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低调回府 春日,奉京城外的听禅寺禅房中,阳光透过绿纱窗,给少女洁白的面庞镀上一层金色。少女修长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潋滟的眸子注视着窗外那一簇鲜红的牡丹。 少女身上虽是粗布麻衣,却难以遮住她玲珑窈窕的身姿与举手投足间的贵气。 十三岁的林瑞嘉,已经能隐约看出将来的绝代风华。 “明天会有人接你下山。至于原因,你很快就能知道。”背后有声音传来,一位身着紫衣的男人凝视着林瑞嘉的背影,声线冷硬。 男人脸上带着白银镂花面具,只将妖冶的红唇露在外面。 “知道了。”林瑞嘉淡淡道。 男人红唇轻抿,“咱们的交易,从明天开始,正式生效。” 林瑞嘉摸了摸颈间的玉坠,轻轻一笑,“只要能复仇……” 蒋沁,爹,你们准备好接受我的怒火了吗? 林瑞嘉原是相府正经嫡女大小姐。十三年前,母亲端木兰逝世,继母蒋沁入府,几年后,蒋沁生下两女一子,她借口林瑞嘉八字与新生弟弟不合,竟将她送进了听禅寺。 小小的她,在身边姑子们的明示暗示之下,果真以为自己是不祥之身,日日惶恐,时时礼佛,熟料,某一天她突然得知,这一切竟是个笑话! 那一天她在山里打柴,身后这个神秘紫衣男人带着仆从突然从天而降,把曾经伺候过母亲的几个嬷嬷丢到自己面前。那几个嬷嬷哭着跪在自己面前,将母亲的死说了个明明白白。 原来,自己的母亲竟是被人毒死的。 而下手的人,竟是自己的父亲! 母亲只是孤女,在父亲发达前与其成的亲。父亲在当上礼部侍郎后,嫌弃母亲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朝堂上的利益,便想着迎娶一位贵女。 在一次宴会上,他与太师之女蒋沁一下看对了眼。 他本欲贬母亲为贵妾,但蒋沁暗暗觉得母亲的美貌是个隐患,便声言除非母亲离世,否则她绝不肯出嫁。至于怎么“离世”,她不管。 而父亲当时为了荣华富贵锦绣前程,竟果断下了手。 于是,便有了今日林泰民的丞相之位,今日林瑞嘉的处境。 彼时的林瑞嘉哪肯相信神秘男人和这几个嬷嬷的话。只是在娘亲忌日那天,这个神秘男人带着自己潜回相府,她透过屋顶,亲眼看见爹爹偷偷祭拜娘亲,并说出让娘亲有怨恨千万别来找他之类的话。 林瑞嘉恨,恨父亲为什么要做出卖妻求荣的事,恨这个陌生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家。 她更恨自己蠢笨无知,竟还帮这个恶毒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在寺中祈福! “有恨就好,有恨才有勇气去报仇。”紫衣少年站在林瑞嘉身边,眸中满是欣赏。 林瑞嘉抬眸望着少年,“你既然让我知道这些事,必定是想帮助我报仇。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你需要的?” 凉凉的夜风中,少年的红唇仿若盛开的玫瑰,“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我,要你脖子上的那块玉。” 林瑞嘉摸着温润的玉,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可如今的她,并没有守护它的能力。 如果它能换来为母亲复仇的机会,她愿意交换。 “没问题。” 不管这块玉藏着什么秘密,只要可以复仇,就没有问题。 第二日,果真如那少年所说,如今的丞相夫人蒋沁派了贴身的朱嬷嬷来接自己回府,理由是许久未见,甚是思念。 林瑞嘉站在佛寺门口,面对穿金戴银的朱嬷嬷,似乎很是腼腆,一直低头盯着脚尖。 朱嬷嬷看见这般内向怯懦、上不了台面的林瑞嘉,心下暗暗高兴,便捏着嗓子,让林瑞嘉赶紧上马车。 林瑞嘉上去之后,那朱嬷嬷竟也径直上了马车,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林瑞嘉对面。 林瑞嘉仍是怯怯的,声音低得都要听不清,“嬷嬷,爹爹和夫人,身体可好?” “夫人和相爷自有福星庇佑,不劳大小姐操心!”朱嬷嬷说着,闭上双眼假寐,似是不愿再跟林瑞嘉多话。 林瑞嘉垂着眸子静静端坐,眸光隐约从睫毛间隙闪过。 七年前,她虽贵为相府嫡出大小姐,却处处遭受仆从丫鬟们的欺负。七年时光,她在佛寺韬光养晦,只为报得母仇,一朝雪耻! 人人都以为她在佛寺孤苦伶仃、黄卷青灯,却不晓得她到听禅寺的第二年,便有神秘男人出现,请人教她琴棋书画、舞蹈茶艺,并许诺帮她报仇。 代价是,事成之后,将母亲留下来的玉佩交给他。 对于林瑞嘉,只要能报仇,她可以不在乎这一块玉佩。 若是此时朱嬷嬷肯多费点心思留意林瑞嘉,她其实能发现林瑞嘉的坐姿完全是经过调教的。在寺庙中长大的乡野女孩子,学不来这样高贵端庄的坐姿。 然而,朱嬷嬷毕竟是大意了。 几个时辰后,马车驶进京都,朱嬷嬷这才睁开眼,懒懒道,“大小姐离府多年,老奴就稍稍给大小姐提点提点府中的情况……”说着,眯着眼睛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哪能不明白朱嬷嬷的意思,立刻笑吟吟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银,“这是瑞嘉身上唯一的银两,全都孝敬朱嬷嬷了。” 朱嬷嬷胖脸上闪过鄙夷的目光,却还是将那块碎银接了过来,“这府中啊,夫人膝下有两位小姐、一位公子,分别是芙蓉小姐和照月小姐,公子嘛,则是在四海书院读书的仕进大公子。” “除了夫人,府中还有四房姨娘,分别是夏姨娘、秋姨娘、柳姨娘、梦姨娘。夏姨娘有一位女儿,也是相府的三小姐,唤作雅音。秋姨娘诞有小公子,唤作品轩。至于柳姨娘,目前还无所出。梦姨娘嘛,倒是有个女儿,叫做寻馨。” 朱嬷嬷说着话,马车已经到了相府后门。 ————白菜新书,欢迎美人们试阅----- 2.第2章 姨娘为难 林瑞嘉随同朱嬷嬷下了马车,朱嬷嬷指来一个小丫鬟,“她叫阿枝,以后便是你的贴身丫头了。阿枝,还不赶紧带大小姐去她的院子。” 阿枝上前福了福身,对林瑞嘉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小姐,请跟奴婢这边来。” 林瑞嘉望着这个冷冷清清的相府后门,心中好笑。蒋沁啊蒋沁,你觉得这样一个下马威,就能唬住我吗?林瑞嘉,早已不是七年前傻了吧唧的被你蒙骗了还帮你数钱的林瑞嘉。 阿枝一路无话,带着林瑞嘉七拐八绕,最后到了相府西南角的一处小院子前。 这座院子一看便知是许久无人居住了,荒草丛生便就算了,甚至连房屋都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垮塌。 “大小姐,这就是咱们以后住的地方了。”阿枝语气冷硬。 天可怜见,她原是夫人房中的二等丫鬟,谁料夫人竟派她来做这种事。监视大小姐便监视大小姐吧,可怎么能让自己住这种破院子呢? 她可比不得大小姐乡野里长得皮糙肉厚,她一身好肌肤水嫩着呢,是要好好养着,以后能寻个大管事什么的嫁了,做正经太太。 阿枝想着,心情愈发不好,便以肚子疼为由,自个儿离开了。 林瑞嘉打量这座破院子,不得已亲自动手收拾了一间房出来。相府情况她早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就要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的行动了。 夜晚时分,着一身绣曼珠沙华花纹的紫衣、戴着银色镂花面具的男人出现在房中。 林瑞嘉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此时正衣冠整洁地坐在桌边,轻轻挑亮烛台,“我需要人手。” “我会给你安排。”男人声音冷淡,目光落在林瑞嘉脖间的那块玉坠上。 林瑞嘉摸了摸玉坠,抿唇轻笑,“如果以后,我没有家了,你能收留我吗?” 男人语气嘲讽:“你什么时候有过家了?” “也是……” 第二日清晨,林瑞嘉刚梳洗收拾好,阿枝便冷着脸推门而入,声音懒散:“大小姐,今天该去拜见夫人了。” 林瑞嘉点头,随阿枝离开。 芝兰院中,蒋沁身着华贵服饰,端坐在上首。虽然她的身子微微发福,但是从她白皙的面庞上仍然可以看见几分风韵。 四位姨娘坐在下方,环肥燕瘦,皆是好模样。 林瑞嘉还未踏进主厅,便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传了出来:“这大小姐好大的面子,这才刚回府,便让我等长辈在这里等她,她以为她是公主还是郡主啊?呸,就算是公主、郡主,也该懂得尊敬长辈、尊敬我们!她真是……恬不知耻!” 林瑞嘉眸光一寒,旋即踏进主厅,“不知瑞嘉做错了什么,值得夏姨娘说出这等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话来?” 主厅中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林瑞嘉身上,她就站在那里,不卑不亢。春阳和院中的花朵在她身后形成背景,她双眼澄净,容貌妍丽无双。 一时间,众人竟都看呆了。 蒋沁首先反应过来,咳嗽了声:“你在佛寺许多年,真是辛苦你了。你看看院中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母亲说。” 她心里憋着一股火气,这个丫头,虽然在山野里长了几年,却没长成粗野的样子……这副相貌,真是像极了她那个狐狸精娘,看了就来气! “夫人,刚刚夏姨娘不尊皇室,幸亏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否则就凭刚刚那几句话,足以牵连相府。不知道的,还以为相府是想,谋反呢……”林瑞嘉淡淡笑道,轻描淡写之间把在场的诸人雷个半死。 在场众人想想也是,夏姨娘说到头了也不过是丞相的小妾,那些个尊贵的公主、郡主哪需要尊敬她?她算哪门子的长辈?! 夏姨娘只是逞口舌之能,被林瑞嘉这么一吓,顿时六神无主,哆哆嗦嗦地拿眼睛看蒋沁。 “好了。”蒋沁抿了抿红唇,对林瑞嘉很是不满,“夏姨娘是你的姨娘,百善孝为先,你做小辈的就不要拿话吓她了。” “夫人,瑞嘉是相府嫡女,夏姨娘只是相府半个奴才罢了。瑞嘉孝顺她是情,不孝顺她也无可厚非。更何况,夏姨娘口无遮拦,和瑞嘉孝不孝顺没有任何关系。若是夏姨娘不知好歹在外面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将置相府于何地?!”林瑞嘉丝毫不肯让步,态度极强硬。 一来,这是逼迫蒋沁惩罚夏姨娘;二来,这是她树立嫡女形象,在相府立威的第一步。 蒋沁被林瑞嘉气得火大,可林瑞嘉句句有理,她竟不能反驳一二。无奈之下,只得道:“夏氏口无遮拦,该罚。本夫人就罚你禁足三日,好好反省。” 夏姨娘憋了好大一口怒气,却不敢再乱说话,只得行了礼下去。临走之际,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林瑞嘉。 蒋沁打量着林瑞嘉,只见她身姿纤纤,举止从容有度,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听禅寺的姑子和朱嬷嬷明明说,这个小贱人性子懦弱、上不得台面啊!蒋沁想着,淡淡看了眼身后的朱嬷嬷。 朱嬷嬷哪里不知道蒋沁眼神的意思,身子一哆嗦,生怕蒋沁怪罪。 而蒋沁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林瑞嘉忽然又道:“刚刚夫人问瑞嘉可有什么需要的,正巧,瑞嘉想出门找牙婆买两个丫鬟。夫人可否同意瑞嘉出门?” 蒋沁一股火再度升腾起来,这小贱人刚撵走夏姨娘,现在又想着从自己这儿挖好处?! 正僵持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蒋沁眸光一亮,立刻看向门口。 3.第3章 各怀鬼胎 随着笑声,三个女孩子一同进了主厅,对着上位的蒋沁行礼:“给母亲请安!” 蒋沁笑盈盈地示意几人起身。其中一位身穿鹅黄罩纱长裙的女孩子蹦跳着来到蒋沁身边,“母亲,你为什么一天比一天看着年轻?真叫月儿不服!” 蒋沁宠溺地刮了下林照月的鼻子,“鬼灵精,就你嘴巴甜!” “四小姐孝顺,让人羡慕!”抱着孩子的秋姨娘笑道。她的孩子还在襁褓之中。 “品轩长大,也定是个孝顺的。”蒋沁淡淡笑道。 林瑞嘉细看林照月,这林照月样貌顶多算得上清秀,且还是上好的胭脂水粉给衬托出来的。她的一双杏核眼,形状倒是极好,只是眼白大大多于眼黑,看着让人无端觉得此人不是好相处的。 林照月又和蒋沁说了好些话,这才掉过头来看林瑞嘉。当看到这位地位本应排在自己之上的大姐一身粗布麻衣,她立刻觉得快活无比。 可当她看到这个林瑞嘉竟有一张比自己亲姐林芙蓉还美的脸时,一张脸顿时绿了。 得亏蒋沁及时掐了她一把,否则按照林照月的火爆脾气,她铁定要上去把林瑞嘉的脸给挠花。 想起母亲之前的吩咐,林照月勉强冲林瑞嘉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回来了。” 一旁身着米白襦裙、头戴碧玉坠东珠簪子的少女上前,容貌秀美艳丽,正是林芙蓉:“月儿,不得无礼。母亲的教导你都忘了?瑞嘉姐姐是我们的大姐,你怎么都不带尊称的。” 林瑞嘉瞥向林芙蓉,这个女人一脸认真地纠正林照月的错误,无辜纯真的模样仿佛是一朵比白云还白的白莲花。 林芙蓉说完,还以安慰的目光看了看林瑞嘉,似乎是表示不用谢她。 林瑞嘉极度无语。 最小的五小姐忽然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对了,寻馨先恭喜大姐姐了!” “寻馨!”梦姨娘轻轻呵斥了五小姐林寻馨一声。 林寻馨朝梦姨娘吐了吐舌头,继续道:“听闻大姐姐就要嫁给大皇子了,寻馨当然要先恭喜大姐姐了!” 林瑞嘉心里一动。 在回相府之前,她已经通过那个神秘男人了解了奉京城的大概情况。大皇子羽今朝,乃是出了名的傻子皇子。 原来自己被接回府,是因为要把自己嫁给他?可自己远在奉京城外,怎么能与大皇子扯上关系呢? 一旁的柳姨娘眼珠一转,扶了扶鬓角,动作妖媚娇俏,“也是夫人疼大小姐,这么好的夫婿,本是圣上定给二小姐或者四小姐的,夫人却非要将大小姐接回来,要把大小姐嫁给大皇子……” 这话说到这里,已经相当明白。蒋沁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傻子,又不好拿剩下的两个庶女顶替,便只能接林瑞嘉回来,让林瑞嘉嫁给大皇子。 大皇子虽然身份高贵,可到底是个傻子,日后是绝不会登上大宝的。蒋沁看中的是皇后之子——六皇子羽元康,他母族强大,且深受当今圣上宠爱,是太子最有力的角逐者。 蒋沁计划着将林芙蓉嫁给羽元康做正妃,凭借林芙蓉的美貌和心机,皇后之位手到擒来。 至于林照月,蒋沁深知她的相貌与心智皆不如林芙蓉,她入后宫,纯粹就是小绵羊跑到大灰狼的地盘上做炮灰的。 况且,只要蓉儿当上皇后,就可以给月儿指个王爷做夫君。有皇后姐姐撑腰,还怕那王爷对月儿不好? 蒋沁打得一手好算盘,却没料到接回来的林瑞嘉是这副不肯吃亏的性子。 不过这婚,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蒋沁瞪了柳姨娘一眼,继而笑着看向林瑞嘉:“瑞嘉啊,大皇子身份贵重,我自然是要让相府最出色的姑娘嫁过去的。这段时间,你就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安心准备出嫁的事儿吧!” 林瑞嘉浅浅一笑,朝蒋沁福身:“多谢夫人。那么,刚刚瑞嘉说要找丫鬟的事……” “过几天我会找牙婆带丫鬟去你院里,让你挑选的。你现在就安心待嫁,其他什么都别想。阿枝,还快把大小姐带回去。”蒋沁觉得林瑞嘉并不知道大皇子痴傻的事儿。 山野寺庙里长大的丫头,哪里能知晓皇室的事儿!兴许这丫头心里还高兴着,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呢! 林瑞嘉垂眸站了片刻,便随阿枝一同回了破落院。 相府的情况都在那个神秘男人的监视下,他应该能想办法将她要的人安排进牙婆的人中。 经过刚刚的请安,林瑞嘉已经将相府各人的心思摸了个大概。 蒋沁是一心要把自己推进火坑的,她的两个女儿,一个白莲花一个枪炮子儿,都不是好东西。 夏姨娘是个尖酸胆小的,她的女儿林雅音自己还未见过。 秋姨娘是蒋沁的陪嫁丫鬟,看起来是一心向着蒋沁的,毕竟府中除了蒋沁,就她生下了儿子。 柳姨娘明摆了和蒋沁过不去,年轻貌美,倒是的确有几分资格。 至于那个梦姨娘,她倒不是个多事的人,只是她的女儿林寻馨,小小年纪,却鬼得很。 林瑞嘉想着,身后忽然有人呼喊自己大姐。她回过头,却见林芙蓉带着林照月和林寻馨一同赶过来。 林芙蓉朝她友好一笑,“大姐刚回府,不如让妹妹们带大姐四处走走熟悉熟悉?” 林瑞嘉回她一个淡淡笑容,“好。” 四个小姐走在前面,各自的丫鬟跟在后头。 林芙蓉望向一旁花圃里的牡丹,笑得十分开心:“大姐,你觉得这些牡丹可漂亮?” 林瑞嘉扫了眼那些开得热烈的牡丹,这些牡丹,大部分都是凡品,与她跟着神秘男人见过的牡丹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这样想着,林瑞嘉仍然浅笑着,“很漂亮。” 林照月露出个嘲讽的目光,这个女人,果真是没见过大世面! 林芙蓉继续道,“后日二皇子妃要举行牡丹花宴,不如大姐随我和照月一同过去?” 一旁林寻馨大怒:“二姐姐,我央了你好几次,你都不肯带我去,怎么大姐姐一回来,你就带她去?!” 林照月冷笑:“大姐可是嫡女,你算什么东西?” “你——”林寻馨怒视着林照月,又愤愤瞪了眼林瑞嘉,旋即生气地跑开。 林瑞嘉垂下眼眸,林芙蓉和林照月,这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吗? 4.第4章 挑选丫鬟 林芙蓉轻轻咬了咬下嘴唇,一张小脸看起来十分可怜委屈,“五妹妹她年纪还小,还有的是机会参加这种盛宴,只是大姐姐……唉,都怪我,是我没考虑周到。” 林瑞嘉看都懒得看林芙蓉,“我是相府正经嫡女,更是相府大小姐,这种盛会,我若是想参加有的是机会。二妹,我看你还是叫上五妹一同前去比较好。”语毕,林瑞嘉直接抬腿离开。 林照月大怒,“你以为你是什么大小姐?你地位连我房里的丫鬟都不如,你算什么啊?!真以为嫁给大皇子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呸,也不拿镜子好好照照自己,真是痴心妄想!” 林瑞嘉懒得理她,头都没回就走了。 林照月窝了一肚子火,愤然看向林芙蓉:“姐,她这是什么态度?她都不去了,咱们让她在宴会上出丑的计划还怎么实行?” 林芙蓉脸上哪还有刚刚和颜悦色可怜委屈的表情,她此时一脸冷漠地望着林瑞嘉的背影,“想让她在奉京城名声狼狈,其实有更简单的办法……” 林瑞嘉的破落小院,阿枝懒得伺候她,自个儿回了屋子。林瑞嘉对此毫无意见,阿枝待在她身边,她还不自在呢。 第二天一早,果然有牙婆带着十几个丫鬟来到小院子,让林瑞嘉亲自挑选丫鬟。 那牙婆是见过世面的人,也知道大户人家的后宅阴私。对相府嫡女住在这种破地方,她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仍是恭恭敬敬地请林瑞嘉挑人。 朱嬷嬷守在一旁,夫人要她过来看看,这丫头挑了哪些人。要知道,这里面一半以上的丫鬟都是夫人的人。 林瑞嘉目光扫了圈这些丫头,这些丫头长得都不错,有几个格外出挑,不像是会卖身的人。 突然地,林瑞嘉注意到两个看起来最小的丫头,她们也正悄悄抬头瞅她,其中一个还对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林瑞嘉勾起嘴角,“你们两个过来。” 朱嬷嬷一愣,这丫头怎么选了两个最不起眼的货色? 两个小丫鬟上前,对林瑞嘉行礼:“见过大小姐。” 林瑞嘉点点头,“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唤作冷香。” “奴婢唤作暖玉。” “以后你们就改叫茗儿和水儿,就是我的大丫鬟了。”林瑞嘉淡淡道,“我不管你们之前的主子是谁,只要跟了我,你们就是我的人。我不希望你们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她说完,看向朱嬷嬷:“嬷嬷,辛苦你带人过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语毕,便直接带着茗儿和水儿进了屋。 朱嬷嬷一愣,这就完啦?夫人的人,可一个都没选中呢! 她还想说什么,却见林瑞嘉在门槛前忽然转身道,“对了,朱嬷嬷,我只要两个就够了。院子里人多的话,我害怕。我一害怕,指不定收拾收拾就回寺了。你就替我去谢谢夫人吧!” 这是赤裸裸威胁朱嬷嬷,若是她们不顺着她的意,她就回听禅寺去,看她们拿谁代嫁! 朱嬷嬷话哽在喉咙里,只得憋着口气,眼睁睁看着林瑞嘉进了屋。 院子里安静下来后,林瑞嘉将茗儿和水儿叫到跟前。茗儿沉稳成熟,水儿俏皮可爱,看起来是两个不错的丫鬟。 林瑞嘉坐在上首喝着茶,等着两个小丫鬟先摊牌。 茗儿和水儿对视一眼,茗儿上前道:“小姐,我们是主子派来保护小姐的。主子说了,以后,小姐就是奴婢和水儿唯一的主子。” 水儿盯着林瑞嘉,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小姐,你好漂亮啊!你一定是主子的心上人,是不是?!” 林瑞嘉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茗儿急忙拉了拉水儿,“水儿,别乱说话。” 水儿嘟嘟嘴巴,“肯定是这样的!我读的书多,你们骗不了我!” 林瑞嘉好笑,“你都读过哪些书?” 水儿扳着手指头,十分认真:“奴婢看过《画堂春》、《金梅记》……嗯,没有了……” “那些都是画本吧?”林瑞嘉无语。 茗儿笑道:“小姐,奴婢和水儿一文一武。奴婢擅长治病、解毒、文书、算数,水儿则擅长各类功夫。” 林瑞嘉点点头,微笑道,“很好,你们主子有心了。从现在起,这座院子就是我们主仆三人的家。你们表现出色的话,好处是少不了的。” 水儿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小姐你说的什么话,水儿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水儿才不要小姐的好处呢!” 茗儿好笑地戳了戳水儿的额头,“一来就跟小姐提什么生啊死啊的,嘴里就没句好话了?” 水儿吐吐舌头,朝两人扮了个鬼脸,逗得两人直笑。 笑罢了,林瑞嘉正色:“接下来的生活可能不大太平,你们要随时警戒。只要发现不对劲,马上向我汇报!” 水儿拍拍胸脯:“小姐你放一百个心!有我在,那些老妖婆小婊砸休想动小姐一根汗毛!水儿在小姐在,水儿亡……水儿亡……” 茗儿又好笑又无奈:“你就少说两句吧!” 林瑞嘉“噗嗤”笑出声来,这个小丫鬟是在献宝吗? 芝兰院。 蒋沁被朱嬷嬷添油加醋复述的话气得不轻,一扬手,那只富贵红瓷茶碗顿时飞了出去:“贱丫头,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真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相府嫡女,可不止她林瑞嘉一个!” “夫人,难道真要二小姐、四小姐嫁给那傻皇子?”朱嬷嬷惊恐道。 “朱嬷嬷,你误解母亲的话了。”林芙蓉巧笑倩兮地走进来,先朝蒋沁行了个礼,“母亲的意思是,在庶女中寻一个,然后过继到名下来。这样,那庶女倒也能算是嫡女。” 蒋沁面露欣慰,这个女儿,果真是聪慧无双! “原是如此。”朱嬷嬷点头。 “如今府中,也就雅音妹妹与大皇子的年纪比较相配了。”林芙蓉扶了扶鬓角,含笑望向蒋沁,“下个月就是太后寿辰,三妹妹和老夫人也该回来了。” 5.第5章 花宴请帖 春夜里还是有几分凉意。 林瑞嘉在被窝里睡得香甜,丝毫没注意到一个黑影悄然潜入了房间。黑影在她窗前站住,凝视她脸庞许久,白银镂花面具下的红唇忽然妖冶一笑,“小丫头,遇上本王,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梅红色描金牡丹的请帖搁在桌子上,又放下一个包袱,最后看了眼林瑞嘉,这才从窗户离开。 黑影离开不久,屏风后探出水儿的小脑袋,她邪邪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主子和小姐有奸情!嘿嘿,我要告诉茗儿去!”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投进房间时,林瑞嘉从床上起来,目光首先被桌上的东西吸引。她走到桌边拿起那张梅红色描金牡丹的请帖,上面赫然四个烫金大字:“牡丹花宴”。 原来是牡丹花宴的请帖,估计是那位神秘男人送来的。 林瑞嘉将请帖扔到一旁,打开那只深紫色包袱,包袱里面躺着一套浅紫色纱裙,纱裙边缘绘着妖冶艳红的曼珠沙华,华丽的让林瑞嘉很想吐槽那个神秘男人的品味。纱裙旁还摆着一只檀木首饰盒,林瑞嘉打开来看,盒子里是一套红宝石头面,看起来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上上品。 茗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姐,奴婢进来伺候您梳洗?” 林瑞嘉让她进来,水儿一脸贼兮兮地也跟了进来。林瑞嘉没管水儿,自个儿坐下来梳洗。茗儿给林瑞嘉梳头时,水儿眉飞色舞地在后面聒噪,“小姐啊,前主子对你可真好……”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茗儿瞥了水儿一眼。 水儿吐吐舌头,“我也有在干实事的好吧?我在下人里面都打听过了,最近奉京城突然起了很多谣言,都是针对小姐的!” 奉京城联姻的不止是贵族,很多府邸的下人们也是交错嫁娶,因此下人们的消息倒也十分灵通。 “哦?”林瑞嘉望着铜镜中自己模糊的容颜。 “外面都传,小姐不通礼仪、举止粗俗、容貌粗鄙什么的……”水儿瘪瘪嘴,“他们都是瞎说!见过小姐的人,哪一个不说小姐是仙女下凡啊!而且小姐看着就是大家闺秀,什么粗俗,那些人简直是瞎了眼!” 林瑞嘉笑道:“就那四个字、四个字的传言,文绉绉的,一看就知道是有心人编的。下人们,哪里懂得这些成语?” “小姐知道是谁干的?”茗儿惊喜道。 林瑞嘉起身,“除了锦绣苑那位,还能有谁。茗儿,替我更衣吧。” 茗儿和水儿对视一眼,原来这谣言,是二小姐林芙蓉放出去的…… 林芙蓉和林照月一早就盛装打扮,因为林瑞嘉的拒绝,林芙蓉为了彰显自己好姐姐的形象,仍是选择带了林寻馨去参加花宴。林寻馨不过十岁的年纪,却非要打扮得十分隆重,一张稚嫩的脸涂脂抹粉,看起来十分滑稽。 林照月觉得这庶女就是上不得台面,因此更加鄙夷林寻馨。可林照月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红裙上绘满了牡丹,为了追求精致高贵,更是在发髻上插了足足三大朵八宝攒枝大红娟纱牡丹。为了响应二皇妃此次花宴的主题,她还在眉间贴了一朵繁复的牡丹花钿。 再加上她那红艳艳的大嘴唇,这装扮,简直绝了! 早上蒋沁忙着看账本,并没有管林照月和林芙蓉的打扮。林芙蓉的品味比林照月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自然打扮的十分妥当。一身白色月绸襦裙,漆黑的长发垂腰,只在鬓角簪了朵粉色牡丹,整体十分素雅美丽,既不至于喧宾夺主,也不会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林芙蓉和林照月在相府门口相见时,林芙蓉虽觉得林照月这样打扮十分不合适,可也没有好心去提醒。毕竟,只有同行的女伴难看了,才能烘托出她的貌美如花。 其实林芙蓉挺庆幸林瑞嘉不去。否则的话,依林瑞嘉的美貌,到时候全场皇子公子必定都注意她去了。 牡丹花宴名为赏花,实则更有相亲的含义在里面。花宴邀请有很多名门贵女、世家公子,甚至连皇子、公主都会赏脸前来,所以对一些想要接机攀附龙凤的人而言,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展示自己的机会。 三个女孩兴奋地上了马车,直奔二皇子府去了。 林瑞嘉听得水儿说她们已经离开,嘴角噙起一抹微笑,让茗儿随自己出门。 林瑞嘉身着神秘男人送来的衣裙和首饰,整个人焕然一新,妖美中带着一股清纯。她绝美的脸庞仿若盛开的青莲,眉梢眼角处,却又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妖娆,竟不似人间女子了。 水儿戳戳小手指,嘟起嘴巴:“小姐……” “水儿你负责看守小院,别让坏人钻了空子。你乖。” 林瑞嘉语毕,便和茗儿一同出了门。 水儿欲哭无泪,她不乖,她一点都不乖! 林瑞嘉和茗儿刚走到院子里,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阿枝先是一呆,旋即就跟见了鬼似的,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大……大小姐……你,你怎么……” 林瑞嘉眸中寒意四起,“本小姐去参加牡丹花宴,你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阿枝被林瑞嘉眼中的寒意吓了一跳,“可是,你哪里来的裙子和首饰……” “放肆!小姐身上的东西,轮得到你来过问吗?”茗儿眉头一皱,大声呵斥道。 “奴婢,奴婢知错了……”阿枝低下头,随即又满含期望地抬头,“小姐,牡丹花宴,您能带奴婢参加吗?” 要知道,牡丹花宴可是有许多世家公子去的。若是自己能凭借美貌勾搭上一个,她下半辈子可就不用愁了!哪怕是做姨娘,也光鲜着呢,可比做什么管事的太太强太多! “小姐面前,你就是这么说话的?你算什么,也敢对小姐提要求?”茗儿柳眉倒竖,却也句句在理。 阿枝咬住下唇,狠狠瞪了眼茗儿。 茗儿理都没理她,搀着林瑞嘉往外走,“小姐,这边走。” 阿枝愤恨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夫人,有你们好果子吃的!哼!” 水儿优哉游哉地从屋里走出来,揉了揉拳头,“你刚刚在说什么?话说我最近手痒,不如你陪我玩玩?” 林瑞嘉的小院虽然破落不堪,可唯一的好处就是地方偏僻,且相府后门就在小院不远处。若是林瑞嘉想出门做事,非常容易避开蒋沁的耳目。 茗儿带着林瑞嘉走到相府后门,后门看门的几个小厮似是早就被茗儿收买过来,立马恭敬地开了门,“大小姐慢走!” 茗儿从口袋里掏出包碎银子扔给小厮头子,“这是我们小姐赏你的!闭紧你的嘴巴!” “是是是!”那几个小厮欣喜若狂,望着碎银子的眼睛直发光。 后门口停着辆豪华马车,林瑞嘉眸子一亮,他亲自来了? 茗儿扶着林瑞嘉小心上了马车,旋即放下帘子坐在了马车前头。 林瑞嘉看过去,那个神秘男人果然坐在车内,此刻正在小几边撑头假寐。林瑞嘉随手拿起青瓷茶壶,给男人斟了杯茶:“你送来的丫鬟不错。” “知道你眼光高,特意选最好的送来的。”男人睁开眼,见林瑞嘉果然乖乖地穿着自己送过去的衣裙和首饰,双眸不禁闪过一抹得意,“你很听话。” 林瑞嘉低头看了眼衣裙,嘴角绽开一个古怪的笑容。 这个男人,手眼通天。不仅财富庞大,更能弄到皇室的请柬。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6.第6章 牡丹花宴 二皇子府,大门前早已停了数十辆官宦人家的马车。林芙蓉等三人下了马车,便有丫鬟迎出来,客气地将三人接进府中。 二皇子羽逍遥人如其名,不爱朝堂之事,偏爱行走四方游览名山大川。前两年他在游历东临国天照城时,对东临郡主东临满满一见钟情。他死缠烂打了整整一年,才俘获佳人芳心。 这不,南羽国皇帝为表对东临郡主儿媳妇的重视,特意赏赐羽逍遥这座府邸。这府邸修葺的十分大气庄严,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 这次的牡丹花宴是东临满满融入南羽国上流社会的起点,所以宴会准备得十分充足用心。 林芙蓉三人进到花园里,立刻和素日里玩得好的姐妹们交谈起来。 倒是林寻馨,嫡女们懒得理她,其他庶女又都乖乖跟在自家嫡姐后面不言不语,她想去看看那些贵公子们,可又无人引荐,简直把她急得百爪挠心。 “芙蓉,听说你家大姐从寺庙里回来啦?”太傅的掌上明珠傅静缘问道,“她在庙里待了那么多年,一定很熟悉佛家典籍。我这里有些疑惑,想要请教她呢!” 傅静缘酷爱读书,可能是因为读的很多书不符合她的年纪,所以她看起来有些老气横秋的,穿着打扮也十分土气。 林芙蓉心里很看不起傅静缘,可面上仍旧是亲切温婉:“静缘姐姐,我家大姐性子内向,不喜欢与外界交流呢!” “我听下人说,你家那个嫡姐,长得十分丑陋,行为举止更是粗野,可是真的?”又有小姐好奇问道。 林照月冷笑了声,“说她行为举止粗野,都是抬举她了!你们是不知道,她第一天回来时,看见桌子上的烤鸡,整个人都扑上去了!” “啊?!”围着听的小姐们顿时一阵惊讶。 “好粗野啊……” “真没有教养……” “幸好她没来花宴……” 林芙蓉急忙道,“大家别这样说。大姐姐她因为一些原因,在奉京外的寺庙里待了多年,不通礼仪也是有的。” 林芙蓉这番“辩解”的话说完,立刻又有好事者问道:“她为什么会被送进寺庙里啊?” “这……”林芙蓉轻轻咬住下唇,似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然而这副为难的表情,却让众人明白,这件事中有丑闻。 “有什么不好说的!”林照月声音清脆,“她八字不祥,与家弟冲突了,因此才被送进寺庙除掉煞气的!”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那个相府大小姐八字不祥啊!众人心下纷纷道,回府后一定要把这件事禀告给父母亲,可千万别与这个相府大小姐扯上什么关系。 人群之外。 “你的好妹妹,为了抹黑你,可真是不遗余力。”神秘男人与林瑞嘉并肩而立。 同样浅紫色的衣衫,同样血红色的曼珠沙华绣花纹,两人站在一块,竟格外登对。而男人仍旧戴着白银镂花面具,看起来神秘妖娆。 “她们也就只能做到这份上。”林瑞嘉眸中的寒意很深。 “你们可不知道,她在府里,从不去给母亲请安!她啊,就是不忠不孝!爹爹最不喜欢的就是她了!”林照月还在喋喋不休。 “哦,四妹,请问我哪一日未去给母亲请安?” 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众人看过去,便望见一个仙女似的少女。 她站在阳光下,盈盈而笑,美得让这园中的牡丹都失了色。 她,就是相府嫡女,大小姐林瑞嘉? 众人回过神来,再想起之前林照月说的话,突然觉得林照月完全是在瞎说。这般美好的人儿,怎么就是粗野不堪、不忠不孝了?! 林照月哆嗦着嘴唇,没想到会被林瑞嘉抓个正着。 林芙蓉一张小脸也是煞白煞白,她惊讶于林瑞嘉的突然出现,更惊讶与林瑞嘉的穿着打扮。 她,怎么能有这样漂亮的衣服和首饰?! 林寻馨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没有掺和一脚,否则就丢人丢大发了! “瑞嘉为父祈福,在听禅寺礼佛多年。今日初来奉京城,一切都不熟悉,还望各位姐姐妹妹们多提点提点!”林瑞嘉柔柔道,朝着众人福了福身子。 这番话,既解释了她去听禅寺的原因,更间接地表达了林照月纯粹是在放狗屁的事实。 众人对林瑞嘉的行礼受宠若惊,觉得林瑞嘉十分懂礼数、十分尊重人。 傅静缘第一个跳出去扶住林瑞嘉:“我一见你,就觉得你跟她们说的不一样!瑞嘉妹妹,你为我解答些佛门典籍中的问题可好?” 她说着,竟直接将林瑞嘉给拉走了。 林瑞嘉对傅静缘的热情颇感无语,可并不反感她,便和她一起往小亭子走去。她看向不远处的神秘男人,他已经不见了。 ——————喜欢白菜文文的美人,记得收藏喔~~ 7.第7章 撞衫了 宴会设在花园内,此时众人都已入座。傅静缘越和林瑞嘉交谈,越觉得林瑞嘉谈吐不凡,因此是怎么看她怎么喜欢。甚至连座位,都坚持要和林瑞嘉坐在一块。 女宾们对面坐的是男宾,男宾第二个位置空着,不知是在等谁。第一个座位坐的是大皇子羽今朝,也就是南羽国出了名的傻子皇子。 他身着一袭青色皇子装,看起来仪表堂堂。林瑞嘉观察了会儿,觉得他饮食都能自理,只是眼神有些痴呆。 可惜了这样一副好皮囊。 羽今朝不远处是二皇子羽逍遥,他一个劲儿地劝酒,当真是无比洒脱的模样。羽逍遥下方则是六皇子羽元康,也就是蒋沁看中的女婿——皇位最大可能的继承者。 林瑞嘉注意到在座女客大都将目光投在羽元康身上,果然,这些女人都知道羽元康最有可能继承大统。她发现林芙蓉和林照月也不例外,甚至连林寻馨,都不时将娇羞的目光投向羽元康。 羽元康仪表不凡,也当真是个美男子。只是他的眼睛,却让林瑞嘉暗自摇头。有着这样一双阴鸷的双眼,他绝不可能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羽元康正享受着众多美女的注视,忽然感觉有道不善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便回看了过去,正巧看到一脸不屑的林瑞嘉。 羽元康自问,他从来没看过哪个女人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色。 羽元康转念一想,兴许这个女人是在凭着她的美貌而对自己欲擒故纵?有意思……若是她对自己继承大统很有帮助的话,他不介意纳了她。 前提是,她有足够的资本。 “不好意思,本宫来迟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众人看去,二皇子妃东临满满身着一袭撒花宫装,笑吟吟地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然而众人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二皇子妃,而是走在二皇子妃前面的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的一张脸,竟妖美得宛如曼珠沙华在绽放。红唇噙着淡笑,好像是血精灵遗落在唇角。 他身着深紫色长袍,长袍的袖口领口处绣着碗口大的妖红牡丹,一举一动间,整个人霸道嚣张又妖艳美丽到极致。 而且,什么样地位的男人,是凌驾于二皇子妃之上的? “这位是本宫的哥哥,东临火越,也是东临国的瑞王爷。”东临满满进来后介绍道。 东临火越唇角上扬,那样妖艳的笑容,让众人想到的唯一一个词,是倾国倾城。 对,倾国倾城。 一个男子,竟也能让人联想到这个词。 林瑞嘉暗自好笑,为什么她从他身上似乎看到了那个神秘男人的影子? 但两个人到底是不同的。 虽然他们的衣服很像,但是神秘男人很少会笑,而且还是笑得这般……颠倒众生。 不过,林瑞嘉觉得,神秘男人面具下的相貌,一定不会比这个东临国瑞王爷差。 东临满满在女宾的上座坐下,东临火越坐到了男宾的第二个座位上。 在场众多贵女看看东临火越,又看看羽元康,顿时觉得十分难抉择。 虽然,嫁给谁的选择权其实不在她们手上。 林寻馨看看东临火越,又看看林瑞嘉,突然惊讶道:“瑞王爷和大姐姐衣服上的花纹好像耶!” 众人看过去,果然,两人衣服的基色都是紫色,且绣的都是火红色的花朵。只不过两人一个绣的是曼珠沙华、一个绣的是牡丹,但乍看之下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这一下,花园里炸锅了。 羽逍遥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挤眉弄眼道:“原来瑞王爷此次前来,是因为有佳人相约啊!” 东临满满好奇地注视着林瑞嘉:“这位是相府大小姐瑞嘉姑娘吧?果真生的一副好相貌,与哥哥十分般配呢!” 有了这两位的掺和,花园里顿时热闹起来,各种恭维赞叹不绝于耳。什么金童玉女啊、郎才女貌啊快要把林瑞嘉给埋起来了! 林瑞嘉抿抿红唇,你们想多了,你们真的只是想多了……我身上的衣服纯粹只是因为某个家伙的恶趣味审美品位,非要把自己当宠物豢养的。他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强加到别人头上,真相就是这样哒! 林照月死命地在桌案下拧着绢帕,牙齿缝里迸出三个轻到听不见的字:“狐狸精!” 林芙蓉陪着笑,只是那笑脸多少有些挂不住。 众人的赞叹声中,傅静缘却是一脸惋惜,“瑞嘉,你怎么要嫁那么远啊!以后我有不懂的问题,可要怎么问你啊?” 林瑞嘉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姐姐,这不是重点好吗?!你的那些钻牛角尖问题,根本不是重点好吗?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要远嫁啦?! 六皇子羽元康也笑着,只是笑容多了几分阴鸷。 大皇子羽今朝一双眸子痴痴的,似乎完全不明白周围发生了什么。 始作俑者林寻馨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本来只是想开口说话讨众人注意自己的,怎么这些人全都关注大姐姐去了,没人关注她呢? 她来宴会这么久,都没听见有人恭维她一句,难道她不是美人胚子吗?还有对面那些贵公子,为什么看都不看她? 若是林瑞嘉知道林寻馨所想,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林寻馨,不过十岁而已,就已经知道利用姐姐讨男人注意自己,相府的女人果然不可小觑! ————各位美人,猜到神秘男人的身份了吗?O(∩_∩)O晚上七点还有一更喔!白莲花妹妹要倒小霉了———— 8.第8章 林芙蓉受辱 东临火越等众人都讨论罢了,方才邪肆一笑,语气颇为慵懒:“怎么,你们是在嫉妒本王与这位小姐有如此缘分?” 林芙蓉起身,恭敬地朝东临火越举起莲花酒盏:“瑞王爷,这等玩笑是万万不能开的。家姐虽然在外面寺庙里待了七年,但家姐的确是清清白白的。瑞王爷这话,却是不能再说了。芙蓉代家姐敬瑞王爷一杯!”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好奇地打量起林瑞嘉来。 有些人并不知道之前花园里发生的事儿,因此都窃窃私语,是不是林瑞嘉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才会被家里送进寺庙待那么多年。 毕竟,寻常官宦人家的千金,哪里舍得送进那等清苦之地。 林瑞嘉面上含笑,仍是淡然自若的模样。这个林芙蓉好本事,三言两语便又将她推进不清不楚的尴尬处境里,果然她比林照月难缠多了。 傅静缘攥住林瑞嘉的手,大声道:“你们知道什么,瑞嘉是为她爹爹祈福才去寺庙的!你们在场的谁有这个本事,谁又能耐得住佛寺的凄苦,你们既然没这个本事,又凭什么怀疑瑞嘉!” 林瑞嘉心中一暖,反手轻轻握住傅静缘的手。 在场众人一愣,没敢再说话。 林芙蓉使了个眼色,身后的贴身丫鬟红樱立刻上前,将另一杯酒恭敬地送到东临火越面前:“请瑞王爷酒。” 东临火越懒懒地往背后一靠,“阿飞,验毒。” 话音刚落,他身后立即走出个男人,从袖子掏出根银针当众验起毒来。 林芙蓉俏脸一白,这个瑞王爷,是在当众折自己的面子! “瑞王爷,我姐姐可是好心敬你酒!”林照月见林芙蓉受辱,顿时大怒。 东临火越抬眸看了眼林照月,“噗嗤”一笑,“这位姑娘,以后别再把牡丹往头上戴了。凭白的,侮辱了牡丹。” “你——”林照月怒火中烧,却碍于对方的身份不能当场发作。 林芙蓉双眼含泪,只把一双美目委屈地朝羽元康看,看得羽元康是万分心疼。 如此美人,怎么能给这个东临国的家伙三言两语就糟蹋了? 可还没等羽元康发话,一个轻佻的男声便从人群中响起:“瑞王爷来我南羽做客,是要促进两国邦交的。怎地倒为难起柔弱小姐来了?” “这是定西侯府小侯爷,吴永。此人素日斗鸡走狗,拈花惹草。不过传闻说,他心仪二小姐。”茗儿怕林瑞嘉不知道,便悄声在她耳边道。 林瑞嘉点点头,原来是林芙蓉的裙下之臣,难怪会为她说话。 林芙蓉攥着绢帕,美眸含泪,轻轻摇头:“小侯爷不用为芙蓉说话,芙蓉能够理解瑞王爷的。” 林芙蓉面上作可怜之色,心里早就恨上了这个瑞王爷。他到底是不是男人,为什么要为难自己?!都怪那个贱人,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才不会受此大辱! 可林芙蓉却没想到,是她先要针对林瑞嘉的。若不是她想将林瑞嘉推进不清不白的境地里,东临火越哪里有机会羞辱她。 “你能理解就好。”东临火越笑得妖艳,随手将那杯酒倒在了地上。 林芙蓉瞳孔一缩,恨不得上前掐死东临火越! 林瑞嘉倒是看得非常开心,这个东临火越,太对她胃口了! 羽元康打着哈哈:“火越老弟,你远道而来,咱们喝一杯!” 宴会上的气氛渐渐恢复正常,觥筹交错中,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再没有什么交集。 林芙蓉的尴尬逐渐过去,和周围的小姐们开始交谈起来。 林照月却不忘凑到林瑞嘉身边,低声狠狠道:“你以为你很厉害是不是?等你回去了,看母亲怎么收拾你!” 林瑞嘉唇角如绽放的野玫瑰,“你觉得,我会怕她?” “这里可不是你的山野小寺!”林照月愤恨道,瞪了林瑞嘉一眼后坐了回去。 傅静缘拍拍胸脯,“瑞嘉,她好可怕啊!幸好我的家中就我一个女儿!姐妹多似乎也很麻烦呀!” “没什么可怕的。”林瑞嘉拉拉傅静缘的小手以示安慰。 宴会过后,二皇子妃东临满满命人撤下宴席换上点心茶果。众人听说二皇子妃要举办投壶比赛,顿时来了兴致。 几个丫鬟搬来一只青瓷大瓶放在空地中间,又捧来几束新摘下来的牡丹放在桌案上。因为是牡丹花宴,二皇子妃决定用牡丹花枝代替箭枝。 “都布置好了!”东临满满开心地拍了下手掌,“谁先来?本宫先声明,没投进去的,可是要罚诗一首的!若是能投进去,本宫便送他一份礼物!” 羽逍遥大笑一声,“这对我们男人而言,可是小意思了!” 说着,便大步上前,随手捻起一枝花,轻而易举地便投进壶中。众人发出一声喝彩,羽逍遥回头朝东临满满得意一笑,“王妃,本王投得怎样?” 东临满满俏脸绯红,“夫君自然是最棒的……” 林照月羡慕地望着东临满满和羽逍遥,心中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嫁给一位皇子,然后做这样的人上人。 林寻馨人小,为讨喜,立马自告奋勇地接下去:“我来,下面由我来!” 她说着,在众人的目光中拿起一枝花,瞄了瞄壶,踮脚往里投去。那牡丹被她一下掷进壶中,喜得她直拍手、咯咯笑,看着倒是一派纯真小女孩模样。 “皇妃姐姐,不知寻馨可以得到什么礼物?”林寻馨跑到东临满满身边,仰着满是期待的小脸,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可爱单纯地笑容问道。 东临满满对林寻馨脸上做作的笑容很是无语,可为保持风度,便笑道:“各人的礼物,到时候本宫会派人送到府上的。” 林寻馨喜不自胜,盘算着二皇子妃送礼物过来时,应该怎样闹大动静才能让爹爹知道,然后表扬自己。 然而在在场众人眼中,林寻馨此番要礼物的举动,却是显得小家子气了。 千金小姐、贵公子们纷纷上前投壶,没投中的即兴做了关于牡丹花的诗,投中的脸上更是喜气洋洋。一时间,花园里的气氛热烈极了。 很快地,在场中没投过的便只剩林照月、林瑞嘉、林芙蓉和傅静缘了。 林照月没投中,想了半天做出首诗,却算不得出彩。 “大姐,还是你和静缘姐姐先请吧!”林芙蓉轻轻道,语气极为诚恳。 林瑞嘉哪里不知道林芙蓉打得主意,她这是想做压轴呢,可她才不让她如意。 “不如我和二妹妹先投,静缘姐姐压轴?静缘姐姐读书极多,若是没投进,想必做出来的诗也是极好的。作为压轴,最合适不过。” 林瑞嘉巧笑倩兮,不容林芙蓉再说什么,便上前拿起了牡丹花枝。 林芙蓉气得暗自咬牙,这个林瑞嘉,真是天生和自己犯冲! 9.第9章 投壶 林瑞嘉丝毫没有在众人面前作诗出风头的打算。 只见她玉白的纤手捻着水红牡丹,轻轻踮起脚尖,手腕运力,那枝牡丹便轻盈跃进青瓷大壶中。 她的紫色裙角随风而舞,红宝石衬得那张小脸愈发晶莹剔透,竟美得仿若牡丹仙子了。 东临火越眯了眯眼,看美人投壶,倒是一种享受,只是……他看向周围似乎看迷了的男人们,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 这个小女人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她是他的私人物品,什么时候,竟轮到这些凡人欣赏了?! 林芙蓉看见羽元康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林瑞嘉,俏脸白了又白。她一定,一定要打败这个贱人!奉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是她的,第一才女的名头,也是她的! 林瑞嘉朝东临满满行了个礼,便退到一旁。 林芙蓉脸上扬起一抹单纯的笑容,盈盈上前,在众人的目光中拿起牡丹花投向那青瓷壶里。 没有意外的,牡丹花落在了壶外。 众人起哄着让林芙蓉作诗,林芙蓉红着脸看了羽元康一眼后,方才慢慢吟道:“数朵欲倾城,安同桃李荣。未尝贫处见,不死地中生。此物疑无价,当春独有名。游蜂与蝴蝶,来往自多情……” 林芙蓉吟罢,一双含情杏眼便看向羽元康。 这首诗是她早就作好的,就等机会在众人面前展示展示。今日这个机会,是再好不过了。相信这首诗一出,她奉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便实至名归了。 众位公子小姐都是读过书的,觉得林芙蓉的这首诗的确是不错。 羽元康欣慰地点点头,对林芙蓉的才情颇为满意。 只有这样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女子,才配得上做他的皇子妃。林瑞嘉相貌的确不错,只是可惜,没有一个强大的母族。不过,让林芙蓉做自己的正妃,林瑞嘉做自己的侧妃,倒也算得上圆满。 羽元康盘算着,觉得这个计划十分可行。 东临火越懒懒道:“林二小姐这首诗做的不错,竟比奉京勾栏院里那些花魁们作得还要好!啧啧,这‘游蜂与蝴蝶,来往自多情’,说的多好啊,这是林二小姐在显摆裙下之臣的深情吗?” 林芙蓉一张俏脸顿时红白相交,煞是好看。 而周围人在听了东临火越的点评之后,忽然觉得很有道理,不禁都怀疑其林芙蓉的用意来。 林芙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定西侯小侯爷吴永见不得心上人受委屈,立刻站了出来:“瑞王爷,这里是奉京,不是你天照城!” 东临火越“哦”了声,“那本王不说话了。本王明日就上奏贵国皇帝,说定西侯小侯爷容不得本王在奉京评诗。” “你——”吴永怒从中来,却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林芙蓉求救地看向羽元康,对方却偏过头似乎在哄大皇子,根本没注意到她求救的目光。 “哥哥别生气,咱们不与这等小人计较。”东临满满安抚了下东临火越,随即和善地看向傅静缘,“傅小姐,该你了。” 傅静缘点点头,满脸兴奋地上前拿起牡丹花。她十分认真地想要把牡丹投进壶中,却因为笨手笨脚,直接把牡丹花甩过了头。 “啊呀!”傅静缘皱眉毛。 “傅小姐才华横溢,一首诗定不在话下。请!”东临满满笑道。 傅静缘皱着眉毛走了圈,看见角落里的青松时,眸光一闪,吟道:“烂漫香风引贵游,高僧移步亦迟留。可怜殿角长松色,不得王孙一举头。” 此诗一出,在座的公子小姐们纷纷变了脸色。 这诗,实在有讽刺这些公子小姐们贪图享乐、没有气节的嫌疑。 林瑞嘉无语地垂下眼眸,这个傅静缘,真是太单纯了,她这是想把这些王孙贵族们得罪个遍吗? “好!”东临火越忽而喝彩,“傅小姐深明大义,真是南羽国之幸啊!” 东临满满亦是笑着点头,“傅小姐作得诗,当真是好。赏!” 她话音刚落,立刻有一个小丫鬟捧着红绸托盘上前来。托盘中盛着产自东临国的一尊砚台。此砚台名为端砚,十分珍贵,称千金难买也不为过。 因二皇子妃的赏,这场另类的诗会,大赢家不言而喻。 傅静缘大喜过望,来不及道谢便急忙捧着那方端砚把玩起来。 林瑞嘉知道,东临国和南羽国国情不同。东临国背靠大海,资源丰富。因为海上文明的发达,所以国人十分开放进取。 如今大陆四国鼎立,但真正论起来,东临和北幕要更强大些,南羽和西绝,则相对弱小。 这强弱的对比,似乎与贵族们的心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游戏结束,也到了散席的时间。 林芙蓉和林照月、林寻馨各自灰溜溜地走开,林照月离开前还不忘拿肩膀狠狠撞了下林瑞嘉。 林瑞嘉抬头冲她轻轻一笑,林照月更是愤怒地跺脚而去。 林瑞嘉带着茗儿径直走出二皇子府,临上马车前,傅静缘兴冲冲地跑过来跟林瑞嘉辞行。 傅静缘从怀中掏出一卷手帕,小心翼翼地展开来:“我见你在席上都不怎么吃东西,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你尝尝吧?” 帕子里是两块十分精致的小点心,看着便让人觉得胃口大开。 林瑞嘉接过,微微感动,“谢谢静缘姐姐了!” “我看着你便觉亲切,像是我亲妹妹一般。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傅静缘摆摆手。 “瑞嘉有句话,想赠给静缘姐姐。”林瑞嘉压低了声音,“静缘姐姐参加这样的花宴,那种诗就不要再做了,凭白惹人猜疑。” 傅静缘一愣,旋即领悟过来,点点头,“我记下了。” 两个女孩子说着话,却见一袭青衣的大皇子走过来,直愣愣盯着傅静缘。 “见过大皇子……”两个女孩急忙行礼。 “我要那个,还有吗?”大皇子羽今朝指着林瑞嘉手中捧着的点心,问傅静缘。 傅静缘傻乎乎地摇摇头,“没有了。” “哦。”羽今朝点头走开。 林瑞嘉想了想,紧走几步将点心交给大皇子,“大皇子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羽今朝捧着点心,痴呆的眼神望了林瑞嘉和傅静缘一眼,便走开了。 “人人都说他傻,我怎觉得他十分有趣?”傅静缘忽然“噗嗤”一笑。 林瑞嘉嘴角亦是噙上淡淡的笑容,“他活得,比我们都真实。” 回府的路上,神秘男人没再出现。 而林瑞嘉和茗儿都知道,回到相府,还有一场战争等着她们去打。 两人从后门进了小院,刚进院子便见水儿兴奋地冲出来:“小姐、小姐,你们猜奴婢干了什么?” 10.第10章 搜院 “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林瑞嘉笑问。 “当当当当!” 水儿一闪身,林瑞嘉和茗儿便看见躺在地上呻吟的阿枝。此刻阿枝被揍得鼻青脸肿,哪还有之前那清秀小模样! “小姐你们刚走,她就嚷嚷着要去告诉老妖婆,然后奴婢就动手了!”水儿兴奋得很,“小姐,我没做错事吧?” “当然没错,你做得很好。”林瑞嘉赞许地道,便带着茗儿和水儿一同进了屋。 阿枝一个人躺在院里呻吟,想破口大骂,一张口嘴巴却疼得厉害,把她气得呜呜直叫,最后好不容易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芝兰院去了。 芝兰院。 “母亲你是没看见,她身上那套裙子,绝对不是她能买得起的!还有那套红宝石的头面,那样好看的宝石,女儿都没见过!” 林照月倚在蒋沁身边,把花宴上关于林瑞嘉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最后又重点强调林瑞嘉的衣服首饰。 “蓉儿,你怎么看?”蒋沁看向端坐在一旁的林芙蓉。 “女儿觉得,她有古怪。”林芙蓉斟酌着词句,“那些衣服首饰,是连我们都不一定能负担得起的。她哪里来的本事,能弄来那样贵重的东西?” “说不定她是靠着美貌,勾引男人得来的!”林照月愤愤道。 “她这么多年都呆在听禅寺,哪里有机会勾引男人?”林芙蓉反问。 “谁知道呢!”林照月嘟嘟嘴巴,“也许是她这两天回奉京勾搭上的?” 母女三人正说着话,朱嬷嬷进来禀报阿枝过来了。 蒋沁让阿枝进来,却见阿枝浑身是伤,哭哭啼啼地朝蒋沁跪下,声音颤抖:“求夫人给奴婢做主,奴婢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呜呜呜……” “你的伤是怎么来的?”蒋沁无语。 “是被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水儿打得!今天大小姐非要去牡丹花宴,奴婢劝告大小姐行事之前要先跟夫人禀报,她二话不说就对奴婢动手!”阿枝抹着眼泪,狠狠添油加醋了一番。 “那你可知道,今日大小姐身上穿戴的东西,是哪儿来的?”蒋沁眯起眼睛道。 阿枝想了想,最后无奈地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你仔细想想,这两****的院子可有什么不寻常的?”林芙蓉循循善诱。 阿枝歪着脑袋想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最后眼眸一亮:“奴婢上半夜一向睡得不踏实。昨天晚上,奴婢隐约听见院子里有些动静,奴婢当时觉得是小动物,不过今天想来,事有蹊跷。兴许昨天夜里,大小姐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阿枝这话说的不明不白,却让蒋沁母女三人心中大喜。 贱丫头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深更半夜,除了男女之事,还能发生什么事?原来真是这丫头靠出卖色相,获得的上好衣服首饰! “母亲,这件事一定要让爹爹知道!”林照月双眸闪亮亮,像是看到了肉的老鼠。 “我自有打算。”蒋沁冷笑着,“蓉儿、月儿,你们只要跟着嬷嬷学好礼仪,准备着嫁入皇室就好了。这些肮脏的事,不要插手。” “是,母亲!”林芙蓉和林照月大喜,母亲这是打算为她们出头了。 林瑞嘉自从回到相府,便一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当朝丞相林泰民。每次到了用膳的点,都会有下人将膳食给她送过来,所以她根本没机会见他。 只不过,她自己也不稀罕见他就是了。 今天晚上,膳食房的人照往常送来几碗稀粥几碟咸菜,林瑞嘉看都没看就让水儿端出去倒了。 蒋沁的人送来的食物,没验过毒,她可不敢吃。 茗儿从府外带进来一个大食盒,食盒中全是精美可口的食物。主仆三人吃得痛快,没吃完的更是被水儿端回自个屋子说是要当夜宵。 林瑞嘉让水儿和茗儿今晚格外防备些,就怕蒋沁今晚动手。 而蒋沁,果然没让林瑞嘉失望。 林泰民今晚是宿在蒋沁屋里的,蒋沁刚刚将林泰民伺候的舒服时,便有下人进来禀报,说是相府进贼了。再问那贼去了哪儿,下人便回答,贼是去了大小姐的院子。 蒋沁大惊失色,端得是一副慈母面孔:“什么?大小姐可有事?” 下人忙道:“大小姐早已入寝,小的们不敢进去查。” “这……”蒋沁看向林泰民。 “胡闹!”林泰民早已是怒火中烧,起身让蒋沁伺候着急穿衣。 这个瑞丫头是怎么回事,一回来就让相府招了贼。这贼哪儿都不去,还偏偏去她的院子!林泰民心中火大得很,就怕相府的声誉被林瑞嘉给败坏了。 等林泰民带着人气冲冲到达林瑞嘉的院子时,院子外早围了一大批下人。蒋沁抚着林泰民胸口,让他消消气。几位姨娘披着衣服也赶了过来,纷纷询问发生了何事。 蒋沁将事情说了个大概,那夏姨娘便发了威:“我就说这丫头看着就不是个省事的!看吧,她一回来就勾搭是了野男人!真是个不知羞耻的!要我说,这种丫头就该一辈子关在寺庙里!” 柳姨娘捂着小嘴,“夏姐姐说的什么话,这事情都还不知道真相呢!相爷,您评评理,小柳说的有没有道理?” 她说着,弱柳扶风似的朝林泰民贴过去。 林泰民搂住柳姨娘的小蛮腰,铁青的面色缓和了些,“小柳说的很有道理。朱嬷嬷,你带几个婆子进去搜院。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去!” 林泰民这算是勉强维护了林瑞嘉的面子。毕竟,若是按照蒋沁的想法,那是要男人们进去搜院的。 ———白菜酱今天收到签约站短,过几天寄了合同就可以改成签约状态啦,美人们可以放心追文了!PS:美人们把文文加入书架,下次阅读更方便喔!——— 11.第11章 闺房进了男人 蒋沁虽然遗憾没能让大批侍卫进去搜院,不过只要朱嬷嬷搜出她安排的男人,那个贱丫头一样逃不了被惩罚的命运。最好的是,相爷能将她重新送回听禅寺。 如今蒋沁已经开始后悔把林瑞嘉接回来。因为林瑞嘉一次次逃脱她的掌控,这实在让她不安。 话分两头,朱嬷嬷带着一帮仆妇进了院子,还未进屋门,便瞧见林瑞嘉披着外裳,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林瑞嘉狐疑地打量着朱嬷嬷一干人,“朱嬷嬷,深更半夜的,你带这么多人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朱嬷嬷冷冷一笑,“大小姐,老奴是奉了外头相爷之命前来搜院的,还请大小姐配合。” “我爹爹在外面?”林瑞嘉眸子一亮,欢天喜地地往院外走,老远便高声唤起来,“爹爹!爹爹!您是来看嘉儿的吗?” 外面林泰民身子一震,便瞧见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姑娘快步走出。在看见林瑞嘉的面容后,林泰民轻轻蹙了蹙眉毛,她和她母亲,长得竟有七分像。 不过,她比她母亲,更加的漂亮。 林泰民眼珠一转,心下已有了计较。 “爹爹!”林瑞嘉快步走到林泰民身边,脸上满是孺慕之情,“爹爹,嘉儿在佛寺时好想你!嘉儿日日为爹爹祈福,希望爹爹身体平安、前程似锦呢!” 林泰民瞧见这样毫无城府又对自己满是敬仰的女儿,眼中的疑虑彻底散去。 他抬手摸了摸林瑞嘉的脑袋,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嘉儿最乖了,是爹的好女儿。” 林瑞嘉睁着无辜单纯的黑眸,好奇地望着四周,“爹爹,这是怎么了?怎么嘉儿的小院来了这么多人?” 蒋沁脸色一白,刚欲说话,林泰民便道:“相府今夜进了贼,爹爹害怕这贼威胁到你的安全,所以特地带人来转转。” “是啊,瑞嘉,相爷对你可是上心的很。”蒋沁忙道,又高声对着院内呼喊,“朱嬷嬷,你在里面可搜出了什么?” 朱嬷嬷带着一帮仆妇郁闷地走出来,朝林泰民和蒋沁行了个礼,“老奴等人并未搜出什么。想来那贼,不在大小姐这儿。” 蒋沁柳眉一竖,怎么会这样?!她明明让那个人躲进贱丫头的房间,来陷害她的清白啊!怎么会没搜出人来?! “可搜仔细了?”蒋沁威严道。 朱嬷嬷有苦说不出,这小院就这么大,她们几个前前后后搜了两三遍,别说活人了,连只耗子都没瞅见啊! “哎哟,这可真有意思了,怎么听夫人的口气,还想着要从大小姐这儿搜出点什么啊?”柳姨娘笑道。 林泰民眸色一深,看向蒋沁。 蒋沁刚欲解释,便听见一声尖叫从东南方向传过来。她脸色一变,急忙朝东南边的成月阁奔去:“月儿!” 林泰民脸上怒意更深:“都过去瞧瞧!” “是!” 众姨娘、小姐们,以及一干仆妇家丁,便又浩浩荡荡往成月阁去了。 林瑞嘉走在最后,唇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水儿捂着小嘴直笑,低声道:“小姐刚刚演得可真好!” “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做你家小姐?”林瑞嘉直视着前面灯火通明的成月阁,“去瞧瞧好戏吧!” 本来,蒋沁安排的那个丑男人的确是进了林瑞嘉的院子。只是那男人前脚刚进院子,后脚便被水儿给抓个正着。 可怜那男人,连林瑞嘉的屋子都还没摸清是哪一间,就被水儿打晕了,照林瑞嘉的吩咐,把他扔进了林照月所在的成月阁。 那林照月本来睡得好好的,一个小丫鬟进来禀报说相府出大事了,相爷带着众人都去林瑞嘉院子里抓贼去了。 林照月立刻来了精神,急忙想起床去看看。可她刚掀开被子,便惊觉被子里还有个秃头男人!惊吓之余,这才大叫出声。 一干人到了成月阁,林照月抱着衣物,正在丫鬟的安抚下发出呜呜的哭泣声。 她抬头见到自己母亲,立刻抹着眼泪奔进蒋沁的怀中:“母亲!” 蒋沁心疼得紧,急忙询问林照月发生了何事。 林照月抹着眼泪,将目光投到自己床上。 后脚进来的林泰民等人,便正巧看见了床上的那个秃顶男人。 柳姨娘唯恐天下不乱,惊声道:“这是何人?怎么会半夜在四小姐的床上?!莫非他就是那个闯进相府的贼人?!” “闭嘴!”蒋沁怒喝,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这个男人,怎么会到月儿的房间里来?他不是应该在贱丫头的房间里吗? 没等蒋沁想明白,林瑞嘉已经施施然上前,对林泰民行了个礼:“父亲,依女儿看,此事事关四妹妹的声誉,还是不要闹大了好。” “你是个懂事的……”林泰民双眸中的怒火几乎染红了他的眼。 他当然知道林瑞嘉说得对,若是此事传出去,不仅林照月这个女儿毁了,他这位相爷的名声,也将被朝廷其他派别攻击的不堪入耳! “相爷,月儿她——” “都住口!”林泰民冷声打断蒋沁的话,“今天晚上的事,一个字都不准泄露出去!如果被我知道有谁故意传出去,他吃不了好果子!” “是!”众人齐声道。 林照月扑在蒋沁怀中,委屈地直哭。林泰民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林照月立刻兔子似的闭上嘴巴,不敢再哭了。 床上的秃顶男人仍旧处在昏迷状态,林泰民命小厮将秃顶男人绑起来扔进柴房,等待明天他亲自审问。 柳姨娘上前扶住林泰民,俏脸上满是关切:“相爷,夫人要安抚四小姐,不如相爷今晚去妾身屋里休息?” 这是赤裸裸的邀宠了,蒋沁一个眼刀子飞过来,柳姨娘只视而不见。 “也好。”林泰民觉得还是柳初霜好,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 林瑞嘉带着茗儿和水儿也回了院子。 茗儿给林瑞嘉倒了杯茶:“青碧办事不错,小姐觉得她可能重用?” 青碧便是今夜去叫醒林照月的小丫鬟。她的爹娘曾在相府做事,因为有一天正好撞上心情不好的蒋沁,便直接被她当做出气筒打了一顿后发落到庄子上。 青碧虽然心里不满,却并不敢为爹娘鸣冤。林瑞嘉让茗儿去收买府中下人时,她私下调查时,发现了当年的这件事,便将青碧收拢过来。 “再观察一段时间。”林瑞嘉淡淡道,“林芙蓉身边,也得加紧收买眼线。” “是。” 水儿好奇地问道:“小姐,那个秃顶男人怎么办?” ————————求收藏求推荐~~———————— 12.第12章 二皇子妃的赏赐 林瑞嘉将茶杯放下,“今晚蒋沁一定会派人除掉那个秃顶男人,她绝不会让我爹怀疑她的。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不必再插手。” “是。” 这日林泰民休沐,一大早,众人便纷纷往主厅去请安。林瑞嘉到的不早不晚,让想挑她刺儿的蒋沁无话可说。 倒是林照月,来得最迟,红着一双眼,似乎还在表达对林泰民不关心自己的不满。 众人入座后,蒋沁吩咐膳食房的人上早膳。 昨晚的事,她直觉是林瑞嘉那个贱丫头干的。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就是这样觉得。昨晚她在相爷面前表现得那样好,不就是为了得相爷宠吗?她偏不让她如意。 这次全府早膳,便是个好机会。 她就不信,这个山野丫头仍能保持风度!只要她的仪容出现一点点错误,她就马上有理由请最严厉的嬷嬷来折磨她! 蒋沁盯着林瑞嘉,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已经看到林瑞嘉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林芙蓉和林照月也都悄悄打量林瑞嘉。牡丹花宴上,她根本就没吃东西,让想揪她小辫子的两人无从下手。现在,可又是一个好机会。 早膳上齐后,林瑞嘉起身盛了一碗汤,“爹爹,嘉儿听说饭前喝汤,能够养胃健身,爹爹先喝一碗?” 林泰民面对如此美丽温柔、知礼孝顺、又满含孺慕之情的女儿,昨晚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他接过汤碗,“嘉儿有心了,坐到我身边来吧。” “谢爹爹。”林瑞嘉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笑容,坐到了林泰民的左手边。 林泰民右手边的蒋沁气得攥紧了汤勺,就差直接把汤泼到林瑞嘉脸上去。这个小狐狸精,简直跟她娘一样惹人厌! 没等蒋沁再挑林瑞嘉的错处,外头有小厮进来禀报:“相爷,二皇子府的人来了,说是来送二皇子妃的赏。” 林泰民狐疑地挑了挑眉毛,二皇子妃的赏? 他率着众人出了主厅,便瞧见府里的空地上堆了好几箱子东西,也不知都是些什么。 过来送东西的婢女朝林泰民行了个礼:“奴婢见过相爷。这些东西,乃是昨天大小姐和林五小姐在牡丹花宴上得的彩头,皇妃特命奴婢送过来的。” “这是我的东西?”林寻馨一听,立马蹦出来,一双眼精光闪闪地盯着那几大箱东西,转而看向林泰民,“爹爹你不知道,昨天小五在花宴上表现得可好了!” 林泰民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小五给爹挣了面子,不错不错。”他说着,目光狐疑地在林芙蓉身上转了转。 林芙蓉是他精心培养的女儿,是要送到宫里当皇后的,怎么不见她得赏? 林芙蓉俏脸微微狰狞,恨不得上前封了林寻馨的嘴。 那婢女笑了笑,示意一旁的人拿来一只小木箱,“这是五小姐的彩头,请五小姐收好。” 林寻馨脸上的笑容一滞,那些大木箱里的赏,难道不是给自己的吗?她尴尬地接过那只小木箱,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婢女望着林寻馨,心中好笑,“怎么,五小姐对二皇子妃的赏赐不满?” “没有不满……”林寻馨低下头,小脸通红,声音低不可闻,“谢二皇子妃的赏……” 林泰民暗自给了林寻馨一个白眼,这丫头丢人,竟然还把自己拉着一块儿丢人了! 那女婢上前,对林瑞嘉行了个礼,抬手道:“这些是二皇子妃特意命奴婢送来的礼物,还请大小姐收下。二皇子妃觉得大小姐十分亲切,说改日要亲自来相府拜访大小姐,想与大小姐促膝夜谈。” 女婢说着,抬手指向另一只单独的红木箱,“这些是二皇子妃平素用的东西,想放在大小姐的住处,以便二皇子妃来的时候使用。不知可否方便?” 林瑞嘉被女婢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二皇子妃看着自己亲切?自己怎么不记得和二皇子妃有什么交集? 竟然还要与自己促膝夜谈,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林芙蓉和林照月听见这样的话,顿时嫉恨交加,恨不得上前代林瑞嘉受此殊荣。 林寻馨大眼睛里更是含了泪水,委屈得想要马上跑开,她多可爱啊,哪一点比不上大姐姐了? 林泰民则想起林瑞嘉住的那个小破院子,顿时老脸一红,连忙道对身后的小厮:“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东西给大小姐抬到长乐苑去!” 林瑞嘉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林泰民这是想让自己住进长乐苑了。 也是,若是让二皇子妃瞧见自己住的那小破院,林泰民那张老脸不得丢尽才怪。 那女婢又对众人行了一礼,这才带着二皇子府的人转身离开。 “爹爹,长乐苑是给贵客歇脚的地方,大姐姐怎么能住进去?!”看见二皇子府的人离开,林照月第一个嚷嚷了出来。 长乐苑是林泰民为了维护颜面,特地在相府里修筑的一个十分精致华贵的院落。如果相府有贵客前来,就会被安排住进长乐苑。 如今林瑞嘉居然能住进长乐苑,自然令其他人大为不满。 蒋沁心中亦是不满,便由着林照月闹。 林瑞嘉站在那儿,宛如弱柳扶风。她轻抬起手帕放在胸前,声音柔柔弱弱的:“四妹妹说的是,嘉儿初回相府,没有资格住那样好的院子。嘉儿只想日日孝顺爹爹,其他的,嘉儿并不奢求。” 林泰民看着林瑞嘉,不禁心中大动。多美好的女儿啊,既懂事又孝顺,虽然这么多年一直养在外面,但现在看看,可比养在跟前的那几个强多了。 更何况,她还有那样一副好容貌。 若是入宫,凭着她的美貌,必定宠冠六宫。 林瑞嘉没有错过林泰民眼中的算计,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等待林泰民的话。 “你是个好的。”林泰民道,“长乐苑空着也是空着,你让丫鬟们回去收拾收拾,搬进去住吧。” 林泰民说完,看看林瑞嘉身上的粗布麻衣,又看看林芙蓉和林照月身上的,不禁皱起眉毛来,“夫人,嘉儿也是本相的女儿,你别厚此薄彼了。若是夫人事多顾不过来,本相可以让夏姨娘帮你打理府中事务。” 这是赤裸裸在威胁蒋沁,若是她做得太过分,他不介意夺去她一半的当家权限。 13.第13章 换个高大上的院子 夏姨娘一听这话,立刻激动起来。她本是刑部尚书的嫡次女,按理讲,也是能做大夫人的。偏蒋沁是太师的女儿,身份压了她一头,于是只能屈居第二。 如今有家可以管,当然爽了! 蒋沁则仿佛是吞了只苍蝇般恶心,连忙道:“前几日涟漪坊的绣娘们安排不出时间来,待会儿妾身让丫鬟过去问问,可有时间来相府给瑞嘉制衣。正巧,过几日老夫人回来,也给芙蓉她们一同做几件裙裳吧!” 林瑞嘉垂眸福身:“谢过夫人。” 这个蒋沁,连面子上的对自己好都做不出来。制衣就制衣吧,还非要扯上林芙蓉她们,可真够小家子气的。 林泰民挥挥手,让林瑞嘉现在就搬到长乐苑去。 众人见没自己什么事,便都行过礼散了。 说是搬家,事实上林瑞嘉也没什么行李要搬过去。主仆三人进了长乐苑,都感叹这里与当初那破落小院简直是天壤之别。 曲苑流水,小桥亭台,修筑的十分精致华贵。 林瑞嘉来到主卧室,便见几只大红木箱躺在地上。水儿兴奋地蹦过来想看看木箱里都装了啥,茗儿笑着拿出一串钥匙,在林瑞嘉的授意下一只只打开。 这三只木箱,第一只里面盛了满满的衣物,春夏秋冬四季一应俱全。林瑞嘉随手拿起一件浅碧色春裙,丝绸的触感十分滑腻舒适,一看便知是上等丝绸所制。 木箱里,还有四套冬季的皮毛大氅,都是上好的狐狸皮毛制成,颜色各不相同,摸起来都格外柔顺。 第二只木箱,里面盛的是一双双精致绣花鞋以及日常小玩意儿,像胭脂啦、荷包啦、木梳啦、铜镜啦等等,虽然只是小玩意儿,但都做得十分漂亮,不是寻常店里可以买到的。 第三只木箱略微小些,但是打开一看,林瑞嘉便惊讶地捂住小嘴。这一箱子,竟是满满的珠宝首饰!贵重的一些,还特意用更小的木箱盛着,以和普通的区别开来。 最让林瑞嘉吃惊的,是木箱内的几包碎银子和银票。 二皇子妃,她怎么知道自己手上缺银子? 况且这样贵重礼物,她怎么会统统送给自己? “小姐,别想多了,兴许是二皇子妃实在喜欢你呢?”茗儿笑道,“小姐性子随和,奴婢和水儿都十分喜欢小姐呢!” “就是、就是!”水儿附和,“咱家小姐是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送些珠宝算得了什么,我要是那皇帝,我就把那江山都送到小姐手上!” “又开始胡说了!”林瑞嘉笑斥道,随即敛了神色,“把现在能穿能用的都留下,其他的暂且拿到库房锁起来。等等,把那些贵重的东西,都单独拿出来藏到你们俩房里。其他的,再锁进箱子里放进库房。” “是!” 两个小丫鬟应着,迅速忙起来。 林瑞嘉陷入沉思。就算这二皇子妃十分喜欢自己,也不至于送这样多的东西啊!更何况,那些衣物、鞋子的尺码,她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就算她昨天猜到她的尺码,难道一晚上的时间就足够做出这些东西来了? 林瑞嘉直觉,这些东西并不是二皇子妃送的,而是有人借着二皇子妃的名头,送来的这些。 她的目光落到第四只箱子上,二皇子妃的贴身婢女冷烟说,这是二皇子妃平素用惯的东西。这里面,真的是她的东西吗? 林瑞嘉想得头疼,摇摇头,决定先不去考虑这些。 事实上,林瑞嘉的猜想非常正确。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东临火越,此刻正躺在她的房梁上,笑呵呵地盯着她。这些东西都是他借着东临满满的名头送来的,他就是要林瑞嘉过得比相府那几个糟心的女人好。 谁让她是他一手培养的女人呢? 但东临火越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人开始打这些礼物的主意了。 另一头,芝兰院。 林照月快被气爆了,今天早上她看见那几只大箱子被抬进长乐苑,天晓得她有多想把那些箱子拦下来! 二皇子妃赐的东西,必定都是好东西。 “母亲,我就要那箱子里的东西嘛!”林照月摇着蒋沁的胳膊撒娇,黏腻的语气让坐在一旁的林芙蓉皱起眉头。 “月儿,母亲正在烦恼着呢,你就别添乱了。” “就你懂事!”林照月怒喝。她最见不得林芙蓉在母亲面前扮乖巧女儿。在外头也就算了,在家里面还装,林照月很想剖开林芙蓉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啥。 林芙蓉撇过脸去,懒得跟她吵。 “莫摇、莫摇!”蒋沁抓住林照月的胳膊把她按在椅子上,“箱子里的那些东西,迟早都是你们的。过几天,老夫人就要回来了,到那个时候……” “到那个时候怎么着?”林照月眨巴着眼睛,十分兴奋。她知道,这是母亲在为自己想办法了。 林芙蓉鄙夷地瞥了林照月一眼,“老夫人最疼爱谁?” “三姐呀!”林照月答道,突然一下子反应过来,“我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蒋沁冷笑,“所以这几天,你们都安分点,暂且先让那贱丫头得意几天。之后,有她好果子吃的。” 下午的时候,林泰民给林瑞嘉送来两个嬷嬷四个丫鬟。林瑞嘉自然不敢放她们贴身,便让那两个嬷嬷看门,四个丫鬟先从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做起。 因为林瑞嘉给的赏钱足够多,这些嬷嬷丫鬟们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这几日,林瑞嘉过得算是舒服的。 那母女三口子一个都没来捣乱,倒是林寻馨,一天来一趟,就想从她这儿撬点宝贝走。 林瑞嘉头几天还见见她,跟她客套会儿,后来被她弄烦了,便干脆闭门不见,这让林寻馨异常恼怒,却也没有办法。 最后林寻馨一跺脚,决定去找林照月合作。她就不信,林照月能忍住那么多宝贝进到林瑞嘉的口袋里。 14.第14章 偏心 然而林寻馨到林照月这边来,得到的结果同样是闭门不见。 林照月坐在屋里嗑瓜子,“她一个庶女也想拿我当枪使?当我是傻子吧?” 小丫鬟青碧蹲在一旁给她捶腿:“小姐好聪明,还没见面就知道五小姐是来做什么的。” 林照月得意地抬起下巴,“那是自然!话说回来,青碧,你觉得相府里,哪位小姐最聪明?不用怕,你直说无妨。” 青碧低头思考了会儿,答道:“大小姐才回府,青碧并不了解她。二小姐是小姐的嫡亲姐姐,二小姐虽然聪明,但比不上小姐反应迅速敏捷。三小姐看起来聪明,但奴婢觉得她到底是庶小姐,哪里比得上小姐有心计。五小姐,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在奴婢心里,小姐是相府最聪明的。” 林照月更加得意起来,“哼”了声,将手腕上一个碧玉镯子退下来递给青碧:“你还算有眼光,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我身边还缺个一等丫鬟,看你有几分眼色,你准备准备,到我身边伺候吧!” 青碧马上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诚惶诚恐地接过镯子:“多谢小姐!” “下去吧!” 青碧出了门儿,嘴角挂起一抹笑意。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四小姐傻了吧唧的这么好骗? 很快,便到了老夫人回来的日子。 丞相林泰民带着一干人,亲自到相府门口迎接。整个相府是弄得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林瑞嘉站在人群中,她出府的时候太小,已经记不得老夫人长什么样、是什么性子了。不过看蒋沁等人那样热烈的目光,似乎这个老夫人的回归,对自己而言并不是件值得欢喜的事。 很快,两顶软轿在相府门前停下。众人望着,便见前头软轿里下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林瑞嘉眨了眨眼,这应该就是林雅音了。 林雅音走到后一顶软轿前,小心地掀开轿帘,将里面的人扶出来。 林瑞嘉注意着,出来的老太太穿着一双玄色绣暗红莲花鞋,一身暗棕色流光缎子的衣裳,衣裳上绣了满满的“福”字。老太太脖子上还戴了一串碧玺珠子,半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上。 她看起来大约五六十岁,保养得还算得宜。然而老年人常有的慈蔼面容在她的脸上竟一丁点都看不见,那双三角眼和薄薄的嘴唇,透着一股骨子里的尖酸与刻薄。 林瑞嘉心下一动,怎么这副刻薄相貌,竟与夏姨娘有两分相似? “娘!”林泰民十分恭敬地大步上前,对着老太太行了一礼。 众人纷纷跟着林泰民行礼,一派谦孝模样。 老太太江氏摆摆手,由林雅音扶着往府里去了。 到了大厅,众人都入座后,江氏这才仔细看向众人。扫视一圈后,她的目光落到林瑞嘉身上:“你就是那个才回府的?” 没有提林瑞嘉的名字,也没有提林瑞嘉在府里的排行,她在老夫人口中,只是“那个才回府的”。 林瑞嘉起身上前施礼:“瑞嘉见过祖母。” “抬起头我看看。”江氏拂了拂长袖,懒懒道。 林瑞嘉抬起头望向江氏,江氏眯起眼睛:“跟你娘长得一个样。老天爷赐给你这样的相貌,可不是让你去水性杨花、四处勾搭的。” 林瑞嘉垂下头,语气谦恭:“多谢祖母教诲。” 林照月在下面勾起嘴唇,哼,你也有今天! “听说你在二皇子妃的牡丹花宴上,得了批赏?”江氏又问道。 林瑞嘉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啊!看来,是有人在老夫人面前提了她那笔丰厚的赏赐,是想借着老夫人之手分一杯羹呢。 “孙女儿不才,意外讨得二皇子妃的喜欢,这才得了赏。”林瑞嘉道,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茗儿,还不快把我给祖母的礼物呈上来。” 茗儿捧着一只锦盒走出来,恭敬地递到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手上。 老嬷嬷将锦盒打开,呈给江氏。 江氏只望了一眼,那双三角眼便瞬间亮了。 好漂亮的玉如意!乍一眼,江氏便知这玉如意是好东西,这样通透的水头,可不常见。 她马上合上盖子,望向林瑞嘉的表情缓和多了:“你是个孝顺的,还知道拿东西孝敬我这老婆子。” “瑞嘉在佛寺时,经常为祖母祈福,一日也不敢忘。祖母慈蔼,瑞嘉一直都很想念祖母,恨不得日日服侍在侧。”林瑞嘉道,怎么恶心怎么说。 林芙蓉会两面三刀,她未必不会。 “好、好!”江氏笑道,正欲再夸林瑞嘉几句,她身后站着的林雅音忽然笑道:“祖母,大姐姐好漂亮,让雅音都自惭形秽了!” 江氏自然知道林瑞嘉漂亮,她再看林瑞嘉的穿着打扮,虽然她打扮素净,头上只簪一根白玉木兰簪,但那簪子那衣服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江氏再看看林雅音,她身上的东西都是自己给的,虽然好,却比不上林瑞嘉那一身儿。 江氏看着看着,心里不平衡了。这林瑞嘉不过是个孤女所生,凭什么穿戴都比雅音好?雅音可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就应该享用最好的。 “瑞嘉啊,听说二皇子妃还赏赐了你不少东西。你看你刚回府,也没给大家准备礼物,不如就拿出来权作礼物送给大家?”江氏开口道。 在座的没一个人觉得这样做不对,反倒都眼巴巴望着林瑞嘉。林泰民也不例外,他也眼馋着二皇子妃送来的好东西。 茗儿心中顿觉好笑,这相府,老老小小的都不成体统。这世上,哪有逼着一个小姐,送东西给全府人的道理?更何况,这小姐还是刚从佛寺回来,身无旁物的。 按道理,该是老夫人和这些长辈送东西给小姐才对。 这相府,当真是乌烟瘴气。 林瑞嘉浅浅一笑,“祖母的话,瑞嘉自当遵命。就请夫人、姨娘们和各位妹妹一同去长乐苑挑东西吧!” 守不住的,还不如干脆地送出去。 等她有了权力,她会一件一件,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茗儿心疼自家小姐,却无能无力,只得笑着朝众人施礼,拿着钥匙走在前面带众人过去。 15.第15章 给你撑腰 众人兴奋地往长乐苑去,林瑞嘉走在最后,小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容。 林照月走过来,挑衅地推了下林瑞嘉,“你不是很得意吗?怎么样,现在弄清楚相府里谁说了算吧?看看,好不容易得到那些赏赐,如今又得全拿出来送人,林瑞嘉啊林瑞嘉,你真够可怜的!” “哼,大姐姐你就是小气。我早就让你拿点东西给我,你不肯,现在可好,还不是得眼睁睁看着我拿走你的东西!而且,还是随我挑!”林寻馨高高地抬起下巴,脸上哪有半分稚女的单纯。 林瑞嘉只是笑着,对一左一右两个人的话毫不生气。 “喂,你耳朵聋了吗?听不见我们说话?!”林照月猛地推了把林瑞嘉。 林瑞嘉捂着肩膀往后倒退两步,低垂着头,“现在,拿不拿得走是你们说了算;但是,将来你们能不能拥有得长久,我说了算。” 她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带着异样的神采。 林照月突然皱起眉头,脊梁骨一阵发寒。不知怎的,她觉得林瑞嘉的笑容好像是一条藏在黑暗里的毒蛇。 她注视着猎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一口咬下去。 “装神弄鬼!”林照月嘟囔了句,急忙跑到前面去。 林瑞嘉笑着转向林寻馨,对方一个哆嗦,也急忙跑开。 长乐苑,水儿不甘愿地指挥着两个粗使丫鬟搬出木箱。茗儿低头打开木箱,木箱内的东西一件件呈现在众人面前。 茗儿和水儿暗自佩服小姐的先见之明,箱子里那些贵重的东西,早就被她们藏起来了。如今这群人再怎么挑,也都是些面上好看但根本值不了多少钱的东西。 林芙蓉等人最先注意到那一箱春衫(夏秋冬的都让茗儿收起来了)。林寻馨和林照月首先扑过去,恨不得马上抓一把走。 可林寻馨抖开一件衣裳,却发现她根本穿不了。这些衣物,竟然都是按照林瑞嘉的身材做的。 林芙蓉和林瑞嘉同岁,但她在蒋沁刻意地调养下,身材早就发育得像是十五六岁,和林瑞嘉的小身板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她拿着那些春衫,脸上的神情十分精彩。 而林瑞嘉看看林芙蓉胸前的大馒头,再低头瞅瞅自己发育不良似的小馒头,不禁有点懊恼,怎么人家发育得那么好?! 穿不了林瑞嘉的衣服,几个女孩子又去看那些胭脂水粉。这下好,几个人像是捡到宝似的。 林照月首先嚷嚷出声:“大姐快看,这些胭脂都是千金坊的耶!” 千金坊乃是奉京首屈一指的胭脂坊,里面的东西千金难买,据说有很多是专供给宫里的娘娘们的。 “我要这个口脂!” “这个鸭蛋粉我要了!” 林雅音望着林照月和林寻馨在那里强盗似的往怀里塞东西,不禁暗暗气恼,生怕她们拿走了自己想要的。 “老夫人,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老夫人来分配一下?”林雅音笑道。 呸!水儿对林雅音万分鄙夷,这个女人真是做了婊砸还要立贞节牌坊!明明自己想上去抢,碍于颜面又不能去,便拿老夫人做借口来夺取自己想要的,可真无耻! 夏姨娘则快马当先,手上已经拿了两串东珠,十分兴奋地对老夫人道:“老夫人,菁菁就要这两串东珠了!” 林泰民不时往各个箱子里看看,寻找他想要的东西。这些女子的东西对他并不是没有用处的,逢年过节,拿着送给同僚做人情也是好的。 蒋沁要端出自己大家闺秀、书香门第出身的派头,因此没参与其中。只是那双四处乱瞟的眼睛,却出卖了她的贪婪。 林瑞嘉站在不远处,感叹眼前上演的真是好一出人性贪婪戏。世上谁能想到,南羽国当朝丞相的后院,竟在发生着这样一幕情景。 不过一点赏赐而已,竟就引得全府人做出如此丑态,当真可笑、可叹、可悲! “东临国瑞王爷到!东临郡主、南羽二皇子妃到!”突然,一声高唱传来,忙着看宝贝的众人一惊,急忙转过身,便见东临火越和东临满满正站在不远处。 “见过瑞王爷、二皇子妃!”众人齐齐行礼,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来。也不知这瑞王爷和二皇子妃来了有多久,看没看见他们抢东西的一幕…… 林泰民心里尤其地七上八下,他当然知道拿女儿东西很丢人,只是刚刚实在忍不住。 “本王今天倒是瞧见有趣的一幕。怎么,林相爷对本王妹妹赏赐的女儿家的东西,也很感兴趣?”东临火越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若改日,本王让妹妹再拿些过来送给林相爷?” 东临火越笑得妖娆,明明是一副极美的画面,然而他的言语却毒舌得很,让林泰民进退不得。 “原来相爷是喜好这些物什。这有何难,日后相爷若立了功,本宫定当让夫君上奏父皇,相爷不爱其他,就爱些女儿之物。想必父皇会十分大方地满足相爷需求。”东临满满俏脸上一副“我很理解”的表情。 林瑞嘉低着头,嘴角微微扬起,这两兄妹说话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 “老夫只是过来帮嘉儿清点东西的,瑞王爷和二皇子妃误会了。”林泰民急忙解释道。他现在真恨自己亲娘,就她出的馊主意,非要来拿嘉儿的东西,否则他怎么会被瑞王爷和二皇子妃看见? 这下好了,丢人都丢到东临国去了。圣上若是知道,非得扒掉他一层皮不可! 东临火越点点头,看向其他人,“这些人也是来给大小姐清点东西的?” “这……”林泰民回头看看手上还拿着珠宝首饰的女人们,顿时心头火起,怎么这些女人就没一个省事的? 接收到林泰民严厉的目光,蒋沁知道,自己得站出来解释了。 “回瑞王爷、二皇子妃,今日老夫人回府,瑞嘉为讨老夫人喜欢,特地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分给姐妹们的。”蒋沁道,言之凿凿的语气很难让人怀疑真假。 “哦,是吗?”东临火越挑眉,看向林瑞嘉。 江氏立刻瞪向林瑞嘉,暗示她别说错话。 林瑞嘉垂首,“夫人说的是。” 东临火越不满地撇撇嘴角,这个小女人是怎么了,他在这里给她做主撑腰,怎么她还不敢说真话了? ———祝各位美人中秋快乐,阖家团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16.第16章 林雅音的心思 “哼,”东临满满忽然噘起嘴巴,“你们也该清点完了,赶紧把东西放到箱子里。我不喜欢你们拿我送给瑞嘉的东西,所以她说送给你们的话,不算数。” 相府其他女人愣住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怎么,你们听不见本宫的话?”东临满满提高了音量。 林芙蓉低头看看自己手上拿的胭脂,既尴尬又委屈地放了回去。林照月和林寻馨也都是敢怒不敢言,乖乖地把东西还回去。 夏姨娘还想把那两串东珠藏在身后,东临满满的贴身丫鬟颦儿眼疾手快,迅速夺下东珠。夏姨娘脸一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江氏拄着拐杖,一张老脸亦是没处搁。她想着,幸亏雅音没拿什么东西,否则给二皇子妃的印象就差了。 林雅音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那些东西,她盯着东临火越,芳心早就飞了出去。她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而且身份居然是东临国的瑞王爷,这身份比起南羽国的皇子,可是尊贵多了,毕竟东临在国力上要压南羽一头。 若是能嫁给他,那可不就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林雅音知道父亲是将希望寄托在林芙蓉身上的,凭着林芙蓉的美貌与智慧,南羽国皇后之位手到擒来,所以林雅音对做皇后早就不抱希望了。 如今突然从天而降这样一位金龟婿,她可得牢牢把握住了。到时候,不见得身份会比林芙蓉低。若是瑞王爷能继承东临大统,那她在地位上就更是压了林芙蓉一头。 林雅音这样想着,红着脸拉拉江氏的衣角,低声道:“祖母,你看瑞王爷……” 江氏一看林雅音这模样,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心思。 而江氏仔细看这瑞王爷,他生得这样俊美,身份也足够高,差不多能够配得上她的雅音。江氏点点头,决定先下手为强。 