呐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松开手,看着依旧昏迷的安晴无声落下。 “Bingo,解决了!”赛巴尤菲斯回转身形,再次来到他身前。 “怎么会,怎么会...”韩栋瘫坐在地,再次喃喃着同样的话,“你真的杀了她,你真的杀了她...” “不,这些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啊,哥哥。我给了你机会,而你耗光了我最后的耐心。”赛巴尤菲斯摇头。 “怎么会,怎么会...”韩栋依旧在低语,若有若无的气势开始从这副佝偻着身子的瘦削身体里悄然升起。 泪水悄无声息地弥漫上那双越发血红的双眼,曾经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依次浮现。 下一刻,记忆破碎了,那些美好的心酸的片段碎成一片片,随着被扔下去的女孩一起零落。 “那么,我就先走了,哥哥。”赛巴尤菲斯越过他,一步一步走向正对面的天台入口,“这底下还有好些低贱的人类在等着我呢,还有外面那些凑趣的、蝼蚁一般的家伙,通通都得死!” “都得死,都得死...”冷厉的威胁在耳边嗡鸣,像是来自九幽的呐喊。韩栋但觉呼吸一滞,脑海中没来由多出无数零碎的画面来。 碧蓝天空下的参天古树和大湖,无处不光明的巨大圣殿,乌云密布永远处在灰暗色调下的城池和荒漠,还有那个直面无数奇怪生物的瘦削身影。身影低着头,说着同样冷厉的威胁话语。 他说:“都得死,都得死,你们要为她陪葬!” “轰!”像是突然爆发的火山,绝然气势从韩栋身体里冲出。赛巴尤菲斯霍然转身,就见他长身而起,体外缭绕着浓郁而刺目的碧绿光华。 这一刻,他的形象完全变了,贴着头皮的发丝根根倒竖,末端带着绿芒。边角锋锐的纯黑风衣罩在牛仔裤和卫衣之外,半个白色面具将鼻子以上罩得严严实实。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同样被火焰替代,那是绿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他静静地和赛巴尤菲斯对视,右手缓缓摸向后颈位置。 那里原本只有血肉和骨骼,现在却多出一块黑色剑柄。 韩栋握住剑柄,缓缓向外抽出。 “嗡!”空间陡然发出不堪重负的轻鸣,一股股强绝的波动四下散开。 数十秒后波动停止,一尺长二指宽的黑色短剑被他紧握在手中,剑体黝黑,不见其他纹络。下一刻,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最终停留在六尺长度。 韩栋缓缓抬手,漆黑长剑遥指赛巴尤菲斯,短促的话语没有丝毫温度。 他说:“我要...杀了你!”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