江氏笑着上前一步,“瑞王爷和二皇子妃来相府做客,怎么能一直站在这里?泰民,还不快把贵客请到大厅里面去!” 林泰民腆着脸:“两位这边请。” “不必,本王看这里就很好。”瑞王爷说着,直接大步往长乐苑主厅去了。 其他人正欲跟上,东临满满笑道:“哥哥和我都喜欢安静,让瑞嘉陪着我们就行了,其他人不必进来。” 众人愣了愣,只得无奈停下步子。 江氏瞅到林瑞嘉,一把抓住她的手,将林雅音推过去,低声道:“带你妹妹一起去!” 林瑞嘉看着被推过来的林雅音,笑容中出现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嘲讽:“是,祖母。” 蒋沁看见林雅音跟进去,顿时生了让林芙蓉和林照月跟进去的念头。 可还没等她行动,江氏已经拄着拐杖赶众人走:“都散了,别打扰贵客!” 林寻馨跳到一旁躲开她的拐杖,暗地里扮了个鬼脸。这老太婆,就知道为三姐姐着想,她也是她的孙女儿,凭什么好处都让三姐姐占去了! 梦姨娘牵住林寻馨的手,对她摇摇头。 梦姨娘是小户人家出身,性子是个保守的。她只想平平静静在相府里过下去。等林寻馨长大了,给她寻一个好夫家,这样就够了。 然而林寻馨的野心,似乎大了那么一点。 东临火越进到主厅,毫不客气地一撩袍子,在首位坐下来。还特大爷地喊道:“上茶!” 茗儿低头端来茶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眼前这位大爷,可不就是她和水儿的前主子嘛!眼前,也就小姐不知情了。 林瑞嘉带着林雅音进来时,东临火越的眸子眯了眯。 林雅音自来熟,端过茗儿手中的茶走到东临火越身边:“瑞王爷,请用茶。” 东临满满冷笑:“哟,倒是看不出来,相府三小姐还有当女婢的潜质。看这端茶递水的动作,真是顺溜得紧。” 林雅音望向东临满满,微微蹙起眉头,“二皇子妃,不知雅音可有什么得罪之处?在南羽国,给贵客斟茶本就是主人的份内之事,二皇子妃不必为了羞辱雅音而说出这等话。” 她说话时,一双美眸里含着泪,却又隐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真真是一副烈女子的形象。 “若本王没记错,这长乐苑的主人,该是大小姐吧?”东临火越挑起眉头,俊美的脸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大小姐难道不该为本王斟茶?” 林瑞嘉朝着东临火越施了一礼,“本该如此。” 这句话含着两层意思,第一层是林雅音话里的意思,第二层则是感谢他和二皇子妃出面替她保住东西。 因为林雅音在,话不能说得太明白,林瑞嘉便只能委婉地表示出自己的谢意。 东临火越满意地看着林瑞嘉给自己斟茶,青瓷的茶具衬得她的手格外白皙娇嫩。 他喜欢看她斟茶,一如她从前做得那样。 碍于林雅音的存在,两人没坐多久便走了。林雅音既失望又兴奋,期盼着下次和东临火越的重逢。 送走所有客人,林瑞嘉小小伸了个懒腰,感慨总算是把这些磨人的家伙都给送走了。 林雅音回到江氏的万福院时,江氏搂着她心肝宝贝直叫,问她可拿下瑞王爷了。 林雅音娇羞地躲进江氏怀中,表示还需进一步发展。 “我看大丫头和那二皇子妃关系倒是好,不如你让大丫头多带你去二皇子府走动走动!”江氏直接道,也不管这要求是否合理。 林雅音红着一张脸,轻轻点头。 与此同时,芝兰院里,蒋沁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死老太婆,林雅音是她的心肝,我的蓉儿和月儿就不是了?!”蒋沁拍着桌子,“早晚有一天要她知道,这相府的女主人到底是谁!” “娘,您别生气。三妹从小养在祖母身边,她偏疼三妹也是有的。”林芙蓉劝道。 “我是心疼你和月儿啊!”蒋沁揉着林芙蓉的小手。 林照月满不在乎地吃着果子,她又不是要嫁给那个鬼一样恐怖的瑞王爷,干嘛要争着抢着进去凑热闹?只是今天那些珠宝首饰没捞到,倒是让她有点小失望。 “夏姨娘是个蠢的,不过她将三妹送到祖母身边,倒真是做了件聪明事。”林芙蓉分析着,“但是依女儿看,如今我们最应该弄清楚的事,是大姐和二皇子妃的关系。” 蒋沁想了想,觉得林芙蓉说的十分有道理。瑞王爷肯偏帮林瑞嘉,还不是看在二皇子妃的面子上?只要弄清楚二皇子妃和林瑞嘉的关系,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大姐在花宴上和二皇子妃根本没说几句话,女儿怀疑,她们之前就结识了。”林芙蓉缓缓道,“所以,为今之计,必须派人再去听禅寺,查探这些年大姐在寺里到底都认识了什么人。” 蒋沁点点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就照你说的办。” ———白菜酱好寂寞好空虚,求评求聊求热闹!妃本无情书友群:154510363———— 17.第17章 偷窥无耻 林瑞嘉用过晚膳,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吩咐水儿准备好热水,打算泡个热水浴好好放松下。 热气萦绕中,林瑞嘉闭上双眼靠在了木桶上。漆黑的头发被热水打湿,紧贴着她的面颊,愈发衬出她皮肤的晶莹洁白。墨色的卷曲睫毛在脸庞上投影出两把小小的扇子,小巧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亲吻。 她饱满娇艳的红唇微微翘起,带着一丝慵懒的性感。 某只躲在房梁上偷腥的大尾巴狼,默默捂住鼻子,怎么办,好想吃掉她! 当然了,大尾巴狼面对自己一手养到大的小女人,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想当初,他遇见她时,她还只是小小的、瘦瘦的、黄黄的豆芽菜,六年过去,在自己的调教下,这个小女人已经成长的十分美丽、优雅、高贵。 这一盘好菜,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呀! 大尾巴狼乐滋滋地想着怎么扑倒小女人,没留神,竟直接从房梁上摔了下去! “噗通!” 林瑞嘉眨巴眨巴眼睛,愣愣地看着栽进浴桶里的男人,最后愣是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发出尖叫声。 东临火越捂住脸,“你猜我是谁?” “滚!”林瑞嘉扬手就是一个巴掌,差点没把东临火越扇出去。 东临火越默默捂脸,好疼好疼啊!小女人为啥这么心狠,她可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呀! “转过去!”林瑞嘉命令着,东临火越乖乖背过身。 林瑞嘉迅速从浴桶里跳出来,穿上外裳,“瑞王爷,小女子和你只不过有几面之缘而已,王爷做事不要太过分!小女子是很感谢瑞王爷白日里的相助,但是还没有感激到这个份上来!” “本王自然明白。”东临火越知晓林瑞嘉已经穿好衣服,便从浴桶里起身转过来,重又恢复他的嚣张霸道,“本王只是好奇大小姐是怎样一个奇女子,并无他想。” “王爷这好奇心可真重,竟然好奇到小女子的浴室里来。”林瑞嘉没好气,任谁被人偷窥了,心情都不会好。 屋外闻声而来的茗儿和水儿默默退离一百米远,她们才不要和掺和到前主子和小姐的事情中去。 况且在她们看来,小姐其实没什么好生气的,反正小姐终究会成为她们前主子的女人。 东临火越揉揉鼻子,盯着林瑞嘉,“如果本王说,本王属意于大小姐,大小姐可领这份情?” “瑞王爷智勇双全,想必天下优秀女子皆愿意为瑞王爷献身。而小女子不才,只有蒲柳之姿,恐高攀不上。”林瑞嘉冷声说道。 东临火越嗤笑了声,抬腿迈出浴桶往林瑞嘉走去:“你若是只有蒲柳之姿,那天下女人都不堪入目了。本王其他女人都瞧不上眼,本王就要你。” 林瑞嘉往后一直退,最后被逼到墙角,只得伸出小手撑住东临火越的胸膛:“你到底想干嘛?!” 东临火越低头凑到林瑞嘉的耳畔,呵气如兰:“本王说了,本王就要你……” 反正她终归会成为自己的女人,先拿点利息又有何妨。 林瑞嘉欲哭无泪,小手拼命地去推东临火越,然而男人灼热宽大的胸膛对她而言,如大山如铁壁,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为和谐,此处省略两百字】 不知过了多久,东临火越终于松开快窒息的林瑞嘉,满意地舔舔嘴巴,“你的味道很好。” “无耻!”林瑞嘉一个耳刮子招呼过来,把正沉浸在美好中的东临火越扇了个正着。 她说完,忽然哭了。 东临火越看她流泪了,有些发愣。半天后才回过神,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别哭呀……” “你走开!”林瑞嘉纤细的声音爆发出怒吼,好像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狮子。 她绕开东临火越往房间走,最后重重掩上房门。 东临火越摸了摸嘴唇,耸耸肩,越窗而去。 女人嘛,第一次肯定都是这样的,过两天就好了。他想着,舔了舔似乎还留有林瑞嘉甜美味道的嘴唇,满意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刻东临火越并不知道,他今天的举动,将会给他以后带来多大的麻烦。 第二日,林雅音带着一盒糕点来找林瑞嘉。 林瑞嘉是在主厅里见林雅音的,林雅音对林瑞嘉的这份生疏十分不满,可面上仍是笑盈盈的:“妹妹昨日一见大姐姐,便觉亲切,所以今日特地带着亲手做的糕点来看望大姐姐。” 林瑞嘉淡淡一笑:“妹妹有心了。茗儿,还不快给三小姐上茶。” 茗儿应声而出,端出一套天青色茶具来。 林雅音掀开茶杯盖,氤氲的茶香顿时扑面而来。她细细啜了一小口,不禁惊喜地望向林瑞嘉:“大姐姐,这可是今年的雨前龙井?” “正是。”林瑞嘉颔首微笑。 “这味道,倒是比祖母那边的还要好。大姐姐是从哪里得来的?”林雅音继续问道。 林瑞嘉端坐在主位上,玉白的小手端着那套天青色茶杯,氤氲的热气使她看起来十分高贵清美。其周身气质,竟不输给奉京城中任何贵女。 林雅音心中十分纳罕,这大姐明明七年前便被赶去了山野寺庙,怎么行为举止却处处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味道?应该没人教导她这些礼仪的呀! “都是二皇子妃拿来的。”林瑞嘉声音柔软,脸上也挂着淡淡笑容。而她眼底深处的疏离感,很容易让人忽视。 “原来是这样。”林雅音一喜,“大姐姐和二皇子妃关系很好吧?” “寻常朋友而已。”林瑞嘉呷了口茶,将茶杯到桌子上。 “照妹妹看,二皇子妃可是对大姐姐十分关心的。”林雅音笑道,“今日天气极好,大姐姐不如去二皇子府拜访二皇子妃。正所谓礼尚往来,大姐姐应该懂得。” “礼尚往来在一个‘礼’字,眼下我刚回相府,手中并没有什么好东西做回礼呢。”林瑞嘉状似苦闷。 “这个简单。我那儿有很多尚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大姐姐若是不介意,可以先拿去用。”林雅音很是大方,“话说回来,雅音从没有去过二皇子府,大姐姐可愿意带雅音一同过去?” 昨日林雅音对东临火越的表现,林瑞嘉都看在眼里,她估摸着这个妹妹是看上东临火越了。 再加上林雅音今天又拐弯抹角想去二皇子府,林瑞嘉就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毕竟,林雅音总不可能是为着二皇子妃一个女人去的吧? 也好,把她带过去给东临火越添添堵,谁让他昨晚对自己做出那种事…… ————为响应近期的净网号召,白菜酱十分努力地写和谐的文文。原版见书友交流群:154510363—————— 18.第18章 一群烂桃花 林瑞嘉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妹妹这样大方,姐姐若是拒绝,倒显得不识抬举了。那妹妹回去准备一下,咱们一同过去吧?” “好!”林雅音兴奋地站起来,拔腿便往回走。 林雅音回去一说此事,江氏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将自己嫁妆里几件值钱的东西拿出来,让林雅音好好结交二皇子妃。 林雅音临走前,江氏想了想,又从箱子最下面拿出一条玉腰带:“这是你祖父的东西,可贵着呢!你呀,把这个腰带送给瑞王爷,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谢谢祖母!”林雅音高兴得抱紧江氏,脸颊绯红,似乎眼前已经浮现出她与东临火越双宿双飞的画面了。 相府门口,林瑞嘉看着打扮得跟花蝴蝶似的林雅音喜悦地飞奔过来,顿时满头黑线。 林雅音打扮得这样隆重,浑身穿金戴银的,她是真准备去二皇子府相亲? “大姐姐,我准备好了,咱们走吧!”林雅音说着,也不顾长幼有序,自个儿先爬上马车。 林瑞嘉正欲上马车,身后突然又传出一个声音:“大姐姐!大姐姐等等我!” 林瑞嘉回头看,林寻馨和林照月拎着裙角正往马车这边跑。两个人穿的一红一绿,满脸抹着白白的脂粉,看着竟有一种喜感。 “大姐姐!”林寻馨喘着气停下,“大姐姐带我一起去吧,我也想跟二皇子妃说说话。” “我也要去!”林照月无比霸道,挤开林瑞嘉就往马车上爬,“凭什么这些庶女都去我却不去,我才是相府的嫡小姐!” 林瑞嘉无语地望着挤了一马车的女人,她们带着各自的丫鬟,小小的马车厢几乎坐不下人了。 再加上个人的脂粉味道,整个马车简直怪味熏天。 林瑞嘉摇摇头,决定坐在马车外。 作为相府大小姐,居然要坐在车夫旁边,林瑞嘉的委屈马车内的三个女孩子没有一个人谅解,反倒凑一块儿咬耳朵交流林瑞嘉真是个粗人。 南羽国的民风还算是开放的,因此路上倒没人说什么。只是林瑞嘉那张美艳的脸,却给奉京城的百姓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有眼界的人认出这是相府的马车,又看林瑞嘉穿戴不凡,便知她是位小姐。相府里的林芙蓉小姐是被誉为“奉京城第一美人”的,便有人猜想着她是不是林芙蓉。 又有些在大府里做奴才的人跳出来,指正这是相府才回来的大小姐林瑞嘉。 众人惊叹,哇塞,原来相府大小姐才是真正的第一美人啊! 于是林瑞嘉无意之间,便将林芙蓉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名头给抢了过来。林芙蓉后来知道,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差点气得晕过去。当然,这是后话。 坐在车夫和林瑞嘉中间的茗儿,一脸“我完了”的便秘表情。 若是让前主子知道小姐被这么多人盯着看,他一定会扒了自己的皮的! 老天保佑,她真的有劝小姐戴面纱,只是无奈小姐不听啊! 马车行驶过闹市,一座酒楼临窗处,羽元康挑起眉头,这个相府大小姐,果真很有意思啊。 风撩起林瑞嘉的秀发和衣裙,竟衬托得她似欲上九重天的仙子。 羽元康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异样的情愫从他心口向四肢百骸蔓延。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马车到达二皇子府时,有林瑞嘉这张脸在,几人顺利地进入了府内。 东临满满看着坐了一室的女孩子,颇为无语。除了林瑞嘉,其他人什么来意她清楚得很。 然而始作俑者此刻正悠闲地品茶,完全不管她这些妹妹们。 “二皇子妃,这是我和大姐姐送给你的礼物。”林雅音起身道,身后的丫鬟忙奉上礼物。 “有心了。”东临满满保持着皇妃气度,天知道她有多想抓狂! 她作为东临的郡主,自幼娇生惯养,哪需要做什么事。现在她要想办法帮东临火越追女人,这就算了,看这情形,貌似她还要帮东临火越挡桃花啊!她这哥哥,怎么那么多破事?! 而作为她的准嫂子,为毛就那样悠闲地品茶,丝毫不关心这些烂桃花?话说,貌似这些烂桃花都是准嫂子带来的吧?! 林照月左看看右看看,其实她对东临火越倒是没什么心思。只是看见别人都来,她也想跟着来凑个热闹而已。况且,说不定还能在这儿碰到六皇子呢? 正想着六皇子,外面忽然有下人来通报,六皇子求见。 太好了!东临满满急忙命下人将六皇子请进来,这下她可以随便找个理由离开,让六皇子陪着这群烂桃花。 羽元康大步走进来,黑色外裳衬得他很是英武不凡。 众女子起身,对他行礼:“见过六皇子。” 羽元康摆手,对东临满满点头致意:“几日不见,二皇嫂气色愈发好了。” 他说着,又看向从容淡定坐下去的林瑞嘉,笑道,“大小姐今日坐在马车外头横穿闹市,真是好气魄。” 林瑞嘉抬眸,“让六皇子见笑了。” 疏离的语气、淡漠的态度,羽元康吃了个瘪,心中气恼,便道:“大小姐可是待所有人都这般冷漠?” “六皇子身份尊贵,小女子惶恐。” 林瑞嘉大言不惭地说着慌,她那张脸上,哪里有半分惶恐的神色。 “哎呀,本宫突然头痛,先告退了,诸位慢聊。午膳本宫已备下,到时候颦儿会请诸位过去用膳。”东临满满说着,匆匆忙忙地离开,生怕有麻烦缠上她似的。 “惶恐?你还会惶恐?”羽元康才不管东临满满是留下还是离开,他只盯着林瑞嘉,誓要将这小女人对他的态度扭转过来。 “小女子也是凡人,自然是会惶恐的。” 林照月看不下去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顾她们的存在,便娇滴滴道:“六皇子,近日月儿做了首诗,六皇子可有空指点指点?” 说着,竟扭身直接傍到羽元康身边,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林寻馨见自家嫡姐如此开放,忍不住也上前,刻意捏着天真的童音:“六皇子哥哥,嫡姐,上次牡丹花宴,寻馨看见花园里的牡丹好漂亮!我们还去看看好不好?” 两个人一左一右缠着羽元康,羽元康分身乏术,碍着林泰民的面子,又不好直接拒绝,便看向林瑞嘉:“不如大小姐与我们一同前往?” 林瑞嘉笑着:“既然妹妹们要六皇子指导诗词,我岂有打搅之理。六皇子慢走。” 羽元康看见林瑞嘉眼底的嘲讽,一股无名火窜起来,还没发作便被林照月林寻馨一左一右给拉走了。 “元康兄好艳福。”三人走到门口,正逢东临火越进来,便笑着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 羽元康瞪了东临火越一眼,就被彻底拉走。 林瑞嘉瞧见进来的东临火越,心头火起,便拉起林雅音笑道:“我三妹对瑞王爷仰慕已久,听闻瑞王爷剑术十分厉害,就想看看瑞王爷舞剑,她来弹琴助兴。不知瑞王爷可能让我们开开眼界?” 东临火越一哽,这个小女人,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花蝴蝶都往他这儿塞? “看瑞王爷这么愉快的神色,想必该是答应了。三妹妹,你就与瑞王爷一道去花园吧。”林瑞嘉说着,递给林雅音一个眼色。 林雅音羞红了脸,娇羞地抬手:“瑞王爷,请。” 19.第19章 就给你添堵 相府后花园,林芙蓉正在桃花树下练字。 婢女红樱捧来一碗热茶:“小姐,奴婢打听过了,她们几人,确实都去了二皇子府。” 林芙蓉写下一个“静”字:“四小姐也去了?” “是的,一早就走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妹妹。”林芙蓉搁下笔,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倒贴的女人,哪个男人会喜欢。” “小姐说的是。可要劝劝四小姐?”红樱问道。 “不必,随她去吧。她看上的是六皇子,可惜人家心里根本没她。总要让她吃个苦头,她才会知道,有些人不该是她惦记的。”林芙蓉淡淡道,让风吹干纸上的墨迹。 绿蕉抱着一摞信件匆匆走进来,兴奋道:“小姐、小姐,你看,又有许多公子托人送信给你!” “哦?都有哪些人?”林芙蓉似是习以为常,素手铺开另一张宣纸。 “有兵部侍郎之子薛正道、礼部侍郎的孙子王勤、定西侯府的小侯爷吴永、云瑶县令之子冯知远——” “这冯知远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天给小姐写信,他以为他算哪根葱啊?!”红樱生气道。 林芙蓉嘴角噙起一抹笑容,提笔,手腕运力,“他倒是痴心一片。只是拎不清身份,凭白让人耻笑了。” “哦,还有六皇子的信!”绿蕉惊喜道。 林芙蓉手一顿,“元”字最后一笔没写好。 她搁下笔,接过信来:“芙蓉亲启。自从上次花宴一别,在下甚是思念。在下后日设宴明月楼,还望小姐移步一叙,以慰相思之苦。元康字。” 林芙蓉俏脸一红,将信捧到胸口处。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似乎就要跳出来了。 “恭喜小姐。”红樱和绿蕉也为自家小姐高兴。 “把这里收拾了,随我回锦绣苑。”林芙蓉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她要赶紧回去挑一件最好看的衣裙,明天穿给他看。 二皇子府的牡丹园,林雅音坐在柳树下,面前摆着一架筝。她兴奋地望着提剑的东临火越,扬手弹下一串音符。 东临火越苦闷不已,随手挽了一个剑花。明明是简单至极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分外抢眼漂亮。 他的紫色外裳随风而舞,墨发下的脸棱角分明,妖艳异常。 林瑞嘉站在远处桃花树下,想着待会儿要怎么揶揄他才好。 郎情妾意?金童玉女?管他呢,反正怎么恶心怎么来! 林瑞嘉打得好算盘,东临火越心里却也打算着,要给这个小女人一点厉害看看。 林雅音琴声弹到高潮处,东临火越猛地凌空而起,直直朝林瑞嘉掠去。林瑞嘉一惊,刚欲闪躲,东临火越已经到了跟前。林瑞嘉一咬牙,扭身就想避开。 可她脚下一顿,小脸一黑,完啦,脚扭啦! 林瑞嘉闭上双眼,任身体直直往地上摔去。 然而,冷硬的地面没碰着,却撞见了一个温暖宽大的胸膛里。 不远处,闻着琴声而来的羽元康三人正好看见林瑞嘉被东临火越抱着的一幕。 林照月跺脚:“真是个狐狸精!六皇子你都不知道,她在相府里,连下人都要勾勾搭搭,真是不知廉耻!丢人!” “闭嘴!”羽元康忽然低声怒吼,吓得林照月往后一缩,不敢讲话了。 羽元康心里气得很,怎么,这个女人是看中了东临火越吗?! “你至于吗?”热气喷吐在脸上,林瑞嘉睁开眼,便见东临火越一手搂着自己的腰,一手提着剑,前身整个往自己这边压下来。 “非常至于。”林瑞嘉瞪着东临火越,嘴角噙着笑容,“不知小女子给瑞王爷挑的伴奏之人,可还过得去?” 东临火越看她明明疼得小脸泛白,却咬着牙问自己那个糟心的女人是否过得去,顿时心头火起。 他将林瑞嘉扶着站起来,便避退几步,对走过来看情况的林雅音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雅音的琴弹得很好,本王很喜欢。” 林雅音乍一听这话,双颊立刻染上红霞,娇羞地低下头:“瑞王爷取笑雅音。” 东临火越嚣张地与林瑞嘉对视,那眼神,似乎是在说,怎样,爷的魅力可大了,拒绝爷是你的损失! 林瑞嘉咬着嘴唇,脚踝的疼痛一阵阵传来,细密的汗珠不住从额头沁出。然而她却犟着头,一副“我无所谓”的表情。 瞅见羽元康等人过来,林瑞嘉还不忘加了句:“刚刚瑞王爷和妹妹合作得真好,简直是天衣无缝。你们站在一块儿,当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真真羡煞旁人。” 东临火越忍住胃里的翻涌,再也不想跟林瑞嘉说话,“哼”了声便气得大步走开。 林雅音哪肯放东临火越走,急忙拎着裙角追上去,她还没跟东临火越好好探讨下她的琴艺呢! 羽元康注意到林瑞嘉脸上不正常的神色,又看她的脚微微发抖,瞬时明白了大概。不由分说地,上前便想抱起林瑞嘉。 林瑞嘉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六皇子,男女授受不亲!” 羽元康拧眉:“你都伤成什么样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我的婢女会帮我处理伤口,不劳六皇子动手。”林瑞嘉说着,一瘸一拐往二皇子府偏房走。几个丫鬟留在那儿,都没跟过来。 羽元康气愤之极,这个女人,宁愿忍着疼痛走回去,也不愿意让他碰,当真是可恨! “六皇子,你别生气,我大姐就是这样的,好坏拎不清。”林照月看不过去羽元康对林瑞嘉的好,拼命给她上眼药,“母亲对她好极了,她也跟个白眼狼似的养不熟,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羽元康扫了林照月一眼,对林照月的话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然而此时再看什么花也是没心情的,便直接打道回府了。 “四姐姐,六皇子是不是喜欢大姐姐啊?”林寻馨年纪小,脑子却鬼得很,这就想着挑拨林瑞嘉和林照月的关系了。 虽然,她们俩的关系已经很差。 林照月没讨到好处,林寻馨又来刺她,登时,便将林寻馨当做发泄桶,狠狠骂了她一通,心里这才稍微平衡些。 林寻馨被骂,哭得一塌糊涂,可也终究于事无补,谁让她偏要往林照月面前凑呢。 ———白菜酱:最近收藏比乌龟爬得都慢呀…… 东临火越:呵呵,白菜君你可以换个笔名叫小兔快滚,说不准你的收藏就嗖嗖地往前滚了。 白菜酱:嗯,这个主意不错。我决定了,以后你女儿就叫东临小兔。 东临火越:小兔你妹呀!!!! 祝大家国庆快乐,美人们要好好休息玩耍喔~———— 20.第20章 神秘男人再现 一路颠簸地回到相府,林瑞嘉当即脱下鞋袜检查伤势。 在二皇子府时,虽然茗儿及时上了药,可她还是觉得疼。甚至一度感觉,自己这只脚以后就废了。 刚脱下鞋,林瑞嘉便瞧见那只脚腕肿的好大!小心地脱下袜子,林瑞嘉忍不住按了按肿起来的地方,顿时又是一阵痛。 她现在恨极了东临火越,她又没招惹他,他怎么就非要往自己面前凑呢! 祈祷林雅音缠死他,最好这辈子都别再出现了。 用过晚膳后,林瑞嘉草草洗了个澡,继而在茗儿的搀扶下回房歇着。水儿可心疼死了,在旁边不停嚷嚷着慢点慢点,简直恨不得代林瑞嘉受此伤。 夜里的相府静悄悄的,林瑞嘉坐在床上,忍不住嘟囔出声,“该死的东临火越!” “呼啦——” 一道劲风吹开窗户,林瑞嘉一惊,却见来人是那位神秘男人。 她松口气:“你怎么来了?” 戴着面具的东临火越大步走到床前,“受伤了?” “没事……”林瑞嘉倒霉地低头。 “让我看看。”东临火越不由分说地在床边坐下,握住林瑞嘉的脚,蹙起眉头来,“怎么这么重?” 白日里他就看见林瑞嘉扭了下脚而已,怎么会伤得这样重?! 东临火越有些自责,若不是自己,她不会受伤的。 “没事的,茗儿说休养几天就会好的。”林瑞嘉想要收回脚,东临火越却不肯放手。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仔细抹到林瑞嘉的脚踝上。他抹药的时候十分认真,捧着林瑞嘉的小脚,仿佛是捧着一个易碎的珍宝。 林瑞嘉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 从小到大,她是那样孤单,那样自责地认为自己不祥。 直到那天,在山中遇见他。 他一身紫衣从天而降,阳光将他的白银镂花面具折射出无数花纹,他漂亮的好像是山里的神裔。 林瑞嘉凝视着东临火越,突然觉得,因为有他在,所以她才能心安。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是那么依赖他了。 “好了。”东临火越给林瑞嘉穿上袜子,刚一抬头,两人的唇不经意擦过。 两人四目相对,月光如霜如雪,房间中渐渐生出一股旖旎的气氛来。 东临火越脑子一轰,立刻跳出去三米远。 如果房里的光线足够亮,东临火越可以发现林瑞嘉已经羞红了脸。 东临火越手脚慌乱地挠挠头,“我,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便直接飞身而出。 林瑞嘉猛地扑进被子里,双手捂住发烫的脸,怎么办,感觉刚刚自己好丢人啊! 东临火越出了丞相府老远,这才停下。他扶着一棵树,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快极了。 刚刚她似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难道她喜欢自己? 她喜欢自己的话,东临火越怎么办?不对呀,自己就是东临火越啊! 东临火越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得精神分裂。 看来,得找个机会跟小女人摊牌了。 早上天还未亮,相府老夫人江氏便命嬷嬷,让所有姨娘、小姐都到万福院集合。 众多姨娘小姐打着呵欠往万福院走,纷纷询问老夫人到底是何事,让大家起这么早过去。 林瑞嘉夹在众人中间,心中亦是十分好奇。 等众人来到万福院,江氏已经精神抖擞地坐在了主位上。她巡视一圈,见人都来齐了,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都来了。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有大事要和你们商量。” “娘,您说,我们都听着。”蒋沁道。 “相府的丫头们,年纪都不小了。我打算找几个教习嬷嬷,好好调教她们。你们觉得这事如何?”江氏嘴上询问着,语气却是已经决定非要这么做了。 “这……”诸位夫人姨娘面面相觑,不知老夫人这是打得什么主意。 柳姨娘打了个呵欠,她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事!她连肚子都没有,这件事明摆着跟她不沾一点关系。 “娘,您这是,什么意思?”蒋沁小心地询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江氏拐杖砸在地上,“砰”“砰”直响,“相府的丫头们都是好的,以后都是要送到宫里去做娘娘的。现在不调教,更待何时啊?” 蒋沁一阵无语,这老夫人说的是什么话啊?什么叫“都是要送到宫里去做娘娘的”?这话若是让外人听见,可不得笑掉大牙! 她想着,劝道:“娘,这话可不能让外人听见了。咱们相府里的姑娘虽都是好的,可哪有全部送进宫的道理?没得让人笑话。” 江氏一听这话,不得了,立马发飙:“怎么,就容你女儿进宫当娘娘,就不容我雅音做娘娘了?!我雅音哪里不如你女儿了?你倒是跟我说说!我看你这媳妇,就是不贤惠!” 蒋沁被气得脸通红,却不敢背着不孝的名头反驳她,只得默默低头咽下这口气。 从她当初嫁过来,就十分看不起这老太婆。小户人家出身的女人,就是没有眼界。相府的女儿全送进宫?轻的人家只是笑话相府,重的,都会惹来皇上的猜忌。 林瑞嘉默默低头,尽量不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看来相府的婆媳之争,也是蛮激烈的啊…… 事情到了最后,自然是老夫人的一言堂。但是这请教习嬷嬷的费用,倒是全部摊在了蒋沁的头上。 林芙蓉望着坐在老夫人身边的林雅音,将事情猜了个大概。估计是林雅音看上了哪位皇子,老夫人这才急了。她又不好只给林雅音一人请教习嬷嬷,于是便借着给所有小姐请嬷嬷的由头,让林雅音得偿所愿。 只是不知,林雅音看中的是哪位皇子。 林雅音对林芙蓉来说,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所以她决不允许林雅音按照自己的想法嫁人。 21.第21章 明月楼冤家路窄(上) 请教习嬷嬷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林瑞嘉用晚膳时,水儿兴奋地进来,在她耳边一阵嘀咕。 “你说,她要去明月楼?”林瑞嘉搁下筷子。 “紫环刚刚传来的消息。她在屋外擦洗回廊的时候,听见那个女人在挑衣服,说要选一件好看的,明天穿去明月楼。”水儿鼓着腮帮子,目光落到林瑞嘉没怎么动筷子的烤鸡上,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紫环是茗儿在锦绣苑收买的三等丫鬟,人机灵得很,就是贪财。 林瑞嘉将那盘烤鸡推给水儿,自个儿思考起来。 明月楼在市井闹区,林芙蓉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去那儿做什么?还特意要挑好看的衣服,难道是为了见男人? 能让她这样兴师动众的男人,似乎只有六皇子羽元康。 林瑞嘉一想到羽元康昨日在二皇子府看自己的眼神,就万分得不舒服。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仿佛自己是他盘子里的一块肉。 水儿此刻已经将烤鸡吃得差不多了,拍着脏兮兮的爪子,满嘴油光发亮的望着林瑞嘉:“小姐,咱们明天也跟着去吧?看那个女人到耍什么花样!” “我看,你是在府中闷得慌了,想出去走走才是真。”林瑞嘉无奈地递给她一块帕子。 水儿这丫头太能吃了,今天一天就吃了四只烤鸡,她快要养不起她了。 水儿不好意思地擦擦嘴巴,“明天水儿亲自给小姐驾车,前主子经常夸赞水儿驾车技术好呢!” 第二天,一大早紫环就传来消息,林芙蓉打扮一新,带着红樱绿蕉拿着夫人的对牌出府了。 林瑞嘉带着水儿和茗儿从相府后门离开,早有一辆不显眼的马车停在院墙拐角的地方。林瑞嘉心中好笑,这相府后门,如今仿佛成了她的专用了。 拿不到对牌又怎样,她还不是能进出自由。 不过总有一天,她要堂堂正正从相府大门走。 水儿兴奋地跳上马车,看林瑞嘉和茗儿都已坐好,立刻一挥马鞭:“驾!” 马儿受惊,猛地抬蹄子往前奔,吓得马车内的林瑞嘉和茗儿急忙抓住车门。 茗儿大喊慢点,都吓着小姐了。 水儿却站在马车上,威风凛凛的好像一个女将军:“小姐莫怕,水儿的技术是出了名的好!前主子就爱水儿拉车!水儿总能把小姐平安拉到明月楼的!” 林瑞嘉无语地轻抚小心脏,你前主子是个疯子吧? 马车一路狂奔,最后有惊无险地驶进闹市区,紧跟着林芙蓉的马车在明月楼下停住。 林瑞嘉掀开车窗,便见林芙蓉一身月白纱裙,身段窈窕玲珑,缓缓地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林芙蓉的长发挽成了一个飞仙髻,簪着十二颗东珠。俏脸敷粉描眉,点着一张樱桃小口,倒也称得上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她一下马车,便惊艳了四周的人。 “这是哪家的小姐啊?怎么生得这样漂亮?” “她你都不知道?她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奉京城第一美人!” 林芙蓉嘴角微微一勾,对身边的议论很是满意。 “什么第一美人啊,你们是没看过相府大小姐!啧啧,那才叫‘芙蓉如面柳如眉’,比九天玄女、月宫仙子还要美!” 一个书生摇着破扇,痴迷地直砸吧嘴,似是在回忆前几日在闹市看见林瑞嘉的那惊鸿一瞥。 周围人听他这样说,有的见过林瑞嘉的,便都附和起来。一时间,林瑞嘉的美艳之名竟盖过了林芙蓉的。 林芙蓉怒火中烧,暗地里把那书生好一通骂。可面上却仍挂着矜持的浅笑。 她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乞讨的老婆婆,便迈着莲步走过去,将耳上的一只东珠耳环取下,放进老婆婆的碗里:“婆婆,把这只耳环拿去当了,买点好吃的吧。” 她说完,便在红樱绿蕉的搀扶下,往明月楼走去。 “没想到这林二小姐心地这般善良!” “是啊,这老太婆,可真走运!” 林瑞嘉看向那老婆婆,她捧着珍珠耳环,朝着林芙蓉的背影直叩首,嘴里不停念叨着菩萨、活菩萨一类的话。 “哼,她要是菩萨,我家小姐就是佛祖转世了!”水儿不屑。 林瑞嘉放下车帘,微微一笑。比起相府里其他几位姐妹,这林芙蓉的手段还算勉强够看。 林芙蓉刚踏进明月楼,掌柜的便急忙跑过来,“林二小姐,贵客在二楼雅间等您。” “有劳掌柜带路。”林芙蓉低首,一派谦逊温恭模样。 明月楼下,水儿打探消息回来,掀开车帘一角:“小姐,奴婢看见她上二楼雅间啦。对了,小姐你猜奴婢刚刚在明月楼还碰到了谁?” “谁?” “奴婢碰到前主子啦!他就在隔壁雅间,听说小姐你来了,一定要你上去说话,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 林瑞嘉略略沉思,继而让水儿和茗儿守在马车上,自己蒙了块面纱,下了马车往明月楼去了。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私会男子的事,林芙蓉做得出来,她可做不出来。好歹蒙个面纱,别让人认出来吧! 林瑞嘉推开雅间的门,便瞧见一身紫衣的男人背对自己,临窗而立。男人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面上仍然带着那副白银镂花面具。 不知怎的,林瑞嘉突然很想掩门逃走。 看见这个男人,便想起那天夜里荒唐的一幕。 从她七岁开始,每一年的这个时候,男人都会去听禅寺跟自己待两个月。其余的时间,都是男人请来的嬷嬷教导自己。 可以往的每一次相处,都没有今天尴尬。 林瑞嘉合上门,在桌边坐下,“听水儿说,你找我来是有重要的事情?” “我其实是——”东临火越突然顿住,又忽然问道,“你觉得东临国瑞王爷如何?” “衣冠禽兽。”林瑞嘉简单粗暴地回了他四个字。 “……” 东临火越无语,自己的形象有这么差吗? 22.第22章 明月楼冤家路窄(下) 然而林瑞嘉的回答却让他不敢再说自己就是东临火越。他走到对面坐下,默默无语地给林瑞嘉倒了杯茶。 “你说有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林瑞嘉摘下面纱,呷了口茶。 “我想在奉京城开一间酒楼,一间专门刺探情报的酒楼。”东临火越恢复成冷静自持的模样,“具体事宜,由你负责。”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东临火越怪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家伙,这还没成立呢,就开始为自己讨好处了。 他想了想,道:“我出资,你管理,收入五五开。另外,你若有需要,也可以动用这项情报网。” 林瑞嘉没说话。 “你恨你爹,但你爹却是当朝一品丞相。你恨蒋沁,但蒋沁却有一个做太师的父亲。你想对付他们,无异于蚍蜉撼树。可若是有了这项情报网,你便可以暗中刺探官场消息,搜集出足够对付他们的东西。” 东临火越的话很明白,这项情报网,可以作为搜集官员把柄的东西使用。 “我答应你。”林瑞嘉淡淡道。 林瑞嘉出雅间时,正巧碰上用完膳的林芙蓉和羽元康。虽然林瑞嘉戴了面纱,可林芙蓉仍旧一眼认出了她。 “好巧,姐姐也来这里用膳?”林芙蓉笑道,仿佛和林瑞嘉感情十分要好的样子,“姐姐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还是有谁邀请的姐姐?” 她说着,轻移莲步看向林瑞嘉刚刚出来的雅间,却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林芙蓉暗自蹙了眉,转眼又是一张带笑的脸:“姐姐初回奉京,人地生疏,还是不要一个人四处走的好。” 羽元康狐疑地盯着林瑞嘉,怎么他约林芙蓉吃饭,她就这么巧地在他隔壁?莫非是跟着林芙蓉过来的?难道她嫉妒自己约见林芙蓉? “多谢妹妹的关心,我只是听闻明月楼的青竹焖鸡十分美味,一时嘴馋才过来品尝的。”林瑞嘉客气地回答道,语气礼貌而疏远。 林芙蓉自然是找不到她话中的漏洞,人家雅间的确是有一盘青竹焖鸡摆在桌上的。 羽元康十分肯定林瑞嘉就是暗恋自己才跟过来的,见她找这样一个借口,便笑道:“大小姐若是喜欢,改日在下亲自买来送去相府,以供大小姐品尝就是,何须亲自跑这样远的路过来。”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暗指林瑞嘉若是想念他,他可以亲自去相府见她,她不必这样拐弯抹角地来见他。 林瑞嘉一听这暧昧的语气,心里顿时十分不痛快。 可更不痛快的大有人在,林芙蓉心里百转千回,怎么六皇子对这个贱丫头有兴趣?! 她想着,转向羽元康笑道:“刚刚楼下的那位老婆婆,也不知怎么样了呢。” “芙蓉你心地善良,还记挂着她。我下去看看她怎么样了,你便先和瑞嘉说会儿话。” 羽元康说着,直接大步下楼。 羽元康一走,林芙蓉立刻收起那副浅笑:“大姐姐,你该知道,有些人是你没资格染指的。” “我倒是想不染指,只是人家非要贴过来,我有什么办法。”林瑞嘉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脸上噙着淡淡笑意,让林芙蓉气得想挠花她的脸。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六皇子非要贴着你吗?!”林芙蓉一口恶气郁结在心,她喜欢六皇子,喜欢了那么多年,如今突然出现一个大姐,轻而易举便将六皇子的注意全部吸引过去,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反正我对他没兴趣。”林瑞嘉懒得跟林芙蓉争辩,抬步便想往楼下走。 林芙蓉忽然拽住她的衣袖,声音陡然提高了好几分:“大姐姐,六皇子好心与你结交,你怎能如此说他?你怎能,怎能说他不自量力?!” 她说着,声音都带了哭腔。然而只有近距离的林瑞嘉能看见,她眼中的那抹得意。 站在楼下的羽元康顿住了,不自量力? 她说,自己想结交她,是不自量力?! “你说,如果我现在跌下楼,他会不会以为是你推的?”林芙蓉眼中闪过阴狠的神色,声音极低的在林瑞嘉耳畔道。 林瑞嘉冷笑,“为了个男人,值得吗?” “只要是他,当然值得。” 林瑞嘉听她这样说,忽然反手捉住她的手腕。 林芙蓉一惊,“你要干什么?” “既然你想演苦肉计冤枉我,那我怎么能白白让你冤枉?”林瑞嘉的笑容十分诡异,转眼间,她竟真的将林芙蓉给推下了楼梯! 林芙蓉尖叫着从楼梯滚下,羽元康一急,连忙施展轻功去救林芙蓉。然而林芙蓉坠楼带来的惯性太大,最后羽元康也被撞得七荤八素。 两个人好不容易站定,林芙蓉愣了片刻,显然是没料到林瑞嘉真的会把她推下楼。 但她马上决定仍旧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只见她鼻子一皱,扑进羽元康怀中大哭起来,“呜呜呜……六皇子,蓉儿好害怕!” “莫怕、莫怕,我在呢!”羽元康轻轻抚着林芙蓉的头发,抬头看向站在二楼,一身紫裳的林瑞嘉,怒吼:“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她是你亲妹妹啊!” “六皇子,都是蓉儿的错,求您别怪大姐姐……是蓉儿不懂事,冲撞了大姐姐……”林芙蓉说着,掩面而泣。因为受过良好教育,她连哭泣看着都十分的赏心悦目我见犹怜,没有半分邋遢。 “你还为她说话!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六皇子再一抬头,“林大小姐,你认为本皇子和你结交,是高攀了你,是吗?” 楼下吃饭的贵客们都听见了林芙蓉坠楼前的那句话,于是跟着六皇子,纷纷指责起林瑞嘉来。 林瑞嘉就站在那儿,浅紫色的长裙衬托得她身段十分迷人魅惑。轻纱遮面,更是平添了一股神秘美。 “六皇子和二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林瑞嘉美眸露出疑惑的神色,“二妹妹明明说,她爱六皇子,警告我离六皇子远一些。不知怎的,我还没说话,她便突然大声喊叫,说什么不自量力的话。我实在是不明白呢,二妹妹究竟怎么了,莫非爱六皇子爱得走火入魔了?” “你——”林芙蓉在羽元康怀中,被林瑞嘉这番话气得脸颊通红。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她以后还要怎么做人?!这个女人怎么一点都不害臊,什么爱不爱的全挂在嘴边了! 林芙蓉不敢去看羽元康的脸,只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羽元康倒是无所谓,他早知道林芙蓉对他是一片深情的。 “我不管之前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你只告诉我,又、为何推你妹妹?”羽元康威严道。现在他觉得,或许林瑞嘉是因为吃醋,才推得林芙蓉。 想明白这一点,他心里窃喜,面上却表现得很生气。 林瑞嘉面纱下的红唇勾起一抹邪笑。她耸耸肩,美眸很是无辜:“妹妹她自己跌下去的,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己掉下楼呢。” 羽元康狐疑地看向怀中的小女人,林芙蓉自己掉下来的? 林芙蓉接收到羽元康怀疑的目光,马上辩解道:“不是的!六皇子,是姐姐她推得我!我,我……” 她说着话,忽然又流下泪来,一派可怜模样。 因为两个人当时站得位置是林瑞嘉背对楼下的羽元康,所以其实羽元康根本没看见那一刻到底是怎样的情况。而楼下的吃客们,谁也没去注意楼上发生了什么事。 羽元康看看林芙蓉,又看看林瑞嘉,显然不知该相信谁。 “我看见了哦,事情的真相……” 邪魅嚣张的声音从楼上响起,众人抬头,便看见东临火越趴在三楼的雕花木栏杆上,笑嘻嘻地望着楼下。 林瑞嘉心一抖,完了! ------- 白菜的前两本书有点坑,抱歉啊……大家可以尽量忽视前两本。因为感觉前两本写的不好,所以没想过会有美人订阅番外。。所以呐,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前两本的番外不要订阅,不要订阅,不要订阅!!O(∩_∩)O。。 23.第23章 厮混男子 羽元康抬头望着东临火越,从他那个位置,似乎的确可以看见林芙蓉是怎么掉下楼的。 “火越兄,请将真相说出来。” 羽元康朝着东临火越一抱手。 其实真相是怎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肯定林瑞嘉是喜欢他的。若能让这两姐妹和平相处,到时候娶进门也不会给他后宅添麻烦。 林芙蓉更是挺起胸脯,真相就是林瑞嘉推的她,她巴不得东临火越说出真相:“还请瑞王爷将真相说出来,还小女子一个公道。” 东临火越看向林瑞嘉,眉眼带着戏谑的笑容:“大小姐可希望本王将真相说出来?” “瑞王爷请自便。”林瑞嘉冷笑。他说出真相又如何,自己抵死不承认就是了。大不了回相府被训一顿,总好过向这个衣冠禽兽服软的好。 东临火越啧啧嘴,“大小姐被林二小姐这般冤枉,却不想着讨回公道,反而要为林二小姐保全脸面,本王佩服!” 林芙蓉一个白眼差点晕过去,自己什么时候冤枉她了?!这个瑞王爷,一定是被贱女人勾引住,才变着法儿地为她说话! “六皇子,真的是姐姐推得我!”林芙蓉快要急哭了,这次她真没冤枉人啊。 “蓉儿莫哭,我相信你。”羽元康抬手给林芙蓉拭泪。 羽元康显然也没料到东临火越会这么说,但是为今之计,还是得给林芙蓉保全住面子。 虽然他要娶林瑞嘉做侧妃,但林芙蓉的外公是蒋太师,后台比林瑞嘉强硬多了。所以在外人面前,他是绝不会让林芙蓉受一丝委屈的。 毕竟,得到林芙蓉的心,就等于得到蒋太师的支持。 “芙蓉知道,瑞王爷素来和大姐姐关系亲近。可瑞王爷怎能为了大姐姐的美色,而颠倒黑白呢?” 林瑞嘉注视着林芙蓉,这个妹妹果真好本事,三言两语之间就把自己和东临火越的关系描黑。 东临火越心头怒火顿起,什么叫为了美色?!他刚欲怒斥林芙蓉,便有一个清冽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六弟。” 几人循声看过去,便见大皇子羽今朝在侍从的陪伴下,正站在三楼东临火越不远处的栏杆后面。 羽元康心头一喜,大哥是个痴傻的,傻子最不会说谎。既然芙蓉坚持说是林瑞嘉推了她,那么只要大哥说出这真相,林芙蓉的面子便算是保全了。 “大皇子,求您为小女子做主!”林芙蓉无声地流着泪,盈盈朝楼上行礼。弱柳扶风的小模样,简直把在场男人的心都给揪疼了。 林瑞嘉抿抿嘴巴,得,自己要倒霉了!出门之前该看看黄历的,什么破事情这都! “我看见,是她自己掉下去的。”羽今朝睁着无比单纯的眼,手指指向林芙蓉。 全场肃静。 傻子是不会说谎的。 所有人都这样想,继而将鄙夷的目光投向林芙蓉。 明明冤枉了自己的亲姐姐,竟然还在这里装清高,要讨什么真相。这个女人,可真令人发指。 “不……不是这样的……”林芙蓉这下是真的要哭了,这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些人都偏帮这个贱人? 羽元康没办法接话,只是搂着林芙蓉,最后恶狠狠瞪了眼林瑞嘉,带着林芙蓉出了明月楼。 林瑞嘉奇怪地看向大皇子,却见大皇子“蹬蹬蹬”下了楼,把一包糕点递给自己:“上次你给我吃了糕点,这是还给你的。” “刚刚……” 羽今朝挠挠头,仍是单纯的痴傻模样,“刚刚发生了什么?” “……” 林瑞嘉沉默下去,最后轻轻摇摇头。 “喂,小女人,你还没谢我呢!”东临火越冲楼下大喊。 这个小女人怎么就这么招桃花呢,有他还不够,还招了个六皇子。六皇子也就算了,竟然连痴傻的大皇子都跑过来帮她。 东临火越心里很不平衡,很不平衡! 林瑞嘉淡淡扫了他一眼,一个字儿都没有,直接下楼。 林瑞嘉回到相府,椅子都没坐热,便有丫鬟进来,说是大夫人有请。 林瑞嘉心中了然,带上水儿,直接往芝兰院去了。 等林瑞嘉到了芝兰院,却发现除了老夫人和林雅音,爹爹姨娘等人都到齐了。 “还不跪下!”林泰民想上首怒喝。 “女儿不知犯了什么错,惹得爹爹如此生气?”林瑞嘉声音软糯,清清凉凉的好似是能熄灭火焰的三月春雨。 “我问你,你今日可是去了明月楼?”林泰民火气不减。 林瑞嘉猜,肯定是林芙蓉回来后添油加醋在林泰民和蒋沁面前说自己坏话,蒋沁在一旁怂恿,林泰民这才摆出如此架势。 “女儿今日的确是去了明月楼。女儿听闻明月楼的青竹焖鸡十分有名,便想着买一份回来孝敬爹爹。”林瑞嘉一个眼色,水儿立刻奉上竹篓。 林泰民掀开竹篓盖子,里面盛的确实是青竹焖鸡。 他的火气消下去一点,又问道:“你二妹妹说,你在明月楼与男人厮混,可是真事?” 林瑞嘉淡淡扫了林芙蓉一眼,对方坐在那儿,仍旧是一派楚楚可怜,好一朵白莲花模样。 24.第24章 被逼发毒誓 【今天早上,这一章和前一章发到了一个章节里,现在拆开重发,抱歉!!】 “女儿在明月楼,正巧碰上二妹妹与六皇子一起出雅间。说起厮混男子,女儿倒是觉得另有其人。”林瑞嘉回答道,矛头不动声色地指向了林芙蓉。 “我与六皇子出去见面,是爹爹和娘同意了的。爹爹经常教育我们,相府的女儿就该知礼守节,姐姐常年不在府内,不知道爹爹的教导也是有的。” 林芙蓉半垂着脑袋,这番话,可谓又是“带刺的玫瑰”。 面上看起来是在为林瑞嘉说情,可实际上,却是含着两层意思。 第一,林瑞嘉不知礼守节,丢了相府的脸面。第二,暗示林泰民,林瑞嘉到底不是养在身边长大的,哪里比得上她们几个自幼就跟着林泰民。 “妹妹这番话,我就听不懂了。妹妹虽与六皇子两情相悦,可大庭广众之下你们搂搂抱抱,难道就是知礼守节?我在明月楼给爹爹买东西,怎么就不是知礼守节了?” 林瑞嘉将“厮混男子”这顶屎盆子直接扣到林芙蓉头上。两个女儿,一个是去酒楼见男人,另一个是去给父亲尽孝心,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蒋沁咳嗽了声:“瑞嘉,你妹妹只是担心你初回奉京,没见识过人心好坏,怕你误入歧途,这才将事情告诉相爷。你又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若那男人果真是个好的,你告诉相爷,相爷自然会为你做主。” 这话,还是在暗指林瑞嘉在外面有男人。 林瑞嘉郑重地朝林泰民施了一礼:“爹爹,女儿今日去明月楼,只碰到四个认识的人:二妹妹、六皇子、东临国瑞王爷还有大皇子。妹妹不知为何突然摔下楼梯,却在六皇子面前诬陷是我推的。所幸瑞王爷与大皇子正好在三楼看见事情的真相,这才还女儿一个清白。女儿才回府,却不知道妹妹竟然又在爹爹面前诽谤我,真让人心寒。” 林瑞嘉不卑不亢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她不怕林泰民去查,反正查了也是白查,瑞王爷跟大皇子都站在她这边,林芙蓉那边只有个根本没看见事情经过的六皇子。 “你胡说!”林芙蓉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姐姐你不知廉耻,勾引瑞王爷在先,招惹大皇子在后,还诱惑他们替你做伪证!你,你实在是丢相府的脸面!” “都住口!”林泰民怒喝。听到这里,他算是听了个明白。 但在林泰民看来,谁推得谁一点都不重要,重要得是,六皇子的确看重林芙蓉。而林瑞嘉,这个女儿的利用价值再一次得到证明。 东临瑞王爷是何许人,他是东临国最尊贵的王爷,被封太子是迟早的事。 瑞丫头连这等人物都能吸引,是不是表明,他林泰民可以跟东临国的皇帝做亲家? 林泰民的目光在林瑞嘉身上打转,这个女儿,前途不可限量。 “谁勾引瑞王爷了?!”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老夫人江氏拄着乌黑的漆木拐杖,在林雅音的搀扶下大步走进来。 林泰民起身将主位让给江氏,目光深邃地扫了眼低着头的林雅音。这个女儿的心思他从江氏那儿知道了,只是这个女儿相貌才智似乎完全不及林瑞嘉。 若是拿她去套瑞王爷,真的能套住吗? 自己的女儿几斤几两,林泰民清楚得很。 江氏的拐杖砸地上砸的震天响,一张老脸扭曲得跟菊花儿似的:“我问,是谁勾引了瑞王爷!” “祖母,是大姐。”林照月唯恐天下不乱,急忙蹦出来一句。 江氏的目光刀子一般戳向林瑞嘉:“是你勾引瑞王爷?!” “瑞王爷乃是人中龙凤,大姐姐喜欢上他,也无可厚非。”林芙蓉似是嫌场面不够混乱,又轻描淡写地给浇了桶油。 “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瑞王爷就要成你妹夫了吗?!”江氏拿拐杖指着林瑞嘉,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林瑞嘉静静站在那儿,这个祖母,果真心里只有林雅音一个孙女。 蒋沁坐在那儿,对这个婆婆愈发无语。瑞王爷什么时候要成林雅音的夫君了?她还真什么话都敢说。 “瑞嘉与瑞王爷清清白白。”林瑞嘉淡淡道,小脸上却完全没有解释该有的态度。 “大姐姐,雅音与瑞王爷两情相悦,大姐姐为何非要横插一脚?”林雅音心里亦是十分不痛快。 她又想着,管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先让林瑞嘉发个毒誓再说。想着,便道:“大姐姐若是想让我相信你们的清白也可以,除非大姐姐你发誓。” “没错,你就发誓,日后若与瑞王爷沾上半点关系,你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江氏拐杖拄得山响,声音大如洪钟。 林瑞嘉的心慢慢沉下去,似乎就要溺死在大海的某个看不见光的地方。 父亲为了锦绣前程毒死娘亲,亲祖母则为了另一个孙女儿的婚事逼自己发毒誓…… 姐妹相逼,只因为她的存在碍了她们的眼…… 水儿双眼通红,两个拳头紧紧攥在一起。若不是小姐之前有吩咐不许乱来,她一定要把这些坏人统统打倒! 小姐被他们这样欺负,真是太可怜了! 林瑞嘉的唇角逐渐浮上一抹冷笑,“祖母,三妹妹,就算我与瑞王爷有瓜葛又怎样,毕竟瑞王爷心里根本就没有三妹妹不是吗?你们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你——”林雅音大怒,还未及说话,一旁林照月抢先道:“大姐姐可真厉害,妹妹心仪的男子,你说抢就抢,真是让妹妹我大长见识!” 这话是在暗指林瑞嘉不要脸了。 林瑞嘉抬眸扫了眼高傲的林照月,“是啊,你连你亲姐姐心仪的六皇子都要抢,你真够无耻的。” “你——”林照月顿时大怒,这个女人干嘛要把自己牵扯进来!她偷看了眼林芙蓉,却见林芙蓉半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25.第25章 学规矩 “你这个狐狸精,都是因为你回来,家里才乱成这样!”林照月涨红了脸,大骂出口。 “都闭嘴!”林泰民怒了,这些女儿都怎么了,平日里的优雅高贵都去哪儿了,为了几个男人闹成这样,简直丢人! “都给我回房,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迈出房门半步!”林泰民说着,虎着脸拂袖而去。 这是要关相府所有小姐的禁闭了。 “哼!”林照月站起来,瞪了眼林瑞嘉,也走了出去。 林寻馨急了,她什么事儿都没干,怎么连她也要关禁闭?!她好无辜! 很快,主厅的人散了个遍。 柳姨娘起身看着还站在堂中低着头的林瑞嘉,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小姐如今根基未稳,依初霜看,还是韬光养晦的好。瑞王爷和大皇子虽有权势,可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 她说着,轻叹一声,盈盈走出。 林瑞嘉诧异地抬头看她,柳初霜已经迈出了主厅。 “水儿,柳初霜是什么人?” 水儿挠挠脑袋,“奴婢也不知道……” 林瑞嘉眼眸深沉,柳初霜是神秘男人在相府种下的暗桩吗?或者,刚刚的那番话,只是无心之说? 相府几位小姐被关禁闭,正好成了向刚请回来的嬷嬷学习礼仪的契机。 前两日,蒋沁已经动用自己在奉京城中的人脉,将五位才从宫中出来的老嬷嬷请到了相府,每位小姐分配一位。 长乐苑,林瑞嘉在去见教习嬷嬷时,已经对这位老人不抱任何希望。 蒋沁请来的人,又怎么会对自己好呢? 不趁着机会惩罚自己就不错了,其他的,就别想了。 等林瑞嘉到了自己的教习场地——长乐苑的一处小亭子,果真看见一位教习嬷嬷满脸严厉地站在那儿等她,甚至手中还拿着把戒尺。 她叹了口气,这嬷嬷果真如她所想。 那教习嬷嬷见林瑞嘉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心中便有了气:“怎么,大小姐是看不上老奴,不想老奴来教授规矩吗?” 林瑞嘉盈盈一笑,“瑞嘉不敢。请嬷嬷开始吧。” 那老嬷嬷见林瑞嘉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便一板一眼地开始教授。从“礼”是什么讲起,讲了小半天,总算是讲到了实践篇。 午膳刚过,老嬷嬷又即刻把林瑞嘉唤过来,要马上进行实践篇的教学。 那老嬷嬷抬头挺胸,给林瑞嘉示范起大家闺秀的标准仪态来。怎么坐才端庄,怎么走路才有气质仪表,等等等等。 “你今天是初学,我给你示范一遍你看着就行了。等明天,你就要做给我看,明白吗?”老嬷嬷挥着戒尺,眸光严厉。 她收了这相府大夫人的好处,总得办点实事是吧!第一天就打人家相府小姐,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她便想着,只要明天林瑞嘉做错一点,她就狠狠地打下去。 林瑞嘉笑道:“嬷嬷,是不是只要我学会了这些规矩,就可以不用再过来了?” “那是自然。但是等你学会,最快也得两三个月。”嬷嬷不屑。 这两三个月,可是她折磨她的机会。夫人说了,这个女娃身上的伤越多,到时候给的赏钱就越多。 林瑞嘉嘴角噙着笑意,“那我给嬷嬷示范一遍,嬷嬷看我做的可对。若是动作都标准,瑞嘉明日就不来了。” 她说着,已经开始示范给嬷嬷看。 从走路、端坐到下跪、敬酒,从拜见皇妃到拜见皇上,等等等等的礼节,林瑞嘉气定神闲地将一整套都做了下来。 那老嬷嬷目瞪口呆地望着林瑞嘉,似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做的全对,竟然一点点错误都挑不出! 等林瑞嘉做完,天色也暗了下来。 林瑞嘉示意身后的茗儿递给嬷嬷一个荷包,“嬷嬷,你看我做的可都对?” 老嬷嬷手上拿着荷包,回过神来,眨巴眨巴眼,“这……” “嬷嬷,你拿了别人的好处是一回事,拿了我的好处又是一回事。至于你怎么选,那就是你的事了。但是,我知道我做的动作都很标准。你明天再想挑错,也挑不出什么来。” 林瑞嘉淡淡道,她肚子好饿,要赶着回去用膳呢,没空和这老嬷嬷讨价还价。 “大小姐做的十分标准,可以不用再来了!”那嬷嬷忙道。 看来这相府大小姐是个厉害的啊,这些东西她居然早就会了!她早就会了还耐着心听自己讲半天,也算是给自己面子了。 林瑞嘉面无表情。那个神秘男人,是拿训练皇后的标准来训练自己的。自己受的教育,比起林芙蓉也不遑多让。对付个老嬷嬷,完全是小菜一碟。 她给了茗儿一个眼神,茗儿上前又递给老嬷嬷一个红包:“虽然小姐不用过来了,但是大夫人的命令你还是得执行。你可明白这意思?” 茗儿这话,是暗示老嬷嬷,以后每天要照常过来教授,照常向夫人汇报。不过这“教授”,纯粹是老嬷嬷一个人的事了。 嬷嬷掂了掂荷包,老脸笑得像朵菊花:“是、是、是,老奴一定遵照大小姐的命令行事!大小姐万万放心!” 这几日关禁闭,对其他小姐简直是苦不堪言。 尤其是林雅音和林寻馨,她们的嬷嬷亦是十分的严格,动辄打骂。江氏心疼林雅音,可那老嬷嬷却说要学好规矩,就得按她的法子来。 因此江氏虽然心疼,却也不敢过多干扰林雅音的教学。 林寻馨更是可怜。梦姨娘是个没本事的,她自己虽然鬼主意多,可耐不住老嬷嬷早就混成老人精,她哪里能斗得过。 几天下来,林雅音和林寻馨背上手臂上全是戒尺打得伤,连睡觉都在隐隐作痛。 这几天,林瑞嘉虽不用学规矩,可也是从早忙到晚的。 本来她和神秘男人约好了要开酒楼,但她个人觉得探听消息的话,酒楼哪比得上青楼方便,便临时改了计划,决定开一间高档次的青楼。 水儿和茗儿从外面带进设计图纸,但林瑞嘉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最后决定自己亲自设计。 大到整座大楼的造型、桌椅的款式和摆设、舞台的设计、雅间的布置、墙壁的装饰,小到女子的衣裙手帕、外间和里间灯笼的样式、青楼的规矩,等等等等,全经由林瑞嘉一人亲自操刀。 为此长乐苑的灯往往是一直亮到夜半的。茗儿从小厨房做了宵夜,慰劳林瑞嘉,林瑞嘉也总没空吃,推说着过会儿吃。 可宵夜热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林瑞嘉趴在桌上睡着了,都没时间去吃一口。 水儿心疼得不行,急得嘴巴都起火上泡了,但无奈林瑞嘉性子倔,愣是不听劝。 看着林瑞嘉一天天消瘦下去,茗儿和水儿实在无法。 两人最后一合计,得,还得请前主子出马。 26.第26章 姐妹摊牌 是夜,林瑞嘉在临窗的桌案上素描设计女子的衣裙。 她打了个呵欠,喝了口一旁的浓茶,却仍然无法将睡意压下去。她一手撑着脑袋,盯着画稿,意识逐渐涣散开来。 一阵风袭来,紧闭的后窗骤然打开,一身紫袍的男子落在了房间里,正是东临火越。他望着林瑞嘉纤弱的背影,不高兴地大步走上前。 本欲伸手摇醒林瑞嘉,却又在半道收回了手。东临火越拿起搭在衣架上的披风,轻轻给林瑞嘉披上。 东临火越抽出桌案上的画稿看了看,轻轻叹息一声,“你是傻瓜吗?” 林瑞嘉小手抓住披风一角,惊醒过来:“你怎么来了?” 东临火越冷笑:“我再不来,你累死了都没人知道。” 林瑞嘉撇撇嘴,将桌案上的设计稿一张一张整理好:“哪有那么夸张?设计稿我差不多都画好了,明天中午之前,就可以破土动工。” “我看过你的稿子,你是想建一座青楼?”东临火越在窗台上坐下。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吗?我设计的可不是青楼,而是高雅的艺术场所。”林瑞嘉说着,一手撑住下巴,有点苦恼,“可是我不知道取个什么名字好。你们男人都喜欢听什么名儿?” 东临火越暗自翻了个白眼,什么高雅的艺术场所,还不就是青楼,只是高档的青楼而已。 “鸳鸯楼吧,一听就知道是干啥的。” 林瑞嘉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你还能再俗一点。” “只羡鸳鸯不羡仙……”东临火越摩挲着脸上的白银镂花面具,声音低沉。 林瑞嘉眸光一亮,“就叫羡仙楼吧?” “随你。” 林瑞嘉把画稿尽数交给东临火越,让他帮忙找人开工。 将事情交代地差不多了,林瑞嘉打了个呵欠,瞄了东临火越一眼,意思是你可以走了,姐要睡觉了。 东临火越却毫无离开的自觉,只盯着林瑞嘉。仿佛是在说,爷就不走,你奈我何! “接下来咱们有的忙了。我希望十五天后,羡仙楼就能建起来。”林瑞嘉垂下眼眸。 前几日在主厅发生的事,父亲对自己的待价而沽,祖母逼迫自己发毒誓,姐妹互相倾轧,都让林瑞嘉意识到必须马上强大起来。 只要羡仙楼一建成,她手上就有了对抗的资本。 “你放心。”东临火越声音低沉。 他突然跳下窗台,上前拥住林瑞嘉。 林瑞嘉身子一抖,却没有推开他。 东临火越嗅着林瑞嘉的发香,心中十分矛盾。这个小女人,已经开始对自己动心了,可她却要命地讨厌自己“瑞王爷”这个身份。 如果告诉她自己就是东临火越,她还会这样信任自己吗? 他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永远瞒下去。越早坦白,他们之间的嫌隙就越小。 可是,他贪恋她此刻的温柔…… 因为再过几天就是太后寿辰,所以林泰民发话解除众小姐的禁闭。但是在解除禁闭的时候,他仍是将几个女孩叫到跟前,好好训导了一番。 几位小姐当面表示此类错误绝不会再犯,林泰民十分欣慰,说着些本是亲姐妹,就要相互扶持云云的话,最后一人还给了五十两零花钱。 等出了主厅,几位面上带着甜甜笑容的小姐却立刻收了笑容,彼此怒视。 林瑞嘉懒得理她们,径直回长乐苑。 然而她不去惹麻烦,麻烦却总是找上门。林瑞嘉刚回到长乐苑,林芙蓉便带着礼物和十几位仆从,大张旗鼓地前来拜访。 林芙蓉弄了这样大的阵仗,又确实是带着礼物前来的,林瑞嘉没有不见的道理。否则,给林泰民知道了又得说她不团结不友爱什么的鬼话。 林瑞嘉将林芙蓉放进来,林芙蓉刚一落座,之前在人前的单纯笑容立刻淡去,“大姐姐好本事,推了我,却一点惩罚都没受到。” 林瑞嘉轻轻将杯面上的茶叶拂去,“二妹妹才好本事,竟能将六皇子的心抓得那样牢……真让姐姐佩服。” “你果然看上了六皇子!”林芙蓉猛一拍桌子,茶水都溅了出来。 对她而言,林照月看上六皇子并没有什么,反正就林照月那模样和手段,对她是一点威胁都没有。 但是林瑞嘉就不一样了,这个初回奉京的姐姐,总是让她看不透。 况且,尽管林芙蓉很不想承认,但林瑞嘉的确有着一副天赐的好容貌…… “你有没有想过,在六皇子的心里,他最爱的,到底是什么?”林瑞嘉盯着林芙蓉的眼睛。 林芙蓉偏过头,没回答林芙蓉的话。 “其实你心里清楚得很,他最想要的是什么。甚至于连他接近你,对你好,都只是为了你背后的势力。” 林瑞嘉缓缓呷了口茶,茶水的热气中,她容颜飘渺。 “那又如何?若我能成为他的正妃,他的心迟早有一天只属于我一人!他会真正爱上我的!”林芙蓉说着话,双眼之中是可怕的决绝。 “天真!” “你装什么清高,你回相府,不就是为了丞相府的荣华富贵吗?呵,你以为你真能嫁给大皇子?别做梦了!你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别想进南羽国皇室的门!” 相对于林芙蓉的癫狂,林瑞嘉的神情淡然多了。她从没有想过要嫁进皇室,她回来,只是单纯地为了复仇。 “你还不知道吧?母亲早就不准备让你嫁给大皇子了!哈哈,美梦破碎的滋味如何?”林芙蓉站起来,笑得残忍,“你也别痴心妄想六皇子,你的生身母亲只是孤女,你对那些上位者而言,没有丝毫利用价值!” 她说完,扭头就走了出去。 林瑞嘉端坐在上首,嘴角化开了一个浅笑。 这些女人,连自己的真正目的都不知道,她们要怎么跟自己斗? 27.第27章 太后寿宴 太后寿宴的前一天夜里,林瑞嘉盘算着羡仙楼的事。听水儿从外面带来的消息,神秘男人已经将羡仙楼的地址给选好了,就在奉京城最繁华的大街朱雀街上。 羡仙楼对面也是一家有名的青楼,叫做楼外楼。据水儿得来的消息,这家青楼背后的主人十分神秘,连她的前主子都调查不出楼外楼的背景。 只知道楼外楼从五年前就开在了这里,始终长盛不衰。 东临火越把地址选在楼外楼对面,就是想利用楼外楼的客源,从而能够分一杯羹。 对此林瑞嘉毫无异议,她现在只关心羡仙楼的人员状况。说是“高雅的艺术场所”,但没有几个重量级的美女充数,谁还有兴趣去光顾。 美女容易找,但愿意抛头露面且本身又有才华的美女就少了。 林瑞嘉让水儿带话给神秘男人,多注意那些罪臣之后。 很多官员被抄家后,精心养大的女儿都只能给人为奴为婢。然而那些女孩子里,有很大一批人其实是非常有文化涵养的。只要稍加培养,一定能给羡仙楼带来不菲的收入。 对于那些女孩子而言,进入羡仙楼也并不吃亏。羡仙楼规矩卖艺不卖身,神秘男人的强大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保护她们。她们在进行艺术创作的同时,还能得到可观的收入,比为奴为婢强太多。 林瑞嘉正坐在桌案边思考,水儿送进来一碗汤圆,说是茗儿做的,让林瑞嘉吃了再睡。 林瑞嘉拿起勺子,心中却起了疑。茗儿做的东西,她都会亲手送来,怎么今天是水儿送来的? “茗儿呢?” “不知道耶,这是琴画给我的。”水儿歪着脑袋,不明白怎么了。 “去找找她,找到了就让她来见我。”林瑞嘉吩咐道,水儿明白这碗汤圆可能有问题,便撒丫子出去找茗儿。 琴画是林泰民之前送来的四个丫鬟里面的一个,林瑞嘉平日看她还挺老实,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调查清楚了才能放心。 茗儿被水儿叫进来,对这碗汤圆莫名其妙,明确表示这不是她做的。 林瑞嘉一听,便明白是有人要对自己下手了。她将汤圆递给茗儿,让她看看里面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茗儿仔细嗅了嗅味道,便皱着眉头将那汤圆往桌上一放,“小姐,有人在里面放了足量的巴豆!” “是琴画干的?”水儿吃惊。 林瑞嘉冷笑,明天就是太后寿宴,今晚便有人给自己下巴豆,可见那人是什么心思。 “去把琴画叫过来,动作小点,别惊到其他人。” “是!”水儿急忙跑出去。 琴画进来后,十分疑惑地表示那碗汤圆不是她做的,是阿枝交给她,让她转送给小姐的。 “阿枝姐姐说,小姐每日辛苦,晚上要多吃点才好。奴婢觉得阿枝姐姐说得十分有道理,便把汤圆给了水儿姐姐。”琴画解释着。 林瑞嘉点点头,让琴画不要声张,就让她先出去了。 “我就知道那个阿枝不安好心!”水儿愤怒地双手叉腰,“小姐,可要奴婢去把她给解决掉?” “解决一个阿枝,以后还会来无数个阿枝。你且看着她,别让她再使坏心思了。”林瑞嘉淡淡道。 “不就一个阿枝吗?哪里有无数个阿枝?”水儿完全不明白。 “小姐是说,解决掉她,大夫人那里还会派别的眼线过来。还不如就留着她,起码知道眼线是谁。”茗儿解释。 林瑞嘉越想越觉得生气。她初回府,是没什么东西给阿枝,阿枝拿蒋沁的钱做事,她理解。可后来她不是没给阿枝赏赐,她居然还敢帮着大夫人。 “茗儿,你那儿有巴豆吗?” 林瑞嘉望向茗儿,美眸中的意思非常明白。 太后寿宴这天,林瑞嘉一早便被茗儿唤起来,要给她梳妆打扮。 梳洗过后,茗儿询问林瑞嘉今天穿什么好。林瑞嘉本身是无所谓,可当她想起林芙蓉最喜欢穿月白色的襦裙时,便露出一个坏笑,告诉茗儿她要穿襦裙。 茗儿七窍玲珑心思,自然知道林瑞嘉是想挤兑林芙蓉,便从柜子里拿出一套云锦襦裙,为着喜庆,还特地挑了浅粉色的。 “外头的人都说二小姐穿襦裙最美,可他们若是见着小姐穿襦裙,铁定要收回那些话了。”茗儿笑着道。 镜子里的林瑞嘉,一身浅粉色云锦襦裙,墨发用一根白玉木兰簪轻挽起来,气质绝佳。更兼眉目如画,精致可人。 茗儿想了想,又拿来两块糕点,“小姐先吃些吧,皇宫不比外头,不能随意进食的。” 林瑞嘉点点头。皇宫里会怎样,她不知道。但是让自己充满体力,这一点永远不会错。 因为水儿性子野,所以林瑞嘉仍旧是带茗儿进宫。水儿虽然不满,可也无法,最后仍是留下来照顾院子,顺便监视阿枝。 昨夜林瑞嘉赏了碗燕窝给阿枝,阿枝哪里吃过这个好东西,连忙连吞带咽地全部吃了下去。可一吃完,便发现不对劲儿,肚子竟痛了起来。 她一晚上没睡,连着跑茅厕。阿枝这才明白过来,她那碗汤圆,早被林瑞嘉给识破了。 她本想去跟蒋蕊汇报事情没成,只是拉肚子拉得太狠,到了早上,人已经虚脱得爬都爬不起来了。 林瑞嘉和茗儿到了相府门口时,林泰民及其他人早就走了。她估摸着是蒋沁跟林泰民说她病了,这才没人等她。 “相爷实在过分,就算是误会小姐病了,也该派人去看看小姐啊。”茗儿拧眉。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林瑞嘉完全无所谓,从她得知母亲的真正死因后,她就对林泰民不抱任何希望了。 毕竟,那个男人,心里只有他自己。 一辆豪华张扬的马车呼啸着奔到林瑞嘉身边。没等林瑞嘉反应过来,一张嚣张霸道却妖艳异常的脸便从车窗后探了出来,“大小姐可是要去参加太后寿宴?” 28.第28章 蒋家 林瑞嘉扫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带着茗儿继续往前走。 东临火越的马车跟在林瑞嘉身边,那张妖孽的脸始终阴魂不散:“大小姐?林大小姐?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进宫哦!” “我宁愿去街边租一辆马车,都不想与你同乘一车。”林瑞嘉声音冰冷,她是一眼都不想看见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叹口气,继续不折不挠地诱惑:“我的马车又大又舒适,里面还有很多好吃的,你确定不上来?”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我的马车里还有一枚超级美少男,你上来之后,美少男随你施为哦!” “随我施为?我能封上你的嘴吗?” “不可以!只可以*&!” “瑞王爷请自重。” “自重是神马?能吃吗?” “……” 茗儿听着东临火越和林瑞嘉的你一言我一语,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平日里那个高贵美艳的前主子去哪儿了?这个毫无节操毫无下限的家伙是谁?! 茗儿觉得她的世界观崩塌了。 东临火越的马车跟着林瑞嘉跟了一条街,林瑞嘉始终拒绝他的邀请。两个人还要僵持下去的时候,一辆素净的马车轻快地行驶到林瑞嘉身边。 马车外的小厮恭敬地朝林瑞嘉行了个礼:“林大小姐,我家主子请你上车。” 林瑞嘉看过去时,大皇子羽今朝正掀了马车门帘,静静看着自己。 她冲羽今朝点点头,随即在茗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一旁的东临火越气得要七窍生烟了,这个小女人,凭什么坐其他人的马车!还是个男人的! 他刚欲冲羽今朝嚷嚷,对方已经朝前面轻快驶去。 “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什么傻子,我看他就是装的!”东临火越舔舔嘴唇,恶狠狠瞪着那辆马车。 因为此次太后寿辰操办得十分隆重,所以庶女们也是有机会参加的。林寻馨坐在马车里,兴奋得不得了。她觉得自己比起其他女人的优势,就是年纪小,单纯。 那些皇子们看惯了浓妆艳抹的女人,肯定会好她这一口的。 再加上自己有个丞相爹爹,而且自己又聪明,就算是庶出只能做侧妃,等她怀了孕,一样有机会坐上正妃的位置。 林寻馨越想越觉得可能,几乎就要大笑出来。 丞相府一行人到了宫门外,宫门外早停满了达官贵人的马车。一行人下车随着宫女往宫内去,一路小心翼翼。 林雅音和林寻馨是第一次进宫,两个人都格外兴奋。 皇宫的庄严与华贵,既深深震慑了她们俩,又激励了她们往上爬的决心和斗志。 穿戴统一的宫女们将一行行达官贵族及其家属引到了御花园,园子里的溪水上游早就搭了台子,似是要准备唱戏。 林泰民一家找到位子坐下,左边是太傅傅修真一家,右边是蒋太师蒋经纬一家。 蒋太师年过五旬,容貌威严,仪表赫赫,一看便知是武将出身。他看见林芙蓉和林照月时,却露出慈蔼的笑容来,招呼两人到他跟前。 蒋太师之妻,一品诰命夫人秦秋意亦是满脸笑容,搂着两个外孙女直叫心肝宝贝。 一旁蒋太师的小孙子蒋振兴笑嘻嘻打趣道:“两位妹妹一来,祖母眼里就没有我了!可见在祖母心里,孙子是万万不及外孙女儿重要的!” “瞧振兴说的,你可是你祖母心尖尖儿上的肉,疼都来不及,怎么会没有你呢?”蒋沁笑道。 蒋太师有一儿一女,只是儿子十年前战死沙场,如今膝下便只有蒋沁一个女儿了。所幸儿子还留下了两根苗苗,即孙子蒋振南和蒋振兴,蒋家也算是有了后。 按说蒋家就这两根苗苗,本该是千捧万捧地养着的,可蒋太师不。大孙子蒋振南刚满十四岁,便被他送到了边疆历练,至今未归。 家里就两根苗苗,还要送一个去战场保家卫国,可把皇帝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两年后蒋振南在边疆立了功,皇帝便即刻下旨封他为二品少将军,也算是莫大的殊荣。 林寻馨左瞧瞧右瞧瞧,四周的贵人们都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 她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单纯天真的孩童的笑容,凑到秦秋意面前:“外祖母,姐姐们常常提起您和蔼可亲,今日寻馨一见,果真觉得外祖母很是亲切呢!” 林照月一听这话,立马讽刺道:“你算我外祖母哪门子的外孙女儿?一个庶女,蒙太后恩典能进宫参加寿宴就不错了,还想着和我外祖母攀亲带故,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往前凑!” 林照月这话半分情面也没给林寻馨留。她不是林芙蓉,她才不管别人怎么议论自己。她就要怎么高兴怎么来,反正她爹爹是丞相,外公是太师,南羽国还有几个女人比她身份更贵重! 林泰民自然听见了林照月这话,心里虽不痛快,却没敢吱声。毕竟蒋太师在那儿坐着,他可不敢得罪老丈人。 蒋太师和秦秋意对林寻馨完全不屑一顾,理都没理她。可怜林寻馨刚凑上去便被骂的体无完肤,眼泪顿时哗哗就流下来了。 林芙蓉盈盈起身。今日她穿着浅粉色绣牡丹的襦裙,戴着一整套蓝宝石头面,整个人光芒四射。 她走到林寻馨身边,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态度平易近人:“好妹妹,别哭了。你四姐姐就是这性子,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何必总因着她哭呢?这太后寿宴,大家都高兴着呢,你独一人哭,多不吉利,若是被太后知道了……” 林芙蓉没把话说完,但林寻馨却打了个寒战,连忙收住眼泪。 29.第29章 林芙蓉献舞 “呀,几月没见蓉姐姐,蓉姐姐怎么变得越发好看了?”随着声音,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少女一身火红色衣裙,手腕上套了好几个绞花金镯子。她的腰间盘着一条皮鞭,脚上蹬着鹿皮小靴,整个人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她走到跟前来,又是一连串豪爽的大笑:“蓉姐姐这样漂亮,真叫扶摇自惭形秽。” “拜见扶摇公主!”众人急忙行礼。 这红衣少女,正是公主扶摇。 “都起来。”扶摇虚扶一把,便拉着林芙蓉啧啧称赞,“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将襦裙穿得这样好看了!蓉姐姐奉京第一美人的名头,果真是名不虚传!” 林芙蓉面若桃花,似是含羞带怯,只垂首不语。 四周的贵女们十分羡慕地望着林芙蓉。六皇子是块香饽饽谁都知道,这相府二小姐手够快的,还没赐婚就搞定了六皇子同父同母的妹妹,日后若是入了六皇子府,定是不会吃谁的亏的。 傅静缘则暗自撇嘴。那是嘉儿没穿襦裙,嘉儿若是穿襦裙,哪里还轮得到林二小姐出风头。 “大皇子到!” 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唱,众人立刻朝进来的人行礼。 大皇子虽是傻子,可到底是天子之子,众人自然不敢在礼节上怠慢了他。 行过礼的众人起身看去,方才发现大皇子身后竟还站着位十分美丽的小姐。 再仔细看,这位小姐身着浅粉色绣梅花枝襦裙,笑靥如花,绝美出尘。 同样是浅粉色的襦裙,林芙蓉比起这位小姐,仿佛是星星遇上月亮,却是逊色多了。 林芙蓉差点没把一口银牙咬碎,这个贱人是怎么过来的?她现在应该已经被巴豆折磨的不成人样了啊! 蒋沁的脸色同样是惊疑不定,没搞明白林瑞嘉到底怎么回事。 傅静缘兴奋地跳起来,“嘉儿妹妹,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剩下没见过林瑞嘉的贵人们互相询问,终于问明白原来这位小姐就是相府大小姐,林瑞嘉。 众人不禁一阵唏嘘,林丞相好福气,竟生了林瑞嘉和林芙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又有多心的人想,林瑞嘉这几年从未出现在上层圈子里,看来是林丞相有意雪藏啊。只是不知,现在这只老狐狸把她捧出来,到底是几个意思? 林泰民看见林瑞嘉面色红润,根本没有半分病色,不禁看了蒋沁一眼。蒋沁心中一咯噔,没敢与林泰民直视。 林瑞嘉刚在傅静缘身边落座,便听见大太监高唱:“陛下驾到!太后驾到!东临瑞王爷驾到!” 随着声音,几位重量级的人物终于出现了。 众人立刻离座匍匐在地,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林瑞嘉偷眼看去,这皇帝看上去四十出头,脸圆圆的,看着非常的和蔼。太后则是一副不怒自威的相貌,一看便知是久为上位者了。 “众爱卿平身。”皇帝羽旭笑眯眯说着,和太后一同在主位坐下。 东临火越则坐在羽旭身边,目光直接落在了林瑞嘉身上。 林瑞嘉感觉到东临火越的炽热目光,抬头便望见这家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撑着脑袋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林瑞嘉火大,却碍于身份只得咽下这口气。 扶摇高喊了声“火越哥哥”,马上兴奋地跑上去,直缠着东临火越问东问西。 林瑞嘉唇角勾起一抹笑,这家伙的烂桃花不少啊…… 林芙蓉看见扶摇的动作,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她看向林瑞嘉,眼眸中露出一抹阴鸷。 她要让林瑞嘉在这次寿宴上尊严全无! 寿宴的主角儿到了,接下来便是各家为太后献礼。太后什么宝贝没见过,自然也不稀罕大臣们送的那些个东西。皇帝见太后无聊得紧,便命人传旨,让戏台子唱起来。 太后却将手一挥,满脸不耐烦:“每年都看那些子戏,没意思。哀家看这御花园里的千金们个个端庄,又年轻漂亮得跟朵花似的,不如就让她们来表演几个节目,让哀家解解闷儿。” “母后说得是,”一旁端坐的皇后笑道,“本宫瞧着林相爷家的蓉儿就不错,蓉儿可愿意第一个来?表演好了,太后可是有彩头的。” “你这泼皮破落户儿,哀家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替哀家决定了要有彩头。若是这些千金个个都表演得好,哀家岂不是要掏空了口袋?” 太后笑着,俨然对皇后是十分喜爱的模样。 “母后的宝贝多着呢,儿臣可不担心。”皇后娇笑着,目光却落到林芙蓉身上。 林芙蓉起身走到中间,盈盈拜了一礼:“芙蓉近日练了一曲舞,叫做镜花舞,若太后不嫌弃,芙蓉就献丑了。” 她说着,对贴身丫鬟红樱耳语了几句。红樱点头,立刻下去准备。林芙蓉也下了场,要去换身舞裙。 片刻的功夫,几个宫人抬来几架十分巨大的铜镜铺在场地中央,又有几个宫婢捧着篮子站在不远处。 林瑞嘉挑眉,好大的架势,只是不知林芙蓉到底想跳个什么舞出来? 在场众人十分有兴趣,连皇帝都好奇地瞪着眼睛,看林芙蓉到底要干嘛。 随着丝竹声起,林芙蓉双臂舒展,水袖轻舞,如蝴蝶一般在铜镜上翩跹。 当管弦丝竹从四面八方奏响时,她的水红色罗裙层层叠叠地舒展开来,仿若芙蓉花的盛开。 她的身影倒映在铜镜里,形成无数个美丽的镜像。 四周捧着花篮的宫婢开始向她抛洒花瓣,林芙蓉的长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花瓣随着她的长袖飘落到铜镜各处,竟在有意识的舞蹈下逐渐组成一个大大的“寿”字。 在座的众人瞪大了双眼,被眼前这一幕惊讶得合不拢嘴。 美人,美景,美创意。 上首的皇帝和太后亦是满脸不可思议,看着林芙蓉的目光好像是在看着一个奇迹。 一个奇妙却异常和谐的箫声陡然响起,六皇子羽元康缓步走进来,望着林芙蓉的目光中满是柔情。 30.第30章 异变陡生 这曲镜花舞,是他和林芙蓉共同创作的。 这是他和林芙蓉一起送给太后的寿礼,更是他请旨赐婚的最好契机。 蒋太师苍老的眸子的里闪过一丝锐利,随即一抹浅笑浮现在他脸上。蓉儿嫁给六皇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六皇子若是聪明,能利用今天请旨赐婚,那么便皆大欢喜了。 林瑞嘉望着林芙蓉,嘴角依然挂着一抹笑容。 可天知道,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狠狠攥在一起,指甲都深深嵌进了肉里。 林芙蓉,果然不可小觑! 全场几乎只有一个人没去注意林芙蓉的舞蹈。 东临火越全程都注意着林瑞嘉,当他看见她脸上那抹笑容时,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他明白林瑞嘉在生气,非常生气。 东临火越不动声色地唤来阿飞耳语几句,阿飞迅速离开了场地。 在乐曲的最高潮,数十只蝴蝶翩跹而至,围着林芙蓉上下飞舞。 林芙蓉的绣花鞋点在铜镜上,折腰盘旋处,笑靥如花。 她成功了,她就要坐上六皇妃的位置了! 林芙蓉的视线从六皇子身上扫过,他吹着箫,就那么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世界上唯一的发光源。 林芙蓉觉得这一天是她十三年岁月里最快乐的一天。 然而林芙蓉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 正当乐曲要收尾时,异变陡生。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嗡嗡嗡嗡”声,一大群蜜蜂黑压压地朝这边飞过来! 因为林芙蓉身上最香,那群蜜蜂毫不犹豫地尽数冲向她,吓得林芙蓉顾不上舞蹈收尾匆匆便往六皇子怀中躲。 四周的宫婢也吓得扔掉花篮各自逃命,铜镜上好端端的大“寿”字顿时被踩得一塌糊涂。 六皇子本想推开林芙蓉,无奈蒋太师还坐在这儿,他只得搂紧了林芙蓉,不住往后面退。 场中一些胆小的贵妇和千金惊叫出声,打翻桌案的声音不断传来。 侍候的太监宫女嚷嚷着“护驾”,随着侍卫队的到来,他们坚实的皮靴将那几面铜镜踩得支离破碎。 整个场面因为这群蜜蜂,全体失控。 东临火越坐在高台上,一手撑着脑袋,静静看着场下的混乱。 林瑞嘉端坐在下方,一动不动,在一片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格外醒目。 忽然地,林瑞嘉抬头望向东临火越,两人四目相对,那么熟悉的目光,好似已经对视了千年。 东临火越唇角一勾,笑容妩媚妖娆。他深紫色的衣袍在风中飞舞,好似随时会随风而去的谪仙。 林瑞嘉虽然讨厌东临火越,却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好看。 好看到几乎可以和那个神秘男人媲美。 等蜜蜂终于被驱散干净,场中的娇客们纷纷喘着气大呼可怕。 太后自然十分恼怒,没等林芙蓉上前请罪便让她退下去。 林芙蓉的脖子上被蜜蜂哲了好几下,心里正窝火着,便行了个礼就下去了。 羽元康无奈地也退了下去。这种情势下去请旨赐婚,简直是在自打脸面。他可不想娶一个触了皇奶奶霉头的女人。 林泰民和蒋经纬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为维护宫中安全,御花园里几乎很少有蜜蜂。今天这群蜜蜂,着实来得蹊跷。 林芙蓉在偏殿给伤口上药,红樱动作算是极轻柔了,却依旧惹来她的一顿骂。 她现在是憋了一肚子火,简直恨得她想挠墙! 本来今天是她大出风头的一天,本来今天是她成为准六皇子妃的一天,该死的蜜蜂,竟然毁了她最重要的日子! 林瑞嘉那个贱人,肯定背地里在笑她!林芙蓉咬紧牙关,暗自想着要让林瑞嘉出更大的丑,以盖住她自己这个丑闻。 林芙蓉正盘算着,扶摇公主快步走进来,关切地问林芙蓉如何了。 林芙蓉收了那副想吃人的凶相,泫然欲泣:“多谢公主关心,芙蓉只是被蜇了几下,并没有大碍。今天的事是芙蓉大意了,公主没伤着吧?” 扶摇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哥哥托我来看你伤势的,既然你无大碍,我和哥哥都能放心了。” “今天的事,恐怕会给皇上和太后娘娘留下不好的印象。”林芙蓉垂首,十分难过的模样。 “你放心,母后会出面替你摆平一切的。你就安心当我的准皇嫂吧!”扶摇在林芙蓉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真真是宽容仁慈。”林芙蓉赞道,随即握住扶摇的手,笑着,“扶摇公主,你也是好人,不知将来谁有福气能够娶到呢!” 扶摇得意地抬起下巴,美眸里尽是喜色:“我早已有看中的人了。” “哦?谁有那个好福气能被公主看中?”林芙蓉循循善诱。 “就是东临国来做客的瑞王爷啊!”扶摇脸颊上浮现娇羞之色。 片刻后,她却又十分担忧地道:“只是他此次前来,是为着看二皇嫂和参加四国盛典的。等盛典结束,他就要离开了。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 “瑞王爷啊,他……”林芙蓉拖长了音调,完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态度。 “他怎么了?” “不瞒公主,我的嫡姐林瑞嘉,与他好像有点什么……”林芙蓉突然捂住小嘴,“哎呀,我不该乱说话的!” 31.第31章 扶摇挑战 “林,瑞,嘉!”扶摇想起今天见到的那个天仙似的女孩子,顿时火上心头,抽出鞭子便快步往御花园中去。 御花园中才收拾停当,众人刚刚落座,扶摇握着长鞭气势汹汹便冲了进来:“林瑞嘉,你给本公主出来!” 林瑞嘉抬眸,便看见扶摇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扶摇,不得无礼!”皇后注意到自己女儿如此失态,立即喝道。 扶摇才不顾皇后,长鞭直接指向林瑞嘉:“林瑞嘉,你有本事勾引火越哥哥,你可有本事接受本公主的挑战?” “扶摇!”皇后一听这话,心里一股无名火起。 她本就不赞成扶摇与东临火越在一起,且不说东临火越心里是否有她,她一个女孩子孤身远嫁异国,哪比得上待在奉京城的好? 日后康儿继位,她便是南羽国最尊贵的公主,何愁找不到优秀的男子? “母后,这是我和她的私事,你就别管了!林瑞嘉,我问你话呢,你可敢接受我的挑战?!” 林瑞嘉起身,周身气质异常冰冷,“既然公主如此看得起小女子,小女子自当奉陪。” “瑞嘉!”林泰民忽然起身怒喝道,“你做错了事惹公主不高兴,还不赶紧跟公主道个歉!什么挑战不挑战的,你是什么身份,公主乃金枝玉叶,你算个什么东西!” 林泰民这话是丝毫情面也没给林瑞嘉。 他现在心里怕得很,无论林瑞嘉是输是赢,他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输了,他颜面扫地;赢了,皇上必定心里不高兴。 相府老夫人江氏拐杖砸在地上,砸得“啪啪”响,“孽障,你赶紧给公主磕头认错,否则我相府就不承认你这个女儿了!” 在场众多正直的官员暗自对林泰民不齿。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父亲和祖母,对女儿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他们看向立在场中的那个纤弱身影,心头不禁同情了几分。 林瑞嘉垂着眼眸,眸中的冷意似乎快要凝结成冰。 皇帝咳嗽了声,道,“林爱卿不必如此说。女孩子家的比试,算不得什么。” 本来略感疲倦的太后见此情况,来了点兴趣,仔细看了看下方的林瑞嘉,“这林大丫头生得好相貌,可比她那个妹妹强多了。既然扶摇要与林大丫头比试,林大丫头又应承下来,那哀家倒也愿意看看热闹。” “这……”林泰民站了会儿,回头给了林瑞嘉一个眼神,示意她不可对公主乱来。 林瑞嘉视而不见,大大方方地抬步走到扶摇对面,“不知公主是想与瑞嘉比试什么?” 扶摇冷笑了声,抬起手中的鞭子,“十鞭,你若能躲开本公主的十鞭,就算你赢。你赢了,本公主再不与你抢火越哥哥。你若输了,就在这里给本宫跪下磕头认错!” “本王可不是物品,让你们赌着玩儿的!”上座的东临火越不悦了,“依本王看,你们谁输了,谁就跪下给对方敬茶,这才公平嘛!” “就依火越哥哥!”扶摇俏脸上满是欣喜,挑衅地看了林瑞嘉一眼,仿佛是在说,看吧,连火越哥哥都不阻止你挨本公主的鞭子,你还得瑟个什么劲儿! 蒋太师盯着林瑞嘉,他直觉这丫头有古怪。 扶摇抚着鞭子,笑盈盈地看着林瑞嘉。然而下一刻,鞭子便如闪电般朝她抽了过来。 林瑞嘉往后倒滑出十米远,唇角浮出一抹浅笑,“还剩九鞭。” 她可不是普通的闺阁小姐,只学琴棋书画便觉得自己就是才女了。她知道她没有习武的天赋,但是她在跟着神秘男人时,每天却会抽出两个时辰学习轻功。 至少,得有个逃命的手段吧? 如今看来,这个轻功倒真是大有用武之地。 扶摇本以为林瑞嘉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姐,谁料她竟如此轻松就躲过了她的鞭子!扶摇咬住嘴唇,神色认真起来。 鞭声在空中炸响,第二鞭毫不留情地甩向了林瑞嘉。林瑞嘉侧身飞旋,直接落到扶摇身后。 从偏殿过来的林芙蓉恰巧看到这么一幕,不禁猛地攥住帕子,这个林瑞嘉,为什么能躲开扶摇的鞭子?! 第三鞭、第四鞭……第九鞭,扶摇竟占不到林瑞嘉半点便宜,反倒把她自己累得香汗淋漓。 林泰民在一旁急得挠桌子,不停咳嗽、不停给林瑞嘉使眼色,可林瑞嘉丝毫不买账,可把他给急得! “大姐姐光为着自己着想,她怎么也不替爹爹、替相府考虑考虑。”林雅音不遗余力地在林泰民和江氏面前给林瑞嘉上眼药。她现在可是恨不得林瑞嘉出事,林瑞嘉出了事她才有机会。 林寻馨倒是瞪大了眼睛望着林瑞嘉轻盈的身影,她以前从来都不觉得这个大姐姐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今天晚上,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崇拜大姐姐了! 毕竟,敢在皇宫里与公主叫板的大臣之女,这世上能有几个? 扶摇狠狠咬着下唇,香汗弄花了她的妆容,头发也逐渐散乱。反观林瑞嘉,她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似乎刚刚与自己较量的根本不是她。 “你这个可恶的贱人!”扶摇心里怒火中烧,最后一鞭竟狠狠朝着林瑞嘉的脸蛋甩去。 “本公主就要毁掉你的脸,看你怎么勾引火越哥哥!” 林瑞嘉眸中冷意乍现,突然闪身往一旁退去。 扶摇最后一鞭不成,却没有放弃的意思,竟追着林瑞嘉抽。 林瑞嘉突然站定,眼看着扶摇的鞭子抽过来,她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猛地往一旁闪过。 结果那一鞭子没来得及收,结结实实抽在了林芙蓉身上…… “啊——!”林芙蓉的尖叫声划破整个御花园上空,她捂着鲜血迸出的肩膀,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蓉儿!”蒋沁等人吓得急忙上前将林芙蓉团团围住,高喊着“请御医”。 林芙蓉不比林瑞嘉,她是皇后看中的六皇子的准皇妃。因此皇后也是十分紧张,忙命贴身女官去请太医来。 蒋沁等人忙向太后告辞,扶着林芙蓉往偏殿去。 蒋太师走在最后,回头瞥了林瑞嘉一眼。 林瑞嘉站在那儿任他打量,目光没有丝毫焦点。 扶摇吓得不轻,乘着混乱跟羽元康一起去看林芙蓉了。一时间,倒也无人提起之前她和林瑞嘉的赌约。 御花园里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幕闹剧该如何收场。 32.第32章 乱点鸳鸯 就在安静得诡异时,一阵大笑忽然从上座传来。众人看过去,东临火越捧着肚子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大呼好玩。 太后抿抿嘴,忽然也笑了。 这下子,下方的官员们便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虽然他们不大明白这两位尊贵的人都在笑啥。 “你这丫头,倒是个鬼灵精。”太后招招手,示意林瑞嘉到她身边来,“过来给哀家好好看看。” 林瑞嘉眸中冷意消散,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缓步走到太后身边行礼:“臣女见过太后。” 太后瞧着林瑞嘉这样知书达理、温柔可人的模样,顿时又连呼了三个好:“老天爷待林丞相不薄啊,竟赐了他这样一位好女儿!若是哀家的孙女儿有你一半好,哀家也知足了。” “公主们个个都是如花美貌,又都才艺双绝,臣女万不敢与公主相提并论。”林瑞嘉垂首答道。 太后叹了口气,“林大丫头谦虚了。”她说着,眸光忽然扫了下方的大皇子羽今朝一眼。 羽今朝坐在那儿吃点心,吃得十分开心的样子。 太后让林瑞嘉坐在她旁边,便命其他想要献艺的小姐接着表演。 林泰民、江氏、林雅音和林寻馨没跟着蒋沁等人去偏殿,林雅音倒是想上去表演,只是林泰民直接粗暴地将她拦了下来。 在他看来,林芙蓉和林瑞嘉已经够出“风头”了,剩下的女儿万不可再给他惹来什么事端。 皇帝的小胡子一抖一抖,他盯着林瑞嘉,眼中的算计一重盖过一重。 没有母亲,只有林泰民一个父亲可以依靠。 与蒋家的关系并不好。 除开相貌美艳,本身也非常睿智聪慧。 “林爱卿啊,瑞嘉这丫头多大了,可许人了?”歌舞声中,皇帝笑眯眯地询问林泰民。 林泰民急忙回道:“回禀陛下,这丫头年方十三,并未许人。” 林泰民暗自揣摩皇上这话,莫非是要给大丫头赐婚?可瑞王爷那儿……他偷眼看向东临火越,却见东临火越望着下面贵女们的表演,对皇帝的问话毫不在乎似的。 难道瑞王爷心里压根儿没有大丫头? 皇帝仍是笑眯眯的模样:“林爱卿啊,朕的大皇子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人照顾他了。朕就看中了你家大丫头,你看这事……” 林瑞嘉眼眸一眯,一抹锐气从瞳孔中划过。 这事,还是来了。 “小女蒙陛下青睐,能侍奉大皇子乃是她天大的福分。”林泰民十分惶恐地回答。 得,他前几日的美梦全白做了! 嫁给一个傻皇子,这个女儿的前途可算是全毁了! 林雅音心中一喜,父亲这算是答应了大姐姐的婚事了吧?以后大姐姐就不能来跟她抢瑞王爷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林大丫头,你看朕的皇儿如何?”皇帝又象征性地询问林瑞嘉。 “大皇子敦厚,乃是良缘。只是臣女长年侍奉菩萨,如今方才回府,还未来得及向父亲和祖母尽孝。加之臣女年幼,所以并没有嫁人的心思。还请陛下成全!” 林瑞嘉十分恭敬地朝皇帝羽旭跪下,语气十分诚恳。 她这是来参加寿宴挫挫林芙蓉的锐气,她可不是来相亲的好嘛! “你——”皇帝笑容顿无,十分气恼地盯着林瑞嘉,这个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是在嫌弃皇儿吗?! “瑞嘉,你在胡说什么,还不赶紧跟陛下认错!”林泰民一听林瑞嘉说出这话来,顿时不高兴了,忙呵斥道。 “女儿只想侍奉在父亲身边,并不想嫁人。”林瑞嘉声音极其坦荡。 鬼才想侍奉在林泰民身边,她现在只是急需一个拒绝的借口。 “你这丫头,哀家的大皇孙虽然人痴了一点,可——” 太后正想劝林瑞嘉,忽然大皇子羽今朝站起来,大步走过去将林瑞嘉拽起来,双眼中满是天真,“姐姐,你要给我做新娘了吗?” 林瑞嘉无语,这家伙怎么回事?之前在明月楼还蛮清醒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又犯糊涂了? “可我不要姐姐做新娘,我要她做新娘!她家的点心可好吃了!”羽今朝话锋一转,手指忽然指向满脸无辜坐在人群中的傅静缘。 傅静缘眨巴眨巴眼,发生什么了? 电光火石之间,皇帝忽然抚掌大笑,“好啊,好啊!朕看傅家大小姐姿容绝世,又聪明伶俐,和皇儿在一起是好婚配!傅爱卿可有什么异议?” 傅修真欲哭无泪。皇帝呀,你都说了他们是好婚配,难道我还能硬生生说他们不适合吗?那林家大小姐都用过年纪小要侍奉在父母身边这理由了,难道自己还能再用? 再说,皇帝你到底是哪一只眼睛看见我家静缘姿容绝世了啊!我家静缘的穿着打扮,连我这做父亲的都很嫌弃好嘛! “朕看傅爱卿十分喜悦,想必是非常赞同这门亲事。来人啊,传旨下去,即刻赐婚大皇子和傅家大小姐。”皇帝生怕傅修真说出什么话来,赶着挥手让人马上拟旨。 林瑞嘉愣愣地看向皇上,对方正喜滋滋地摸着小胡子,一脸满足的表情。 他到底是有多害怕大皇子娶不到媳妇儿,竟然要这样给他找皇妃? 话说回来,林瑞嘉觉得自己这次好像是害惨了傅静缘啊…… 折腾了一天,寿宴总算是结束了。 林泰民因为林瑞嘉的不听话,愣是没等她,直接招呼众人上马车走了。 林瑞嘉站在宫门口,看着相府的马车绝尘而去,很是无语。 他连大度都懒得装,他在官场上到底是怎么混到丞相这个位置的? “哟,林大小姐,又没车坐啦,要不要考虑考虑上本王的车?” 四匹雪白大马拉着的豪华马车停在林瑞嘉身边,东临火越很是骚包地探出来个脑袋。 33.第33章 父女摊牌 林瑞嘉瞥向他,“瑞王爷今日没看见小女被扶摇公主抽鞭子,是不是很遗憾?” 东临火越邪邪一笑,“林大小姐怎么会这样认为呢?在本王心里,林大小姐可是无所不能的。挡下区区几鞭子,自然不在话下。” 林瑞嘉没说话,抬步往回走。 “小姐?”茗儿跟在后面。 “我宁愿走回去,也不会坐他的车。” 东临火越挑眉,哎呀呀,这小女人还挺倔呀! 于是,林瑞嘉这次回相府是从皇宫一路走回去的。东临火越的豪华马车跟了她一路,这家伙边躺在车内,边嚷嚷着舒服死了怎么办怎么办,可把林瑞嘉给气坏了。 等林瑞嘉走回相府,天色也暗了下来。 没容她休息片刻,大管家关强便过来传话,说是相爷要她去书房。 林瑞嘉让茗儿把今早出门前炖的鸡汤拿过来,倒进瓷罐中,便带着瓷罐去了书房。 可到了书房里,却见林泰民坐在桌案边写字,并没有让她进来或者坐下。 林瑞嘉端着鸡汤在书房门口站了足足半个时辰,林泰民这才头也不抬地出腔:“知错了吗?” 林瑞嘉缓步走进,将瓷罐放在林泰民手边,“今日之事,是嘉儿冲动了。” “冲动?”林泰民好笑地一挑眉,“你何止是冲动?你拒绝皇上的赐婚,我不怪你。但是蓉儿的事,我却不得不罚你。” “妹妹的事,与我无关。”林瑞嘉将鸡汤从瓷罐中舀出,盛进一只小碗,从容地递给林泰民。 林泰民将鸡汤放在桌案上,“你敢说,你妹妹跳舞时那群蜜蜂不是你弄来的?你敢说,扶摇公主那一鞭子不是你惹来的?” 林瑞嘉垂着眸,灯笼柔和的光晕下,使她看起来美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嘉儿是头一次进皇宫,怎会晓得御花园哪里有蜜蜂。扶摇公主的那一鞭抽过来时,嘉儿并不知道妹妹就在身后。否则,嘉儿宁可挨了那一鞭,也不想累到妹妹。” “哼,巧言令色!”林泰民没好脸色,可心里到底信了几分。 “你妹妹不比你。她身份贵重,日后是要成为南羽国的皇后的。以后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你吧?”林泰民又道。 “嘉儿明白。”林瑞嘉淡淡道,“可是爹爹,若是妹妹做了皇后,她真的会帮助爹爹吗?还是,帮助蒋家?” 林泰民一愣,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的眸子在灯下显得异常漂亮,闪着淡淡妖冶的光泽。 “你少挑拨离间。”林泰民皱起眉头,过了片刻语气又缓了下来,“嘉儿啊,前些年你虽没养在为父身边,可你到底是为父的骨血啊,你和你妹妹血脉相连,你怎么就一点不护着你妹妹?日后你妹妹做了皇后,你就是皇后的姐姐,又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爹爹,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林泰民一噎,没说话。 “爹爹其实知道我说的是对的。只是在爹爹看来,没有一个女儿能够取代妹妹。” 林瑞嘉重又将那碗鸡汤端到林泰民手边,“可,那是以前。如今,嘉儿回来了。嘉儿不会比妹妹差,而且嘉儿,就只有父亲一个依靠啊……” 林瑞嘉的声音好似带了魔性,林泰民接过鸡汤,怔愣了半天。 “父亲,妹妹做皇后,只会给蒋家带来泼天富贵。至于父亲,仍旧将被夫人压得死死的。嘉儿心疼父亲,想要为父亲分担痛苦呢……” 灯下,林瑞嘉的笑容十分真诚。 林泰民缓缓喝下那碗鸡汤,没再说话。 林瑞嘉从书房出来时,天空落了雨。 春天的夜雨细细绵绵,温柔得像是情人在耳旁呢喃。 林瑞嘉伸手接了几滴雨,却只觉冰凉刺骨。 茗儿带着伞跑过来,正好看见林瑞嘉在书房门口的两盏灯笼下发呆。 灯笼的光在雨中氤氲开来,晕染出十分凄迷的光。 那光晕,就和小姐的眸子一般迷茫。 茗儿甩甩脑袋,扶着林瑞嘉往长乐苑走。 接下来的几日,相府异常平静。 林瑞嘉算着林芙蓉会来找自己麻烦,几天过去了,锦绣苑那边却异常安静。 林瑞嘉猜想,必是那位十分紧张林芙蓉的皇后给她吃了什么定心丸,向她保证她一定会是六皇子妃之类的。 寿宴之后的第九日,神秘男人再次驾临长乐苑,告诉林瑞嘉一切都已就绪,就等机会开张。 “我至今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林瑞嘉却没提羡仙楼的事,只定定望着神秘男人的眼睛。 “你若愿意,就叫我越哥哥吧。”东临火越没敢笑,只绷着一张脸。 “越哥哥……”林瑞嘉咀嚼着这个称呼,忽而轻轻一笑,“听起来像是家人的称呼,那好,我就叫你越哥哥吧。” 东临火越的手指不安分地伸到林瑞嘉脸上,“你这里有根头发掉下来了……” 林瑞嘉躲开那只咸猪手,“这几****安排人在奉京宣传羡仙楼,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开张的话,就安排在三天后吧。” “你把价钱设得那么高,要花一千两白银才能进楼,到时候会有人去吗?”东临火越好奇。 一般青楼不都是来了人就可以进嘛,怎么到了小女人这里就要花一千两才能进呢?一千两还只是起步价,里头茶水什么的还得另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瑞嘉摩挲着手中两块白玉牌。这白玉牌便是羡仙楼的“门票”,一千两买到羡仙楼独有的刻字白玉牌,到时候凭牌进楼,不怕有人钻空子。 东临火越耸耸肩,咸猪手再度袭向林瑞嘉的身子:“你衣服上有东西!” 林瑞嘉敏捷地躲开,“夜深了,越哥哥慢走,嘉儿就不送了。” “狡猾的女人!”东临火越扑个空,完全没好气。 ———白菜酱是只大四狗啦,抽时间努力码字中……——— 34.第34章 羡仙楼开张 奉京城的各大酒楼,每日谈资无数。但若要问这几日最大的新闻是什么,便是羡仙楼的开张。 有人说,羡仙楼中的女子才貌双绝,各有性格。 有人说,羡仙楼茶点堪称第一美味,全南羽国只此一家。 有人说,羡仙楼是最好的作画吟诗场所。 所有文人雅客都对这个传说中的羡仙楼好奇无比,然而千两白银的票价,却使大部分人望而却步。只有少部分人爽快地掏了腰包,想要一睹羡仙楼到底怎样。 林瑞嘉这几日,每日傍晚都煲了鸡汤送到林泰民的书房。林泰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林瑞嘉的孝顺,却没有说出半句嘉奖的话来。 这日,林泰民正喝着鸡汤时,林瑞嘉从袖中取出两枚白玉牌来:“爹爹,这是瑞嘉孝顺您的,您看明晚是否有空?” 林泰民目光落到那两枚白玉牌上,顿时一惊,这不是羡仙楼发放的吗?这东西,外头价格都哄抬到了一千五百两,林瑞嘉哪来的本事,居然弄来两个? “你……” “爹爹只管拿去便是,从哪里来,有那么重要吗?”林瑞嘉巧笑倩兮,两个深深的梨涡显得她十分甜美,“爹爹才四十不到,本就该是享受的时候。” 林泰民接过那两枚白玉牌,“可是,这两枚……” “听闻圣上一直想出去走走……”林瑞嘉声音极轻,“若是羡仙楼能哄得圣上高兴,这份功劳必定都是爹爹的。” 林泰民沉默片刻,露出一抹慈蔼的笑:“你是个好的。” 这一夜,轰动奉京城的羡仙楼终于开张了。 没有其他店铺开张时该有的鞭炮,它是在一片丝竹声中拉开的序幕。 众贵客好奇地走在红毯上,在女婢们的引导下走到各自的座位。 东临火越站在包厢内,发现全场竟然座无虚席。 这个小女人,她还真有商业头脑,把票价定得那么高,还能引来这么多客人! 光是这一晚,估计收入都有几十万两。 穿着美丽的茶水婢女手捧干净漂亮的紫砂茶壶,一个座位一个座位的添茶,甜美的笑容和周到的服务立刻引来众人的欣赏。 光是婢女都这样漂亮,那羡仙楼正经的小姐又该是什么样? 众人再仔细看这羡仙楼的布置,桌椅竟全都是梨花木嵌大理石的,椅子上还贴心地铺了绒绒的貂毛。 桌上的糕点精致漂亮,一看就让人充满了食欲。 墙壁上绘满了不同类型的画。这些画不是挂在墙上的,而是直接画在墙壁上的巨幅画卷。栩栩如生的画面感和颜色的巧妙运用,让众人顿觉不是处在闹市中,而是处在自由的山林、田野中。 再看这羡仙楼的灯源,这羡仙楼好大的手笔,正中间舞台上的照明竟然全部都用的拳头大的夜明珠。而观众席上,则是一盏盏设计巧妙精致的吊在半空中的灯笼。 灯笼高低不同,形成了十分好看的层次感。 而雅座又与外面不同。 二楼雅座一共十间,几天前就全部售罄。 能坐在雅座里的,无一不是奉京城最有头有脸的人。 其中一间雅间,东临火越戴着白银镂花面具,一身深紫色曼珠沙华长袍,以十分妖娆的姿势侧卧在贵妃榻上。 林瑞嘉坐在桌边,目光盯着舞台。 须臾的功夫,场中灯光全灭,只剩舞台上的夜明珠发出淡淡柔和的光泽。众人吓得一阵惊呼,却见头顶上那些灯笼再度发出蓝色的光芒。 漆黑的背景下,美得像是星星。 众人正感叹着背景的美丽,舞台上突然传来一阵飘渺的箫声。众人看过去,十二位女子身着不同颜色的纱衣,正错落有致地在舞台上奏曲。 有敲编钟的,有弹琵琶的,也有弹筝的。 各色乐曲融合成一曲美妙的音乐,令人如痴如醉。 等到一曲完毕,一个相貌可爱的活泼少女蹦上了舞台:“各位大爷大哥大叔大伯,因为今夜是我们羡仙楼开张的日子,所以咱老板发话了,茶水糕点啥的一律免费!当然啦,在座的都是奉京城里有头有面的人,也不在乎这点钱是吧哈哈哈!” 她自个儿笑了一阵,又道:“咱羡仙楼的姑娘怎么样,大家从刚刚那个曲儿里就能看出一二了。那么废话姐姐我也不多说,接下来呢,会有十二个节目,大家可以选择自己最爱的节目,然后给最看中的女孩子送上花篮哦!” “花篮?”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小姑娘说的是啥意思。 “花篮由咱羡仙楼提供,当然啦,你们买花篮是要银子滴!一只花篮一百两,嘿嘿!”小姑娘奸笑着,却并不让人讨厌。 她打了个响指,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直接翻下了舞台。 这番表演,立即引来在场人的掌声和喝彩。 “啧啧,没想到水儿还有这个能耐。”二楼雅间,东临火越眯起眸子。 “也多亏茗儿的易容术,否则她不能这样抛头露面。”林瑞嘉淡淡道,“你猜今晚咱们能卖掉多少花篮?” 外头所有人都认为羡仙楼最赚钱的是门票,然而林瑞嘉却认为,最赚钱的是卖花篮。 男人都一样,在一群雄性中,都会不遗余力地凸显自己。只要有了这个竞争环境,就不愁花篮卖不出去。 节目一个个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等到了第十个节目时,场中气氛已经完全被煽动起来。一些兴奋过头的男人甚至站了起来,大声呼喊着女婢送上花篮,他们要买下来送给看中的女孩子。 这羡仙楼的女孩子,个个都出挑得很。不仅毫无风尘女的破落感和低俗感,反倒个个充满了一股阳光明媚的青春气息。 这种气息,对浸淫阴暗官场或者商场已久的达官贵人们而言,实在太难得。 因为难得,所以更显珍贵。 一百两银子对这些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他们愿意花这笔银子给那些花儿一般的阳光少女。 “第十个节目,我要准备上场了。” 雅间中,林瑞嘉缓缓起身。 东临火越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为什么一定要亲自上?” “我需要钱,更多的钱,你知道的。”林瑞嘉回眸看向东临火越,“因为我够美,跳得舞够好,所以他们会很愿意为我花钱。” 林瑞嘉抚开东临火越的手,毫不犹豫地朝雅间外走去。 “我不想你被那些男人欣赏……”东临火越凝望着林瑞嘉的背影,委屈得像个孩子。 35.第35章 花篮售罄 第十一个节目结束时,水儿再度欢快地跳上舞台:“各位爷,下面呢,是我们羡仙楼今夜的压轴之作!在压轴节目结束之后,各位爷可以给最喜欢的姑娘送上花篮。我们会算出哪位姑娘的花篮最多,到时她将成为羡仙楼的首届花魁!” 她说着,朝众人俏皮地挥挥手,跳下了舞台。 随着水儿离开,四面八方的烟雾开始汇聚到舞台上。众人正奇怪着,一位白衣女子忽然从天而降。 她的白裙在空中飞舞,勾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因为戴着面纱,众人只能看见她画着紫色眼线的勾人双眼。 林瑞嘉,出场了。 尽管没人看清楚林瑞嘉的相貌,但所有人一致觉得,她一定是个绝世美人。 如此窈窕的身段、勾人魂魄的眸光、绝妙的舞姿,竟似遗世独立,羽化登仙。 众人看着她,只觉身处浩大飘渺的长湖之中。月光投进湖水的波纹里,一叶扁舟缓缓从远处浮来。这个女人,便是站在扁舟上的仙女,月光是她的衣裳,星星是她的眼眸。 野玫瑰在岸上肆意怒放,那是她嫣红的唇。 这一支舞,绝美出尘的让众人停止了呼吸。 这一支舞,将成为奉京城的传奇。 曲终,林瑞嘉的衣裳缓缓从空中落下。她冰冷的眼眸扫视目瞪口呆的众人,不带一丝怜悯与同情。 衣袂飞扬,她转身离开。 “这个冰冷绝情的小女人……”雅间内,东临火越摘掉面具,从容踱到另一间雅间。 这是他以东临瑞王爷的身份,包下的雅间。 水儿在台下痴呆了片刻,好容易缓过神,急忙跳上舞台,“好啦,现在节目到此结束。各位爷就给最喜欢的小姐送上花篮吧!” 她话音落下,便有十几位身着细窄长裙的曼妙少女携着花篮款款上前。 “****的,最后那个舞是谁跳的,真他妈好看!”观众席中,一个做生意的男人意犹未尽地赞道。 他没读过几年书,但是他觉得这个舞蹈真好看,好看得已经超出他的形容能力。 “我要买花篮送给最后那位小姐!”另一位财大气粗的员外大喊着,“给我来五只花篮!” 经他这么一喊,所有人顿时都嚷嚷着要买花篮。 林瑞嘉站在二楼雅间,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很快地,十几位少女手中捧着的花篮都卖完了,又马上换了一批新的。 二楼雅间忽然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给这儿来三十只花篮。” “三十只!” 楼下众人惊讶,果然雅间坐的人都是有钱人,三千两雪花纹银,竟然就这么没了。 林瑞嘉朝那个雅间瞥了一眼,那是她父亲林泰民所在的雅间。 这三十只花篮,恐怕是皇上执意要买下的。 “最后一舞,真是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那位小姐跳得很好,本王甚是欣赏。阿飞,去买一百只花篮送给最后那位小姐。” “一百只花篮!” 楼下众人又是倒吸气,这可是一万两雪花纹银啊! 这财大气粗的人是谁?能自称本王的,奉京城也没几位啊。 “听声音,该是瑞王爷。”有些有见识的人低语,楼下众人纷纷恍然。 一万两,瑞王爷他有这个财力。为买佳人一笑,一掷千金,倒是位真性情的王爷。 林瑞嘉挑眉,看向林泰民所在的雅间。果然,片刻后,那个声音又传了出来:“再来一百五十只花篮!” 东临火越却不攀比,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雅间内传出:“这位爷好气魄,在下佩服!”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水儿上来告诉林瑞嘉全部花篮都卖光了。 “还有人吵着要买,但是已经没有了。”水儿嘟囔着,“都怪前主子,小姐你都让他多准备些花篮了,他却不听小姐的。” “没事。”林瑞嘉重新将面纱戴上,“花篮数都数清楚了吗?” “数清了,小姐您拿的最多,足足有四百五十一只呢!其余人的,最多的是莲姑娘,有两百零一只。”水儿满脸亢奋。自家小姐怎么那么厉害,跳一支舞就能收几万两银子!果然前主子说得没错,跟着小姐有肉吃! “知道了,你下去宣布结果吧。” 当水儿将结果公布后,在场的人再度发出欢呼。 有人大喊着让最后那位小姐出来见见面,水儿抬头,便见林瑞嘉直接从二楼飘然而下。 林瑞嘉仍是带着面纱,“蒙各位爷喜欢,小女子十分荣幸。” 她的声音听着十分飘渺,一如她今日出场时给众人的印象。 “这位小姐,咱们在你身上砸了那么多银子,你好歹揭下面纱给咱开开眼啊!”有人高声喊道。 他话音刚落,立刻引来一大群赞同的声音。 林瑞嘉美眸里含着笑意,“众位爷来羡仙楼,是为了寻一个可以放松的地方。木兰蒲柳之姿,恐众位爷看了失望。所谓雾里看花才有美感,众位爷认为可是这个道理?” “哈哈哈,雾里看花,说得好!”二楼另一个雅间里忽然传出声音,正是六皇子羽元康,“木兰小姐伶牙俐齿,叫人不得不佩服。既然木兰小姐不愿摘掉面纱,咱们这群粗人就该成全木兰小姐。大家说是不是?” 在场的有些文化的人都点点头,认为是这个理。 林瑞嘉对着众人又福了福身子,还未来得及告辞,羡仙楼门前忽然传进来一阵嘈杂声。 一个小姑娘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大理寺少卿来了!” “大理寺少卿来了你慌什么!告诉他,羡仙楼今晚的表演已经结束了,他要快活,叫他上别出去!”水儿虎着脸呵斥。 “不是啊!”小姑娘急得满头大汗,“他带着一大批士兵包围了整座楼,说咱们楼做的是不法生意,要找小姐谈谈!” 36.第36章 被殃及的皇帝陛下 场下的人听见这话,顿时议论纷纷。 东临火越在雅间内眯起眼睛,大理寺少卿蒋振兴,是蒋太师的小孙子。 蒋太师蒋经纬,他自己就在奉京城南秘密开着三家青楼。若论不法,他头一个该抓起来。 难道,他是嫌羡仙楼抢了他的生意? 那小姑娘刚说完话,蒋振兴已经带着一干手下闯了进来。 “哪位是木兰姑娘?”蒋振兴在羡仙楼内站定,大声询问。 林瑞嘉敛眸,镇定自若地朝蒋振兴行了个礼:“回大人,小女子便是木兰。不知大人深夜带着侍卫硬闯羡仙楼,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蒋振兴冷笑了声,“你可知私自开设青楼,乃是大罪?!” “羡仙楼乃是奉京文人雅士娱乐之所,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林瑞嘉淡淡道。 她就站在舞台上,掷地有声。无数夜明珠在她头顶汇聚成光,让她看起来分外的撩人神秘。 蒋振兴一愣,被林瑞嘉这份从容的气度和神秘感震慑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回过神,他才红着脸道:“你敢说,你这儿就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些楼上的房间,果真干干净净?!” 在场的达官贵人一听这话,顿时火大了,纷纷嚷嚷着蒋振兴是什么意思,他们像是那种在风月场所寻欢作乐的人吗? 虽然,他们的确是那种人。 但如论如何,也轮不到蒋振兴一个晚辈在这里戳他们的脊梁骨啊! 蒋振兴一愣,发现自己好像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虽然他老爹是南羽国赫赫有名战功卓著的蒋太师,但是他没有战功啊! 况且这里单独拎一个人出来,身份家世是比不过他,但人家一大群人合起来,一人挖铲土都能把他埋死。 “本官今晚在这里是执行公务,这件事与在座诸位无关。你们还是先散了吧!”他说着,挥挥手,示意侍卫把羡仙楼大门打开。 然而,在场中人,没有一个起身离开。 定西侯府的小侯爷吴永喊道:“振兴兄,羡仙楼经营的规矩得很,我们都看着呢,你有什么好怀疑的?赶紧把侍卫都遣走,过来咱们喝一杯!” 又有其他贵公子们纷纷劝着让蒋振兴过来一起玩。 蒋振兴拧着眉头,“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今天晚上这趟任务,却是不得不做的。” 林瑞嘉示意水儿端来酒水,她亲自上前给蒋振兴斟了杯酒,“将少公子是大理寺少卿,什么时候要您亲自抓人了?” 蒋振兴接过那杯酒,缓缓地摩挲着青瓷酒杯,冷笑道:“你以为美人计对我有用?” “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林瑞嘉突然凑近蒋振兴的耳畔,呵气如兰。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魅惑,让蒋振兴不由自主地下腹一热。 林瑞嘉笑着看向蒋振兴,紫色眼影勾画过的美眸格外明媚妖娆:“蒋少公子为何不敢直视小女子?” 蒋振兴脸红到了脖子,他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想起临出门前祖父的吩咐,便直接招手,示意手下人上楼搜。 “若是在下在楼上没搜出什么来,从此羡仙楼便可自由经营!” 蒋振兴赌气似的恶狠狠道。 林瑞嘉笑得格外美艳,“一言为定。” 说到底,蒋振兴背后的那位蒋太师始终坚信羡仙楼在做着青楼的勾当。 这位蒋太师,还真是迂腐啊,难道一定要做那种事,酒楼才会有生意? 林瑞嘉笑得宛如明珠熠熠生辉,看得蒋振兴彻底红了耳根子,偏过头强逼着自己不去关注她。 搜吧,搜吧! 楼上的东临火越满心激动,他的小女人那么聪明,早就把皇帝引过来坐镇了。他想象着蒋振兴在知晓雅间里坐的是皇上后,表情一定超有趣! 那些侍卫跑上来,第一个搜的便是东临火越的雅间。 东临火越命阿飞大大方方地开门,自己则侧卧在贵妃榻上,手提银酒壶,香肩半露,一副“任君施为”的姿态。 众侍卫大汗,急忙行过礼后退了出去。 第二间雅间,里面空无一人,正是之前林瑞嘉和东临火越所待的房间。 第三间,是当朝大将军慕容左的雅间。 慕容左是个粗人,在外头脾气大得要命,可对自己的夫人却是温柔敦厚,十足的好男人。这不,他听说羡仙楼开张,也没弄清楚羡仙楼到底是干嘛的,便兴冲冲买了两张门票,带着夫人跑来玩。 本来他看见楼下莺莺燕燕烦得厉害,便干脆锁了门和夫人在雅间内你侬我侬。正亲吻到高潮时,突然传来砸门声,他还没出声,便有大群侍卫呼啦全都涌了进来。 慕容夫人羞得直躲,却被那些个不长眼的侍卫误以为是青楼妓子,立马要把慕容夫人抓起来。 慕容左这下子怒气涌上头,冲上去便拎小鸡似的拎了两个侍卫直接把他们扔到了楼下,砸坏了楼下好几副装饰的古董木架。 楼下的蒋振兴目瞪口呆,正欲发火,便看见慕容左冲到二楼扶栏边:“尼玛的蒋家小崽子,老子跟夫人亲嘴,你他妈还想抓老子的夫人!人家怕你蒋家,我慕容左可不怕!” 蒋振兴张了张嘴巴,回过神来连忙道歉:“慕容大将军息怒,下官执行公务,多有叨扰,实在抱歉。” “赶紧带着侍卫滚出去,别打扰老子!” 慕容左怒吼,满脸络腮胡子直抖直抖。他吼完,转过身“砰”一声关上雅室的门,留下满场呆愣愣的观众。 第四间雅室内,皇帝羽旭轻叹一声:“这个慕容左啊!” “陛下,眼看着振兴就要搜到这里,微臣出去提点提点他?”林泰民询问。 “你一出去,外面稍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是朕在这里!”皇帝没好气,“今儿朕就坐在这里,朕倒要看看,他还能强闯不成!” 二楼没被扔下来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该继续搜下去。 “搜!给我继续搜!”蒋振兴被慕容左吼了一顿,心里不爽极了。他决定,这口气一定要发泄在羡仙楼上。 今晚不把羡仙楼整垮,他就不姓蒋! 十几个侍卫们战战兢兢地去敲第四个雅间的门,生怕里面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敲了半天,却听见里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去告诉你们少公子,这间雅室的人,他得罪不起。让他收了兵,赶紧撤了才是真道理。” 侍卫们资历浅,根本听不出这是林泰民的声音。等他们回报给蒋振兴,蒋振兴却冷笑,“什么人是我得罪不起的?搜,继续搜!” 37.第37章 巨额赔偿 林瑞嘉上前,美眸里似乎带了一丝慌乱:“蒋少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若是蒋少公子愿意就此留手,这份恩情羡仙楼全部人员铭记在心。” 蒋沁见林瑞嘉这副表情,心里直觉那间雅室有猫腻。 他冷笑着:“怎么,现在想起来求饶了?告诉你,不可能!” 林瑞嘉美眸里忽然泛上泪光:“只要蒋少公子愿意就此打住,木兰愿以身相许……” 蒋振兴心下一动,双眼有片刻失神。忽然他又马上反应过来,一手攥住林瑞嘉的下巴:“以身相许?若我封了羡仙楼,你以为你跑得掉?到时候我若想得到你,易如反掌!” 林瑞嘉打开他的手,往后倒退两步,“你好狠!” 林瑞嘉的反应,让蒋振兴越发觉得那间雅室有问题。 那群侍卫聚集到雅诗的雕花木门前,正欲强闯,突然从天而降四个暗卫拦在了门口。 “给我搜!我倒要看看,里头的人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连我蒋二少的人也敢拦!” 楼下,蒋振兴大喝。 他心想着,这奉京城谁不知道他乃当朝太师的孙子,这雅室里的人好大胆子,竟然还敢拦他的人! 一言不合,四个暗卫和十几个侍卫大打出手。 林瑞嘉抬眸,这暗卫的功夫果真了得,对付十几个侍卫,竟然还占了上风。 东临火越倚在不远处的栏杆上看热闹,似乎嫌刺激不够,笑嘻嘻地对蒋振兴道:“振兴兄,看来你在奉京城也没什么威望啊!连间雅室,都搜不得。” 这话仿佛是火上浇油,蒋振兴头脑一热,立刻攀上二楼,加入了战斗中。 东临火越对着林瑞嘉抛了个媚眼,似乎是在说,怎样,爷给你添得这把火不错吧! 蒋振兴到底是出身武将世家,几十招便制服了那四个暗卫。 “该死的,振兴,赶紧退下!” 雅室内又传出林泰民气恼的声音,可惜蒋振兴已经被眼前几乎唾手可得的“成功”冲昏了头脑,愣是没去想这是谁的声音,更没去考虑为什么里面的人直接喊他振兴。 他冷笑着低头看了楼下的林瑞嘉一眼,便准备去踹那扇雕花木门。 “住手!里面的人是——” “哈,还敢阻拦本少?!” 一旁被打得几乎断了肋骨的暗卫还想发话阻挠,却被蒋振兴直接暴力地一脚将他踢飞到楼下,一时间又是砸翻了不少桌椅。 蒋振兴冷笑着,猛地一脚踹开了雅室的雕花木门。 林瑞嘉站在舞台上,笑容清浅。 这个蒋振兴,不知该说他是行事冲动还是没脑子? 蒋振兴狂喜地踹开门,心里想着这次立了功,回家总算不会被祖父唠叨了。平日里祖父老说着大哥是如何优秀,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还有那个神秘的木兰,他一定要得到她,让她在他的胯下承欢! 然而,蒋振兴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整个人保持着临门一脚的姿势,甚至全身开始发抖。 雅室内,林泰民横眉怒目,恨不得上前宰了蒋振兴。而林泰民身后的主位上,那身着便装的男人,不是当今圣上又是谁? 皇帝羽旭捏着小胡子,“知道的,晓得蒋爱卿是在执行公务。不知道的,还以为蒋爱卿是强抢民宅的土匪……” 皇帝的语气十分平静,然而其中蕴含的怒意已经达到一个至高点了。 皇帝心想他容易嘛他,他整天埋在宫里处理折子,晚上面对的是那群如狼似虎的老女人。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本来高兴着呢,却在最后被这个后生崽子扰了兴致,当真可恨! “微臣参加陛下!微臣有眼无珠,不知雅间内坐的是陛下,望陛下恕罪!” 蒋振兴赶忙跪下磕头,声音都在颤抖。 他好想哭啊,他只是出来查封个青楼而已,明明是简单至极的任务,可为毛会在青楼里碰上皇帝啊?! 楼下的人一听蒋振兴大呼陛下,立刻知晓那雅间内坐的乃是当今天子。顿时,场中人黑压压全部跪了下来,口呼万岁。 皇帝的脸臭的跟什么似的,“蒋振兴,你可知罪?” 蒋振兴匍匐在地,哪有半分之前的嚣张:“回陛下,微臣知罪!求皇上责罚!” “朕念你初犯,便罚俸三个月,你好自为之!”他说着,大袖一挥,起身就要走。 林瑞嘉见皇帝要走,便轻声道:“羡仙楼小本买卖,蒋少公子如此折腾……” 蒋振兴偷眼瞧见皇帝顿住了步子,便赶忙抢着道:“今夜羡仙楼的一切损失,我一人承担!” 林瑞嘉垂眸,状似为难:“蒋少公子毁坏的东西,可不下十万两白银呢……” 蒋振兴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泥煤,不就坏了二楼一部分栏杆和几副桌椅吗?你张口就要十万两白银,你以为你的栏杆和桌椅是金子做的啊?! 没等蒋振兴讨价还价,皇帝头都没回地道:“木兰姑娘说得十分有理,蒋爱卿,就限你三天之内还清,你可有异议?” “微臣不敢!” 蒋振兴哪里敢说自己有异议,他都大骂皇帝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皇帝饶他一命就不错了,他岂敢有异议! 皇帝“哼”了声,一摆袖子,大步离开了羡仙楼。 林泰民连忙在后面善后:“陛下口谕,羡仙楼高雅非常,乃是文人雅士互相学习借鉴的好地方。特赐羡仙楼御笔亲题匾额,还望羡仙楼人锲而不舍,勿辜圣望。” 林瑞嘉跪在下方,唇角挂着笑意。 皇帝这道口谕,看似是勉励羡仙楼人,实则是在为他自己开脱。毕竟,皇帝夜里造访青楼,传出去实在难听。 他将羡仙楼说成是文人雅士互相学习的地方,则显得他自己高雅多了。 蒋振兴面上血色全无,只得大吼了句:“恭送陛下回宫!” 38.第38章 乱棍打出去 皇帝一走,在场众人也都跟着走了。 他们今夜,可算是看了场好戏。那一千多两的门票,也算是看回本了。 蒋振兴带来的侍卫们,也由着林泰民领走。 蒋振兴哆哆嗦嗦地下了楼,正迎上负手而立的林瑞嘉。 “蒋少公子不继续搜了?” “你是故意的……”蒋振兴咬牙切齿,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眼前这女人是朵扎手的玫瑰? “人们总会被想象中的美好所吸引,继而不顾一切地去夺取那美好。恰如飞蛾扑火,结果是有去无回。”林瑞嘉淡淡道,冷眼看着蒋振兴,美眸中不见丝毫感情。 “贱人!”蒋振兴怒喝。 “不知蒋少公子,如今是在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跟木兰说话,还是在以私人身份跟木兰说话?” 蒋振兴冷笑,“私人身份?我的私人身份乃是蒋家少公子,你又能奈我何?” 林瑞嘉轻轻叹了口气,“蒋家家大业大,小女子听着实在是惶恐。可蒋少公子也不能仗着蒋家,做出欺负小女子的事儿来吧?”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蒋振兴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黑白颠倒,不可理喻。 林瑞嘉抬眸,美眸中竟盛着点点泪水,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蒋少公子无端闯入羡仙楼,仗着蒋家撑腰,欺负弱女子。来人啊,给我乱棍打出去!” 无数乌鸦从羡仙楼里飞过,众人只觉林瑞嘉这说话的本事,实在让人无语。 于是,在羡仙楼一群美女的围观中,蒋振兴直接被水儿及一群小厮给拿扫帚打了出去…… 羡仙楼,在奉京城一夜爆火。 自此后,很多达官贵人、富商绅士谈政事、谈生意,都会选择去羡仙楼。 因为羡仙楼格调够高,服务够周到。 高额的票价,换来的是身份的象征,这于那些达官贵人而言,是十分划算的买卖。 再说林瑞嘉。 第二日,林泰民又将林瑞嘉唤到书房,问她可还有办法拿到羡仙楼的贵宾玉牌。 林瑞嘉蹙着眉头,“上次那两副玉牌,乃是二皇子妃赠予的。现在嘛,瑞嘉手上实在没有。毕竟,听说雅间的票在外头上已经卖到三千两了。” 林泰民摸着胡子,“三千两……” 一张票三千两,意味着他必须得掏六千两银子去买票。 上次皇帝意犹未尽,今天上朝时特地把他留下来,叮嘱他再去弄两张票。 可皇帝又不给他银子,难道要他自掏腰包?万一以后皇帝习惯了隔三差五的就要去看表演,那他岂不是得倾家荡产? “爹爹的俸禄,不是都交给夫人掌管了吗?公中的银子不够,可以问夫人拿啊。”林瑞嘉淡淡道。 林泰民眼前一亮,对呀,夫人嫁过来的时候,可是带着许多陪嫁的! 他想着,已经开始思考如何从蒋沁那儿撬银子了。 林瑞嘉收拾了瓷罐和小碗,福了福身子便告退了。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蒋沁就等着大出血吧。 这几日,林瑞嘉在长乐苑修身养性,倒是没去羡仙楼。 再者,林瑞嘉也有自己的考虑。物以稀为贵,她若常以“木兰”的身份在羡仙楼出场,便不显得“木兰”特别了,也就不值得那些王孙贵族一掷千金。 水儿倒是常去,往往回来的时候会带着一大摞信件,说是那些客人要求交给木兰的。 林瑞嘉看了几封,大抵都是写着些缠绵悱恻的情诗,没什么让她感兴趣的东西。 “小姐您可别小看这些信,奴婢呀跟那些要送信的公子们说了,谁要带信,可以,一封三百两。嘿嘿,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人要给小姐写信!”水儿得意地扬眉毛。 茗儿抱着一叠账本从内室走出来,笑容满面:“小姐,这几日,羡仙楼共进账六十万两银子。扣除成本,净利润达三十三万两。再过个把月,羡仙楼投入的全部成本就能收回了。” “哇塞,二十三万两,那得买多少烤鸡啊!”水儿口水直滴,两眼直冒红星星。 林瑞嘉接过那叠账本扫了眼:“等这股新鲜劲头过了,便不会有这么高的利润了。水儿你多盯着楼里的姑娘,让她们多想些有趣的主意吸引贵客。” “是!”水儿笑嘻嘻地,“话说回来,小姐可还记得前几日闹场的蒋家二公子?” “他怎么了,那笔十万两的银子还没还?”林瑞嘉吃惊。 “不是,那笔银子早就送到楼里了!”水儿撇撇嘴,心里吐槽小姐你眼里是不是只有银子啊! “那是什么?”林瑞嘉一听银子到账了,便放心不少。 “他啊,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到羡仙楼,嚷嚷着非要见小姐。奴婢都派人劝了他好几次,可他就赖在羡仙楼,说不见小姐就睡在那儿。” 羡仙楼是提供住宿的,当然,费用不低。 “可收他住宿钱了?”林瑞嘉忙问。 水儿和茗儿黑线满头,小姐,您到底是有多缺钱啊! 水儿郁闷地点点头,“收是收了,不过奴婢觉得小姐还是抽空见一见他吧!他,有点不对劲……我怕他对楼里的姑娘乱来。” 林瑞嘉无所谓地翻开一本书,既然蒋振兴没有欠账,那便没有问题。见面什么的,得看她心情。 然而两天之后,蒋家二公子狂追羡仙楼花魁的事儿便传遍了奉京城。 东临火越听到这个消息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二皇子府的亭子里,考虑如何剁掉蒋振兴摸了林瑞嘉下巴的那只手。 现在好了,得到这个消息,他连杀了蒋振兴的心都有了! 自己的小女人,什么时候轮到他来觊觎了? 阿飞望着自家主子磨牙的表情,心里为蒋振兴默哀了会儿,老天保佑,蒋振兴别死太惨。 才子佳人的故事,在奉京城是永不过时的话题。 酒肆之中,有人说蒋家二公子一掷千金,将奉京城最大古董铺子里的镇店之宝买下,送进了羡仙楼。 有人说,蒋家二公子为搏佳人一笑,买来千金坊最好的胭脂送进了羡仙楼。 还有人说,蒋家二公子请来御用画师,绘下木兰姑娘的画像贴在房中每日观赏。 林瑞嘉听水儿说起这些消息时,只轻轻抿唇,“把他送来的东西都收好了,其余的不用管。” “小姐,真不用回他话?”水儿讷讷,“奴婢看他每日在羡仙楼晃来荡去,感觉他都要疯了!” 林瑞嘉默默无语,这个蒋振兴,是有受虐倾向吗?狠狠整了他一顿,他却意外地缠上了自己。 果然,男人都是贱的。 对他们而言,或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39.第39章 改造傅静缘 这日,林瑞嘉倚在窗边看书,水儿进来禀报说太傅家的小姐来了。 林瑞嘉放下书,自己正想去见她,她就上门了。 “快请进来!” 傅静缘迈进林瑞嘉的闺房,一进来便将外面罩着的棕色披风取下,“嘉儿,我来看你了!” 茗儿接过披风挂到衣架上,水儿急忙给傅静缘搬来绣墩。茗儿端来茶水和点心,“傅小姐请用茶。” 林瑞嘉握住傅静缘的手,“上次寿宴上的事——” “你不用自责!”傅静缘眉眼弯弯,打断了林瑞嘉的话,“大皇子人很好,我其实很喜欢这样性子的人!” “可他,毕竟是个痴呆的人。”林瑞嘉满眼愧疚,“静缘姐姐满腹诗书,真正称得上是奉京城第一才女。本来,静缘姐姐能找到更好的人。” 傅静缘瞪大了眼睛,摇摇头,“你错了,嘉儿。上次赐婚的事发生之后,他去了一趟我家。当时是在我家花园里,他坐在小亭子外的假山上,谁叫他都不下来。娘亲哭成了泪人,觉得我这一生算是毁了。” “可是嘉儿你知道吗?我跑去假山那儿叫他下来时,他却指着假山背后的围墙,跟我说,那段围墙快要倒了,他要坐在假山上,提醒围墙外面来往的人不要靠近。” “他不是傻瓜,他只是木讷了一些,只是不会正常表达他的想法。”傅静缘攥紧小拳头,“嘉儿,我一定要嫁给他!奉京城里,已经没有几个像他这样好的人了!” 林瑞嘉注视着脸颊绯红的傅静缘,忽然释怀。 傅静缘挺着小胸脯,忽然又泄了气:“嘉儿,你说他以后会不会娶很多侧妃呀?我觉得我可能会吃醋。” 在南羽国,男子纳妾是很平常的事。如果妻子妒忌吃醋,那就证明这妻子不是一位好女人。于是很多大家族的主母,都会主动为夫君纳妾以证明自己的贤惠。 然而傅静缘却直白地袒露,她会吃醋。 林瑞嘉觉得,自己忽然更加喜欢面前这个打扮土里土气的女孩子了。 林瑞嘉笑着将一块点心塞进傅静缘嘴里,“就你想得多!你和他婚期都没定下来,你就想着他要娶侧妃,怎么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呢?” 傅静缘耸耸肩,吃掉那块点心:“连我爹爹对我的外貌都没信心呢!哎,我这辈子呀,就只能是老姑婆形象咯!” 傅静缘的贴身丫鬟书香忽然插嘴道:“林大小姐,你是没听见外头那群女人是怎么说我家小姐的,真真是气死人!” “书香,你又多嘴了!”傅静缘不高兴。 外头那群女人?林瑞嘉眸光一转,想起今日林芙蓉在相府里办了个什么品诗会,邀请了十几个她交好的小姐。 听书香这话,是傅静缘进府的时候受她们的气了? “奴婢为小姐不平!”书香嘟着嘴,一脸受气包的样子,“老爷平时说小姐也就算了,她们算哪根葱,也敢对小姐指手画脚!当真可恨!” 书香的性子像傅静缘,很多话都是直接说出来的。 不过打扮也像傅静缘,愣是一点美感都没有。 比如说今天,傅静缘来的时候穿着一套宽松过头棕色套头长裙,外头又罩了件棕色披风,怎么看怎么像是从树干里走出来的人。 书香则一身湖绿,恨不得连鞋子都是湖绿色的。 这主仆两人站一块儿,分明就是一棵大树的颜色,简直绝了!就差来个穿红衣服的人,扮演小花朵了。 林瑞嘉林瑞嘉托着下巴,仔细审视了会儿傅静缘。 傅静缘生得一张瓜子脸,五官都偏小,仔细看来非常的秀气。因为长期呆在室内读书的原因,皮肤显得有些苍白,所以整体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林瑞嘉眯起眸子,决定亲自操刀,改造傅静缘。 与此同时,相府花园。 林芙蓉带着一群贵女坐在小亭子里闲谈诗书,可谈着谈着,话题便转到了奉京城近日最热的话题——羡仙楼上。 “听说啊,羡仙楼开张那晚,有个绝世美人跳了一曲舞,非常的好看!那些文人骚客,还给那支舞取了个名字叫做醉仙舞呢!”御史大夫的嫡女,张珊珊说道。 “有那么好看吗?比芙蓉跳得还好看?”有人好奇地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看过。不过我还听说,蒋家少公子蒋振兴,对那个跳舞的女人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什么的,每天都去羡仙楼买醉,就是为了看她一眼!” 张珊珊说着,捅捅林芙蓉,“话说回来,芙蓉,蒋振兴不是你表哥吗?你知道什么内幕不?” 林芙蓉想到世上有这样的女人就没好心情,便道:“我近日在家练习书法,倒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呢!” “说起来,那位定西侯府的小侯爷吴永,是不是很久没给你写过信了?”张珊珊满脸揶揄,挤眉弄眼地问林芙蓉。 林芙蓉一愣,想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便点点头,“可能他最近比较忙。” “是啊,他忙着呢,忙着去羡仙楼找那个跳舞的女人!”张珊珊得意洋洋,“你们可不知道,因为醉仙舞对那个女人一见倾心的男人有多少!定西侯府小侯爷,便是其中一位!” “真的假的啊……”在座的贵女满眼好奇。 这世上有那样美的女人吗?怎么能一下子就勾引了那么多的公子? 林芙蓉想起前两天,爹爹突然从娘亲那里拿走六千两银子,说是要拿去办公务。可当晚,娘亲便在爹爹的袖袋内发现了两块羡仙楼雅室的玉牌。 娘亲气急了,想要询问爹爹,可爹爹根本不买娘亲的帐,直接甩袖出门。 凭白损失了六千两,林芙蓉想想都为娘亲感到心疼。 “听说那个女人叫做木兰,从羡仙楼开张到现在,也就在开张当晚露了一次脸。可别说,就这一次露脸,她便赚足了银子!我看啊,咱们也应该跟这个木兰多学学!”张珊珊笑道,忽然又转向林芙蓉,“你家大姐也美得很,不知道她和木兰,哪个更漂亮?” 40.第40章 千金是土匪 林芙蓉压下心底的妒意,笑道:“木兰长得如何我是不知道,但我家大姐的确美。诸位姐妹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大家一同去长乐苑看看大姐。” 张珊珊一听,立即来了兴致,拍掌称好:“咱们一同过去,我可得仔细看看这个林家大小姐的美貌!” 于是,十几位贵女在林芙蓉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往长乐苑去了。 长乐苑,傅静缘望着铜镜,满脸不可置信。 镜子里面的这位小姐,真的是自己?! 林瑞嘉笑盈盈看着傅静缘呆滞的模样,心里很有成就感。 傅静缘体格娇小,她便找来束腰的长裙,突显傅静缘的如柳腰肢。傅静缘的脸小,她便着重给她画突显眼睛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更加可爱娇媚。傅静缘的皮肤苍白,她便多给她上了些腮红,瞬间便让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书香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自家小姐,这位身姿袅袅的红衣美人,真的是自家小姐?! 水儿骄傲道:“我家小姐可厉害了!这点本事,算不得什么。如果我家小姐真正打扮起来,那可是能轰动奉京城的!” 傅静缘回头猛地抱住林瑞嘉:“嘉儿你太好了!呜呜呜!” 傅静缘的感动没持续多长时间,茗儿进来禀报,说外面林芙蓉带着十几位小姐进来了。 “门口的两个嬷嬷没拦住她们。御史大人的千金张珊珊说没道理她进来还要通报,便硬闯了进来。”茗儿解释道。 林瑞嘉还未说话,张珊珊领头,十几位小姐已经进来了。 林芙蓉走在张珊珊身边,在看见林瑞嘉闺房里的布置时,眉头猛地一跳。 长乐苑她不是没来过,可装饰的哪里有这样漂亮奢华? 且不说房间里的那些古玩宝贝,光是林瑞嘉梳妆台上随意放置的几只簪子,一看便知是不菲之物,更别提梳妆台上那些上了锁的首饰匣子。 林瑞嘉,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再想想自己娘亲被爹爹抽走的六千两银子,林芙蓉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六千两啊,能买多少漂亮首饰?! 羡仙楼就有那么好,逛一个晚上就值得花掉六千两?它卖的是人参还是鲍鱼啊,它楼里面的东西难道都是拿金子做的? 林芙蓉看着那些漂亮首饰,心下急转。既然林瑞嘉这么有钱,那么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从林瑞嘉这里抠出点钱来! “哎,你是傅静缘?”张珊珊瞪大眼眸盯着一袭红裙的傅静缘,满脸不可思议。 刚刚傅静缘进府的时候还穿的土里吧唧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个娇滴滴的美人? 傅静缘笑道:“是我啊,张小姐不记人脸的吗?” 张珊珊脸一红,没说话。 “大姐姐,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她们听说大姐姐相貌倾城,便都想过来一睹究竟。”林芙蓉笑道,“这位是御史大人的千金,珊珊。这位是……” 林芙蓉不怕麻烦地一一介绍,林瑞嘉一手托着脸,对每一个被介绍到的小姐都点头微笑。 她是相府正经的嫡出大小姐,这群小姐里没有一个人身份能盖过她。就连张珊珊,其父亲虽官居御史大夫,但真正算起来这官职仍是在丞相之下的。 所以,她没必要起身对这些人施礼。 更何况,这群人是林芙蓉的朋友,她懒得给面子。 张珊珊忽然瞥到林瑞嘉的梳妆台,忍不住凑上去观看。这一看,便不得了了,“喂你们快来看,这里的胭脂水粉全是千金坊的!哇塞,这红宝石的颜色好正!” 她话一出,所有小姐呼啦便涌向梳妆台。 傅静缘摇摇头,“张家也算是书香世家,可我看这张小姐为人处世的姿态,真是差劲得很。” 林瑞嘉笑道:“是啊,就咱们傅小姐知书达理,温柔可亲。” “你取笑我!”傅静缘羞红了脸,小女儿的姿态甚是可爱。 另一旁,张珊珊拉住林芙蓉的衣袖,小声道:“芙蓉,你看你大姐姐这里好多好东西,你问她可能送我们几件?” 其实这事儿不用张珊珊提,林芙蓉自己早就起了心思。 她笑道:“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不过这事儿还需要你们的配合……” 又耳语了一阵,张珊珊猛一点头,“好!” 一群贵女从梳妆台边撤离,纷纷落座在水儿搬进来的绣墩上。 张珊珊笑着将荷包从腰上解下:“瑞嘉姐姐,匆促来访,珊珊没有准备什么好东西。这个荷包是我娘亲亲手给我绣的,珊珊就当做见面礼送给你了。珊珊见瑞嘉姐姐梳妆台上的簪子好漂亮,能不能送一支给我做回礼?” 林瑞嘉接过荷包,很是无语。一只荷包换一根价值上千两的簪子,这女人倒是打得好算盘。话说自己是不是太招摇了,将闺房布置得这样豪华…… 但是,人生合该是享受的嘛! 林瑞嘉从神秘男人那里学到很多东西,其中一项便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人生苦短,万万不可亏待自己。 其他贵女们也纷纷从身上拿下各种东西,什么小耳环啦、小荷包啦、小梳子啦等等玩意儿,要跟林瑞嘉交换礼物。 林芙蓉不甘落后,也从腰上取下荷包:“姐姐回相府这么久,妹妹也该送上礼物的。” 茗儿暗自翻了个白眼,这林芙蓉脸皮够厚的,前段日子才和小姐闹翻,现在又腆着脸来要东西。 41.第41章 有命拿,没命享 林瑞嘉状似无奈地叹口气:“各位妹妹的心意,瑞嘉心领了。既然妹妹们看中瑞嘉的那几件小首饰,瑞嘉送给各位也没什么。只是那几根簪子瑞嘉都用过,这样送出去倒显得没诚意。” 她说着,抬头道:“茗儿,你去将库房里那只红箱子拿过来。” 茗儿一愣,压住心底突然涌上来的笑意,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那只红箱子里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傅静缘扯扯林瑞嘉的袖子,好似在询问林瑞嘉真要把好东西给这群白眼狼么。 林瑞嘉握住傅静缘的小手,暗示她不用着急。 茗儿取来红箱子,众贵女顿时激动得伸长脖子想往里看。 林瑞嘉打开箱子,笑盈盈地将箱子递给张珊珊,“原也不是什么宝贝,你们若是看得上,便分了吧!” 张珊珊激动万分地搂住箱子,谁说这些不是宝贝了,这里面随便拿个首饰出来都值五百两往上好嘛! 于是,在林瑞嘉和傅静缘的冷眼旁观下,那十几个女孩子分掉了一箱首饰。 其中尤以林芙蓉和张珊珊拿的最多,那扑上去的架势,好像是见到了老鼠的猫。 林瑞嘉很怀疑林泰民到底是怎么培养林芙蓉的。不是说按照皇后的标准培养的嘛,为啥养出来的是这样一个小家子气的货色…… 林瑞嘉没想过的是,那个培养她的神秘男人是东临火越啊! 东临火越是按照东临国的皇后标准培养的她,东临国国力强盛,和南羽国能一样嘛。 再加上林泰民那抠门儿的性子,林芙蓉能养成这样真心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群小姐们拿到心仪的首饰,个个喜气洋洋,戴着新首饰就出了长乐苑。 傅静缘气得直跺脚,“知道的晓得她们是千金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强盗呢!南羽国的大家闺秀怎么会是这样一群人,真是丢人!嘉儿你也是,那么多好东西,怎么就便宜了这群人!” 林瑞嘉捧着热茶,不气不恼一派平和:“静缘姐姐莫气。那些首饰,可不是她们有本事戴的。” “什么意思?” 林瑞嘉抿唇一笑,看向茗儿。 茗儿笑着解释道,“小姐之前就吩咐了,谁再来要东西,就给那东西涂上奴婢特制的痒痒粉。小姐的原话是,‘让她们有命拿,没命享。’” “看不出来,你这妮子,忒坏了!”傅静缘大喜,伸手去戳林瑞嘉的额头。 “这下她们有的受了……”林瑞嘉忍不住笑出声来。 想想这群女人回家之后的状况,一定很精彩。 当夜,奉京城十几户官宦人家的小姐都出了状况。 她们不停喊着痒,家里请来大夫,她们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痒。好像是某个地方痒,去挠却又觉得不是这个地方痒。 大夫把了半天脉,却把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别提开药了。 其中一些脾气大的小姐,痒得实在不行,恨得拿茶盏去砸大夫,吼着让庸医走开。 大夫也是人,也是有脾气的,立刻收了药箱带着药童走人了。再请别的大夫,却仍然诊不出个究竟。 家里人再一询问,便得知自家女儿是从相府回来之后才发生的状况。 知情的十几户官宦凑到御史府一合计,得,一起去相府讨个说法吧! 于是大半夜的,相府门口聚了大批人,以御史大夫张靖为首,高声让林丞相出来给个说法。 林泰民被管家从床上叫醒,又气又恼,披了外衣大步走出去,刚开门便见朝中十几位同僚带着各自的女儿堵在门口,那场面,啧啧,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来相府说亲的。 “不知各位大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啊?”林泰民打了个呵欠,强打起精神问道。 “所为何事?林丞相,我们各家的女儿,白天来你相府,晚上回去便得了怪病,你是不是要给个说法?”御史大夫张靖怒声道。 “林相爷,我们可都是接了林二小姐的帖子才来的,怎么就那么巧,我们几个一起得了怪病?您还是将林二小姐叫出来,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张珊珊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恨不得拿刀子宰了林芙蓉。她身上奇痒难耐,可又不敢大力去挠,生怕把一身好皮肤给挠破了,可把她难受的! “去把二小姐叫来。”林泰民皱着眉头,语气烦躁,转而又对众人道,“更深露重,各位大人还是请进相府谈吧。” 若出事的只是一家两家,他把责任推掉并非什么难事。可这里十几家都出了事,这些人联合起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此刻,锦绣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芙蓉的房中站了五六位大夫,面对蒋沁的急切询问,却都回答不出个所以然。 “娘,我身上痒!好痒!”林芙蓉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红幔帐后传出来,把蒋沁心疼得不行。 “乖女儿,你再忍一会儿,娘已经派人去太师府拿牌子请御医了。等御医一来,你就没事儿了!” 蒋沁连忙安慰着,挥挥手让丫鬟送走几位大夫。 锦绣苑正闹着,大管家关强急匆匆跑进来:“大事不好了!夫人,小姐,外头御史大人牵头,领了十几位大人进府,说是各自家的小姐出了问题,要找小姐问个明白!” 林芙蓉猛地掀开帐幔,小脸因为痛苦扭曲得异常难看:“她们能有什么问题!让她们走,我不要见她们!” 蒋沁搂住林芙蓉,看向关强:“可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 “白天到府里做客的十几位小姐,好像是得了什么怪病。看样子,跟小姐的病症有点像。”关强惴惴不安地看了林芙蓉一眼,说道。 蒋沁搂着林芙蓉,想了会儿,问道:“你们今日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喝了不该喝的?” “没有!”林芙蓉立刻否认,“我怕她们在府里出什么事,所以今天的东西在端上来前,我就让红樱一个个试过了,没有问题的!” “回夫人,那些食物和水的确是没有问题的。”红樱在一旁道。若有问题,她就该头一个身上痒起来。 “那你们可是去了什么地方?”蒋沁疑惑。这相府好端端的,怎么就今天闹出了这事? 42.第42章 林瑞嘉被疑 “我们今天去了长乐苑!”林芙蓉眼睛一亮,“是那个贱人干的!我们拿了她的首饰,她心里不高兴,在首饰上下毒害我们,肯定是怎样!娘,我们去找她算账!” “莫急。”蒋沁吩咐红樱将林芙蓉从林瑞嘉那儿得来的几个镯子拿过来放进盒子里,又让林芙蓉先歇着,便亲自带着盒子去主厅见林泰民。 主厅里闹哄哄的,林泰民被吵得烦了,一手支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干脆不去理这群人。 这也是他在跟下属商量事情时的惯用手段。 “各位大人深夜来访,相府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蒋沁笑盈盈地从外头走进来,一身华贵衣裳,带着相府主母的上位者气势。 “瑾画,把我给各位大人准备的礼物拿来。”蒋沁说着,身后的大丫鬟瑾画立刻带着四个丫鬟,每人手中捧着四个锦盒,规规矩矩地将锦盒奉予那些官员的随从。 “几两燕窝,不成敬意。”蒋沁笑道,“听说各位大人此次来相府,是为着各家千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经蒋沁这么一送礼,这一群人的态度也好转了不少。 张靖又将事情说了一遍,蒋沁点点头,十分关切地上前拉起张珊珊:“瞧张丫头生的,可真标致!这次事儿啊,可不止你们遭殃,我家芙蓉,也是受害者!” “哦?林二小姐也生了怪病?”张靖问道。 林泰民也看向蒋沁,这事儿他也不知道。 蒋沁点点头,面带忧愁地坐下来,“今儿个,瑞嘉那丫头送了些首饰给芙蓉,芙蓉便是戴了那首饰才浑身发痒的。” “她也送了首饰给我们!”张珊珊恍如大悟,旋即咬牙切齿,“原来是她!我们跟她无冤无仇,她干嘛要这样害我们?真是可恨!” “瑞嘉那丫头性子不错,按理说不该做这事儿啊!”蒋沁面露疑惑地看向林泰民。 林泰民一拂袖子,“去把大小姐叫过来。” 长乐苑,林瑞嘉拥着被衾坐在床上,美眸含笑。茗儿在房中调理中药,房间里弥漫了一股药香味儿。水儿坐在桌边打瞌睡,手里还握着半只鸡腿。 “小姐,关总管来了!”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婆子的喊声。 终于来了。 林瑞嘉抬眸,淡淡道:“让他在门外说话。” 关强没能进屋去,只能忍下心中的气恼,隔着门道:“大小姐,老爷有请大小姐到主厅说话。” “我家小姐正病着呢,老爷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茗儿答道。 关强心里一“咯噔”,合着大小姐也病了? “老爷说了,事关重大,一定要大小姐亲自走一趟。”关强又道,大有林瑞嘉不出来他就不走的气势。 门被打开,林瑞嘉披着外裳,一副柔弱模样,“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关总管带路了。” 关强一愣,旋即点点头走在了前面。 他在心底感叹着,这大小姐果真生得好相貌!便是深夜未涂脂粉,都这样美艳动人。 林瑞嘉到了主厅,对林泰民盈盈拜倒:“见过爹爹。不知爹爹深夜唤嘉儿来此,是有什么事儿?” 林泰民见林瑞嘉身姿袅袅,似乎弱不禁风,语气却柔弱乖顺,心头的怒意不禁少了几分。 林泰民还未及说话,张珊珊便冷笑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白日里还生龙活虎,怎么,到了晚上就不行了?还是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弄出这副可怜姿态想博取同情?” 林瑞嘉抬眸望着张珊珊,“张小姐这话,瑞嘉就不明白了。瑞嘉并未有得罪之处,张小姐何必说出如此难听的话?” 张珊珊“哼”了声,“你在首饰上涂药,害得我们都生了怪病,你还敢说你不明白?” “首饰?那些首饰是妹妹们问瑞嘉要的,瑞嘉怎么会在首饰上下药?”林瑞嘉睁大美眸,满脸不可思议。 在场的众贵女脸一红,没说话。 她们只跟人说这是林府大小姐主动送的,却不想林瑞嘉竟直接将她们要东西的丢人事给说了出来。 张靖瞥了眼张珊珊,眸里含着责怪。 他把这个女儿培养成大家闺秀,可不是没花本钱。她怎么能做出问人要东西的丑事来?! 他虽为人刻薄了点,可问人要东西的事儿他做不出来。 “瑞嘉啊,既然各家的女孩子都说是戴了你送的首饰才变成这样,那将大夫喊来,验一验这首饰也就知道真相了。”蒋沁将话题重又拉回来,看向林泰民,“老爷觉得这事儿可成?” 林泰民心里转了几转,虽然林瑞嘉是很不错,但今天发生这种事,总得推一个人出去承受这些官员和贵女的愤怒。 况且,也不过就是道个歉,她也不会损失什么。 想着,林泰民点点头,“如此甚好,也能还嘉儿一个清白。” 林瑞嘉低着头坐在旁边,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查吧,看你们能查出什么来! 一盏茶的功夫,两个老大夫便被请了过来。他们拿着蒋沁带过来的首饰在灯下仔细查看,最后对视一眼,点点头。 其中一个对林泰民和张靖施礼道:“相爷,御史大人,我们刚刚仔细查看了那几个镯子,镯子上被涂了一些有毒物质,具体是什么,恕我等才疏学浅,未能验出。” “果真是你!”张珊珊拍案而起,指着林瑞嘉怒喝。 林瑞嘉把玩着绢帕,神情平静地看着张珊珊:“张小姐只听这老大夫一面之词,便要给瑞嘉定罪吗?就算要给瑞嘉定罪,请问张小姐,瑞嘉有何动机去做这种事?” 张珊珊脸一红,林瑞嘉相貌比她好,还有个做丞相的爹爹,好像的确没有做出这种事的动机。 43.第43章 反咬林芙蓉 蒋沁叹了口气,“瑞嘉啊,你初回奉京城,眼红见不得你二妹妹有这么多朋友也是有的。只是,你万万不能做出这种害人的事儿啊!” 林瑞嘉抬眸看向蒋沁,对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当她是为自己着想。 这演技,简直逼真得吓人啊! “林大小姐,还请你给我们这些人一个说法!”张靖虎着脸道。 他女儿问人要东西是一回事,这个林瑞嘉害人又是一回事。无论如何,他总是要维护自家利益的。 “是啊,林大小姐,你倒是说说现在怎么办啊!” “就是。林大小姐可不能仗着父亲是相爷,便想撒泼脱罪!” “蛇蝎美人,蛇蝎美人啊!” 这些官员纷纷议论开来,更有老人甚至骂林瑞嘉蛇蝎心肠,不知好歹。 蒋沁唇边含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对林瑞嘉的处境甚是开心。 只有这贱蹄子过得不好,她的女儿才能过得好。 一群人正指着林瑞嘉吵吵闹闹时,林芙蓉在红樱和绿蕉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的脸色在灯下十分苍白,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 只见她轻轻咳嗽了声,“各位姐妹,这事儿原不怪姐姐,是我不该带大家去看姐姐的。芙蓉在这儿先跟各位姐姐道歉了……” 她说着,竟要拜倒下去。 张靖急忙起身扶住她:“林二小姐何出此言!这事儿与二小姐毫无关系,二小姐不要苛责自己。” 林瑞嘉在心底暗自好笑,这林芙蓉,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出来装白莲花,可真有她的!算算时间,药效都该过了,她弄这样一副虚弱模样给谁看呢? “相爷,今晚我们话就搁这儿了,到底如何办,还请相爷给个交代。”张靖道。 林泰民抬头看向林瑞嘉,林瑞嘉淡定地放下手中茶盏,“刚刚,我已让丫鬟去逢春堂请今夜的坐堂大夫过来。就凭刚刚两位老大夫的话,我不信。我想诸位若是真心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自家女儿,也请稍安勿躁。” “这……”众人面面相觑,难道其中还有内幕? 蒋沁面色一白,刚欲阻止林瑞嘉,水儿已经引着三位大夫进来了。 “奴婢见过各位大人!这三位大夫是逢春堂今晚的坐堂大夫。”水儿介绍完,便退到了一边。 那三位大夫在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后,各自检查了手镯,却都摇摇头,对林泰民拱拱手:“相爷,这些镯子并没有问题。” 林芙蓉美眸一睁,差点将“不可能”三个字说出口来。 她就是戴了这些东西才发痒的,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林瑞嘉垂着眼睫,看不清眸子里的情绪。 “你们再仔细检查检查!”蒋沁也是十分疑惑。 逢春堂是奉京有名的医馆,里面的大夫不仅医术高明,且医德高尚,在奉京是人尽皆知的好大夫。蒋沁不好直接说出他们判断失误,便拐着弯道。 “夫人若不肯相信在下们的判断,那就另请高明吧!”其中一个领头的老大夫很不高兴,连诊金都不要了,拂袖欲去。 蒋沁面色难看得紧,“可刚刚的府医明明说——” “府医?”那老大夫嗤笑了声,“夫人宁愿相信府医,也不肯相信鹿某人的医术,可见鹿家在南羽果真是没落喽!” 在座的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一听这老大夫说姓鹿,顿时大惊失色。 林泰民起身,激动万分:“大夫可是奇医鹿家的人?” 奇医鹿家,乃是南羽国一个十分有名的医药世家。鹿家所有子弟都擅长治病救人,且医术十分的高明。 只是十年前传出鹿家举族迁徙东临,却不知为何这位老先生称自己是鹿家人。 “正是!”老大夫捋着白胡子,感慨万分,“奇医鹿家,竟还有人记得!” 林泰民忙命人搬来椅子请鹿大夫坐下,又道:“今夜这些小姐似乎是中了什么奇毒,鹿先生可有法子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大夫从药箱内拿出条丝帕,“哪位小姐愿意过来让老夫看诊?” 其实到这个时间,那些特制痒痒粉的药效早就散了,一干贵女身上舒服了,便都不愿意再让人看诊。 林瑞嘉起身,盈盈走到鹿大夫身边,“鹿先生若不嫌弃,瑞嘉愿意一诊。”说着,便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皓白手腕。 “你又没得怪病,你把什么脉!少在这里添乱了!”张珊珊仍是不悦。 “不,我也和在座的姐妹们一样,得了这怪病。只是我的丫鬟曾有幸在山中遇一游医,学过几个方子,其中恰好便有止痒的。”林瑞嘉解释道。 鹿大夫将丝帕盖到林瑞嘉手腕上,默然片刻,眸光一闪:“果真是中了毒!此毒名为骨殇,中者,轻则奇痒难耐。重则深入骨髓,直到中毒者忍不住挠尽皮肉,毁坏筋骨而亡!” 在场的人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不轻,一些胆小的小姐更是忍不住哭起来。 这样可怕的事情,她们还是头一次遇到呢! 林瑞嘉沉吟了会儿,问道:“那鹿先生可能找到毒源?” “此毒,可以通过接触来引发,也可以通过人的嗅觉来引发。各位小姐可还记得,今日都闻到过什么奇怪的味道?” 众千金努力去回想,却回想不出什么来。 最后还是林瑞嘉答了话:“今日瑞嘉本在闺房与静缘姐姐说话,忽然二妹妹带了众姐妹过来。瑞嘉嗅觉向来灵敏,当时便闻到二妹妹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可当时人多,瑞嘉便没往心里去。如今一想,那股味道或许真的有问题。” 林瑞嘉话音刚落,蒋沁心里一“咯噔”,恨不得上去捶死林瑞嘉!这贱丫头怎么说话的,这不是暗指蓉儿害了这群贵女吗?! “你胡说!我的衣服不可能有什么问题,我都穿一天了!”林芙蓉瞪大了眼睛,被林瑞嘉这番话气得不行。 “或许,此毒是有潜伏期的呢……”林瑞嘉淡淡道。 鹿先生捋着胡子,“林大小姐说的不错,此毒,确是有四五个时辰的潜伏期。” “你们简直是胡说八道!什么潜伏期,怎么可能呢?我看根本就是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林芙蓉气得简直要跳脚。 44.第44章 美人心计 怎么她每次一出来,想拣点林瑞嘉的好处都不行?别提好处半分没捞到,反倒每次都把她自己给搭进去。 牡丹花宴她想利用林瑞嘉,给瑞王爷留下个好印象,结果反被瑞王爷羞辱;太后寿辰她想看林瑞嘉被扶摇公主抽鞭子,结果自己反倒被抽了一鞭。 这次她想给林瑞嘉落井下石,她来装个好妹妹的形象,结果倒被反咬一口! “不如妹妹将衣裳拿过来,给鹿先生检查检查?”林瑞嘉问道,一脸“我是出于好心”的表情。 林芙蓉紧紧攥着帕子:“姐姐是认为,这次事情是妹妹引起的?” “我也是关心妹妹,怕妹妹着了他人的道,被下毒了都不知道。妹妹一人中毒没什么,只是连累了这许多姐妹,倒是叫父亲为难了。”林瑞嘉淡淡看向上首的林泰民,“瑞嘉想为父亲、为相府分忧,才让妹妹把衣裳拿过来检查。妹妹,可是有什么不方便?” 林芙蓉气得牙痒痒,什么不方便,她要说不方便,那不就是间接承认了是她引起的吗?她自己知道那件衣裳没问题,可万一检查出了什么,那今天的事,责任岂不都是她的? 林芙蓉想着,满脸委屈地看向蒋沁。 蒋沁则望着鹿大夫:“鹿老先生也认为,蓉儿的那件衣裳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拿过来老夫一观便是。”鹿大夫似乎对蒋沁母女毫不感冒,甚至隐约还带了一丝厌弃。 “蓉儿尚未出阁,将衣物拿于陌生男子,于情于理皆是不合。既然老先生认为是蓉儿的问题,那今日这事蓉儿认下便是了。改日,妾身定携厚礼登门致歉。” 蒋沁说完,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相府主母的气势颇为逼人。 在座众人突然想起,面前这位雍容华贵的相府主母,不仅仅是林泰民的妻子,她更是太师府的千金。 而蒋太师,是南羽国兵权在握、权倾朝野的人物。 张靖等人出了一身冷汗,哪还敢追究林芙蓉什么责任! 张靖忙道:“夫人客气了!我们今夜过来,不过也是想了解下事情的大概情况,哪里真去追究二小姐什么责任!况且二小姐的清白,我们都是相信的,夫人这话是见外了!” “既然你们愿意相信蓉儿的清白,那此事就到此为止。关管家,还不送诸位大人?” 半盏茶的功夫,相府重又恢复了安静。 林瑞嘉朝林泰民施过礼后告退,在茗儿和水儿的陪伴下离开。 没等她走远,身后忽然传来呼唤声。林瑞嘉转身看去,红樱和绿蕉在前头打着灯笼,林芙蓉在后头姗姗而来。 “姐姐走得好快。看见我没事,姐姐你是不是很遗憾?”林芙蓉笑问。 “妹妹说的什么话?作为姐姐,我可是十分关心妹妹的。”林瑞嘉以一种甜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 就许林芙蓉装白莲花恶心人,就不许她装了? 林芙蓉敛去笑容:“姐姐只需记得,只要太师府在南羽国一日不倒,那么我和照月在相府的地位便一日不倒。姐姐慢走,妹妹不送。” 她说完,高傲地紧了紧披风,在红樱和绿蕉的护持下离开。 茗儿见自家小姐望着林芙蓉的背影半晌不语,忙关切道:“小姐,有前主子在,太师府算不得什么。” 水儿挥了挥小拳头:“小姐若是果真恨蒋沁母女,不如让前主子调来几个杀手,一刀解决了,省得麻烦!” 林瑞嘉淡笑:“猫捉老鼠,不都是玩腻了才动嘴吃的吗?不叫她们尝一尝我所受的痛苦,我怎能甘心她们轻易死去。” “小姐说的是。有时候,死亡反倒是种解脱。”茗儿点点头。 “去告诉鹿先生,明日若有人求药,以三千两起价。”林瑞嘉的声音冷若冰霜,转身朝长乐苑走去。顿了顿,又道,“让蒋振兴明晚在羡仙楼等着。” “是!” 第二日,入夜时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从相府后门离开。 水儿带着林瑞嘉一路七拐八绕奔到羡仙楼,又小心地从羡仙楼后门进入。 羡仙楼三楼,林瑞嘉要的房间早就布置好了。 这间房布置的格外雅致。 木制地板上铺着小块的白色羊绒方毯,角落里摆着一只青铜小香炉。镂花木窗用的帘子是白色纹花月绸,内室水红的绡纱帐被金钩挂起,奢华清贵隐约可见。 蒋振兴被水儿请进房间后,水儿在外头关了门,一颗小心脏“扑通”直跳。 敢情小姐是要使美人计了啊,依小姐的聪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若是小姐出了事,前主子头一个要扒她的皮呀! 水儿忐忑不安地守在门外,预备着一听见哪里不对劲,就第一个冲进去。 蒋振兴站在房间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女子闺房特有的馨香。 他看过去,便见一扇绘着山水画的屏风立在房间中央。他在屏风前坐下,思量着要不要先开口。 “听闻蒋少公子近日一直流连羡仙楼,可是为着见木兰一面?”林瑞嘉在屏风后问。 “……”蒋振兴一手按在心脏的位置,感觉浑身的血都凝固了。他紧张地强迫自己将手放在小几上,“自从前几日见小姐一面,我……” 林瑞嘉唇角勾起,“蒋少公子的心意,小女子明白。只是小女子已沦落风尘,恐怕无法侍奉公子。” “你是说,你心里有我?!”蒋振兴激动道,“你是说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林瑞嘉无语地顿了顿,旋即道,“蒋少公子没听明白木兰的话。少公子出身勋贵之家,木兰一介风尘女子,实在高攀不上。” “不!只要你点头,我们就可以在一起!”蒋振兴激动地想起身去屏风后面,可最后还是按捺住了心头的热切。 只是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爱上了这个木兰。 他觉得,若是以后不能看见这位姑娘,他会死去。 “少公子何来如此自信?” “我,我可以带你离开奉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养你,只要你愿意跟我走!”蒋振兴决绝地道,似乎是早就考虑好了。 “可是蒋太师——” “父亲这辈子的依仗,是大哥,不是我!”蒋振兴道,“我留在他身边,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原来这对祖孙,矛盾还挺大…… 45.第45章 不抛弃 林瑞嘉在心头思考着,又道:“蒋少公子乃是人中龙凤,蒋太师岂有不在乎少公子的道理。木兰常听身边人议论,蒋太师极宠爱两位公子,还十分宠爱相府那两位小姐。” 蒋振兴嗤笑了声,语气嘲讽:“是啊,他宠爱大哥、宠爱两位表妹。在他眼里,这些人个个都比我优秀!在他眼里,我什么都算不上!” “蒋大公子在边关多年,立下无数功劳,蒋太师多宠爱一些也是有的。只是那两位小姐到底是外孙女儿,怎能比得上少公子在太师心里的地位?少公子切莫开这等玩笑,欺辱木兰无知!” 林瑞嘉冷冷道,语气似乎带了些许生气的意味。 蒋振兴听自己心上人似乎不高兴,马上道:“木兰姑娘,我何必骗你呢?如今,你在我心里已是比天还大的存在,我万万没有寻你开心的意思!” “蒋少公子便是嘴上会说罢了。” 蒋振兴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我每日都来羡仙楼找你,恨不得将全奉京城的好东西都搜罗来送你,你怎么还是不信我对你的心呢?你说,到底怎样你才肯相信我对你的心意?” 林瑞嘉明艳的脸庞浮起一抹浅笑,鱼儿上钩了…… “听闻相府夫人有九九八十一颗东珠,乃是东海鲛人的眼泪所化,珍贵无比。木兰从未见过真正的鲛人泪,想开个眼界,不知少公子可能办到?” “这有何难!便是拿来送你,姑母也不会说一句反对的话来!你且放心,我定把那东珠拿来送与你!”蒋振兴自信满满。 “那就等少公子的好消息了。”林瑞嘉轻轻道,“虽是春日,可夜里到底寒凉,少公子披上它,再出门吧。” 她说着,将一件黑色斗篷从屏风后推出来。 蒋振兴心里一暖,将黑色斗篷抱进怀中,“木兰,此生若能得你相伴,振兴死而无憾!” 送走蒋振兴后,林瑞嘉瞥向窗外:“还不进来?” 一身紫衣、戴着白银镂花面具的东临火越从窗外闪进,自来熟地在林瑞嘉旁边坐下,“怎么知道我来了?” “直觉。”林瑞嘉淡淡道,从小几上拎起青瓷壶,给东临火越倒了杯茶,“蒋振兴武功很高,你这样贸然偷听,太危险了。” “他一心扑在你身上,哪里有空闲去注意有没有人偷听。”东临火越道,语气不大好。 林瑞嘉倒茶的动作顿住,“为什么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 “以前你很少会开玩笑。”林瑞嘉摩挲着青瓷小壶,“好像自从来到奉京,你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东临火越敛去脸上多余的表情,只定定凝视着林瑞嘉:“你是喜欢从前冰冷的我,还是如今有感情的我?” 林瑞嘉看着东临火越,他的红唇还是那么妖冶性感,恰如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 林瑞嘉忽然无法回答。 东临火越轻轻笑开了,宛如桃花落进三月春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无论我的真实身份是谁,你记得,我始终不会抛弃你。就算你被天下人背弃,就算你的亲人视你如仇,我仍然不会抛弃你。” “这算是承诺吗?”林瑞嘉笑问。 东临火越没说话,却将林瑞嘉拥进怀中。 林瑞嘉的身子在他怀中颤抖了下,却没有挣扎。 从小到大,很少有人拥抱她。 就算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似乎也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拥抱。 他抱得那么紧,似乎害怕她会离开。 林瑞嘉轻轻抬手搂住东临火越的腰,闭上了双眼。 他是她的依靠,她早就明白这一点的。 清早,林瑞嘉刚梳洗完毕,茗儿便进来,说鹿先生那里已经收了三万多两银子。 据说昨夜这些小姐们身上又开始痒,不得已去看鹿先生,鹿先生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下此毒的严重性,旋即张口便是三千两包治一个人。 茗儿将银票拿给林瑞嘉,满心满眼地佩服:“小姐送出去的那些首饰,统共不到一万两。这一转眼,便得了三万多两进账,还狠狠惩治了那些个高傲的小姐们,小姐好厉害!小姐都没瞧见,昨夜那些女人嚎得嗓子都哑了!” 林瑞嘉抽出一万两银票递给茗儿:“那是她们活该。这银票你拿五千两出来送给鹿先生,剩下的你和水儿分了。” “小姐……”茗儿一愣,不敢去接这钱,“我和水儿、鹿先生都是前主子派来照看小姐的,小姐这钱,奴婢等万万不敢收!” “拿着吧,日后打赏人也是要用到的。”林瑞嘉满不在乎。 茗儿收了钱,心里越发觉得林瑞嘉是个难得的好主子。 不是她给多少东西、多少银钱给自己的问题,而是在她身上,丝毫看不到半分千金贵女难伺候的骄态。 正在这时,水儿跑进来,说是蒋振兴前来拜访蒋沁。 林瑞嘉抿着嘴唇,这蒋振兴倒是积极得很啊,昨晚才提的事儿,他今天便急不可耐要去做了。 “夫人传话,要小姐也去前厅呢!”水儿瞪着大眼睛,“也不知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小姐的亲表哥,干嘛让小姐也过去!” “去瞧瞧就知道了。”林瑞嘉说着,让水儿守在院子里,自己带着茗儿去前厅了。 等林瑞嘉到了前厅,才发现林雅音、林寻馨也在场。蒋振兴坐在蒋沁右手边,若有所思地盯着林瑞嘉。 林瑞嘉垂眸,对蒋沁及蒋振兴施过礼后坐到一旁。 “我怎么觉着,我对大小姐有一种熟悉感……”蒋振兴盯着林瑞嘉,皱了皱眉毛。 “又在说胡话了!”蒋沁笑道,“瑞嘉啊,振兴他就是这性子,你多担待些。” 林瑞嘉点点头,“二表哥为人随和,瑞嘉喜欢都来不及呢。” 她心里却暗暗道,没错,你对我的确是有一种熟悉感,你正在狂热地追求我哩! 46.第46章 蒋振兴的目的 林雅音端坐在一旁,一派大家闺秀、世家贵女的矜持模样。 看来这一个月那个严厉嬷嬷的魔鬼训练,对她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她的举止比从前透出了一股少见的贵气。 林寻馨则满脸倒霉相地坐在林雅音下面。她这个月,几乎天天被戒尺打! 她真是恨毒了那个老嬷嬷,有时候她真想一瓶毒药弄死她!不过她也只敢想想,真正去杀人,她可不敢。 林芙蓉和林照月姗姗来迟,林照月一进门便嚷道:“二表哥,今儿个吹的是什么风啊,竟把你这贵客吹到相府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到你家来了?你这丫头,是怕我多吃了你一碗饭还是怎地?”蒋振兴笑道。 林照月嘟着嘴倚在蒋沁身边,“娘,你看二表哥又寻我开玩笑……” 蒋沁拍着林照月的手,笑道:“你二表哥心里有你,才说着玩。若是那些不重要的人啊,你二表哥理都懒得理!” 这话,是在落林瑞嘉、林雅音、林寻馨三人的面子。 林寻馨到底年纪小,不服气地轻“哼”了声。林瑞嘉、林雅音倒是没什么反应,被人指桑骂槐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她们就为这摆脸子,显得多小家子气。 “那是!二表哥对我和姐姐是最好的!”林照月道,得意地瞥了眼林瑞嘉三人。 “等你们以后出嫁了,你们的表哥便是你们的靠山。以后在夫家,就不怕人欺负了。”蒋沁笑道。 林瑞嘉心里腹诽,感情这蒋沁把自己叫过来,就是让自己看他们几个人秀亲情的吗?蒋沁啊蒋沁,你未免秀得太早了些。蒋振兴今天过来,可不是跟你侃亲情的呀。 “娘,花园里的花开得极好,不如请二表哥过去坐坐?正好红樱今早做了盘薏仁酥,味道极好。”林芙蓉笑道。 “有好吃的?”蒋振兴眸子一亮,忙起身,“姑母……” “你这馋嘴的泼猴!”蒋沁笑着,带着蒋振兴、林芙蓉和林照月往花园去了。 前厅里剩下的三人,半晌默默无语。 兴师动众把人叫过来,没说几句话又扔下她们不管了,果然这女人就是示威来着。 林瑞嘉心里比林雅音和林寻馨都明白,蒋沁是在借着这事对自己施压。她借着蒋振兴,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她们是有太师府罩着的,你一个没娘的小姐,还是乖乖待在角落玩泥巴的好! 林瑞嘉起身,无所谓地往长乐苑走。 反正她想要的,蒋振兴已经开始按照她的想法去帮她拿了。 “大姐姐!”林雅音忽然叫住林瑞嘉。 林瑞嘉转身,“三妹妹有何事?” “大姐姐就不生气吗?”林雅音双眸中闪烁着真诚,“我和寻馨只是庶女,母亲不重视也是有的。只是大姐姐到底是相府嫡女,被母亲这样对待,我实在为大姐姐鸣不平呢……” 林瑞嘉心中万分无语,这林雅音是想把自己当枪使吗? “妹妹若是为我不平,那何不替我出头呢?”林瑞嘉笑道。 林雅音一愣,随即道:“我在相府只是个庶女,姨娘无法照拂,人微言轻,怎么能为姐姐出头呢?” “妹妹好歹还有个姨娘,且老夫人也是十分看重妹妹的。若妹妹都不能替我出头,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林瑞嘉摊开手,无奈道。 “你——”林雅音咬住下唇,这个大姐到底是故意这么说还是无心之说…… 林瑞嘉笑笑,刚欲转身离开,瑾画便匆匆进来:“大小姐,夫人请大小姐去花园。” 林瑞嘉诧异,“夫人请我去做什么?” 瑾画板着张脸:“奴婢不知。” 林雅音笑得不阴不阳,“大姐姐,既然夫人有请,那你赶紧去吧!只怕是有好事呢。” 林瑞嘉未再多言,随着瑾画往花园去了。 等林瑞嘉进到花园小亭子里,便见蒋振兴与林芙蓉、林照月在一块儿,蒋沁捏着帕子坐在石桌上,满脸宠溺地望着三人。 “见过夫人。”林瑞嘉福身行礼。 蒋沁却看也没看林瑞嘉,只笑着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战场上到底瞬息万变,还是叮嘱南儿多加小心的好。” “哥哥的功夫,连祖父都夸赞不已,姑母你就别操心了。”蒋振兴道,随手拈了块薏仁酥吃。 “就是!大表哥在战场上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娘亲您别忘了,大表哥十二岁的时候就夺得了武状元呢!”林照月骄傲不已。 “大表哥是南羽国的倚仗,也是我们家族的骄傲。”林芙蓉浅笑着,声音温柔。 林瑞嘉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这三个女人有完没完,把自己拽过来就是听这种没营养的话吗?听了一遍又一遍,她们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哎呀,瑞嘉来了!怎么也不说话,快,坐到这儿来吧。”蒋沁似是才发现林瑞嘉,忙道。 “是,夫人。”林瑞嘉垂着头,默默坐到石凳上。 “哎呀瑞嘉你可不知道,蓉儿她们的大表哥啊,在战场上又立了大功了!”蒋沁喜气洋洋地道,生怕林瑞嘉听不清楚似的。 “是么,那恭喜蒋大公子了。”林瑞嘉笑道,似乎一点难过都没有。 蒋沁心头冷笑,这小妮子,连毛都没长齐还敢跟她斗,简直就是找死! 林照月吃着果子,看都不屑去看林瑞嘉。 林芙蓉则和蒋振兴聊着天,不时发出娇笑声,一副媚态横生的模样。 坐冷板凳的林瑞嘉毫不在意,甚至抬手拈了块薏仁酥吃。 听这几个人说话,权当是听唱戏了。 事实上,蒋振兴的脸快要笑抽筋了。 他今天来是有目的的好么,姑母她们干嘛老引着自己说太师府怎么怎么地啊!还要他夸大哥,他简直都要吐了! 摸了摸快笑抽的脸,蒋振兴决定出手。 “姑母,听闻您有九九八十一颗鲛人泪,这是真的假的?”蒋振兴问道。 林瑞嘉心下一动,终于进入正题了! 47.第47章 鲛人泪 蒋沁脸上带着骄傲的笑,“自然是真的。那是姑母出嫁时,你祖父给的嫁妆之一。” “侄儿从未见过鲛人泪,姑母可能拿来让侄儿开开眼?”蒋振兴陪着笑脸。 “这有何难。瑾画,去将那只箱子拿过来。”蒋沁丝毫没有意识到蒋振兴为何突然提起鲛人泪。她只当是炫耀给林瑞嘉看的,因此心底还十分地高兴。 “娘亲说了,那八十一颗鲛人泪,是要留给我做嫁妆的!听说啊,这鲛人泪千金难求,可不是普通东珠能比的!”林照月骄傲道。 “是啊,这可是你祖父当年给我做压箱底的宝贝。寻遍南羽国,恐怕也就这八十一颗了。”蒋沁笑道。 蒋振兴心头掠过一阵烦恼,压箱底的宝贝?这么重要的东西,姑母会愿意送给自己吗? 他想了想,瞥了一旁林瑞嘉一眼,决定使用激将法。 “不会吧,除开鲛人泪,姑母就没有其他更重要的宝贝了?”蒋振兴状似疑惑。 蒋沁一愣,瞥了眼一旁垂着脑袋的林瑞嘉,轻笑道,“当然有了。鲛人泪虽贵重,可在我眼里,却是算不得什么的。” “姑母果然富贵逼人啊!哪像我,穷得叮当响,追女孩子都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蒋振兴摊开手,一副为难模样。 “听说二表哥为了羡仙楼里的一位女子,一掷千金,二表哥怎么会穷呢?”林芙蓉笑问。 瑾画正巧把鲛人泪拿了过来。 蒋沁开了黑木匣子的锁,一阵莹光闪烁,蒋振兴看过去,黑木匣子里,果真盛着满满八十一颗鲛人泪! 这些鲛人泪,每一颗色泽都十分纯正漂亮,颗颗圆润,可见绝不是凡品。 “唉!”蒋振兴不由得叹口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蒋沁问道。 “正如大表妹所说,我对羡仙楼里的那位姑娘一见钟情。可惜她是个天仙般的人物,轻易难得她心啊!”蒋振兴满口遗憾语气,“若是姑母能将这盒鲛人泪赠予我,我再拿去送给她,或许她能多看我一眼。” “这鲛人泪如此珍贵,你怎么能拿去送给青楼女子?!”林照月头一个嚷了出来。 这鲛人泪是母亲许诺留给她的嫁妆,凭什么白白便宜了一个青楼女子! “也是,鲛人泪珍贵无比,恐怕是姑母这里最贵重的东西了。若就这样送给我,我拿了也不会心安。”蒋振兴叹着气,满脸沮丧,“姑母不必担心,姑母的东西收好便是,我绝不会占姑母便宜的。” 林瑞嘉垂着头,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蒋振兴,是看准了蒋沁好面子,才在自己面前开这个口的。 若是蒋沁真的拒绝将这盒鲛人泪给他,那蒋沁“小气”的名声就出来了。像蒋沁这般在意自己名声的女人,是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更何况,还是在自己这个她十分讨厌的人面前。 蒋沁捏着盒子的小锁,恨不得拿锁去砸蒋振兴。 这个侄儿,真真是不争气! 一盒鲛人泪值多少银子,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偏要拿这样贵重的东西去讨一个青楼女子的欢心?! 他话说得漂亮,可她若是不给,岂非显得小气? 她可以在女儿面前显得小气,但绝不能在林瑞嘉这个小贱人面前小气。 蒋沁突然后悔,为什么非要把林瑞嘉喊到花园给她脸色看。 “祖父到底是疼姑母,连鲛人泪这样贵重的东西都全部给了姑母。”蒋振兴继续道,“姑母肯拿出来给振兴一观,振兴已经相当满足,岂敢让姑母割爱!” “姑母疼你,一盒鲛人泪算得了什么?”蒋沁笑着道,将那盒鲛人泪锁好了交给蒋振兴,“拿去吧,姑母有好东西,都会想着你的。” “姑母……”蒋振兴双眸隐隐闪着泪花,似乎就要感动得泪如雨下。 “娘!”林照月不乐意了,“您说了那盒鲛人泪是我的嫁妆,我要把它们嵌进新娘凤冠里面的!” 蒋沁不以为意地笑笑,“月儿莫急,娘会给你更好的东西。你就安心吧!” 她笑得轻松,可天知道她的心在不停地滴血,她都心疼死了!那么一盒宝贝,居然要拿去送给青楼女子,蒋振兴简直是在胡闹! 林照月一听还有更好的宝贝,便抿抿嘴,不再多言。 蒋振兴抱着盒子起身,喜笑颜开:“多谢姑母!姑母今日赠珠之恩,振兴此生铭记在心!” “你呀,我只盼你能多花些心思在仕途上!以后,也好给蓉儿和月儿一个依靠。”蒋沁道。 一派诡异的祥和气氛中,蒋振兴终于告辞离开。 林瑞嘉在他走后也自动告退,留下母女三坐在小亭子里。 “母亲,那盒鲛人泪……”林芙蓉试探着问。 蒋沁甩了甩帕子,“哪里真能由着他胡闹。你现在就约见六皇子,想办法让六皇子从羡仙楼拿回来。” “是。” 林瑞嘉走在回长乐苑的路上,身边的茗儿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想问什么就问。” 茗儿面露困惑:“小姐,蒋沁真能大方地让蒋振兴将鲛人泪送进羡仙楼?” 林瑞嘉淡淡一笑,“她自然是不舍得的。我猜,今晚蒋振兴刚把鲛人泪拿进羡仙楼,她的人后脚就会跟进来。” “那小姐可要准备什么吗?” “蒋振兴就是最好的武器。” “小姐英明!” 入夜,羡仙楼。 羡仙楼的热闹仍远远超过奉京城其他地方。 一派热闹中,蒋振兴在水儿的带领下兴奋地踏上了三楼。 仍是之前的房间,林瑞嘉隔着屏风招待蒋振兴。 蒋振兴将那盒鲛人泪推过去:“木兰姑娘,这是我答应你的东西。你看过之后,便可相信我的诚心了。” 林瑞嘉默默打开盒子,盒子中静静躺着八十一颗鲛人泪。 她将盒子放到一旁,“少公子如此厚爱,小女子只怕承受不起。” “这世上,没有你承受不起的东西。”蒋振兴道,“你是世上最优秀的女子,合该拥有世上最好的东西。” 林瑞嘉垂眸,将一把小小的紫竹骨折扇递出屏风。 蒋振兴接过折扇,压住心底的狂喜。 这是代表,木兰与他交换了定情信物吗? 两人正沉默着,门外忽然传来水儿的声音:“小姐,六皇子求见。” 蒋振兴疑惑的目光落到屏风上,林瑞嘉却道:“少公子在外面不方便,不如到屏风后来。” 48.第48章 和林芙蓉对戏 蒋振兴愣了愣,随即起身走到屏风后。 屏风后,一袭白裙的少女跪坐在绒毯上,面前的小几上摆着青瓷茶盏。一支半开未开的桃花插在白瓷瓶中,一派雅致。 她的裙摆在地上散开成花,绝美不可方物。 林瑞嘉蒙着面纱,抬眸看向蒋振兴:“少公子请坐。” 蒋振兴刚在林瑞嘉对面坐下,外面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人爽朗地笑道:“木兰姑娘好品味!这房间的布置,便是本王也得夸上两句!” 林瑞嘉竖着耳朵,听见进来的脚步声是两个人。 心下一动,她怀疑是林芙蓉跟进了羡仙楼。 “六皇子请坐。”林瑞嘉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 羽元康在蒋振兴之前的位置上坐下,目光落到小几的酒水上,“木兰姑娘今夜可是在招待什么人?” “小女子只招待有缘人。” “哦?木兰姑娘也相信缘分?” “为何不信?” 羽元康嗤笑了声,“我只信自己。缘分这种东西,若是真心想要,争取过来也就是了。而最关键的,其实是判断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能要的。” 林瑞嘉给蒋振兴倒了杯茶,“不知六皇子此言是何意?” “听闻蒋少公子对木兰姑娘情根深种,甚至从相府夫人那里拿走了八十一颗鲛人泪献给姑娘,以博姑娘一笑。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蒋少公子确实是送来了鲛人泪。” “那东西十分贵重,想必木兰姑娘是知道的。振兴他不明事理,擅自把东西送给姑娘,姑娘若是个清醒的人,还请将东西归还。” 羽元康盯着屏风,淡淡道。 “蒋少公子已是弱冠之年,如何不明事理?东西是少公子送来的,怎么反倒六皇子前来问木兰索要?若六皇子坚持要回去,敢问六皇子,您是以皇子的身份来要回东西,还是以其他什么身份?” 羽元康抿住薄唇,轻轻蹙起眉头。他目前与相府关系不大,这样贸然出头,似乎的确没有什么立场。 林芙蓉见羽元康为难,便开口道:“木姑娘,我乃相府二小姐,唤作芙蓉。木姑娘所收的那盒鲛人泪,乃是我母亲的嫁妆之一,并不是表哥的东西。还望木姑娘能归还鲛人泪,姑娘也可落得一个美名。” 蒋振兴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 白日里,姑母明明就说蒋这盒鲛人泪送给他,怎么到了大表妹的口中,却又不是他的东西了?! 大表妹居然还带着六皇子到羡仙楼来要回东西,这置他的颜面于何地?! 蒋振兴刚欲开口,林瑞嘉按住他的衣袖,缓缓道:“林二小姐此言差矣。据小女子所知,相府夫人已将鲛人泪赠给少公子,此物,已经属于少公子了。” “母亲是将它赠与表哥不错,只是母亲绝不是让表哥将此物拿来讨好一个青楼女子的。正如六皇子所说,缘分这东西,是要看人的。木姑娘沦落青楼,与我表哥,早已不是一路人。” 林芙蓉语气中逐渐带上了一股狠戾。因为她发现,六皇子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 这个木兰好手段,三言两语便引得六皇子注意她。她是不是勾引完表哥,又想勾引六皇子? 哼,她偏要提这木兰是个青楼女子,配不上表哥!连表哥都配不上的女人,又如何有资格勾引她的六皇子! 不得不说,林芙蓉的嘴非常的毒。 若是一般女子,早就被这番话羞辱地恨不得钻进地洞。可,林芙蓉面对的是快修成精了的林瑞嘉。 林瑞嘉紧紧攥着蒋振兴的衣袖,美眸蓄着盈盈泪光,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极易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林芙蓉,你少给我瞎说!”蒋振兴成功暴怒,猛地起身走到屏风前,紧紧攥住林芙蓉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你的教养,就是哄骗男人替你要东西?!什么青楼女子,木兰她清清白白,你到底懂什么?!” “二,二表哥?”林芙蓉一愣,随即泪水涌了出来,“二表哥,你莫要再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她只是贪你的钱财,你看看清楚啊!” 林瑞嘉从屏风后走出,窈窕的身段与绝美的妆容让羽元康眼前一亮。 她牵住蒋振兴的一只衣袖,声音柔弱:“少公子,木兰绝不是贪财之人。既然二小姐坚持要木兰归还那盒鲛人泪,木兰归还便是。只是,还望少公子莫要为了木兰发火,和二小姐伤了和气。” 蒋振兴见林瑞嘉如此懂事,不禁心头一暖,反手握住林瑞嘉的小手,“木兰……” 羽元康双眸一寒,上前拥住林芙蓉的肩,“振兴,芙蓉说得对,木姑娘与你,根本不可能有结果。你若还有一丝清醒,就赶紧离开!” “六皇子,此事乃是振兴的私事,还请六皇子不要插手!”蒋振兴将林瑞嘉挡在身后,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林芙蓉泪眼涟涟,“二表哥,你这样,若是给外祖父和大表哥知道了,恐怕……”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抬起衣袖拭泪。 林瑞嘉站在蒋振兴身后,面纱下的红唇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林芙蓉自诩十分了解男人,可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话,纯粹是在驳蒋振兴的面子。 对男人而言,面子最重要了,尤其是在他们心爱的女人面前。 果不其然,蒋振兴怒瞪向林芙蓉:“在你们眼里,我什么都算不得,什么都比不上蒋振南!既然如此,你赶紧滚出这里,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这话说得,是相当难听。 “你——”林芙蓉咬住下嘴唇,十分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化,那就只能请太师来了。”羽元康淡淡道,扫了林瑞嘉一眼,“希望木姑娘在面对蒋太师的时候,也能如此镇定!” 他说着,拥着林芙蓉大步离开。 蒋振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似乎刚刚那通发泄,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49.第49章 恶整东临火越 林瑞嘉扫了他一眼,“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不,我不回去!”蒋振兴跳起来,一把抓住林瑞嘉的手,“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们现在就离开奉京城,好不好?” 林瑞嘉挣脱他的手,“聘为妻,奔为妾。少公子若是真爱惜木兰,还请尊重木兰。” “聘为妻,奔为妾……”蒋振兴低头呢喃,“你说得对,我不能让你没名没分的跟在我身边。” 林瑞嘉没说话,转身往屏风后走去。 蒋振兴一个人呆立了片刻,脸上逐渐出现一抹凝重决绝的表情。他像是决定了什么大事,转身走了出去。 半盏茶后,一抹黑影出现在房间中。 林瑞嘉头都没回:“六皇子去而复返,还是为了那盒鲛人泪吗?” 羽元康冷笑,“一盒鲛人泪,在我眼里着实算不得什么。” “……” 林瑞嘉不禁腹诽,那是,你要的可是这锦绣江山,一盒鲛人泪自然算不得什么。 “我回来,是想告诉木姑娘,别和蒋振兴走太近。他,不适合你。”羽元康淡淡道。 “此事不劳六皇子费心。” “像木兰姑娘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子,合该配这世间最出色的男子。”羽元康说着,上前一步,双手握住林瑞嘉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比如,我。” 林瑞嘉望着羽元康,并不言语,那副神情似乎是在思考此事的可能性。 半晌后,她才道:“木兰沦落风尘,哪里配得上六皇子。配得上六皇子的,难道不是那位相府二小姐吗?” “待我日后登上大宝,为你改换身份又有何难!到那时,我可以立你为后,你我二人一同坐拥江山,岂不痛快?” 羽元康的表情十分认真,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就差捂着心说木兰啊我愿意把我的心都给你! 林瑞嘉心中万分无语,这话,他大概是跟不少女人都说过了吧?说得如此顺溜,真难为他了! “六皇子的这份情,木兰承受不起。”林瑞嘉淡淡道,往后退了一步。 羽元康嘴角挂着一抹笑,“很好,你没有其他女人所有的趋炎附势。听闻木姑娘至今没有入幕之宾,若是木姑娘不嫌弃,在下愿做木姑娘的知己。” 林瑞嘉扫了他一眼,浅紫色的眼线让她看起来妖冶异常:“梨子,送客。” 水儿应声而入,奇怪地看看羽元康,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六皇子殿下,小姐要休息了。” 羽元康含着笑最后瞥了眼林瑞嘉,转身离去。 林瑞嘉大步迈进内室,心里头忽然窜起一股火。 羽元康的眼神令她厌恶,非常厌恶! 被人看做物品可以随时拥有、随时抛弃的感觉,她受够了! 化名“梨子”的水儿送走了羽元康,忙不迭地跑上三楼,推门便听见林瑞嘉叫她去准备热水,她要沐浴。 明明该是舒适的沐浴,林瑞嘉却表现得好像遭遇了什么大劫似的,使劲儿地搓着身子,尤其是一双素手,简直就要被她搓掉一层皮了! 她一想起这双手被蒋振兴碰过,心里就止不住地恶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厌恶别人的触碰。似乎这世上所有的人,对她而言都肮脏不已。 也许,只有越哥哥是个例外。 她想着,伸手轻轻触摸着唇瓣,脸颊出现了一抹不自然的绯红。 此时,正被林瑞嘉惦记的某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正蹲在横梁上,某条看不见的大尾巴一甩一甩。 他就知道,自己养的小白菜长得太好,被人惦记上了。且,惦记自家这棵小白菜的人还不止一个两个。 这不,那些打他家小白菜主意的猪头居然都跑到家里来了,简直是婶可忍叔不可忍! 还说什么“我可以立你为后,你我二人一同坐拥江山,岂不痛快”的话,这不是赤裸裸在鄙视他吗? 他家小女人一向眼高于顶,南羽国皇后之位,呸,南羽国皇后、皇太后加起来都不够她瞧得! 哼,自己可是以东临国皇后的标准来养她的! 东临火越一个劲儿地腹诽着,没注意下面的林瑞嘉已经穿好衣服,走出内室了。 等东临火越发现林瑞嘉不见了,跟着潜伏到外室时,他只看见林瑞嘉一手拿着绢帕捂着鼻子,一手拿着小扇子轻轻扇地上的小香炉。 东临火越皱了皱鼻子,这香,味道不对呀! 等东临火越意识到这是迷魂香时,他已经头重脚轻,“吧唧”一声从横梁上摔下来不省人事了。 林瑞嘉冷眼看着摔成狗吃屎的东临火越,将水儿唤了进来,嘱咐她直接将人丢进对面的楼外楼。 水儿瞪大嘴巴,望望地上狗吃屎的前主子,小姐啊,不带这样开玩笑的啊! 东临火越是在几双柔滑纤手的抚摸下醒过来的。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几张美丽女子的容颜。 她们含着笑看自己,好像见到了腥的猫。 “那个,几位大姐……” “小哥怎么说话的,我们正豆蔻年华,怎么就成大姐了?”其中一位青衣女子笑道。 “青璃姐姐说的是,这位小哥,你莫非糊涂了?”另一位红衣女子笑嗔,手中的丝帕都甩到了东临火越的脸上。 “好吧,几位妹妹,这里是?”东临火越坐起来,脑子有些混沌。 “还能是哪儿,当然是楼外楼咯!”一位黄衣女子自豪不已,“小哥都在这儿住了一晚了,居然不知道这里是哪儿?” 楼,外,楼…… 东临火越脑子瞬间清醒,突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硕大的豪华红木床上,且,未着片缕…… 片刻后,一声咆哮震彻整栋楼外楼:“林瑞嘉,你个杀千刀的小白眼狼!老子白养你了!” 50.第50章 林仕进回府 正坐在马车上往相府赶的林瑞嘉忽然打了个喷嚏,为什么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怨念…… 林芙蓉未能成功拿回鲛人泪,蒋沁自是心疼无比。可心疼归心疼,到底也是无可奈何。 总不能派人去明抢吧?若是事情暴露,到时候她相府主母的名声,可就真的臭了。 早上,林泰民派人将各个姨娘、小姐全都叫到了前厅,说是有重要事情宣布。 林瑞嘉与众人在前厅坐了会儿,便见林泰民和蒋沁一同过来。 林泰民见众人都到齐了,微微颔首表示满意,“再过半月就是四国盛典,朝中诸事繁杂,本相是要亲自监办的。这段时间,本相不在府中,你们要跟平时一样,恪守礼节。府中诸事,一切都听夫人的安排。” “是。” 众人起身福身行礼。 蒋沁见众人这般温顺姿态,心里涌上一股骄意。 任你们貌美如花、手段非凡,可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你们仍旧得低头。 姨娘是这样,小姐们也是这样。 她想着,瞥了眼林瑞嘉。相爷不在的这段时间,正是收拾这丫头的好机会。总得叫她知道,相府里到底是谁在当家! 正好,明日便是仕进回来的日子,听说,他还带了两位师兄…… 蒋沁在心底打定主意,看着林瑞嘉的眼神却越发柔和,像极了一位慈母。 早安结束后,林瑞嘉回到长乐苑,独自站在花圃前发呆。 四国盛典之前,林泰民搬进宫中居住。相府里能说得上话的,便只有老夫人和蒋沁。 老夫人这段时间操心林雅音的教导,一直没有露面。 也就是说,如今相府便是蒋沁一人独大了。 听闻蒋沁之子林仕进明日就会回府,不知他回来后,相府又会有什么变故?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有她的厉害,自己也有自己的厉害。 林瑞嘉想着,将手中的铜质小喷壶搁到花架上,转身进屋。 次日,蒋沁一大早就让众人去相府门口等着。夏姨娘和柳姨娘对此最为不满,可无奈人家是主母,自己一个小小姨娘,哪能不听命令。 林瑞嘉站在人群中,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 林照月最为兴奋,不时踮起脚尖往远处看看,恨不得马上见到林仕进。 半个时辰过去了,众人正等得急不可耐之时,一辆青皮马车沿着马路驶过来。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几声爽朗的大笑从马车中传出。 众人看去,两个面貌俊朗的男人首先下了马车。 最后下来的少年面如傅粉,唇红齿白,端得好模样,正是林仕进。 “大弟,你总算是回来了!”林照月首先奔过去,“瞧这两个月长得,姐姐都要认不出来了!” 少年林仕进露出个可爱的笑容:“不过两月没见,哪里就会认不出来了。倒是四姐姐,这般貌美如花,不知又会惹来奉京城里多少公子的青睐?”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不合规矩。 然而林照月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只拉起林仕进的一只袖子,“快进府吧,娘给你准备了接风宴呢!” 蒋沁到底眼尖,注意到林仕进身后的两个男人,上前道:“这两位便是仕进的师兄吧?” 林仕进转身介绍道:“这位是云瑶县令之子——冯知远冯公子,这位是余剑锋余公子。他们两位都是四海书院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我在四海书院最好的朋友!” 林瑞嘉看过去,只见那冯知远眉目清秀,眸中盛着一抹慧光,看着确是个聪明人。 而余剑锋,虽然相貌俊朗,只是眉宇之间总带着一抹阴鸷,不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出来。 “原来是仕进的朋友,快快请进!”蒋沁笑着,抬手道。 一干人先后进了府,到正厅坐下。 因为有外客在,众位姨娘不便见客,便都半路告辞退下。 林瑞嘉自然也不想凑这个热闹,刚想跟蒋沁告辞,一旁林寻馨却激动得跟打了狗血似的,不停拽着林瑞嘉的袖子问她今日打扮可妥当。 林瑞嘉望着林寻馨一张描红抹绿的小脸,心中忍不住吐槽你娘真的没教过你怎么化妆吗?!你娘没教过你化妆你也敢什么东西都往脸上抹?! “大姐姐,你说话呀!”林寻馨见林瑞嘉只望着她不做声,心底暗暗猜想是不是今日自己画的太美了,把大姐姐都看呆了。 “以后有时间,去长乐苑,我教你化妆。”林瑞嘉淡淡说了一句。 “哎?”林寻馨眨巴着眼睛,大姐姐这是啥意思? 不过好耶,终于有人教自己化妆了!姨娘老是告诫自己不要出风头、不要出风头,所以老是不肯教自己画好看的妆,甚至还不准那些丫鬟教自己。 现在大姐姐肯教自己,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儿的大好事呀!等自己学会了,一定可以更加的美! 林寻馨美滋滋地想着,已经跟着蒋沁等走到了正厅门口。 “夫人,外客在此,瑞嘉不便多留,想先行告退。”林瑞嘉走到蒋沁身边低声道。 “他们都是你大弟的师兄,有什么不便的?你呀,初回奉京城,就该多与这些士子接触!”蒋沁说着,笑容满面地走进正厅,“瞧瞧,咱们大小姐都害臊了!” 林瑞嘉站在门口,眸底闪过一抹不耐。 这个女人,简直让人恶心! 林照月瞥了林瑞嘉一眼,抬起下巴道:“真是没见过大世面!有客人在,还想告辞请退,真是没教养!” “瑞嘉久居深山,自然是没妹妹的好教养。明知男女七岁不同席,竟还巴巴儿地想要留下来。想留下来也就算了,还想把自己的姐姐硬拽着留下来。”林瑞嘉嫣红的唇角泛起一个妖娆的笑,“我,可没有妹妹陪客的兴致……” “你——”林照月顿时火大,冲上去一个巴掌就往林瑞嘉脸上招呼。 林瑞嘉往后一退,水儿上前一把抓住林照月的手腕:“四小姐难道想不敬嫡姐?!” “你一个贱丫头,也敢说我?!”林照月的三角眼高高吊起,生气时的样子难看的不要不要的。 水儿一听这话,简直是暴跳如雷,手上力道猛地加大,痛得林照月一阵惊呼。 51.第51章 抓贼 林瑞嘉示意水儿松手,朝蒋沁施礼:“夫人,可否容瑞嘉告退?” 蒋沁此刻心底气得不行,却因为是林照月想动手在先,无法惩罚林瑞嘉。 她挥挥手,好心情一扫而无:“去吧!” 林寻馨眨巴着眼睛,犹豫要不要跟大姐姐一起走。她害羞地朝座上的冯知远看了一眼,最后低下头跑出了屋子。 林瑞嘉跨出门槛的刹那,她突然感觉到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偏过头,便瞥见冯知远坐在座位上,一脸笑容地注视着自己。 林瑞嘉没理他,回过头大步走开。 冯知远托着下巴,这位相府大小姐,倒是位有趣的人儿。 他想着,又看了看林芙蓉,一直听仕进说,他的姐姐芙蓉有多么美多么美,可如今一见,倒也不过如此。 真是枉费了他过去一年天天给她寄信啊…… 林芙蓉自然不知道冯知远在想什么。她正低着头,不大敢面对冯知远。她收到过冯知远很多信,可从来没有认真地回过一封。 只是如今见面,她才发现,这冯知远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一旁的余剑锋则不断暗中偷窥林芙蓉。 虽然林芙蓉相貌不如林瑞嘉,可她有个厉害的娘亲。若是自己能娶了林芙蓉,不仅会有一个丞相岳丈,还会有太师府撑腰。 有了这两重保障,想在朝堂上出头,易如反掌。 余剑锋想着,已经开始思考如何虏获佳人芳心。 “瑞嘉这孩子,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们别往心里去。”蒋沁笑着,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说起来,这孩子也快到成亲的年纪了……” “哦?”冯知远挑起眉头,“大小姐可说好了要许配的人家?” “哪能有说好的啊!”蒋沁蹙眉,状似苦恼非常,“这孩子,性子单纯,总不肯与人往来。这样的性子,哪里能找到好人家呢?” 冯知远轻轻一笑,“如此。” “我只盼,她能嫁个寻常人也就罢了。寻常人家应酬少,她不露面也没什么。且有相府照看着,总不会出什么事。相爷啊,也是这个意思。”蒋沁说着,目光落到余剑锋身上。 冯知远轻轻眨了眨眼,这个相府夫人,莫非是想将大小姐许给余剑锋? 余剑锋何等精明的人,立刻接收到蒋沁的意思。 他当下心中便想,大小姐国色天香,娶回来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等利用她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后,再来求娶二小姐也不迟。 想着,他朝蒋沁拱手一笑:“夫人的意思,小生明白了。” 蒋沁抚开杯盏中的茶叶,敛下眸中的笑意:“明白就好。” 当晚,冯知远和步剑锋的住处被安排在长乐苑旁边的久和小院。 “也不知夫人打得什么主意,小姐尚未出阁,怎能把陌生男子安排在小姐的院子附近?”茗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碰见这样的继母,真为小姐难过。 林瑞嘉拿着一碗鱼食,倚在回廊边喂鱼,“她不毁掉我,是不会罢休的。蒋振兴那边怎么样了?” 水儿挠挠头:“据探子回报,那晚他回去之后就没消息了。奴婢猜测,是蒋经纬在关他禁闭。” 林瑞嘉抬眸,“明天蒋沁会在相府设宴,你想办法把二皇子妃请过来。” “为什么呀?”水儿好奇。 “小姐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茗儿道。 林瑞嘉洒下最后一把鱼食,拍拍手,转身回屋。 第二日,相府里热闹非常。 林芙蓉将自己玩得好的一众姐妹请了过来,林仕进又请来一帮奉京城的好哥们儿,整个相府是热闹非常。 林瑞嘉坐在长乐苑的树下看书,外头一阵高过一阵的热闹笑声传进来,却丝毫不能打扰她。 茗儿在一旁晒着干花,整个长乐苑一片静谧。 相府花园的小亭里,十几位少男少女凑在一起耍闹。林芙蓉不在,林照月当仁不让地做了这群人的老大。 “我听说你那位大姐姿色倾城,到底是真是假啊?”人群中有好色的纨绔子弟问道。 林照月瞪了他一眼,“怎么,你对她有兴趣?哼,有兴趣也轮不到你!” 问话的人一阵尴尬,随即不再说话。 这时,青碧跑过来对着林照月耳畔一阵低语,林照月眼前一亮,话锋一转立刻道:“各位若是想见我大姐,我带你们去看就是了!” 说着,便带着众人兴冲冲地往亭子外走。 “大小姐对《楚辞》有兴趣?”长乐苑中,一个男声忽然传进来。 林瑞嘉抬眸,便见余剑锋站在树前,一手执扇,笑容满面。 林瑞嘉合上书,声音冷淡:“外头的婆子可是看不住门?看不住的话,就把她们换到柴火间。” 茗儿低首:“是。” 余剑锋脸色一白,这个女人怎么说话的?!她是在嫌弃自己擅自闯进来吗?一个没有娘的小姐而已,也敢对自己摆脸子? 自己出身是不怎么样,可自己是四海学院最出色的学生之一,将来进入朝堂做官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哼,将来娶了她,有她好受的。 余剑锋想着,面色重又恢复正常,上前几步拿过林瑞嘉手中的书:“果然是《楚辞》,小生不才,倒是对这部书有些感想。” 言下之意,是要和林瑞嘉交流读书心得了。 林瑞嘉起身,转身离开:“男女七岁不同席,余公子越矩了。” “大小姐,你这样贸然离开,恐怕不是待客之礼吧?”余剑锋说着,竟上前去抓林瑞嘉的衣袖。 林瑞嘉回头一个眼刀子甩过来,余剑锋一愣,却死死拽着她的袖子不松手。 他和林照月约好了,这个时候林照月会带着众人进来,只要让众人看见他和林瑞嘉拉拉扯扯,到时候林瑞嘉的名声就毁了。 一个毁了名声的相府小姐,除了嫁给自己,别无他法。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眼看着林照月就要带人过来了。 余剑锋心中的喜悦涌上眉梢眼角,对林瑞嘉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 林瑞嘉却回他淡淡一笑,转身便直接脱了外裳,一脸惊恐地抓住茗儿的胳膊,大喊道:“来人啊,抓贼啊!” 52.第52章 道歉的酒 余剑锋一愣,长乐苑不知从何处出现十个黑衣侍卫,都拿长刀指着他。 林照月看见前面人影窜动,以为是余剑锋得手,便道:“我这大姐平时就喜欢住在偏僻的地方,总不爱见人。也不知她一个人都在那儿干些什么,我也很好奇。” 正说着,林照月等人到了大树下。 林照月顿了顿,这场景是怎么回事? 只见十个黑衣侍卫团团围着余剑锋,余剑锋手中拎着一件浅紫色外裳。林瑞嘉身上披着茗儿的外裳,正一脸惊恐地盯着余剑锋。 林照月张了张嘴巴,难道余剑锋对这个贱人用强了? 按照本来的设计,现在余剑锋应该正在和林瑞嘉谈诗论道、情投意合、暧昧非常啊! “本宫倒是不知道,这书生忒大胆子,光天化日竟敢调戏相府大小姐!”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看过去,只见一袭锦衣的东临满满信步走来,“辛亏本宫提前拨了十个侍卫在长乐苑,否则,大小姐岂不是就要遭殃了?” 林照月抿抿嘴巴,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皇子妃什么时候来的?甚至还带了一群侍卫?! “二皇子妃……”林照月喃喃着,却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余剑锋一见这架势,立刻丢了手中的外裳,朝着东临满满跪下:“小生拜见二皇子妃!请二皇子妃明鉴,小生见有蚊虫停在大小姐的外裳上,这才动手去拂,不料大小姐惊吓过度,褪去外裳,这才有了刚刚的一幕!” 这话,是在说外裳是林瑞嘉自己脱的,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况且,他还是出于好心才帮林瑞嘉的,他今天,纯属是被冤枉的,不仅无罪,还应有功。 “嘉儿?”东临满满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注视着下跪的余剑锋,一张桃花般美艳的脸凝上淡淡的哀戚:“夫人将余公子安排住在长乐苑边,本是想瑞嘉能对余公子多加照料。只是余公子今日擅闯长乐苑,实是与礼不合……” 这话表达了两个信息。第一,余剑锋是蒋沁安排在长乐苑边的,按理说蒋沁出身贵重,对男女之防该是清楚的,可她如此安排,其心可见一斑。第二,余剑锋是未经通传,擅自闯进长乐苑的。 林照月脸色一白,刚欲开口说话,冯知远便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小姐国色天香,我等一见,哪能忍住不倾心于大小姐?只是余兄贸贸然便对大小姐示好,吓着佳人也是有的。余兄今日这档风流事,确是不妥!” 林瑞嘉瞥向冯知远,对方正笑得一派单纯无辜。 林瑞嘉敛下眉眼,冯知远,好个扮猪吃老虎的男人! 三言两语,便将余剑锋今日之事当做是男子倾心女子的风流之举,简简单单就为余剑锋做了开脱。 冯知远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 林瑞嘉垂眸:“冯公子说笑了。今日之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众人见林瑞嘉这般大度,不禁对她的印象又好上几分。 这相府大小姐,不仅貌美如花,更兼蕙质兰心、宽仁容忍,可不正是正妻的最好选择? “既然嘉儿不计较,本宫也就不计较了。”东临满满淡淡道,“放了他。” 十个黑衣侍卫立即收回长刀,行礼告退。 “二姐姐已经备好宴席,既然二皇子妃驾临,还请二皇子妃移步前厅。诸位也随我一同过去吧!”林照月语气很是不耐,瞥了林瑞嘉一眼,“大姐换了衣服,也一同过去吧!” 东临满满要陪林瑞嘉回屋换衣服,其他人只好先过去。 到了林瑞嘉的房间,东临满满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就这样轻易放过那个男人?” 林瑞嘉在茗儿的伺候下换了件外裳,“留着他,我自有用处。” 东临满满撇撇嘴,忽然满脸戏谑道:“说起来,嘉儿,你到底对我皇兄的印象怎么样啊?要知道,他在东临国时,可是众多贵女们的心仪之人哦!” 林瑞嘉一想到东临火越,便想到那晚他的那个吻。一想到那个吻,一股无名火便从心里窜起来:“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呃……”东临满满咂咂嘴,事情大条了。 宴会上,蒋沁并没有露面,说是给年轻人一个交流的机会。 然而林瑞嘉很清楚,蒋沁分明是躲在后面计划着宴会,算计着人心。 林瑞嘉坐下不久,林芙蓉身着粉色襦裙打扮一新的出现了,宴会算是正式开始。 因为邀请来的众宾客基本上都是林芙蓉、林仕进的朋友,所以一群人相处的格外融洽。弹琴的弹琴,秀才艺的秀才艺,劝酒的劝酒,一派热闹非常。 林瑞嘉和东临满满倒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两个人把酒交谈,与其他人没有丝毫接触。 才十一岁的林仕进似乎早就被教育成一个大人,他坐在那一群贵族子弟中喝酒说诗,没有丝毫违和感。 且因为营养好,林仕进的个头甚至超了林照月半个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林瑞嘉边和东临满满说话,边观察着林仕进。酒至半酣,却见林仕进对一旁的余剑锋使了个眼色。 余剑锋接收到林仕进的暗示,立刻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垂眸,装作丝毫不知他们的互动。 余剑锋对林仕进点点头,端起两杯酒走到林瑞嘉面前:“今日之事,是小生唐突了,还望小姐原谅小生的鲁莽。” 说着,递上了那杯酒。 余剑锋的声音很大,在座的很多人都听到了,并纷纷看向林瑞嘉这边。 将酒饮下,是林瑞嘉的大度。拒绝接受,则显得林瑞嘉小气,与她之前在树下说的那番不怪余剑锋的话相冲突。 冯知远撑着额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这杯酒,她敢不敢喝呢? 东临满满按住林瑞嘉的手腕,抬头对余剑锋笑道:“你这书生真有意思。嘉儿最讨厌喝这种清酒,你还拿这酒敬她,你是故意的吗?” 余剑锋一愣,旋即道:“小生竟不知此事。若是大小姐嫌弃,小生愿意重新换一杯。” 跪坐在林瑞嘉身后的茗儿皱皱鼻子,悄悄伸手碰了碰林瑞嘉的后背,示意这杯酒有问题。 林瑞嘉默然片刻后,端起那杯酒,“既然余公子诚信道歉,我岂有挑剔之理。” 她说着,饮下一口,拿起绢帕轻轻擦拭红唇,“如此,余公子可放心了?” 余剑锋同样饮下杯中酒,“大小姐豪爽,小生敬佩!” 53.第53章 狸猫换太子 余剑锋回到座位上后,东临满满小声对林瑞嘉道:“这男人一看便知不是好东西,你干嘛要喝他敬的酒?万一酒水不干净呢?” 林瑞嘉淡然一笑,轻轻挥了挥手帕:“我喝的东西,都吐在手帕上了。只是做得隐蔽,你们没看见。” 东临满满翻了个白眼,“你何必给他这个面子。” “他们要害我,我岂会束手就擒?总不能叫他们白白害我,收点利息也是可以的。”林瑞嘉嘴角噙着笑,“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待会儿,你配合林芙蓉就好。” 东临满满好奇地看了看正和几位小姐聊天的林芙蓉,压下心头的疑惑没再问。 过了片刻,林瑞嘉起身,借口更衣要离开前厅。 林芙蓉见林瑞嘉起身,忙道:“姐姐可是要回去更衣?长乐苑距离正厅稍嫌远了,不如姐姐去妹妹的锦绣苑吧?” 她说着,没给林瑞嘉拒绝的机会,直接对红樱道:“还不快带姐姐过去!” 红樱领命,上前对林瑞嘉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小姐请跟奴婢来。” 林瑞嘉也不抗拒,好心情地带着茗儿跟了上去。 林瑞嘉前脚刚走,后脚林仕进就对余剑锋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可以跟过去了。林照月按捺不住,也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两人偷偷摸摸地潜进锦绣苑中,正逢上红樱出来。 林照月忙问:“那贱人呢?” 红樱指了个方向:“奴婢刚刚将大小姐引到耳房。” “附近可有丫鬟奴才?” “附近并没有人。二小姐一早就将人调走了,如今大小姐身边就只剩茗儿一个。”红樱老实答道。 林照月喜上心头,暗道真是天助我也。她忙带着余剑锋往耳房走,一路上不停叮嘱余剑锋,就怕他办不好事。 “我那大姐国色天香,委身于你倒也是便宜了你!我知道你是个寒门出身的,想着娶位贵女给仕途添助力。我这大姐虽没有娘,可到底是爹爹的女儿,你娶了她,今后好处大着呢!当然了,只要你按照我们的吩咐对付她,母亲那里也是不会亏待你的。” 林照月说着,斜睨了余剑锋一眼。 余剑锋低眉顺眼,答道:“四小姐说的是。今日之恩,剑锋他日必当涌泉相报。至于大小姐,事后剑锋如何处置她,全听夫人和四小姐的。” “你识相最好。”林照月高傲地抬着下巴,眼眸中尽是喜意。 她似乎已经看到今后林瑞嘉的悲惨处境了。 等今日林瑞嘉失身于余剑锋,改日这贱人就会被母亲嫁给他。只要林瑞嘉一进门,她就塞两三个美貌丫鬟给余剑锋,她这辈子都独守空房! 到时候再让母亲施点小手段,让余剑锋一贫如洗,逼着她出去干苦活。几年下来,她那张勾人的脸肯定会熬成黄脸婆。 到那时候,就有她受得了! 林照月喜滋滋地想着,伸手去推耳房的门。门刚打开,一股异香顿时扑面而来。 林照月皱皱鼻子,刚想说话,下一秒就和余剑锋双双倒在了地上。 耳房中的林瑞嘉和茗儿忙将两人的身体拖进屋内,又掩上房门,将两人搬到床上。 “这四小姐也是个急性子,这种事,竟也巴巴地赶过来凑热闹,倒是省了小姐去寻她过来的功夫。”茗儿笑道。 林瑞嘉冷眼看着床上的两人,“她今天,可得好好尝尝害人终害己的滋味。” “小姐心善,本只欲对付蒋沁一人,偏这些人一个一个送上来。得此惩罚,也是活该。” 林瑞嘉和茗儿慢条斯理地离开房间。幸亏林芙蓉为了不声不响地害林瑞嘉,将锦绣苑的下人都调走了,因此主仆二人从从容容地离开锦绣苑,竟也无人发现。 另一头,红樱径直跑回大厅,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林芙蓉见红樱这般模样,知道计谋已成,顿时心中窃喜,面上却十分严肃:“什么事急成这样?没看见贵客在这儿吗?” 红樱几乎快要急哭了:“小姐,奴婢刚刚送大小姐去锦绣苑耳房更衣,谁料余公子忽然闯了进来,说是大小姐请他过去的。奴婢以为大小姐是有要事和余公子商量,便退了下去。过了会儿,奴婢见余公子还不出来,就去耳房看看。谁知,谁知……” “到底怎么了?!”林芙蓉关切地问。 红樱面上一片红通通:“谁知,奴婢竟然在耳房外听见了奇怪地呻吟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林芙蓉已经大喝出声:“不可能!大姐姐气度非常,怎会与人做出苟且之事?!” 她说着,已经涨红了脸颊:“你这贱婢,平白污蔑大姐姐,真该乱棍打了拉出去发卖!” 在座宾客面面相觑,相府大小姐生得那样貌美,又兼出身不凡,嫁给奉京城的权贵是轻而易举的事,何至于要与一寒门子弟混在一起? 只是那丫鬟哭哭啼啼的模样十分真切,必是听的真实才过来禀报的。这样一个没身份的小丫鬟,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去污蔑大小姐。 林芙蓉见众人窃窃私语,一张俏脸顿时浮现出焦急之色,对红樱怒喝道:“你这贱蹄子,怎青天白日的污蔑大姐姐?你若敢撒谎,仔细扒了你的皮!” 这番姿态落在众人眼里,是赤裸裸地对林瑞嘉的维护。然其真实用意如何,恐怕在场之人没有几个能品得出。 红樱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淌,“小姐,奴婢没有撒谎!是与不是,小姐过去一看便知!” 东临满满好整以暇地整整衣冠,“既然这丫头一口咬定,不如我们就过去瞧瞧。” “此事事关重大,需将母亲请过来。”林芙蓉说着,命绿蕉去将蒋沁请到锦绣苑。 事情安排妥当后,一干公子贵女才跟在二皇子妃和林芙蓉身后,浩浩荡荡往锦绣苑去。 一行人走到锦绣苑,还未靠近耳房,便听见一阵令人面红耳热的声音传过来。 一群小姐羞红了脸,急忙往后退了两步。 林芙蓉捏着帕子,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柔弱可怜:“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大姐姐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里面的人一定不是大姐姐!” 54.第54章 我的儿 “二小姐何必为了这种不知廉耻的人伤心?”定西侯府小侯爷吴永跳出来道,“这种女人,根本不值得二小姐为她流泪!” “不……不是的……大姐姐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林芙蓉双眼通红,不可置信地直摇头,好像林瑞嘉不贞真的让她很痛心疾首。 众人正安慰林芙蓉,一声高喊从不远处传过来。众人看去,便见蒋沁泪流满面地奔过来:“我的儿啊!” 她哭喊着,差点摔倒在地上。 东临满满心中好笑,忙扶住蒋沁:“夫人怎生如此伤心?” 蒋沁拿帕子擦着眼泪,满面哀戚:“瑞嘉是我养了十三年的女儿,平素老实乖巧,今日怎如此糊涂,做出这等事来呀!我的儿呀!母亲好痛心呀!” 她说着,又大哭起来,捶胸顿足的模样,让众人一阵唏嘘不已,感慨蒋沁心善,对待继女也如此真情。 “发生何事了?我在万福院,老远便听到这头吵吵闹闹!”老夫人江氏拄着拐杖,在林雅音的搀扶下走过来。 蒋沁哭哭啼啼地上去,把事情说了一遍。 江氏一听,立刻怒火中烧,“这个不要脸的小畜生!相府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 她说着,对身后几个老嬷嬷吩咐道:“你们几个还不进去,把这小畜生给我绑出来!” “母亲,这恐怕不妥。”蒋沁忙道,“瑞嘉她到底是女孩子,脸皮子薄,这绑出来,她可就一点脸面都没有了。依媳妇看,事到如今,唯有把瑞嘉嫁给余公子。” 江氏冷笑了声:“也就你是个心善的!她还要什么脸面吗?照我的意思,这等不知廉耻的女人就该赶出相府,省得给相府抹黑!老婆子我,可没有这样不要脸的孙女儿!” 江氏掷地有声,一时间众人一片静默。 正沉默间,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是谁惹了祖母?祖母怎会生这样大的气?” 随着声音,身着浅紫色绣莲花对襟外裳、雪色内衬的少女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少女乌压压的黑发挽成随云髻,肌肤雪白,面庞艳若桃李。 正是林瑞嘉了。 众人一愣,林瑞嘉在这里?! 林芙蓉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瑞嘉笑道:“酒水洒到我的衣服上,我便离席更衣,二妹妹你知道的呀。二妹妹的婢女红缨本欲送我到妹妹的锦绣苑更衣,只是姐姐觉得不方便叨扰,因此半路又回了长乐苑。等我再去大厅时,大家都不在了。我问了婢女,才知道大家都去了锦绣苑,这才跟过来瞧一瞧。可是有什么不对?” 正在这时,耳房内又一声高亢的女声传了出来。 林瑞嘉脸一红,“这是……” 蒋沁心下一“咯噔”,既然林瑞嘉在外面,那里面的女人是谁?而且,一向爱凑热闹的月儿去哪里了? 她又安慰自己,不会的,月儿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月儿肯定是去哪里贪玩,忘了回来看热闹。 东临满满声音慵懒:“里面的人真是不知好歹。颦儿,你们几个进去瞧瞧。” 蒋沁刚欲出言阻止,颦儿等人已经快速跑到耳房门口,直接推开了门。 众人透过颦儿等人的身影,隐约看见一幕活色生香的画面。 那里面的两人突然发现有人进来,顿时大惊失色。 林瑞嘉嘴角噙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现在药效也散得差不多了,蒋沁想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 过了片刻,余剑锋一脸倒霉相地走了出来,朝众人施礼:“二皇子妃、老夫人、夫人!” “里面的女人是谁啊?” “怎么不出来?” “脸皮子薄呗!” 众人窃窃私语,纷纷往屋内张望。 “不许看!你们统统不许看!”屋内忽然爆发出一声大吼,正是林照月的声音。 她坐在床上,早就哭成了泪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和余剑锋滚到一起?! 此时在这张床上的,不该是林瑞嘉吗?! 蒋沁一听,心里那半分希望瞬间消失无踪。她一张脸惨白惨白,手脚微微颤抖,整个人都要站不稳了。 一旁林芙蓉及时扶住她,一张俏脸也是惨白一片。 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样,计划明明那么完美,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错的? “你们走!你们都给我滚开!”林照月仍在屋内发癫,枕头被子什么的都往门口砸。 众人识趣地退避开十米远,却又不舍得离开,想看看接下来相府到底如何处理这件事。 蒋沁稳住心神,“让各位看笑话了。今天的宴会到此结束,诸位还是请先回府吧。今日之事,希望各位能保守如瓶,他日相府必有重谢!” 只要这群人不乱说话,她就有办法把今天的事压下去。实在不行,她可以让人放出谣言,说出事的其实是林瑞嘉。 要她把月儿嫁给余剑锋那个寒门子弟,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然而蒋沁却忽略了,这里还有位比她地位更高的东临满满。 东临满满笑道:“夫人说的是。只是四小姐与余公子有了夫妻之实,不知我们何日可以来喝喜酒呀?” 蒋沁心头一火,差点大骂出口。她憋着一股气,道:“此事乃相府家事,不劳二皇子妃操心!” “瑞嘉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林瑞嘉忽然道。 蒋沁很想呵斥林瑞嘉闭嘴,只是碍着众人在场,只得忍着心滴血,继续装慈母形象:“你说。” “今日之事,许是四妹妹和余公子两情相悦,一时按捺不住才做的。既然四妹妹和余公子两情相悦,不如母亲就成全了他们。毕竟,此事多拖一日,对四妹妹的名誉就越加不好。而且,连带着对二妹妹的声誉也会产生影响……” 林瑞嘉声音纤弱,说到最后几乎要没声音了。 然而那头的蒋沁,却听得真真切切。 是啊,她的月儿已经毁了,再不能将蓉儿拖下水。 蓉儿是要进宫做皇后的,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能沾染上不好的流言蜚语呢? 只要蓉儿做了皇后,让六皇子多多提携余剑锋,将来月儿依旧能享受荣华富贵。 况且余剑锋出身寒微,一切都得仰仗相府鼻息,他是万万不敢对月儿不好的。 蒋沁想着,心里忽然觉得余剑锋的确是个不错的归宿。 55.第55章 定下婚事 林芙蓉被林瑞嘉那么一说,也觉得不能让林照月影响她,便在一旁道:“余公子既然和四妹妹情投意合,母亲不如成全了吧?” “不!我才没有跟他情投意合!”林照月发疯似的赤着脚从屋子冲出来,“你就是怕我影响你和六皇子的婚事,你才跟着林瑞嘉这个贱人怂恿母亲!姐姐,我是你亲妹妹啊!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林芙蓉往后一缩,很是害怕:“妹妹,你说什么话啊?如果不是情投意合,你们为何会,会睡到一起?你这样说,真真是诛心之言……你是我的亲妹妹,姐姐疼你都来不及,又如何会说害你的话?!” “你——”林照月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蒋沁对几个老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几个老嬷嬷立刻上前架住林照月把她带走了。 一路上,林照月不断挣扎怒骂,然而对已经下了狠心的蒋沁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弃车保帅,也是无奈之举。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林瑞嘉在长乐苑设了个小宴款待东临满满,两个人越说越投机,东临满满开始觉得东临火越的眼光真不错。 她原以为林瑞嘉也像南羽国其他贵女一样目光短浅、胸无大志,只晓得些金玉珠宝。可几次接触下来,东临满满感觉林瑞嘉不仅有着倾国倾城貌,更有着极深的智慧。 加上她那副处变不惊的性子,辅佐自己的皇兄,是再合适不过。 这个嫂子,她是真心承认了。 傍晚时,林瑞嘉刚送走东临满满,水儿便过来禀报说是林泰民回来了。 林瑞嘉冷笑,他能不回来吗?今日之事,恐怕早就传遍了奉京城,他那张脸算是被林照月丢尽了。 此刻,在林泰民的书房,当事人林照月、余剑锋双双跪在林泰民的书桌前。两人一致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林泰民负手站在窗边,整个人阴沉得可怕。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林照月终于忍不住道:“爹爹,你要相信女儿,女儿今天是被人陷害的!” 林泰民嗤笑了声,“被人陷害?谁与你有如此深仇大恨,要这样害你?!” “是林瑞嘉那个贱人!就是她害得我!”林照月一口咬住林瑞嘉。当时她只记得打开门后,闻到一股异香,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等清醒过来时,事情不仅做了,还被二皇子妃的丫鬟看见了…… “瑞嘉她有什么缘故要去害你?!”林泰民心中怒火中烧。 林照月这个女儿长得是不济了点,可好歹是他林泰民的女儿,身份是在那里的。如今她跟一个寒门士子在相府鬼混,还被人发现,这叫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她,她嫉妒月儿得爹爹宠爱……”林照月嘟囔着,明显底气不足。 是她想害林瑞嘉在先,她还真找不到什么证据来证明是林瑞嘉反过来害得她。 如果跟爹爹说自己害人不成反被害,估计爹爹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相爷,今日之事,剑锋愿意负责!”余剑锋在一旁拱手道,颇有几分大男子汉敢作敢为的坦荡感。 “谁要你负责?!”林照月登时怒了,一手指着余剑锋的鼻子,破口大骂:“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你还想娶我?!你做梦吧你!且不说我是相府嫡女,就算我只是个庶女,你也是配不上我的!就你那样,能找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做正妻就不错了,还想娶我,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余剑锋涨红了脸,却不敢在林泰民面前说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是,他是穷。可他还年少,难道这林照月没听过一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怎么敢这样羞辱自己? 余剑锋藏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暗自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报今天被羞辱之仇! 林泰民冷冷瞥了林照月一眼,“怎么,做出这样的丑事,你还想嫁给奉京城里的勋贵?” “只要爹爹让女儿避开这段时间的风头,过两年,等大家都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女儿再嫁人,一定能嫁到好人家!”林照月梗着脖子。 林泰民脸色铁青:“我已经跟你母亲商量过了,明年开春,你就嫁给余剑锋。” “爹爹!他怎么配得上我?我是你最宠爱的女儿啊!”林照月一听这话,吓得眼泪哗哗地流下来,还想继续往下说,林泰民已经甩袖大步走出了书房。 林照月呆愣片刻,猛地一巴掌甩到余剑锋脸上:“都是你!都是你!贱人!” 余剑锋被扇得懵了,反应过来后却只能低着头不敢还手。 “滚,你给我滚出去!”林照月使劲将余剑锋推开,自个儿站起来哭着跑了出去。 余剑锋一人跪在没有掌灯的书房内,脸色比阴影更加的黑。 林照月哭哭啼啼地去芝兰院找蒋沁时,林芙蓉和林仕进都在。 林照月一把抱住蒋沁,哭得稀里哗啦:“娘!我不想嫁给余剑锋!你想想办法,我不要嫁给他!嫁给他女儿的前途就毁了!” 蒋沁搂住林照月,“乖女儿,你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你想想,等你姐姐做了皇后,余剑锋靠着你爹爹、你外祖父和你大姐,仕途必定是一帆风顺。余剑锋又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亲戚,他真正靠得还不是咱们相府?这样一来,他必定十分听你的话。” 林照月撇开蒋沁,瞪大了眼睛:“娘,你就想着让姐姐做皇后,在你心里,难道就没有我这个女儿吗?!” “姐,不要这样说娘。”林仕进皱起眉头。 “我就说!娘就是偏心!娘喜欢的永远是姐姐和弟弟,既然娘根本不在乎我,我又何必过来求你!我恨你,我恨你们!”林照月猛地将桌案上的杯盏茶水全部打落到地上,旋即哭着跑开了。 蒋沁浑身颤抖:“她,她居然说恨我……” “娘,您别难过。妹妹她只是一时气话,您莫要往心里去。等妹妹想通了,就又会跟从前一样了。”林芙蓉起身替蒋沁捏肩膀,一边劝慰着。 “上次你们派去听禅寺的人,调查得怎么样了?”林仕进问道。 56.第56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不知怎的,他直觉这次事件与林瑞嘉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年纪虽小,可看人却很准。 只是,无论他怎么观察林瑞嘉,都瞧不出林瑞嘉的深浅。 所以这个“大姐姐”,已经成为他十分忌惮的存在。 林芙蓉摇摇头,“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就和以前一样。林瑞嘉,在寺中安分守己,并没有接触什么不该接触的人。” “这就奇怪了……”林仕进陷入沉思。 这母子三人没想到的是,听禅寺里的姑子早就被东临火越反收买了。 他们出得起价钱,东临火越却出得起高于他们两倍的价钱。 可以说,他们在听禅寺的眼线,六年前就被一一拔除了。 入夜,天空飘了细雨。 暮春的夜,仍旧带着丝丝凉意。 林照月站在相府花园,泪水与雨水在她的脸上交织成一片悲戚之色。 她无声地流泪,良久后,她才抬袖缓缓擦去泪水。 眸中的悲伤已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决绝。 长乐苑灯火通明,悠扬的筝声遥遥传出,仿若仙乐。 林瑞嘉身着一袭宽松的白色长裙,乌黑的长发全部披散在腰后。白日的妆容尽数卸了,灯火下,一张清美干净的小脸格外纯粹。 素手拨琴,袅袅的琴音随着角落的熏香一同飘散。 一曲终了,良久后,帐帷后才传出一声叹息:“高山流水,归雁晚霞;战场厮杀,秋风萧索。你的心,不安定。” 林瑞嘉垂眸片刻,倏尔抬首望向窗外的夜雨:“越哥哥,为什么我总觉得空落落的。” “……” 东临火越没说话。 “我总是害怕,看不见明天的日出,听不到飞鸟在黎明时的第一声啼叫。我害怕,还没有报仇便已死去。”林瑞嘉的声音愈发纤弱。 东临火越从帐帷后走出,仍是身着一袭深紫色绘血红曼珠沙华的锦袍,面戴白银镂花面具。 他轻轻把手放到林瑞嘉头上,摸了摸她的脑袋,“明天,太阳会在你的注视下升起的。” 第二日,林瑞嘉带着水儿打算去傅府。因为林照月的事情,蒋沁完全顾不及相府的事。林瑞嘉轻而易举拿到对牌,又要了一辆马车,才从容地从相府正门出发。 临出发前,却意外地碰到了倚在相府门口的林照月。 林照月今日着一身鹅黄春衫,头上戴着碧玉雕牡丹花簪子,笑容出奇的友善:“姐姐可是要出门?” 林瑞嘉瞥了她一眼,“我去傅府拜访傅小姐。” “这样啊……”林照月点点头,笑容可掬,“相府的马车向来不怎么牢固,姐姐可得坐稳了哦,别被甩了出去。” “多谢四妹妹关心。”林瑞嘉淡淡道,在茗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不知怎的,她觉得今天的林照月十分奇怪。 暮春的气温十分舒适。林瑞嘉坐在马车中,感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 林照月的笑容忽然掠过她的脑海,一股凉气逐渐从林瑞嘉脊背升起。 “停车!停下马车!”林瑞嘉忽然大叫。 外头的马夫听见林瑞嘉的命令,急忙勒马。可这马似乎是着了魔般,居然不听命令! 林瑞嘉只听见外头的马长嘶着往前狂奔,将街上的行人惊吓得忙不迭地躲开。 水儿一拧眉,“这傻车夫!我来!” 说着,她直接跳出马车厢,一手抓住车夫把他扔到街边的布摊上,自个儿狠狠牵住缰绳,大叫着让马停下。 那匹马却打了个响鼻,无所畏惧地继续往前狂奔。 后头的马车厢被甩得左右摇摆,林瑞嘉紧紧扶住车窗,神情凝重。 这辆马车,居然被人做了手脚! 百米远处,一辆素色马车静静停在街边。车夫不知去了哪儿,只见车帘紧闭,里头不知坐了什么人。 水儿挑眉,这批糟心的马居然直奔着那辆马车去了! 要是那马车里头有人,撞上去就惨了! 水儿一咬牙,飞身骑上那匹发狂的马,袖中匕首突出,毫不犹豫地朝着马肚子刺去。 那马长嘶一声,调了个方向继续狂奔。正在水儿庆幸差点撞上那辆马车时,马车轴忽然断了。 水儿骑着发狂的马一路奔走,可马车厢却因为惯性快速撞上那辆素色马车。 车厢内的林瑞嘉猛地掀开车门,此时距离那辆素色马车已不到十米。 林瑞嘉脑海中百转千回。 撞上去的话,万一里头的人出了事,罪过可就全是自己的了。 自己好不容易在奉京城站稳脚跟,积攒来的名声不能就因为这件事就毁了。 她想着,一咬牙,飞身出了马车,施展轻功径直飞进那辆素色马车。 里面没人最好,有人的话,她愿意以身替里面的人挡住外面冲过来的马车厢的撞击。 林瑞嘉心中决绝地想着,却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林瑞嘉抬头,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这是怎样的一双眸?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男人身着浅蓝色长衫,腰间系一细玉带,一双温润如玉的黑眸怔怔看着林瑞嘉。 怔愣间,“砰”一声巨响,那断掉的马车厢猛地撞过来。因为带来的惯性太大,两人所在的车厢竟猛地往一旁倾倒! 危险到来的刹那,男人毫不犹豫地抱住林瑞嘉将她紧紧护在怀中,两人一同往地面上倒去。 林瑞嘉闻见了兰花的香味。 马车的倾倒使得前面拉车的白马发出一声长嘶,竟也跟着倒地不起。 杀掉疯马返回来的水儿无语,这是什么马,也太弱不禁风了吧?! 这起事故引来奉京百姓的围观,纷纷对着水儿指指点点。 “这好像是林丞相家的丫鬟,她怎么乱驾马车啊!” “都把无辜的人伤到了!” “好像是林府的大小姐出行。” 马车内,因为车壁上挂了不少软垫,所以车内的两人毫发无损。 林瑞嘉钻出男人的怀抱,冷着脸出了车厢。 “公子、公子!”外头突然响起一个少年的惊呼,一个少年跑过来,看了林瑞嘉一眼,“呼啦”掀开车帘,“公子,你没事吧?” 男子从马车厢内出来,目光却是落在林瑞嘉的身上:“这位小姐,你刚刚没伤到吧?” 57.第57章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周围的人一见男子这副相貌,立刻惊为天人。四周一些花痴女浑身颤抖,恨不得上前抱住男子好好亲吻一番。 这般相貌的男人,可不就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吗? 林瑞嘉对男人略施个礼,低头道,“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 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着这男人好不知轻重。幸好是在马车里,他抱着自己没人看到。 若是给人看见,将事情传到她那几个“好姐妹”耳朵里,不知会添油加醋将她的名声毁成什么样。 男子温柔一笑,“是我的马车妨碍到姑娘的道了。” 一旁的少年默默无语,公子啊,你这话,就好像是人家踩了你的脚,你却点头哈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的脚硌到你的脚了! 纵观南羽国,似乎也没有人值得让公子道歉吧?莫非,自家公子看上了这位小姐? 水儿一听男子这话,眼刀子立马剜向男子,这话,是在讨好自家小姐吗?哼,小姐是王爷的,谁都不许抢! 林瑞嘉示意水儿拿出一张银票来,“小女子无意弄坏公子的马车,这一点心意,还请公子收下。” 四周围观的百姓见林瑞嘉这副态度,顿觉林瑞嘉人还是不错的,没有其他官家小姐的跋扈。 正说话间,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在人群外停下。老远的,一阵大笑声就传了过来。随着笑声,打扮华美的少女一步一摇地走了进来。 少女身着鹅黄长裙,头戴牡丹碧玉簪,小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只是她眼部的妆容过于浓重,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妖冶非常,少了几分少女的纯真。 来人,正是林照月了。 “哟,姐姐怎么在闹市里跟男人搭讪啊?可别让爹爹知道了,否则姐姐可得倒大霉!” 她红艳的嘴唇一开一合,仿佛是会哲人的蝎子。 林瑞嘉静静看着仿佛换了个人的林照月,今日的事,是她做的手脚吧? “四小姐怎么说话的,哪有青天白日污蔑自家姐姐的!”水儿见林瑞嘉不说话,便双手叉腰道。 “放肆!我和大姐姐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青萝,掌嘴!”林照月一拂袖,双眼慑人。 青萝应声上前,毫不犹豫地抬起巴掌就往水儿脸上招呼。 水儿一手抓住青萝的手腕,紧接着便是“咔嚓”一声。 骨头,断了…… 青萝的惨叫响彻闹市,看得围观的人是寒毛直竖。 “你,你竟敢打伤我的丫鬟!”林照月怒瞪着水儿。 青萝哭着跑到林照月身后,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水儿一嘟嘴,看向林瑞嘉。 “大姐姐,你的丫鬟当街打人,你看可要怎么办才好?”林照月忽然不怒反笑,妖冶的眸子紧紧盯着林瑞嘉。 四周的百姓纷纷望着林瑞嘉,都觉得林瑞嘉是不是太霸道了点。这当着众人的面都敢放丫鬟这样伤人,在没人的时候,岂不是都要杀人了! 林瑞嘉抬眸,唇角含着浅笑,“昨日妹妹与余公子定下婚事,本是大喜的事。妹妹既与余公子有了夫妻之实,想必是极爱慕余公子的。既然妹妹与余公子两情相悦,又何故迁怒姐姐呢?这相府的马,哪里会无缘无故地发疯?且妹妹向来不出门的,怎今日就这么巧,姐姐刚出事妹妹就赶到了?” 这番话,所含的信息量太大,一下子让围观的百姓都震惊住了。 相府四小姐婚前失贞?! 相府四小姐似乎不愿嫁于那余公子,却被迫定下婚事? 相府四小姐因为不高兴这桩婚事而迁怒大小姐,竟在马车上做手脚想害死大小姐? 一瞬间,众人看着林照月的目光都变了味。 林照月一愣,往四周扫了眼,顿觉风向逆转。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林照月冷哼了声,便带着青萝青碧上了马车。 “让公子见笑了。”林瑞嘉对男子点点头,随即带着水儿离开。 男子跟着走了两步,只看见林瑞嘉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奉京城热闹非凡,小摊小贩沿路吆喝,逛街的人来来往往。 酒肆的旗子在暮春的风里招展,护城河的河水川流不息,永不停歇。 然而此刻,在慕天寒眼中,却只有林瑞嘉的一个背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明明是没有关联的画面,慕天寒却忽然觉得这句诗非常的应景。 “公子,咱们该回去了,不然长公主着急了。”一旁伺候的小少年劝道。 闹市中,林瑞嘉带着水儿漫无目的地闲逛。本来打算去找傅静缘,被林照月那样一闹,林瑞嘉已经完全没心情了。 两人逛着逛着,竟逛到了明月楼来。 水儿摸摸肚子:“小姐……” 林瑞嘉无奈:“进去吧。” 明月楼二楼雅间,林瑞嘉面对水儿的狼吞虎咽很是无奈。这个水儿,看起来瘦瘦小小,怎么食量这样大啊! 林瑞嘉想着,自个儿也拿起筷子打算吃点。 还没等她的筷子落到盘子里,雅间的木门便被撞开,一个身材小巧的女孩子急急忙忙地冲进来:“那个抱歉啊,我在你这儿躲躲!” 她说着,直接撩开桌布钻进了桌子底下。 林瑞嘉眨巴眨巴眼,这什么情况?! 片刻功夫,便听见楼梯上传来甲兵的脚步声。须臾,十几名士兵冲了进来,为首的粗声粗气问道:“你们可看见一个这么高、大眼睛的小姑娘?” 林瑞嘉看向这群士兵,他们的穿戴打扮,与奉京城的士兵大相径庭。看着,倒像是西绝国的人。 如今四国盛典,西绝太子唐谨夜也到了奉京,这些人应当是他的亲卫了。只是不知,他抓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我和我的丫鬟在这儿用膳,并未见过什么姑娘。”林瑞嘉道。 她不是惹麻烦的人,只是刚刚那个女孩子的双眼,黑得发亮,莫名的,便让林瑞嘉产生一种好感。 有着那样眼睛的女孩子,应该是十分善良的。 士兵明显不大相信林瑞嘉的话,为首的人一挥手:“搜!” 雅间不大,搜到女孩,只是一会儿的功夫。 猛然地,“砰”一声,木桌忽然被掀翻,从桌子底下钻出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来。她冷“哼”了声,扬手便洒出一把白色粉末。 58.第58章 第一神医 那些士兵没留意,吸入了粉末,眨眼间便晕倒在地。 “想抓姑奶奶,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呸!”女孩子双手插腰,满脸得意。 转而,女孩子兴奋地看向林瑞嘉,甚至伸手去拧林瑞嘉的脸蛋:“你长得真好看,你是南羽国最美丽的女孩子吗?” 林瑞嘉后退一步,水儿急忙护到她身前来:“这位姑娘,请对我家小姐放尊重点。” “啧啧,手感不错啊!”女孩子意犹未尽地捻了捻刚刚摸脸的手指。 林瑞嘉和水儿满头黑线,这个女孩子怎么回事…… 注意到两人的无语状态,女孩子大方地拍拍胸脯,“我叫田阳雪,人称江湖第一神医的,就是我了!你没有出卖我,这个情,我田阳雪承了!你叫什么名字?” 江湖第一神医?! 水儿狐疑地打量这个女孩子,她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这样的小姑娘,会是江湖第一神医? 林瑞嘉笑笑,“我姓林,名瑞嘉。” “你多少岁?” “十三,三月生的。” “我比你大,我十四!”田阳雪高兴地拍拍林瑞嘉的肩膀,“以后我就是你姐姐,就这样决定了!” 十四…… 两排小乌鸦从林瑞嘉和水儿脑门儿飞过,这个娇小玲珑的小姑娘,居然十四岁了…… 田阳雪摸着自个儿的小辫子,笑嘻嘻打量着眼前的林瑞嘉。 这个叫林瑞嘉的虽然打扮简约,可身上的每一件饰品都是好东西。看来这林瑞嘉,出身非富即贵啊…… 摸了摸小鼻子,田阳雪笑道:“我初来奉京城,见城里热闹,想逛一逛。瑞嘉,你陪我可好?” “小姐……”水儿拉拉林瑞嘉,不大愿意林瑞嘉陪她。 “无妨。”林瑞嘉低声道,随即抬头对田阳雪笑道,“我再叫点菜,吃饱了再去逛?” 田阳雪点头如捣蒜,她早就饿得不行啦! 用餐时,田阳雪不时抬头瞅瞅林瑞嘉。 这个女孩子真奇怪,不惜得罪官兵掩护自己,又对自己为何会被人追不闻不问,她图的是什么呢? 没等田阳雪想明白,一餐已经结束。 林瑞嘉和田阳雪并肩走在奉京城中,田阳雪在奉京城最大的古董店门口停下,吵着要进去瞧瞧。 三人走进“鉴古斋”,田阳雪一下子像是断线的风筝,东跑跑西摸摸。 那副双眼发光垂涎三尺的表情,让水儿一度觉得她是要吃掉这里的东西。 田阳雪最后停在一只花梨木架子前,架子上摆的是一只青铜手炉。 手炉制作的十分精致漂亮,旁边店员介绍,这只手炉在暖手的同时,只要拧一下手炉的小盖子,它还能散发出不同的香味。 “姑娘看看,这手炉下的流苏多好看,真是太配姑娘了!这手炉呀,也不贵,姑娘若是想要,就冲着姑娘这副花容月貌,咱小店只收姑娘五百两!”掌柜的伸出五个指头。 “……”田阳雪抱住花梨木架子,眼巴巴地盯着林瑞嘉。 林瑞嘉不是非富即贵么,五百两应该不算什么吧! 水儿横了田阳雪一眼。这个小姑娘,自家小姐只是刚认识她而已,就想着让小姐掏钱,想得美! 林瑞嘉还未发话,一旁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元康哥哥,这个手炉好漂亮!” 林瑞嘉三人看过去,林芙蓉、羽元康以及一个陌生男子正从二楼下来。 田阳雪忽然像是打焉儿的茄子,立在原地,小小步、小小步地躲进林瑞嘉背后。 “呀,大姐姐,好巧啊!”林芙蓉似乎是刚刚才注意到林瑞嘉,“惊喜”地道。 林瑞嘉点点头,对羽元康福了福身:“见过六皇子。” “这位是西绝国的夜太子。”林芙蓉淡笑着给林瑞嘉介绍,身上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优越感。 哼,她才是相府最优秀的小姐,理应认识这些贵客。 林瑞嘉这个在山野寺庙待了七年的土鳖,怎么可能结识这种贵客! “见过夜太子。”林瑞嘉不卑不亢地福身行礼,没有多阿谀,没有轻视,一切都恰到好处。 羽元康眸中闪过欣赏之意,也向西绝太子唐谨夜介绍道:“这位是芙蓉的妹妹,换做瑞嘉。” 唐谨夜眯着眼睛,笑容满面:“瑞嘉小姐国色天香,本太子今日真是一饱眼福啊!” “呸!”身后传来轻声的鄙夷,林瑞嘉垂眸,果然,田阳雪与西绝太子是有关系的。 “元康哥哥,这只手炉好漂亮啊!”林芙蓉走到花梨木架子旁,轻轻捧下手炉,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她刚刚下楼时,便看见林瑞嘉围着这只手炉打量。这个贱人肯定是想买下手炉,可惜啊,被她撞见了,她偏不让这贱人如愿! 羽元康本想说,你想要我买下送你就是。只不过他注意到林瑞嘉也在这花梨木架子旁,似乎,也想买下这只手炉。 “掌柜的,你这里还有这样款式的手炉吗?”羽元康问道。 掌柜的摇头:“六皇子知道的,鉴古斋的东西,都是绝品,不可能有一样的。” 羽元康拧眉,这可不好办啊。 林芙蓉心下不爽,面上却是带着善解人意的笑容,“瞧我,竟没注意到大姐姐也喜欢。既然姐姐喜欢,那做妹妹的,让给姐姐便是了。” 她说着,十分大方地将手炉递到林瑞嘉面前。 这世上,哪有妹妹让东西给姐姐的道理。若是林瑞嘉接了这只手炉,便显得林瑞嘉十分小气,不懂谦让。 林瑞嘉抬眸看向对面笑盈盈的林芙蓉,唇角勾起一抹笑,“姐姐看上这只手炉好些天了,一直惦记着。今日才凑齐银两,过来买它。幸亏妹妹善解人意,否则姐姐这些天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说着,十分坦然地接过了青铜手炉。 林芙蓉的双手在半空中僵了僵,心里简直是恨透了林瑞嘉。这个贱人,居然真的接受了! 还“惦记了好多天”,还“凑银两”,她房中的摆设那样豪奢,她怎么会是缺钱的人?! 然而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否则便显得林芙蓉自己小气了。 林瑞嘉又对羽元康和唐谨夜福了福身,转身去付账。 “慢着!”唐谨夜忽然出声。 59.第59章 紫暖玉茶具 “那个,瑞嘉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今天这份情谊,我田阳雪牢记着呢!” 她话音刚落,便一把夺过林瑞嘉手中的青铜香炉,直接施展轻功,跑了! “果然是你!妖女,你给我站住!”唐谨夜一愣,随即大喊着追了出去。 “唐兄!”羽元康紧追两步,却没能追上去。他转身见掌柜的还围在林瑞嘉身边等着收账,便十分大度地道,“这个账,记在我账上吧。” 掌柜的正欲答应,林瑞嘉却直接从水儿那里拿出五百两:“不劳六皇子破费。” “你——”羽元康咬牙,被林瑞嘉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打击到了。 林芙蓉虽然心底嫉妒得要命,嘴上却道:“姐姐,六皇子也是一片好心,你何必如此呢?” “妹妹好好陪六皇子逛吧,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林瑞嘉说着,带着水儿大步离开。 “林!瑞!嘉!”羽元康咬着牙,忍住气才没去追林瑞嘉。 “元康哥哥,姐姐她就是这样的,从不轻易接受外人的东西。就连我和月儿的东西,她也不肯要呢。”林芙蓉劝着,“姐姐从小在寺庙长大,不通人情也是有的,元康哥哥不必生气。” “到底是蓉儿懂事!”羽元康见林芙蓉这般体贴温柔,不禁又找回几分优越感来。 “掌柜的、掌柜的!”羽元康正打算和林芙蓉出鉴古斋,忽见一个伙计满头大汗地跑进来。 那伙计擦了把汗:“掌柜的,宝贝迎回来了!” “哦?”掌柜的一听,激动万分,忙不迭和伙计往外面跑。 宝贝?林芙蓉心里打了个问号。 羽元康同样疑惑地瞥向门外,便见掌柜的带着四五个黑衣人,神情紧张地往楼上去了。 “上去看看。”羽元康说着,带着林芙蓉毫不客气地跟了上去。 鉴古斋分上下两层,第一层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什么大钱。真正值钱的东西,都是摆在二楼的。 那掌柜的见羽元康和林芙蓉跟了上来,不禁有些尴尬:“六皇子……” “鉴古斋的东西都是拿来卖的,既然到了新品,为何不让我们先睹为快?”羽元康态度倨傲。 掌柜的想想也是,便没再多言。 众人到了二楼一间雅室内,其中一个黑衣人小心地将一只黑色包裹放在桌子中央,掌柜的上前解开黑布,里面是一只黑檀木盒子。 掌柜的搓搓手,十分激动地掀开盒子来。 羽元康和林芙蓉伸头看去,盒子里装着一套茶具。茶具通体呈半透明的蓝紫色,隐隐散发出温润柔和的光泽。 “这是?”羽元康皱起眉头来。他在宫中,见过的宝贝多了去,可从来没见过这样颜色的茶具。 “这是罕见的紫暖玉啊!”掌柜的感叹着,“能赏一回紫暖玉,我此生无憾了!” 林芙蓉面上默默无语,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紫暖玉,乃是暖玉中的极品。传说,用紫暖玉做成的器具,终年触手温润。 若是那王级紫暖玉,做成茶具的话,所盛茶水将始终保持热度,实在是天地奇宝。 眼前这一套茶具,难道就是王级紫暖玉所做?! 羽元康舔了舔唇角,这套茶具,当真是至宝!若是拿去献给父皇,四国盛典上,父皇的面子可就大了。 “这套紫暖玉茶具,不知掌柜的想以何价出售?”羽元康问道。 “此物有价无市。若硬要加一个价钱在它身上,我想,至少也得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林芙蓉疑惑,紫暖玉怎么会这样便宜? “二十万两黄金。”掌柜的叹息道。 林芙蓉和羽元康同时倒吸了口冷气。 二十万两黄金,相当于南羽国三年的赋税收入了。 羽元康阴鸷的双眸中散发出危险的光芒,贵又如何,他负担不起又如何? 他是南羽国的六皇子,是未来南羽国的掌权人。 所以这套紫暖玉茶具,他势在必得! 无论,用什么方法。 林芙蓉美眸中亦是闪过一抹精光。前段时间,羡仙楼里的那个女人拿走了母亲的鲛人泪,现在,可是复仇的好机会…… 羽元康和林芙蓉忙于算计,却疏漏了一个事实。 小小鉴古斋,怎么能得到这套价值连城的茶具? 没有强大的后台撑腰,鉴古斋又如何敢轻易将宝物示人? 入夜,长乐苑一片静谧。 “我就说这妞儿有钱,没成想居然是丞相的千金!”长乐苑的草丛堆中,猛然钻出一个头戴绿色草帽的姑娘,正是白日里的田阳雪。 她搓了搓手,贼笑着往林瑞嘉的闺房摸去。 林瑞嘉此刻正披着衣裳坐在窗边临摹字帖。一阵香风从窗外袭来,她抬头看去,田阳雪正蹲在窗外的树杈上冲她招手。 林瑞嘉嘴角抽了抽,这丫头怎么在这里…… 田阳雪自来熟地跃进屋内转了圈,双眼笑得像是天上的月牙儿,“嘉嘉,你好有钱啊……瞧瞧这罗帐,可是价值千金的凛月罗咧!” 林瑞嘉抿了抿唇,被田阳雪满脸“好想要”的表情打击到了。 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萝莉,为啥一看见值钱东西就双眼冒精光呢? “嘉嘉好会享受啊……”田阳雪摸着林瑞嘉柔软舒适的床铺,整个人都扒了上去,“我今晚要和嘉嘉一起睡!” 她说着,不容林瑞嘉拒绝,整个人已经钻进了被窝。 林瑞嘉挑挑眉头,这姑娘是赖上自己了吗? 锦绣苑。 红樱和绿蕉守在屋外,林芙蓉和羽元康正在屋内谈话。 羽元康到底只是位皇子,为避免不必要的猜忌,他平素来相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就怕谏臣弹奏他结党营私。 如今夜幕降临,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也为了林芙蓉的名声,他是悄悄来到锦绣苑的。 林芙蓉亲手给羽元康斟了茶,“元康哥哥,尝尝蓉儿亲手泡的茶。” 羽元康晃了晃杯盏,却是心不在焉。 林芙蓉莞尔一笑,道:“我知道,元康哥哥是在想白日里那套茶具。” 羽元康抬眸看向林芙蓉,笑道:“还是蓉儿了解我。蓉儿这么晚将我找来,可是有主意了?” 林芙蓉在羽元康身边坐下,“二十万两金子,我们是万万拿不出来的。若是动用武力暗中去抢,成了倒好,不成的话,却是要累了元康哥哥的名声。” “我何尝不知呢?”羽元康轻轻叹了口气。 林芙蓉眸中含着星星点点的笑,凑到羽元康耳畔:“不如这样……如此这般……” 60.第60章 骗局 “妙!当真是妙!”羽元康听完林芙蓉的计策,顿时抚掌大笑。 得女如此,他还怕那皇位拿不到吗?! “蓉儿七窍玲珑心,那个位置,除了蓉儿再无人有资格坐了……”羽元康笑着轻抚林芙蓉的柔荑,一手将美人揽进怀中。 林芙蓉却推开了他,半嗔道:“元康哥哥占我便宜,我不干!” 羽元康心情着实不错,大笑着刮了下林芙蓉的巧鼻,“谁叫你是我的小心肝儿!” 林芙蓉扭过身子,假装不理他。 羽元康起身,“时间不早,我也该走了。” 林芙蓉连忙起身,亲手给他披上兜帽斗篷,“路上当心些……” 羽元康笑着低头吻了下林芙蓉的额头,羞得林芙蓉红了脸,急忙跑进内室中。 当羽元康身着宽大的兜帽斗篷走出锦绣苑时,因为过于喜悦的心情,丝毫没注意到站在墙角的一条黑影。 黑影静静注视着羽元康离开,唇角噙起一抹微笑,“姐姐,既然你喜欢六皇子,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让姐姐在四国盛典上尝尝破瓜的滋味,姐姐一定喜欢……” 夜风撩起黑影的兜帽,隐约可见一张浓妆艳抹的妖冶小脸。 杏眸中闪过疯狂,黑影迅速消失在角落。 次日清晨,鉴古斋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此时鉴古斋雅室内,鉴古斋掌柜张叔和六皇子羽元康正对坐着。 张叔手指敲打着桌面,面前的一杯茶早就冷却了。他面色凝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羽元康面带微笑,“张叔应该听过羡仙楼的名声。羡仙楼花魁木兰姑娘,一支舞价值倾城。她要购买紫暖玉茶具,张叔不应怀疑。” “一个风尘女子,哪里有钱买得起这有价无市的宝贝?虽说奉京城中愿为她倾家荡产的公子哥儿多的是,可我却是不信她出得起二十万两黄金!” 张叔手指不停敲打着桌面,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这样一笔大生意,可万万出不得一点点差错。 羽元康笑着对身后两人打了个眼色。 两个小厮会意,立即捧上两只匣子打开呈在张叔面前。 张叔看去,精明的眼立刻瞧出匣子里头总共约莫一千两黄金。他将金块拿起来掂了掂,根据重量判断是真金,没有作假。 张叔合起木匣,看向羽元康。 羽元康仍是满面笑容,“这是木兰姑娘托我送来的定金。因为数额太过庞大,她不便一次性拿太多出来。” 张叔盯着羽元康,“敢问六皇子,这木兰姑娘为何会托您过来参加交易?” 羽元康把玩着面前的杯盏,神态随意,“张叔可能有所不知。几天前,本皇子已成木兰姑娘的入幕之宾。且以本皇子的身份,做这次交易的担保人不正合适吗?我是南羽国的皇子,有我做担保人,张叔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虽如此——”张叔正欲说话,雅室外头却传来一阵轻笑声。 羽元康摇头苦笑,“瞧瞧,这正主是当真喜欢那套紫暖玉,她竟亲自过来了。” 雅室的门被打开,一袭繁复白裙的少女出现在门口。 少女浅紫纱巾遮面,乌黑的鬓发层层叠叠的用白玉簪挽起。妙目绘着妖冶的紫色眼影,整个人宛如仙子。 张叔一滞,好美…… “木兰姑娘,这边坐。”羽元康彬彬有礼地抬手示意。 这位“木兰姑娘”微一颔首,眉目含笑地在羽元康身边坐下。 “听闻贵店有一套紫暖玉茶具,家父生前十分喜爱紫暖玉,因此小女子想买下它,以慰家父的在天之灵。” “木兰姑娘”开了口,声音柔软清灵。 张叔回过神来,一张老脸通红通红,“这个……我还得和我们老板商量商量。毕竟,二十万黄金可不是小数目。” “张叔是觉得木兰付不起帐吗?”少女敛了笑意,抬手扶了扶鬓间的白玉发簪。 张叔顺着她的手看去,那白玉发簪通体莹润,簪尾卷曲翘起,透着点点绯红的光,竟是由难得的九尾凤头玉雕刻而成。 九尾凤头玉,是可与普通紫暖玉媲美的存在。 这位木兰姑娘,莫非来头极大? 想起自家主子的背景,张叔暗自捏了把汗。鉴古斋看似只是家普通古董店,但背后的老板,可是全南羽国谁都不敢得罪的存在。 这位木兰姑娘,说不定也和主子一样,来头极大。 “明日便是家父的忌日,木兰只想让家父明日看看这王级紫暖玉茶具。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念头……”少女说着,竟流下泪水来。 “木兰姑娘!”羽元康疼惜地递过一块手帕,随机看向张叔,“张叔,羡仙楼那么大的店,木兰姑娘是跑不掉的。再加上有本皇子作担保,你究竟还在担心些什么?” 张叔仍是有几分犹豫,“可是……” “木兰在奉京城没什么名气,张叔心存疑虑也是有的。因为时间紧迫,不如咱们签字画押,张叔看可成?”少女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极重的金锭推到张叔面前,“一点心意,权作木兰孝敬张叔的。” “这……”张叔额头沁出细汗,他想抓那块金锭,可又不敢。 羽元康与少女对视了眼。 少女猛然起身朝张叔跪下,泪流满面:“张叔!求您了!若非明日便是家父的重要日子,木兰也不会这么急迫,这样不近人情地恳求张叔!张叔,木兰求您了!” 她说着,声泪俱下。 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可着实是让张叔心头大软。 既然他们都说了肯签字画押,又有六皇子做担保人,这笔生意该是跑不掉的。 张叔想着,无奈去扶少女:“木姑娘快快请起!我答应你便是了!我这就让人去将紫暖玉茶具取来,签字画押后,木姑娘可放心拿回羡仙楼。” 少女感动地对张叔做了个揖,转身走回羽元康身边。 两人暗自对上一个笑容,眸中满是阴谋得逞后的得意。 下午,幕北寒带着小仆从来到鉴古斋,刚踏进去那张叔便迎了出来,直将幕北寒请上二楼雅室。 幕北寒,正是鉴古斋背后的真正老板了。 61.第61章 识破身份 幕北寒听张叔说那套紫暖玉茶具卖给了羡仙楼的一位花魁时,还未开口,身后的小仆从磨叽便拧起眉头:“张叔你是人老糊涂了吗?一个青楼女子,哪里买得起那么贵的宝贝?!” 张叔揩了把汗,小心地观察着幕北寒的表情:“主子,这桩生意是南羽六皇子做的担保,且木姑娘已经付了一千两黄金的定金。” 幕北寒看向窗外,从这个角度依稀能见羡仙楼的楼角。 他颔首,心中已有了计较。 入夜时分,天空落了微雨,然而奉京城中仍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只因今晚,羡仙楼的花魁木兰姑娘将再度献舞。 此时羡仙楼中所有座位、雅间早就售罄,各路贵族公子谈笑风生,好不开怀。更有甚者,甚至已经提前订下上百花篮,只为终场时献给木兰姑娘。 羡仙楼三楼,林瑞嘉一袭白裙,仍是戴着浅紫色面纱,一派雍容清美。 田阳雪在一旁“啧啧”摇头,“想不到啊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堂堂相府大小姐们,居然就是羡仙楼的当红花魁!这新闻真是太爆炸了,啧啧啧啧……” 坐在镜子前的林瑞嘉垂眸,很是无语。 中午的时候,她就让茗儿在田阳雪的膳食中加了分量十足的蒙汗药,并且亲眼看着田阳雪吃光那一份午餐。 本以为她会睡个一天一夜,熟料,自己临出门时,这丫头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下来吵着要一起出去玩。 林瑞嘉很不愿意自己的秘密被人知晓。然而田阳雪那双黑澄澄的双眼像是会蛊惑人心,那样干净如孩童的双眸让林瑞嘉止不住地心软。 于是乎,这丫头便一路跟来了羡仙楼。 田阳雪小手伸到胭脂盒边,抠了点胭脂往自己脸上涂,“嘉嘉啊,你很缺钱吗?话说这胭脂怎么用的?” 林瑞嘉望着那盒被她抠了个大洞的胭脂,心头止不住地滴血。 这一盒玩意儿,就得五百两银子啊…… “你刚刚把两百两涂在了脸上。” 田阳雪一惊,顿时猛地大吸一口气:“我把它们刮下来,还能再卖个两百两不?!” “……” 田阳雪差点没哭出来,“你怎么不拦着我点……我真是个败家娘们儿啊!” “你不是江湖第一神医吗?神医也在乎这两百两?”林瑞嘉挑眉。 “第一神医怎么了,第一神医也是很缺钱的好吧?”田阳雪满不在乎地一屁股坐到木几上,翘起二郎腿,“其实吧,我倒是有个敛财的好法子……” “哦?” 田阳雪脸上浮起贼兮兮地笑,凑到林瑞嘉脸边,“你看,奉京城里有钱人那么多,我呢,暗中给他们悄悄下毒,然后你再凭着羡仙楼的大名,把我推出来,证明我真的是江湖第一神医,到时候肯定有大批人花重金请我去解毒!” 林瑞嘉嘴角抽了抽,好腹黑的点子…… 不过,她喜欢。 “我看那个跟唐谨夜在一起的男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不如就从他下手!”田阳雪发狠。 “你和唐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瑞嘉睨着田阳雪,正愁没机会提呢,这丫头自己把话柄送上门来了。 “他,切!”田阳雪小萝莉的脸上露出个十分鄙夷的表情,“他是西绝国的太子,从小就患有隐疾。前段日子,西绝老皇帝重金请了我去给他治病,病倒是治好了,可他居然偷亲我!” “他喜欢你?” “呸!只要是美女,他都喜欢!”田阳雪哼哼着,“你没见他看你的眼神么,眼睛都眯一块儿了!” “那你为什么躲他躲得那么狠?” “他亲我嘛,那我当然要反击了。我呀,给他下了一种特制毒药,让他每天晚上只能睡两个时辰。嘿嘿!”田阳雪捻起颗葡萄塞进小嘴里,好像偷腥的猫咪。 “好毒啊……”林瑞嘉抖了抖,想想一个人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平常困了都睡不着,那得多难受啊! “所以,他很生气,就从西绝一直追杀我追到了南羽。”田阳雪耸耸肩。 “要是我,我也得追杀你。”林瑞嘉笑着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该下去了。” 二楼天字雅室,幕北寒正襟危坐,默默看着台上女人的表演。 一袭紫衣的东临火越歪躺在榻上,身旁两位美人一个给他捶腿,一个剥葡萄给他吃。 东临火越瞥了幕北寒一眼,心中嘟囔着好不容易有机会看小女人跳舞,偏在羡仙楼遇上这个不会享受的冰块男。 偏偏,这个冰块男与自己是旧识,他邀请自己来雅室,自己还不能拒绝。 “瑞王爷,我们公子说了,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必须保持行为举止的端庄严谨。瑞王爷乃是东临的王爷,身份贵重,怎可以如此坐姿示人?” 说话的是幕北寒的贴身仆人磨叽。 东临火越转动眼珠子瞥了他一眼,“怪不得冰块男给你取名叫磨叽,这名字可真形象。你这家伙,说话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的!” “你——”磨叽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顿时涨成猪肝红,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台下忽然爆发出一阵呐喊,原是林瑞嘉登台了。 幕北寒看过去时,便见这位传说中的花魁一袭如仙白衣,飘飘渺渺地登场。 她蒙着面纱,所以看不见她的脸。 幕北寒的目光落到了她的眼睛上。 林瑞嘉站住舞台中央,突然感觉到一道冰凉凉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她抬头看去,便迎上了幕北寒深不见底的黑眸。 林瑞嘉忽然心一慌,为什么她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这个男人,不就是之前自己在大街上与林照月斗法的牺牲品吗?好像他只在大街上见过自己一次,难道他就凭那一次,认出了自己? 幕北寒只是微微一笑,抬手朝林瑞嘉举杯示意。 果然是被认出来了! 林瑞嘉垂眸,在惊讶于幕北寒的观察力时,一抹狠光在睫毛间隙一闪而过。不管他是什么来头,这个男人,留不得了。 林瑞嘉想着,稳住了心神,这才开始准备表演。 东临火越在后面与美人嬉笑作一团,却将下面林瑞嘉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举着酒杯,瞥了眼端坐着的幕北寒,这个冰块男,什么时候勾搭上小女人的? 62.第62章 栽赃 林瑞嘉的舞姿仍旧是倾人城、倾人国,将底下的一众人等弄得三迷五道,沉醉在美好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二楼一间雅室内,六皇子羽元康紧紧盯着舞台上的林瑞嘉。这样的美人,他势在必得! 坐在羽元康身旁的林芙蓉藏在袖中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因为她清楚地从羽元康眼中发现,他看上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何德何能,先是勾搭了二表哥,现在又来勾搭元康哥哥?! 不过一个青楼妓子,会跳个舞便想让所有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张面纱下,还不知道隐藏着一张怎样丑陋的脸孔! 林芙蓉水眸中满是憎恶,须臾,她敛了异色,低下头去。 这个贱人,也只能嚣张这一会儿了。再过片刻,她要这贱人在奉京城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再抬起头时,林芙蓉面上浮着温柔浅笑:“元康哥哥,这位木兰姑娘舞跳得可真好,怪不得二表哥会喜欢她。” 羽元康勾起一抹邪笑,大手攥住林芙蓉的小手将她拉进怀中,“在我心里,蓉儿的舞姿才当真是天下无双。” “元康哥哥……”林芙蓉娇笑着,水眸中满是得意。 最后一个旋转动作结束后,林瑞嘉一手舒展开洁白水袖,美眸不经意瞥向二楼雅室。 那个男人,黑眸专注,满是欣赏之色。然而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其他人那般的痴迷与沉醉。 定力不错。林瑞嘉心中评论,收了舞步朝台下作揖:“多谢众位捧场,木兰在此谢过了。” “木兰小姐也不多来跳几场舞,让我等盼得好不辛苦!” “是啊,木兰小姐以后可得多多出场才好!” 底下众人嚷嚷着,俱是认真的样子。 羽元康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眸中精光闪烁。 林芙蓉看向羽元康,蹙起眉头来,“元康哥哥,原不该将木兰姑娘牵扯进来的。只是她拿走了母亲的鲛人泪,蓉儿想为母亲讨回个公道。若是元康哥哥不忍,将那套茶具归还鉴古斋也就是了。” 她说着,一双美眸中满是可怜的神色。 羽元康看林芙蓉这样乖巧懂事,不禁心头一软,安慰道:“你且放心,这等青楼女子,是不可能勾引得了我的。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来。” 林芙蓉咬住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可怜木兰姑娘,她的舞跳得这样好,恐怕日后再也无法演出了。” “你是个心善的。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伸手拿了丞相夫人的东西。你且放心,这个仇,我替你报了。”羽元康说着,转头朝楼下高声道,“听闻木兰姑娘购得一套紫暖玉茶具,可否拿出来让在下开开眼?” “紫暖玉茶具?!” “听见没有,楼上有人说紫暖玉茶具呢!” 羽元康此话一出,楼下顿时炸开了锅。 紫暖玉是什么东西,是如何的价值连城,这些贵族公子心知肚明。如今居然听说台上这个美人手中有一套紫暖玉的茶具,众人如何不惊讶? 林瑞嘉眼眸眯起,这个六皇子,唱的是哪一出? “恕木兰无礼,但木兰的确不知六皇子在说些什么。”林瑞嘉朝二楼微微行了个礼,淡淡道。 羽元康阴鸷的双眼闪过一抹阴狠,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怎么,木兰姑娘是舍不得将宝贝拿出来给大家伙儿开开眼?” 台下众人一听这话,顿时都眼巴巴望着林瑞嘉。紫暖玉难得一见,今日可是开眼界的好机会。 “敢问六皇子,为何认为木兰手中有那套紫暖玉茶具?” 羽元康哈哈一笑,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木兰姑娘上午从鉴古斋购得这套茶具,还是本皇子做的担保人!木兰姑娘如此推推诿诿,可是不够大方了!” 原来如此……底下众人顿悟,原来这位木兰小姐手中,的确是有紫暖玉茶具的。 毕竟,六皇子亲口说出他是担保人,那么这桩生意必然是成了的。 林瑞嘉藏在水袖中的手僵了僵,看来,是有人为自己设局了。 林瑞嘉抬眸看向二楼雅室,笑得美艳不可方物:“紫暖玉价值连城,木兰如何买得起?六皇子可别开木兰的玩笑。再说,木兰今日上午并未踏出羡仙楼一步,羡仙楼里的人都可作证。” 羽元康望着林瑞嘉那张倾城笑颜,不禁微微失神。 这般美丽的女人,也只能配自己! 林芙蓉见羽元康的眼神不对,连忙道:“谁不知道木姑娘就是羡仙楼的老板,羡仙楼里的人,难道不是听木姑娘的话吗?” 这话,是暗指林瑞嘉所谓的“证人”是伪造的。 又是林芙蓉,林瑞嘉心中暗自无语。这个女人,真是哪哪儿都有她。看来这次茶具事件,八成跟她脱不了关系。 毕竟,六皇子跟自己的仇还没大到要拿这样贵重的东西陷害自己。 一旦让他们证明从鉴古斋购买紫暖玉茶具的人是自己,那么这付钱的人就是自己了。 更何况,紫暖玉价值连城,惦记的人实在太多,恐怕日后自己是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林瑞嘉想着,面纱下的红唇噙起一抹笑,“这不是相府的林二小姐吗?二小姐好兴致,竟与六皇子一同来羡仙楼观赏,真真是让羡仙楼蓬荜生辉。听闻林二小姐极擅长琴棋书画,林二小姐看了我们姐妹的众多表演,可是有什么要赐教的?” “你——”林芙蓉表情一僵。 这个木兰,左一口林二小姐右一口林二小姐,她是想在众人面前揭露自己身份,败坏自己名声吗?! 林芙蓉恨得牙痒痒,刚欲反驳,羽元康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抢先道:“蓉儿长居闺中,本皇子不忍心她闷着,这才主动带她出来玩儿,木兰姑娘可别引着大家想歪了。更何况,木兰姑娘,咱们正说紫暖玉茶具的事儿呢。” 羽元康此话一出,便显得林瑞嘉是在刻意逃避紫暖玉的问题。 有男人护着就是好啊!林瑞嘉心中感慨,面上表情慵懒,“六皇子殿下,既然您说您是鉴古斋这桩生意的担保人,那么木兰敢问六皇子,六皇子确定买主就是我?” 63.第63章 赶走林芙蓉 “当然。”羽元康盯着她,“木兰姑娘气质出众,美艳无双,我又怎么能不确定?” “那么请问六皇子,今日去购买紫暖玉茶具的‘木兰’,是何穿着打扮?”林瑞嘉眨了眨眼,修长卷曲的睫毛下是潋滟的水眸。 羽元康扫了眼林瑞嘉的衣裙,淡淡道:“自然是木兰姑娘平日里的穿着打扮。” “也就是说,今日随六皇子去购买紫暖玉的‘木兰’,也是遮着面纱的咯?”林瑞嘉笑靥如花。 羽元康浑身一震,该死的,这个木兰居然设陷阱套他话! “六皇子真是好心肠。一个陌生女子,六皇子连面都未见到,便带着人家去购买价值连城的紫暖玉。这桩生意若出了问题,也不知这损失该怎么算。”林瑞嘉轻描淡写道。 此时羽元康后背早就被汗湿,双拳紧紧攥在一起,青筋毕现。 这个木兰,当真好本事! “去将鉴古斋掌柜的请来!”羽元康怒道。 手下人应了个喏,急忙往楼下跑。 一时间,整座羡仙楼安安静静,众人都觉此事蹊跷,却都想看看此事到底如何收场。 水儿搬来一把大椅给林瑞嘉,林瑞嘉拂袖,大大方方地在舞台上坐了下去。 场中正尴尬间,水儿极其狗腿地带了十几个漂亮女孩子,一人执一柄孔雀尾扇,一溜儿地在林瑞嘉身后排开。 雅室中,东临火越啧啧摇头,“这丫头,摆好大的阵仗啊!说起来,冰块,鉴古斋不是你的产业吗?” 幕北寒端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语气平淡,“嗯。” “你可找了个好掌柜,连东西到底卖给谁了都不知道。”东临火越乐了。在他看来,这件事必是羽元康设的局,想将紫暖玉的帐赖在小女人身上。 只是可惜,今天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小女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幕北寒静静望着舞台中央的少女,她眉目如画,她气质卓绝。 原来在南羽,还有这样有趣的女孩儿。 幕北寒忽然笑了,温柔的宛如三月春风拂过池塘。 张叔很快被请了来,他站在舞台下面,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朝楼上看了眼,不禁更加紧张起来。 他知道,这笔大生意,出了纰漏。 羽元康从雅室走出,居高临下地站在二楼扶手后面,“张叔,你看清楚了,舞台上这个姑娘,可是上午买紫暖玉茶具的姑娘?” 张叔擦了擦眼睛,舞台上坐着的姑娘跟白天那个穿一样的衣服,长得也像…… 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张叔慌慌张张地点头,“没错,就是她。” 羽元康露出抹满意的笑容,看向林瑞嘉,“怎么样,木兰姑娘还有什么话说?今天上午,我可是亲眼看着木兰姑娘付了定金、带走紫暖玉茶具的。到了晚上,木兰姑娘不认账算是怎么回事!” 这笔账,他一定要扣在木兰身上。 一个青楼女子,是还不起这笔巨债的。到时候,等着她的必是羡仙楼被封、财产充公的下场。就连她自身,恐怕也得没入官奴,给人当奴婢一辈子了。 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去把她带到六皇子府。 侧妃侍妾她是没资格做的,她有如此美色,做个暖床丫头倒也可以。 那时候,她的人身契在自己手上,看她还敢怎么嚣张! 羽元康越想越得意,那道阴鸷的目光里隐隐闪着邪恶,让楼下的林瑞嘉十分不高兴。 林瑞嘉不高兴了,就得干点事出来。 她悄悄对着身后比了个手势,随即对那张叔道:“你是鉴古斋掌柜,今天这个买卖,可是由你来负责交易的?” 张叔望着面前冷清冷面的少女,不禁打了个哆嗦,“是。” 为何,这个少女和白日里的感觉不一样? “你真的确定白天那个女人就是我?我们的声音是一样的吗?”林瑞嘉继续发问。 “这……”张叔挠挠头,其实两个人的声音是有点细微差别的。 “木兰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羽元康开了口,“本皇子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这里所有人,今天上午,的确是本皇子陪你去的鉴古斋!你不想承认,可是害怕让人知道,本皇子已是你的入幕之宾?” 羽元康此话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一片不可思议地吸气声。 这样仙女一般的人,怎么就做了六皇子的女人?! 天啊,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瑞嘉喝着水儿捧上来的绿茶,眼底全是不屑。 水儿见林瑞嘉这副不屑的样子,便叉着腰大声道:“六皇子,您说话可得凭点儿良心!我们小姐冰清玉洁,何时有过入幕之宾?您说话可得注意点儿,别风大闪了舌头!” “你这婢子,六皇子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林芙蓉见羡仙楼一个小小女子也敢如此放肆,便大声喝道。 林瑞嘉眉头一皱,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轻雪,送客。我羡仙楼不欢迎这等目中无人的人。” 二楼早站着个容貌稚嫩的小姑娘,正是穿着丫鬟服之后的田阳雪。她蹦蹦跳跳往雅室走,对着林芙蓉抬手:“请吧,林二小姐。” 林芙蓉只闻得一股异香扑鼻,抬眼见是个穿丫鬟服的小姑娘,便冷着脸道:“怎么,木兰姑娘就这么容不下人?” 她可是丞相府的千金,这个贱人怎么居然如此大胆,竟敢将自己赶出去?! 林瑞嘉冷笑,“不是我容不下你。只是羡仙楼庙小,容不下林二小姐这样的高贵之人。既然林二小姐看不起我这小婢,那就请林二小姐移步他处,换个看得起的人在跟前讲话才好。” 这话,完完全全是在讽刺林芙蓉了。 台下响起一阵阵窃笑,羞得林芙蓉无地自容。林芙蓉一跺脚,缠到羽元康身边,“元康哥哥,你看她……” 羽元康正位茶具的事心烦不已,再闻到林芙蓉身上沾到的异香,顿时更加烦躁,看都不愿意看林芙蓉,“还不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赶紧出去,别再给我丢人现眼!” “元康哥哥……”林芙蓉一双美眸顿时噙了泪,楚楚可怜地望着羽元康。 然而此刻羽元康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只想着怎么才能将局面彻底扭转回来。 64.第64章 羽元康受伤 林芙蓉再一跺脚,狠狠瞪了林瑞嘉一眼,不情不愿地跟着田阳雪往楼下走。 张叔揩了把额头的汗,再度望了眼二楼另一间雅室。他知道公子就在里面,这事到底该如何收场啊! 他想着,忽然想起白日里写的收据,便急忙从怀中掏出:“这是木姑娘白天所立,木姑娘看看?” 林瑞嘉示意水儿接过来,她拿起一看,嗤笑道:“这根本不是我的字迹。” 张叔抹着汗,不停往楼上看。 羽元康只当他在看自己,心头一阵烦恼,最后恶狠狠瞪了眼林瑞嘉,欲拂袖而去。 林瑞嘉勾起唇角,“六皇子,那副紫暖玉茶具现在到底在何处?可是在六皇子府?” 羽元康顿了脚步,目光阴狠道:“这就不劳木兰姑娘操心了!” 林瑞嘉仍是笑盈盈的,“木兰也是为了六皇子的名誉着想。这紫暖玉可不是小东西,六皇子这个担保人没做好,可是要负一半责任的。也不知那紫暖玉价值几许,若是东西已经被那骗子拿走,六皇子可就有的烦了。” “你闭嘴!”羽元康怒火中烧,猛地从二楼飞身而下,一把掐住林瑞嘉纤细的脖颈,一字一顿,“你信不信,我马上掐死你!” 林瑞嘉无畏地与羽元康对视,“六皇子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二楼,东临火越“蹭”地起身,二话不说飞了下来,一脚踹向羽元康。 正全神贯注对付林瑞嘉的羽元康猝不及防,竟直接被这一脚给踹飞了出去! 他重重砸在墙壁上,将墙壁上的版画给砸的深深凹了进去。 羽元康又“砰”一声落地,整个人瘫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吐出了口血,目光阴冷地盯着东临火越,“瑞王爷,这是南羽国!” 东临火越站在林瑞嘉身旁,一身深紫色长袍无风自舞。 他艳丽妖冶的丹凤眼微微挑起,嫣红的薄唇吐出的字眼嚣张而霸道:“南羽国又如何?有本事,你打回来啊!” 羽元康身子一震,刚欲说话,又吐出口血来。 底下众人虽然不忿,却碍于东临的强大不敢出手。 “元康哥哥!”本来走到门口的林芙蓉听见动静又折了回来,奔向羽元康,拿帕子给他擦血,泪水潸然而下,“元康哥哥你没事吧?” 羽元康不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林芙蓉的手腕,恶狠狠盯着东临火越。 林芙蓉被他抓得生疼,却不敢动一下。 “四国盛典是为着和平而举办的,瑞王爷既然来参加四国盛典,最好还是少惹事。南羽虽小,然绝不好欺。” 一个声音响起,众人看去,便见从观众席的角落走出个人来。 林瑞嘉眯起眼睛,来人正是余剑锋。 余剑锋穿着儒生的衣服,恭恭敬敬地朝众人行了个礼,又朝六皇子行了礼,最后才向东临火越微微颔首,“在南羽国,还请瑞王爷自律。” 东临火越笑得嚣张,“这话,连你们皇帝都不敢跟本王说。你,算哪根葱?” 余剑锋面色一红,正欲搬出自己丞相准女婿的身份,东临火越已经一拂衣袖,掌风将余剑锋扫到了墙角。 余剑锋捂着胸脯,不可思议地盯着东临火越。 他之所以敢站出来,一是为了给六皇子留下好印象。二是听闻东临瑞王爷对有胆识的人非常欣赏,所以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动粗。 可是,眼前的情况似乎跟他估计的不一样。 “再盯着本王看,本王挖了你的眼睛!”东临火越笑得肆魅张扬,眼底闪动着淡淡杀戮的光泽。 余剑锋打了个哆嗦,明白眼前这人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 他转而去扶羽元康,低声道:“六皇子,此地不宜久留,依小生看,咱们还是先撤。” “我怎能咽下这口气!”羽元康双眸通红,指甲深深嵌进了肉中。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余剑锋说着,搀扶着羽元康往外走,“待他日六皇子继承大统,再报此仇也不晚。” 林芙蓉跟在后面,愤恨地瞪了眼气定神闲的林瑞嘉,不甘不愿地跟着羽元康出了羡仙楼。 林瑞嘉笑着看向目瞪口呆的张叔,“紫暖玉是贵重东西,难道你不跟六皇子去讨个说法?” 张叔回过神,急忙追了出去。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奉京城明月楼,羽元康将整桌的珍馐美味统统扫落在地。 余剑锋和林芙蓉对视一眼,余剑锋劝道:“六皇子,为今之计,还是韬光养晦为妙。瑞王爷不宜得罪,六皇子三思!” 羽元康冷笑,“明的不行,还不准我来暗的吗?尺三!” 随着羽元康的话音落地,一身黑袍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雅室中,一撩衣袍朝羽元康跪下:“主子请吩咐!” “调集暗虎队,今晚,我要东临火越的人头!” “是!” 尺三毫不迟疑地应下,一眨眼的功夫,再度消失在雅室。 余剑锋和林芙蓉呆愣愣地望着羽元康,羽元康扫了他们眼,“既然听了不该听的话,我这条船,你们怕是下不得了。” 林芙蓉露出个温婉大方的笑,上前抱住羽元康的胳膊,“元康哥哥,蓉儿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 羽元康冷冷一笑,将林芙蓉拥进怀中,看向余剑锋。 余剑锋起身朝羽元康作揖,“剑锋此生,但效忠殿下一人!” 羡仙楼三楼,林瑞嘉坐在梳妆台前卸妆,“我之前在台上给你打手势,你可看见了?” 田阳雪坐在窗台上,悠闲的晃悠着双腿,“当然看见了,所以我就妥妥儿地下了毒!我把‘爱不得’下到了那个什么六皇子和你二妹身上,这下,有的瞧喽!” “‘爱不得’?” “就是爱而不得啊,多形象的名字!这是我特别研制的毒药,对人体是没有损害的,但是只要两个人同时中了这毒,他们就不能靠近对方,越靠近,越会感到窒息,所以叫爱不得嘛!哈哈,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成果啊!好期待!” 田阳雪仰着萝莉小脸,大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在她去雅室请出林芙蓉时,她身上就带了这种毒药。林芙蓉和羽元康应该都闻到了毒药味儿,等明天药效开始发作,就有意思了! 好腹黑啊……林瑞嘉默默给田阳雪点了个赞。 65.第65章 杀戮 水儿匆匆进来,“小姐,瑞王爷想要见您!” “不见。”林瑞嘉淡淡道,从容地换上一身夜行衣。 水儿哭丧着脸,“可是瑞王爷一定要见您,外头都闹开了……” “由着他去闹。”林瑞嘉戴上黑色面巾,“那个男人呢?” “往北边去了。”水儿伸出小手抓抓林瑞嘉的衣袖,“小姐,你干嘛非要亲自出手啊……想杀了他,水儿去就可以了嘛!” 林瑞嘉脑海中浮现出幕北寒云淡风轻的模样,摇了摇头,“不,他不一样。” 水儿晃了晃小脑袋,暗自吐槽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等她杀掉他,他就没有脑袋了。 林瑞嘉将田阳雪从窗台上拽下来,“我很快回来。” 她说着,从三楼窗口一跃而下。 田阳雪和水儿瞧着她落下几米后踩着屋檐腾空而起,几个跳跃便消失在奉京城房屋顶上,不禁都啧啧嘴巴,好俊的的轻功! 某条不知名的小巷,幕北寒坐在马车中,磨叽驾着马车往北边走。 “公子啊,你说到底是谁骗走了那套紫暖玉啊?也不知撒谎的到底是六皇子还是木兰姑娘。不过我看那木兰姑娘风姿卓绝,真不像是骗子。依我看,还是那六皇子有问题。” 磨叽咕咕叨叨,漫不经心地驾着马车。 幕北寒摩挲着腰间的佩玉,不置一言。 磨叽正说着话,忽觉马车一重,他停下马车,“公子?” “无事。你先回去罢,我在这儿歇会儿。”马车中传出幕北寒冷冽如雪松的声音。 磨叽暗道公子真奇怪,却仍然很听话地跳下马车走开。 马车中,一身黑衣的林瑞嘉紧紧贴着幕北寒,一把森寒的匕首正架在幕北寒脖颈上。 “为什么还不动手?”幕北寒问。 “你很想死?”林瑞嘉将匕首往他颈间挪动,几颗鲜红的血珠从幕北寒颈间渗出。 “我自然是不想死的。”幕北寒一动不动,静静望着前方,“我只想问一句,姑娘为何想让我死?” “你认出了我。” 幕北寒笑得温柔,“姑娘气质卓绝,天下无双。在下真的很难认不出姑娘。” “油嘴滑舌!”林瑞嘉冷冷道,“我问你,除了你,可还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幕北寒说着,转头看向林瑞嘉,“不过,我还有一事想问大小姐。” 与此同时,青鱼巷中,一大群黑衣人围住了东临火越华丽丽的马车。 阿飞坐在马车外,“主子……” 东临火越慵懒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几个杂碎,全杀了吧。” “是!主子有令,杀无赦!”阿飞话音落地,十个身着细甲的刺客突然从天而降,将那群黑衣人反包围起来。 尺三往四周看了眼,嗤笑道:“东临瑞王爷果然好胆识。瑞王爷想凭着这十人,就杀光我们?” 他们是羽元康花费十年心血培养出的精英,岂有这样轻易死去的道理! 阿飞不耐烦地挥挥手,“动手!”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胆怯,这十人已经运着轻功往各自的目标掠去。 轻快的匕首恍如月光,眨眼间便割断数十人的咽喉。 他们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所到之处,血溅三尺。 无所畏惧,敌人的刀剑于他们而言,反而是促进他们兴奋的良药。而鲜血,是这场杀戮的催化剂。 他们兴奋地高高举起匕首,在听见匕首刺进肉里的“噗嗤”声时甚至高兴地红了双眼。 尺三此时才感到一丝害怕,这群刺客,他们还算是人吗?! 然而等尺三稍微回过神时,才发现他带来的三十人竟只剩下了他一个。 那群杀戮的野兽盯着他,似乎他是盘中的美味。 尺三往后退了一步,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这场杀戮,毫无悬念。 另一边。 车厢内,林瑞嘉漆黑的双眼紧紧盯着幕北寒,“你没资格问我。” 幕北寒清澈干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受伤,“如果,我能让姑娘在紫暖玉这件事中全身而退呢?如此,我可有资格问?” 林瑞嘉握着匕首的手松了松,“你是谁?” 奉京城中,谁能有这样大的口气说能让她全身而退? 紫暖玉的事情不会轻易结束的,羽元康不会放弃,林芙蓉更不会放弃。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想问,林大小姐可有许配人家?” 无数只乌鸦从林瑞嘉头顶掠过,她抽了抽嘴角,这是什么问题?!为啥这个家伙会这样一本正经地问出来?! “既然你能保我全身而退,依你的本事,想查出我的事轻而易举。”林瑞嘉淡淡道,收了匕首坐到一旁。 “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幕北寒望着林瑞嘉。 林瑞嘉把玩着手中匕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幕北寒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光洁如玉的脸庞带着一抹柔和笑意,“真想知道?” “……嗯。” “雪域桃花,幕北轻寒。” 幕北寒轻轻念完这八个字,笑着替林瑞嘉将匕首收好,“女孩子,还是少接触这些凶器的好。” 林瑞嘉蹙了蹙眉头,什么雪域桃花幕北轻寒?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幕北寒掀起门帘坐到马车外,“大小姐若是不嫌弃,在下现在便送大小姐回相府。” 他说着,竟亲自驾起马车,掉头往相府的方向去了。 林瑞嘉坐在车中愣神,这家伙到底打得什么谜? 青鱼巷。 尺三双股战战,恐惧已经将他完全掩埋。 他“噗通”朝着东临火越的马车跪下,猛地磕起头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瑞王爷饶小的一命!” “呵,你家主子花了大笔钱,就培养出了你这般废物。”东临火越声音慵懒,“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有些人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是!是!”尺三慌忙点头,爬起来便往巷子口跑,生怕东临火越反悔。 “老规矩。”东临火越声音冰冷。 阿飞应了声是,便从袖口滑出双刀,直接掷向跑了百米远的尺三。 那双刀闪着银光,直接从尺三两只耳朵旁切过。 两个柔软的东西掉到地上,尺三捂住耳朵的位置,惊恐地尖叫出声,一股热液直接从两腿间喷出。 66.第66章 叫她杀人 阿飞看都没看尺三的惨状,直接将马车驾走。 车厢内,东临火越舒服地枕着绣花软枕,那满面优哉游哉的高贵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刚刚的杀戮之色。 “阿飞啊,你说我是不是太久不发威,这些南羽国的杂碎都当我是病猫了?” “主子威武不凡,与病猫扯不上半分关系。”阿飞道。 东临火越吃吃地笑起来,“威武不凡,这个词用得好。本王也觉得自己威武不凡呢!你说小女人可有这样觉得?” 阿飞想了想林瑞嘉面对东临火越时的表情,吞了口口水,主子啊,人家压根儿没把你放在眼里好吗?人家上次毫不留情面地把你扔进青楼,你咋这么快就忘了咧…… 然而阿飞当然不敢这样直接说出来。他咳嗽了声,“主子,属下猜想准王妃定是这样觉得的。毕竟准王妃每次遇险,可都是主子帮忙解决的。” “那是。”东临火越美滋滋地想着,心中蠢蠢欲动,暗自盘算什么时候再去看小女人洗澡。 另一头,水儿和田阳雪早回了相府。 林照月始终关注着长乐苑的情况,听到水儿回来的消息,又问林瑞嘉现在在做什么。 前去探听消息的青萝咬牙切齿,“回小姐的话,奴婢没看见她回来,只看见水儿和一个陌生女孩进了长乐苑。小姐,上次水儿那贱丫头在大街上把奴婢的手都要拧断了,您可得给奴婢做主啊!” 林照月白了她一眼,“自己没本事,还敢到我面前告状?” 青萝垂下头,委屈地咬住嘴唇。 林照月眼珠转了转,“哼,她的丫鬟打你,你不会打回去吗?你若是有本事,便去替我把那贱婢杀了都成!也算是给我长脸了。” “杀……杀人?”青萝惊恐地抬头看向林照月。 林照月吹了吹刚涂上丹蔻的指甲,漫不经心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杀人又如何,一个贱婢而已。你若真杀了她,有我保你,母亲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青萝满脸呆滞,“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只问你一句,你敢不敢动手?!”林照月一瞪青萝,吓得青萝连忙往后缩了缩。 “小姐莫要生气,奴婢动手就是了!”青萝一横心道。反正这个家是夫人在做主,有小姐的保证,杀一个奴婢算什么? “你且去准备,我希望明天就听见好消息。对了,你去万福院,将林瑞嘉还未回府的消息透给林雅音。”林照月懒懒道,自个儿躺倒在贵妃榻上,随手扯起块绒毯盖在身上。 “是……”青萝低着头,盯着脚尖慢慢走了出去。 青碧站在一旁,瞟了林照月一眼,很快敛了眉眼。 万福院。 林雅音坐在大椅上,一手玩弄着发辫,“你说,大姐现在还没回来?” “是。”青萝低头道。 “大姐没回来,你告诉我做什么?”林雅音盯着青萝,这个婢女,八成是受林照月指使过来的。 青萝想了想,道:“四小姐说了,这件事闹大了,对三小姐最有好处。若是三小姐无所谓,那就当青萝白走这趟。” 林雅音笑了笑,林照月这是想把自己当枪使呢。只是,她这次,偏偏还得做这杆枪。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林雅音淡淡道,“橙心,送青萝走。” 身后的丫鬟橙心上前来,塞给青萝一小包碎银子,“青萝姐姐这边走。” 青萝捏了捏那只小荷包,脸上露出个惊喜的笑容。她又对林雅音行了个礼,这才跟着橙心离开。 “现在还不回来……”林雅音坐在大椅上,思考着青萝的话,“她能有什么事,这么晚都不回来?” “小姐,要不要派人盯着长乐苑?”橙心回来后问道。 “去多派几个人盯着。”林雅音打了个呵欠,“她最好一夜不归,这样罪名才更重些。” 相府外,一辆素净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幕北寒望着相府,相府里头正探出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幕北寒并未声张,驾着马车轻快地从相府门口驶了过去。 “喂?”林瑞嘉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 “相府有人在监视你。”幕北寒轻轻道。 林瑞嘉心下转了转,道:“去二皇子府。” 幕北寒唇角带笑,驾着马车便往二皇子府去了。 幕北寒将林瑞嘉送到二皇子府门口,看着她进了府才离开。 东临满满满脸兴奋,一脚踹飞粘过来的羽逍遥,热情邀请林瑞嘉跟她一起睡。 林瑞嘉望了望眼巴巴盯着东临满满的羽逍遥,不禁大汗,“我还是住客房。叨扰一晚,瑞嘉明天一早便会离开。” “你说的什么话啊!”东临满满对颦儿使了个眼色,拉着林瑞嘉往客房走,“你在二皇子府住多久都行!” 林瑞嘉安顿好后,东临满满很快便被羽逍遥拉走。 有丫鬟贴心地送来一套新的中衣,伺候林瑞嘉脱了外裳,换上中衣。又细心地伺候林瑞嘉上床、掖好被角,这才告退离开。 林瑞嘉躺在床上,不禁感慨二皇子府的丫鬟被调教的可真好,连这等细碎琐事都能一一做好。 此时,颦儿正在二皇子府的东厢房中。 东临火越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 颦儿福了福身子,转身告退。 东临火越脑海中打了个问号,这么晚了,她怎么会来?此时她应该已经回了相府啊…… 他想着,忍不住动身往林瑞嘉所在的客房去了。 东临火越是东临国的瑞王爷,此次前来南羽国是参加四国盛典的。 南羽皇帝本来已给他拨了驿馆,只是东临火越坚持要住在二皇子府,据说是为了看东临满满。 东临火越给自己戴上那只白银镂花面具,翻窗进到林瑞嘉的房中。林瑞嘉此时已经入睡,嘴角含着一丝浅笑,似乎睡得正香甜。 东临火越勾起唇角,轻轻掀开被子,整个人躺了进去。 他一手支着头,一手在林瑞嘉光洁如玉的脸颊上摩挲。 小女人的嘴唇好红,好想亲一亲。 小女人的脸蛋好漂亮,好想亲一亲。 小女人的头发又黑又亮,好想亲一亲。 东临火越舔了舔嘴巴,到底是忍住了冲动。 他的目光落到林瑞嘉的睫毛上,那两扇睫毛卷曲修长,像是时光的羽翼。 东临火越笑容温柔,在月光下细数林瑞嘉的眼睫。 这一刻,天地静谧。 67.第67章 青萝投毒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悄悄潜入了长乐苑。 青萝一路摸到厨房,紧张地从怀中掏出个纸包,掀开锅盖将纸包中的药粉全部洒到锅中的馒头上。 做完一切,她重又盖上锅盖,拍了拍胸脯,左右提防着准备走出厨房。 可青萝还未来得及出去,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便往这边走来:“茗儿,我好饿。厨房还热着五六个馒头,你饿不饿,我分你一个吧!”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贪吃吗?”茗儿道,“小姐还不回来,你不着急?” “着急有什么用?小姐轻功那么好,不会出事的啦!” 两人说着,已经进了厨房。 青萝躲在一口大水缸后面,偷偷去看水儿和茗儿。 “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俩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茗儿白了水儿一眼,这丫头,怎么就知道吃! “吃不了兜着走?哈哈,这句话说得好!我人生的目标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兜不了扛着走,哈哈哈!”水儿大笑着去锅里拿馒头吃。 茗儿气得不行,“你就会胡说!” 青萝紧张地看着水儿把馒头递到嘴边,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她在心中叫肆着快点吃,吃完你就可以上路了! 她摸了摸手腕,这里还在隐隐作痛。 小贱蹄子,当初你打我的时候,就该做好去死的准备! 青萝唇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慢着!”茗儿忽然拦住了水儿。 “怎么了?” 茗儿拿过那只馒头,随意掐下一小块,扔给躺在角落打盹儿的猫。 那只老猫立刻将馒头吞下去,意犹未尽地看着茗儿。 然而片刻后,那只老猫“呜呜”叫了两声,竟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 水儿往后一蹦,“我擦,有人下毒!” 青萝的手紧了紧,狠狠咬住嘴唇。 茗儿拿起锅中的几只馒头嗅了嗅,神色凝重,“水儿,这次事情,是冲着你来的。” “我得罪谁了嘛?”水儿不服,“我可是长乐苑最乖巧的丫鬟,我可没有到处惹是生非!” 茗儿丢掉手中那只馒头,“小姐现在都还没回来,又有人趁这个时候对你下手,情况不容乐观。你马上去通知前主子,请求增援。” 前主子?青萝眉头一蹙,一手搭在了水缸上,前主子是谁? 水儿忽然看向水缸,“谁在那里?” 青萝心一紧,连忙屏住呼吸。 “马脚都藏不好,可真是个笨人!”水儿念叨着,身子一动,眨眼间便出现在青萝身边,一手紧紧掐住青萝的脖颈,吓得青萝面色惨白惨白。 “你……咳咳!你住手!”青萝双手抱住水儿的手腕,“我是四小姐身边的人!快放手!” “四小姐?”水儿笑容单纯,“我可不认识什么四小姐,我只认识大小姐。” “你这个贱婢!”青萝挣扎着,面色逐渐通红,痛苦的小脸扭作一团,“我都听见了,你们说前主子,我都听见了!” “毒是你下的?”茗儿从青萝怀中搜处那只纸包,“是四小姐派你过来的?” “哼!你们没资格知道!两个贱婢!”青萝大骂着,抬脚去蹬茗儿。 “不知好歹!”水儿手中猛地使力,高高将青萝举到半空中,掐的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茗儿,要不要杀了她?”水儿皱着眉头。 “还是等小姐回来处置。”茗儿道,“先将她关到柴房吧。” 两个丫头收拾妥当,这才准备去睡觉。 第二天,二皇子府,某间客房。 林瑞嘉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来。 咦,身边怎么多了个人? 林瑞嘉眨巴眨巴眼睛,越哥哥怎么在这儿? 东临火越此时仍是保持着昨晚的姿势,一手支着头,朝着林瑞嘉的方向侧卧着。 只是不同的是,他的一条大腿缠到了林瑞嘉腿上。 林瑞嘉感觉到那只大腿,一张小脸白了白,本想去推醒东临火越,在看到东临火越眼底的青黛时又忍了下来。 小手抚摸上那只白银镂花面具,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林瑞嘉猜想着面具下的他到底生着一副什么模样。 突然,林瑞嘉的手停在面具边缘,一个强烈的念头冒了出来。 要不,揭开看看? 林瑞嘉犹豫着,最后一横心,反正他在睡觉,看完了再帮他戴上去就是了。 她想着,便捏住面具边缘准备将它掀开来。 一只大手忽然握住林瑞嘉的小手,东临火越的眼睛轻轻睁开,“女人,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 林瑞嘉收回手,从床上坐起,笑得人畜无害:“越哥哥都爬上了嘉儿的床,还有什么是做不得的?” 东临火越露出个淡笑,“昨晚太累,便在你床上睡了过去。这不也没发生什么吗?” 林瑞嘉绕过他下床,自己穿上鞋袜,没说话。 东临火越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便也从床上下来,从背后抱住林瑞嘉,“女人,总有一天你会看见我的脸。只是,不是现在。” 林瑞嘉身子僵了僵,“看不看,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一具皮囊。” 东临火越松开她,“可不是一具皮囊这样简单。时间不早,你盖回相府了。” 相府万福院中,各院的女人都来了。 林雅音蹲在老夫人江氏身边给她捶腿,“祖母,这样的力道可舒服?” “舒服!只要是我雅音伺候啊,我都舒服!”江氏笑着,双眼眯成了线。 “雅音是个孝顺的,老夫人可有福气了!”夏姨娘在一旁笑道。 “也亏你生得好。”江氏瞥了眼夏姨娘,心情着实的好。 夏姨娘得了表扬,乐滋滋地喝了口茶,看了眼蒋沁。 蒋沁对这等炫耀的目光视而不见,只和林芙蓉低声说着话。 林照月一身浓妆艳抹地走进来时,便瞧见这样一副画面。 她看了眼江氏,也不请安,自个儿找位子坐下来。 江氏先是厌恶林照月的妆容,继而看她这般不礼貌,立时怒了,“谁教你的规矩?请安都不会了?” 林照月看都没看江氏,“我没规矩?若说没规矩,这府中还有一人,比我更不懂规矩呢。祖母怎么光说我,也不说说她?” 江氏一愣,还有一人?还有谁? 林雅音接触到林照月的目光,便低下头,不经意道:“四妹妹怕是在说大姐姐呢。也是,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大姐姐还不到?” 68.第68章 舌战群妹 江氏一听这话,立马觉得不对味儿,“我老喽,在府里也说不上话了。她看不上我,不来给我请安,我是没办法啦!” 林芙蓉笑盈盈起身给江氏捶肩:“祖母说的哪里话,祖母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跟‘老’可一点也不沾边儿。大姐姐她呀,许是有事,刚刚孙女儿已经让红樱去叫了,想必很快会过来。” “你们几个孝顺,我是知晓的。她从外面回来,身上沾上些外头的不干净习气,我也知道。”江氏拍着林芙蓉的手,“咱们相府,还是得指着你们几个姑娘。她呀,我是指望不上喽!” “瞧母亲说的,这相府,说到底还不得指着您?”蒋沁娇嗔道,讨好的话语让江氏眉开眼笑。 红樱很快回来,朝众人行了礼:“回老夫人话,大小姐她不在长乐苑。听长乐苑的下人说,大小姐她……她好像一夜未归。” “什么?!”江氏猛地一拍桌子,吓得红樱连忙跪下,“老夫人,这可是长乐苑的下人说的!” “祖母,您别生气,大姐姐彻夜未归,许是在外头有事呢?兴许大姐姐在外头遇上朋友,叙旧叙得高兴,一时间忘了回来也是有的。”林雅音忙抚着江氏的胸口劝道。 林芙蓉接着道:“祖母,虽然大姐姐在奉京城并无故旧,但她和瑞王爷、大皇子一向交好。兴许大姐姐遇上他们,玩的忘了时间呢?不过您万万不要担心,大姐姐向来是有分寸的,您相中瑞王爷做孙女婿,想把雅音妹妹嫁于他,大姐姐不也是非常支持的吗?大姐姐一点都没有勾引过瑞王爷。”说着,递了个眼神给林雅音。 林雅音叹口气,“是啊,只要大姐姐离瑞王爷远点儿,雅音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林照月一手支额,笑嘻嘻地望着林芙蓉和林雅音一唱一和。 江氏果然是怒火中烧,“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桂嬷嬷,你去相府门口守着,等这贱蹄子一回来,就让她来见我!不知廉耻,跟男人厮混一夜,她配不起我相府千金的称呼!” 她说着,直接抬手将刻寿字茶盏给扔了出去。 林瑞嘉刚走到门口,迎面突然飞来一只茶盏。她闪身让开,茶盏落到了身后。 林芙蓉和林雅音相视一笑,好戏要开始了。 “大早上的,不知祖母发什么火?”林瑞嘉带着笑走进屋中,四周的姨娘小姐全部看着她。 “你还有脸回来?!”江氏一手指着林瑞嘉的鼻子,“你个不知廉耻的脏东西,真是凭白脏了我相府的名声!” 一丝冷光从林瑞嘉眸中划过,她面上仍是浅笑着,“祖母这话是何意?” “大姐姐,赶紧和祖母道个歉,这事儿也就算完了。”林芙蓉好心地“劝”道。 林瑞嘉看向林芙蓉,“道歉?二妹,你这话是何意?到底怎么了?可是你惹祖母生气了?” 林芙蓉面色一白,“是大姐姐你惹祖母生气了。” “哦?不知我做错了什么,让祖母这般生气?照我看,肯定是那些个乱嚼舌根的贱婢在祖母面前搬弄是非,才弄得祖母生气。祖母向来宽厚仁慈,岂是那等眼皮子浅容易受人愚弄的人?” 林瑞嘉二话不说蹭蹭蹭地给江氏戴高帽,让火大的江氏一度消了不少气。 而这番指桑骂槐的水平,让林芙蓉一度红了脸。 “大姐姐昨晚一夜未归,祖母实在担心你,才说出刚刚的话来的。大姐姐体谅祖母,千万别放在心上,更别怨恨祖母。”林雅音声音柔弱,徐徐道。 “瞧三妹这话说的,祖母责骂我们是常理,我们岂能有怨恨之心?三妹切莫以己身度人。”林瑞嘉淡淡道。 风轻云淡间,便让林雅音无语。 林瑞嘉这句话,其实是暗指林雅音被江氏责骂的时候常常有怨恨之心,真正不孝的是林雅音。 “我才没有!”林雅音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起,面颊赤红。 “好了!都退下去!”江氏扬了扬手,很是不耐烦。 她是老,可眼睛不瞎、耳朵不聋。这几个女孩子吵成这样,蓉儿和音儿对付她一个都对付不了,这实在让她无法接受。 蓉儿是自家儿子亲自培养出来,准备做南羽国皇后的。音儿是自己亲手带出来,也是要做王妃的。怎么这两姑娘的手段和口才,一点点都比不过这个山野寺庙长大的丫头呢? 这一点让江氏着实恼怒。 “看把你祖母气得!”蒋沁适时开口,“瑞嘉,你昨晚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就彻夜不归?你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这可不好。若是传出去,将来奉京城哪家勋贵还敢娶你?” “瑞嘉昨天去了二皇子府,和二皇子妃聊得投机,忘了时间。二皇子妃见天色已晚,便让瑞嘉先在府里歇下。夫人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询问。”林瑞嘉淡淡道。 蒋沁面色一变,该死的,为什么她总能找到这样脱困的借口?! “给祖母的安也请了,若是无事,嘉儿先告退了。”林瑞嘉说着,转身离开。 “母亲,你看看她那骄傲的样儿!”夏姨娘狠狠白了林瑞嘉一眼。 江氏不耐烦:“你有本事,你去折了她的傲气!跟我面前说什么?你们小辈的事,别总拿到我跟前来烦!” 夏姨娘垂了头,有气无力地道了声“是”。 林瑞嘉刚回到长乐苑,茗儿就过来禀告了青萝的事。 “把她带过来。”林瑞嘉一手端起桌案上的茶,心情着实差得很。 水儿和茗儿把青萝带过来,水儿一把拿下青萝口中的破布。 青萝瞪了眼林瑞嘉,“哼,你最好赶紧把我放了!若是我家小姐知道你把我关起来,有你好果子吃的!” 林瑞嘉修长白皙的手指敲打着瓷杯,眼中冷情的很:“你以为我怕她?” 青萝得意一笑,“虽然你是相府名义上的大小姐,可这相府是我们夫人在做主!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死了娘的孤女,你有什么资格跟三小姐叫板?你现在放了我,好吃好喝地招待我,再替我杀了这两个贱婢,兴许我一高兴,就替你在夫人面前求情了!” 69.第69章 青萝之死 林瑞嘉扑哧一笑,“你替我求情?” “我是三小姐跟前的红人,在夫人面前自然说得上话!”青萝头一扭,十分高傲地扬起下巴。 林瑞嘉往后面一靠,将手中杯盏重重搁在桌案上,“拔了她的舌头,把她送回成月阁。” “什,什么?你说什么?!”青萝面色一白,不可思议地盯着林瑞嘉。 她说,拔了自己的舌头?! 水儿露出抹狞笑,一手转出把匕首朝青萝走过来。 青萝吓得急忙往后面退去,直摇头,“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三小姐面前的红人,你算什么东西?!对,对了,我知道你们的秘密!我知道你们的秘密!” 林瑞嘉看向茗儿,茗儿轻声道:“她听到了我和水儿议论前主子。” 青萝突然不退了,露出个得意笑容来,声音极度嚣张:“怎么,害怕了?大小姐啊大小姐,你是在跟男人做什么交易吧?照奴婢看,这两个贱婢是那个男人派来保护你的,对不对?!你说,若是让夫人和相爷知道了这件事,他们还会让你做相府的小姐吗?” 林瑞嘉此时看青萝的目光,完全是在看一个死人。吐出来的字眼,更是冰冷刺骨:“拔了舌头,剁了双手,再送去成月阁。” 她说着,不再看青萝一眼,直接起身离开。 青萝瞪大了双眼,还想再叫嚷什么,水儿已经走了过去,猛地托住了她的下颌。 第二日,林照月还在床上酣睡的时候,青碧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小姐!” 林照月惊醒,随手扬起一只枕头砸了过去:“大清早乱嚷嚷什么?!” “青萝……青萝她……”青碧说着,浑身颤抖地指向外面,“早上的时候,奴婢发现院里躺了个人,是,是青萝……” “哼,没用的东西。让她去杀个人,她倒好,一天没回来也就罢了,还躺在了自家院里!”林照月很是不耐烦。 “不是啊!”青碧满脸惶恐,“青萝她……哎呀,小姐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照月翻了个白眼,“先伺候我梳洗吧!” 等林照月梳洗完毕来到成月阁的院子里时,院子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他们围着一棵树指指点点,不时还发出声声叹息。 “都让开!”林照月蹙着眉毛挤开众人,目之所及,是一个浑身染血的女人。 她靠在树下,似乎是晕了过去。她的双手已经没了,嘴巴周围满是鲜血,看起来甚是恐怖。 林照月心一突,猛地往后倒退几步。 这个女人,是青萝! 青萝怎么会变成这样?! 青碧扶着林照月,“小姐?” 林照月猛地推开青碧,一张小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得狰狞无比:“林瑞嘉,我和你不死不休!” 青碧抿了抿嘴巴,没敢上前。 “小姐,青萝姑娘伤得太重了,奴婢出府请个大夫过来瞧瞧?”一个平素跟青萝交好的丫鬟问道。 林照月双眼冰冷,“治好了也是废人。不用管她,你们做好自己的事。” “可是小姐,青萝姑娘——” “拖到乱葬岗埋了。” 林照月说着,冷着脸离开。 在场的众多丫鬟仆人暗自抖了抖,这位四小姐,越来越可怕了! 林芙蓉收到消息来到成月阁时,林照月正坐在闺房的贵妃榻上吃果子,和没事人似的。 “妹妹?”林芙蓉在林照月身边坐下,关切地拉起她的一只手,“青萝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照月看都没看她,“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林芙蓉咬住下唇,顿了顿道,“妹妹,青萝的事我听说了,我也很难过。不过你不必烦恼,母亲会为你再挑个好点的丫鬟。” “我知道了。姐姐若是无事,就请回吧!”林照月说着,直接躺在了贵妃榻上。 林芙蓉看着林照月的后背,伸手替她抚了抚衣褶,“月儿,我知道你怨母亲将你嫁给余剑锋,可是母亲也没有办法啊!余剑锋现在虽然只是个寒门子弟,可他如今已得元康哥哥看重,只等秋闺之后,便能由元康哥哥推上去做个有分量的官。你又何必看轻他呢?” “既然你觉得他前途好,不如你嫁给他?”林照月的声音带着戏谑。 “妹妹!”林芙蓉蹙起眉头,“我们是为了你着想,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理解母亲和我?!” “呵。”林照月一手扯过绒毯盖到自己头上,没再说话。 林芙蓉尴尬地坐了会儿,最后只得无奈离开。 黑暗中,林照月擦擦流了满脸的泪水,闭上了双眼。 林芙蓉回到芝兰院,将林照月的情况跟蒋沁和林仕进说了一遍。 蒋沁摇头,“月儿太任性了。” “弟弟怎么看?”林芙蓉望向林仕进。 最近林仕进都在府中苦读,准备着参加今年的秋闺。这种事情,林芙蓉虽然不好意思拿来打搅他,但到底是关乎林照月的,纵便林芙蓉不问他他也会出来过问。 林仕进手指敲在桌案上,目光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深邃:“这件事,和长乐苑那位脱不了关系。”他说着,转向蒋沁,“母亲,此女留不得。再留下去,绝对会成为一个大祸害。” 蒋沁喝了口茶,“她一个孤女,能翻起什么浪来?再说,她的婚姻大事可都拿捏在我手里,有什么可担心的?” “母亲,月儿的事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林芙蓉道。 “母亲,此女绝对留不得!”林仕进斩钉截铁,“若是母亲放心,此事就交给我了。” “你若能除掉他,也好。”蒋沁慈蔼地看着林仕进和林芙蓉,“母亲只是害怕这些个龌龊事,弄脏你们的手啊!” “母亲……”两姐弟一阵感动,对着蒋沁不禁更加孝顺了。 第二日,长乐苑。 “她让人直接把青萝扔进了乱葬岗。”水儿蹭蹭鼻子,“好绝情的主子哟!” “看来,嫁给余剑锋给她的打击太大了。”林瑞嘉道。 “小姐,六皇子来府里了。”茗儿从外面走进来,抱着一篮子新鲜樱桃,“这是六皇子送来的。” 70.第70章 塞女人给他 水儿“哇塞”了一声,跳过去拈了块塞进嘴里,“好甜啊!” “六皇子带了好几篮,给小姐和二小姐的是最好的。”茗儿说着,将篮子放在桌案上,“二小姐说,要小姐也去花园陪陪六皇子。” “呸,嘉嘉又不是乱七八糟的女人,什么陪不陪的!”田阳雪撑着懒腰从里间绕出来,“别以为送来了樱桃就可以收买我的嘉嘉!” 她说着,毫不客气地拿起一颗扔进嘴里,砸吧砸吧后,撇撇嘴:“味道还可以。” “小姐,去还是不去?”茗儿问道。 田阳雪一手搂住林瑞嘉的脖颈,“去,当然要去!我前几天给他俩下了‘爱不得’,今天可得好好乐乐!” 林瑞嘉抿着笑,“阿雪和我一起过去吧。”顿了顿,她又道,“把阿枝叫过来,让她打扮漂亮点。” 茗儿愣了愣,旋即领悟过来,即刻去办了。 林瑞嘉等人来到相府后花园时,羽元康正坐在小亭子里小酌。林芙蓉坐在一棵桃花树下弹琴,气氛一派祥和。 羽元康抬眸,便见林瑞嘉穿一身浅紫长裙,抚开一枝桃花盈盈走过来。 人面桃花,美不胜收。 他转了转手中的琉璃杯盏,这个美人,他要定了! “大姐姐怎么才来?”林芙蓉停了琴,笑着起身,亲昵地挽着林瑞嘉的手臂。 林瑞嘉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在亭子外对羽元康行了个礼,“问六皇子安。” “免礼。”羽元康虚扶一把,“坐到本皇子身边来吧。” 林瑞嘉隔着个石凳坐下,林芙蓉十分自然地坐到两人的身边。 田阳雪舔舔嘴巴,巴巴儿地望着林芙蓉和羽元康两人,盼着好戏早点发生。 “几日未见,大小姐愈发貌美了。”羽元康夸赞道。 “谢六皇子夸赞。”林瑞嘉露出抹浅笑,“我有个侍女,十分擅长抚琴,六皇子可肯赏脸一听?” “大小姐都说了,本皇子岂有不听之理?”羽元康说着大笑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林芙蓉起身给羽元康斟满酒,“一个婢女,弹得琴能好到哪里去?元康哥哥要听琴,当然是该听蓉儿弹。” 羽元康闻到林芙蓉身上一股香味,突然觉得窒息得很,忍不住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嘴里接话道:“蓉儿的琴艺天下无双。” 林芙蓉垂首,羞赧地笑道:“元康哥哥又取笑蓉儿。”她说着,目光得意地朝林瑞嘉瞥了眼。 林瑞嘉视而不见,独自抿了口酒。 林仕进、冯知远、余剑锋、林雅音、林寻馨过来时,便见小亭子里坐着三人。四个人进到亭里,对羽元康行过礼后纷纷落座。 “怎么不见四小姐?”羽元康瞧着一向爱热闹的林照月居然不在,不禁狐疑地问道。 余剑锋咳嗽了声,“禀六皇子,月儿她,身子不适,恐怕今天不能出来了。” “原是如此。”羽元康笑着拍拍余剑锋的肩膀,“年后你们就该成婚了,本皇子先恭喜你们了。” “谢六皇子。”余剑锋说着,起身拱了拱手。 阿枝站在林瑞嘉身后,十分紧张地攥着帕子。 她今天可是特地打扮一新过来的,为什么六皇子看都不肯看她一眼呢?二小姐也真是的,干嘛不让自己露头表演?她是准六皇子妃又如何,难道还不许六皇子三妻四妾了? 阿枝越想越不平,忍不住拿余光偷偷地剜林芙蓉。 这时候,林瑞嘉忽然起身发话了。 “前段时间,瑞嘉和六皇子之间多有误会,这杯酒,权当瑞嘉的赔罪酒。阿枝,去给六皇子殿下斟酒。” 阿枝应了声,喜不自禁地迈着莲步走到羽元康身边,素手执着白瓷酒壶,声音软糯轻柔,“六皇子殿下……” 羽元康心底一酥,不禁抬眼看了几眼阿枝。 这个婢女,倒是生得好相貌…… 林瑞嘉将羽元康的反应看在眼里,唇角勾起一抹轻笑,仰头喝下了自己杯中酒。 林芙蓉粉拳在袖中紧紧攥起,一双美眸恶狠狠盯着搔首弄直的阿枝,恨不得挠花阿枝的脸。 这个贱蹄子,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公然勾引元康哥哥,好不知廉耻!果然,和林瑞嘉这个贱人在一起的丫鬟就没个好的! 她想着,自己起身走到羽元康身边,“元康哥哥,蓉儿给您斟酒。” 她话未说完,便觉难以呼吸。 羽元康同样感觉难以呼吸,忍不住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蓉儿……” 林芙蓉见羽元康竟这样避着自己,顿觉丢了面子。她双眸含泪,又往前走了一步,“元康哥哥!” 这一步,又让两人觉得呼吸都窒了。 羽元康拉开两人的距离,“蓉儿,你,你先坐下吧!” 林芙蓉心里老大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只好郁郁地在林仕进身边坐下。 林仕进等人望着两人的异样,同样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林瑞嘉唇角噙着一抹淡笑,这个田阳雪的药还真是厉害,什么时候问她要一点拿来玩玩。 阿枝见缝插针的本事不小,见羽元康和林芙蓉之间不大对劲,立刻在羽元康身后站住不走了:“奴婢伺候六皇子殿下用酒。” 林芙蓉气得火大,却无可奈何。 “把昨晚准备的酒酿玫瑰糕端上来。”林芙蓉给绿蕉吩咐着,转头对羽元康笑道,“蓉儿亲手做了盘玫瑰糕,元康哥哥一定要好好品尝。” “那是自然。”羽元康话音刚落,另一个豪爽的大笑声传了进来,“美食美人美景,本太子来迟了!” 众人看过去,便见西绝太子唐谨夜一身张扬黄袍,以十分随和潇洒的姿态走了过来。 众人忙起身行礼,在唐谨夜和羽元康落座后方才坐下。 “昨日收到相府二小姐的请帖,本太子甚觉荣幸。不成想,二小姐居然邀请了这么多人。看来本太子的魅力也没那么大嘛!”唐谨夜笑着开口,啧啧摇头的模样煞是可爱。 站在林瑞嘉身后扮丫鬟的田阳雪嘟囔了句“冤家路窄”,悄悄揪揪林瑞嘉的衣袖,打着求救的信号。 林瑞嘉没摸清楚林芙蓉请来众人的意图,但也知道无论如何不能把田阳雪卷进去。 71.第71章 看不上老招数啊 林瑞嘉想着,状似随意地吩咐道,“耳房里还炖着一盅燕窝,你回去瞧瞧火候,别让那些个丫头炖坏了。” “是。”田阳雪窃喜,低着头往亭子外走。 唐谨夜笑嘻嘻地,“慢着。” 田阳雪攥着衣角,暗骂了声娘。 “太子殿下可是还有什么吩咐?”林瑞嘉好脾气地问道。 唐谨夜的目光在田阳雪背影上转了转,继而舔了舔唇角,笑道,“没什么,看你这个丫鬟,身形有点像我的一位故人。说起这位故人,林大小姐该是认识的。” “哦?” “就是前几天在鉴古斋,林大小姐身边的那一位。”唐谨夜好整以暇地望着林瑞嘉,“不知林大小姐和她是什么关系?” “不过是萍水相逢,聊得投缘罢了。若知晓她是西绝太子殿下的故人,瑞嘉必定请她来相府,好酒好菜地招待一番。”林瑞嘉淡淡道,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田阳雪回长乐苑。 唐谨夜看着田阳雪像只受惊的猫儿快速跑开,笑容愈发明媚,“好酒好菜就不必了。若是大小姐再见着她,替我转告她一句,她欠我的一百万两银子,可得抓紧时间还了。” “她欠你银子?”林瑞嘉挑起眉头。 “她在西绝皇宫的时候,趁着我不注意,吃掉了我宫中珍藏的十根千年人参、一只百年灵芝。林大小姐觉得这些珍贵药材,不值一百万两?”唐谨夜笑得咬牙切齿。 林瑞嘉心里打了个突,面上却道:“千年人参乃大补之物,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吃那么多?” “大小姐有所不知。她跟一般人不同,她被誉为‘江湖第一神医’,体质自然与常人不同。” 唐谨夜和林瑞嘉攀谈,一时间将其他人晾在了一旁。 林仕进对林芙蓉使了个眼色,林芙蓉笑道,“瞧瞧,太子殿下和大姐姐真是好多知心话要说啊,倒显得咱们多余了。” 林雅音附和道,“是啊,大姐姐,你们以前就认识吗?听闻西绝太子殿下要在南羽国挑一个太子妃回去,太子殿下看大姐姐如何?” 唐谨夜仔细看了看林瑞嘉,笑道:“这样的美人,带回去做太子妃的确不错。” 林瑞嘉垂眸,心中了然。 原来大张旗鼓请来这么多人,是想将自己塞给西绝太子。 怎么,蒋沁是没有后招了吗?这种把自己嫁出去的烂招式,之前就已经用过一次,不但没成功还赔上了林照月。 现在又想来一遍,他们到底是什么脑子? “大姐姐觉得呢?”林芙蓉笑问林瑞嘉。 羽元康咳嗽了声,也看着林瑞嘉。 林瑞嘉觉得好笑,羽元康这副眼神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自己,如果不想选择唐谨夜,他可以娶了自己吗? 林瑞嘉看向唐谨夜,“太子殿下一表人才,确是良配。” “那是。本太子玉树临风,不知迷倒多少少女,大小姐算是有眼光的!”唐谨夜笑着饮了杯酒。 绿蕉将酒酿玫瑰糕送了过来,林芙蓉热情地将玫瑰糕分到各人面前的小碟子里。 羽元康望着林瑞嘉的眸光黯了黯,刚欲说话,林芙蓉便娇笑着将碟子递了过来,“元康哥哥尝尝?” 她说着,整个人又坐到羽元康身边。 林瑞嘉好笑地看着他俩,这两人一坐到一块儿,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羽元康十分难受地往旁边挪了挪,林芙蓉亦是白着脸坐回自己的原位。 继续勾引啊,白莲花你倒是继续往人家跟前凑啊!林瑞嘉在心里暗自叫爽,心情大好,捻起一块玫瑰糕咬了下去。 玫瑰糕入口即化,酒味醇厚,夹杂着玫瑰的芳香,味道十分的好。 林瑞嘉胃口大开,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块。 林仕进盯着林瑞嘉,见她连着吃了好几块玫瑰糕,少年稚嫩的脸上终于露出抹笑意。 半盏茶的功夫后,林瑞嘉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软。 她盯着面前碟子里的玫瑰糕,再看向林芙蓉时,惊觉她眸子中的得意。 林瑞嘉蹙了蹙眉头,继而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晕了过去。 “啊呀,大姐姐许是吃多了酒酿糕,不胜酒力晕了过去。”林芙蓉猛地起身,动作慌张地推了推林瑞嘉,“这可如何是好!” 唐谨夜挑起眉头,“拿碗醒酒汤过来不就得了?” “醒酒汤……”林芙蓉似是醒悟过来,“我院子里就备有醒酒汤。绿蕉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怎不将醒酒汤一并带过来啊!” 她说着,又转向唐谨夜,“太子殿下,大姐姐素来不喜欢我们碰她。您与大姐姐交好,不如您带大姐姐去我院子里吃汤?” 唐谨夜仍是满脸笑意,“好呀。” 唐谨夜扶着林瑞嘉往锦绣苑走时,林芙蓉几个站在亭子内,并未跟过去。 羽元康正欲跟上,却被林芙蓉拦住,“蓉儿,你这是何意?” “元康哥哥看不出来吗?太子殿下和大姐姐两情相悦,是想要独处呢。”林芙蓉娇笑着,脸上带着淡淡红晕,似乎是在替林瑞嘉找到良配开心,“不然的话,西绝太子怎么可能这样高兴呢?” 羽元康眸底氲开薄怒,“这出戏,是你设计的?” 林芙蓉一点都没看见羽元康的不对劲,笑道,“蓉儿是为了成全大姐姐。” 林仕进注意到羽元康的不寻常,站到两人中间低声道,“殿下,二姐是您的准皇子妃。大姐与二姐到底是亲姐妹,她嫁给西绝太子,等于替殿下拉拢了西绝国的支持。这对殿下登基,百利而无一害。” 羽元康的怒气散了些,却仍是不大高兴,“再怎么样,也不能用这种手段!” 林芙蓉委屈不已,“元康哥哥,我都是为了你啊!” 羽元康看见林芙蓉这副小女儿姿态,心头软了软,“蓉儿对我好,我自是知晓的。” 后面的林雅音等人,完全没看明白今天究竟是怎样的一出戏。 冯知远摇着扇子,倒是看明白了几分。 林寻馨见冯知远摇着扇子,一派潇洒模样,忍不住凑到冯知远面前,“远哥哥,我听哥哥说你的诗做得最好,寻馨最近做了两首,远哥哥能指点指点寻馨吗?” 72.第72章 林瑞嘉的坏主意 冯知远偏头看见画了一脸浓妆的林寻馨,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笑道,“能指点五小姐,乃是在下的荣幸。” 林雅音暗自白了林寻馨一眼,好个没教养的姑娘,一有机会就往陌生男子面前凑,也不怕丢人的。上个月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锦绣苑偏房。 唐谨夜亲自将林瑞嘉扶到床上睡下,又喂她喝了醒酒汤,这才在一旁坐下。 林芙蓉派来监视两人的红樱讪讪站在墙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唐谨夜笑眯眯看向红樱,“这里有本太子照顾,你回去伺候你家小姐吧。” 红樱想了想,自己在这里的确不大方便,便对唐谨夜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唐谨夜的目光落到窗外,“你还不进来?” 一个娇小的身影跳了进来,正是田阳雪。 她朝唐谨夜扮了个鬼脸,得意地在他对面坐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别忘了你身上的草药味有多重。”唐谨夜白了她一眼,“早就认出你了,只是没说出来罢了。你倒好,来南羽国,还找了个好姐妹。” 田阳雪“哼”了声,“嘉嘉自然是好,哪像你,又小气又抠门。我说,我不就吃了你几根人参么,你至于大老远从西绝一直追到南羽吗?” 唐谨夜额头青筋直跳,猛地一把抓住田阳雪的手,“你说‘不就几根人参’?!你有本事,你去给我弄几根一样年份的人参回来!” 田阳雪被抓得生疼,吃痛地挠了他一下,这才能收回手,“你放心,我肯定会还你的!” “还有,我的解药!”唐谨夜气得不行。 “切。”田阳雪懒得看他,“解药和人参,二选一。” “田、阳、雪!”唐谨夜怒火中烧,突然发狠走到林瑞嘉床前,“她是你的好姐妹是不是?你说,如果我睡了她,她会怎么样?!” 田阳雪一愣,随即无所谓地耸耸肩,“关我什么事!不过提醒你一句,你可别以为嘉嘉只是个相府大小姐那么简单,嘉嘉才没有那么好欺负呢!” “好不好欺负,试试才知道!”唐谨夜说着,竟直接掀开林瑞嘉的被子,作势就要跳上床。 田阳雪吓一跳,连忙拉住唐谨夜,“你到底想干嘛?!” “害怕了?!”唐谨夜心中窃喜,面上却阴笑着,“解药拿来我就走。” “不给。”田阳雪渐渐红了脸,“你……你之前偷亲我,所以我才给你下药的。你给我道歉,我再考虑要不要给你解药!” 唐谨夜气急,“我那是一时鬼迷心窍好嘛?!当时醒过来看你长得怪可爱的,就忍不住亲了一下,你至于吗?!当初要知道你是这样一副鬼性子,我才不亲你!” “唐谨夜,你别蹬鼻子上脸!我什么性子了?!你给我说清楚!”田阳雪怒了,一把揪住唐谨夜的衣领。 好嘛,被人占了便宜,结果那人还敢嫌弃,嫌弃他娘啊,唐谨夜有什么资格嫌弃自己! 田阳雪比唐谨夜足足矮了一个半头,这样揪衣领的场景看起来颇为滑稽。 唐谨夜低头望着田阳雪,忽然怒气尽散,微微叹息一声。 田阳雪皱眉头,“你叹什么气?!” “你好矮……” “……” 下一秒,惨叫声在房中响起。 唐谨夜捂着下体痛得在地上直打滚,“田阳雪你个泼妇!我诅咒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你个泼妇!本太子要是毁了下面,你就等着倒大霉!” 田阳雪轻蔑地“哼”了一声,好整以暇地在桌子旁坐下,还倒了杯茶,“我才不怕呢。本姑娘医术通天,毁了再给你接上不就得了。” “你——”唐谨夜面色通红,十分艰难地爬起来,“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简直不知廉耻!” 田阳雪冷笑着瞥了他一眼,“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我治病的时候,各种人体器官见的多了!”她说着,目光在唐谨夜下面瞟了瞟,“你的我也见过。” “田、阳、雪!”唐谨夜气得要吐血,一手抠着墙,指甲都快要嵌进去了。 “叫姑奶奶干嘛?”田阳雪掏掏耳朵,“你那玩意儿也不算太大啦,姑奶奶才看不上。” 唐谨夜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这是硬生生的,被田阳雪给气晕过去了。 田阳雪冲着唐谨夜“呸”了一声,转而推推林瑞嘉,“嘉嘉!” 林瑞嘉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你可没告诉过我,你还欠这家伙那么多钱。” 田阳雪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子,“话说回来,你妹妹这样设计你,你想好怎么报复没?” “她到底是我二妹,血肉相连——” “去你的!”田阳雪推了把林瑞嘉,“你个心肠狠毒的女人,你还晓得什么是血肉相连?!你害你四妹的丫鬟时,你怎么没想过血肉相连?” 林瑞嘉不以为意地下床整了整衣服,“我不想你牵扯进我的家事。我的仇我自然会一一报掉,你还是想想怎么对付这家伙吧。” “切,要不是我提前给你吃了避毒丸,你现在就真躺这儿了,还说不想把我牵扯进来。”田阳雪嘟囔着,瞥了唐谨夜一眼,感觉确实有点苦恼。 林瑞嘉看着田阳雪皱成一团的小脸,笑道:“我有个好主意,可以一并解决这家伙和我二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说来听听。”田阳雪一听可以解决唐谨夜,黑眸子顿时精光闪闪。 田阳雪穿着丫鬟服跑到锦绣苑里,十分夸张地对着林芙蓉的一个二等丫鬟手舞足蹈:“不好了、不好了!刚刚西绝太子送大小姐过来,现在太子殿下说请咱们小姐过来一趟,说是有天大的事要告诉小姐!” 那二等丫鬟阿季看着田阳雪面生,本有点生疑,却被田阳雪面上的焦色打动。她道:“别着急,我这就去请小姐过来,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们。” 田阳雪点点头,拍拍阿季的手,“好姐姐,这事儿就靠你了。” 阿季走后,田阳雪蹭了蹭鼻子,十分欢喜地跑回了偏房。 73.第73章 局中局 相府后花园,林芙蓉正带着一群人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阿季走到林芙蓉跟前,在她耳旁一阵低语。 林芙蓉面上现出一抹异色,很快又被端庄得体的笑容取代:“各位慢用,锦绣苑里一个丫鬟闯了祸,我过去瞧瞧。” 阿季带着林芙蓉回到锦绣苑,两人步履匆忙,毫无停顿直接去了那间偏房。 林芙蓉见偏房门紧闭,便上前敲了敲门。 房中,田阳雪露出抹恶意的笑,突然伸手一把拧在了林瑞嘉胳膊上。 林瑞嘉吃痛,顿时呻吟出声。 田阳雪低声吃笑着,冷不防被林瑞嘉拧了一把。 房中林瑞嘉和田阳雪闹成一团,女子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房外林芙蓉面色一红,暗自猜想房中肯定发生了那种事。 她窃喜,对身旁的阿季道:“去请六皇子他们过来,就说出大事了。” 阿季点头,领命去了。 林芙蓉趴在门上听了片刻,正聚精会神间,门突然被打开,她一头往地上栽去。 林芙蓉正红着脸想爬起来时,鼻尖忽然嗅到一股异香,整个人顿时晕了过去。 林瑞嘉和田阳雪合作将林芙蓉和唐谨夜抬到床上,把两人衣服扒了个精光,又用被子将两人罩住。 末了,田阳雪又闪着一双大眼睛:“要不要我加点催情的药?” “不用。”林瑞嘉瞥了眼林芙蓉,“留着她的身子,她是要嫁给六皇子的。” 田阳雪好奇,“可是嘉嘉,你不是要一并解决她和唐谨夜吗?如果他们不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儿,那怎么解决啊?” “她不是深爱六皇子么,那我就让她嫁给六皇子。等到有一天,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六皇子也不再是最好的储君人选,我想看看那时,他们是否还会对彼此情根深种。” 林瑞嘉笑得淡然,却让田阳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田阳雪小身子抖了抖,嘉嘉好可怕,果然最毒女人心啊! 林瑞嘉和田阳雪走后一盏茶的功夫,羽元康和林仕进等人在阿季的带领下走到了偏房门口。 阿季四处张望了会儿,心里打了个问号,小姐去哪儿了? 林仕进心中亦是疑惑,沉吟片刻后,决定仍是照着原先的计划走。 他上前敲了敲偏房的门,“太子殿下?” 里面并无回答的声音。 羽元康亲自上前敲门:“唐兄?唐兄可在里面?” 仍是无人回答。 羽元康看向阿季:“你家小姐是让我们来这里?” 阿季慌慌张张地点头,“没……没错!” “门是虚掩的呢。”冯知远摇着扇子,突然来了一句。 众人看过去,偏房的门的确是虚掩着的。 羽元康咳嗽了声,轻轻推开门,“唐——” 他话未说完,整个人已经愣在了当场。 只见房中,林芙蓉全身无一物遮挡,赤裸裸地躺在床上。 床上的被子被扔到了地上,似是嫌热,她竟整个人成大字型在床上摊开来。 羽元康猛地关上门,面色通红地大喝:“都走!” 众人稀里糊涂,羽元康已经大步朝锦绣苑外走去。 等到众人都离开了锦绣苑,偏房的门后忽然传出一阵女孩子的嗤笑。 身着鹅黄长裙的林照月嬉笑着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林芙蓉的脸蛋,“姐姐,妹妹的这份礼物,你可喜欢?你说,以后六皇子再见到你时,会是什么心情呢?” 她说着,指尖忽然猛地朝林芙蓉脸颊上刺去。 几颗鲜红的血珠从林芙蓉脸颊上渗出,渐渐的,更多的血珠从她雪白的脸颊上渗了出来。 林照月收回手,林芙蓉脸蛋上已经出现了一条浅浅的伤疤。 她勾起唇角,嚣张地走了出去。 羽元康气急,带着贴身小厮径直出了相府。 林仕进本待上前询问,却被羽元康的小厮给拦了下来。 相府门口,林仕进眼睁睁看着羽元康上了马车绝尘而去,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僵立着,一身黄袍的唐谨夜大步从府中走出,“我已将大小姐送到长乐苑,她已醒过来,本太子这便告辞了!” “太子殿下?”林仕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唐谨夜不是和林瑞嘉培养感情去了么,怎么会这么快出来,又说出这样的话? 他给林瑞嘉下的药可是强效迷药,不可能这么快醒过来啊! 唐谨夜笑容可掬,带着小厮上了马车离开。 “冯兄,你看这事……”林仕进焦急地看向冯知远。 冯知远摇着折扇,“去那间偏房看看,不就知道发生了何事?” 林仕进垂下头,回想刚刚羽元康推开偏房门时的表情,最后决定自己单独过去瞧瞧。 林仕进走后,林雅音、余剑锋等也离开了。 林寻馨缠着冯知远,问东问西,最后甚至邀请冯知远去她的花馨园坐一坐。 冯知远清秀的眉毛挑了挑,脸上露出个无辜的笑容,“刚刚大小姐酒醉,也不知现在如何。不如我们去长乐苑看看她是否回去了?” 林寻馨想了想,最后答应带冯知远去长乐苑。 长乐苑中,林瑞嘉正和田阳雪下棋,茗儿进来禀报说林寻馨带着冯知远来了。 林瑞嘉的黑棋在手中转了转,“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来看望小姐,小姐见还是不见?” 田阳雪撇撇嘴,“哼,他们倒好,不去关心林芙蓉发生了何事,倒来找你!” 林瑞嘉思索片刻,将黑棋下到一点,“让他们进来。” 林寻馨和冯知远进来后,林瑞嘉和田阳雪仍是下着棋。 冯知远站在田阳雪背后看了会儿,扇柄指向一点,“这儿。” 田阳雪回头瞪了他一眼,偏将白棋下到另一点上。 林瑞嘉毫不犹豫地落子,田阳雪愣了愣,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满盘皆输。 冯知远轻轻笑了笑,“大小姐好棋艺。” “观棋不语真君子,你这小人,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田阳雪很不高兴。 “冯某本就不是君子。”冯知远说着,摇开折扇笑看向林瑞嘉,“大小姐布得一手好局,实在让冯某佩服。” 林瑞嘉看着他带笑的眸子,唇角亦是勾起一抹笑。 74.第74章 冯知远投诚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了林寻馨身上,“寻馨,你不是想学化妆吗?茗儿极擅长化妆,你们不如去我房中练习?” 林寻馨惊喜地瞪大眼睛,“真的吗?!” 茗儿笑吟吟抬手道:“四小姐,请跟奴婢这边来。” “我也要学!”田阳雪蹦起来,极欢快地跟着茗儿和林寻馨走开了。 一时间,房中便只剩下林瑞嘉和冯知远。 “冯公子请坐。”林瑞嘉抬手示意。 冯知远不客气地撩袍坐下,“大小姐何故支开她们?” “我不这样做,冯公子怕也会找理由支开她们。”林瑞嘉亲自挽袖给冯知远斟了杯茶。 冯知远嗅了嗅茶香,继而将一碗茶喝了大半。 林瑞嘉见冯知远这动作,便又给他斟了杯茶。 冯知远再度一饮而尽。 一连七次,直到最后一次冯知远方才放下茶碗,不再喝下去。 他轻轻敲着棋盘,吟唱道: “日高丈五睡正浓,军将打门惊周公。口云谏议送书信,白绢斜封三道印。开缄宛见谏议面,手阅月团三百片。闻道新年入山里,蛰虫惊动春风起。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仁风暗结珠蓓蕾,先春抽出黄金芽。摘鲜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至尊之余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颠崖受辛苦。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还得苏息否。” “好个‘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颠崖受辛苦。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还得苏息否。’”林瑞嘉笑容柔和,“冯公子既有这等胸怀,又为何苦求功名呢?” 冯知远摇着折扇,笑容无辜而单纯,“我这人,平素里最是热心肠了,见不得他人受苦。官场是非虽多,可到底是有点权力的,为百姓做主什么的,再适合我不过。” “冯公子既攀上了六皇子,又何愁不能实现理想?” “大小姐既然觉得六皇子便是将来的九五至尊,大小姐又何故对六皇子敬而远之?” “在你看来,我便是那等趋炎附势之人?”林瑞嘉笑着反问。 冯知远也抿唇笑了笑,才道:“知远不才,略能猜得大小姐心中所想。” “哦?” “六皇子聪而不慧,野而不善,实非储君良选。”冯知远压低了声音,“在下不知大小姐看好哪位皇子,但,绝不是六皇子。” 林瑞嘉垂首,沉默良久,方才抬头笑道,“冯公子既有这等心思,为何会与大弟走到一起?冯公子的智慧比起大弟和余公子,如皎月比于蜡烛。” “大小姐谬赞。”冯知远拱了拱手,“今天大小姐设的局,实在是巧。只是大小姐的局,似乎被人搅了。” 林瑞嘉歪了歪头,“被人搅了?” 冯知远将锦绣苑的事儿说了一遍,甚至告诉林瑞嘉,他从羽元康身后看到了林芙蓉的情形。 林瑞嘉陷入沉思,照冯知远所说,西绝太子唐谨夜早已不在房内。 唐谨夜不是喜好搬弄是非的人,所以在唐谨夜离开的这段时间,还有人进入了房间,将林芙蓉摆成了那等羞人的姿势。 这个人,会是谁? 见林瑞嘉投来怀疑的目光,冯知远摊开手,“我可不知是谁。只是相府卧虎藏龙,大小姐你可得小心了。” “我以为你今天来跟我说这些话,是相信我的实力,想跟我结成同盟的。”林瑞嘉扫了冯知远几眼。 冯知远笑得像是一条奸诈的狐狸,“在下当然有投诚的心思。只是为着自身利益着想,不能跟大小姐结成死盟不是?万一大小姐出个什么事……” 林瑞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冯知远吃吃笑起来,起身对林瑞嘉行了个拱手礼,“该说的话,在下都说完了。大小姐,在下告退。” “不等我五妹?”林瑞嘉在冯知远转身的时候问道。 冯知远想起林寻馨那张五颜六色的小脸,身子小小抖了下,忍不住吐槽:“说起来,五小姐分不大清楚颜色吧?她的眼力不是很好吧?” 林瑞嘉憋住笑,“冯公子,她到底是相府千金,容不得你如此开玩笑。” 两人正说着,茗儿领着林寻馨走了进来,“小姐,冯公子。” 冯知远转身看去,便见林寻馨一身粉色罗裙,小脸白白净净,脸蛋透着十分健康的嫩红。 她五官精致,看着竟像是个漂亮的娃娃。 “远哥哥!”林寻馨仰着一张小脸,红霞晕开了脸颊。 冯知远回过神,讪讪点头,“嗯。” 林瑞嘉抿唇轻笑,这场面,有戏啊…… 冯知远和林寻馨都走后,茗儿跪坐下来,给林瑞嘉添了杯茶,“小姐想撮合五小姐和冯公子?” “冯知远要投靠我,你说我能信他吗?” “照明面上的形势看,小姐不如二小姐得势,而冯公子却选择了小姐。冯公子要么是来做奸细的,要么,便是他实在聪明,看得长远。”茗儿分析道。 林瑞嘉呷了口茶,看向棋盘对面空了的茶碗,“我选择了相信他。” “小姐?” 林瑞嘉轻轻笑了笑,“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小姐,出大事了!”水儿从外头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手扶在桌上,重重喘着气,“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慢慢说。”林瑞嘉示意茗儿倒杯茶给她。 水儿接过茶碗“咕嘟、咕嘟”地喝下去,拿衣袖揩了把嘴,“小姐!鉴古斋的掌柜死了!” 林瑞嘉一愣,“死了?” “是!”水儿大力点头,“刚刚我去了趟羡仙楼,楼里突然收到消息,鉴古斋的掌柜张正桥死在了护城河里!说是早上渔夫在那儿钓鱼,发现水上浮了具尸体,仵作验过尸后,证明是鉴古斋的掌柜张正桥!” 75.第75章 林瑞嘉被掳 林瑞嘉垂眸,想起的是那天夜里那个男人对她说的话。 ——如果,我能让姑娘在紫暖玉这件事中全身而退呢?如此,我可有资格问? 那晚,那个男人的桃花眼分外漂亮,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问她。 这件事,是他做的吗? 林瑞嘉忽然起身,“雪儿在哪?” “雪小姐学不来化妆,说要去城外,说是要亲自挖点草药。”茗儿道。 “准备马车,我去找她。”林瑞嘉说着,已经快步往门外走去。 茗儿急忙给她戴上披风,水儿急匆匆去准备马车。 林瑞嘉的马车从相府大门驶出去时,锦绣苑同时爆发出一阵尖叫。 林芙蓉坐在梳妆台前,一把将梳妆台上的铜镜、胭脂水粉统统扫落在地。 她捂住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我完了!完了!!” 她肩膀耸动,眼泪一行行从指缝间淌下来。 林仕进站在她身后,面色凝重。 他没有告诉林芙蓉,她之前未着片缕的模样。更没有告诉林芙蓉,她那副模样,已经彻底惹恼了六皇子。 六皇子会怎么想她呢? 不要脸? 不知廉耻? 林仕进脑袋疼得厉害,姐姐身上有了这么大的污点,将来要如何母仪天下? 六皇子,是不会将这样的姐姐立为皇后吧? “是谁干的!大弟,你告诉我是谁干的!”林芙蓉突然起身,猛地一把抓住林仕进的衣领。 她那几欲吞人的恐怖眼神,吓得林仕进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我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姐姐一人……”林仕进低声道。 林芙蓉阴狠的眼神到窗外,“一定是她,一定是她!除了那个贱人,再没有人看不得我好!” 林仕进抿了抿嘴巴,这件事疑点太多,他不好下结论。 西绝太子明明是送林瑞嘉来偏房休息,为何中途会变成姐姐那个样子躺在偏房? 下给林瑞嘉的长效迷药,为何不起一点作用? “大弟,你一定要帮我!”林芙蓉忽然盯向林仕进,摸着自己的脸颊道,“既然她如此害我,我岂能放过她!她给我的伤,我林芙蓉必定十倍还回去!” 林瑞嘉的马车驶过市街,渐渐往郊外去了。 林瑞嘉神色凝重,她要弄清楚那个男人的身份。 田阳雪自诩游历四国多年,她必定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水儿在外头一边驾着马车,一边高声唱着歌。 正在兴头上时,几十个蒙面黑衣人忽然从天而降,团团将马车包围起来。 水儿勒停了马车,“小姐……” 林瑞嘉掀开车帘一角,那几十个黑衣人同时看向她。 “你们是谁?”水儿长鞭指着那些人,趾高气扬,“你们可知马车里坐的是谁?”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低沉,“相府大小姐的艳名,兄弟们还是略有听闻的。” “小姐,他们知道你是谁。”水儿回头低声道。 “问问他们的意图。” 水儿转头看向为首的黑衣人,颇有点江湖大姐大的气势,朝他一拱手:“敢问兄台,你们来这里把我家小姐围住,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嘿嘿”一笑,声音仍是伪装过后的低沉:“久闻相府大小姐美艳无双,因此想要一亲芳泽。大小姐看如何?” “放肆!”水儿猛地一抽鞭子,鞭花在空中乍响。她一腿踩在马屁股上,“你们可知我家小姐背景强大?也是你们能觊觎的?!” “小姐……”马车内,茗儿担忧地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摇头,“这群人很有组织性。他们人这么多,靠近马车前我们都一无所觉,可见武功极高。若要硬来,我们不是对手。” 黑衣人笑得张狂,“这天下,还没有本爷不敢觊觎的女人!上!” 黑衣人话音落地,其余几十人同时运气轻功蜂拥而上,一部分对付水儿,一部分朝着车厢而去。 水儿一个人吃力地挥动长鞭,见这群人实在难缠,索性拔了长剑动起真格来。 掀开车帘的黑衣人首先遭遇了茗儿的强效迷药,虽倒下几个,却惹来更多的人扑过来。 林瑞嘉手中紧紧攥着一把迷药,和茗儿背靠背,就怕谁突袭进来。 水儿在外头,虽然功夫高,但到底寡不敌众,竟逐渐被人引得离开了车厢前面,往林子里打斗去了。 为首的黑衣人负手而立,静静看着马车厢的动态。 林瑞嘉蹙着眉头,逐渐从黑衣人的攻势中发现了点蛛丝马迹。 这群人,似乎只想抓住自己,却十分注意分寸,并不肯伤了自己。 若是蒋沁的人,是万万不可能这般小心的。 那么到底是谁的人呢? 自己在奉京城,似乎并没有其他仇家啊! 这群人功夫极高,组织性极高,背后的人实力不可小觑。在奉京城,没有几个人能培植出这种势力。 莫非,是其他国家的人? 林瑞嘉一惊,突然想起了田阳雪。 十几只小乌鸦从林瑞嘉头上掠过,她看向那个负手而立的黑衣人,这厮该不会是唐谨夜吧?! 茗儿的迷药让黑衣人忌惮不已,为首的黑衣人眉头蹙起,渐渐失去了耐心。 他双腿一动,眨眼间便来到马车车厢上空。 长剑出鞘,寒光闪过,车厢瞬时裂成两半。 黑衣人一手抓住林瑞嘉肩膀,将她整个人扛在肩膀上,施展轻功绝尘而去。 整个动作,一系列如行云流水。 茗儿刚欲阻拦,却被剩下的黑衣人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瑞嘉被掳走。 黑衣人扛着林瑞嘉一路踩着树梢往前飞奔,最后在山林里一间木屋前停下。 他直接推开门,将林瑞嘉绑了手脚扔到一张软床上,这才在木屋里的桌旁坐下,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 林瑞嘉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黑衣人奇怪地望了眼林瑞嘉,“你不害怕?” “西绝太子有意相邀,我怎会害怕?”林瑞嘉淡淡道,睫毛间隙下潋滟着点点波光。 黑衣人愣了愣,旋即扯下黑色面巾,笑容出奇地好看:“大小姐好眼力。” 林瑞嘉睁眼,举了举被绳子绑着的双手:“这就是太子殿下的待客之道?” 76.第76章 唐谨夜的心思 唐谨夜瞥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起身上前给她松绑,“大小姐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是本太子唐突了。” 林瑞嘉笑了笑,下床坐到桌边,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太子殿下将我绑到这里,是为了引来雪儿吧?” 唐谨夜一听田阳雪,一张俊脸顿时变了颜色,咬牙切齿道:“她害得本太子夜不能寐,本太子不逮住她,誓不为人!” 林瑞嘉勾起唇角,笑容妩媚生香:“太子殿下怎么能确定,我能引来她呢?” “你是她的好姐妹,不是吗?”唐谨夜没好气。 唐谨夜相貌俊雅,风度翩翩。长年的旧疾使得他看起来仍有几分瘦弱,但因为田阳雪的治疗,如今他看起来已经与正常人区别不大。 只是还是因为田阳雪的毒药,使得他双眼下的青黛十分明显,看着颇为憔悴。 “谁告诉你我是她的好姐妹的?雪儿最看重什么,太子殿下难道不清楚?”林瑞嘉将茶吹凉,轻轻呷了一口,“太子殿下这里的茶可不怎么样。” “哼!”唐谨夜一脚踩在凳子上,“她就喜欢金子银子!但那又如何,她待你怎样,本太子看得一清二楚!大小姐莫非以为凭这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摆脱本太子?!” 林瑞嘉笑了笑,“太子殿下多虑了。瑞嘉只是想提醒太子殿下,雪儿性子极烈,太子殿下可别逼急了她……” 唐谨夜瞟了眼林瑞嘉,心底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 田阳雪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这样拿林瑞嘉威胁她,她未必会买账。 到时候引来南羽丞相,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西绝太子在四国和平盛典期间,掳走人家丞相的千金,这叫什么事儿?难道真要将她当做未来太子妃娶回去?! 唐谨夜想到太子妃这个词儿,不禁又生出一股气恼。该死的老头子,非要他带个女人回去!他又不是找不到女人,为什么非要逼着他这么快地成家! 有了太子妃,日后她天天管在身边,还要怎么出去耍? 这该死的未来太子妃! 唐谨夜暗自咒骂,心底忽然浮现出一张稚嫩的萝莉脸来。 明明都十四岁了,看起来却像十一二岁的稚女。 明明脾气老臭了,但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起来却像是毫不知人情世故的花草精灵。 明明老有钱了,却总仗着自己的医术贪得无厌。 明明总把自己气得要死,却又总让自己放不下,莫名其妙地不停追逐她的脚步。 如果一定要娶太子妃…… 唐谨夜忽然涨红了脸,猛地甩头,不可能、不可能!自己的未来太子妃必定贤良淑德,才不是那样一个野丫头呢! “只要你能引来那个野丫头,我必定放了你。”唐谨夜心情大乱,毛毛躁躁地走出去在外面锁上门,高声道:“你那两丫鬟,我没下杀手。大小姐是聪明人,聪明人这个时候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屋内。若是大小姐做了什么惹本太子不高兴的事,本太子可不会手软。” 林瑞嘉抿着笑,这位西绝太子,似乎对雪儿特别了一点啊…… 【白菜酱:啊喂,嘉嘉,你是牵红线牵上瘾了嘛?!还有你这八卦气质,丝毫不输水儿好么!!】 与此同时,奉京城。 二皇子府。 东临火越斜坐在大椅上,身着白色锦云绸里衣,外头松松垮垮地披着件深紫色金线绣蝴蝶的艳丽外裳。 他墨黑的长发闲闲碎落在额间,玉白高挺的鼻梁下是嫣红性感的薄唇。 “你们说什么?” 他端着茶盏,漫不经心地开口。 然而声音中蕴含的威严,却使得下面跪着的茗儿和水儿同时颤了颤。 “回……回禀主子,小姐她,她在城郊,被人掳走了……”茗儿战战兢兢地重新说了一遍,头垂得极低。 东临火越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你们两个,去刑堂领罚。” “是!” 茗儿和水儿极快速地给东临火越磕了个头,如蒙大赦地冲了出去。 刑堂领罚,最多不过打四十大板,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可是留在主子面前,主子那高威压实在让她们吃不消啊! 水儿甚至一度觉得,再在东临火越面前待一盏茶的时间,她就要吓得全身瘫软爬不起来了! 俩丫头心里暗自祈祷小姐千万别出事,否则她们就不是刑堂领罚这样简单了! 屋里,东临火越一双丹凤眼愈发邪肆可怕:“敢掳走我的人,很好……” 下一刻,深紫色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屋内。 鉴古斋三楼雅间,幕北寒正拿帕子轻轻擦拭一只长颈青花瓷瓶。 磨叽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一些产业最近亏损严重,该想些法子了。他又说了些自己想出来的点子,可幕北寒擦瓶子擦得入神,丝毫没听他在说啥。 “主子!”窗外忽然飘进来个影卫,他朝幕北寒单膝跪下,“刚刚得到消息,林府大小姐在城郊外被人掳走了!” 幕北寒柔和的眼神一凛,瞥向地上的影卫:“谁下的手?” “西绝太子,唐谨夜。”影卫道。 幕北寒将手中的帕子放到一旁,“将我披风拿来。” “公子!”磨叽不乐意了,“公子来南羽,是为着四国盛典。现在咱们在奉京城的产业有多处亏损,公子不想着怎么逆转情势,却整日关注人家丞相的千金,这叫什么事儿?公子甚至为了她处理了张正桥,若是给姑奶奶知道了,公子是要挨骂的!” 幕北寒见磨叽还在叽叽呱呱,便自己走到衣架旁取了披风穿上,大步往楼下去了。 “公子!”磨叽急得不行,回头瞪了影卫一眼,无奈地跟上了幕北寒。 森林中,唐谨夜站在木屋前来回踱步。 在木屋四周,他布置了上百暗卫,只等田阳雪一来,就将她擒下。 林瑞嘉被掳走的消息他已经命人放了出去,还特地将木屋地点画成了地图丢给田阳雪。 为着好姐妹着想,想必她很快便会过来。 手下给唐谨夜搬来一张椅子,唐谨夜坐下,心里却总不大踏实。 77.第77章 红颜祸水 正坐立不安时,一声夜莺啼叫传了过来。 唐谨夜眸子一抬,这是他手底下的人发的暗号,表示田阳雪已经在附近了。 此时,田阳雪正满脸郁闷地背着个篮子,手里拿着张地图往木屋的方向走。 她上午采了药,下午刚进城便听说林瑞嘉被歹人掳走了。好嘛,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张纸团就“嗖”地声射进她的篮子里。 一打开,得,居然是张地图。上面甚至还有一行字:“想救你的好姐妹,就带着解药来这里找我!!” 唐谨夜,又是唐谨夜!他怎么就那么麻烦呢?! 田阳雪甩着小脑袋,开始思考要不要趁机再给他下点毒啥的。 若不是顾忌他西绝太子的身份,她早就一瓶药毒死他了! 田阳雪心里骂骂咧咧,走到木屋附近时,老远便瞧见唐谨夜坐在门口,摆着架子等自己。 “喂!”田阳雪老远就招招手,“嘉嘉在哪里?” 唐谨夜看向她,嘴巴一咧,鱼儿上钩了! “她就在木屋内,你过来说话。”唐谨夜也招招手。 “你把她带出来,我就在这里给你扔解药。”田阳雪扬了扬手中的纸包。 唐谨夜托着下巴想了会儿,招手示意手下将林瑞嘉带出来。 木门打开,田阳雪见林瑞嘉完好无损地走出来,心里放心不少。 唐谨夜抿住笑容,悄悄打了个手势。 瞬时,上百名暗卫将田阳雪团团围住。 田阳雪“哼”了声,“唐谨夜,你这可不地道。” “你在我身上下药的时候,可曾想过什么是地道?”暗卫让开一条路,唐谨夜负着手大大咧咧走到田阳雪跟前。 田阳雪抬起下巴,“当初是你偷亲我在先,我在你身上下药,是你罪有应得!你不跟我道歉,我凭什么要给你解药?” 唐谨夜从田阳雪手中夺过纸包,交给身后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本太子的脑子里,从不晓得道歉是什么!” “你个二世祖!” “你个野丫头!” “二世祖!” “野丫头!” “……” 两人说着说着,竟孩子似的争吵起来。 林瑞嘉偏头看向身旁看守自己的暗卫,无奈地笑了笑。 暗卫愣了愣,刹那惊艳。 林瑞嘉唇角微微一勾,下一秒,整个人已经飞身而出。 巨大的烟雾弹在暗卫中爆炸,田阳雪感觉一只小手牵住了自己的,凭着感觉,她跟着那只手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等烟雾散尽,原地哪还有林瑞嘉和田阳雪的人!甚至,连大夫手上那个纸包也被人顺走了。 “该死的!”唐谨夜咒骂着,一扬手,“给我追!” 林瑞嘉带着田阳雪一路飞奔,直到将木屋甩得老远,才停下来休息。 田阳雪从溪水中掬了把水洗脸,“好狡猾的唐谨夜!真是气死姑奶奶了!” 林瑞嘉扬了扬手中的纸包,“解药给你抢回来了!” 田阳雪拿过纸包,直接把它扔河里,“哼,喂狗都不给他!居然用你威胁我,他可真君子啊!” 唐谨夜独自一人追到溪水边时,便瞧见田阳雪将那解药给扔河里了。 唐谨夜的心直滴血,恨不得扑进河里把解药捞出来! “田阳雪,你是想本太子杀了你吗?!”一声咆哮,吓得林瑞嘉和田阳雪急忙看过去,唐谨夜身后已经跟来十几个黑衣人了。 “嘉嘉你先走吧,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纠纷,与你无关。”田阳雪舔了舔粉唇,挥舞着小拳头。 “要走一起走。”林瑞嘉瞥了眼怒气冲天的唐谨夜,“这是南羽国,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正当两方对峙时,一个少年的声音插了进来:“喂,西绝的太子,我家公子有话对你说。” 两方人看过去,一辆马车停在溪水边的青草地上,一个清秀少年站在马车旁,对着唐谨夜喊话。 林瑞嘉歪歪脑袋,这不是那个男人的马车吗?他怎么在这里? 唐谨夜蹙了下眉头,“告诉你家公子,我正忙着私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我家公子说了,就要现在讲。”磨叽说着,瞥了眼林瑞嘉。 这个女人漂亮是漂亮,可都是她害得公子不专心,姑奶奶若是责骂公子,那都是这个女人的错。 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以后自己可得离女人远点! 林瑞嘉注意到磨叽的眼神,顿时郁闷起来,难道这个男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唐谨夜很不情愿地走到马车旁跳了上去,林瑞嘉等人并未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反正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唐谨夜一脸便秘表情地下了车,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带着手下散了。 林瑞嘉好奇地看向马车,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处理鉴古斋的掌柜也就算了,竟还能使得动西绝太子? 田阳雪小脸上亦是好奇,扯了扯林瑞嘉的袖子,“他是谁啊?” “雪域桃花,幕北轻寒。”林瑞嘉神色凝重,“雪儿有听过这个名头吗?” 田阳雪傻愣愣地摆头,“没。” 林瑞嘉和田阳雪疑惑地看着那辆马车时,温润的男声从车厢内传了出来:“江湖第一神医,是吗?” 田阳雪点点头,突然想到男人在马车内看不见,便道:“第一神医,我就是咯。请问阁下是谁?” 幕北寒轻轻笑了笑,笑声宛如珠玉满盘,清冽雅贵,“从今往后,唐谨夜不会再缠着神医。今日神医欠我一份情,改日在下若要求药,还望你能慷慨解囊。” “那是自然。”田阳雪没往心里去,“我田阳雪在此承诺,日后可以无条件赠你一份药。话说,你到底是谁啊?” 幕北寒语气极淡,“在下是谁,并不重要。日后有缘,自会相见。” “切!”田阳雪撇撇嘴,牵住林瑞嘉的手,“嘉嘉咱们走,别理他!” 林瑞嘉回头看了眼那辆素净的马车,满腹疑虑地离开。 四国盛典在即,出现在奉京城的奇怪人越来越多。 看来,必须和越哥哥见上一面了。 幕北寒掀起车窗一角,目送林瑞嘉远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成一个点,他仍然不愿意收回目光。 78.第78章 他的女人 磨叽摇头叹息,嘟嘟囔囔地去赶马车:“公子有心上人了,可不是件好事。姑奶奶说了,当权者,最忌讳‘情’这一字。公子若是陷入情海不可自拔,倒霉的可是公子啊!” 不远处,高大的榕树之巅,东临火越临风而立。 山风吹起他的深紫色绣金蝶衣摆和墨色长发,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嚣张而霸道。 邪魅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宽袍大袖下的拳头青筋毕露。 “小女人,你很会勾三搭四啊!你好大面子,竟能引得冰块男为你而来……我当初,是不是不该将你送回奉京城?!” 入夜,林瑞嘉在羡仙楼设宴等待所谓的神秘男人。 她在小几上备下了一壶好酒、几碟他爱吃的小菜,房间角落的青铜小炉里燃着檀香片,那是他最喜欢的熏香。 一切准备妥当,林瑞嘉在绒毯上跪坐下来,洁白的衣襟上盛开着金线绣成的雏菊,高洁而美好。 她的视线投向窗外,远处有黑影渐渐逼近。 她等他,一如从前那几年,她等他时的模样。 东临火越从窗户直接跃了进来,一身紫衣,临窗而立。 他仍旧戴着那只白银镂花面具,看着林瑞嘉不说话。 林瑞嘉露出抹笑,“越哥哥,你终于来了。” 林瑞嘉说着,起身去牵东临火越的衣角。 东临火越却一个闪身,避开了她的手。 林瑞嘉怔怔看向东临火越,对方一撩长袍,在小几旁的绒毯上歪坐下来。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听水儿说,你找我?” 林瑞嘉垂眸,默默在他身边跪坐下来:“越哥哥今天是怎么了?” 东临火越将空酒杯搁在小几上,“你可曾,爱过谁?” 林瑞嘉一愣,看向东临火越,却见他双眸认真地盯着酒盏,紧握的双拳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不佳。 越哥哥,是为情所困了吗? 林瑞嘉只觉一颗心往最深的崖底沉去,她慢慢移到东临火越对面,低头给自己倒了杯酒,“嘉儿不懂爱是什么。或许嘉儿有喜欢一个人,但爱的话,它太伟大了,如今的嘉儿还没有能力去爱。” 喜欢一个人? 东临火越心中嗤笑,喜欢幕北寒吗? 冰块男权势滔天,相貌不凡,她喜欢他,合情合理。 那么自己呢,这么多年的守护,自己算什么? 东临火越闷头喝酒,没再说话。 林瑞嘉觉得自己的越哥哥这模样,是真的为情所困了。 这世上,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越哥哥? 能让越哥哥魂牵梦绕、求而不得的女子,一定比自己好千倍百倍吧? 林瑞嘉忍着心中的苦涩,跟着东临火越喝起酒来。 夜色深沉。 …… 东方渐露鱼肚白时,林瑞嘉缓缓睁开眼,但见小几上一片狼藉。 林瑞嘉头痛欲裂,艰难地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深紫色的华丽外裳。 这是越哥哥的东西。 她捏着衣角,对面东临火越已经走了。 林瑞嘉梳洗干净后,刚回到相府长乐苑坐下,茗儿便进来通报说二小姐来了。 林芙蓉来做什么?林瑞嘉有些头疼地看向门外,林芙蓉已经拎着裙角走了进来。 她刚进来,便“噗通”一声朝林瑞嘉跪下,两行清泪瞬间滑下脸颊:“大姐姐,我如今已是毁了!” 林瑞嘉愣了愣,目光落到林芙蓉被纱布包裹着的右脸颊上,“你怎么了?” 林芙蓉一手摸着脸颊,满脸痛不欲生:“大姐姐,我被恶人划伤了脸,如今怕是无缘再嫁于六皇子殿下。从此以后,蓉儿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 她说着,双手捂面,悲痛欲绝地大哭起来。 林瑞嘉因为宿醉本就头疼,被她这样一哭更加烦闷起来,根本没有叫她起来说话的念头,“你既如此想得开,那便好。” 林芙蓉一愣,不对呀,她现在不应该这样说啊!她应该亲自将自己扶起来,然后好言安慰自己啊! 林芙蓉想着,咬咬牙,泪眼朦胧地看了眼林瑞嘉:“大姐姐,六皇子日后必是荣登大宝之人。姐姐倾国倾城,若能嫁于六皇子,日后必是母仪天下的。姐姐为后,将来,也能给爹爹添些助力,叫那些朝堂上的人不敢给爹爹使绊子。妹妹如今已是不中用了,还望姐姐为爹爹、为相府着想,嫁于六皇子殿下!” 她说着,十分可怜地拿帕子擦着眼泪。 林瑞嘉一手支着脑袋,今天这林芙蓉唱得是哪一出? 就她爱羽元康爱得要死要活的性子,她会让位?! 打死林瑞嘉都不信。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妹逾矩了。”林芙蓉淡淡道。 林芙蓉睁着泪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瑞嘉。 她都提出要把六皇子让给这贱人了,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心动?难道六皇子不好吗? “呀,妹妹怎么还跪着呢?快快起来!”林瑞嘉像是才发现林芙蓉跪在地上,连忙起身扶她。 林芙蓉脸色变了又变,在林瑞嘉的搀扶下起身,小手紧抓着林瑞嘉的衣袖,“姐姐……妹妹知道曾经多有得罪,但是妹妹如今已是这番模样,还求姐姐宽仁,不要与妹妹计较……” 她说着,泪水又淌了下来。 这女人的眼泪不要钱啊!林瑞嘉暗自感慨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种说哭就哭的演技就好了。 “小姐,你跪也跪了,歉也道了,大小姐既不领情,咱们何必来讨这个闭门羹!”林芙蓉身后的红樱忽然义愤填膺地说道。 “红樱,不要乱说!”林芙蓉回头瞪了眼红樱,端得是维护林瑞嘉的模样。 “本来就是!”红樱怨恨地看了眼林瑞嘉,“大小姐的门槛高,看不上小姐,小姐何必留在这里碍她的眼!” 她说着,上前便去拉林芙蓉走。 林芙蓉紧紧抓着林瑞嘉的衣服,“红樱,你别乱来!还不退下!” “小姐,奴婢是为你着想!” 林瑞嘉冷眼旁观这对主仆,刚欲抽身离开,熟料这对主仆拉扯着忽然朝她撞过来。 林瑞嘉没来得及提防,竟被两人重重撞到了茶几一角上。 79.第79章 隐秘下药 林芙蓉像是才发现,顿时眼泪又下来了,忙去扶林瑞嘉,“大姐姐,你没事儿吧?没撞伤吧?” 林瑞嘉只觉后背生疼,还未来得及推开林芙蓉,对方的手已经重重按到了她后背被撞到的地方上。 “走开!”林瑞嘉猛地推开林芙蓉,林芙蓉一个趔趄,竟直接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大小姐,你实在是太过分了!”红樱怒道,忙扶起林芙蓉,狠狠看了眼林瑞嘉,夺门而去。 林瑞嘉此时已来不及管林芙蓉是真晕还是假晕,她脸色惨白得厉害,细汗从额头沁出,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茗儿正端着茶水过来,一见这情景,吓得将茶水扔到一旁去扶林瑞嘉:“小姐!小姐!” 她将林瑞嘉扶到床上趴下,小心地检查了林瑞嘉背上的伤势后才放下心来,“还好,只是皮外伤,奴婢给小姐上些药,过几天也就好了。” 林瑞嘉叹口气,“林芙蓉不把我害惨,是不会罢休的。今天我大意着了她的道,日后必得更加小心。” “二小姐是个心狠的,小姐得比她更加心狠才成。”茗儿说着,拿来药轻轻涂在林瑞嘉的背上,“小姐雪白皮肤,弄上这大片淤青,奴婢看了都替小姐疼。” “说起来,她的脸是怎么回事?”林瑞嘉感觉上了药之后,火辣辣的地方都变得清凉起来。 “奴婢打探来消息,说是被歹人误伤的。问那歹人是谁,那些个嚼舌根子的人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真正知道这事儿的,恐怕没几个人。” “这样……” 红樱搀着林芙蓉回了锦绣城,刚掩上闺房的门,林芙蓉便从床上睁开眼坐起来,“刚刚她有怀疑咱们吗?” “奴婢看得真切,她被那一撞撞得死去活来,压根儿顾及不到小姐。”红樱笑道。 “把镜子拿来。”林芙蓉说着,轻轻将脸颊上的纱布取下。 红樱拿来铜镜,林芙蓉照了照,小脸上露出个满意的笑。 “大少爷找来的药可真神奇,只用了几天,小姐脸上的疤都几乎要看不出来了。”红樱赞道。 “仕进是我亲弟弟,当然对我上心。”林芙蓉将纱布扔到一旁,“绿蕉去请父亲了吗?” “小姐刚回来,她就去了。相爷今日好不容易回趟回府,遇上这种事必是要生大小姐的气的。小姐好计谋,既弄伤了大小姐,又能抹黑她!” 林芙蓉勾起唇角,“杀招还在后面呢。” 主仆正说着,外面传来绿蕉的声音:“老爷这边请。” 林芙蓉立刻掀开被子闭目躺下,红樱站在床前,摆出了副垂泪的姿态。 “蓉儿。”林泰民跨进屋里,却见林芙蓉躺在床上,“这是怎么了?” 红樱哭着转身对林泰民行礼:“相爷!今天奴婢陪小姐去长乐苑,小姐说她脸上受了伤,日后怕是不能嫁给六皇子替相爷分忧,就请大小姐代替她照顾相爷。” “可谁料大小姐不仅让小姐跪下来求她,还百般侮辱小姐。奴婢替小姐不值,就上前理论了两句。谁知,大小姐竟然命她的丫鬟对小姐和奴婢大打出手。奴婢害怕,就护着小姐往外走。可是,可是大小姐居然冲上前将小姐推倒在地,害得小姐昏迷不醒……” 红樱说着,猛地朝林泰民跪下,抹着眼泪道:“请相爷给小姐做主,小姐实在是可怜啊!” “哦,居然有这事?”林泰民狐疑的目光扫了眼床上。 瑞丫头什么性子,他清楚得很,她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床上的林芙蓉忽然发出一声嘤咛,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她乍一看到林泰民,一惊,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下床行礼:“爹爹!” 林泰民摆手,示意她不用行礼。 他在床榻边坐下,“听你的丫鬟说,今天你和瑞丫头起冲突了?” 林芙蓉垂首,“都是蓉儿的错,是蓉儿惹大姐姐不高兴了……” “小姐,你何必替她说话?大小姐今天都要打你了,你干嘛还要这样对她好?!”红樱气愤道。 “红樱,不要乱说!”林芙蓉斥了她一声,转而看向林泰民,“爹爹平时有教我们,要兄友弟恭、姐妹友爱,这些话蓉儿一直都记着……” 她说着,忍不住潸然泪下,掀起被子下床跪在了林泰民跟前:“今天大姐姐不小心撞到了茶几上,所以她才心情不好、拿蓉儿出气的。那茶几坚硬非常,大姐姐她一定非常地疼。蓉儿斗胆,恳求爹爹将那盒九仙玉露膏赐给大姐姐!” 林泰民盯着林芙蓉垂下的脑袋,“九仙玉露膏是太后赐的,珍贵非常。为父是打算将它留给你的,你真要将它送给瑞丫头?” “玉露膏再贵重,贵重不过我和姐姐的姐妹情谊。”林芙蓉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听闻九仙玉露膏有腐骨生肉、祛疤美容的功效,姐姐后背受了伤,用了这盒玉露膏一定会痊愈的。还望爹爹成全蓉儿这番心意!” 林泰民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你是个好的。听你母亲说,你脸上受了伤?快起来让为父仔细看看。” 林芙蓉小心地在林泰民身边坐下,“蓉儿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爹爹不用担心。” 林泰民仔细看去,果然,洁白的脸庞上只剩下了淡粉色的印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他松了口气,“那盒玉露膏,我都拿来给你。照为父的意思,你和嘉儿一人一半就好。” 林芙蓉睁大美眸,欣喜非常:“多谢爹爹!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傻丫头!”林泰民笑着拍拍林芙蓉的手,笑意却未达眼底。 林瑞嘉和林芙蓉,两个都是好的。 既然林芙蓉注定成为六皇子的准皇妃,那他现在就已经站在了六皇子的船上。 至于林瑞嘉,有着那样倾国美貌的女儿,决不能草草嫁于南羽国其他男子。她的利用价值,还大着呢。 若能引得东临瑞王爷为瑞丫头痴迷,他林泰民日后做东临国的相爷,也未尝不可啊! 林泰民想着,决定找机会提点提点林瑞嘉。 80.第80章 女儿香 很快地,林泰民的人便将那九仙玉露膏送到了锦绣苑。 林芙蓉让红樱分一半出来放到一只精致瓷盒内,又将剩下的一半收好。 林仕进从外面进来,“二姐,药弄到手了。” 林芙蓉与林仕进相视一笑,将那包药尽数倒进了小瓷盒里。 “把这个拿去给关管家,就说是父亲让他赏给大小姐的。”林芙蓉将瓷盒递予红樱。 红樱应了声,马上去办了。 “你拿来的药,真的有那么神奇?”林芙蓉在一旁坐下,看向林仕进。 林仕进在她对面坐下,笑容丝毫没有一个十二岁孩子该有的单纯:“那是自然。冯兄弄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那种药,居然能先让人皮肤变得晶莹剔透、吹弹可破,继而逐渐腐蚀人的内里,一段时间后,便从内到外侵蚀腐蚀到表层皮肤,让人看起来可怖异常……” 林芙蓉咀嚼着之前林仕进告诉她的话,一张俏丽的小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可真是好东西呢!说起来,冯知远出身小小县令之家,哪里来的本事,弄来那样的好东西?” “冯兄的本事,远不止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林仕进眸子里划过一抹深色,“现在我们只要能确定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就够了。” “他是好本事……”林芙蓉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我的伤疤,用了他送来的药也好得差不多了呢。” “所以姐姐,这次你就安心等着听那贱人毁容的好消息吧。这次,一定要让她万劫不复!”林仕进脸上亦是露出残忍阴暗的笑,看不出一丝一毫少年该有的阳光和纯洁。 睡了个午觉,林瑞嘉感觉后背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她刚梳洗完毕,茗儿就禀报说关管家来了。 林瑞嘉将帕子丢进水盆里,让茗儿将关强带到正厅。 关强是蒋沁的人,自然是听林芙蓉的。他将那一盒九仙玉露膏送到长乐苑,趾高气扬地表达了是替林泰民来这一趟的。 “这九仙玉露膏可是好东西,乃是前些年太后赐下来的宝贝。相爷对大小姐用心良苦,还望大小姐多多体会啊!”林泰民说着,瞥了上座的林瑞嘉一眼。 林瑞嘉惬意地喝着茶,看都没看那盒东西,“关管家说得甚是。茗儿。” 茗儿应声而出,将一只荷包塞进关强手中。 关强掂了掂,露出抹满意的笑,施了一礼后方才离开。 “狗仗人势的东西,嘉嘉你何必给他钱?”田阳雪从房梁上倒挂金钩,一张萝莉脸在林瑞嘉面前放大。 “不给他钱,谁知他会不会心生不满给我设绊子。”林瑞嘉将茶杯放到一旁,拿起了桌案上那只精致瓷盒,“你们帮我看看,这盒药膏可有什么问题。” 茗儿打开来嗅了嗅,皱皱眉头,将它递给田阳雪:“奴婢倒是没闻出什么不对劲。” 田阳雪刚将瓷盒凑到鼻前,立刻见鬼似的将它扔到地上,“是女儿香!” 茗儿脸色一变:“传说中的女儿香?!” 田阳雪面色郑重,“嘉嘉,有人要害你……” “女儿香,到底是什么?” “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用了它后,起先一段时间,肌肤会幼白嫩滑如处子。但几天之后,皮肤会逐渐红肿溃烂,并散发出恶臭。这种皮肉的溃烂,不见骨,绝不会停止。最可怕的是,就算皮肉全部腐烂,中毒之人仍旧是活着的。可谓,生不如死……” 田阳雪解释着,叹了口气,“很久没碰到这种恶心的毒药了。” 茗儿看向林瑞嘉,却见她正支头沉思。 “嘉嘉!”田阳雪凑上去拉起林瑞嘉的小手,“是你父亲要害你吗?” 林瑞嘉摇头,“在他眼里,我的利用价值大着,他绝不可能自毁长城。” “那会是谁?” “除了早上那一位,我想不出还能有谁。”林瑞嘉示意茗儿将地上的女儿香捡起来,“九仙玉露膏是好东西,难得的很,万万不能浪费了。” “嘉嘉?” 林瑞嘉露出一抹淡笑,“把这盒膏换个盒子,送到羡仙楼染莲那儿,让她转交给六皇子。” 茗儿接过女儿香,“小姐要害六皇子?” “害他?”林瑞嘉嗤笑,“我可不想与皇家为敌。六皇子殿下呀,他会将这盒膏药发挥出最大效果的……” 茗儿和田阳雪回过神,相视一笑,有人要倒霉了。 入夜,羡仙楼热闹非凡。 羽元康是羡仙楼的常客,更是羡仙楼那位莲姑娘的入幕之宾。 二楼雅间,一身粉衣的少女跪坐在绒毯上,正弹奏着琵琶。 羽元康坐在少女对面饮酒聆听,不时拿起筷子敲几下杯盏和音。 少女抬眸看向羽元康,美丽如莲花初绽的小脸上浮上红晕,继而娇羞地低了头继续弹奏。 一曲罢,羽元康点头称赞:“莲姑娘的琴艺愈发精进了。” “听闻相府二小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殿下如此,却是说笑了。”染莲轻笑着,上前为羽元康斟了杯酒。 羽元康想到林芙蓉,脸色变了几变,“她?呵!” 染莲在一旁小心地察言观色,知道羽元康不悦了,忙给他捏起肩膀来:“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染莲也好给殿下分忧。” “无事。”羽元康仰头喝了杯酒。他想起林仕进找自己说林芙蓉伤了脸,心头不禁更加烦闷。 一个不完美的女人,要如何做自己的皇子妃?!又要如何做他将来的皇后? 他,绝不容许自己的正妃有一点点瑕疵。 染莲眼神转了转,道,“说起来,前阵子木兰姐姐给了一盒膏药给莲儿,据说是千金难买的九仙玉露膏呢。” “哦?”羽元康一想到木兰,便想到那个惨死的鉴古斋掌柜。 说起来,他本以为那张叔死了之后,那套紫暖玉茶具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归他所有,一切债务都由木兰背着。 孰知,张叔死的的同时,那套紫暖玉也从他的藏宝阁里丢失。紫暖玉事件,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似的,一夜之间在奉京城再无人说起。 81.第81章 转赠九仙 羽元康查了很久,却仍是查不出到底是谁偷走了那套紫暖玉。他唯一肯定的,是这件事一定与这个木兰有关。 她好本事,居然连自己的藏宝阁也能派人潜入…… 羽元康的拳头不自觉地攥起,他绝不容许,奉京城有这样的势力存在! 染莲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巧精致的天青瓷盒,“这就是九仙玉露膏了,味道十分好闻呢。听木兰姐姐说,这膏药有祛疤美容的神奇作用,由上百种珍奇花卉提炼出来,十年难得一盒。” 羽元康对女子的脂粉东西并无研究,可听染莲说的这般厉害,便拿起那瓷盒,打开嗅了嗅,果真是十分浓郁好闻的花香味。 染莲轻轻一笑,将羽元康手里的膏药拿回来,“这药十分难寻,莲儿可是把它当做宝贝呢!” 羽元康的目光在九仙玉露膏上掠过,如果把这东西拿去给蓉儿,她脸上的伤会不会彻底好了? 之前锦绣苑偏房的事他可以不计较,只要她不再犯,她仍是他的准皇子妃。 毕竟,林芙蓉身上牵扯的利益实在是让他心动。 羽元康心里打着算盘,俊脸上浮起一抹笑,“好莲儿,把这盒膏药给我可好?” “殿下说的什么话!这可是莲儿的宝物,才不给呢。”染莲说着,小女儿姿态的别过身子去。 羽元康从背后抱住她,语气极尽甜宠:“好莲儿,我要它有急用呢!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拿东西来交换。” “你有什么好东西?!”染莲回头瞥他,美眸中泛着泪意,“莲儿知道殿下要这盒药做什么,无非是给那相府二小姐送去嘛。殿下心中只有二小姐,莲儿知道!” “好莲儿,别闹!只要你把药给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真的?”染莲擦擦眼泪,转身看着羽元康,小脸上带着期冀,“我说什么殿下都答应?” “自然。”羽元康笑着,握住染莲的小手。 “那……我要殿下腰间这块佩玉!”染莲小手一指,差点没要了羽元康的老命! 羽元康脸色难看不已,这块玉乃是皇子佩玉,是皇子身份的象征,更是日后赠给皇子妃的定情信物,岂能贸贸然给一个青楼女子? “殿下,不愿意么……”染莲那张清艳的小脸立刻染上失望,叫人看得好不心疼。 羽元康握着腰间的佩玉,心思转了又转。 这玉虽贵重,却也没什么人在意。若是给了染莲,她藏得好,倒也不会叫人发现了。至于林芙蓉那头,他完全可以说,玉丢了。 他想着,便以十分大度的姿态从腰间解下玉,“到底是皇室的东西,你收好了,别叫人看见。” 染莲惊喜地捧着玉,忍不住在羽元康脸颊上亲了下,“殿下真好!” 羽元康也露出抹笑,将九仙玉露膏捧在手里把玩,心中想着明日就去相府,将这东西给她。 再过几日便是正式的四国盛典,蓉儿若是能以最美的姿态出现,不仅给自己长面子,到时候还可以顺理成章地请求父皇赐婚。 羽元康打好算盘,对染莲不禁更加和颜悦色。 第二日,羽元康便带着九仙玉露膏来了相府,径直去找林芙蓉。 林瑞嘉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和田阳雪吃着早葡萄。 田阳雪笑得贼贱:“过几天,你那个二妹是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算计我的时候,就该想着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林瑞嘉笑得甜美,“不过,我倒想知道到底是谁给了她那种药。” “这还不简单,把她抓来问问不就知道了!”田阳雪抓着一串葡萄,哈喇子流老长。 林瑞嘉拿帕子擦了擦手,“我想不动声色地抓到她背后的人。水儿,你这些天多派人留意锦绣苑的动向,我要知道锦绣苑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是!”水儿领命,即刻出去办了。 “说起来,再过个三天就是四国盛典,好想去看一看啊!南羽国的皇宫,肯定非常金碧辉煌……”田阳雪面露贪婪,一张萝莉脸写满了“我想要宝贝”的神色。 林瑞嘉白了她一眼,“上次你给六皇子和林芙蓉下的‘爱不得’,你不去卖解药收钱?” “那种药,过个几天就失效了!”田阳雪摆摆手,“不过是没事儿的时候弄出来玩的。” 与此同时,锦绣苑。 林芙蓉本来坐在花园里绣花,忽然听红樱禀报说六皇子来了。她刚起身准备出去迎接,便见羽元康一身玄衣已经走了进来。 林芙蓉面露娇羞之色:“元康哥哥,今儿个怎么来看蓉儿了……” “我不来看你,还能去看谁?”羽元康一脸关心之色,“给我看看,你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林芙蓉偏过脸去,小手指着脸颊上那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粉色:“元康哥哥看,就是这个了。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元康哥哥会嫌弃蓉儿吗?” 羽元康拉着林芙蓉在椅子上坐下来,“傻丫头,说的什么话啊?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他说着,俊脸上呈现出一片深情:“只要是蓉儿,怎么样我都不会嫌弃。” “元康哥哥……”林芙蓉忍住内心的激动,俏脸上满是红霞。 “这是我搜罗来的九仙玉露膏,听说对女孩子的皮肤非常好,你拿着用。”羽元康将那只天青瓷盒从怀中掏出,放进林芙蓉掌心。 “九仙玉露膏?”林芙蓉愣了愣,随即不可思议地看向羽元康,“元康哥哥,这可是很难得的东西!” “可只要是为你,再难得的东西我都会倾尽全力地去搜罗,只要你高兴。”羽元康握住林芙蓉的小手,满眼深情。 林芙蓉靠进羽元康怀中,“元康哥哥……” 九仙玉露膏她已经有林泰民的那半盒了,再加上这一小盒,她完全可以不用省着用。 九仙玉露膏功效极大,她只不过涂了两次,皮肤就已经光滑白嫩许多。 如果这三天一直用,等到四国盛典的时候,她将会是全场最耀眼的小姐! 82.第82章 娘亲在天上看着 林芙蓉唇角高高翘起,听着羽元康有力的心跳,脸颊上满是绯红,“元康哥哥对蓉儿这样好,蓉儿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只要你嫁给我,与我厮守一生,便是最好的回报。”羽元康说着地久天长的情话,却忍不住抬眸看向长乐苑的方向。 那儿的那位女子,他也会得到! 林芙蓉留羽元康用了午膳,又说了会儿话,这才亲自送羽元康出府。 她目送羽元康的马车远去,转身便带着红樱和绿蕉往长乐苑去了。 长乐苑中,一片丝竹乐音。 小花园里,茗儿怀抱琵琶,弹得抑扬顿挫。田阳雪敲打着一排小编钟,和声和谐而悠长。 一身浅紫长裙的林瑞嘉挥动水袖,腰肢柔软。 只是随意做出来的几个舞蹈动作,却已经优雅高贵至极。 林芙蓉站在小花园门口,拳头在长袖中攥成了拳。 这个贱人,她为什么会跳舞?! 听禅寺生活清苦艰难,为什么她会那么多东西?! 礼仪、舞蹈、语言、规矩,为什么她身上就没有一点乡野村姑该有的粗糙?! 林芙蓉忍不住咬住下唇,恨不得上前撕了林瑞嘉。 因为她的存在,自己的光芒才会被遮挡! 如果没有她,自己会是奉京城的第一美人、第一才女,自己会是奉京城最耀眼的太阳! 都是她,都是这个贱人! 愤怒在林芙蓉眼底形成暴风,却又硬生生被她压制下去。 她脸上浮出一个笑,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大姐姐好悠闲啊,能带妹妹一起玩吗?妹妹陪了六皇子殿下一天,都没有机会这样跳舞呢。” 林瑞嘉停了动作,笑眯眯地看着林芙蓉:“妹妹若真想跳舞,干嘛不跳给六皇子看呢?想必,六皇子一定很乐意观赏的。” 林芙蓉面色僵了僵,随即又露出个娇羞的笑,“瞧大姐姐说的,妹妹和六皇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不妥。妹妹乃相府千金,怎能做出那等歌妓所做之事?” 林瑞嘉抿嘴一笑,“既然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下次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这次,我会替你在父亲面前瞒下来。你不用感谢我,这是姐姐应该做的。” 林芙蓉愣了愣,指甲狠狠掐进掌心中。 她说那样的话,纯粹是炫耀来着,为什么这贱人居然这样说?!她难道不喜欢六皇子? 哼,她若要喜欢瑞王爷,那是根本没有资格的好吗?难道她就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林芙蓉想着,示意红樱在石凳上铺张手帕。 她坐下去,非常自来熟地端起一杯林瑞嘉没动过的茶,“姐姐,你错了。爹爹是不会干涉我和六皇子殿下的,因为,我很快就会是六皇子的王妃。” “哦?”林瑞嘉在她对面坐下,“那可恭喜妹妹了。” 林芙蓉呷了口茶,“姐姐的茶叶不错。锦绣苑的茶叶都是元康哥哥送来的,说是什么贡茶,非常珍贵,唉,多的都喝不完呢。说起来,今天元康哥哥又送来了一盒九仙玉露膏,上次爹爹给的我都没用完。” “是吗?那你可要使劲用啊。妹妹若是****涂这九仙玉露膏,夜夜在睡前厚涂一层,想必三天后的四国盛典,妹妹必是要以美貌一鸣惊人的。”林瑞嘉一手支着脑袋,仍是笑眯眯的。 “那是自然。”林芙蓉笑着,细看了看林瑞嘉,却见林瑞嘉皮肤幼白嫩滑,气色极好。 是因为用了女儿香吧? 林芙蓉心底窃喜,“姐姐今日气色极好,是用了爹爹所赠的九仙玉露膏吗?” 林瑞嘉摸了摸脸颊,笑容可掬,“是啊,我这两日早晚都用呢,皮肤果真好了许多。” 林芙蓉心底的喜悦更甚,“那姐姐先用着,妹妹就先告退了。” 等林芙蓉走后,田阳雪抱着肚子,笑得几乎要在地上打滚了,“太好笑了,她好笨好笨啊!哈哈哈!” 林瑞嘉瞥了她一眼,“地上脏,不洗澡别往我床上躺。” 田阳雪笑着爬起来,“人家只是觉得好笑嘛!你说就你妹妹这脑子,能斗得过你吗?” 林瑞嘉敛了笑意,目光落到林芙蓉用过的茶盏上,“就是这样差劲的女人,就是她的母亲,害死了我的母亲……阿雪,我不甘心啊!” 田阳雪站到林瑞嘉的背后,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将头埋进她的长发中:“嘉嘉,我也没有娘亲,但我知道,我们一定要非常开心地活下去。因为娘亲,她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四国盛典,在奉京城上层贵族的期待之中到来。 这一天,天色未亮,相府已是热闹起来。 长乐苑,茗儿认真地给林瑞嘉穿上礼服,又搭配了高贵而不失少女气质的发髻,还仔细上了精致的妆容。 林瑞嘉望着铜镜中倾国倾城的少女,忍不住看向茗儿,“你到底是多想你家小姐一鸣惊人?今天,我可不是主角。” 茗儿眨巴眨巴眼睛,“小姐本就容华绝世,茗儿只是小小地给小姐打扮了下。” 林瑞嘉失笑,从绣墩上站起,“去把阿雪叫来,早就吵着要去看看四国盛典,不带她怕她会把长乐苑给拆了。” 茗儿刚应声离开,身着丞相官袍的林泰民却跨进了林瑞嘉的闺房。 林瑞嘉愣了愣,忙对他俯身行礼:“嘉儿见过爹爹。” 林泰民虚抬了手示意免礼,随即在主位上坐下。 他仔细看了看林瑞嘉今日的打扮,十分地满意,“为父这么早过来,是有件事要和你说。” “爹爹请说。”林瑞嘉亲自端来茶水,“爹爹请用茶。” 林泰民捧起热茶,语气沉重:“你二妹妹日后是要成为南羽国皇后的,你要知道,这一点绝不会变。瑞丫头,你没有能依靠的外祖家,你能超过蓉儿的,便只有你的美貌。可是啊,女孩子的美貌,却只有那么几年的时间。这几年,便是女孩子最宝贵的时间。” 林瑞嘉垂眸,一副“聆听教诲”的姿态。 林泰民呷了口茶:“这次四国盛典,是你利用美貌的最好机会。爹爹看那东临的瑞王爷对你有意,若是有可能,爹爹要你不惜一切手段,抓住瑞王爷的心。你若能嫁给瑞王爷,东临国泼天的荣华富贵,便都属于你了。” 83.第83章 御花园的挤兑 “三妹妹一直心系瑞王爷,嘉儿贸然出手,只怕……” “你不必担心她。她几斤几两,为父清楚得很。” “可是祖母那里,嘉儿怕是讨不得好。” “你放心,为父既然让你做这件事,必定是谋算好一切的。”林泰民说着,起身拍了拍林瑞嘉的肩膀,“相府的未来,不止扛在蓉儿肩上,爹爹更大的希望,其实都寄托在了你身上。” 他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爹爹慢走。”林瑞嘉在原地福身行礼,嘴角却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毁灭相府的希望吗? 四国盛典,王公大臣们带着家眷一早便赶往皇宫。 皇宫内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常。宫女们端着形形色色的膳食酒品往来于回廊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得体大方的微笑。 因为四国盛典事关重大,所以每个人只许带一个丫鬟或者奴才进宫。在主子进入大殿之后,那些丫鬟奴才都会被宫婢带进其他房间,等待盛典结束后才能放出来。 田阳雪今天是扮成林瑞嘉丫鬟的,她快活地跟林瑞嘉在大殿外道了别,心中打着小九九,准备过会儿偷偷溜出去在皇宫转转。 林瑞嘉随着林泰民等人进入大殿,老远便瞧见傅静缘对她招手。傅静缘如今已是准皇子妃,座位是在大皇子羽今朝旁边的。 林瑞嘉对她笑了笑,随着林泰民等人落座在大殿偏前的位置上。 林芙蓉坐在林瑞嘉旁边,一双美眸忍不住地瞟林瑞嘉。 为什么这个贱人,可以生得这般美?! 平素她打扮得寻常,如今她穿着隆重华贵的礼服,衬着她那张妖精一样的脸,美得让女人都忍不住地多看几眼! 林芙蓉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虽然用了九仙玉露膏之后,她的皮肤好了许多,但比起这个贱人,仍是差了一大截。 不过没关系,很快,很快她就要毁容了! 林芙蓉想着,阴谋得逞的笑意从眸中悄悄划过。 她偏头微笑着道:“听说珊珊她们都在御花园玩,姐姐可要随我一同去?在这里呆坐着,未免也太闷了些。” 因为四国盛典的时间未到,一些公子小姐都自发地聚集御花园玩乐。大殿里坐着的,大都是一本正经的朝臣及贵妇。 “多谢妹妹好意。妹妹自己去便好,我在这儿并不觉得闷。”林瑞嘉笑道。 林芙蓉捂着小嘴轻笑,“爹爹你看,姐姐好没情趣呢。” 林泰民瞥了眼林瑞嘉,“嘉儿若是无事,不如跟蓉儿她们去转转。你在奉京城朋友不多,还是多走走,多交一点朋友的好。” 林芙蓉抿着樱唇,“姐姐,爹爹说的很对哦!” 林瑞嘉无奈,只得起身跟着林芙蓉等人出去。 林家五姐妹及林仕进走在御花园中,没过多大会儿便在溪水边碰到了其他贵女、公子。 林芙蓉热情地加入了那些贵女们的讨论圈,林瑞嘉三人默默在一旁听着她们的谈话。 “你们是不知道,这次北幕的太子也来了呢!” “真的?长什么样啊?” “好帅好酷!我有幸看见过他一个侧脸,当时就看呆了!” “真有那么好看?比东临瑞王爷还好看?” “差不多啦,两个人是不同的好看!” “说起来,咱们的六皇子殿下也很俊美呢!” 说话的贵女促狭地看了眼林芙蓉,“蓉姐姐,听说你已经是准六皇子妃了。等蓉姐姐和六皇子殿下成亲的时候,可一定要请我们吃杯喜酒啊!” 林芙蓉一张俏脸飞满红霞,“什么成亲不成亲的,羞不羞!” 众多贵女嬉笑成一团,林芙蓉在她们中间,更是笑容满面。 林照月远远看着,冷哼了声自己走开了。 就是这个只顾着自己的自私姐姐,才会害得她必须嫁给余剑锋那个没用的东西。 如果,如果她跟自己一起恳求母亲,母亲一定不会让自己嫁给余剑锋那废物的! 都是她,都是她! 林照月的指甲深深掐进肉中,在心中发誓,她必定要让林芙蓉尝到她吃过的苦楚! 都是母亲的女儿,凭什么自己只能嫁给一个连七品芝麻官都不是的废物,她就能嫁给六皇子日后母仪天下呢?! 扭曲嫉妒的心理宛如魔鬼藤蔓一般蔓延滋生,林照月的小脸因这扭曲,愈发狰狞起来。 人群外,林雅音看了看人缘极好的林芙蓉,对林瑞嘉笑了笑,“大姐姐,我去别处逛逛了,待会儿自己回大殿,大姐姐不用等我。” 她说着,便自己离开了。 林寻馨忽然捂着肚子,小脸苍白:“大姐姐,我肚子疼!” 林瑞嘉扶住她,“你早上吃了什么?” “早上起来渴得难受,就喝了昨天晚上的凉茶……”林寻馨无比委屈地瘪着小嘴,“大姐姐,我去找个宫女问问茅房在哪儿,你在这儿等我,千万别走开啊!我不识路……” 她说着,十分焦急地捂着肚子跑开。 林瑞嘉叹口气,几个妹妹,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林寻馨,倒算是好的了。 林芙蓉看见几个妹妹都走光了,只剩林瑞嘉一个人在哪儿,又见林瑞嘉背后走来一人,眼珠转了转,十分关切地道:“大姐姐可是在等瑞王爷?四国盛典的时辰还未到,瑞王爷恐怕如今还在二皇子府上,姐姐还是莫要再等了。” 此言一出,众多贵女们面色顿变。 她们看着林瑞嘉,好像是在看一个公敌。 尽管她们知道瑞王爷不大可能会在南羽国选王妃,但她们绝不能容忍有女人公然勾搭瑞王爷。 毕竟,瑞王爷是她们心中的男神,属于谁都不行。 林瑞嘉在心底叹口气,这个林芙蓉,真是到哪儿都要生事。 “谁在等瑞王爷?” 没等林瑞嘉说话,一个高傲的声音便从她背后传过来。 一身火红衣裙的少女身材高挑,以藐视众人的态度大步走到林芙蓉身边,正是扶摇公主了。 她盯着林瑞嘉,“你在等火越哥哥?” “见过公主!”众多贵女一齐行礼,继而以看好戏的姿态看着林瑞嘉。 84.第84章 重提赌约 瑞王爷在南羽国不会选任何女人,就算要选,也只可能选扶摇公主。因为扶摇公主的身份在那儿,这一点谁都比不过也不敢比。 林瑞嘉跟着行了一礼,淡淡道:“臣女是跟着妹妹来御花园的,若是要等,也是妹妹在等吧?” 林芙蓉一愣,随即以十分柔弱的姿态道:“姐姐说的什么话?姐姐明明是主动要来御花园,怎么如今又怪起了妹妹?” 贵女们望着林瑞嘉,面带嘲讽。 张珊珊在人群里“啐”了一口:“好个不要脸的女人,仗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就想着勾引瑞王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连个外祖都没有,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呸!” 其他贵女一齐笑起来,甚至连林芙蓉都忍不住捂住小嘴轻笑。 扶摇“哼”了声,“林瑞嘉,你若是识相,赶紧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本公主没时间和你磨叽,火越哥哥是我的,你最好弄明白这一点!” 林瑞嘉抬起明亮的眸子,笑容璀璨:“若是臣女没记错,上次在御花园,公主可还欠了臣女东西呢。” “你胡说什么,公主乃金枝玉叶,怎么可能欠你东西?!”张珊珊翻了个白眼。 林瑞嘉笑得云淡风轻,“欠没欠东西,公主心里有数就成。” 扶摇恶狠狠白了张珊珊一眼,转而冲着林瑞嘉道:“你不会以为,本公主真的会给你下跪敬茶吧?就算本公主肯,你有那个资格,让本公主敬茶吗?本公主可是很怕你折寿呢!” “折不折寿,这就不劳公主操心了。公主可听过‘愿赌服输’一词?”林瑞嘉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 林芙蓉眼珠一转,大义凛然地走了出来:“大姐姐,你胡说什么呢?公主那是让你,你才能侥幸得胜的!你在听禅寺待了多年,不知规矩大家都能理解。你在府里横行霸道就算了,但公主乃金枝玉叶,万万不是你可以亵渎的!” 扶摇感激地看了眼林芙蓉,继而嗤笑道,“原不知这相府大小姐竟如此没规矩,居然还在府中横行霸道。蓉姐姐也就你善良,还能容得下她。若我是你,这等没规矩的姐姐我早就不认了!” 又是听禅寺回来没规矩这类话……林瑞嘉有些头疼地瞥了眼林芙蓉,这女人就不能说点有新意的话吗? 她抿抿小嘴,笑道:“妹妹既然有如此觉悟,又与公主关系这样的好,不如妹妹替公主向姐姐我跪进茶水?如此一来,既保全了公主愿赌服输的名声,又成全了妹妹你助人为乐的精神,真可谓一举两得呢!” 林芙蓉面色一红,“姐姐,你胡说什么?!” “公主,你认为这个法子可好?”林瑞嘉笑眯眯地看向扶摇。 “这……”扶摇显然犹豫起来。 她虽贵为公主,可也不愿意落下个欺负大臣之女的名头。如果林芙蓉愿意替她向林瑞嘉下跪敬茶,那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扶摇看向林芙蓉,林芙蓉一愣,“公主,姐姐她这是挑拨我们的关系呀!” “可是,我毕竟是输给了她。蓉姐姐,你这次帮了我,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也会去帮你的!”扶摇睁着大眼睛,握住林芙蓉的手,以十分柔和的语气说道。 林瑞嘉好整以暇地望着林芙蓉的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唇角绽放的笑容愈发妖娆。 “胡闹!” 正当林芙蓉被逼得无话可说时,羽元康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身着玄色绣蟒蛇皇子正装,身后跟着冯知远、余剑锋及林仕进,大步走了过来。 林芙蓉一见他,顿时有了主心骨,直接扑向羽元康的怀中:“元康哥哥,姐姐她欺负人!” 羽元康的目光在林瑞嘉身上转了转,见她整个人愈发美艳光彩,眸色不禁更深了些:“大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哦?六皇子这话是何意,小女子不明白呢。”林瑞嘉完全是一副装傻充愣的态度。 【某嘉心里腹诽:哼,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这个仇我记下了!】 “之前大小姐与扶摇的赌注,依在下看,不如就撤消了。大小姐在奉京城似乎没多少朋友,不如就与扶摇做个朋友,你俩不打不相识,也算是一桩美谈。”羽元康盯着林瑞嘉道。 “六皇子殿下这话,小女子就不明白了。赌注是公主提出的,见证人更是东临的瑞王爷,六皇子殿下这是打算破坏瑞王爷见证下的赌约吗?”林瑞嘉歪了歪脑袋,满脸单纯无辜。 “大姐,公主那一跪,你承受不起。若不想之后丢了性命,还是不要追究的好。”林仕进语气冰冷,毫不客气地道。 “真是想不到啊,本王见证下的赌约,竟也有人敢破坏!” 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众人一惊看过去,着一身东临太子礼服的东临火越正信步走来。 他头戴紫玉冠,额间几缕墨色长发在风中飞舞,紫色绣金线四爪蟒长袍完美地衬出了他修长的身材。 他的五官极尽艳丽,丹凤眼微微挑起,明明是风情万种的笑容,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让众人看着不寒而栗。 众多贵女纷纷低头行礼,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羽元康眼底浮起一抹恨意,面上却是笑着的:“越兄怎么在御花园?” “本王愿意在哪里就在哪里,你管本王做什么?”东临火越说着,高大修长的身躯站在了林瑞嘉前面。 羽元康语噎,没再说话。 扶摇轻轻一跺脚,上前挽住东临火越的胳膊,语气极为娇蛮:“火越哥哥,我不要向她道歉!她算什么东西,我是南羽的公主,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向她下跪敬茶呢?火越哥哥,这个赌约不作数好不好?” 她说着,杏眼得意地瞪了下林瑞嘉。 “大小姐看呢?”东临火越转身,问林瑞嘉。 林瑞嘉美艳的面庞上仍是挂着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原来公主竟是这等输不起的人,瑞嘉今天是见识了。” “林瑞嘉,你别给脸不要脸!”扶摇怒极,上前高举起手掌就往林瑞嘉脸上招呼。 85.第85章 跪进茶水 打吧,使劲地打!林芙蓉在一旁勾起唇角,只要这个贱人被打了,她就没脸参加四国盛典了。南羽国第一美人的头衔,仍旧是属于自己的。 扶摇的巴掌没落下去,东临火越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火越哥哥,疼!”扶摇仰起小脸,十分可怜地对东临火越道。 东临火越的力道很大,大得让扶摇觉得自己的手都要断了。 “本王也只听过,愿赌服输。”东临火越一字一顿,随即对身后的阿飞吩咐道,“去搬椅子来。” 众人愣愣地看着阿飞搬来椅子,又拿来茶盏,不由吃惊。 这瑞王爷,是在为林瑞嘉出头吗? “大小姐,请。”阿飞将椅子恭恭敬敬地搬到林瑞嘉身旁。 林瑞嘉毫不客气地坐下去,看着阿飞将那杯茶递到扶摇手中。 扶摇端着茶,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火越哥哥,扶摇可是南羽的公主!火越哥哥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过分?”东临火越把玩着腰间玉玦,“本王长这么大,还从没人说过本王过分……你是在挑衅本王吗?” 他盯着扶摇的双眼,整个人威压十足。 扶摇抖了抖,往后面缩了缩身子,“可是,扶摇毕竟是一国公主……火越哥哥这么做,叫扶摇的面子往哪里搁?” 东临火越耸耸肩,“你不愿意,也可以找那个叫什么蓉的代替啊,想必大小姐也是乐意接受的。” 林瑞嘉唇角微微翘起,这个东临火越,说话行事倒真是对自己胃口。只是不知,他为何要这样维护自己? “芙蓉,你……”扶摇看向林芙蓉,双眼中闪烁着渴望。 林芙蓉面色僵白,忍不住以求救的眼神看向羽元康。 羽元康咳嗽了声,上前道:“越兄,我看此事就到此为止吧。闹大了,对大小姐的名誉也不好。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她们和好,做个朋友也是好的。” “啧啧,本王竟不知,元康老弟你有这样怜香惜玉的胸怀。”东临火越叹着,“只是可惜啊,我却没有这样的心。那个什么蓉,你赶紧过来跪进茶水吧,做完了大家也好散了参加四国盛典。” 林芙蓉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小脸可怜兮兮的,一派梨花带雨的模样。 她捏着手帕,不愿意去接阿飞递过来的茶水:“大姐姐……” 林瑞嘉抬眸,“怎么,妹妹不愿意?那就让公主来吧。” 扶摇一听这话,紧忙推了把林芙蓉,“你快去啊!别磨蹭了!别耽误了大家去参加四国盛典!” 林芙蓉只觉吃了个苍蝇般恶心,她端着茶水,狠狠咬住下唇,最后一狠心,在林瑞嘉脚边跪了下来:“请大姐姐用茶!” 林瑞嘉还未说话,一旁东临火越又啧啧称叹:“本王竟不知道,原来南羽国的规矩如此松懈。这跪进茶水,不是要将茶水高举过头顶,再低头奉茶的吗?林二小姐,可真学了一身‘好规矩’呀!” 林芙蓉低着头,贝齿几乎要将下唇给咬破。 她将茶盏高举过头顶,声音都在颤抖:“请大姐姐用茶!” 林瑞嘉勾起一抹笑,这才端过茶水轻呷了一口,“妹妹有心了。” 一旁的扶摇松了口气,随即目露狠光,这件事算是了了,但她和林瑞嘉之间的恩怨,可还没完! 四国盛典,在庄严的乐声中正式拉开帷幕。 八十一级台阶高的礼台上摆着香案供品,汉白玉铺地的广场上站着南羽国诸多大臣及其亲属。 通往礼台的长道上,铺了正红色的长毯。 随着乐声渐入高潮,四国的几位代表人从红毯上一一走向礼台。 为表对老者的尊重,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拄着拐杖、头发苍白的婆婆。她身子硬朗,眸光坚定而霸道,正是北幕的代表——北幕大长公主幕潇潇。 接着,便是东道主——南羽国皇帝羽旭及皇后吴氏。 东临火越和西绝太子唐谨夜并肩而行,两人说说笑笑,一副没把四国盛典当回事的表情。 所有的王孙贵族及命妇子女一齐在红毯两边跪下,口呼“万岁”。 林瑞嘉随着林泰民等人在红毯两旁跪下行礼,垂着头的样子十分低调。 跪在林瑞嘉身旁的林芙蓉眼角仍噙着眼泪,她瞥了林瑞嘉一眼,突然伸手去勾下林瑞嘉手腕上的珍珠手钏。 她的指甲极长,这么一划,竟直接将那只手钏的金线给划断,那几十颗圆润饱满的珍珠接二连三地滚了出去,竟还有十几颗滚到了红毯上。 林芙蓉嘴角勾起一抹笑,林瑞嘉,若是这些大人物滑倒了,你可就算是毁了四国盛典,罪过就大了! 正走过来的东临火越目不斜视,脚步巧妙地从所有珍珠上跨过。唐谨夜亦是如此,两人步伐稳重,毫无失态。 林芙蓉抬眼,眼底闪过一抹憎恶。 这个瑞王爷,他明摆着是帮那贱人,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帮她?! 没等林芙蓉想明白,一双玄色云锦纹长靴停在了她面前。 林芙蓉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无邪到极致的脸。 这个男人,仿佛是冰山上的白雪,神圣美好,却遥不可及。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林芙蓉面颊浮上两朵红云,刚欲开口,却见男人十分温柔地将几颗珍珠放进林瑞嘉的掌心,“收好。” “是你?” 林瑞嘉挑眉。 这个男人,正是幕北寒。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告诉过你么,雪域桃花,幕北轻寒。合起来,便是我的名字了。”幕北寒笑得温柔,语气亲近,似是在和最心爱的女人说着情话。 “……”林瑞嘉怔怔地握住掌心,看着幕北寒往礼台上走去。 他,竟是北幕国的太子?! 林瑞嘉的震惊犹如排山倒海的巨浪。当初,她还曾想过杀掉他,可是,他居然是北幕国的太子! 北幕和东临称霸于天下,乃是真正的强国。 北幕太子,这个身份意味着太多。 林瑞嘉的掌心不自觉沁出了细汗,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轻易放过自己? 甚至于,他还帮自己解决了鉴古斋的事…… 86.第86章 赐婚 林瑞嘉抬眸,却见幕北寒已经随着众人登上了礼台。 林泰民瞥了眼林瑞嘉,瑞丫头是什么时候跟北幕太子有交集的?他竟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做父亲的,是不是该找时间好好了解这丫头了? 一旁林芙蓉紧紧攥着拳头,妒忌犹如洪水猛兽,压得她几乎就要失态。 蒋沁握住林芙蓉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林芙蓉稳住心神,想起林瑞嘉已中了女儿香的毒,这才稍稍平静些。 四国的代表人共同在香案上上了香,又一起对上天做了有关天下和平的祈祷。最后,他们当着群臣的面共同歃血为盟,约定接下来的四年永不相侵。 四国盛典四年一届,每一次举行四国的代表都会约定四年的和平期。而这一届之后的四国盛典,被约定在了北幕。 庄重繁琐的仪式之后,南羽皇帝羽旭邀请众人共赴蓬莱大殿用膳,并欣赏歌舞表演。 林瑞嘉和林芙蓉并肩跟着林泰民和蒋沁,林瑞嘉摸着光滑的手腕,她已经将那只残破的手钏收进了袖中。 “妹妹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吗?” 林芙蓉目不斜视,面上带着单纯的、甜甜的笑意,“姐姐这话是何意?妹妹不明白呢。” “破坏四国盛典,这罪足以致死。妹妹难道不知道?”林瑞嘉亦是莲步端庄,目视前方。 “刚刚姐姐手腕上停了只飞虫,妹妹担心姐姐受伤,才出手的。姐姐可是要因这事怪妹妹?” “妹妹一张利嘴,能将黑的说成白的,姐姐无话可说呢。” “姐姐才厉害呢。既搭上了东临瑞王爷,转身却又勾搭上北幕太子爷,真叫妹妹佩服。” “快到大殿了,都别说话!别忘了规矩!”蒋沁回过头训了两人一句。 “是……”两人应着。 林照月走在两人身后,低垂着头,唇角绽出一个极古怪的笑容。 众人在蓬莱大殿落座后,羽旭授意上歌舞。 东临火越不时瞄瞄幕北寒,这家伙刚刚对小女人那么好,他绝对是看上了小女人! 好恨呐,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看中了小女人,小女人是他的! 东临火越的手指在紫色华袍上直打转,画个圈圈诅咒你,画个圈圈诅咒你…… 另一边,幕北寒完全无视东临火越黑色幽暗的怨气,一双极美的桃花眼凝视着林瑞嘉的方向,温柔的眸底尽是深情。 “大长公主看我南羽的歌舞,可还能入眼?”羽旭歪过身子,笑眯眯对北幕的大长公主幕潇潇道。 幕潇潇头发虽全白,可眼睛里丝毫没有一般老人家的浑浊,反倒满是精明锐利。 她饮了口面前的果酒:“皇族的歌舞,自是好的。” 羽旭没再说话,笑着去欣赏表演。 底下,林照月递给林芙蓉一块糕点:“姐姐,给。” 林照月好一段时间没给林芙蓉好脸色看了,林芙蓉见林照月今日这般示好,顿时一阵惊喜,忙接过糕点小口吃了,“妹妹经手的糕点,味道就是好。” 蒋沁亦是颔首微笑,姐妹和解,这是最好不过的。 林照月只笑了笑,并未说话。 一支歌舞结束,上座的吴后轻笑道:“来人,将金玉玫瑰露端上来。” 随着吴后的声音,上百名宫女手端碧玉小盏,在每人面前都放下了一盏。 一名宫女亦将一小盏金玉玫瑰露放在林瑞嘉面前,行了一礼后准备退下。可这宫女刚欲直起身子,脚下似是不稳,猛地往前栽了去。 林瑞嘉急忙扶住宫女,宫女惊吓不轻,忙赔礼道歉,在林瑞嘉说出无妨后方才胆战心惊地离去。 “这是我南羽国的特产,大家都尝尝。”吴后笑容端庄,端起面前那杯金玉玫瑰露起身道,“大长公主,我先敬您一杯。” 幕潇潇巍然不动,端起杯盏和吴后碰了碰。 “皇后娘娘仪态万千,可真令臣妾等自惭形秽。”下方,丽妃孙氏掩口笑道。 “丽妃青春美貌,何来自惭形秽一说?”吴后放下酒盏,拿起一旁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唇。 丽妃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面上却堆着笑容,端起酒盏起身道:“臣妾敬陛下、敬皇后娘娘!臣妾祝愿天下太平,永无战事!” 羽旭眸中闪过爱意,“好,好一个天下太平,永无战事!丽妃端良贤德,柔嘉淑顺,传旨下去,进丽妃为皇贵妃!” 丽妃愣了愣,连忙欣喜若狂地起身下跪:“谢陛下隆恩!” 底下的群臣愣了愣,急忙起身离席行礼:“陛下万岁万万岁!皇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羽旭心情大好,望向丽妃的目光愈发柔和。 丽妃亦是惊喜不已。她做了十年的妃子,如今,终于是皇贵妃了。皇贵妃,距离皇后不过一步之遥。也许,有生之年,她能当上皇后也说不定。 她想着,看了眼羽今朝。 羽今朝的亲生母亲在产下他之后血崩而死,陛下将他放在自己身边养。虽然智力有点问题,但是他却是自己在宫里唯一的依靠。 无数个孤独的夜晚,都是朝儿陪着自己度过。宫中的岁月太难熬,若没有朝儿,便没有如今的丽妃,如今的皇贵妃。 若是自己的地位更高、更稳固些,也许朝儿,能被立为太子? 不,朝儿他天性纯良,他不适合做太子。 他年新帝登基,她只求朝儿能被封个闲散王爷,舒适安逸地度过一生便是极好。 吴后眸底闪过一丝阴霾,唇角却是带着笑意的,“妹妹成了皇贵妃,可得更加地勤勉,恪守宫中规矩才好。” “是,谨记皇后娘娘教诲。”丽妃恭恭敬敬地又朝皇后行了一礼,这才退回座位,小口抿了点金玉玫瑰露。 吴后见她喝了那酒盏里的酒,唇角的笑容不禁愈发大了些。 “父皇!”羽元康突然离席跪下,“今日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父皇恩准!” “哦?康儿有何请求,但说无妨。” 羽元康深情地望了眼林芙蓉的方向,朝羽旭拱手道:“儿臣与相府二小姐两情相悦,求父皇赐婚林二小姐与儿臣!” 此言一出,歌舞声停,全场寂静。 六皇子与相府二小姐联姻,这意味着太子之位他几乎是坐定了。 相府二小姐林芙蓉,她背后站着的是整个相府和蒋家。 文臣之首,武将之首,娶她,等于娶南羽国天下。 羽旭仍是笑眯眯的,“朕看林二小姐确是不错。传旨,丞相府有女林芙蓉,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特赐婚于六皇子。” 87.第87章 丽妃暴薨 林芙蓉面上顿现娇羞之色,急忙起身在羽元康身边跪下:“臣女谢陛下恩典!” 林瑞嘉看向对面坐着的蒋经纬,却见他面容不变,平淡自若。 好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狐狸……林瑞嘉心里想着,目光落在蒋经纬身边的蒋振兴身上。 许久未见,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面色蜡黄不说,整个人骨瘦如柴,毫无精神气。 林瑞嘉翘起唇角,老狐狸又如何,生下来的小狐狸,一点用都没有。一个他连真面都没见过的女子,就能把他整的形容枯槁,可真够废物的。 林泰民喜上眉梢,和蒋沁一起出席对羽旭谢了恩。 周遭的同僚纷纷对林泰民道贺。在他们看来,林芙蓉有蒋府撑腰,日后必定能坐上皇后之位。 如此一来,林泰民未来国丈的身份已是铁板钉钉,这样的香饽饽,谁不愿意去巴结? “南羽今日接连几桩喜事,真是有意思啊!”东临火越打开手中折扇,笑容妖冶,“唐兄,听说你是来南羽找太子妃的,倒不如趁现在赶紧挑一位?” 唐谨夜“嘿嘿”笑了声,“这事可不是越兄你说了算的,到底怎么样,还得看南羽皇帝的意思。” 上座的几位正说着话,底下伺候的丫鬟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手中托盘“哐当”落地。 众人看过去,只见丽妃倒在桌案上,竟是七窍流血。 羽旭“蹭”地从座位上站起,大步奔向丽妃:“爱妃,爱妃!御医,请御医!” 在场的宫婢们一阵手忙脚乱,等请来了几位御医,丽妃孙氏早已没了呼吸。 那几位老太医纷纷叹气,向羽旭摇头。 皇后吴氏端坐在高台之上,以袖掩口,亦是惊讶不已。 “是中了鹤顶红的毒。”老太医摇着头,一起跪下,“此毒太烈,恕微臣等无能,如今已是无力回天了。” 羽旭表情莫测,他刚刚册封了丽妃为皇贵妃,便发生了这等惨事,是有人在针对丽妃吗? 他想着,不经意间瞥向吴后。 吴后一个激灵,连忙起身走过来,“陛下,妹妹好端端的,怎会中了毒?” 羽旭冷哼了声,“皇后不知情?” 吴后面上作委屈之色,“多年来,妹妹与臣妾关系虽称不上亲姐妹,可亦是姐妹相称多年。陛下这般问,可是在怀疑臣妾?” “父皇,你怎么可以怀疑母后?!父皇现在难道不该彻查真相吗?为什么要一味地怀疑母后?”扶摇跳了出来,瘪着嘴道,亦是十分委屈的模样。 羽旭的脸色缓了缓,大袖一拂转身往高台上走:“查,马上给朕查清楚!” 四国盛典,爱妃却惨死在国宴上。 这种事情说出去,他南羽国皇帝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 若是查出那下毒的贼人,他必定不会轻饶! 东临火越歪坐在大椅上,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似眯非眯。 他的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却见对方正低头小口吃着糕点,对大殿内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扶摇搀着吴后回到座位上,眸光瞥了眼淡定自若的林瑞嘉。 吃吧,这是你最后一餐了…… 如果你不逼本公主,本公主或许会容许你多活些日子。可惜啊,作为一个大臣之女,你太掂不清自身的分量了。 扶摇的小脸上浮起一抹带着寒意的浅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幕北寒垂着头,静静端坐在大椅上。 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那玉佩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泽,一如他谦谦如玉的君子气质。 清查毒源的几名太医走到大殿中央,朝羽旭拱手:“禀告陛下,微臣等发现,皇贵妃所中之毒,乃是掺在那杯金玉玫瑰露里的。玫瑰露虽被皇贵妃饮完,但微臣等在杯口上发现了残留的毒素。” 他说着,一旁的一位年轻御医将将检验出的碧玉杯盏呈给羽旭。 羽旭看了眼那杯盏,怀疑的目光不经意间又转向皇后吴氏。 吴后瞪了那太医一眼,忙对羽旭道:“陛下,金玉玫瑰露虽是臣妾宫中人所制,但太医也说了,毒乃是下在杯口上的,与臣妾没有丝毫关系。” “朕并未怀疑皇后,皇后何必如此惊慌。”羽旭不悦地捏了捏小胡子。 皇后吴氏乃是国公府所处出。国公府向来自诩为百年望族,底蕴深厚。而吴后自入宫以来,举止言谈也算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今天,她的确是有些失态了。 吴后缄了口,只在一旁坐着。 东临火越将扇子合拢,仍是一副嬉笑的表情:“唐兄啊,现在国宴也进行不下去了,你不如趁现在挑个太子妃?” 唐谨夜白了他一眼,“你觉得现在是挑太子妃的时候?” “反正总是要挑的嘛。” “那依越兄看,哪一位贵女比较好?” “听闻南羽国第一美人是相府大小姐,唐兄看她合适不?” “本太子对相貌不是很在乎。在本太子看来,还是贤良淑德的女子更适合太子妃一位。” “难道唐兄认为,林大小姐不贤良淑德?” “本太子从未说过此话。” 羽旭被两人的话弄得一阵无语,不自觉捏了捏小胡子,咳嗽了声示意两人别再说话。 东临火越和唐谨夜的声音不算大,却清晰得在本就安静的大殿内回荡。 林瑞嘉瞪了眼东临火越,这家伙,不说话就会死吗?为什么把话题往她身上引? 虽然他是帮了她很多,但他这衣冠禽兽,偷吻那件事她可还记恨着呢。 正在此时,几个带刀侍卫走进大殿,其中一个肩膀上还扛了个昏过去的女孩。 “启禀陛下,臣等在彻查御膳房时,发现这个女人鬼鬼祟祟地在那里徘徊。”他说着,招了招手,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立刻被带上来。 那厨子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女孩儿,惊吓不轻地朝羽旭跪下:“禀告陛下,草民是御膳房里负责膳食用具的,唤作马三。草民今日巡逻用具间时,发现这姑娘鬼鬼祟祟地在用具间走来走去,就问她是谁。这姑娘说,说她是……” 马三睁着小眼睛,似乎是害怕地看了眼林泰民的方向。 羽旭眸光一眯,“不用害怕,继续说。” “她说她是丞相府大小姐的婢女……”马三垂着头,声如蚊吶。 88.第88章 兄妹联合陷害 众人讶异地看向林瑞嘉,却见林瑞嘉淡然自若,完全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草民当时虽觉得奇怪,可这姑娘很快就走了,草民便没往心里去。谁知,半个时辰后,就有侍卫老爷过来问草民用具的情况。草民这才知道,原来是出了大事。草民想着,接触碧玉酒盏的人,似乎就只有这姑娘……” 他说着,十分恐慌地跪伏在地上,不敢去看任何人。 “林家的丫头,你是不是该给朕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羽旭捏着胡子,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扶摇唇角勾起一抹笑,林瑞嘉,下毒害死皇贵妃,这可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的事。 你既然敢与我争火越哥哥,那么我便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林瑞嘉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林芙蓉已经离席,“噗通”跪在了大殿中央。 林芙蓉抹着眼泪,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姐姐一定不是故意派丫鬟给皇贵妃下毒的……求陛下开恩,不要杀姐姐!” 林瑞嘉头疼地看了眼林芙蓉,随即起身,在她身边跪下:“陛下英明,此事甚是蹊跷,还望陛下查明。” 羽旭猛地一拍龙案:“查?你要朕怎么查?!你的丫鬟都被人抓到了,难道这还算不得证据??” “姐姐!你就跟陛下认罪吧,陛下他宽容大量,一定不会杀姐姐的!”林芙蓉哭着去扯林瑞嘉的衣袖,完全是一副为林瑞嘉说话的好妹妹形象。 “好无聊啊……”唐谨夜咂咂嘴,“越兄,你先看着戏吧,我要出去走走。” 东临火越挥挥手,唐谨夜在众目睽睽中大步走出了蓬莱殿。 “我没有害人,为什么要认错?陛下乃是明君,人证物证并不齐全,陛下都还没有定我的罪,妹妹你为何如此急切地要我认罪?妹妹这般急着要置嫡姐于死地,这份狠辣心思,可真让姐姐害怕!” 林瑞嘉自顾说着,美眸冰冷。 林芙蓉愣了愣,感觉到周遭人不善的目光,顿时涨红了脸,“姐姐,我不是这个意——” “妹妹的意思,我非常明白。我常年居于听禅寺,一回来便夺了妹妹南羽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妹妹心里不服也是有的。只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却不是妹妹应该拿来利用打压我的。作为相府的一份子,在这种事情面前,都应被团结一致,共同找出那真正下毒之人才是正理。爹爹,你看嘉儿说的可对?” 林瑞嘉看向林泰民,对方微微颔首,“嘉儿说得有理。蓉儿,还不退下。” 这事可不是小事,一旦坐实林瑞嘉的罪名,他丞相之位也算是做到头了。蓉儿这样落井下石,未免太不懂事。 林芙蓉咬住嘴唇,悄悄瞪了眼林瑞嘉,这才不舍地回了座位。 幕北寒凝望着跪在大殿中央那个倔强的少女,眸中不禁露出一抹不忍。 那样一直跪着,会很累吧? 北幕大长公主幕潇潇面对这事,本是闭目养神的。只是在她听见林瑞嘉这番反驳的话后,不禁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然而,就这一眼,便让幕潇潇吃惊地挪不开目光。 幕北寒注意到幕潇潇的异状,低声问道:“姑奶奶,可是有什么不妥?” 幕潇潇回过神,正色道:“无事。” 她虽是这样说着,可一双眼却仍是盯在林瑞嘉身上。 这个少女,这张脸,这双眼…… 这双眼,那是她怀念了无数个夜晚的眼睛啊! 幕潇潇心头狂跳不止,老泪忍不住盈满眼眶,却被她硬生生压了回去。 幕北寒心中一凛,看向林瑞嘉,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扶摇见林芙蓉回了位子,不禁“哼”了声,大步走出来,一把拉住林瑞嘉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你敢说,今日这事不是你做的?!” “臣女清清白白,问心无愧!”林瑞嘉看向上座的羽旭,“若真是臣女动手,敢问臣女有何动机?” “哼,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许丽妃不经意得罪了你,你怀恨在心也说不准!”扶摇抓着林瑞嘉的手不放,“林瑞嘉,你好狠的心呐!” 林瑞嘉挣脱扶摇,“公主是在为着御花园赌约那一事,想公报私仇吗?” 扶摇迫近她,再度去抓她的手,“林瑞嘉,这事你最好赶紧承认,父皇宽容,说不定赐你一个全尸!你今日扰了国宴,这罪名也是跑不掉的!” 林瑞嘉向来很讨厌别人的肢体碰触,两个人你抓我躲间,竟推推搡搡起来。 最后,扶摇猛地抓住林瑞嘉的衣领,她的力气极大,竟撕破了那外裳。 林瑞嘉还没反应过来,怀中一只小巧的香囊便随着外裳一起落了地。 上座的东临火越眸子一眯,早已施展轻功落到殿下,直接将自己的外裳披在了林瑞嘉身上。 “火越哥哥!”扶摇愣了愣,随即不满地大叫出声。 东临火越的目光冷到极致,他看着扶摇,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你最好,离她远点。” 扶摇往后退了一步,愤恨地瞪向林瑞嘉:“贱人!” “啪!” 清亮的巴掌声响起,扶摇不可思议地捂着通红的脸颊,“火越哥哥,你竟然为这个贱人打我?!” 东临火越站在林瑞嘉身前,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 他的脸上逐渐浮起一抹妖艳的笑容,“再说那个词,就杀了你喔!” 全场寂静。 正当无法收场时,林仕进忽然起身,对东临火越行了一礼,道:“多谢瑞王爷及时为家姐添衣。” 他说着,十分淡定地出席,替林瑞嘉将地上散落的衣物捡起。 他的手指触到地上那枚香包时,忽然顿了顿,随即捏着香包的一角,“大姐姐,这可是你的东西?” 扶摇冷笑:“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不是她的又是谁的?” 林仕进站在殿中,垂头沉默了片刻,忽然向上座的羽旭跪下:“请陛下饶家姐一命。” “仕进,不可胡说!”林泰民大喝。 羽旭淡淡看了眼林泰民,转而对林仕进道:“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89.第89章 推翻证据 林仕进低下头,高举双手呈上香囊:“此物,里面盛的便是鹤顶红。”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声。 同父的亲弟弟竟直接指认嫡姐身怀鹤顶红,那么这林瑞嘉,果真是杀害丽妃的凶手? “你有何证据,证明这里面的便是鹤顶红?”林瑞嘉望着林仕进,那目光仿佛是在望着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这样的亲弟,不要也罢。 “我在四海书院时,曾有幸遇一高人。蒙他指点,我能快速辨别出几种毒药。鹤顶红,便在其中。”林仕进看着林瑞嘉,声音冷静,丝毫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扶摇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个林瑞嘉,着了别人的道还不知道。早在那宫女给她端上金玉玫瑰露时,趁着那一个趔趄,宫女便将这毒药包塞进了她的怀中。 一切计划,都是扶摇、林芙蓉、林仕进商量之后决定采取的行动。 那宫女,也是扶摇的人。 这个计划,既能陷害林瑞嘉,又能弄死威胁到她母后的丽妃,可不正是一举两得? 扶摇心中乐开了花,林瑞嘉,使劲哭吧,再不哭,等你人头落地可就没有哭的机会了! 林芙蓉拿帕子捂住小嘴,亦是勾起一个极浅极浅的笑意。 没有了林瑞嘉,她便是南羽国的第一美人,再没有人跟她抢! 林芙蓉和扶摇心中狂喜着,似是已经看到美好的未来。 一旁的林瑞嘉却淡淡道,“大弟果真遇过高人指点?大弟果真能确认这香囊中盛的便是鹤顶红?大弟可要知道,这些话是在陛下面前说的,欺君之罪,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林瑞嘉,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说这些是想为自己开罪吗?”扶摇冷声道。 林瑞嘉拿过林仕进手中的香囊,将它拆了个口子,仰头便将里头的白色粉末倒进口中。 “不好!她想畏罪自杀,拦着她!”扶摇急得跳脚,却碍于东临火越站在前面,不敢去拉林瑞嘉。 众人惊讶地看着吞食掉所有粉末的林瑞嘉,满脸震惊。 这相府大小姐,难道真是畏罪自杀?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相府老夫人江氏大拍桌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如此孙女儿,我林家不要也罢!今天老婆子我就在这儿当着大家的面,和这孽女划清界限!林瑞嘉,她再不是我林家人!” 林泰民抿了抿唇,并未说话。 “好一个‘划清界限’,好一个‘不是我林家人’。”上座的北幕大长公主幕潇潇忽然低声笑起来,半晌后,缓缓道,“这南羽国丞相府,一个个儿的,可真都是些‘好东西’啊。孙女儿、女儿出了事,还没清楚真相,二话不说便将她赶出家门……本宫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南羽国的亲情何其淡薄!” 江氏打了个哆嗦,没敢说话。 羽旭面色难看不已,这江氏,简直是丢了整个南羽国的脸面! 他捏着小胡子,看向林泰民,“林爱卿以为呢?” 林泰民看清楚羽旭眼里的意思,打了个哆嗦,忙伏身道:“启禀陛下,瑞丫头生性纯良,依微臣看,此事有蹊跷。” 幕潇潇冷哼了声,懒得看林泰民这两面三刀的做派。 东临火越笑眯眯看着林瑞嘉,却见这小女人面色红润,并未有丝毫中毒的迹象。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林瑞嘉仍是面色红润,漂亮精致的像是妖精。 “陛下,臣女香囊中所盛的明明是可以食用的蔷薇粉,却不知为何,大弟一口咬定是鹤顶红……”林瑞嘉朝羽旭跪下,“臣女前两月才回相府,大弟和其他姐妹不肯相容,臣女能理解。只是,大弟这般欺瞒圣上只为要臣女的命,臣女实在心寒。” 她说的情真意切,竟让在座众人忍不住可怜起她来。 “大姐姐,你别胡说!”林芙蓉没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弟只是一时误判,为了陛下饶你性命才说出刚刚的话,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大弟吗?我相府只有大弟一个嫡子,难道你想断了相府的烟火?” 林泰民脸色亦不大好看。嫡女和嫡子,当然是嫡子更重要。 他冷眼看着林瑞嘉,“瑞丫头,不要再乱说话!” 扶摇盯着林瑞嘉手中空空如也的香囊,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明明在香囊里放的是鹤顶红,怎么变成了蔷薇粉? 她脑子转了半天,最后道:“林瑞嘉,就算你能证明你身上并未携带鹤顶红,可这婢女,你该如何解释?她可是你的贴身婢女!” 林瑞嘉看向扶摇,美目中盛着疑惑:“哦?她是我的贴身婢女,可我怎么不认识她?” 被侍卫扔在地上的少女仍旧昏迷不醒。她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身子瘦削。 扶摇噗嗤一笑,“林瑞嘉,你可是在为自己脱罪?不要以为你说不认识,就能洗脱罪名!蓉姐姐,你来看看,这丫鬟可是她的贴身丫鬟?” 她说着,命侍卫将那丫鬟翻了个面。 林芙蓉看过去,愣了愣,没敢说话。 扶摇见林芙蓉这副表情,心中一“咯噔”,难道这个丫鬟,真不是林瑞嘉的丫鬟?! 大殿静得诡异时,唐谨夜忽然拎着一个小姑娘进了大殿:“南羽皇帝,你这皇宫秩序可真不怎么样。本太子去御花园转了转,便瞧见这丫头偷吃御花园的水果!南羽皇帝,这可不行呀!” “放开我、放开我!” 小姑娘捶捶唐谨夜的手,被他扔到地上后立刻跑向林瑞嘉,满脸委屈道:“小姐,有一头大色狼占奴婢的便宜!奴婢在御花园散步,他突然扑过来要抱奴婢!” 林瑞嘉嘴角抽了抽,这田阳雪,可真是好演技啊…… “奴婢不让他抱,他就说,他要扒掉奴婢的裤子,呜呜呜!奴婢好害怕!”田阳雪抱住林瑞嘉一顿大哭,眼泪鼻涕全擦林瑞嘉身上去了。 大殿中人一阵鄙夷,齐齐看向唐谨夜。 唐谨夜愣了愣,一把揪住田阳雪:“喂,臭丫头,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90.第90章 收场 林瑞嘉无视唐谨夜和田阳雪,看向扶摇道:“如公主所见,臣女的婢女正站在这里。地上躺着的这一位,臣女可不知道是谁。” 扶摇往后退了一步,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地上的女人。 她明明,让侍卫去抓林瑞嘉的婢女的啊…… “如今人证物证都被推翻,足可证臣女的清白。陛下,杀害皇贵妃的,恐怕是另有其人。”林瑞嘉看向羽旭。 羽旭捏着小胡子,眸色深处隐藏着怒意,“去查那宫女的来历!” 上座的幕北寒看着殿下仍旧跪着的林瑞嘉,道:“南羽皇帝,既然林大小姐是清白的,为何还让她跪着?” 羽旭一愣,狐疑地看了眼幕北寒,这北幕的太子向来以冷淡闻名,今日说这话,是在帮林瑞嘉吗? 羽旭看了眼殿下的林瑞嘉,让她起来回座位坐着了。 仍旧跪在大殿上的林仕进脊梁微微颤抖,他垂着头,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为什么,为什么人证物证都会被推翻?! 他精心设计的局,为什么到来头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不明白,想不明白! 林仕进抬起衣袖擦了把汗,一颗心脏跳得极快。 林芙蓉和扶摇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对视了眼,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浓浓的疑惑。 如果查不到林瑞嘉头上,那么,谁会被查出来? 正当三人忐忑不安时,负责调查案件的侍卫又进了大殿,“禀报陛下,此女乃是婉香宫一粗使宫女,唤作思儿。” “婉香宫……呵!”羽旭的目光落到扶摇身上,“摇儿,你要怎么解释?” 婉香宫,正是扶摇的宫殿。 扶摇往后退了一步,“父皇,你这是怀疑儿臣吗?!” 皇后吴氏连忙跪下,“陛下,摇儿她天性纯良,你是知道的啊!摇儿她,是万万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她做不出,难道你做得出?!”羽旭震怒,猛地一拍龙案,“你贵为一国之后,就是这样教唆女儿的?” “没有!臣妾没有!”吴后抱住羽旭的腿,眼泪哗地流了出来,一派柔弱模样。 “哼!”羽旭猛地起身踢开吴后,大步走出了蓬莱大殿。 这次国宴,算是丢尽了南羽国的脸面! “父皇!”扶摇眼泪也流了下来,呆呆望着羽旭满面怒容地走出去。 羽元康沉默片刻,起身对上座其他三国的人道:“敝国招待不周,还望各位见谅。来人啊,送几位尊客去极乐宫休息。” 随着羽元康话音落地,几位宫婢站出来,彬彬有礼地对几位贵客抬手示意请。 东临火越耸耸肩,“看了出有趣的戏呢。” 幕北寒和幕潇潇各看了林瑞嘉一眼,方才跟着东临火越走了出去。 “赶紧走赶紧走,碰见一次晦气一次!”田阳雪小小声驱赶唐谨夜。 唐谨夜对她挥了挥拳头,吓得田阳雪赶忙跳到林瑞嘉背后。唐谨夜满意了,这才离开。 “各位大人,还请移步如意宫稍作休息,以便参加晚上的宫宴。”羽元康对其他人拱了拱手。 一场闹剧,在羽元康的主持下结束。 在场的王公贵族都清楚,事情的真相,是不会去追究了。 不仅是因为牵连的人太过庞大,更因为其他三国的人在这里,对自己国人贸然做出惩罚,实在是丢脸。 尽管,其实已经丢了很大的脸…… 林泰民瞥了眼林瑞嘉,“你没有追究你大弟,算是处理得很好。你记住,你大弟是相府未来的顶梁柱,无论发生何事,首要的,便是保住你大弟。” 蒋沁在一旁笑着点头,“没错。” 林瑞嘉垂眸,“嘉儿谨记爹爹的教导。” 翊坤宫,吴后怒气冲冲地数落着扶摇:“谁让你贸然出手的?!四国盛典是多大的事,摇儿你难道不知道?!那林瑞嘉再怎么碍你的眼,你也得给母后忍过这段时间!” “母后!摇儿就是看不过那林瑞嘉的嚣张!一个大臣之女,凭什么跟摇儿抢火越哥哥!那贱人,我迟早要杀了她!” 扶摇摇着吴后的手臂,“母后,你得给摇儿做主!” “做主、做主!”吴后戳了戳扶摇的额头,“你父皇早就看出这事儿是你做的,只是碍于其他三国人,没有处罚你罢了!你还敢在这节骨眼上挑事?!” “哼,母后你若是不帮摇儿除掉那贱人,女儿就亲自动手!我就不信,下一次那贱人还有这样好的运气!” 扶摇说着,噘着嘴跑了出去。 吴后无力地在凤椅上坐下,这个女儿,为什么一点都不省事? 如意宫的小花园,林瑞嘉、田阳雪坐在紫藤萝花架下喝茶。 田阳雪吃了满嘴的米糕,忙喝了口茶擦擦嘴巴:“嘉嘉你是不知道,我跟其他丫鬟在一起的时候,有侍卫来找我,问我丞相府大小姐的丫鬟在哪儿。我怕他们是坏人,就随手指了个路过的宫女给他们,然后我发现,他们居然把那宫女打晕带走了。现在想想,那宫女可不正是殿上那个晕过去的丫鬟嘛!” “你后来是被唐谨夜带过去的?”林瑞嘉问道。 “我正在御膳房偷东西吃呢,他说你遇到困难,要我去赶场帮忙。”田阳雪又咬了口米糕,满脸欣喜,“皇宫的东西,可真好吃!” “端酒的宫女往我身上倒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对劲。她想把鹤顶红悄悄塞到我怀里,却又被我偷塞回去。”林瑞嘉回忆着,“想来,早在御花园的时候,林芙蓉他们就已经开始布局算计我了。” “幸好嘉嘉你聪明!”田阳雪吃的不亦乐乎。 林瑞嘉垂首,玉白的手指握着琉璃杯盏。 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呢…… 相府里,到底是谁划伤了林芙蓉的脸?他(她)有没有跟到皇宫,又将会扮演什么角色?是帮着自己,还是谁都不帮? 另一头,扶摇气冲冲地回了婉香宫,将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统统赶了出去。 她一个人在床上趴了片刻,觉得怒气难平,又起身,将梳妆台上的东西一骨碌全部扫到地上。 “该死的贱人,本公主迟早扒你的皮、拆你的骨!” 她咬牙切齿,却不防窗户中跳进来个人。 东临火越一身华丽紫袍,闲闲倚在窗边,“哟,生气着呢?” 扶摇抬头见是东临火越,立刻兴奋起来,“火越哥哥,你是来看我的吗?” 东临火越笑得邪气十足,“我是来杀你的喔!” “讨厌!火越哥哥就喜欢取笑扶摇!”扶摇一跺脚,小女儿娇态十足,脸上哪还有半分刚刚的狰狞之色。 东临火越勾起唇角,“是我动手,还是你来?” 扶摇奇怪地瞪大眼睛,刚欲问东临火越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见一身纹蟒玄衣的羽今朝从寝殿角落走了出来。 91.第91章 扶摇之死 他的刘海儿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这傻子,你怎么会在本公主的寝殿里?!”扶摇大怒,手指指着羽今朝的鼻子。 羽今朝抬眸,一张俊脸冷若冰霜,“你杀了她,就该付出代价。” 扶摇愣了愣,随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傻子?!你居然不是傻子,你,你是故意装傻的!我要去告诉母后和皇兄!” 她说着,急忙往殿外跑去。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已经穿透她的心脏。 羽今朝站在扶摇身后,缓缓抽出自己的手。 他的手上,赫然握着一只鲜红的、温热的心脏。 “用这个祭奠母妃,大仇得报,她在天之灵,应该能欣慰了吧?”羽今朝自言自语着,转身朝寝殿外走去。 扶摇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下一秒,她重重倒在了地上。 “可真嗜血啊……”倚在窗边的东临火越笑得美艳无双,窗外的雍容牡丹,在这笑容下尽皆失色。 “我很期待你继位哦,南羽未来的君王。”东临火越挑挑眉。 羽今朝在寝殿门口顿了顿脚步,随即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 东临火越含笑看了眼地上扶摇的尸体,施展轻功翩然离去。 寝殿的窗外花丛中,猛地钻出一个脑袋。 她身上挂着草叶花瓣,狼狈无比。她透过窗户看着殿内扶摇的尸体,呆愣片刻后,满面泪痕地冲向如意宫。 如意宫的紫藤萝花架下,林瑞嘉正和田阳雪山南海北的侃天,傅静缘忽然哭着跑到她面前,紧紧抱住了她。 林瑞嘉连忙拿帕子给她擦脸:“好好的,怎么哭了?” “嘉儿,呜呜呜……”傅静缘哽咽着,“他是魔鬼……呜呜呜,他是魔鬼……” “谁是魔鬼?”田阳雪好奇。 “大皇子……大皇子他是魔鬼……”傅静缘紧紧抱着林瑞嘉不肯撒手,“我好害怕……呜呜……我好害怕啊!” “到底,发生什么了?”林瑞嘉蹙眉,将傅静缘扶到一旁坐下,又替她仔细将小脸擦干净,“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静缘刚欲开口,一抬眸,却见一身玄衣的羽今朝正站在对面的木兰树下。 风翻卷起他的袍角,隐约露出里面雪白的内衬。 他头戴黑玉冠,面部线条坚毅而冷峻。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这边,看着自己。 傅静缘打了个哆嗦,没再开口。 林瑞嘉转身看去,只看见了羽今朝离去的背影。 傅静缘紧紧攥着林瑞嘉的袖角,小身子抖如筛糠。她又红了眼睛,只扑进林瑞嘉怀中大哭。 林瑞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脑海中思绪万千。 静缘姐姐,她是撞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秘密吧? 羽今朝出现在这儿,无非是警告静缘姐姐,有些话说不得。他发现了静缘姐姐知道那秘密,却没有对她动手,是不是说明,静缘姐姐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若是如此,那静缘姐姐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林瑞嘉想着,再度看向羽今朝消失的方向。 羽今朝,他已经曝光了,他不是傻子的事实。 林瑞嘉想起当初在明月楼他替自己作伪证,不禁释怀,果然呢,有着那样眼神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傻子…… “嘉儿……我该怎么办……”傅静缘呆呆坐着,瘦弱的身躯似乎能被一阵风吹走。 林瑞嘉握住她的手,“静缘姐姐,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你刚刚看到的,一定是不好的事。你,还愿意嫁给大皇子吗?” 傅静缘犹豫地望着林瑞嘉,小脸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如果我不愿意,现在还来得及吗?” 她和大皇子的婚期就定在四国盛典后,现在悔婚,且不说圣上会大发雷霆。光是用什么借口悔婚,就已经很难找到。 “你若不愿意,我倒是有办法。只是,必定是要委屈你的。”林瑞嘉声音极低,“静缘姐姐本就体弱,若是被诊断出不能生育,想必这门亲事,必定是要作废的。” “不能生育?”傅静缘吃惊地捂住小嘴,“嘉儿,这可是欺君之罪!” 田阳雪舔了舔掌心的米糕碎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普天之下,欺君之人多了去,不也没被发现吗?只要做的像,谁会怀疑你?!更何况,傅小姐,我可是天下第一神医,由我给你下药做出假象,南羽太医院那群庸才是不会发现的!” 她说着,笑嘻嘻地凑向林瑞嘉,“嘉嘉,这笔生意,咱们收傅小姐多少钱合适?” “去!”林瑞嘉一把推开没个正经样儿的田阳雪,十分严肃地看着傅静缘,“静缘姐姐,这事一旦定下,你可能会因这‘病’坏了名声。和大皇子的婚事搅了不说,很可能,日后奉京城的勋贵都不会来求娶你。” 傅静缘咬着下唇,“只要能和大皇子解除婚约,我宁愿终身不嫁,入了佛寺侍奉佛祖!” “终身不嫁倒也不至于,我有解药的嘛!等那大皇子娶了别人,你再吃解药,就说遇到天下第一神医,有幸治好了病,到时候就能嫁人了。”田阳雪继续发挥小强精神,“说起来解药可贵了,傅小姐你看你能给多少银子?” “阿雪!”林瑞嘉呵斥了她一声。 田阳雪吐吐舌头,继续吃米糕。 傅静缘无助地望着林瑞嘉:“嘉儿,我觉得田小姐说的有理。” “那就这么做。”林瑞嘉面色决绝,“你放心,一切都有我担着,绝不叫你出了事。阿雪,回去就做药,务必要造成静缘姐姐不能生育的假象。” “知道了、知道了!”田阳雪有气无力,嘉嘉真讨厌,居然把她当做免费劳动力。她可是江湖第一神医好嘛! 林瑞嘉紧紧抓着傅静缘冰凉的手,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 她是自己来到奉京城,那些贵女们中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不计较名声,不计较得失,不计较出身,只是单纯地对自己好。 好的就像是对她的亲妹妹。 林瑞嘉向来是有恩必报的人,傅静缘的这份恩情,足够她不惜一切去还。 92.第92章 抓奸 如意宫离御花园很近,一些年轻的公子小姐都去了御花园玩耍。 张珊珊见林照月一个人在亭子里坐着,忍不住跑过来:“照月,你姐姐呢?怎不见她过来?” “你找她做什么?”林照月抬眸看向张珊珊。 “她上次说要给我画一副新的绣花样子,一直到现在都没给我。我找她问问。”张珊珊歪了歪脑袋,“她去哪儿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林照月翻了个白眼,低头喝茶。 “你可是她亲妹妹,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张珊珊反驳。 “我为什么要知道?她在哪里、在干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脑子是不是坏了?”林照月语气极差。 “喂,你怎么说话的?!”张珊珊气急,“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可不是你身边一个普通婢女!” “哼,你也没高贵到哪里去。” “你——”张珊珊火上心头,见林照月还在喝茶,忍不住扬手就将那茶盏给掷到地上,砸的粉碎。 “你敢砸我的茶?”林照月大怒,蹭地站起来。 “我就砸,你能怎么样?!”张珊珊梗着脖子,一张俏脸红通通的。 林照月瞪了她半晌,忽然扬手就甩了她一个清脆巴掌。 张珊珊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后立刻和林照月扭打在一起。 外面玩耍的公子小姐们一见这情景,有幸灾乐祸的,有叫嚷着使劲打的,也有看不过眼上前劝架的。 等林照月和张珊珊被拉开,两个人都已狼狈不堪。雪白的脸蛋上尽是巴掌印,梳的好好的发髻也散乱开来,衣裙更是被扯得惨不忍睹。 两人大眼瞪小眼,仍是谁都不服谁。 “哎哟,两位小姐打架也请看看场合!”一位宫里的老嬷嬷被请了来,见这情景,急得迈着小脚直叫唤,“看看两位小姐,这可怎生是好!” 林照月瞥了她一眼,“我来这里的时候,看见如意宫最左的偏殿有一间盥洗室,你领我们去那儿吧。那儿偏僻,不会有人看见我们这样子的。” “也只能这样了。”老嬷嬷叹口气,迈着小脚,领着林照月和张珊珊往那边偏殿走。 其他公子贵女一时不知如何自处,竟都纷纷跟着三人往那边偏殿走。 林照月垂着头,唇角翘起一个微微的弧度。 姐姐,国宴上给你的糕点,现在一定更加美味吧? 另一头,极乐殿。 林雅音拎着个小布包,独自在极乐殿外徘徊,不时往里看上一眼。 极乐殿四周的侍卫太多,她根本进去。 现在的太阳依旧很大,晒得林雅音口干舌燥,心里头更是焦躁无比。 她心心念念的瑞王爷就在里面,只要进去,就能见到瑞王爷。可她在外面徘徊了半个多时辰,仍旧是没能进得去,可把她急坏了。 她望着那侍卫们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一咬牙就往里面冲。 侍卫们拦住她,林雅音却阴狠着一张脸,低声道:“我可是相爷的千金!你们再这样拦我,我就大叫非礼了!到时候,有你们倒霉的!” 几个侍卫的表情变都没变,仍是保持着拦人的动作。 “喂,你们听见没有!你们这群该死的畜生,赶紧给本小姐让开!本小姐都说了,瑞王爷邀请本小姐进去说话,你们这般拦着是什么意思?!小心瑞王爷摘了你们的脑袋!” 林雅音气得直跳脚,情急之下大骂出口。 几个侍卫看都没看她。 林雅音一跺脚,再度往里冲。 几个侍卫尽职尽责地去拦她,林雅音小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声音陡然放大:“救命啊!非礼啦!救命啊!” “何人在此喧哗?!”林雅音正大叫大闹之时,宫中的禁卫军统领张轩正领人巡逻到这里。 张轩曾到相府做过几次客,林雅音是认识他的。 林雅音如蒙大赦,急忙奔过去,“张统领,这几个人不让我进去!我和瑞王爷是相识的朋友,他们居然连禀报都不肯为我禀报!” “林三小姐!”张轩微微点头致意,接着解释道,“这里的侍卫都是贵客们的亲卫,他们只听那些贵客们的吩咐,三小姐不必介怀。” “可是他们居然连替我通报都不肯!”林雅音羞愤难当,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住下唇,她看了眼好脾气的张轩,随即笑问道,“张统领可否替我通报一声?” “这……”张轩为难地摇摇头,“我只负责维护皇宫安全,极乐宫内,却不是我能负责的了的。” 林雅音听张轩这样说,期待落了空,也没给张轩好脸色看了:“既然如此,张统领还是赶紧巡逻去吧。” 张轩木讷地带着手下离开,林雅音拎着小布包在原地直跳脚。 如意宫,老嬷嬷带着林照月和张珊珊径直去了偏殿,三人身后还跟了十几位贵女小姐。 老嬷嬷的手刚放到盥洗室前,还未来得及推门,便听见里头传出一阵古怪的呻吟。 老嬷嬷浸淫宫中多年,一瞬便听出了里头在发生些什么。 林照月低垂着头,唇角高高翘起。 张珊珊等人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面退了几步,小声道:“是谁在里面?!青天白日的,好不知羞!” 里头的声音停歇了一阵,却又马上传出更热烈的呻吟来。 老嬷嬷气恼不已,心里头想着要不要禀报管事。 “哼,这种孟浪的女人,就该抓了浸猪笼!”林照月冷声说着,竟上前不管不顾地推开了门。 众贵女只悄悄瞥了一眼,便都纷纷捂着眼睛往后退了十几步。 林照月看去,便见林芙蓉和羽元康身无寸缕,搂抱在床上做着那等见不得光的事。 “哎呀,姐姐,你们在做什么?!”似乎是生怕外人不知道里面的是林芙蓉,林照月竟大呼出声。 里面的林芙蓉回过神来,转头瞧见林照月及十几位贵女正在屋外,再低头看看自己身无寸缕,顿时尖叫出声。 她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午宴结束后,她就觉得晕得很。她想着可能是果酒喝多了,便问宫婢要了间房想睡会儿。睡到一半,元康哥哥过来找她说话,可说着说着,她就情不自禁地投进了元康哥哥的怀抱…… 93.第93章 抬进极乐宫 林芙蓉一张脸红的通透,羽元康则阴沉着脸,抓过衣服草草穿上。他将林芙蓉一个人留在屋内,自己则关上门站在门口。 “见过六皇子。”众贵女虽觉此事惊讶,却碍于六皇子的地位不得不屈膝行礼。 羽元康的脸色冷得像是结了冰:“你们今天,都看到了什么?” 众贵女仍是保持着屈膝的姿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一同道:“臣女等什么都未看见。” 羽元康冷哼了声,“最好如此。”他说完,便大步离开。 众贵女只觉四周的空气都轻松了不少,纷纷像碰见洪水猛兽般匆匆离开此处。 那老嬷嬷在宫中呆了多年,自是混成人精,也脚下生风,跟着其他贵女走了。 林照月推开屋门,便见林芙蓉抱着双腿直哭。 她坐到林芙蓉身边,递给她一块帕子:“姐姐。” “月儿,我完了,我完了!”林芙蓉说着,抱住林照月嚎啕出声,“我没有脸面活下去了!” 未婚先与人同房,与女子而言这是天大的罪过。 若是让人知晓,她的名声是毁定了。 到时候不管她出生如何,恐怕因为这一污点,她将彻底与六皇子、与皇室绝缘。 林芙蓉浑身颤抖,只恨自己为何会在那个时候忍不住。 林照月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妖艳的红嘴唇却咧开一个笑容。 姐姐啊,我当初的痛苦,你只是尝到了一点点就痛不欲生……那么我呢,你可知道我当时的感受?! 既然如今我已是你和母亲的弃子,那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极乐宫前,林雅音正愁没办法进去,忽然灵机一动。 她扶着额,整个人晃了晃,竟直接在宫门前晕了过去。 她可是相府小姐,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这些侍卫可担待不起。她想着自己这么一昏过去,这些侍卫肯定是要报告给宫里的贵人们的。极乐宫最近,到时候她肯定会被接进极乐宫里。 然而,那几个侍卫视她若无物,仍旧笔直地站在宫门前。 林雅音躺了会儿,心里火头窜起,又不好意思爬起来,只得这么一直躺着。 阳光将她的妆都晒花了,脸上白一块红一块,发髻松松散散,衣裙也都被香汗淋湿紧紧裹在身上。整个人煞是难看。 林雅音躺了一盏茶的功夫,总算是有个人出来了。 磨叽拎着小水壶从极乐宫出来,刚走到门口便瞧见太阳底下躺了个人。他好奇地凑上去:“她是谁?” 其中一个黑脸侍卫笑着回答:“据她自己说,她是丞相府的三小姐,来找瑞王爷的。可瑞王爷之前就吩咐了,谁都不见。” “这女孩子也真是,怎么青天白日的躺地上,是晕过去了吗?”磨叽奇怪不已,继而对侍卫道,“你去里面找两个宫女出来,把她抬进去。再去请人告诉宫里的掌事人,丞相府的三小姐在极乐宫。” 他说着,起身摇摇头:“这叫什么事儿啊!” 林雅音心中窃喜,面上却未敢表现出来。 翊坤宫,羽元康跟吴后说着话。 吴后听羽元康说了下午的事,不禁侧头沉思,林芙蓉看着倒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可行事作风,为何如此不检点? “康儿,你怎么看?”吴后想了会儿,抬头看向羽元康。 羽元康脸色仍旧难看得很,“虽然儿臣警告了在场的那几个女人,但是,儿臣无法保证此事一定不会走漏风声。若是此事传了出去……” 言外之意,是若此事传出去,林芙蓉身上就有了天大的污点,就再也不配成为他的正妃,更遑论日后母仪天下。 “你们也真是!”吴后忍不住轻轻呵斥了他几句,“你们年纪轻轻忍不住也是有的,只是怎么能在宫里做这事?宫里耳目繁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儿臣知错。”羽元康拧着眉头,“当务之急,还是得将这件事压下去。林芙蓉背后站着的是丞相府和整个太师府,这样好的资源,儿臣不想浪费……” “你明白就好。”吴后挥挥手,“杜娘,去将本宫那盒十二金钗拿了来,赐给下午的那些小姐。” 杜娘乃是翊坤宫的掌事姑姑,她应了声,便去办了。 羽元康起身拱手行礼:“多谢母后。” 吴后捏了捏眉心:“总觉得眉心跳得厉害,也不知是怎么了……罢了,你先回去吧,本宫睡会儿。” 羽元康又行了礼,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下。 极乐宫。 林雅音被两个粗使宫女抬进了极乐宫,却只将她放在一座凉亭子里。 林雅音透过睫毛间隙看见自己竟被如此对待,不禁暗自气恼,却碍于自己正在“昏迷”中不好出言阻止。 那两个粗使宫女瞥了林雅音一眼,自个儿在石桌旁坐下来。 其中一个年纪小点的好奇问道:“这相府的小姐是怎么了,怎么会晕倒在极乐宫门口?” 另一个年纪稍长点的便接话道:“你懂什么?这林三小姐啊,是来极乐宫勾引贵人的……” “不会吧?!”年纪小的吃惊地捂住嘴巴。 “切,这有什么!我在宫里待了四五年,这种手段见多了。”年纪稍大点的甩甩帕子,不以为意,“可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儿啊,装装晕倒就能勾搭上贵人?!若有这样好的事,我也去做了!” “那倒是!”年纪小的鄙夷地回头看向林雅音,“呸,狐狸精!真不要脸!” 林雅音的拳头在袖中紧紧攥去,恨不得立刻醒过来去捶这两个宫婢!可理智提醒她,这口气,她必须忍了。 两个宫婢正聊着天,拎着水壶的磨叽走了过来:“叫你们照顾林三小姐,你们这是在干嘛?” 两宫女急忙起身行礼:“磨大人……” “行了行了,都下去忙吧。”磨叽叹口气。 “是。” 两个宫女走后,磨叽才走进凉亭,好奇地去看林雅音。 林雅音被他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舒服,心中却想着是不是自己太美了,让这家伙看呆了。 磨叽看了她半晌,又叹了一口气,感慨道:“这小姐好丑啊!” 林雅音面色刷的白了。 94.第94章 姐妹撕逼 “磨叽。” 幕北寒的声音在亭子外响起,磨叽回头见是自家主子,急忙奔了过来:“公子,林家三小姐在极乐宫门口晕倒了,属下已经让人去通知宫里的掌事姑姑和林丞相了。” 幕北寒点点头,“你年纪虽不大,可毕竟不是姑娘家,你留在这里,多有不便。” “属下明白的。”磨叽点点头,乖觉地跟着幕北寒离开,一边走一边还唠叨个不停,“属下刚刚去御花园舀了些曲水溪的泉水,听说南羽国皇宫御花园里的那眼泉水养花是最好不过的。话说回来,这林三小姐和林大小姐的相貌,可真是泥云之别啊!&*%¥……” 磨叽叽叽呱呱地跟着幕北寒走远,留林雅音一个人在亭子里躺尸。 又是林瑞嘉,又是林瑞嘉!林雅音猛地坐起来,愤恨地瞪向磨叽的背影,林瑞嘉就有那么好?! 林雅音装不下去昏迷,索性在极乐宫里小心翼翼地寻找起东临火越来。 林芙蓉整理好衣裳妆容,回到如意宫小姐们所在的偏殿时,便见那些千金们三三五五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 见她进来,纷纷以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她,继而又很快地收回视线。 林芙蓉面色涨红,这些人,不会都知道刚刚的事情了吧?! 先回来的林照月忽然哭着奔向林芙蓉:“姐姐,她们都知道你和六皇子睡在一起了!” 林照月的声音极大,话音落地,整个偏殿顿时寂寥无声。 林芙蓉气得猛地推开林照月,“你胡说什么?!” 明明,明明六皇子都命令那十几个女人闭嘴的,为什么事情会传出去?! 可恨林照月这个死丫头,居然还这样大大咧咧地嚷了出来,这不是坐实了事情吗?! “姐姐,你不要难过……”林照月拿帕子捂住小嘴,一副难过的模样,“发生了这种事,妹妹知道姐姐无地自容,但是,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月儿,你不要胡说!我和六皇子清清白白,你们怎么能传出这样的事情呢?!”林芙蓉极力争辩,一张红润的脸变得苍白无比,似是受不了风霜打击的娇花,“你们再乱说,我就秉了皇后娘娘,请她来处理你们!” 众贵女纷纷低下头,沉默不语。 “姐姐……”林照月哭得稀里哗啦,“事情都发生了,再怎么否认也是没用的。照妹妹看,趁着事情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如姐姐就自请贬为侧妃,也算是能勉强保住点声誉。” 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自请贬为侧妃,这不是赤裸裸打林芙蓉的脸吗? 林芙蓉跺着脚,一个巴掌毫不犹豫地招呼到林照月脸上:“别把我跟你比!你做出那等不知羞的事,我清清白白,我可没做那种事!” 林照月捂着脸颊,低垂着头。 场中一片倒吸气声,却无人敢上去劝架。 林照月沉默片刻后,忽然抬眸,“清清白白?姐姐你可敢露个手臂,给我们看看你的守宫砂?” 另一边,极乐宫。 极乐宫非常的宽敞辉煌,林雅音走得腿都酸了,却连东临火越的影子都没摸到。 她捶着腿在路边上蹲下,不顾大家闺秀形象地抱怨连连:“什么鬼宫殿,建的这样大,简直是在害人嘛!走了半天都没见到瑞王爷……真是的!” 她用手给自己打着扇子,忽然听到背后树丛后面传出说话声。 “傻子?呵,他若是傻子,天底下就没有正常人了。” 是瑞王爷的声音! 林雅音一激动,马上站起来跳了出去,“瑞王爷!” 东临火越一惊,偏过头便瞧见一个狼狈的女人正站在草丛里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你是?”东临火越忍不住问了句。 这女人,怎么会弄成这副丑样子,好奇葩啊! 林雅音脸一红,十分温柔地说道:“我是相府的三小姐,闺名雅音。以前和大姐姐去二皇子府,瑞王爷见过我的。” 原来是烂桃花啊…… 东临火越腹诽,随即笑眯眯看向站在一旁的幕北寒,“冰块,阿飞说南羽皇帝找我有事,你帮我招待着,我先走一步了!” 他说着,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瑞王爷!”林雅音追了一步,东临火越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瑞王爷……”林雅音蹙着眉头,跺了跺脚,娇滴滴轻喊了一声。 幕北寒看着她,既然是相府的三小姐,那便也算得是大小姐的妹妹。 他想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很热?不如跟我去凉殿里坐坐。” 远处守着的磨叽瞧见幕北寒的笑容,不禁抖了抖。自己家的这位太子,不笑看着倒美得很,这一笑,真是寒掺死人了! 林雅音却怔了怔,看着幕北寒发起呆来。 这世间,除了瑞王爷,竟还有这样好看的男子? 林雅音红着脸,点了点头。 如意宫。 “姐姐,你可敢给我们看看,你手臂上的守宫砂?”林照月的目光阴毒至极,仿佛是一条随时会咬人的蛇。 林芙蓉捂着手臂,往后退了半步,“月儿,你是何居心?!” “姐姐既然自认清白,那不如直接点,将证据呈现给我们。”林照月摊开双手,血红的嘴唇咧开来,竟有种恐怖的感觉。 偏殿角落,林瑞嘉、傅静缘、林寻馨坐在一块儿。 “今天唱的是哪出啊!二姐姐怎么和四姐姐吵起来了?”林寻馨睁着大眼睛,幸灾乐祸地盯着林芙蓉和林照月。 “嘉儿,你们不过去劝劝?”傅静缘握着帕子,有点紧张,“她们吵得这样厉害,别到时候将你们的名声也连累了。” 林寻馨脸色一变,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悠然自若地品着茶,“由他们吵。名声那种东西,谁在乎呢?” 林寻馨瘪了瘪嘴,她在乎好吗? 傅静缘叹口气,“这两姐妹,可真不省心。这种事,哪里能拿到大庭观众下嚷嚷?她们毁了名声倒也罢了,如此一来,必定会传出相府对女儿家教不严的话来。”她说着,握住林瑞嘉的小手,“我就是担心你以后不好过。” 95.第95章 母亲的威胁 家教不严,累得是所有女儿的名声。所谓娶妻不贤毁三代,日后,奉京城哪家权贵敢给自家儿子找这样一个女子? 林瑞嘉笑笑,并未说话。 林芙蓉脸通红,“我凭什么要给你们看?月儿,你是我亲妹妹,你为什么要如此逼我?!” “姐姐,当初是谁劝母亲,把我嫁给余剑锋的?”林照月眉头一挑,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你也知道你是我亲姐姐,当初你那样劝母亲的时候,可有想过你是我亲姐姐?!” 林芙蓉还未说话,一身雍容的蒋沁已经走了进来。 她头戴十二股嵌玉金钗,身着暗红色如意纹云绸长裙,耳垂下坠着金镶玉的圆耳坠子,颈上戴一条东珠项链,一派富贵逼人。 她居高临下地扫视了眼在场的众多小姐,冷哼了声,“月儿,为娘平时就是这样教你说话的吗?” 林照月瞥了她一眼,微微福身行礼:“娘。” 蒋沁没让她起身,威严外露:“你把这儿搅得乌烟罩气,可是要拿你姐姐出气?你既与那余公子两情相悦,好好嫁了不行吗?非要惦记六皇子,六皇子身份尊贵,且又与你姐姐定下了婚事,岂是你该惦记、你能惦记的?!再这么乱嚷嚷陷害你姐姐,为娘便没有你这个女儿!” 蒋沁掷地有声,话语中的内容让在场的贵女们瞪大了眼睛。 原来,林芙蓉与六皇子并没有发生什么,一切都是林照月因为妒忌编出来的? 知道事实真相的十几位小姐却都纷纷低头,当做不知道真相。 她们既得罪不起太师府,更得罪不起皇后。 蒋沁冷冷瞥了眼林照月,便带着林芙蓉出了偏殿。 林照月缓缓起身,过长的刘海儿让人看不见她的眼睛。 林瑞嘉支着头,粉唇轻扬,“好一出狗咬狗。” 傅静缘只握着她的手,满眼担忧。 极乐宫,珑意殿。 幕北寒坐在上首,静静品着茶。 林雅音坐在下方,面前也放着一盏茶。她捏着手帕,浑身地不自在。 这位北幕的太子,从他们过来开始,就一个字儿都没说,未免安静得太过分了吧? 她想着,抬眸悄悄打量幕北寒,却见对方端坐在黄梨木雕花大椅上,腰间坠着块碧玉,白袍的衣摆绣了一圈桃花,整个人一派雍容清贵。 “太子殿下,”林雅音鼓起勇气开口,“多谢太子殿下今日对雅音的照拂。” “举手之劳。”幕北寒淡淡道,看了眼杯中的浮叶,道,“你的大姐,可是林瑞嘉?” 林雅音愣了愣,道:“正是。” “她……平时喜欢些什么?”幕北寒盯着杯盏,没去看林雅音。 林雅音脑筋转了几转,好好的,北幕太子干嘛要打听林瑞嘉?莫非,他看中了林瑞嘉? 林雅音心中一“咯噔”,压下心头的嫉妒和不悦,随口道:“大姐六岁就去了听禅寺,今年三月才回来的。她具体喜欢些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大姐不喜与人相处,大概是爱好清静吧。” “她为何要去听禅寺?” 林雅音心中窃喜,答道:“大弟五岁的时候,有算命的活神仙路过相府,说是大姐姐八字带煞,若留在府中,恐克了大弟性命。母亲无奈之下,这才将大姐送到听禅寺的。” 幕北寒垂着头不发一语,轻轻摩挲手中的杯盏。 林雅音猜不清幕北寒在想什么,正无所适从间,外头磨叽进来:“公子,丞相夫人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接三小姐回去。” 幕北寒点点头,示意林雅音可以走了。 林雅音忙起身,向幕北寒行过礼后走出珑意殿,跟着那老嬷嬷走了。 “公子?”磨叽见幕北寒脸色不大好,出声叫了一句。 “无妨。”幕北寒搁下手中杯盏。 傍晚时分,御花园曲水溪上的戏台子已经搭了起来。戏台子后面是戏班子休息准备的棚子,几十位优伶在里面化妆准备,也有独自在一旁吊嗓子的。 曲水溪对面的倚绿阁,内务总管将座位都已安排好。 御花园装饰的华彩非常,处处吊着大红的灯笼,一片喜气洋洋。 翊坤宫,吴后伸展双臂,杜娘伺候她穿上黄色绣九天凤凰戏牡丹花纹的外裳。 吴后站在落地大铜镜前照了照,在瞥见眼角的细纹时,不禁轻叹了声,“岁月不饶人,就算是贵为皇后,也有老去的一天啊……” “皇后娘娘风华正茂,哪里就老了?”杜娘笑着替她正了正凤冠。 吴后笑着转身往殿外走,“曲水溪的戏台子都搭好了?” “都搭好了,六皇子说时辰到了,请您过去呢。”杜娘跟着亦步亦趋。 “陛下呢?” “皇上还在御书房,似乎是为丽妃娘娘的事不高兴呢。” “哼,那个狐狸精,死了也是活该。只是摇儿做的不干净,等四国盛典结束,陛下不定怎么罚摇儿。”吴后蹙了蹙眉。 一大群宫女手持宫灯,跟在吴后身后往御花园去了。 “公主是皇上的心头肉,哪里说罚就舍得罚了?”杜娘笑着道,“皇后娘娘宽心就是。” “我这心啊,跳得有些快,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吴后和杜娘你一言我一语,往御花园走。 走到半路,忽然一个嬷嬷哭着扑了出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吴后吓一跳,站住脚步,却见这嬷嬷竟是扶摇宫中的掌事姑姑,她身后还跟了几十宫女太监,一齐对自己跪下大哭。 “一群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到底发生何事,都好好说话!”杜娘大声呵斥了句。 那掌事姑姑泣不成声:“请皇后娘娘恕罪!公主,公主她……” “公主怎么了?!”吴后上前一步,十分紧张。 “公主她,薨了!” 掌事姑姑带着哭声的话音刚落,吴后一个趔趄,竟直接往后昏倒。 杜娘吓得急忙扶住吴后,阵脚都乱了,“来人!快来人!请御医,快请御医!” 曲水溪倚绿阁,众多王公大臣、贵女公子都已入座。众人等了半天,天色都彻底暗下来,却不见有南羽国的人来主持大局。 96.第96章 北幕大长公主 有知晓内幕的,便悄声告诉身边人:“听说扶摇公主薨了,宫里都乱了!” “真的假的?!扶摇公主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薨了?可别乱说啊!” “我大舅子在宫里当差,此事千真万确!” 林瑞嘉听着四周人的议论,下意识抬首看向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歪坐在锦椅上,一手支头,好整以暇地回应林瑞嘉的目光。 林瑞嘉收回视线,心里打了个突。 莫非,此事与他有关? 坐在羽今朝身边的傅静缘听见背后有人议论此事,想起白日里的看到的情景,小身子忍不住抖了抖,头垂得愈发低了。 羽今朝瞥见傅静缘这般失态,夹了块糕点到她盘中,“不舒服?” 他的眼神清澈至极,可在傅静缘眼中,那两汪清潭下藏着的是魔鬼的血眸。 她颤抖地避开眼神接触,将头偏到了一边。 羽今朝笑了笑,大手在桌案下狠狠捏了捏傅静缘的小手。 傅静缘整个人猛地一僵,差点要哭出来了。她的小脸惨白惨白,想将手抽回来,却根本挣不脱那铁钳般的大手。 “跟我出来。”羽今朝低声说着,独自起身往御花园南角去了。 傅静缘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她呆坐半晌,慢慢起身跟了过去。 羽今朝在御花园南角的八角亭里站定,负手等着傅静缘过来。 傅静缘磨磨蹭蹭地进到亭中,只低头不说话。 “把头抬起来。”羽今朝声音极冷。 傅静缘含着泪抬起头,第一句话便是:“是你杀了扶摇公主。” 羽今朝不怒反笑:“所以,你怕我?” 傅静缘战战兢兢,眼神却出奇的倔强。 “如果抚养你长大的母亲被人害死,你是什么心情?”羽今朝紧紧盯着傅静缘,双掌在长袖中攥成拳头,“傅静缘,我只问你,你是什么心情?!” 傅静缘往后退了两步,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不管怎样,我不会像你那样残忍!而且,而且你根本不痴傻,一切都是你装的!你一直,一直都在骗人!” 羽今朝看了她半晌,拂袖而去。 傅静缘一个人呆站了会儿,抬袖擦擦眼泪,缓缓走回了倚绿阁。 倚绿阁,羽元康出场主持大局。他面带微笑,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他将一切都主持的井井有条,敬酒说话毫不含糊。 他请了北幕大长公主幕潇潇先点了两出戏,晚上的夜宴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然而,戏虽精彩,众人却都心不在此。 婉香宫。 扶摇的尸体在隔间已被安置妥当,婉香宫的宫女太监齐刷刷跪在外头,哭声一片。 皇帝羽旭坐在正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个老嬷嬷撩帘子从隔间出来,上前对羽旭行礼:“启禀陛下,公主她是被人从身后偷袭致死。偷袭之人下手极狠,直接用手将公主的心脏挖出,以致公主很快死亡。” 羽旭手背上青筋暴露:“青樱,你来说话!” 外头跪着的婉香宫掌事姑姑连滚带爬地进来,跪着在羽旭面前哭诉:“公主从皇后娘娘那里回来之后,心情不佳,便让奴婢等都守在了外面。公主心性大,皇上您是知道的!没有公主的吩咐,奴婢等哪敢随便进去啊!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奴婢等越守越觉得不对劲,往常公主午睡,一个时辰便醒了,哪里像今天这样?奴婢等大着胆子闯进去,就看见公主……” 青樱说着,又嚎啕出声。 羽旭还未来得及说话,吴后便在杜娘及两个大宫女的搀扶下走进来,猛地扑倒在羽旭腿边,“陛下,您要为摇儿她做主啊!摇儿她,摇儿她……” 吴后说不下去,哀哀凄凄地痛哭起来。 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妆容残缺,明显是刚从昏迷状态醒过来。 失心之痛,不仅是对死者的不尊重,更是对生者的一种痛苦煎熬。 “世上怎会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居然如此对待我的摇儿!陛下,摇儿她锦衣玉食的长大,是陛下放在掌心千宠万宠的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等痛苦?”吴后想象着女儿临死前的无助于痛苦,不禁愈发癫狂,“我要杀了他,杀了凶手!不,我要那凶手生不如死!” 她的脸极度狰狞,双手紧紧抓着羽旭的龙袍。 羽旭身后的两个侍卫正想上前拉开吴后,羽旭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正殿里只剩羽旭和吴后时,羽旭轻轻抱住吴后,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为夫,也很伤心……” 吴后身子轻轻一震,为夫…… 陛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个词了…… 朕啊朕的,从她入宫的第二年,他挂在嘴边的就是朕啊朕的……冰冷的让人畏惧呢,这位九五之尊。 居然,曾经的温柔,居然再度出现……是因为他也很伤心吗?为了女儿? 吴后猛地扑进羽旭的怀中,不顾形象的大哭出声,“陛下,臣妾心中痛啊!” “为夫,一定会查出真凶,还你和摇儿一个公道。” …… 曲水溪倚绿阁,几位贵客都已点了几出戏。 林瑞嘉品着戏,不提防有个脸生的大丫鬟过来请自己。 那大丫鬟一派正气,颇有风姿:“林大小姐,公主请您移步说话。” 林瑞嘉奇怪地抬起头顺着丫鬟的手势看去,便见倚绿阁最靠前的位置上,北幕大长公主正回头对自己颔首微笑。 老狐狸林泰民的目光在幕潇潇和林瑞嘉身上转了转,随即道:“既是大长公主请你,你就过去吧。” “是。”林瑞嘉狐疑地起身,跟着那大丫鬟过去了。 林寻馨拉了拉林芙蓉的衣袖,小声问道:“二姐姐,北幕的大长公主找大姐姐干嘛呀?” 林芙蓉冷哼了声,“问那么多干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事。” 林寻馨讨了个没趣,悄悄对林芙蓉吐吐舌头,不屑地继续看戏去。 林芙蓉眼红地瞥了眼林瑞嘉的背影,她今日,可算是被林照月拿死丫头狠狠气到了。林瑞嘉最好能得罪大长公主,也出个丑才好! 97.第97章 她疯了 林瑞嘉走到幕潇潇身边,提着裙子屈膝行礼:“瑞嘉见过大长公主。” 她行礼的动作十分标准,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幕潇潇点点头,眸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坐到本宫身边。” 林瑞嘉愣了愣,回过神后连忙福身道:“蒙大长公主抬爱,瑞嘉不敢。” 幕潇潇想到身后坐着幕北寒和东临火越,让一个大臣之女坐到他们前面似乎的确不大合适,便笑着道:“即是如此,子皓,去搬张绣墩来。” 请林瑞嘉过来的大宫女应了声,很快便搬来了绣墩。 林瑞嘉规规矩矩地在穆潇潇腿边坐下,整个人都懵懵的。 “好孩子,来吃块雪莲果。”穆潇潇将一只白瓷果盘递给林瑞嘉,慌得林瑞嘉急忙双手接住,起身道谢。 “快吃,这是本宫从北幕带来的,你们这儿,怕是没有。”穆潇潇笑得很是慈蔼。 一旁的大宫女薛子皓便笑道:“公主真是的,大小姐这样吃东西,也不方便呀。” 她说着,便叫人将不远处的一座青铜支架抬了来,给林瑞嘉放果盘,“瞧瞧,这样不就好多了?” 幕潇潇也笑,“就你鬼机灵!” 林瑞嘉被这两人的热情弄得浑身不自在,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末了,她只得拈了块雪莲果放进嘴里。 “味道可好?”幕潇潇十分期待地望着林瑞嘉。 “味道很甘甜,十分好吃。”林瑞嘉笑道。 “你喜欢就好。”幕潇潇似是松了口气。 林瑞嘉眨巴眨巴眼,这北幕的大长公主,看似威严精明,为何忽然对自己这般好? 她想着,悄悄偏过头去看幕北寒,却见对方正望着戏台子,对这边发生的事毫不关心似的。 “这雪莲果啊,长在雪山腰上,采摘不易,十分难得。它既有养生提气的作用,又能美容养颜,你们小姑娘吃,是最好不过的。”穆潇潇笑着,“既然你喜欢,就让你薛姑姑给你装点带回去吃。” 她说着,不容林瑞嘉客气婉拒,已经让薛子皓去办了。 “快吃啊。”幕潇潇见林瑞嘉怔神,忍不住催了句。 林瑞嘉讪讪地继续吃了几块,实在忍不住,想了会儿,小心地开口问道:“不知大长公主叫瑞嘉前来,是为了何事?” 幕潇潇望着她认真的脸,眸中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悲伤,面上却仍是笑呵呵的,“你今日表现的十分好,教我大吃一惊。” 林瑞嘉满腹狐疑,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说起来,你今年多少岁了?”幕潇潇又问。 “瑞嘉今年十三。” “十三啊……”幕潇潇笑着点头,“十三岁很好啊!” 林瑞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了半晌,默默地点点头。 东临火越在后面将林瑞嘉的反应看得真切,忍不住瞟了眼身边的幕北寒,却见他仍望着戏台,十分认真的样子。 东临火越垂下脑袋,唇角翘起一抹莫名的笑。 晚宴结束后,羽元康命宫人送众人出宫。三国的贵客也有各自的护卫护着,出宫往驿馆去了。 扶摇的事被压得死死的,直到众人出了宫门,也没得到确切的消息。 林瑞嘉带着田阳雪回到长乐苑,刚坐下,便让水儿去把青碧叫过来。 田阳雪无心管这些琐事,自个儿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先去睡了。 青碧偷偷摸摸跟水儿过来时,林瑞嘉正蹙着眉头看茗儿取来的羡仙楼账本。 她见青碧过来,合了账本:“你这些天待在她身边,可有什么发现?” 青碧朝林瑞嘉行了一礼,眉头深深皱起来:“今晚就算大小姐不叫青碧来,青碧也得过来。四小姐这些天,可把青碧吓到了。” 青碧将林照月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从她设法划破林芙蓉脸颊开始,一直到她白天在林芙蓉糕点中下微量春药,说的清清楚楚。 “那药是四小姐命奴婢想办法弄进府来的,奴婢知道她是要害二小姐,便没有阻拦,也不知奴婢做的对不对。”青碧低头朝林瑞嘉屈膝行礼。 林瑞嘉示意茗儿拿一个荷包给青碧,“你做的很好,继续监视就是了。” “是。”青碧接过鼓鼓囊囊的荷包,欣喜地跪下朝林瑞嘉磕头,“多谢大小姐!” 水儿送走青碧,茗儿才露出担忧的神情,“这四小姐,莫不是疯了?” “明年春后,才是她疯的时候。”林瑞嘉淡淡道。 明年春后,正是林照月嫁给余剑锋的时候。 茗儿颔首,给林瑞嘉杯中添了热茶。 林瑞嘉将账本摊开来,指着最近一笔二十万两语焉不详的开销:“这笔账怎么回事?” 茗儿看了眼,道:“哦,莲姑娘昨天说,要在羡仙楼后面的青谣河上,置办一艘画舫,以供姐妹们平时玩耍。她还说,日后羡仙楼可以在河上组织一些节目,必定会受王孙公子的欢迎。” “这笔账是谁批得?” “是前主子批得。” 林瑞嘉粉红的指尖摩挲着那笔账,眉头微微蹙起。 “小姐,可是有什么问题?” 林瑞嘉摇摇头,“许是我想多了。” 茗儿笑笑,“奴婢去准备热水,小姐沐浴了便可上床休息了。” 林瑞嘉点点头。 林芙蓉和羽元康的事,最终还是捅到了林泰民那儿。 蒋沁陪着林芙蓉主动到书房认错时,林泰民的脸色难看至极。 蒋沁在林泰民开口前,抢先便训道:“还不快给你爹爹跪下,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你叫你爹爹的脸面往哪儿搁?!” 林芙蓉跪在书房中间,低着头不说话。 蒋沁抚着林泰民的胸口,“虽说这事是蓉儿的不对,可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事,还是得男子负主要责任。好在那六皇子是个拎得清的,不会因为蓉儿伤了声誉,便要跟蓉儿退婚。皇后娘娘那儿,妾身也探得点口风,说是无妨。” 林泰民的火气却不减:“月儿和蓉儿相继出事,你叫那些同僚怎么看我?!你若是当不得后院的主,这般教不好女儿,我便让菁菁(夏姨娘)来替你!” 98.第98章 心的天平 蒋沁面色一白,“老爷……” “爹爹,蓉儿认错就是,你何必要这样责怪母亲?凭白伤了和母亲的情分。”林芙蓉抬起头,一双美眸蓄着泪水。 林瑞嘉正拎着竹篓走到书房外,听见书房里闹成这样,顿时收回脚步,迟疑着打算回去。 谁知,守在书房门口的管家关强却高声道:“大小姐怎么来了?大小姐还是改个时间来得好,老爷在里头处理事情呢!” 书房里面,蒋沁忽然就捏着帕子哭出了声:“老爷到底是疼姐姐的。如今,竟叫姐姐的女儿看起妾身女儿的笑话来了!蓉儿再怎么不争气,也是老爷放在心里疼了十三年的,老爷现在说厌恶妾身母女就厌恶了,到底是老爷和妾身的情分薄了,比不上老爷和姐姐的!” 她说着,哭得十分伤心。 林芙蓉也垂着头,嘤嘤哭起来,“既然爹爹最喜欢大姐姐,蓉儿还呆在相府做什么,不如和母亲回太师府算了!” 林瑞嘉站在书房外,默然。 这对母女,算准了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来,所以想以退为进博取林泰民的同情吗? 林瑞嘉大大方方地走进书房,驾轻就熟地将竹篓放在案几上。 她从竹篓里拿出煲好的鸡汤和小碗、汤匙,盛了碗汤双手奉给林泰民:“知道二妹妹出了事,爹爹可能会心烦,因此嘉儿特地熬了鸡汤给爹爹送来。爹爹喝下了,可要消消气,别再责怪妹妹了。” 林瑞嘉说着,十分同情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林芙蓉,“毕竟,出了那样的事,又闹得满城皆知,妹妹心里也不好过。” 林瑞嘉话音落地,蒋沁和林芙蓉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蒋沁恨恨地剜了眼林瑞嘉,她这么一说,反倒显得她懂事乖顺,蓉儿使小性子了。 “老爷——” 蒋沁还欲说话,林泰民却挥挥手,“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跟瑞丫头说。” 蒋沁和林芙蓉对视一眼,悻悻走出书房。 “爹爹,鸡汤还是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了。”林瑞嘉温柔道。 林泰民点点头,喝了鸡汤后示意林瑞嘉坐下,“叫你留下来,是有件事跟你说。圣上赐婚六皇子和你二妹妹,圣上的意思,是让六皇子多和其他三国的贵人接触。所以,三天后我们相府要办个宴会,邀请奉京城的王孙贵族及那三国的贵人。” “爹爹的意思,是陛下想借着相府的名头,为六皇子拉拢三国的支持?”林瑞嘉双手放在膝盖上,十分规矩乖顺的模样。 “不错。”林泰民欣赏地点头。 “爹爹找我,可是要我给这次宴会帮忙?” 林泰民摩挲着那只白瓷汤碗,“四国盛宴上,我见你那新丫鬟跟西绝太子关系不一般。她,可是有什么来历?” 林瑞嘉望着林泰民,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仍是单纯孺慕之色:“阿雪她是从外地逃难来的,我见她实在可怜,便收留了她。至于她的底细,嘉儿并不清楚。” “贴身的丫鬟,底细还是得摸清楚了才好。”林泰民貌似和蔼,“那丫鬟的卖身契,可在你身上?” 林瑞嘉寻思着林泰民为何会问起田阳雪,莫非是想借田阳雪与西绝太子拉上关系? 她想着,便道:“那丫头实在可怜,女儿并未让她卖身。若是爹爹站在女儿的立场上,以爹爹的宽仁,想必也会这么做的。” 林泰民眼底闪过一丝懊恼,挥手道:“你是个好的,下去吧。” 林瑞嘉施施然起身,给林泰民行过礼后,将汤碗放进竹篓,退出书房。 三天后的相府宴会林瑞嘉毫无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这几天,羡仙楼的入账少了足足二分之一。 水儿憋着口气,“那楼外楼的老板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反正他们的生意一晚比一晚好,可把人气死了!茗儿让两个小厮化妆成客人进去瞧瞧,可他们回来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里面的姑娘好!” 林瑞嘉摆弄着桌上摊着的几十只金豆子,“可打听出了楼外楼的主人是谁?” 水儿摇摇头:“那人做事太谨慎了,根本查探不出来。” 林瑞嘉默然半晌,扬手让水儿退下。 看来,她还得亲自去楼外楼一趟。 她刚打定主意,田阳雪便急吼吼冲进来:“嘉嘉,药做好了!你找个机会给傅静缘服下,一个时辰后就能看见效果。” 林瑞嘉接过那只瓷瓶,目露惊喜:“明天相府宴会,静缘姐姐必定会来,到时候就让她吃了。” “我觉得你们南羽的大皇子挺好啊,她干嘛要退婚。”田阳雪在跳到大椅上坐下,双脚在空中划圈圈,“我啊,要是有个身份贵重的皇子娶我,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你是看上人家的身份和富贵了吧?”林瑞嘉没好气。 “还是嘉嘉懂我!”田阳雪笑嘻嘻地伸手去捏林瑞嘉脸蛋。 锦绣苑,林芙蓉坐在窗边揽镜自照,但见镜中女子明眸皓齿,肌肤如玉。 “小姐越来越美了!”红樱忍不住赞了句。 林芙蓉“哼”了声,“再美,比不过那贱人有何用!她若是毁了容,那才解气!” “长乐苑那边防范地十分严谨,奴婢等根本探听不到里头的消息,更别提做手脚了。”红樱低下头,很为难。 林芙蓉缓了语气,“我倒不是怪你们。只是见她那样嚣张,心中不忿罢了。不过也无妨,她用了女儿香,毁容是迟早的事。” “小姐,大公子来了!”绿蕉从外头撩了帘子进来。 “快请。” 林仕进落座后,林芙蓉亲自给他斟了杯茶:“大弟,月儿她怎么说?” 林仕进是林芙蓉拜托去打探林照月情况的,现在,是在给她回话了。 林仕进喝了口茶,眉头深锁:“她不肯见我。” 林芙蓉动作顿住,颓然在林仕进对面坐下,“她和余剑锋的事,是我不对。可她为着这点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难堪,却是过分了。” 林仕进默然。 他的心其实是偏向林照月的。毕竟,林芙蓉的怂恿害得是林照月一生,林照月只不过让她的声誉受了点伤害。 只要太师府不倒,林芙蓉六皇子妃的位置是跑不掉的。而林照月,却只能嫁给余剑锋。 林芙蓉见林仕进沉默不语,便道:“明日府里举行宴会,可是个好机会。” “人已经安排好,明天,必定令她有来无回。”林仕进表情阴郁。 99.第99章 礼物 相府宴会那天,府中早布置的富丽堂皇。 几个穿着体面的丫鬟仆从笑盈盈地站在门前迎客,相府外停了数十辆马车,王孙贵族携着家眷穿戴华丽,各自矜持地由相府丫鬟迎进府中。 蒋沁带着各家的夫人在花厅说着家长里短,应酬地十分自如。 林芙蓉和林仕进在花园里招待小姐公子们,一派其乐融融,似乎几天前和羽元康的丑闻从未发生过。 羽元康作为林泰民的准女婿,自是跟着他招待朝中大员。正谈得热闹时,忽然下人过来禀报,说西绝太子到了。 羽元康起身,和林泰民亲自到门口迎接唐谨夜。刚寒暄完毕,那边东临火越和幕北寒便一同到了。 东临火越示意阿飞呈上礼物:“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林泰民大喜,却忙推脱道:“瑞王爷客气了!这礼物,我哪里敢收!” “本王见来客都带了礼物,相爷也都收下了。为何到本王这里,相爷独不肯收?莫不是瞧不起本王?” 东临火越仍是笑容满面,然而那笑容,却带了丝丝寒意。 林泰民哪里再敢推脱,连忙让关强收了东临火越的礼物。 幕北寒亦示意磨叽送上礼物,林泰民手抖了抖,让关强也收了。 “那只紫色盒子是给大小姐的,记得送去给她。”东临火越跨进门槛,又回头加了句。 众人愣了愣,东临火越已经进去了。 羽元康俊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却很快被他掩饰下去。 关强抱着礼物,询问地看向林泰民。 林泰民摆摆手:“现在就送去长乐苑罢。” 东临火越看重林瑞嘉,他求之不得。 长乐苑,林瑞嘉坐在小池塘边的石头上,伸手去搅那池碧水。 杨柳的柔嫩枝条探进水中,不时激起几个涟漪。池塘边的牡丹花瓣在水上浮了一层,粉红衬着碧绿,煞是好看。 茗儿走过来,只看见林瑞嘉一个纤细的背影,她道:“小姐,傅夫人说,傅小姐前几日受了风寒,大夫说不能出门,就没有过来参加宴会。” 林瑞嘉细白的素手在水中顿住,“受了风寒?” “据说是国宴那晚回去,便卧床不起了。” 受风寒是假,怕是,受了什么惊吓吧? 林瑞嘉想起羽今朝那无声的威胁,不禁有些怒意涌上来,“大皇子今日可来了?” “来了,在正厅呢。” “阿雪呢?” “田小姐说,西绝太子来了,不便出去凑热闹,正在房里调香呢,说是要调一款独一无二的香。” 林瑞嘉直起身子,隐去面上的不悦,“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茗儿应声,正准备走,想了想又道:“二小姐那边又过来人催了,让小姐去花园。” 林瑞嘉起身走过来,今天她穿着嫩青的长裙,袖口和领口用银线仔细绣了玉兰花,又配了件浅黄色绣花马甲,整个人十分地精致漂亮。 她洁白小巧的耳垂上缀了两粒珍珠,与白皙的皮肤相映成辉。 然而林瑞嘉脸上,却有一抹淡淡的戾气。 “小姐……”茗儿瞧着林瑞嘉脸色不好,不禁有些担心。 “既然她叫我过去,我去就是了。不去,她少不得编排我。去挫挫她的锐气,也是好的。”林瑞嘉说着,便往长乐苑外走。 相府花园,林仕进带着一干公子去了书房,剩下的贵女们以林芙蓉为首,坐到亭子里聊起天来。 张珊珊十分艳羡地望着林芙蓉,“蓉姐姐可算是有福气的人了,能嫁给六皇子殿下,这是多少姐妹们做梦都想的呀。” 她说完,立刻有其他贵女附和。 林芙蓉脸颊泛上红霞,“你们就爱取笑我!” “说起来,几日不见,蓉姐姐又美了许多呢!”张珊珊仔细观察着林芙蓉的皮肤,“瞧这肌肤,又白又嫩,吹弹可破,可真让人羡慕……” “蓉姐姐可是有什么美容秘方?也说来我们听听?” 林芙蓉唇角带笑,“秘方啊,还真是有。你们可听过,九仙玉露膏?” 众贵女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有见识的惊讶问道:“可是胭脂坊镇店之宝,只供宫里娘娘们用的九仙玉露膏?” “正是了。”林芙蓉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盒,“这一盒,还是元康哥哥给我的。” 众贵女纷纷争着去看那九仙玉露膏,这东西只听人说过,没成想竟真有这样好的效果! “六皇子可真体贴!”张珊珊更加羡慕,双眼泛红地盯着林芙蓉。 林瑞嘉还没到花园,半路便碰到独自一人闲逛的东临火越。 “见过瑞王爷。”林瑞嘉屈膝行礼。 虽说东临火越之前曾对她无礼,但国宴上也是他挺身相救,不问缘由地相信她。 这份情,林瑞嘉承了,但也仅仅是和他那次无礼,勉强扯平。 东临火越今日仍是一袭华丽紫袍,头戴紫玉冠,手中拿了把折扇。 他见林瑞嘉如此给面子,不禁满意地点点头,抬了抬折扇:“免礼。” 林瑞嘉起身,低头往花园走。 东临火越勾起唇角,“喂,本王还有话要说。” 林瑞嘉停住步子,回头又施了一礼:“多谢瑞王爷在国宴上仗义执言。” 她说罢,又要走了。 东临火越额头青筋跳了跳,“本王不是让你谢我的!” 林瑞嘉背对着东临火越,“不知瑞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听人吩咐的态度吗?东临火越火大,自己怎么在小女人这里就这么讨嫌吗?! 难道,她真看中了冰块男?! 东临火越摆摆折扇,面色难看,“你走吧。” 林瑞嘉心中暗骂了句有病,便带着茗儿往花园走。 花园中,林芙蓉正被贵女们恭维得高兴,抬眼见林瑞嘉走过来,忙起身笑道:“可算是把大姐姐盼来了!相府宴会,大姐姐一个人在院子里做什么,也不来和众姐妹一道玩耍!” 其他贵女听林芙蓉这么说,便以为是林瑞嘉不欢迎她们,顿时个个脸色都不大好。再加上之前戴林瑞嘉送的首饰身上痒,便更加厌恶起林瑞嘉来。 张珊珊首当其冲,张口便道:“哼,大小姐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吧?” 林瑞嘉在亭子外站定,也不进去了,笑盈盈接话:“这是什么话?你们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只是前阵子几位妹妹过来,因着二妹妹得了怪病,我怕几位妹妹迁怒于我,心下忐忑,便不敢过来了。如今见几位妹妹心中并无芥蒂,我也就放心了。” 100.第100章 引荐余剑锋 在场贵女们愣了愣,默默垂下眼。 那件事,似乎的确是林芙蓉的错吧? 虽然当时没有说清楚,但是看相府夫人那样护短的驾驶,似乎的确是林芙蓉惹出来的。 林芙蓉脸色立刻变了,“大姐姐,当初那件事,明眼人都知道不是我的错,你为何又把它拿出来说事?若是大姐姐不喜欢我,直说便是了,为何要拐着弯地抹黑我?我虽柔弱,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她说着,竟生气得拂袖离开。 那几十位贵女见林芙蓉是真生气了,忙围上去了,左右开解。 在她们心中,就算真是林芙蓉惹出来的又如何,她是相府嫡出千金,更是蒋太师的掌上明珠。如今,又是六皇子的准皇妃,和她作对,是讨不到好处的。 那些千金想着,纷纷说起林瑞嘉的坏话来:“哪有这样做姐姐的,就知道欺负妹妹。” “真是太过分了!我要是有这样的姐姐,不如去死算了!” “凭她哪有,也配做蓉姐姐的姐姐?” 那些千金围着林芙蓉,骂骂咧咧地簇拥着林芙蓉走开了。 林瑞嘉站在原地,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叫个什么事儿?林芙蓉说不过自己,便要以权势相压吗? 她正站着,一袭白衣的男子忽然出现在面前,声音清润如玉:“许久不见,大小姐可安好?” 林瑞嘉抬眸,便对上那对恍若雪山般清远的桃花眸。 她怔了怔,忙对幕北寒屈膝行礼:“见过幕太子。” 幕北寒忙亲自扶起林瑞嘉,“你我之间,无须多礼。” 林瑞嘉被幕北寒的亲近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几步。 茗儿也吓了一跳,急忙护到林瑞嘉身前:“幕太子,男女有别。幕太子此举,是逾距了!” 幕北寒想了想,对身后的磨叽道:“把礼物拿出来。” 礼物?林瑞嘉和茗儿同时打了个问号。 “原是皇姑奶奶托我赠给大小姐的,如今,倒是成我赔罪的礼物了。”幕北寒笑了笑。 磨叽将身后背着的包裹放下,磨磨蹭蹭地打开来,里头是一只朱红的檀木匣子。 幕北寒将那匣子拿过来,亲手奉给林瑞嘉:“大小姐收下吧。” 林瑞嘉却不敢去接那匣子。 只是个盛礼物的匣子,便用了檀木这样贵重的木材,那里头的东西,岂非天价? 幕北寒见林瑞嘉不敢接,便将那匣子交给茗儿:“这是皇姑奶奶的一片心意,大小姐不收,姑奶奶怕是要伤心的。” 林瑞嘉寻思着,礼物暂且手下,等来日,她再去寻一个差不多价钱的东西还回去,便是了。 想着,便对幕北寒行礼:“多谢幕太子、多谢大长公主。” “我对相府不熟,大小姐陪我走走,可以吗?”幕北寒望着林瑞嘉,漆黑的眼眸满是真诚。 林瑞嘉找不到拒绝的理由,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另一头,正厅。 在场的南羽官员不约而同地都绕过了政治话题,谈些有趣的风雅之事。唐谨夜完全明白这是避讳着他,倒也没有多尴尬,只跟他们一块儿聊了起来。 羽元康和余剑锋坐在林泰民身边,偶尔插上一两句。 而余剑锋的谈吐和才气逐渐拉来了在场众人的目光,众人仿佛是才注意到余剑锋,忙问起林泰民此人是何人。 林泰民笑着将余剑锋介绍给众人,众人这才回过神,原来余剑锋就是和相府四小姐那位闹出丑闻的男人。 在场的老人打量余剑锋,此人年轻才俊,虽是寒门出身,可摊上一位相爷岳丈,再加上太师府外家,都暗道余剑锋前途不可限量,于是便有了让自家孩子交结他的意思。 余剑锋见目的已达到,便抿唇轻笑,暗对羽元康点了点头。 坐在角落替众人煮酒的林寻馨不高兴了,她的知远哥哥也很优秀,为什么爹不将知远哥哥引荐给那些大官? 她刚想开口说话,坐在她身旁的冯知远便按住了她,“不可乱来。” “知远哥哥!”林寻馨不高兴地瘪了瘪嘴。 冯知远抬眸看着坐在高座上意气风发的余剑锋,薄唇轻扬。 他和余剑锋是同时随林仕进来到相府的,然而一个月过去,如今余剑锋已是能够坐在林泰民身边的人。而他,却仍旧得坐在最末的位置。 可,那又如何呢? 林泰民身边的位置,他可瞧不上。 “知远哥哥,你瞧瞧他的表情,他有什么好得意的?借着四姐的关系得到那些人的尊重,这也值得高兴?哼,我要是他,我都羞死了!” 林寻馨嘟囔着,满脸鄙夷之色。 冯知远轻轻笑了笑,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有些话,可是说不得的……” “哼!我就是看不惯他!”林寻馨拿着小扇子使劲去扇那炉火,整个人都不好了。 青碧忽然出现在正厅,在余剑锋耳畔说了几句话。 余剑锋顿了顿,小声对林泰民说了句话,便跟着青碧离开正厅。 青碧带着余剑锋穿过一条长廊,余剑锋就看见一身鹅黄衣裙的少女倚在栏边喂鱼。 青碧将他引到这里,自个儿便下去了。 余剑锋正了正衣冠,上前道:“不知小姐找小生来,有何事?” 林照月看都没看他,“父亲将你引荐给那些官员了?” “是。” 林照月忽然偏头看他,红艳艳的嘴唇高高翘起,“你倒是个肯往上爬的。” 余剑锋脸色一白,稳了稳心神,厚着脸皮道:“四小姐谬赞了。” 林照月轻哼了声,继续喂鱼,“我看得出来,你是个上进的,也是真心想娶我。从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得依我几件事,我方能嫁你。” 余剑锋一愣,猜测这四小姐莫非是转性子了? “第一,帮我对付林瑞嘉。”林照月看向他,上挑的眼尾带着满满的轻蔑,“我曾经发过誓,要她生不如死,我希望你能替我做到。” 余剑锋沉默片刻后,缓缓点头:“好。” 林瑞嘉对他而言,如今已没有利用价值了。 “第二,帮我对付林芙蓉,我要她身败名裂,以后仰我鼻息生存。”林照月的笑容愈发明艳,艳红的唇像是吸血的妖精。 余剑锋傻了。 101.第101章 送出阿枝 林瑞嘉带着幕北寒逛相府,刚把花园看了,水儿便找了来,在林瑞嘉耳旁一阵低语。 林瑞嘉对幕北寒低首:“幕太子,小女子院中出了些事,想先告辞。” 幕北寒点点头,林瑞嘉便带着茗儿和水儿走了。 磨叽抱着空布包上前,“这林大小姐,倒真称得上是倾国之貌。也不知道她院子里出了什么事,要这样急地离开。” 幕北寒没说话。 林瑞嘉刚回到长乐苑,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她面色一寒,大步走了进去:“有话就说,哭哭啼啼算什么?!” 院子里,阿枝跪在地上直哭。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的纱裙,头上戴着碧玉簪子,整个人华贵非常。 林瑞嘉眸子一眯,那是越哥哥送她的衣服! 水儿指着她,义愤填膺:“就是这个贱蹄子,她不仅偷穿小姐的衣服,还偷戴小姐的首饰!她偷偷摸摸地出长乐苑,我在门口抓着她,她还死不承认,说是小姐让她穿成这样的!” 林瑞嘉在茗儿搬来的绣墩上坐下,整个人气压低到极点:“你穿成出去,是想干什么?” 阿枝抹着眼泪,“大小姐以前不是想把我送给六皇子吗?现在六皇子来了府里,为什么大小姐又不要我去侍奉他了?大小姐既然不替奴婢做主,奴婢自然要自己替自己做主!” 林瑞嘉差点被她气得吐血,她最心疼的,是那身越哥哥送她的衣服。这样被阿枝一糟蹋,她以后还怎么穿?! 越哥哥,那是越哥哥送的啊! “小姐,不如就把这个贱婢点了天灯!”水儿磨牙。 “大小姐!”阿枝吓了一跳,更大声地哭起来,“大小姐不能听水儿和茗儿这两个贱婢的话啊!自从这两个贱婢来到长乐苑,大小姐就疏远了奴婢,奴婢实实在在的可怜啊!” 林瑞嘉的火气逐渐平息下来,问道:“你真想去伺候六皇子?” 阿枝愣了愣,忙道:“阿枝去伺候六皇子,都是为了大小姐啊!大小姐想想,日后六皇子继承大统,阿枝若能在六皇子面前说上话,那不得事事向着小姐?小姐在未来皇帝面前有个说得上话的人,前途可就亮了,哪里还用受夫人的气?” 林瑞嘉冷笑,“我不需要你的好话。林芙蓉要嫁给六皇子做正妃,她嫁过去了,你可就没好日子了。能帮你在六皇子府站稳脚跟的,只有我。你只给我记着,你的真正靠山,是我,这就够了!” 阿枝呆呆地望着林瑞嘉冷艳的脸,半晌后忙拼命点头,“多谢大小姐成全!多谢大小姐成全!” “茗儿,让她下去重新梳洗。” 阿枝欣喜若狂地跟着茗儿下去梳洗,临出院子前,想了想,又回转身给林瑞嘉磕了一个头:“奴婢和大小姐主仆一场,大小姐的恩德,奴婢没齿难忘!” 林瑞嘉静静望着她离开,眼中只有冷漠。 午膳时,林瑞嘉带着阿枝去正厅。 刚走到正厅门口,林瑞嘉便看见羽元康正在不远处和余剑锋说话。 她瞥了阿枝一眼,阿枝立刻“哎哟”一声,猛地撞到林瑞嘉身上。 林瑞嘉被她撞得倒退几步,蹙起眉头:“你是怎么走路的?”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阿枝美眸中蓄着泪,委屈地撅起嘴巴。 “每次带你出来,都得给我惹出点事你才高兴。要你何用?不如打发了!”林瑞嘉说着,大步走进去找到蒋沁,“夫人,你送的这丫鬟我是不敢用了!” 蒋沁正和兵部侍郎的妻子说着话,见林瑞嘉忽然气冲冲地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敢用了?” 林瑞嘉指了指捏着衣角的阿枝,“这丫头,每次走路都会撞我,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夫人仁慈,让她伺候在我身边,可这样不中用的丫鬟,真真是叫人气恼!依我看,不如发卖了出去才好!” 阿枝朝林瑞嘉跪下,双眼闪烁着泪花:“大小姐……” 蒋沁瞥了她一眼,有些不满地看向林瑞嘉道:“今儿个是来客的日子,你们主仆这般吵吵闹闹算什么?蓉儿在后面接待那些小姐,瑞嘉你若是个懂事的,就该去帮衬着,别在这儿添乱。” 周遭的贵客望着林瑞嘉,觉得林瑞嘉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林瑞嘉却不退步:“夫人,这丫鬟我是用不得了。若夫人不肯发卖了她,便请将她收回去。免得外面人说,夫人待瑞嘉不好,特地遣了个不中用的丫鬟来给我使绊子。” 蒋沁一噎,眼刀子就暗暗飞向了林瑞嘉。 但她那张脸上,却仍是挂着慈母的笑,似是开玩笑地道:“阿枝在我身边伺候过,我知道她是个什么品性的。你如此挑剔,今后可怎么找婆家?” 这话,实在是损林瑞嘉的闺誉。 在场的贵妇们,望着林瑞嘉的表情也是暗自变了几变。 林瑞嘉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乖巧:“夫人是非要阿枝留在我身边吗?也是,长乐苑中,如今便只有阿枝一人是夫人的人。夫人不将她留下来的话……” 林瑞嘉并没有将话说全,剩下的空白,就让这些习惯勾心斗角的女人们自个儿去猜好了。 蒋沁眼神一狠,林瑞嘉这是在暗指自己安排人在她身边监视她! 阿枝见蒋沁不说话,忙哭诉道:“夫人,若是大小姐不喜奴婢,奴婢走就是了!只求夫人莫要为了奴婢与大小姐置气,平白伤了母女感情!从前的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伺候不好大小姐……” 蒋沁胸疼得厉害,最后一挥手:“你既如此有觉悟,那便收拾了东西,去乡下庄子里吧。” 阿枝哭哭啼啼地朝蒋沁和林瑞嘉各磕了一个头,缓缓起身往外走。 临出门前,她含泪瞥了眼正望向这边的羽元康,最后楚楚可怜地低着头走回长乐苑收拾东西。 只留给羽元康,一个纤弱无助的背影。 林瑞嘉见羽元康望着阿枝的背影出神,唇角悄悄翘起,目的达到了。 102.第102章 打起来了 阿枝走后,羽元康在贴身小厮身边耳语了几句,那小厮即刻点头出了正厅。 蒋沁笑着对身边的兵部侍郎夫人道:“我们府里这瑞丫头啊,是个脾气倔的。你别瞧她长得柔柔弱弱,这性子,实在是硬。我们府里,可没什么人敢去惹这丫头。” 这话虽是当玩笑说的,可话里暗含的意思却很过分。 林瑞嘉挑眉,这蒋沁,是想让奉京城里的权贵们都不敢娶自己吗? 正说话间,相府一个小厮面色苍白地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外面幕太子和瑞王爷打起来了!” 里间正和几位大人说话的林泰民听见外头小厮的叫喊,忙起身撩帘子出来:“到底怎么了?” 那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幕太子坐在水廊的亭子里,瑞王爷过去跟他说话,不知怎的,就起了争执,现在已经打起来了!小的等根本劝不住!” 林泰民面色变了变,忙抬步往水榭那边走。想了想,又瞥了眼林瑞嘉,暗自示意她跟上。 林瑞嘉接到林泰民的眼神,想了想,抬步跟了上去。 蒋沁见林泰民走了,忙安抚起众人:“那两位爷,许是闹小玩笑罢了,咱们就不去凑那个热闹。” 众人虽好奇,可相府女主人发了话,便只得按捺下好奇心各自坐下。 林泰民带着林瑞嘉到水榭旁时,便见水花四溅,东临火越和幕北寒在水面上你来我往速度极快,林瑞嘉只能看见依稀几个剪影。 “幕太子、瑞王爷!”林泰民高喊了句,“快别打了,别伤了和气了!” 幕北寒身影一顿,瞥向水榭。 林瑞嘉被他凌然的眼神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男子,竟有这样厉害的功夫和这般凛冽的眼神…… 东临火越却不肯停手,招招直逼幕北寒命门。 林泰民暗暗推了把林瑞嘉,林瑞嘉为难不已,喊道:“瑞王爷,请住手!” 东临火越的手掌停在距离幕北寒胸口不到三寸的地方,忽然收手飞到水榭中。 他站在林瑞嘉面前,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你带他逛了相府?” 林瑞嘉仰头望着东临火越认真的表情,心中莫名地惴惴不安,“瑞王爷——” “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跟他独处了!”东临火越粗暴地打断林瑞嘉的话,陡然提高音量。 幕北寒施展轻功落到水榭里,一双桃花眼带着期冀凝视着林瑞嘉。 林瑞嘉被这两人盯着,顿觉不爽起来。 她不过是尽了地主之谊,带客人熟悉地方,东临火越这家伙凭什么不高兴?凭什么冲自己发火?! 还有幕北寒,这一脸期许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带他逛了逛相府就要对他负责了?! 于是乎,林瑞嘉表情臭了。 林泰民一见林瑞嘉这副表情,忙暗暗拧了下林瑞嘉的后背,自个儿上前朝幕北寒和东临火越作揖:“相府招待不周,还望幕太子和瑞王爷见谅。两位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尽管提出来。” 林泰民如此低声下气,林瑞嘉只得跟着屈膝行礼:“快开席了,请幕太子和瑞王爷移驾正厅。” 东临火越盯着林瑞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林瑞嘉猛地抬头,愤怒到了极点:“你算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我——”东临火越语噎,眼角余光却瞥见幕北寒那双桃花眼中竟含了点点笑意。 他气愤难平,忍不住拂袖离去:“相府这宴,不吃也罢!” “瑞王爷!”林泰民被东临火越的脾气吓了一跳,本想追上去,东临火越却施展轻功,直接掠到屋檐上走了。 林泰民胸口剧烈起伏着,转身一个巴掌便掴到了林瑞嘉脸上。 林瑞嘉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这巴掌。 幕北寒神色瞬间转冷,林泰民已经气得转身离开。 林瑞嘉捂着脸颊,嘴角隐隐有血迹渗出。 幕北寒从袖中掏出一块素白的帕子,眉头蹙成了“川”字。他本想上前给林瑞嘉擦拭,林瑞嘉却退后几步,避开了他的手。 “让幕太子见笑了。”林瑞嘉低着头,声如蚊吶。 “你的父亲……”幕北寒欲言又止。 林瑞嘉笑了笑,“幕太子若是无事,小女子先告退了。” 她说完,便捂着脸颊慢慢往长乐苑走。 幕北寒站在原地注视她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 东临火越回到二皇子府,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拿着剑,“唰唰唰”将院中的栀子树尽皆砍倒,又怒容满面地要去砍院子中央的百年槐树。 闻讯而来的二皇子妃东临满满刚踏进院中,便被院中的狼藉景象吓了一跳。她忙上前拉住东临火越:“表哥,你这是想干嘛?!” “那个冰块,他居然敢跟我抢女人!”东临火越提着剑,深紫色的金线绣蝴蝶华丽长袍无风自舞,“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是个在乎女人的人?!” “幕太子?”东临满满心下了然。 林瑞嘉那般优秀,性子又好,怎么可能不吸引那些男人的目光? 只是幕太子,那样不近女色的男子,居然也会拜倒在她的裙下。 果然呢,林瑞嘉,是位奇女子。 “你就是这样发着火出相府的?”东临满满又问。 “不然呢?”东临火越扔了剑,在石凳上坐下,摸了摸额头,“每次一碰到她的事,我就没办法淡定。你说,她是不是老天派来专门整我的?!” 东临满满捂嘴轻笑,在他身边坐下,示意颦儿替他擦净手,“表哥,你这是爱上她了。争风吃醋什么的,都会变成这样子。只是,你发了那么大一通火气,最后尴尬地还是她啊。” 东临火越一愣,想到林泰民当时的表情,忽然后悔起来。他走了,林泰民会不会拿小女人出气? 没等东临火越想明白,阿飞急匆匆赶了来:“主子,人都已经安排好了!” 东临满满愣了愣,便见东临火越“蹭”地起身,一个巴掌拍到阿飞头上:“本王都走了,你还安排人干嘛?!” 103.第103章 刺杀 “这……”阿飞怕怕地瞄了眼东临火越,“主子不是要英雄救美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东临火越骂了句,连忙冲出了院子。 阿飞正准备跟上去,东临满满一手拉住他询问到底怎么了。 阿飞挠挠头,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本相府宴会是请了戏班子的,东临火越为了重新给林瑞嘉一个好印象,特地在那戏班子里安排了十几个杀手。等这些杀手冲向林瑞嘉时,他就从天而降,救下林瑞嘉。 到时候,林瑞嘉必定会对他心存感激,说不定来个以身相许什么的。 他计划的完美,只可惜,中途被幕北寒插了一脚。 东临满满摇头直叹,“他若是再不赶回去,只怕这番安排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相府,蒋沁在午膳后安排了戏班唱戏。 林瑞嘉强打着精神坐在后面,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林泰民的那巴掌太重,打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指印。任她怎么涂脂粉,仍能看见一点痕迹。 最幸灾乐祸的无疑是林芙蓉,她和那些贵女们在位置上坐下,关切地问林瑞嘉脸上是怎么了。 林瑞嘉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心情无波无澜。 林芙蓉追问了几句,林瑞嘉只盯着戏台子,装作听不见。 林芙蓉恼怒不已,刚想刺她几句,忽听得戏台上曲子乱了,紧接着十数名化了妆的伶人忽然飞下戏台子,拎着刀往人群中来。 一时间,相府里尖叫连连,一干贵女贵妇吓得面如土色,忙不迭往四周跑。 林泰民即刻让相府的侍卫迎上去,自己也紧张地拿着把剑,提防着刺客来袭。 林瑞嘉远远看见林泰民拿着剑的手直抖,两股战战的模样甚是可笑。 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胆小如鼠的男人,当初娘亲究竟是怎么看上他的? 林芙蓉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众贵女吓得纷纷抱着头躲到桌子下面,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藏进桌底才好。 林芙蓉跑到羽元康身边,背对着他伸出双手:“元康哥哥快走,蓉儿保护你!” 羽元康感动不已,忙将林芙蓉拉到自己身后:“傻丫头,我会功夫,你又不会,你说什么傻话呀?” 林芙蓉心中一甜,“元康哥哥!” 羽元康将她护在怀中,十分紧张地往后面退。 那十几个刺客十分地凶猛,转眼就将相府的侍卫们折腾掉不少。 林瑞嘉跟着众人往后面退,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把匕首,注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羽元康瞥见林瑞嘉认真的侧脸,心中一动,忍不住便带着林芙蓉赶到林瑞嘉身边,“林大小姐,和我们一起吧!” 林芙蓉一愣,很快掩饰掉眼中的狠光,甜甜道:“是啊,大姐姐,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和元康哥哥一起离开!” 她说着,伸手便牵住林瑞嘉的手,转头十分懂事地道:“元康哥哥,你去帮爹爹,姐姐这边有我照顾,一定不会有事的!” 羽元康欣慰地点点头,转身施展轻功去对付刺客。 林瑞嘉正想着林芙蓉哪里来的好心,猛然一把尖刀飞过来,林芙蓉直接就将林瑞嘉推到前面去。 林瑞嘉侧身,那尖刀扎到了她身后的花架子上。 林芙蓉双手捂着耳朵:“好可怕啊!姐姐,你没事儿吧?” 林瑞嘉瞧着她那做作的模样就恶心,没理她转身就走。 “姐姐,你为何不理我?”林芙蓉翘起嘴角追了上去,“我答应元康哥哥要照顾好你的!” “有你在,我会死的更快吧?” 林芙蓉缠上去,紧紧拉住林瑞嘉的胳膊:“大姐姐,你可知道这群刺客是什么人?” 林瑞嘉回头,只看见那十几个刺客戏老鼠似的在人群中往来穿梭,他们下手极有分寸,虽造成一定伤亡,却没有弄死任何人。 “他们是你找来的?”林瑞嘉问道。 林芙蓉的目光透过林瑞嘉的肩膀,瞥见一个刺客正快速穿行过来,她翘起嘴角:“他们可是大弟的人!你现在才发现吗?可惜呀,晚了!” 林瑞嘉惊觉背后的危险,正欲退开,那林芙蓉却一把将她抓住,直把她往刺客高举起的刀刃上推去。 林瑞嘉瞳孔瞬间放大,却见那刺客的刀突然顿住。 一柄折扇,稳稳地挡在了刀刃前。 幕北寒手中发力,步伐灵敏地绕过刀刃,扇柄只在那刺客肩上顿了顿,刺客便被打飞了出去! 林芙蓉吃惊地张大嘴巴,还未来得及采取下一步行动,幕北寒已经将林瑞嘉护在怀中,带着她离开了! “该死的!”林芙蓉跺了跺脚,本欲转身去找羽元康,熟料另一个刺客直接举着长刀向她斩来。 林芙蓉一愣,这刺客不是大弟找来的人吗?为何要对付她?! 没等她想明白,那头林仕进已经发出一声惨叫,肩上被狠狠劈了一刀。 林芙蓉尖叫一声,抱着头往地上蹲。 正千钧一发间,一把匕首掷过来,将那刺客的刀打得斜了过去。一身紫衣的男人从天而降,犹如天神般站在了林芙蓉身前。 林芙蓉颤抖了半晌,睁眼见那刺客已被打跑,整个人顿时往地上一瘫。等林芙蓉反应过来,却见那紫衣男人戴着白银镂花面具,墨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 一身邪魅,一身风流。 林瑞嘉被幕北寒护着站到亭子檐角上,低头便瞧见东临火越正仰头望着自己。 “多……多谢你……”林芙蓉从地上颤抖地站起,一手捏住了东临火越的衣角。 东临火越只看着林瑞嘉,没注意林芙蓉。 然而在林瑞嘉眼里,却是越哥哥为了救林芙蓉出手,更是不拒绝林芙蓉的触碰。 越哥哥心里的那个人,难道是林芙蓉? 五月的午后阳光极暖,然而林瑞嘉,只感到一颗心坠入冰冷深渊。那深渊深不见底,漆黑不见五指,叫人害怕。 “越哥哥……”林瑞嘉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东临火越收回视线,一手按在了白银镂花面具上。 亏他,亏他那么急切地赶过来,亏他担心小女人拒绝他的好意中途还特意换了衣服戴了面具…… 原来,她身边早有了护花使者…… 104.第104章 残香山鬼(一) 东临火越的双掌紧紧攥成拳头,一言不发地离去。 幕北寒居高临下地望着东临火越离开,素来平静无波的心忽然起了一丝微澜。 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分明就是东临火越。 他刚刚的眼神,是失望吗? 因为,自己怀中的女人? 幕北寒抱着林瑞嘉腰的手不禁紧了紧,柔软的独属于少女的触感,让他,突然不想放手。 远处有哨声传来,那些刺客忽然同时往哨声方向而去,行动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羽元康本欲挥手示意几个侍卫追上去,可看看他那些被伤得惨不忍睹的亲卫,又收了念头。 林仕进倒在地上,肩膀流出的血染红了衣裳。他疑惑地望着那群刺客潇洒离去,至今都没搞清楚状况。 林仕进的贴身书童朗心奔过来,装着扶他的模样,在他耳畔低语道:“公子,咱们的人还没动手!刚刚那群人,不知道是谁的人……” 林仕进吃了一惊,望向戏台,果然见戏台上还站了十几个人,正手足无措地望着这边。 “让他们不要露出马脚,今天那出戏就免了!”林仕进低声说着,勉强捂着肩膀坐起身子。 本来他雇佣了一批杀手,想在相府宴会上趁乱杀掉林瑞嘉。谁料他的人还没出手,就有人在相府捣乱,林瑞嘉没伤着,他倒先挨了一刀! 林仕进一口血闷在胸腔,沉默地捂着肩膀帮助林泰民收拾残局。 宴会狼狈收场,林泰民送走所有人后,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林瑞嘉浑浑噩噩地回到长乐苑,却见田阳雪坐在桌子上,正和茗儿、水儿炫耀着什么。 “我手中这个,可不是凡品!”她挥舞着一只蜜色方形小盒,“这里面的东西,可是我花了一整个春天研究,刚刚才调配出来,能保持三日不散的田氏私房香,名曰‘山鬼’!它呀,不仅香味独特,而且只要是跟它有过一点点接触的人,身上都会沾染上它的香味儿!我也不喊价了,这一盒呢,你们给我三百两银子就成!” 水儿眼巴巴地望着那盒香:“三日不散?真有那么神奇?” “那是自然!”田阳雪看见站在门口的林瑞嘉,朝她努努嘴巴,“不信我可以在你们小姐身上做实验。我在她身上涂一点,明天,我能找到从现在开始与你们小姐有过接触的所有人!” 茗儿拿着针线绷子,绣着一块手帕,笑道:“那是田小姐你嗅觉好。” “那是,”田阳雪骄傲地抬起下巴,“我好歹也是第一神医。不过这盒山鬼,普通人也能闻得见啦。只要嘉嘉和谁近距离待过,嘉嘉身上的香味儿就能沾到对方身上,三日不散。神奇不?我说了,你们俩要是买,我三百两银子卖给你们!” “太贵啦、太贵啦,一百两银子我都不买!”水儿朝田阳雪做了个鬼脸,“而且你那实验,听着就不靠谱!” 林瑞嘉麻木地往里间走,没理三人。 田阳雪蹦下桌子,手指沾了点‘山鬼’,直接抹在林瑞嘉头发上,“你们就等着瞧吧,这香味真的会三日不散而且会传染的!” 水儿和田阳雪在林瑞嘉背后嬉闹成一团,林瑞嘉却生不出半分开心。 茗儿望着林瑞嘉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头。 折桂院。 林仕进肩膀上的伤口刚被包扎好,林芙蓉便急急撩帘子走了进来:“大弟,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仕进躺在软榻上,因失血而面色苍白:“今天出现的那批刺客,不是我的人。那批人功夫极高,却没有造成任何人死亡,我猜,他们是来捣乱的。” “他们是谁的人?”林芙蓉亲自给林仕进倒了杯水递到他手中。 林仕进摇摇头,“我想不出。他们似乎没有任何针对性,目的只是添乱。如果他们是为了阻挠相府的宴会,那么就该是冲着爹来的。可是,他们当时连看都没看爹一眼,所以应该不会是冲着爹来的。” “莫不是冲着幕太子或是瑞王爷来的?”林芙蓉蹙起眉头,在软榻边坐下。 林瑞嘉又摇了摇头,“不像。” “说起来,今天有个戴着白银面具的男子救了我。不过他救我之后,很快就离开了。真是奇怪!”林芙蓉道。 “姐姐你要记得,你如今是六皇子的准皇妃。”林仕进眸光深邃,言语之中的警告以为不言而喻。 “我自是记得。”林芙蓉冷哼一声,“戴着面具见不得人的男人,我可不稀罕。” “你明白就好。”林仕进转过脸,盯着窗外的参天大树,“四姐今日一直都没出来吗?” “好像是的。”林芙蓉对林照月的话题心不在焉,又道:“说起来,算算时间,长乐苑那贱人的女儿香应该快用完了,我们要不要再给她送一盒?” “你放心,我会让冯兄再拿一盒过来的。” 林芙蓉心中窃喜,盘算着再过一段时间,林瑞嘉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就要被彻底毁掉了。 到时候,她仍是南羽国的第一美人! 夜里,林瑞嘉独自去了羡仙楼。 她站在羡仙楼顶,俯视着奉京城的繁华,只觉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天空落了雨,打在林瑞嘉的发梢和脸颊上,最后一滴一滴顺着她尖尖的下巴落到衣襟上。 她伸手去接那雨滴,却只能触摸到一片冰凉。 她黑色的发丝尽数散在背后,比流云绸的衣裳还要柔软。 秋水般的剪眸倒映着奉京城的烟火,她绝美的脸庞却尽是落寞。 一身紫衣的男人降临在屋顶上时,看见得便是林瑞嘉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越哥哥。”林瑞嘉偏头看见东临火越来了,唇角努力扬起一个笑容。 然而,那笑容无论如何努力,都显得惨淡无光。 东临火越心中一阵揪疼,他抱住林瑞嘉直接跃下楼顶,从三楼窗户进了雅室。 雅室里十分温暖,角落静静点着檀香。 东临火越沉默着将林瑞嘉放到铺了洁白绒毯的地上,又叫来婢女给她更衣。 东临火越走到屏风外面,默默等林瑞嘉换衣服。 婢女给林瑞嘉换好衣服,走出去朝东临火越行了一礼,便退出去掩上屋门。 屋中的两人隔着屏风,一时间竟都默默无语。 105.第105章 残香山鬼(二) 好半晌后,林瑞嘉才出了声:“越哥哥为何要救她?” “她”指的是林芙蓉,林瑞嘉和东临火越都明白。 “你和幕北寒,是怎么回事?”东临火越不答反问。 在林瑞嘉听来,东临火越这是默认她的问题了。 她不禁嗤笑:“怎么,嘉儿找到喜欢的男子,越哥哥不为嘉儿高兴吗?” 东临火越闻言,只觉得一颗心被铁钩硬生生钩开一般地疼。 他有些踉跄地在案几旁坐下,声音柔软到极点:“嘉儿找到喜欢的男子,越哥哥怎么会不高兴呢?” 不,不高兴,一点都不高兴! 小女人明明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为什么要属于别的男人? 就算她要嫁,那也只可能嫁给自己啊! 幕北寒他算什么?他不过是和小女人有过几面之缘,小女人凭什么要喜欢他?他哪里比自己强了?! 东临火越一手捂着心脏,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屏风后的林瑞嘉听东临火越那样说,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从小到大,那么多年,她一直以为她会是他的最重要的女孩儿。 每一年,他只有两个月陪伴在她身边。她以为,这便够了,这便是全部了。 然而,她现在才发现,那每一年的两个月,什么都算不上。 她藏在心里的爱,是那么不堪。 她与他的所有,其实只是建立在交易之上的。 林瑞嘉的声音在颤抖:“那越哥哥呢,越哥哥要怎么办?二妹她已经是六皇子的人人,越哥哥你……” 东临火越倚在案几旁,望向屏风中林瑞嘉纤细的投影:“我的女人,我会夺回来。” 林瑞嘉的泪水瞬间溢出眼眶,他说,他要夺回林芙蓉…… 林芙蓉,她到底哪里好? 林瑞嘉藏在袖中的双手攥起,她鼓足了一切勇气:“越哥哥,我其实——” 然而东临火越已经跃过窗户离开。 林瑞嘉望向窗外,洁白柔软的帷幕在夜风中飞舞。 我其实,喜欢的是你啊…… 第二日,相府。 众人例行向老夫人江氏请早安,江氏扫了眼众人,却不见林瑞嘉前来。 林雅音正想给江氏上林瑞嘉的眼药,茗儿却大大方方地走进厅中,朝众人施了一礼:“禀报老夫人,大小姐昨日感了风寒,今日高烧不退,恐怕是没本法来请早安了。” 江氏一听,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身子娇贵,我哪里敢让她拖着病体来跟我请安?让她且养着吧!” 茗儿笑容不改,又施了一礼方才退下。 “瑞嘉这丫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儿个说病就病了。”蒋沁看了眼江氏。 “哼,她若是有心,哪怕要死了都会来给我请安。若是无心,这无病都能说成有病。”江氏语气冰冷。 蒋沁笑了笑,不再言语。 林雅音娇笑道:“俗话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昨天夜里落了雨,气温骤冷,大姐姐一时体感风寒也是有的。不如,咱姐妹几个就去长乐苑看看她?” 林芙蓉搁下茶碗,笑盈盈道:“正好。” 林照月摆弄着手中绢帕,丝毫没有兴趣。 林寻馨依偎在梦姨娘身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不知在想什么。 长乐苑。 林瑞嘉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整个人憔悴不堪。 水儿端来汤药,田阳雪帮着一勺勺喂到她嘴边,那药却喝不下去,最后全流到枕上。 田阳雪拿帕子替她擦干净,不由的蹙眉头:“你说嘉嘉她是怎么了?昨天还好端端的,怎么昨晚上回来就病了?连我的药都喝不下去,她到底是怎么了?” 水儿眼泪汪汪,扑在床边,声音都带了哭腔:“小姐肯定是积劳过度!羡仙楼的账本那么厚,小姐每天晚上都要看到很晚,能不病吗?” 田阳雪嘟囔着:“昨天晚上都下雨了,她一个人非要出去。这下好了,病了吧,真是活该!”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 “病了?” 东临火越身着白色内衫,外面松松垮垮地披着件深紫色外裳,正坐在窗台边,手中还握着半卷未看完的书。 来人弯腰:“是。大小姐昨晚回去就不对劲,今早,大小姐就高烧不起了。” 东临火越将书扔到一旁,本欲去相府看个究竟,想起昨夜林瑞嘉的话,又忍住迈出去的脚步。 那监视长乐苑的暗卫瞥到东临火越脸上的犹豫,小心地道:“大小姐她在高烧中,还喊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好像是,‘越哥哥’……”那暗卫低垂着头。 东临火越身子一僵,整个人顿时仿佛是吃了蜜糖般,昨日的阴霾一扫而无,“她当真喊了‘越哥哥’?” “是。” 东临火越的唇角忍不住高高翘起,整个人风一般就刮出了二皇子府。 那暗卫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这主子喜怒无常,好难伺候啊…… 长乐苑。 林芙蓉、林雅音、林寻馨一同来到门口,茗儿迎出来:“三位小姐是来看望大小姐的吗?” 林芙蓉笑道:“正是。得知姐姐她生了病,我们都很担心。” “大夫嘱咐,大小姐身子弱,不能受到干扰。几位小姐还是请回吧!” “我们可是姐姐的亲妹妹,你一个丫鬟乱说什么话?姐姐看到我们,必定会高兴,说不定一高兴病就好了。你再这样阻拦我们,小心我们禀告母亲发卖了你!” 林雅音掷地有声。 看到你们,病会好的更慢吧?!茗儿在心中吐槽,面上仍是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大夫有吩咐,奴婢等不敢不遵医嘱。” 林芙蓉对身后的红樱绿蕉道:“把她拦住。” 红樱和绿蕉遵命来拦茗儿,林芙蓉三人趁机往里走。 茗儿望着她们三人的背影,忍不住捏了把汗,大小姐的闺房,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啊…… 水儿坐在长乐苑正厅门口打瞌睡,忽觉一片阴影罩下来,睁开眼便见林芙蓉等三人站在自己跟前:“姐姐可在里面?” 水儿“蹭”地站起来:“你们想干嘛?” 林芙蓉为首,笑得像是带毒的蛇:“自然是来看望姐姐的。姐姐可是在闺房中?” 106.第106章 残香山鬼(三) “大夫说了,小姐——” “把她拦了!”林芙蓉面色骤冷,懒得听水儿说同样的话,直接对身后跟过来的红樱绿蕉说道。 红樱绿蕉还未动手,水儿已经火冒三丈,两手一扬,竟直接在两人脸上掴了一巴掌。 “你居然敢打我们?” 红樱和绿蕉捂着脸颊,满脸不可思议。 她们是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在相府中都是能算得上话的。平素那些丫鬟婆子巴结她们都来不及,今天,她们居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小丫鬟给打了?! 红樱和绿蕉对视一眼,立刻冲着水儿大打出手。 林芙蓉冷眼旁观,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没办法教训贱人,先拿她身边的丫鬟开刀也不错。 水儿冷笑,施展功夫从两人中间穿过,小手捏着红樱和绿蕉的脑袋就把她们往院里的石头上磕。 水儿是有功夫的,力气也极大,红樱和绿蕉两个几乎当小姐养的体面丫鬟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众人只听一声“砰”,红樱和绿蕉的脑袋磕在石头上,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水儿下手极有分寸,红樱和绿蕉既没有晕过去也没有死掉,只是脑袋不停地流血。 两个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顿时吓得抱住脑袋大哭,叫嚷着快要死了的话。 水儿脸上露出抹邪笑:“大小姐刚病,你们这两个贱婢就嚷嚷着死不死的话,是在诅咒大小姐吗?!” 她说着,不知从哪儿拖出一根木棒,朝着红樱和绿蕉就打下去。 红樱和绿蕉尖叫声迭起,顾不得流血的脑袋,直在院子里瞎窜。 林芙蓉气得发抖,“红樱绿蕉,你们躲什么躲?!她打了你们,你们不会打回去吗?!你们,还有你们,都过去,给我把那个不知尊卑不分好歹的丫头抓起来!” 随着林芙蓉手指的方向,三人带来的几个婆子忙撩起衣袖,朝水儿冲过去。 一时间,长乐苑兵荒马乱,尘埃肆扬。 茗儿站在一旁,见水儿耍得高兴,忍不住也翘起嘴角。 这些狗腿,就该给她们个教训。 茗儿正看得精彩,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威压感。 茗儿回头,吓得忙屈膝行礼,低声道:“主子……” 东临火越望着打成一片的水儿和几个丫鬟婆子:“嘉儿呢?” “小姐在房中休息。”茗儿垂着脑袋。 东临火越穿过嚷嚷不停的人群往房中走,林雅音一见东临火越,忙不迭上前行礼:“见过瑞王爷!瑞王爷怎么来了?” 东临火越对林瑞嘉的几个姐妹全无好感:“你是谁?” 林雅音面色一僵:“上次四国盛宴,瑞王爷在极乐宫见过我——” “没印象。”东临火越冷声说着,大步走进房中。 林雅音僵在当场,一张俏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林芙蓉捂嘴轻笑:“好失败啊……” 林雅音敛了尴尬神色:“怎么,二姐姐很希望瑞王爷和大姐姐在一起?” 林芙蓉收了笑容,唇角却仍带着一丝得意:“你放心,瑞王爷他是绝无可能和大姐在一起的。” 林雅音狐疑地看向林芙蓉,林芙蓉却含着笑,高傲地抬起下巴,“因为,我不允许。” 两人说话间,水儿已经将林芙蓉带来的丫鬟婆子全部打倒在地,抬眼看向林芙蓉:“二小姐,你这些丫鬟婆子好不懂事,居然在长乐苑犯事。不过你放心,奴婢已经替你教训好了!” 林芙蓉一怔,在看到满场横七竖八躺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直叫唤的丫鬟婆子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以为,林瑞嘉能保得住你?!” “保不保得住,二小姐你说了不算。”水儿丢掉手里的棍子,笑容满面。 茗儿适时上前,抬手道:“二小姐若是无事了,请回去吧。” 林芙蓉咬着牙,原本的好心情被破坏地一干二净:“你们给我等着!不让母亲发卖了你们,我就不姓林!” 她说着,气呼呼走出长乐苑。 地上受伤的丫鬟婆子纷纷狠狠瞪了眼水儿,一瘸一拐地跟着林芙蓉出了长乐苑。 “三小姐?”茗儿看向林雅音。 林雅音却笑得极其温柔有礼,轻轻挽住林寻馨的胳膊:“刚刚都是二姐姐关心大姐姐心切,一时冲动了。我和寻馨是真心实意来看望大姐姐的,还望你们通融。” 另一边。 东临火越穿过正厅和回廊,在林瑞嘉闺房前停下步子。 田阳雪抱着胳膊站在门口,东临火越静静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屋子里走。 田阳雪让开路,奇怪地望着东临火越走进去。 她皱了皱鼻子,他的身上有‘山鬼’的香味儿。 嘉嘉昨天晚上,见的是东临瑞王爷? 东临火越在林瑞嘉床边坐下,田阳雪绕了进来:“你是嘉嘉的什么人?嘉嘉好像并不怎么喜欢你。” “既然知道她不喜欢我,你为何放我进来?” “因为你的眼神不坏。”田阳雪撑了个懒腰,在桌子旁坐下,“嘉嘉她发了高烧,可是怎么都喝不下去药,我们也没办法。你看看,有什么法子不?” 东临火越瞥见床头小几上搁着一碗琥珀色的药,试了试温度,见还是温热的,便自己喝了一口。 “喂!这是嘉嘉的——” 田阳雪“药”字还没说完,就瞪大了眼睛,惊讶得合不拢嘴。 只见东临火越俯身对着林瑞嘉的唇,直接将口中的药送进林瑞嘉的嘴里。 一口…… 两口…… 三口…… …… 田阳雪默默捂眼睛:“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等喂完那碗药,东临火越意犹未尽地擦擦嘴,“以后这种事,就交给我。” “啊喂,我看你是纯粹在占嘉嘉的便宜!”田阳雪跳起来,一手指着东临火越,“你真是太可恶了!简直比唐谨夜还要坏!” 东临火越无所谓地替林瑞嘉掖好被角,“只要她能好起来,我做什么都可以。” 田阳雪眨巴眨巴眼睛,居然无言以对…… 为什么他这语气听着好像吃亏的是他?明明是嘉嘉被占了便宜啊!这家伙好可恶,这家伙好可怕,得了便宜还卖乖,真真不得了啊! “你走吧,这里有我照顾她就好。”东临火越理所当然地说着,对角落打了个响指,“去跟林相爷说,本王今日要入住相府,叫他把长乐苑隔壁的院子给我。” 107.第107章 残香山鬼(四) 田阳雪回头往那角落看,便看见一个黑影“嗖”地一声蹿了出去。 乖乖,瑞王爷这是心系嘉嘉,还特地在长乐苑安排了暗卫监视保护她吗? 嘉嘉果然是块宝啊,不仅自己有钱,还能钓到这么个大金龟婿,果然跟着嘉嘉有肉吃! 田阳雪感慨着,忍不住对东临火越摇尾巴示好:“瑞王爷,咱们在这儿讲话,会打扰嘉嘉休息的,不如去隔间喝杯茶聊聊人生?” 东临火越想了想,觉得田阳雪说得十分有理,便起身跟着田阳雪去了隔间。 林瑞嘉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忽然醒了。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桌边倒水,却听见隔间传来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瑞王爷你这步棋走得妙啊,我认输了!我真是崇拜你崇拜得五体投地呀!” 是阿雪的声音。 林瑞嘉喝了口水,便听见了东临火越的声音。 “天底下能和本王对局的人,不超过五人。你下棋的天赋不怎么样,输了是在情理之中。” “是啊是啊,瑞王爷说得好有道理!果然瑞王爷智慧超群,不是我等可以比肩的!” “你这小丫头很会拍马屁啊,不过拍得我很高兴。这一千两银票拿去买糖吃吧!” “哇塞,多谢瑞王爷!” 林瑞嘉扶额,东临火越怎么会在这里?阿雪怎么会和他搅到一块? “对了,瑞王爷,嘉嘉昨晚是不是见过你了?” “你怎么知道?” “哈哈,果然我的‘山鬼’很灵!”田阳雪得意洋洋,将调香、试香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东临火越听完,直夸田阳雪聪明,并果断承认昨晚的确是见过林瑞嘉的。 而帘子后面,林瑞嘉从头到脚冷了下来。 她昨晚,只见过一个人——越哥哥。 越哥哥,火越哥哥,东临火越…… 同样爱穿深紫色的华丽衣袍,同样邪魅风流的丹凤眼…… 林瑞嘉猛地将桌上的一套天青色茶具尽数扫落在地,步伐踉跄地往外面冲。 隔间里的东临火越和田阳雪听见响声,同时愣了愣。 东临火越忽然想到,他刚刚承认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 事情大条了…… 东临火越脑海中闪过五个字,忙不迭地追出去。 “嘉嘉怎么了?”田阳雪走出隔间,望着满地碎瓷,满心满眼不明白。 林瑞嘉因病,身体状况十分虚弱。她踉跄着往长乐苑后面的树林跑,东临火越大步追上去,本想拉林瑞嘉却被她狠狠甩开。 林瑞嘉连连往后退,仿佛东临火越是什么洪水猛兽:“别靠近我,离我远点!” 东临火越站在原地,想伸手去拉林瑞嘉却又不敢:“你听我说,我——” “你滚!”林瑞嘉哭着大喊,转身往树林深处跑。 东临火越忙追上去,又不敢距离林瑞嘉太近,只小心翼翼不远不近地跟着。 林瑞嘉只觉头重脚轻,脚下一绊,竟直直往地上摔去。 东临火越身影瞬移,紧紧抱住林瑞嘉。 林瑞嘉脸颊上已是泪水纵横,她想推开东临火越,无奈浑身无力,只得低低地哭泣。 “嘉儿,你不要生气,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你不要生气伤了身子……”东临火越好言好语地劝着,眼中满是悔意。 嘉儿身子本就弱,他居然在这样一个时刻曝光身份,嘉儿心里肯定难过的要命。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紧紧抱在怀中:“嘉儿,我的好嘉儿……” 林瑞嘉哭得哀伤,“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那么多年,你骗了我那么多年!” 东临火越抱着林瑞嘉,“嘉儿你知道的,我的身份非常敏感。我悄悄来南羽,一年也只不过待两个月而已。我不敢告诉你身份,是怕你误会我怂恿你出卖南羽。我只是,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想要这块玉!”林瑞嘉将那块剔透的玉佩从脖颈里拽出来,直接扔到东临火越脸上,“我给你就是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你撒了那么多年的谎,你太可怕!” 她说着,猛地挣开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捡起玉佩,又去追林瑞嘉:“嘉儿,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是为了玉佩,只是后来,后来我就渐渐喜欢上你了!嘉儿,你分明懂我的心意!” 林瑞嘉转身挑眉:“你爱的不是林芙蓉吗?!” “谁说的?!那个做作的女人,跟她讲一句话我都能恶心一整天,我怎么会喜欢她?!”东临火越惊讶地瞪大眼睛,“你竟然以为我爱的是她?!” 东临火越的神情极其认真。 林瑞嘉原本暴风雨弥漫的内心,忽然像是吹来一阵清风,将那些乌云尽数吹散,一切都月朗风清起来:“你,你爱的不是她?” “我爱的是你!” 林瑞嘉的面颊浮上两朵红云,只低头不语。 东临火越满心怜惜,上前将她拥进怀中:“嘉儿……” 林瑞嘉是被东临火越一路抱回长乐苑的。 长乐苑的下人皆是张大嘴巴,满脸不可思议。 茗儿和水儿对视一眼,满眼都是欣喜。 看来,前主子和小姐已经冰释前嫌了! 田阳雪小声跟茗儿问了,这才明白林瑞嘉和东临火越的事儿。她为林瑞嘉高兴的同时,也在想自己可是他们两人冰释前嫌的导火线,到时候他们成亲,自己应该可以做媒人吧? 东临国那么富有,给瑞王爷做媒人应该有不少钱钱…… 到时候,是要一万两银子合适,还是要一万两金子合适呢? 田阳雪小萝莉已经开始双眼冒红心泡泡了。 林瑞嘉瞧见长乐苑一干丫鬟婆子盯着自己看,小脸不禁绯红:“越哥哥……” 东临火越正高兴着呢,他恨不得向天下宣布林瑞嘉是他的女人:“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叫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 林瑞嘉却没有东临火越的厚脸皮。她拿丝帕蒙了脸,只装作看不见那些丫鬟婆子。 长廊尽头便是林瑞嘉的闺房,林雅音站在长廊中间,眼睁睁望着东临火越抱着林瑞嘉走过去,手中的帕子捏的变了形。 “瑞王爷!”林雅音忍不住喊了声。 东临火越顿住步子,回头见是林雅音,好心情地道:“你是嘉儿的丫鬟?去打点热水送过来。” 108.第108章 江氏怒骂 东临火越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迈进林瑞嘉的闺房。 四周的丫鬟婆子捂嘴轻笑,林雅音气红了脸,愤恨地跺了跺脚,狼狈离去。 林寻馨嘴巴张成了“O”型,大姐姐真的好厉害,居然连瑞王爷都喜欢她…… 她暗下决心,以后绝对不要得罪大姐姐。就算得罪二姐姐,也不能得罪大姐姐! 万福院。 林雅音缠着江氏:“祖母!你都不知道,大姐姐她真不要脸,她不仅勾引瑞王爷,甚至还让瑞王爷抱她!长乐苑的丫鬟婆子都看见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真给祖母您丢人!” 江氏拉着林雅音的手,神情严肃:“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祖母,你要为雅音做主啊!明明是雅音先和瑞王爷在一起的,为什么姐姐要插足?姐姐她若喜欢瑞王爷,光明正大的和雅音说,雅音将瑞王爷让给她也就是了。为什么要使那些下三滥的功夫,雅音真看不起她!” 林雅音说的气愤填膺。 江氏听她这么一说,简直气得不行,拄着拐杖往外面走:“死丫头!我倒要去看看,她从哪里学来的狐狸精招数!” 林雅音搀着江氏,窃喜不已。 万福院一众丫鬟婆子跟在江氏和林雅音身后,浩浩荡荡往长乐苑去。 林泰民这日修沐,本来听眼线回报说东临火越抱着林瑞嘉回的闺房,心中还窃喜。可转眼便听下人禀报老夫人带人去了长乐苑,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急匆匆往长乐苑赶,心中暗自祈求江氏千万别乱来。 江氏带着林雅音走到长乐苑门口,看门的几个婆子不好拦她们,直接让江氏和林雅音及十几个丫鬟婆子进去了。 茗儿端着热水在回廊,老远便看见江氏气冲冲地杀过来。 她忙端着水进到屋里:“主子,小姐,老夫人过来了!” “她怎么来了?”林瑞嘉坐靠在床上。 “一定是三姐姐请来的!”坐在绣墩上的林寻馨歪了歪脑袋,“三姐姐一有事就去找祖母,真是没意思。” 东临火越给林瑞嘉掖好被子,“本王在这里,来十个她,也不用怕。” 林瑞嘉吃吃地笑,“越哥哥要将霸道用在一个老妇人身上吗?” “只要是为你,用霸道又如何?” 东临火越话音刚落,江氏已经带着林雅音走了进来。 江氏的目光首先落在东临火越身上,见他竟然坐在林瑞嘉的床榻上,顿时露出一抹不悦:“瑞王爷,你这样在我孙女儿的闺房里待着,恐怕不合礼数吧?” 东临火越散漫地抬头看向江氏:“你是谁?” 林瑞嘉示意茗儿过来扶她,她下了床,十分乖顺地向江氏屈膝行礼:“问祖母安。” 林寻馨在一旁也行了礼,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江氏望着东临火越,东临火越也望着她。 两人僵持半晌,江氏颤巍巍给东临火越行礼:“老身见过瑞王爷。” “你身子刚好,还是回床躺着。”东临火越对江氏视而不见,亲手将林瑞嘉扶到床上坐下。 林雅音搀着江氏的手紧了紧,“瑞王爷,你这般,实在有损大姐姐的闺誉。” 江氏则瞪向林瑞嘉,“怎么,老身来你的院子,连张凳子都坐不得?” 林瑞嘉浅笑着,让茗儿搬来大椅,江氏这才坐下。 江氏仔细看看东临火越,那是越看越满意。她慈蔼地笑着,道:“来长乐苑之前,音儿亲手做了几碟点心,瑞王爷尝尝?” 林雅音将橙心手中拎着的食盒亲自奉给东临火越。她半垂着脸,十分腼腆的模样:“瑞王爷,请品尝一二。” 东临火越碰都没碰那食盒,“你是?” 林雅音俏脸一白,瑞王爷为什么老是认不得她?! 她白着脸,声音娇娇弱弱的自我介绍道:“小女乃是相府的四小姐,也就是大姐姐的四妹。之前和瑞王爷,曾有过几面之缘的……” “是吗?”东临火越瞥了眼那食盒,唇角翘起,“既然你们听闻嘉儿身子不适,特地送来吃点,嘉儿你就收下吧。” 他说着,示意茗儿接过食盒。 茗儿笑着去拿食盒,林雅音却抱紧了不撒手。 林雅音提高了音量,却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极其娇柔可爱,一字一顿道:“瑞王爷,这糕点是雅音特地为您做的!” 在场林瑞嘉等人打了个颤,这声音,可真销魂…… “是啊瑞王爷,音儿她花了几天时间才做好,瑞王爷您无论如何也得尝一尝!”江氏忙帮腔,“音儿她一向敬仰王爷,为了学会这些糕点,音儿她花了大功夫,期间这小手啊都被烫伤过很多次!” 江氏说着,起身抓着林雅音的一只手递到东临火越面前。 林瑞嘉看过去,不得不说,林雅音的手生的非常漂亮。手指匀称白嫩,指尖纤纤,一看便知是深闺小姐的手。 她不由得吃味,一双含情凝涕地美眸带着酸意看向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注意到林瑞嘉的眼神,薄唇妖冶:“老太太,你这刚说本王待在嘉儿房中不合规矩,这马上又拉着你家三小姐的手给本王看。你这是,何意?” 林雅音脸颊一红,忙抽回手,“瑞王爷,祖母她也是为——” “多谢老夫人的好意。可是本王的暖床丫头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添一个。”东临火越态度陡然转冷,“茗儿,送客。” 茗儿应了声“喏”,对江氏和林雅音抬手,“老夫人,三小姐。” “好、好!”江氏亦是勃然大怒,却瞪向床上的林瑞嘉,拿拐杖指着她,“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勾引你妹妹的男人不止,背后肯定还和瑞王爷说了你妹妹的坏话!你个坏东西,你非要作践你妹妹吗?!” 她说着,竟直接拿着硬木拐杖去砸林瑞嘉。 东临火越眸中火光直冒,他一手拦住那根拐杖,“老夫人,本王看在你是嘉儿祖母的份上,今天的事儿就不计较了。你若再敢为难嘉儿,你信不信我把这位三小姐卖到勾栏院去?!” 房中寂静。 109.第109章 想搭他这条船 半晌之后,林雅音的泪水啪嗒啪嗒掉下来,她猛地扔掉食盒,转身跑出了长乐苑。 江氏面色难堪,却不敢再做出什么惹恼东临火越的事来。她本欲再骂一骂林瑞嘉好有个下台的台阶,可东临火越的眼眸冰冷得像是冻结了千年的冰川,吓得她拄着拐杖,忙往外面走。 待她走到长廊中,这才站定,又破口大骂道:“小畜生,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妹妹是缺你什么还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对她?她叫你声姐姐,你却抢她男人,林瑞嘉啊林瑞嘉,你到底是不是我相府的小姐啊?我相府,怎就出了个你这样不知廉耻的玩意儿?!” 江氏的声音极大,闺房中,林瑞嘉听得一清二楚。 东临火越伸手去捂她的耳朵,“茗儿,让她滚!” 茗儿行过礼,往外面走。 林瑞嘉拿开东临火越的双掌,“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她既然说了,那我听听又何妨?我倒是想看看,这位所谓血亲的祖母,还有什么词儿是骂不出口的。” 田阳雪双手负在身后,老神在在地走出来:“亏你祖母还是什么世家小姐出身,就这教养,分明是泼妇骂街!嘉嘉,你别理她,哪天给她弄点药,让她骂不出来才好!” “又胡说了。”林瑞嘉嗔道,“你可别乱来,到时候出了岔子,就得我背了。” 江氏正骂得起劲儿,林泰民急匆匆赶来,一把捂住江氏的嘴:“母亲,你是想拖累整个相府吗?!” 江氏“唔唔”了两声,林泰民松开她,对前来的茗儿好脾气道:“瑞王爷可是在里面?” 茗儿点头,“在里面。奴婢过来送送老夫人。” “你送老夫人回万福院。”林泰民说着,又对江氏道,“母亲,您且先回去,晚上我再跟您说话。” 他说着,不容江氏再说什么,大步往林瑞嘉的闺房走去。 林泰民站在闺房门口,刚撩开帘子便见东临火越正和林瑞嘉说着什么。 他挥挥手,示意林寻馨和田阳雪下去。 林瑞嘉见林泰民似乎有话要和东临火越说,便起身在林寻馨的搀扶下去了隔壁茶水间。 东临火越懒懒地取了林瑞嘉的枕头靠着,“林丞相找本王,所为何事?” 林泰民在圆桌旁坐下,“小女不懂规矩,对瑞王爷多有得罪,还望瑞王爷海涵。” “你说的是哪个?” 林泰民想起刚刚碰到的泪流满面的林雅音,顿时有些无力,“两个都是。” 东临火越勾起唇角,“相爷多虑了。本王素来宽宏大量,怎会为了一点小事为难她们?” 林泰民笑笑,“这便好。长乐苑旁的重影居我已备下,王爷只管入住就好。至于伺候的人……”林泰民小心地看了眼东临火越的神情,见他神色如常,便继续道,“嘉儿近日无事,让她伺候王爷,王爷意下如何?” 很长一段时间,林泰民只能听见东临火越的呼吸声。 正当他捏着把汗时,东临火越忽然笑道:“不错。” 林泰民松了口气,“瑞丫头到底年纪小,不懂事。若是她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请瑞王爷一定体谅。” “林瑞嘉她云英未嫁,你让她伺候我,会不会有损她的名声?”东临火越嗅了嗅林瑞嘉床铺上特有的梅花香,不经意问道。 “能伺候瑞王爷,是瑞丫头的荣幸,何来损名声一说?”林泰民十分爽朗地笑道,“若是王爷用的习惯,让她随了王爷去东临也无妨。” “她到底是你们相府嫡女,这样,不好吧?” 林泰民只是低低地笑,“在下的心意,王爷还不明白?只要王爷看重她,随便给个名分也就是了。若是看不重,就当是在下进献给王爷的一份薄礼。” 东临火越的目光落到与闺房一帘之隔的茶水间,很快又看向林泰民:“她不是礼物。” 林泰民笑了笑,“瑞王爷说不是,那就不是。之前跟王爷说的话,请王爷考虑一二。在下告辞了。” 茶水间,田阳雪和林寻馨站在林瑞嘉身边,林瑞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东临火越掀了帘子进来,田阳雪和林寻馨十分自觉地退了出去。 “嘉儿……” “走开。” “嘉儿……” “走开!” 林瑞嘉推开他,一个人坐到床上生闷气。 “嘉儿!”东临火越跑到她跟前,“你父亲他是混账,他说出来的混账话,你也往心里去?” “我只问你,他要你考虑什么?他之前,都说了什么话?” 面对林瑞嘉的强势,东临火越忍不住地英雄气短起来。他倒了杯茶递到林瑞嘉手中,“他……想投靠东临。” “砰!” 茶杯被扔到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东临火越怔怔地看向林瑞嘉,却见对方咬牙切齿,“南羽的丞相之位,还不够他坐的吗?!牺牲了娘亲,他坐上丞相之位。如今,他又想牺牲我,真够无耻!” “好嘉儿,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东临火越在床榻上坐下,将林瑞嘉抱在腿上。 “不要你管。”林瑞嘉脾气倔得很,仰头盯着东临火越,“你怎么想?” 东临火越一双艳绝撩人的丹凤眼,近距离地盯着她的眼,“不提那个。现在,咱们做些别的事……” 林瑞嘉一愣,瞬间感觉到下面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正抵着她的腿。 “嘉儿……”东临火越的声音愈发沙哑,透着浓浓的****。 他俯身去亲吻她的脖颈,一路辗转向下。 因为酥麻,林瑞嘉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却大大刺激了东临火越。 大掌覆上她的柔软,东临火越在林瑞嘉红艳的唇上重重辗转。 “东临火越……”林瑞嘉努力去推开东临火越,却怎么也推不开他如山如火般的胸膛。 “别说话……” 东临火越话音刚落,林瑞嘉便觉口腔中进入一个柔软的异物。 林瑞嘉被他吻得无法呼吸,恼羞成怒,毫不犹豫地张嘴就咬了一口。 东临火越惊痛,吃惊地捂着嘴看林瑞嘉,“小女人,你想谋杀亲夫?” 110.第110章 楼外楼,林瑞嘉VS白洛曦 林瑞嘉喘着粗气,从东临火越腿上跳下去,“你……你吃我豆腐!” 东临火越抹了抹嘴,满脸的意犹未尽:“又不是第一次吃。你小时候洗澡,还是我帮你洗的呢。那时候你粉粉嫩嫩的一小团,别提多可爱了!” 林瑞嘉脸颊红的几乎要滴血,“你住嘴!” “本来就是。那时候你还没发育,胸前平平的,摸起来一点肉感都没有。现在嘛,你那里好像也没什么肉……” “东临火越!”林瑞嘉气急,抄起一个枕头就去砸他,“你再胡说,我就扒了你的皮!” “歹毒的女人啊!不过你千万别因为那二两肉自卑,你还小,还会发育——” “你住嘴!住嘴!” 闺房外面,田阳雪等人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暮色降临的时候,茗儿吩咐全院上下掌灯。 林瑞嘉倚在案几边,就着灯笼的柔光看一本账册:“他走了?” “走了。阿飞说,明天正式搬进来。”茗儿给林瑞嘉换了杯热茶。 林瑞嘉越看账本,眉头皱得越厉害,“怎么这两天,亏损这么多?” “听水儿说,楼外楼来了个厉害的角色。莲姑娘,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茗儿在绣墩上坐下,缝一双袜子。 林瑞嘉合上账本,“你去帮我找一套男装来。” “小姐?”茗儿吃惊。 楼外楼,奉京城曾经的第一楼。 羡仙楼曾一度夺过它的光辉,然而如今,它重新屹立起来。 林瑞嘉一身锦衣,头戴翠玉冠,手持青竹折扇,一派清贵公子的派头。 她独自一人踏进楼外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悬在二楼栏杆下的“宾至如归”四个大字。 龙飞凤舞,入木三分。 当真是好书法! 林瑞嘉暗叹一声,便见一位身着大红衣裳、身材火辣的女人十分热情地走过来:“哟,这倒是位面生的稀客!好俊的小哥啊!小哥今晚,可是有看中的姑娘?” 林瑞嘉掸掸衣袖,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推到女人手中:“我要见你们的花魁。” 女人收了银子,笑得十分妩媚,“这男人来青楼,出手大方锦娘倒是能理解。可你这姑娘家,为何出手如此大方?” 林瑞嘉惊讶地看向锦娘,她居然,识出了自己的女儿身?! 林瑞嘉很快收敛了讶异之色,淡淡道:“来者是客,楼外楼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是。”锦娘仍是面带微笑,“见我们花魁姑娘一面,一万两银子。与我们花魁姑娘说半个时辰的话,十万两银子。姑娘,你选哪一个?” 十万两银子?! 林瑞嘉忍不住磨牙,这花魁是哪路神仙?见一面要一万雪花银,说个话,居然开价十万?! 羡仙楼收费,是不是低了一点?! 她倒要见识见识,这花魁何许人物,能值这十万两! 林瑞嘉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十万两,分文不少。领我去见她。” 锦娘接过银票,点也不点便塞进怀中,扬了扬手中的红纱,笑容满面:“姑娘这边请。” 林瑞嘉随着锦娘走上一架旋转雕花木梯,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四周的人越来越少,楼下的笑声、说话声、丝竹声也逐渐听不见。 木梯尽头,是一条宽敞的长廊。 长廊上铺了暗红色的绒毯,两旁点了莲花灯,妖异的淡蓝色光晕一直延伸到长廊尽头。 锦娘将林瑞嘉领到长廊口,笑了笑,“白姑娘素来不喜我们去叨扰她,剩下的路,姑娘自己走好。” 她说着,像是走廊尽头住的是什么洪水猛兽,快步下了楼梯。 林瑞嘉心生疑惑,抬步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不知为何,林瑞嘉觉得越往里走,四周的温度就越低。 是错觉吗? 林瑞嘉站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雕花大木门前,刚欲抬手敲门,那门便知打开了。 林瑞嘉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刚进去,沉重的木门便在她身后重重合上。 房间中,触目所及是一片洁白柔软的轻纱。 香炉里点着不知名的香,袅袅青烟在白纱中飞舞。 林瑞嘉打了个哆嗦,这房间四周,竟布置了四五只青铜大鼎,鼎中盛着的,是散发着寒气的冰块! 她抬头看向前方,正前方垂着一排珠帘,珠帘后垂着几块轻薄透明的白纱,白纱后面隐约坐着一位少女。 林瑞嘉没有说话,那少女也没有说话。 两人对峙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在林瑞嘉感觉整个人都要冻坏了时,一只欺霜赛雪的纤手从珠帘后伸出,缓缓掀开那层薄纱和珠帘。 透明的白玉珠子交错出声,铃铃叮叮宛如珠落玉盘。 少女整个人,呈现在了林瑞嘉面前。 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翠。那凤眼风情无限,眉梢眼角间尽含着天地间最清冷美艳的颜色。 这女子的相貌之艳,宛如盛开在雪山上最耀眼的雪莲,清极艳极。 少女对林瑞嘉轻轻一笑,这笑容绝美的让春天的繁花也失了颜色。 她的声音宛如黄莺出谷:“林大小姐亲自前来,可是为了探得楼外楼的虚实?” 林瑞嘉回过神,少女已经在她对面坐下,抬手示意她坐。 她落座后,少女一手撑着圆润洁白的下巴:“林大小姐美若天仙,传闻不虚。” 林瑞嘉摸了摸自己的脸,“姑娘谬赞了。” “我姓白,林大小姐唤我白姑娘就好。”少女笑道,凝视着林瑞嘉。 被这样清冷却又热情、似是在探看究竟又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关心的目光注视,林瑞嘉忍不住生出了逃跑的心思。 这个女人,到底何方来历? 这般厉害的女人,不可能是一座普通青楼的花魁吧? “好奇怪啊,林大小姐既与那瑞王爷确定了关系,应该高兴才是啊,为何蹙着眉头?”少女笑容盈盈,“是因为,在洛曦面前自惭形秽了吗?” 林瑞嘉愕然地抬头,却见少女眼眸中的蔑视一闪而过。 她垂下头,纤细的手指紧紧捏着扇柄,“我,我该走了!” 她说完,竟转身去推开门,快速地跑了出去。 白洛曦坐在软垫子上,望着门口,笑容依旧清冷美艳。 半晌后,她起身走到隔间里,在一位身姿修长挺拔如竹的男人身边跪坐下来。 111.第111章 林芙蓉的邀请 她白色的裙裾在地上盛开成了朵朵逶迤的花,绝美不可方物。 她挽袖,一截皓白的雪腕呈现在男人眼中。她低头给男人斟了杯酒:“她,很寻常。” 男人拿着白瓷酒盏,面容清远高贵,一双桃花眼中清清冷冷,胜似那遥不可及的天际的雪。 正是幕北寒。 “为什么要羞辱她?”幕北寒的声音亦如他的表情般清冷。 “她不配跟我说话。” 白洛曦美艳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蔑视,“白家的大小姐,不需要迁就任何人。” 幕北寒垂眸,没再言语。 白洛曦见幕北寒不说话,忍不住刺道:“怎么,你心疼了?” 幕北寒回答她的仍旧是沉默。 “幕北寒,你是我的未婚夫!”白洛曦一把抓过幕北寒的下巴,绝美的脸上透着一股不耐,“如果你坐腻了北幕太子之位,我不介意把你拉下来!” 她猛地将幕北寒推到地上,起身高傲地走了出去。 幕北寒缓缓坐起来,掸了掸衣裳,垂了那双冰雪般的桃花眼,自顾自斟自饮。 四周的寒冰之气于他而言,是最好的下酒菜。 第二日,长乐苑。 东临火越带着阿飞和一队侍卫大大咧咧进了相府,在重影居里住下。 林瑞嘉带着下人去帮忙,正好奇东临火越没什么东西带过来时,几个侍卫从她的库房里搬出一只大红木箱,直接抬进了重影居。 林瑞嘉想起这大红木箱似乎是之前东临满满送过来的,说是她的日常用品。 难道,这里面盛的其实东临火越的东西? “早就打算搬到相府来住了,东西放在你那儿好久,现在终于过来了。”东临火越松口气,拿出把骚包的折扇给林瑞嘉扇扇子,“怎么样嘉儿,有没有觉得本王很有先见之明?” “来人啊,把那箱子丢出去。”林瑞嘉懒懒道。 “干嘛丢我的东西?”东临火越不乐意了。 “当初不是说是二皇子妃的东西吗?你又骗我!”林瑞嘉瞪向那几个侍卫,“还不动手?” “不准动!”东临火越一把抓住林瑞嘉的手,“好嘉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亲近你,你可别不领情啊!” 林瑞嘉挣开他的手,“你发誓,以后都不许骗我!” “我发誓,若日后再有骗嘉儿的地方,就,就让我天打——” “别说了!”林瑞嘉蹙着眉头捂住东临火越的嘴巴,“你这个人,净会说甜言蜜语,发些乱七八糟的誓言。也不知和其他女人有没有说过这种话。” 东临火越就势舔了舔林瑞嘉的掌心,“其他女人,怎么可能?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 林瑞嘉羞红了脸,瞥见茗儿和水儿都在笑,忍不住呵斥她们撑场子:“都闲着干什么?还不去帮忙整理房间!” 茗儿和水儿笑嘻嘻应了声喏,一溜烟地跑开了。 “脸红了。”东临火越伸手去捏林瑞嘉的脸蛋,林瑞嘉灵敏避开,东临火越的手却更快一步,十分舒服地在她脸蛋上蹭了蹭。 两人正打打闹闹间,外面阿飞进来禀报:“主子,大小姐,相府的二小姐和三小姐来了。” 他话音刚落,林芙蓉和林雅音已经跨进门槛。 林雅音见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坐的那般近,双眼中忍不住泛出嫉妒。她强压下嫉妒,柔柔笑道:“得知瑞王爷搬来相府,我和二姐姐特地前来帮忙。” 林芙蓉亦笑道:“芙蓉今晚在水香小榭设宴,以款待瑞王爷,还望瑞王爷届时赏脸光临。” 东临火越歪坐在大椅上,看也不看两人。 “两位妹妹有心了。爹爹将重影居交给我打理,这儿人手足够,倒不需要妹妹们帮忙。至于晚上的宴会,瑞王爷会过去的。”林瑞嘉笑得极清浅艳美。 林芙蓉和林雅音对这笑容一时看呆,等回过神不禁一阵尴尬。 “几日不见,姐姐的皮肤愈发白里透红、吹弹可破。”林芙蓉夸赞道,“可是爹爹的九仙玉露膏起作用了?” “正是呢。”林瑞嘉摸着脸颊,笑容清艳,“我这几日用九仙玉露,自己都觉得皮肤在一****变好。” 林芙蓉心中窃喜,面上却十分大度从容。她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瓷盒,“对了,爹爹说,这一盒也是留给姐姐的,托我给姐姐送来。” 林瑞嘉接过那只小瓷盒,目露惊喜:“爹爹对我可真好。” “大姐姐倾国倾城,是爹爹心中的至宝,焉有不好之理?”林芙蓉笑道,“既然姐姐和瑞王爷忙,那我和三妹妹就先告退了。” 她说着,拉着林雅音一起对东临火越行过礼,退了出去。 东临火越从林瑞嘉手中拿过瓷盒:“九仙玉露膏?比我给你的玉容膏还要好?” 林瑞嘉冷笑,“林芙蓉什么心态,你还不知道?她会好心好意给我送东西?” “里头恐怕下了什么东西吧?”东临火越将瓷盒放到桌子上,“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前送来的一盒被我想办法塞给六皇子,六皇子又转赠给了林芙蓉。这一盒嘛,当然还是这么办。”林瑞嘉笑得像是一只偷腥的小狐狸。 “你这歹毒的小女人!”东临火越伸手去刮林瑞嘉的鼻梁。 林瑞嘉躲开他的咸猪手,笑得万分妩媚:“她这叫自食其果!” 东临火越收回手,呷了口茶,“听说,你昨晚去了楼外楼?” 重影居外。 林雅音愤愤不平:“二姐,你是傻了吗?九仙玉露膏那样的宝物,你也送给她?” 林芙蓉甩了甩帕子,满脸清高:“你以为,我会那样好心?” “莫非……” 林芙蓉露出一抹笑,“那可是加了料的东西……你就等着好消息吧,不出一个月,她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可就彻底废了!” 林雅音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心满意足地随着林芙蓉走了。 重影居内,东临火越敛了嬉皮笑脸,“听说,你昨晚去了楼外楼?” 林瑞嘉怔了怔,想起昨夜遇见的那个不似人间女子的少女,忍不住蹙起眉头,“楼外楼……有一个很古怪的女人……” 东临火越挑眉,“古怪?” 112.第112章 真成婢女了 林瑞嘉将昨夜的事全都说了一遍,东临火越出神半晌后,忽然哈哈大笑:“嘉儿啊嘉儿,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自惭形秽吗?” “为什么?” 东临火越的目光在林瑞嘉胸前转了转,“因为,人家那儿的肉比你多……” “混蛋!”林瑞嘉面色一红,恨不得拿茶杯砸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入住相府的消息,在奉京城不胫而走。 因为如今四国正值和平,所以这一消息倒是没有引来当权者的猜忌。 东临火越进入相府的第一晚,本该是林泰民亲自宴请,只是林芙蓉半道将晚宴的主办权给截了去,说是六皇子想与东临火越多接触。 为着防止别人闲话,林芙蓉还特地邀请了奉京城其他一些关系好的权贵公子小姐,大抵是些年轻人。 林泰民觉得如此也好,便将水香小榭借给了林芙蓉。 傍晚时分,水香小榭那头就不断传来女子的嬉笑声。 水香小榭是临水而建的一座小巧玲珑的阁楼,漆红描绿,朱檐飞卷,风景极妙。 东临火越和林瑞嘉走到水香小榭前,站在门口的绿蕉便朝两人施礼:“问瑞王爷安!” 因着水香小榭空间小,各人的婢女仆从都没有带进去。东临火越和林瑞嘉也不例外,各自将带来的人遣了回去。 两人上到阁楼,便见楼上摆了三四圆桌,圆桌旁聚了些奉京城的公子哥儿和千金小姐,正语笑嫣然地说着什么。 阁楼的十二扇雕芙蓉花的窗户尽皆打开,凉风从水面上吹进来,使得这初夏十分舒爽。 红樱盈盈走过来,抬手道:“瑞王爷,大小姐,这边请。” 两人这才看见阁楼一侧还摆了一桌,圆桌旁已坐了一圈人,分别是幕北寒、羽元康、林芙蓉、林雅音、林仕进、余剑锋、张珊珊。 林芙蓉见他们两人到了,起身相迎:“正说着瑞王爷和大姐姐呢,没想就到了!”她笑着,抬手示意,“瑞王爷这边坐。” 东临火越却站在原地,微微挑起眉头。 林芙蓉给东临火越安排的位置是幕北寒下手、林雅音旁边。 也就是说,坐在东临火越身边的两人分别是幕北寒和林雅音。 “越兄,你这是怎么了?”羽元康饮下一口凉酒,“为何不坐?” 东临火越唇角轻轻一勾,“无事。” 他说着,撩起衣袍坐了下去。 林瑞嘉正待在最后一个空位上坐下,林芙蓉却吃惊地赶在她前面,站在那位置前,“大姐姐,这可不是你的座位。” 她说着,指指东临火越背后的位置,“据爹爹说,大姐姐如今是瑞王爷的贴身女婢,女婢就该有女婢的规矩。大姐姐难道不该站在瑞王爷身后为他布菜?” 林芙蓉是带着笑说的,颇有几分开玩笑的意味。然而在座的几位,却没有谁把这话当做玩笑去听。 张珊珊拨拉几下筷箸,“就是,婢女就该有婢女的样子。大小姐,能为瑞王爷布菜,这可是你的福气。” 林瑞嘉未发一言,默默地在东临火越背后站定。 红樱下楼吩咐人上菜,一时间,整个阁楼便只有林瑞嘉一人站着。 四周的气氛逐渐诡异起来,不时有目光在林瑞嘉身上打转。 “相府大小姐怎么成了瑞王爷的婢女?” “你还不知道吧?这林相爷啊,可是把林瑞嘉送给瑞王爷了!” “还有这么回事?” 四周不时传来窃窃私语,林芙蓉罔若未闻,只和羽元康小声说着些什么。 东临火越的目光往身后瞥了瞥,却见林瑞嘉泰然自若,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他放了心,开始和幕北寒交谈起来。 幕北寒的目光在林瑞嘉身上晃了晃,又很快移开。 张珊珊甩了甩帕子,笑呵呵地看向林瑞嘉,“大小姐,我也觉得奇怪呢,你怎么成了瑞王爷的婢女了?” 她的声音非常大,这下子整个阁楼的私语声都停了下来。 林芙蓉接话道:“前些日子姐姐高烧不起,瑞王爷特地前去看望姐姐。两个人正——说话时,不巧被祖母撞见。祖母一怒之下,便说大姐姐不该和男子独处。正巧爹爹过去,便干脆将大姐姐给了瑞王爷。” 一番话说完,在场众人顿时变了脸色。 原来,这相府大小姐居然和瑞王爷勾搭上了?! 林瑞嘉抬眼看林芙蓉,却见对方脸不红心不跳,一副清纯模样。 林瑞嘉猜想,这该是林泰民授意的。 如此一来,他不用害怕别人猜忌他与他国王爷交好,不用担心被人指责对女儿不负责任,因为所有的罪责,都落在了林瑞嘉自己身上。 这番话,一听便知是自己勾引瑞王爷,他作为父亲为了弥补过错,便干脆成全自己,将自己送给瑞王爷。 这么一来,自己在奉京城上流阶层再无转圜的余地,除了跟东临火越在一起,再无别的选择。 他是怕自己拒绝东临火越吗? 他这是要,毁掉自己的所有路啊…… 不顾惜亲生女儿的名声,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只一心一意要将自己作为礼物送给东临火越……他图的,到底是什么? 全场寂静片刻后,红樱带着十几个穿着精致的婢女来上菜。她们井井有条地将各式菜肴放到圆桌上,轮到林芙蓉这一桌时,红樱却直接将那托盘递给林瑞嘉。 顿时,所有人的焦点再度聚集在林瑞嘉身上。 林瑞嘉却从从容容地端了托盘,将托盘上的菜一碟一碟放在桌上。 姿势优雅,无可挑剔。 不像是谁的婢女,却像是一场盛宴的女主人。 林芙蓉暗自咬牙,继而笑盈盈地吩咐红樱上酒。 酒是清香扑鼻的梨花白,红樱将酒壶和小酒杯端上来,递给林瑞嘉后,自己就下楼去了。 林瑞嘉端着酒发了会儿愣,这才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林芙蓉。 “大姐姐,你发什么愣?还不给我们斟酒?”林雅音笑道,“这儿就你一个婢女,你今日就纡尊降贵,勉强伺候一回我们吧。” 林瑞嘉默默地给每个人面前放上酒杯,又一个个斟酒。 “大姐姐虽是小姐,可伺候人的本事倒不错。”林芙蓉笑道。 113.第113章 反击 林瑞嘉没接话,给幕北寒斟酒。 幕北寒却一把拿开了杯子。 林瑞嘉诧异地看向他,他将那只镂花金盏杯往前一推,“笑着的美人,斟出来的酒才好喝。你,给我斟酒。” 手指的方向,是林芙蓉。 林芙蓉面上的笑容僵住,“幕太子,你这是何意?” “未来的六皇子妃,喜事临门,难道不该给大家斟酒?”幕北寒的抬眸,雪山般清远的桃花眼中酝酿着林瑞嘉看不懂的情绪。 是愤怒? 是不平? 还是…… 怜惜? 林瑞嘉收回手,默默看向林芙蓉。 东临火越的眸色渐深,在幕北寒和林瑞嘉身上打了个转。 林芙蓉小手抓紧了裙角,求救的目光投向羽元康。 羽元康咳嗽了声,抬眼对幕北寒道:“幕太子,让蓉儿斟酒,恐怕不大合适吧?” 林芙蓉是他的未婚妻,让他的未婚妻给人斟酒,这岂不是落他的面子?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的女人能给人斟酒,你的就不行?”东临火越忽然开口。 明明是戏谑的话,却令众人脊背一寒。 东临火越很生气,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在场的贵女们望过去,便见东临火越妖艳的脸上似笑非笑,一双漆黑妖娆的丹凤眼中平静得可怕,似乎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他是东临的瑞王爷,是东临的战神。 而他现在是在,护短?! 东临火越忽然起身,大袖挥过,林瑞嘉已经跌入他的怀中。 他将林瑞嘉抱在腿上,笑着看向林芙蓉:“烦二小姐添副碗筷,我家婢女,可娇弱得很。” 在场众人纷纷倒吸了口气。 这瑞王爷,当真喜欢林瑞嘉? 幕北寒垂下眼帘,默默饮了一口梨花白。 他的黑发被一根白玉簪高高挽成髻,侧脸线条完美,仿佛是雪山之神最完美的冰雕。 然而若是知晓他的人,光看这侧脸,便知他不高兴。 林芙蓉因为东临火越的话,暂时转移了被要求斟酒的难堪。她忙不迭叫红樱送上碗筷,正犹豫要不要给林瑞嘉添椅子时,东临火越适时开口:“我这婢女大病初愈,身子寒,坐不得椅子。” 在场众人大张着嘴巴,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相传,东临瑞王爷相貌绝艳,脾气却十分古怪,轻易不得接近。 相传,东临瑞王爷最厌恶女人投怀送抱,为此甚至不惜辣手摧花。 但是现在…… 他不仅抱着林瑞嘉,而且他那深情的凝视,似乎怀中的女人就是天下的至宝。 林瑞嘉轻轻咳嗽了声,东临火越却将她搂得更紧。 他的大掌在林瑞嘉小腹间轻抚,“你身子素来寒凉,待会儿不要贪吃凉的东西。” 如此宠溺的语气,仿佛林瑞嘉只是个不谙世事的淘气孩子。 东临火越抬眸瞥了幕北寒一眼,对方默默饮着酒,一副与世隔绝的姿态。 东临火越心情大好,夹了一颗梅子到林瑞嘉嘴边,“乖,先吃颗梅子开开胃。” 林瑞嘉很给面子的咬了梅子。那梅子酸甜可口,入口即化,味道确是不错。 “哎呀呀,好一幕恩爱大戏啊!”戏谑的声音响起,唐谨夜一身锦服,摇着折扇大步走过来,撩起衣袍在最后一个位置上坐下。 他的身后还跟了个低着头的小婢女,许是错觉,林瑞嘉竟听到那婢女磨牙的声音了。 林瑞嘉再仔细一看,咦,这不是田阳雪吗? 田阳雪抬起头,哭丧个脸,十分悲剧地望着林瑞嘉,小手还对着唐谨夜的后脑勺挥了挥。 林瑞嘉默默移开目光,表示无能无力。 众人正诧异唐谨夜这丫鬟无礼时,唐谨夜忽然对林瑞嘉客气道:“我这丫头在你这儿住了不少时日,多有叨扰,还望大小姐别往心里去。今天,我就把这丫头接走,大小姐也好睡个安稳觉。” 田阳雪在唐谨夜身后拼命摇头,对林瑞嘉直使眼色。 林瑞嘉大汗。阿雪这表情,可真够拧巴的,难为她做出如此高难度的表情…… “若本王没记错,这是嘉儿的婢女吧?怎么又成你的了?”东临火越挑眉。 “之前是我这小婢跟我闹脾气呢,现在我们和解了,是吧,宝贝亲亲?”唐谨夜转头看向田阳雪。 田阳雪眨巴眨巴大眼睛,撅着嘴巴,甚是委屈地点了头。 而在场的人,默默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宝贝亲亲?! 这唐太子居然叫一个婢女宝贝亲亲?! 好恶心…… 林瑞嘉看着,倒觉得田阳雪似乎被唐谨夜拿捏了什么把柄。她不好贸然出手,便跟着沉默。 “这酱鸡腿看起来不错。”唐谨夜盯着桌上的鸡腿。 田阳雪磨了磨牙,很自觉地上前给他布菜。 唐谨夜吃完了鸡腿,又道:“那道清蒸鳕鱼看起来也不错。” 田阳雪咬着嘴唇,拼命忍住口水,颤抖地又给他夹了一小碟子。 “酱汁呢?”唐谨夜挑眉头。 “酱你妹!”田阳雪小声嘀咕着,将酱汁淋在鳕鱼肉上。 唐谨夜满意了,“再给本太子斟杯酒。素来听闻奉京城的梨花白十分有名,今日倒是有缘一尝。” 田阳雪嘴角浮起一抹阴笑,拎起酒壶就往唐谨夜衣服上倒:“哎呀,手抖了!” 唐谨夜猛地跳起来,衣袍下面已经湿了一片。 “哎呀,太子殿下,你怎么尿了裤子?!快快快,快去换一件衣裳啊!真是丢人啊,西绝的脸面都被太子殿下你丢光了!” 田阳雪夸张地扔掉酒壶,萝莉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你是故意的!”唐谨夜面色黑如锅底,“田阳雪,你再敢胡说,那批东西你这辈子都别想拿到!” 田阳雪咂咂嘴,“噗通”给唐谨夜跪下,大眼睛里泛着点点泪光:“太子殿下,奴婢冤枉啊!奴婢伺候太子殿下,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啦,刚刚奴婢疲劳过度,这才会手抖呀!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杀奴婢啊!呜呜呜……奴婢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爹娘还盼着奴婢回去给他们续烟火啊!” 田阳雪说着,抬袖子不断抹脸,哭声震天响,却没见那袖子湿。 林瑞嘉默默捂脸,好想说不认识这家伙…… 114.第114章 为你铺路 唐谨夜的脸色是比锅底还黑了,他拳头紧握,骨头“咯咯”作响。好半晌后,才勉强缓下来:“你这两天给我侍寝,确实是把你累着了。” 咦? 田阳雪从衣袖里偷瞄唐谨夜,他在胡说什么?什么侍寝? “既然你爹娘指望你续烟火,那你可得加把劲才行。为了给你家续烟火,一点苦,想比你还是能吃得的。”唐谨夜说着,竟直接拦腰将田阳雪抱起,大步往水香小榭外走,“有本太子帮助,你家很快就能续上烟火了!” 咦,不对呀!田阳雪面色一红,刚欲呼救,唐谨夜已经手快地点了她的哑穴,抱着她扬长而去。 林瑞嘉有些不安了,那唐谨夜,不会真对田阳雪做出什么吧?不过想想田阳雪用毒还是相当厉害的,能躲唐谨夜那么久的人,应该不会吃亏吧? “这小丫鬟,倒是有趣。”林芙蓉轻笑道,亲手给羽元康布菜。 羽元康略带阴鸷的目光扫了眼还坐在东临火越腿上的林瑞嘉,不悦地喝了口酒。 唐谨夜带着田阳雪走后,阁楼又觥筹交错起来。 林雅音很贴心地夹了片牛肉给东临火越,声音极甜柔:“瑞王爷,这道蚝油牛肉片是相府厨子的拿手菜,您尝尝?” 桌上众人一并看向东临火越,等着他的反应。 东临火越却十分嫌恶地推开碟子:“盘子旁没有公筷吗?用沾了口水的筷子给本王夹菜,你看得起你自己,本王却怕得传染病!” 这话说得相当不留情面,林雅音当即红了眼睛,泪眼婆娑地坐在那儿不说话。 林瑞嘉憋住笑,心里乐开了花。 叫你投怀送抱,叫你勾引越哥哥,活该被羞辱! 东临火越感觉到林瑞嘉的窃喜,心情顿时大好,“来,嘉嘉,咱们吃肉!” 他毫不避嫌地用自己的筷子夹了鳕鱼片送到林瑞嘉口边。 林瑞嘉咬住鱼片,小口小口地吃了。 幕北寒静静望着这一幕,心没来由地抽痛了下。 好疼。 林雅音的手在长袖中攥成了拳,她极力压下心中的嫉恨,暗自发誓此仇必报。 用膳结束后,夕阳也落下大半。橘黄的晚霞横铺在水香小榭外的水面上,水波荡漾五彩缤纷,甚是美丽。 在座的一些贵女纷纷问林芙蓉借了锦绣苑更衣,一路衣香鬓影,笑语连连。 锦绣苑画楼闺房,林芙蓉换了身水红色刺绣襦裙,刚重新补了妆,林雅音便大步走进来。 林芙蓉对着铜镜,拿眉黛又扫了下眉:“怎么,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林雅音望着镜中林芙蓉精致的妆容,露出抹狞笑,“你还要我怎么沉住气?瑞王爷那般羞辱于我,都是那个贱人的错!今日不除掉她,我这相府三小姐也不用做了!” “你有祖母撑腰,怕她做什么?”林芙蓉呷了口红樱递过来的玫瑰水,漱了漱口吐在绿蕉端着的瓷盂中。 “你瞧见瑞王爷是怎么对她的吗?二姐,恐怕六皇子待你都没有那般好吧?”林雅音双眼泛红,满是嫉妒之光。 林芙蓉倒是满不在乎,“她生得好相貌,你又不是不知道。瑞王爷对她一时新鲜也是有的,可瑞王爷,总有玩腻她的一天。经过今天的宴会,明天奉京城的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林瑞嘉,成了瑞王爷的侍婢。林瑞嘉是南羽相府的嫡女,虽不够资格嫁于东临的王爷做正妃,可做一个侍妾还是绰绰有余的。但为什么,爹爹只让她做瑞王爷的侍婢,你可想过?” “望姐姐告知。”林雅音朝林芙蓉福了福身。 “傻妹妹,这是爹爹在为你铺路呀!”林芙蓉挽着林雅音的胳膊,一同往水香小榭走去,“你想想,她以侍婢的身份跟着瑞王爷去了东临,届时自会为你对付瑞王府的其他妃子。等她将障碍扫平得差不多了,你再嫁过去,岂不美?” 林雅音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多谢姐姐提醒!” “你我是亲姐妹,又是朝夕相对长大的。我不对你好,该对谁好呢?”林芙蓉笑道,水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待会儿我有办法让她出丑,你可要好好配合我。” “姐姐放心!若能让她在瑞王爷面前出丑,我做什么都可以!” “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婢女掌了花灯,整座水香小榭灯火通明,煞是好看。 众人仍是坐在二楼,面前摆了瓜果点心、茶水果酒。 林芙蓉见众人都坐定了,便拍了拍巴掌,一位身姿纤弱的姑娘抱着琵琶,娇娇羞羞地走了进来。 “这位是左怡姑娘。左怡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在奉京城颇有名气。”林芙蓉笑道。 红樱搬来一张绣墩,左怡朝众人盈盈施了一礼,便在绣墩上坐下。 她拨了拨弦,轻扬的音符便倾泻在了水香小榭中。 一曲《高山流水》,倒是让在座的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众人纷纷鼓掌,称赞左怡琴艺高超。 林芙蓉笑着转向侍立在东临火越身后的林瑞嘉:“听说大姐姐对琵琶也颇有造诣,不如大姐姐也为我们弹奏一首?” 林瑞嘉长居寺庙,必定没学过这些乐器。只要她不会弹,就可以出丑了。毕竟,琴棋书画可是世家贵女的必修课。 林芙蓉想着,脸庞上的笑容愈发热烈。 “是啊、是啊,若是你出马,必是跟这位左姑娘难分上下。”张珊珊起哄,一副很了解林瑞嘉的模样。 林雅音亦是笑道:“小时候府里来的老师,都夸赞大姐姐你有天赋呢。” 东临火越看向林瑞嘉,女孩子之间的较量,他不方便过度插手。 林瑞嘉暗自好笑,这林芙蓉,将自己当做婢女羞辱在先,如今又想让自己做他们的歌姬,她是真想把自己踩在脚底下啊…… 林芙蓉见林瑞嘉不说话,刚想继续怂恿她,定西侯府小侯爷吴永便道:“怎么,林大小姐,让你为我们弹个琵琶,你就不愿意吗?未免太过小气!” “大小姐是不愿意,还是压根儿不会啊?”其他贵公子起哄。 115.第115章 反弹琵琶 “相府嫡女大小姐居然不会弹琵琶,真真贻笑大方!” “就是,太丢人了!还是二小姐好,聪慧美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足以称得上是奉京城第一才女!” 林芙蓉一张俏脸布满红霞,“大家快别这么说,蓉儿也只是略通一二,万万当不得‘奉京城第一才女’的头衔!” “蓉儿,你千好万好,就是太过谦虚。”羽元康拉住林芙蓉的小手,满眼深情。 “元康哥哥……”林芙蓉娇羞不已。 就在林芙蓉要和羽元康你侬我侬时,林瑞嘉忽然低低笑出了声,“弹琵琶?你们真想听我弹琵琶?” 她说着,忽然走到阁楼中央,将左怡的琵琶拿在手上。 素手拨弦,一个异样的音符划破空气,宛如银瓶乍破,阁楼中顿时一片寂静。 林瑞嘉忽然闭了双眼。 月光和花灯的光投影到她身上,众人只看见少女面庞绝美出尘,身姿纤纤,她就那么静静站在阁楼中央,已然是一幅最美的画。 突然,林瑞嘉动了。 她将琵琶反抱到肩后,一串串绝妙的音符回荡在水香小榭,与曲苑流水声完美地融合到一起。 “反弹……反弹琵琶……”林芙蓉手中的帕子险些掉到地上,她猛地攥紧了帕子,不可思议地盯着中央的少女,。 所有人都看呆了。 反弹琵琶,这项绝技从来只是传说,如今,居然真的有人能够做到! “她,她在跳舞!”张珊珊忽然尖叫,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阁楼中央,林瑞嘉一边弹奏琵琶,一边身形摇曳。她洁白的衣带翩翩翻飞,绣着小雏菊的浅紫裙裾如游龙惊凤,摇曳生姿。 环佩玎玲,典雅妩媚,飘然若仙。 前奏渐入佳境,林瑞嘉睁眼,漆黑的美眸中潋滟着湖光山色。她垂眸,樱红的小嘴合着琵琶和环佩声,吟唱出了一支曲子: “无人见王侯宅邸至亲别 出门庭手底千金换风月 自潦倒眉目不描更凛冽 眼高低谁又真惊才绝艳 天下事作一番唱念 身后江山多更迭 声名喧忽灰飞烟灭 抵不过镜花水月 旧调起谁家玲珑词里金线压红衣 且看她一身褴褛走入戏 腔断续因缘未解便早已随之沉寂 此间事剩几分可堪重提 多少年锦绣成堆视等闲 高楼塌金珠玉粒在喉间 立墙垣依旧是目空一切 任落魄又管谁冷心冷面 兴亡事惊不动眉睫 身外沉浮多变迁 老唱本一折折沉湎 寻一声千古不绝 旧调起谁家檐外斜风细雨仍凄凄 且送她野魄孤魂梅边倚 音如缕空荡之处有何人留过踪迹 似听得喃喃低语如梦呓 ……” 琵琶声停,绕梁不绝。 东临火越和幕北寒第一个反应过来。 东临火越大袖挥过,林瑞嘉直接跌进他的怀中。他十分霸道地拿袖子遮住林瑞嘉,似是生怕林瑞嘉被人再看了去。 幕北寒默默垂眸饮了口酒,明明是温吞吞的梨花白,他喝着,却觉得这酒是世上最烈、最辣、最烧人心肺的酒。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顿时掌声与惊叹声不绝于耳。 “林大小姐,简直是神了!”连一向最难伺候的吴永也咋舌不已,“简直与那羡仙楼的花魁有的一拼!” “吴兄又开始说胡话了!”冯知远摇着把折扇,笑道,“林大小姐乃是相府嫡女,岂是风尘女子能比得的?” 吴永忙道:“是我胡说了!” 与吴永同桌的蒋振兴,却盯着东临火越怀中的美人,眉头微微地蹙了蹙。 林芙蓉让林瑞嘉出丑的计划落个空,心情自然不好。林雅音亦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林瑞嘉从东临火越怀中拖出来,然后自己钻进去。 林芙蓉起身,十分宽和地笑道:“楼下的牌九都准备好了,也请了说书人来。各位随我下去吧?” 众人仍是半沉醉在林瑞嘉的表演中,迷迷糊糊地下了楼。 林瑞嘉跟在东临火越身后,正欲下楼,林芙蓉却拦住她,“大姐姐,你如今是婢女之身,下面的娱乐都是公子小姐们才能玩的,你就留在这里收拾饭桌吧。” 她说着,不容林瑞嘉拒绝,已然拎着裙角下了楼。 东临火越将手伸给林瑞嘉,“怕她做什么?过来。” 林瑞嘉摇头,低声道:“不做出点样子,恐怕爹爹那里还得生出事来。你且下去,我不会有事的。” 东临火越想了想,露出个狡猾的笑容,朝林瑞嘉眨眨眼:“那你收拾吧,晚上我补偿你。” “去!”林瑞嘉嗔怒地打了他一拳,转身去收拾木桌了。 众人都下去后,林瑞嘉叹口气,拿着扫帚从最角落开始扫。 她正将一叠果皮扫进簸箕,却见一片阴影从头罩下。她还没来得及尖叫,一只手掌已经捂住她的嘴巴,腰身也被另一只手掌从背后紧紧搂住。 一股男性独有的灼热气息喷在林瑞嘉耳畔:“我到底该称呼你林瑞嘉,还是该称呼你木兰……” 林瑞嘉身子一僵,却说不出话来。 “你骗得我好苦啊,我的木兰……”蒋振兴的吻绵绵密密地落在林瑞嘉颈间和耳垂上,声音急促而低沉,“不是说要和我在一起吗?为什么又惹上了东临火越?呵呵,林瑞嘉?木兰?你这个荡女,真是恬不知耻!” 林瑞嘉面色潮红,却因为蒋振兴捂在嘴上的手掌,说不出一个字。 蒋振兴的大手逐渐移到她的胸上,柔软的触感令他反复揉搓那个地方,“曾经在我眼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女子,居然真是我表妹的仇人。居然,是个不要脸的低贱女子……林瑞嘉,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个贱女?” 蒋振兴的力道极大,林瑞嘉痛苦得落下泪来。然而,她粗重的喘息声和眼泪却丝毫不能引来蒋振兴的怜惜,反倒激起了他的****。 蒋振兴将林瑞嘉扳过来正面对着自己,又从衣袖中掏出颗红丸塞进她的嘴中,继而拿手帕塞紧了林瑞嘉的嘴,又从衣摆上撕了布条紧紧绑住林瑞嘉手脚。 一切都做完后,他将林瑞嘉扔到地上,从怀中摸出把刀,蹲下来一寸一寸割开林瑞嘉的衣裙。 Ps:这一章里面的歌词是摘抄紫幻如风-芽风《镜花折子》,很好听,酷我里面能搜到。 下一章,有点肉渣子…… 话说,一点碎肉渣子不会被屏蔽吧啊喂! 【顶锅盖捂脸逃走!!】 116.第116章 沉水 不出片刻,林瑞嘉雪白的肌肤已经大片大片暴露在空气中。只剩胸前的一只雪色肚兜和一条亵裤。 她头发散乱,呼吸粗重,泪痕在小脸上纵横交错。 许是那药丸起了作用,她双眼通红,雪白的肌肤也逐渐升腾起异样的粉红来。 “你在颤抖呢。”蒋振兴面目呈现出一种狰狞的笑,刀尖停在了她肚兜的衣带上,继而又下滑到亵裤上,“是先挑开这里,还是这里呢?” 林瑞嘉拼命摇头,蒋振兴却对她没有一丝怜惜,刀尖顺着她肚兜朝下,缓缓划拉开一道口子。 上楼来找林瑞嘉算账的林雅音和林芙蓉震惊了。 “表哥,你疯了?!”林芙蓉冲上前,“你这是在干嘛?!” “这是她欠我的!”蒋振兴面目狰狞得可怕,让林芙蓉和林雅音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林雅音拉了拉林芙蓉的衣袖,林芙蓉咽了咽口水:“二表哥,你这样,外面的人若是知道了,你的仕途……” “仕途?那种东西我从没在乎过!你们若是无事,赶紧滚出去,别打搅我的好事!” 林芙蓉紧紧攥住手帕,“表哥,你若是恨她,我有更好的法子让你发泄。” 她说着,瞥了眼地上闭着双眼流泪的林瑞嘉,“她……你把她扔到河里,等下面的人把她救起来时,她这副模样,怕是以后没人敢要了……你再求了我爹爹把她要去做侍妾,想必爹爹一定不会拒绝。” 蒋振兴手中的刀子顿了顿,忽然收了刀子起身,“好。” 他将林瑞嘉扛到窗边,“林瑞嘉,咱们的帐,可得好好算!” 他勾起一抹极狰狞的笑,松了手。 坐在楼下的人只听见水花声,似乎外面有什么掉到了水里。 众人拥到窗台,只看见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有人落水吗?” “快过去看看!” 一阵骚乱,众人拥到河岸边。林芙蓉和林雅音混在人群里,指挥着相府的奴才下水去看看,立刻有几个熟悉水性的奴才扎了猛子到水中。 林芙蓉悄然勾起唇角,林瑞嘉,过会儿上了岸,你衣裳尽失,你那副模样,瑞王爷还会要你吗? 林雅音亦是窃喜,面上却强做焦急之色。 东临火越抬头看向水香小榭二楼,心中忽然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那几个奴才钻出水面:“二小姐,水里面什么也没有。” “什么?!”林芙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怎么会没有?你们可有搜仔细?” 几个奴才面面相觑,随即道:“奴才等搜仔细了,水下面干干净净,别提没人,连只鞋子都没有。” 林芙蓉崩溃地往后面退了一步,林雅音忙扶住她,对那几个奴才道:“知道了,你们下去领赏吧。” 东临火越注意到林芙蓉和林雅音的表情,越发肯定这事儿与林瑞嘉有关。再看看四周,那冰块也不知去哪儿了。 他抽身,不引人注意的往长乐苑去了。 长乐苑,幕北寒抱着林瑞嘉大步走进她的闺房。 幕北寒的白衣紧紧包裹着林瑞嘉的身子,没使任何人认出她。 他将林瑞嘉放到床上,又吩咐慌慌张张跟进来的水儿和茗儿给她换衣服,自己则出了屋子。 茗儿和水儿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忙不迭地给林瑞嘉换好衣服,却见林瑞嘉身上滚烫滚烫,身子不安地扭动。 幕北寒返回屋子,茗儿上前施了一礼:“幕太子,我们家小姐这是?” “她落水了。”幕北寒走到床前,细心地替林瑞嘉掖好被角。 水儿和茗儿对视一眼,茗儿道:“多谢幕太子送小姐回来。请幕太子放心,奴婢等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这话,是有赶人的意思了。 然而幕北寒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在床榻边坐下,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倒了粒白色药丸在手中。 茗儿见他要喂林瑞嘉吃药,忙拦住他:“幕太子,这是?” “你家小姐中了情毒,我这颗雪莲丸,能解百毒。”幕北寒盯着林瑞嘉,桃花眼中满是担忧。 茗儿讪讪让开,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好。 幕北寒正待喂林瑞嘉药,东临火越大步走进来,将幕北寒从床上抓起来:“冰块,我的婢女,轮不到你操心。” 幕北寒抬眼看他:“如果不是我,她早就名节尽失。” “我和嘉儿,都不是在乎名节的人。伤她的人,我会百倍千倍还回去。至于你,”东临火越松手,坐到床榻边将林瑞嘉抱在怀里,邪邪笑了,“你对嘉儿上心,其实是害她。白家的那位小姐,不会容忍你拿雪莲丸救嘉儿。冰块,除非你不做北幕的太子,否则,你永远都没有追求嘉儿的权利。” 幕北寒整了整衣领,漠然转身往外走。 他走到门口,顿住脚步:“东临火越,她不是你的婢女,更不是你能爱的人。如果非要用江山来换她,我甘之如饴。” 他说完,大踏步走出了长乐苑。 茗儿、水儿张大嘴巴,东临火越脸色彻底冷下来:“你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告退!”两人忙不迭地行礼退出去,替东临火越掩好房门。 东临火越转头,一手捏住林瑞嘉的下巴:“小女人,你的桃花,可真多……” 林瑞嘉嘤咛一声,小手不自觉地缠上东临火越的脖颈。她浑身燥热,只想扑进面前男人的怀中,“难受……我难受……” 东临火越坐在那儿,任她缠绕上身体。 大手轻而易举地替她拉下衣衫,又将自己身上紫袍除掉。 红被浪翻,春光无限,一室旖旎。 一阵阵小猫叫似的呻吟不断传出,挠的人心痒痒的。守在外头的茗儿、水儿、阿飞面色通红,忙不迭地退远了些。 远处,坐在屋顶上的幕北寒抬头仰望着浩渺的星辰,雪山般清远的桃花眼中逐渐染上繁星的颜色。 一个时辰后,房中的动静终于慢慢停下。 林瑞嘉整个人迷迷糊糊,一张面若桃花的脸带着余韵之后特有的潮红。她缓缓睁开眼,瞳孔渐渐聚焦。 117.第117章 六宫无妃 东临火越一手撑着脑袋,在一旁静静凝视她的模样,“醒了?” 触入眼帘的是男人小麦色精壮的胸膛,林瑞嘉猛地从床上坐起,“发生什么了?” 她惊觉身上一丝不挂,顿时拉起被子盖住自己,“东临火越,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自己,想不起来了?”东临火越保持着撑脑袋的动作,笑容可掬。 林瑞嘉回想着自己似乎被蒋振兴喂了药,继而又被他丢进水中,后面,似乎有人托住自己…… 再后面…… 林瑞嘉小脸通红,“东临火越,你是混蛋!” “当时情况危急,我可是舍身救你。小没良心的!”东临火越强硬地将林瑞嘉抱入怀中,“说说,怎么谢我才好?” 林瑞嘉挣不开他,便使劲用脚丫子踹他,“我才不谢你!你欺负我!” “别踢了……再踢,咱们就再来一次!”东临火越翻身将林瑞嘉压在身下,半是威胁半是认真。 “你……”林瑞嘉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最后盯着东临火越的双眼,“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给你!” “若你登基,六宫无妃!” “我若为帝,必封你为后!” “……” “还有什么要求?” 林瑞嘉想了会儿,“哼”了声转过头不看他的眼睛:“若是被我发现你以后碰其他女人,我必定杀了她们,然后喝你的血。” “你这歹毒的女人……”东临火越兴起,掀过被子,不顾林瑞嘉的尖叫又开始新一轮的折腾。 驿馆。 幕北寒的寝宫在北幕驿馆的最深处。他独自回到寝宫时,已过了亥时(晚上23点)。 他刚进寝宫,便见青铜鹤烛架上点着蜡烛,一袭白裙的少女正跪坐在桌案边翻着一本书。 听见脚步声,少女抬头,正见幕北寒手撩珠帘,怔怔站在那儿。 “你怎么会在这儿?”幕北寒声音冷淡。 少女正是白洛曦。 她合了书起身,走到幕北寒身边,周身的寒气丝丝沁入幕北寒身体中。 她勾住幕北寒的脖颈,素白纤细的小手从幕北寒眼睛上滑过:“雪域桃花,幕北轻寒……你这双桃花眼,倒是成就了你的名声。只是桃花总多情,幕北寒,你是不是,想让我杀了林瑞嘉?” 她说话时不徐不疾,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与清冷,饶是有着再美艳的相貌,也总不能勾起人的欲望。 “你最好离她远点。”幕北寒拿开她的手,径自坐到床榻边,合衣朝内躺下,“我累了,你出去。” 白洛曦转过身,看了他半晌,忽然将外裳脱了。 她一步步朝幕北寒走去,身上的首饰、头上的朱钗,被她一件件扔到地上。 等她走到幕北寒床前时,她的黑发倾泻而下,与雪白的肌肤相映成辉。 她跪坐在床上,一手扳过幕北寒的脸,顾盼生辉的杏眼中流转着寒意:“我要。” 幕北寒轻轻推开她的手:“我很累。” “幕北寒!”白洛曦美眸瞬间睁大,她猛地趴到幕北寒身上,樱唇贴上他的。 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幕北寒闭上双眸,旋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翌日,林瑞嘉醒来的时候身边已没了人。 茗儿端着热水进来:“小姐,您怎么不多睡儿?” 林瑞嘉红了脸,“他呢?” “前主子要去处理一些事,您先净脸。” 林瑞嘉“阿雪呢?” “唐太子把她带走了……”茗儿愁眉苦脸,“昨晚,他们俩差点把房子给拆了……” “他们……”林瑞嘉抓着湿帕。 “小姐您千万别多想!雪小姐哪里是肯吃亏的人?昨晚他们吵得厉害,后来更是打了起来。我和水儿劝不住,便随他们去了。早上天还没亮,唐太子跟在雪小姐身后,说要回驿馆。照奴婢看,雪小姐呀,她已经把唐太子收服的妥妥帖帖!”茗儿伺候林瑞嘉穿衣,眼角眉梢透着淡淡喜悦,“小姐,说起来,您和前主子……” 林瑞嘉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脸又红起来,“别胡说!” 林瑞嘉刚穿戴打扮好,江氏身边的桂嬷嬷便进来了:“大小姐,今日老夫人立规矩,你还是快点过去得好。” “劳嬷嬷提醒。”林瑞嘉示意茗儿拿一个荷包给桂嬷嬷,“祖母今日是叫了全府人都去吗?” 桂嬷嬷掂了掂那荷包,老脸顿时笑得像朵菊花,“是、是!老夫人说了,既然瑞王住进了相府,相府就更得重视规矩,不能叫人笑话。” 林瑞嘉点点头,“是这个理。” 桂嬷嬷偷偷瞟了林瑞嘉一眼,“老夫人还有个意思,是让大小姐以后伺候她梳洗。” 林瑞嘉笑道:“请嬷嬷在外面等我,我交代些事情便走。” 桂嬷嬷点点头,在门口等着她。 林瑞嘉附在茗儿耳畔低语了几句,这才跟着桂嬷嬷往万福院去了。 来到万福院,其他人竟都还未来。 桂嬷嬷引着林瑞嘉往里间走:“老夫人还在床上,大小姐这边走。” 林瑞嘉微微蹙起眉头,这里面不知多久没开窗了,处处弥漫着一股酸腐的味道。 她来到床边,便见江氏躺在床上,见她来了,声音冷淡:“瑞丫头可会伺候人?” 林瑞嘉朝她行礼:“问祖母安。伺候祖母,瑞嘉自然是会的。” 一旁桂嬷嬷拿来盛了热水的小盆,林瑞嘉拧干了帕子,将江氏从床上扶起,轻轻替她揩脸。 不料,那帕子刚触上江氏的脸,江氏突然猛地推开林瑞嘉:“死丫头,你是想弄瞎我的眼睛啊?!” 林瑞嘉福身低首:“祖母恕罪。” “真是没用的东西!白吃府里的饭了!”江氏骂骂咧咧,“还不过来给我穿衣!” 林瑞嘉眼中荣辱不惊,淡定地上前给她穿衣,江氏期间一直挑剔,林瑞嘉只当没听见。 等一切都做好后,外面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林雅音笑盈盈从外面走进来:“祖母,听说今儿个是大姐姐伺候的?” 江氏让她扶着往外间花厅走,“哼,不中用的东西。论起伺候人,自然还是我音儿伺候得好。” 林雅音回头笑着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林瑞嘉,转头道:“音儿是祖母养在身边的,自然不是养在外头的人能比的。她呀,虽然现在是瑞王爷的侍婢,可昨日的宴会上,可丝毫没有侍婢的模样。” 118.第118章 罚跪 江氏冷哼,“不知规矩的东西!瑞王爷也只是对她一时新鲜,当个玩物罢了。真正有名分的人,哪里是这样随便的。” 林瑞嘉跟在后面,低垂着眼眸,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这便是她的亲祖母。一口一个东西,一口一个玩物,在她眼中,除了林雅音难道就没有别的孙女儿了?! 如此这般的侮辱,不也伤了她自己的脸面吗? 花厅外,各个姨娘小姐已经坐了一圈。见江氏出来,纷纷起身行礼问安。 江氏示意众人坐下,命桂嬷嬷让人上早膳。 桂嬷嬷带着几个丫鬟给每人面前摆上一碗红枣桂圆粥及几碟小菜,放上筷箸后才退下。 江氏抬了抬衣袖,示意林瑞嘉服侍她用餐。 林瑞嘉在心底叹口气,无奈地上前给江氏布菜。 “瑞嘉虽久居寺庙,这伺候人的功夫倒是不错。”蒋沁抿了口粥,拿帕子揩揩嘴角,笑道。 “哼,天生就是伺候人的东西。无怪乎泰民要把她送给瑞王爷做侍婢,真是丢尽了我相府的脸面!”江氏完全没有好脸色。 林芙蓉笑道:“祖母可千万别这么说。大姐姐去伺候瑞王爷,也是为了相府着想,大姐姐的牺牲,大着呢……” 一句话,带着无穷无尽的意思。 林雅音的脸色当即不好看了,她坐在林芙蓉下手,搁了碗筷,“大姐姐,你明知瑞王爷与我情投意合,你为何一定要在中间插上一脚?!” 此话一出,林瑞嘉都要为她害臊了!可林雅音说的理直气壮,仿佛事实就是如此。 林瑞嘉站在江氏身边,半垂着头给她夹了一小筷子的腐乳,“妹妹若真是与瑞王爷情投意合,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能拆散你们。” 林雅音面色一红,当即娇嗔:“祖母,你看她!” 江氏猛地一拍桌子,“怎么跟你妹妹讲话的?!” 林瑞嘉直视江氏的双眼:“祖母,在府里,她只是个庶女。祖母这是要宠庶灭嫡吗?” “放肆!”江氏勃然大怒,起身一巴掌呼到林瑞嘉脸上,“给我去花园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桂嬷嬷,你给我看着她!” 林瑞嘉雪白的脸颊上立时出现五个鲜红的指印。 她捂着脸,冷情冷面,屈膝给江氏行了一礼便大步走出。 “简直……简直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江氏扶着桌子,浑身发抖。 林雅音忙上前搀着她,“祖母,您何必生这样大的气?既然她已经被父亲给了瑞王爷做婢女,那她就不是我相府的人了,更不配做祖母您的孙女儿。既然她已经不配做祖母的孙女儿,祖母干脆将她赶出去得了。” “这……”江氏面色忽然犹豫起来。林泰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再寻林瑞嘉的错处。想必,这丫头对泰民大有用处。 如果贸然将她赶出去,等泰民回来,恐怕会对自己生气吧? 江氏寻思着,摆摆手坐下:“罢了,到底是流着林家的血。咱们用膳,不必理会她。” 一餐饭,蒋沁、林芙蓉、林雅音等人吃得十分愉快。 花园中,草叶上仍沾着未干的晨露。 桂嬷嬷让林瑞嘉在花园口跪下,老脸上带着不耐:“大小姐,你说你何必顶撞老夫人?这府里,说到底还是老夫人做主。大小姐可别以为搭上瑞王爷那条船,就能随意顶撞老夫人!” 林瑞嘉半垂着头,没说话。 桂嬷嬷叹口气,“大小姐先跪着吧,老奴先下去吃饭了。大早上的,可不能饿肚子。” 她说着,竟径自下去了。 一时间,只剩林瑞嘉一个人。 短靴的声音敲打着地面,片刻后,一双镶玉皂靴停在林瑞嘉面前。 来人正是蒋振兴,他曾经有着一张明朗的俊脸,然而如今看来,这张脸带着满满的阴鸷,极为瘦弱。 他蹲下身,一手抬起林瑞嘉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林瑞嘉,你昨天,被谁救走了?” 林瑞嘉直视蒋振兴的眼,美眸中尽是冰冷。 蒋振兴被她这样看,忍住心中的怒意,大掌抚上她受伤的左脸,“哟,是被老夫人打的吧?她还真是残忍,竟对这样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下手。若是我……” 蒋振兴忽然低低笑起来,那笑声,宛如食人的乌鸦在傍晚啼血,“若是我,必定对你百般折磨,****夜夜,无休无止……” 林瑞嘉推开他的手:“人是你主动去爱的,礼物是你主动去送的。蒋振兴,谁都没有逼你去爱木兰。一切因果都是你自己种下的,你为何要把这份过错推到我头上?” “林瑞嘉,不要再巧嘴滑舌了!若不是你,我如何会为情所困?!我如何会被祖父罚跪祠堂?!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是如今这样的形容憔悴?!”蒋振兴猛地将林瑞嘉推倒在地,重重地喘着粗气。 “形容憔悴?”林瑞嘉好笑地看着他,“如果你早知道木兰便是我,你还会爱她吗?” “我……”蒋振兴忽然语噎。 “你会的,你还是会不顾一切地爱她。蒋振兴,你自己弄清楚,你爱上的少女,就在你面前。她既是你爱的人,你为何要这般粗鲁地对待她?”林瑞嘉的声音宛如魔咒,带着浑然天成的蛊惑。 蒋振兴双眼中露出一抹迷茫,“是啊……你是我爱的人……”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紫竹骨折扇,痴痴地凝望:“这是你当初送给我的定情之物,我……一直带在身上。” 他低头,痴迷地嗅了嗅紫竹骨折扇上的香味,“淡淡的檀香味,一如你身上的味道……” “表哥!”一声娇喊,打破了蒋振兴的沉醉。 林芙蓉和林雅音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往这边来,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林瑞嘉,转而含娇带怒地道:“表哥,你跟她在说什么?还有,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振兴看向地上跪着的少女,她低着头,洁白的裙摆在地上散成了花。她后颈白皙修长,乌黑的长发挽成了漂亮的髻。身姿纤细,弱不胜衣。 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 119.第119章 殿下可怜 这一章发错了,晚上才发现章节不完整.刚刚重新发了一章,,,对不起啊!!我也是醉了. 120.第120章 殿下可怜 他咳嗽了声,“昨天是个误会。我昨晚,酒喝多了,把她当成了其他人。” “这样吗?”林芙蓉瞟了眼林瑞嘉,转而抓住蒋振兴的胳膊,“二表哥,咱们去花园亭子里说话吧?祖母让我监督她,不准她起来呢。” “这……”蒋振兴看了眼林瑞嘉,眸子里满是心疼,“好吧。” 林芙蓉和蒋振兴往不远处的亭子里走去,林雅音站在林瑞嘉面前,低声道:“祖母让我带句话给你,不属于你的东西,就不要肖想。你再怎么想得到瑞王爷,都只是个笑话!” “这句话,我原原本本送给你。”林瑞嘉抬头,脸上的笑容肆意张扬,绝美不可方物。 “你——”林雅音咬住嘴唇,冷哼了声走开。 听说林瑞嘉被江氏罚跪,长乐苑中一片人仰马翻。 水儿手拿长鞭,满脸气愤:“老妖婆,看我不抽死你!茗儿你让开!” 茗儿死死抱住水儿的腰:“等王爷回来,一切都没事。你这样贸然冲过去,只会让小姐背上不尊长辈的名声!水儿,你别闹了!” “我就是气不过!她算什么东西,小姐何等尊贵,岂是她一个老妖婆能罚跪的!”水儿的鞭花在空中炸响,一股要吃人的架势。 “她再怎么样,也是小姐的祖母!”茗儿拉住水儿,把她按在凳子上坐下,“你是小姐的丫鬟,你打了江氏,你让小姐以后怎么立足?不孝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到时候你让小姐怎么在奉京城立足?怎么嫁给主子?你冷静冷静,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水儿瘪着嘴,“我知道你说得对,可是……” “阿飞已经去请主子回来了,不会有事的。”茗儿安慰着去给水儿倒茶,“咱们要做的,就是给小姐看好长乐苑,不叫那些个牛鬼蛇神趁机乱来。” “理倒是这个理,只是什么都不做……” “谁说什么都没做的?”茗儿露出个少有的坏笑,声音压得极低,“今天小姐临出门前,交代了我几句,你可还记得?” “记得!后来你就让我拿着两块手帕塞到林芙蓉和林雅音屋里,我刚刚都做了。” “你可知,那手帕是什么来历?” 水儿茫然摇头,茗儿凑到她耳畔一阵低语,水儿猛地睁大双眼,下一秒便捂着肚子大笑出声,“哈哈哈,小姐好坏好坏啊!” 与此同时,北幕驿馆。 驿馆正殿,北幕大长公主幕潇潇正坐在上座用膳。幕北寒进来的时候,她抬眼看过去,便见对方垂着眸,一脸清冷。 “怎么,昨晚白家那丫头,没把你伺候好?”幕潇潇的声音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压,虽然年纪已逾四十,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贵气与罕见的果决。 幕北寒在她下方坐下,“皇姑奶奶,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爱……”幕潇潇冷笑,“北幕的太子,不需要爱。” 幕北寒沉默。 “听说,白家的丫头见过林瑞嘉了?”薛子皓伺候幕潇潇擦了嘴,幕潇潇精明的目光落在幕北寒身上。 幕北寒点头,“见过了。” “你是北幕的太子,如果不能保全她,不如成全她。”幕潇潇说着,起身往里间去了,“送幕太子去宫里。明日四国狩猎,我希望你能给北幕挣个好面子。” 幕北寒应了声“是”,起身默默往外走。 薛子皓笑盈盈地抬手替他撩开帘子:“姑奶奶都是为太子殿下好,殿下莫生怨恨。” “有劳薛姑姑。”幕北寒点点头,自顾去了。 薛子皓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口气。 等幕北寒走远,幕潇潇又从里间走出来,继续用膳。 薛子皓无奈:“公主,您何必这样对太子殿下?殿下他,真是可怜。” 幕潇潇双眸中却没有半分可怜他的神色:“他是北幕的太子,肩负着北幕兴亡。儿女情长,不应该成为他的牵绊。” “公主其实是怕,林大小姐被白小姐嫉恨吧?”薛子皓低声道。 幕潇潇抬眸,薛子皓忙惶恐地跪下去:“公主恕罪,奴婢不该多嘴!” “你下去。” “是。” 相府花园,林芙蓉不停地和蒋振兴说话。蒋振兴的一双眼,却不停往林瑞嘉的方向瞟。 太阳渐渐大了,没有遮阳物,她跪在那里一定很热。 她跪了那么久,膝盖会疼吧? “二表哥,你有听我说话吗?”林芙蓉奇怪道。 蒋振兴回过神,“我听见你说四国狩猎?” “正是呢。”林芙蓉兴高采烈地瞥了眼林瑞嘉,故意大声道,“四国狩猎啊,可是非常好玩儿的!听说女子也能去狩猎呢!如果谁能得到第一名,还能得到皇帝陛下的奖赏,别提多风光了!不过一个府里只能去两位小姐,我看,去的必定是我和月儿了。毕竟,府里只有我和她会骑马。” “大小姐,她不去吗?”蒋振兴看向孤孤单单跪着的林瑞嘉,心疼得不行。 “她?”林芙蓉高傲地抬起下巴,“她又不会骑马,她去做什么?再说了,她现在的身份只是瑞王爷的婢女,你怎么还当她是小姐?婢女怎么可能有资格去呢?” “是吗?”蒋振兴喃喃,心里对明日的四国狩猎也没了期盼。 “为了这次狩猎,我准备了好久。爹爹还给了一柄弓箭给我,说是女孩子用特别合适。我还让绣坊给我做了几身骑射的新衣,到时候必定让元康哥哥眼前一亮!”林芙蓉满怀憧憬,没注意林瑞嘉悄悄勾起的唇角。 蒋振兴完全没把林芙蓉的话听进去,他望着林瑞嘉,只觉得林芙蓉一直唧唧歪歪,十分的讨厌。 林芙蓉还要说话,蒋振兴院中的小厮忽然满脸焦色地跑了过来:“二公子、二公子!出大事了,老太爷叫您赶紧回府!” “出什么事了?”蒋振兴不高兴。 “小的也不清楚!只是老太爷脸色很不好,催着二公子赶紧回去!”那小厮满头大汗,想必是一路跑过来的。 “我知道了,这就回。”蒋振兴起身,跟林芙蓉告了辞,又心疼地看看林瑞嘉,这才跟着小厮离去。 121.第121章 林雅音投怀送抱 林芙蓉见他走远了,起身踱到林瑞嘉跟前,“姐姐,明日四国狩猎,你可知道?” “……” 林芙蓉把玩着一缕头发,“可惜啊,姐姐你是去不了了。相府里,也唯有我和月儿能去。呵呵,你就老老实实地跪着吧,我啊,得去看看我的新衣服做好没有。” 她说着,十分得意地带着丫鬟婆子扬长而去。 “我的小女人,什么时候能忍下这样的气了?” 邪魅的声音响起,林瑞嘉抬眼看去,便见东临火越一身嚣张的华丽紫衣,靠在不远处的围墙上,好整以暇地望着这里。 “既然来了,还不扶我起来?”林瑞嘉虽是跪着的,可那份不卑不亢的气度,让她看起来完全不像在受罚。 东临火越走到她身边,直接将她拦腰抱起,热气喷吐在她耳边:“你这样逃避罚跪,不怕被你祖母打骂?”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东临火越低首在她额间印下一吻,旋即抱着她大踏步往重影居去了。 重影居,东临火越的卧室早已收拾好。 他踢开珠帘,刚欲把林瑞嘉放在床上,却意外看见床上躺了个女人! 这女人披头散发,只穿了大红色的肚兜,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女人听见脚步,捏着缕头发,回头灿然一笑,娇滴滴道:“王爷……” 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差点没石化,这女人,可不正是林雅音?! 林雅音注意到东临火越抱着林瑞嘉,不禁皱起眉头来:“大姐,你不是被祖母罚跪吗?为何会在这里?!” 林瑞嘉从东临火越怀中跳下来,“你这副模样,是想勾引瑞王爷吗?” “我——”林雅音突觉身上没穿衣服,忙拉了被子,“我是奉祖母之命前来照顾瑞王爷的,你有意见?!” “照顾瑞王爷?”林瑞嘉上前,一把将被子掀开,“照顾瑞王爷需要脱成这样?林雅音你什么心思大家心知肚明,瑞王爷对你无意,你死了这条心也就罢了,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弄出这些花样?!” 东临火越靠在桌案边,妖艳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他喜欢小女人为他吃醋,喜欢小女人为他对付身边那些烂桃花。 林雅音一张小脸被气得通红,瞥见东临火越勾着唇角在一旁笑,突然鼓起勇气,跳下床跑到东临火越身边,一把抱住对付的腰:“王爷,您是喜欢音儿的,是不是?音儿一直仰慕王爷,从看见王爷的第一眼,就深深爱上了王爷。王爷对音儿,有没有一见钟情?您告诉姐姐,您心里的人是音儿好不好?” 她仰头凝望着东临火越,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渴望的光芒,声音极尽甜腻。 东临火越抬眸看向林瑞嘉,却见对方慵懒地在床榻边坐下,歪过头笑望自己。 只是那笑…… 东临火越打了个寒战,一把将林雅音推到地上,“滚开,私自闯入本王房间,阿飞,还不将这个女人拖出去!” 阿飞领命跑进来,看见林雅音如此模样,吃了一惊,“主子,她这样……” “不用顾忌,直接把她扔到江氏院子跟前。再转告江氏,本王最见不得这等不知廉耻投怀送抱的女人!” 阿飞领命,拖着林雅音往外面走。 “住手!你这个贱奴才,你怎么敢碰本小姐的身子!住手!王爷,您看他啊,王爷……”林雅音还想大叫,阿飞已经捂着她的嘴运起轻功把她带走了。 东临火越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凑到林瑞嘉身边:“嘉嘉,你看这样处置可好?” 林瑞嘉偏过头没理他。 东临火越舔舔嘴巴,“来人啊,本王的屋子脏了,把东西全烧了,换成新的。” 立刻有几个小厮进来操办,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嘉嘉,这样,可满意了?”东临火越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林瑞嘉的手臂。 “下次再给我惹出这种事,打断你的腿!”林瑞嘉起身,霸气十足。 “保证没有下一次!”东临火越一把搂住林瑞嘉,带着她就往长乐苑掠去。 长乐苑闺房,林瑞嘉被东临火越一把扔到床上,她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欺身压下。 “喂,东临火越你想干什——” 林瑞嘉话未说完,嘴唇已经被堵住。 “本王饿了!” 万福院。 林雅音抱着身子坐在门口哭,江氏听见守门的婆子禀报,惊吓不轻,扭着小脚往外面走。看见林雅音这副模样,忙上前抱住她。 桂嬷嬷拿来衣服给林雅音穿上,林雅音哭哭啼啼地告状:“祖母,音儿的脸面都丢光了!祖母要给音儿做主啊!” 江氏站起来,拄着拐杖就要往长乐苑冲:“那个贱蹄子,看我不打死她!” 阿飞拦在江氏面前:“老夫人,我们王爷正和大小姐商量事宜,老夫人还是别冲撞了王爷。” 江氏横眉竖目:“我今天要打死那个贱蹄子,你别拦我!” “老夫人,三小姐今日擅闯王爷房间,并企图勾引王爷。我们家王爷没有杖责三小姐,已经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了。老夫人这样去闹,可别怪到时候王爷手下不留情面了。”阿飞语气极硬。 “那我音儿怎么办?”江氏不依不饶,“他既看光了我音儿的身子,便要对音儿负责!” “就是!”林雅音站起来,抹着眼泪,“王爷看了我的身子,难道不该对我负责?我活了十几年,一直清清白白,今日……今日算是全毁了!” 她说着,泪水又掉下来。 “三小姐,看光你身子的可不止王爷。我想这附近的小厮,刚刚也都看见了。”阿飞站在那儿,半步不让。 林雅音一张脸红了个通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江氏怒视向四周围观的奴才:“你们,可看见三小姐的身子了?” 那几个奴才打了个哆嗦,齐齐跪下:“奴才等并未看见。” 江氏笑看向阿飞:“飞总管,他们可没看见。”她说着,板了脸,牵起林雅音的手,“走,咱们去问瑞王爷讨个说法。我相府的女儿,可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他想不要就不要的!” 122.第122章 负责 与此同时,锦绣苑。 林芙蓉坐在房中,五六套新衣全部摊在床上。她摆弄着那些衣服,神态悠闲从容:“这次的衣服做的不错,赏。” 绿蕉领命,即刻带着碎银子出去办了。 红樱见林芙蓉心情不错,从袖中取出一条丝帕:“小姐,您瞧瞧这条帕子怎么样?” 林芙蓉拿过那丝帕,眼前一亮:“这是锦云绸的帕子!这绣花,好精致啊!你从哪里弄来的?” 红樱谄媚笑道:“今早奴婢给小姐收拾房间的时候,在窗台捡到的。奴婢看这帕子是新的,就想着是不是谁想送给小姐,又不好意思当面给,就偷偷放在小姐的窗台上……” 林芙蓉想起还住在府中的冯知远,面露得意之色,“他总是能弄来好东西。罢了,这帕子不错,我就留着用好了。” 过了片刻,绿蕉办完事回来,满脸惊喜:“小姐,外面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这样高兴?” “三小姐****瑞王爷不成,被瑞王爷的人扔在了万福院门口。听说啊,三小姐浑身上下只穿着个肚兜!老夫人大怒,当即带着三小姐去长乐苑讨说法。依奴婢看,老夫人这火气,估计全都得撒在大小姐头上!”绿蕉咯咯直笑。 林芙蓉美目流转,笑容艳丽:“我今天可没空凑她的热闹,明日的四国狩猎,才是头等大事。” “听说,女子之中取得第一名的,可以得到皇帝陛下的重赏呢,是真的吗小姐?”红樱好奇。 “当然。”林芙蓉抚摸着放在床尾的弓箭,眸中盛着满满的决心,“所以,这次我一定要努力!” 长乐苑。 东临火越好事进行了一半,茗儿便在屋外禀报,说江氏带着人闯进了长乐苑。 “一定是林雅音告状的!”林瑞嘉面色潮红,用劲想把东临火越推到一边,“让我出去看看!” 东临火越一手拉住她,“不准出去!” 林瑞嘉火大,“我不出去,你来处理?” 东临火越小麦色的精壮胸膛紧紧贴着林瑞嘉,声音带着浓浓的****:“可是,我还没泄火怎么办?” “你……”林瑞嘉又气又羞,耳尖都红了,最后怒不可遏,一脚将东临火越踹下了床,“滚开!” 东临火越捂着肚子,满脸痛苦:“你这歹毒的女人……你是想谋杀亲夫啊!” 林瑞嘉没空跟他呱唧,自个儿穿戴收拾一番,开门出去了。 长乐苑正厅,江氏坐在主位,林雅音满脸委屈地站在她身后。见林瑞嘉踏进来,江氏随手将桌上摆着的景泰蓝梅花长颈瓶砸过去。 林瑞嘉脚步一顿,那瓷瓶顿时在地上成了碎片。 “祖母为何这般生气?”林瑞嘉绕过碎片,给江氏行了一礼,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江氏见她居然坐着,无名火起:“你还有脸坐?!” “瑞嘉并未做错什么,为何没有脸做?”林瑞嘉看向江氏,满脸无辜。 茗儿进来给江氏和林瑞嘉上了茶,抱着木托盘站在林瑞嘉身后。 “孽畜!”江氏一拍桌案,“我早上让你跪在花园,你为何中途走了?!” “爹爹既然把瑞嘉送给了瑞王爷,伺候瑞王爷便是瑞嘉的职责。瑞嘉跪了会儿,重影居的人过来说王爷回来了,要我过去伺候着,这才半道离去。没和祖母说一声,倒的确是瑞嘉的错。”林瑞嘉说着,起身盈盈给江氏施了一礼。 “你——”江氏语噎,随即道,“王爷可在这儿?把他叫出来,我有事找他!” “大胆,我们家王爷,岂是你能叫就叫的!”阿飞突然出现在正厅门口,怒斥江氏。 “老人家嘛,这次就算了。”慵懒妖娆的声音响起,东临火越跨进正厅,“若有下一次,拔了舌头也就罢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却将江氏骇得不轻。 阿飞随着东临火越进来:“林老夫人,我们王爷既然来了,你为何还要坐尊位?” 江氏被东临火越的威严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正欲起身,东临火越却已经在林瑞嘉对面坐下:“无妨。她既是嘉儿的祖母,我便也敬她一次。” 江氏见东临火越还算和气,顿时又有了神气,道:“今日音儿前去重影居看望王爷,岂料王爷竟看光了她的身子。这事儿,王爷要怎么说?” “哦?”东临火越瞥向站在江氏身后的林雅音,林雅音红着脸,垂眸不语。 他轻轻笑开了,“相府三小姐私闯本王的房间,本该杖责,念她是林相的女儿,本王也就不计较了。本王宽宏大量,你们却要本王对她负责,真是可笑!” “瑞王爷,人在做天在看,你可得摸着良心说话!我音儿清清白白,今日被你看了身子,你让她日后如何出嫁?”江氏争辩着。话里的意思,便是要东临火越负责了。 “看光她身子的人,可不止本王一人。” “据老身调查,的确只有王爷一人。” “是吗?”东临火越一手支着头,墨黑的长发闲闲碎落在肩上,一派雍容华贵的气度。 他递给阿飞一个眼神,阿飞拍了拍巴掌,立刻有四个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这四个男人,相貌一般,身材瘦弱,端得一副猥琐模样。 “今天,你们都看到什么了?”东临火越凤眼微眯,与这些人一比,更衬得俊美仿若天人。 其中一人道:“回王爷的话,今天奴才在重影居院子扫地,看见飞总管拎着三小姐。三小姐全身只穿着肚兜,皮肤很白,肩头还有一颗黑痣。” 另一人接着道:“奴才拎水去厨房,也看见飞总管拎着三小姐。奴才眼力向来好,看见三小姐左大腿内侧也有一颗黑痣。” “奴才看见三小姐屁股上有一颗——” “闭嘴!你们都闭嘴!”林雅音大怒,一张脸红到了脖子,她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你们都是混蛋,混蛋!” 她说着,大步冲了出去。 江氏脸色差到极点,狠狠瞪了眼林瑞嘉,忙去追林雅音。 东临火越挥挥手,阿飞便又带着四人下去了。 123.第123章 天花 他起身走到林瑞嘉身后给她揉肩:“怎么样?我表现得还可以吧?这下子,估计那丫头再不敢出现在我面前,你可放心了?” 林瑞嘉淡定地呷了口茶,“算你识相。” “那是爱妃调教有方……”东临火越弯腰,凑到林瑞嘉耳畔,暧昧又霸道,“爱妃,刚刚本王还未尽兴,不如咱们去房中,再翻云覆雨一番,嗯?” “东临火——啊!”林瑞嘉火大,可还没来得及拒绝,对方已经将她搂在怀中,飞速掠向正厅后的小茶房。 茗儿砸巴砸巴嘴,片刻后,已然听到茶房中传出女子的娇吟。 “东临火越……该死……唔……啊——!” “爱妃乖……” 茗儿擦擦汗:主子和小姐,还真是不分时间和地点啊! 林雅音回到自己屋里,大发脾气,将梳妆台上的的东西一溜儿全扫落在地。 正烦闷着,忽见铜镜上搭着块手帕,她踮脚将帕子取下,这帕子是用上好的锦云绸所制,还绣了精美的芙蓉花。 林雅音叫来橙心,问她这帕子是哪儿来的。橙心看了半天,只说不清楚。 “许是哪位爱慕小姐的公子,偷偷请屋里的丫鬟捎带进来送给小姐的。瞧这帕子这样精美,用的材料又贵重,必是位有身份的公子。”橙心猜测着。 林雅音的脸色缓了些,将帕子拿在手中,“我眼里,只有一个他。其他公子再怎么好,也比不过他一根手指头。” 橙心笑着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收拾起来:“瑞王爷是小姐的真命天子,凭大小姐怎么使手段,都抢不走的。” “哼。”林雅音趴到床上,玩弄着那块手帕,“明日四国狩猎,爹爹肯定会带林芙蓉和林雅音去。我得想个法子,叫林照月去不成,爹爹说不定就会把名额给我……” 橙心将东西在梳妆台上一一放好:“小姐可有什么好主意?” “你过来。” 林雅音附在橙心耳畔一阵低语,橙心当即领命去办了。 到夜里,相府大摆筵席,东临火越和林泰民坐在上座,下面夫人姨娘小姐的坐了一桌。 江氏因着白天的气,不肯来参加宴席,林雅音为表孝顺,也没过来。 林瑞嘉照规矩站在东临火越身后,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规规矩矩给他布菜斟酒。 林泰民见她这样,放了心,低声和东临火越谈论起明天的狩猎来。 “听闻每个府里可以跟两位小姐,不知林相爷打算让谁去?”东临火越挑眉。 在场的林芙蓉、林照月、林寻馨立刻竖起耳朵。 林泰民摩挲着手中小酒杯,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了一圈:“这个嘛,蓉儿是六皇子的未婚妻,必是要去的。月儿和蓉儿向来关系好,跟过去帮着照顾蓉儿也是好的。” 林芙蓉一喜,忙起身屈膝行礼:“谢爹爹。” 林照月跟着起身道了谢。 蒋沁顿觉面上有光,马上以十分睥睨的姿态扫了眼在场的几位姨娘。 夏姨娘冷哼了声:“老爷真是偏心。” “老爷怎么做,自有老爷的道理,夏姐姐作为侍妾,听着就是了,何必置喙呢?”柳初霜淡淡道,朝上座的林泰民递了个媚眼。 林泰民心下大悦,“霜儿说的有道理。” “哼!”夏姨娘冷哼,偏过了脸。 然而这一偏脸,却让夏姨娘花容失色:“快看,快看二小姐脸上那是什么?!” 众人看过去,便见林芙蓉脸上竟然起了一个一个红疙瘩,看着甚是吓人。 蒋沁一惊,“蓉儿,你的脸……” “脸?脸怎么了?”林芙蓉摸上自己的脸,只摸到一个个凹凸不平的疙瘩,顿时吓得尖叫起来,“镜子!给我镜子!” 场面一团乱,夏姨娘却还嫌不够乱似的尖叫着往后躲:“二小姐身边丫鬟也有!莫不是天花?!” “天花!” “天花!” 场中更加纷乱,一时间林芙蓉和红樱被孤立在空地上,无人敢靠近。 蒋沁拿手帕捂着口鼻:“蓉儿,你这是……到底是怎么了?” “娘!”林芙蓉吓得快哭出来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仕进坐在她对面,稚嫩的脸上一派从容,“红樱,护着二姐回锦绣苑。朗月。替二小姐去请府医。” “是!” 身后的小厮朗月快速跑走,场面倒是稳了下来。 “哼,这二小姐自己得了天花不知道,还跑到这里晃!若是传染给我们,责任算谁的?”夏姨娘甩了甩帕子,满脸不屑地看向蒋沁,“夫人,不是妹妹说你,二小姐是要嫁入皇室的,怎么做事每个分寸?” 蒋沁被她这番话气得发抖,“我的蓉儿怎么没分寸了?府医都没到,你凭什么说那是天花?!” “不是天花是什么?那满脸疙瘩,一看就知道是天花!”夏姨娘分毫不让,“还是我的音儿好,身体健康,什么病都没有。” “你——” 蒋沁还未来得及说话,桂嬷嬷鬼哭狼嚎地奔了过来:“老爷、老爷!出大事了,老爷!” “有话好好说,哭什么?!”林泰民没好脸色。 瑞王爷还在这里坐着,后院这些女人的事儿就一件接一件,简直丢人! “不好了,雅音小姐……雅音小姐得天花了!”桂嬷嬷抹着眼泪,“老夫人急坏了,让老爷赶紧过去瞧瞧!” “本相又不是大夫,瞧了有什么用?!赶紧请府医过去看看,别传染了别人。”林泰民气得不轻。 “是……”桂嬷嬷抹着眼泪,无奈地往回走。 夏姨娘愣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 “音儿也真是,得了天花还住在万福院,也不怕连累老夫人。妹妹,你可得好好教教她规矩。”蒋沁阴阳怪气地道。 夏姨娘气得跺脚,转身去追桂嬷嬷了。 连着发生天花的事,林泰民也没什么胃口了。本想让众人退了,偏头却见东临火越吃的起劲儿,只得接着举行宴席。 众人刚入座,林照月忽然从座位上跌下去。一旁青碧忙扶住她,众人看过去,借着灯笼的光,只见林照月的脸色青紫一片,煞是恐怖。 124.第124章 四国狩猎 “月儿!”蒋沁将她搂住,满脸惊讶,“这是,中毒了?!” “中毒了?!” 众人纷纷丢了手中碗筷,慌张不已。 林泰民气得不行,怒斥道:“一个二个,都怎么了?!去请大夫,请大夫!” 一时间,相府连着病倒三位小姐,连带着府里都弥漫了一股紧张氛围。 林寻馨对这种情况毫无感觉,一个人跑到林泰民跟前,仰着单纯的小脸:“爹爹,三位姐姐都病倒了,那明日的狩猎,馨儿可以去吗?” 林泰民看了她一眼,被她气得说不出话,直接拂袖离去。 林寻馨还想追上去说话,梦姨娘忙上前捂住她的小嘴,“现在哪是说这些的时候?!” 林寻馨却是雀跃不已,挣开梦姨娘就去拉冯知远的袖子:“我明天能去狩猎场玩了,知远哥哥,我明天要和你一起打猎!” “馨儿就是这样的性子,让冯公子见笑了。”梦姨娘很是尴尬。 冯知远笑了笑,目光落在东临火越身后的人身上:“无妨。” 林瑞嘉半垂着头,嘴角溢出的笑意出卖了她的真实感情。 林泰民本欲迈步去锦绣苑,瞥见林瑞嘉,便叫了林瑞嘉过去。 相府小路上,林泰民走在前面,林瑞嘉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亦步亦趋。 “瑞王爷,对你可好?” “瑞王爷心善,对嘉儿自是好的。” “爹爹把你送给瑞王爷做侍婢,你是不是觉得委屈了?”林泰民停住步子,回头看林瑞嘉。 “嘉儿不敢。”林瑞嘉只低着头。 林泰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便道:“你可明白,爹将你送给瑞王爷的真正含义?” “嘉儿不知。” “如今的东临皇后,她当初便是丫鬟上位。做贴身侍婢,能够轻而易举成为瑞王爷的心腹,这一点,无论是他的侧妃还是正妃,都比不得的。”林泰民目光深邃,“嘉儿,爹爹在你身上,可是寄予了厚望。” “爹爹到底想让嘉儿做什么?”林瑞嘉仍是垂着头,声音软糯。 “辅佐瑞王爷成为东临帝君,你,母仪天下。”林泰民语气庄重,“嘉儿,你合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林瑞嘉只觉指尖发凉:“爹爹觉得,嘉儿一个小女子,能左右东临政治走向?” “你可以的。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你能够和蓉儿她们周旋到现在,甚至一度设计让月儿失身余剑锋,你不是普通女子。”林泰民目光如炬,灼灼地盯着林瑞嘉。 林瑞嘉心一紧,“爹爹此话是何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泰民伸手摸了摸林瑞嘉的头顶,“你记住,相府真正当家的,是我。好了,回瑞王爷身边去吧。” 林瑞嘉脊背出了一身冷汗,目送林泰民走远,往后趔趄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 她以为,她做的事,没人知道…… 第二日,四国狩猎,相府随行的是林瑞嘉、林寻馨和林仕进。 在蒋沁及夏姨娘怨毒的目光中,马车驶远,一路朝皇宫而去。 奉京城参与狩猎的官员极其家属,在皇宫外整合完毕,由御林军保护,一路旌旗晃动,浩浩荡荡往皇家狩猎场去了。 东临火越的马车十分华丽,几乎是整个队伍中最惹眼的存在。 照林泰民的意思,林瑞嘉贴身伺候东临火越,自然是坐在他的马车中。 “你将马车做的这般精致,不怕被贼人惦记上?”林瑞嘉向来对东临火越的品味无语。这家伙,最喜欢怎么华丽怎么来。 “怕什么?没有实力,我也不会弄一辆这样的车出来。”东临火越勾起唇角,“怎么,跟我在一起,没有安全感?” 林瑞嘉偏过头,掀帘子去看外面的景色:“只是觉得若是来了刺客,他们第一个会选择你的马车下手。” 东临火越嗤笑,却没说话。 一辆素净的马车驶了上来,林瑞嘉看过去,对面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正漫不经心地挑开车帘。 四目相对,林瑞嘉和对方都微微怔了怔。 对面,幕北寒一双桃花眼藏着说不清的东西,他对林瑞嘉点点头,薄唇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漂亮到极点,寂寥到极点。 林瑞嘉亦笑了笑,放下了车帘。 皇家狩猎场建造得十分宏大,黄色的墙砖将整座紫御山包围在内。 车队在山下停脚,附近已经搭了无数顶帐篷,帐篷内的设施一应俱全。 东临火越的帐篷一如他的马车,豪华又宽敞,里头甚至还摆了张极大的楠木雕花大床,被褥是上好的锦云绸,帐纱是淡金色流光锦。 因为林瑞嘉的缘故,帐篷内还放着一架同色楠木雕花的梳妆台,梳妆台前是一尊落地大铜镜,镜像清晰可鉴。 帐篷内的地面上铺了羊毛绒毯,踩在上面格外舒服。 “我的床呢?”林瑞嘉跟着东临火越走进来。作为贴身婢女,是要负责掌夜的,以便随时照顾主子。 但是很明显,这顶帐篷内只有一张床。 东临火越大手忽然搂住林瑞嘉的纤腰,热气暧昧地喷在她的耳畔:“你说呢,爱妃?” 林瑞嘉俏脸一红,忙挣开他跑了出去。 东临火越的大笑声在背后响起,林瑞嘉脸红的更深,脚下步子愈发快了。 傅家的帐篷在右边,林瑞嘉一个一个找过去,终于在第十二顶帐篷内找到了傅静缘。 她比之前更加消瘦,皮肤苍白,正坐在桌前喝一碗药。 婢女书香看见林瑞嘉进来,惊喜不已,忙对她行了个礼:“林小姐,您终于来看小姐了!小姐这些天,可一直想着您呢!” 林瑞嘉莫名地感到几分愧疚,“这是什么药?静缘姐姐的病还没好吗?” 傅静缘放下碗,扑到林瑞嘉怀中大哭起来:“嘉儿,我一想起那一幕,我就难受!他,他居然把扶摇公主的心给,给……” 林瑞嘉一愣,“到底怎么了?” 书香忙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傅静缘拉着林瑞嘉在床榻边坐下,抹着眼泪道:“这件事,我再也不想一个人放在心里了。嘉儿,那天我路过婉香宫,看见大皇子和瑞王爷一前一后进去。我觉得好奇,就跟过去瞧瞧。可是,可是我看见……看见大皇子他直接用手,将扶摇公主的心,给生生挖了出来……嘉儿,我好害怕!” 125.第125章 和羽今朝的谈判 她说着,又扑进林瑞嘉怀中大哭起来。 林瑞嘉眸色变了几变,“丽妃暴薨,这件事的幕后指使者分明就是扶摇。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给丽妃报仇。只是这手段,的确令人胆寒。” “他在人前装的那样单纯,可谁知道他居然是这样狠毒的人?”傅静缘哭红了眼睛,“嘉儿,我怕我嫁给他,会连累我的一家。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争夺皇位的……他藏得那么深,他好可怕!” “没事,你吃了阿雪的药,咱们找个机会让太医替你把脉,到时候你凭着身子不育这一点,必定能摆脱和他的婚约。”林瑞嘉紧紧抓着傅静缘的手,传递着仅有的热量。 傅静缘点点头,稍微冷静下来:“对,一定不会有事的……” 林瑞嘉见傅静缘眼底下青黛极深,便劝她睡下。好容易等她睡着了,林瑞嘉才慢慢往东临火越的大帐内走。 然而,她还没走到一半,便碰上了一身黑衣的大皇子羽今朝。 羽今朝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周围寂静无人,似乎他只是在等她。 林瑞嘉敛了惊讶神色,规规矩矩地朝他屈膝行礼:“见过大皇子殿下。” “你去看过她了?”羽今朝声音冷淡,完全脱去了痴傻的伪装。 “看过了。静缘姐姐状态很不好,还望殿下手下留情。”林瑞嘉声音也冷下来,“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像静缘姐姐那般,对一个痴傻的未婚夫也那般好。” 羽今朝勾起唇角,转身道:“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更不能放开她?” “殿下若真心想回报静缘姐姐,放手是最好的选择。静缘姐姐的性子,不适合勾心斗角。”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直白了。 “本宫偏不放手。”羽今朝却敛了笑容,“世上女人千千万万,可本宫,偏就看中她一个。她能陪我蹚夺嫡这趟浑水也好,不能也罢,我,绝不会放手。” “殿下何必呢?”林瑞嘉虽是劝着,心下却打了个突,莫非傅静缘和大皇子还有什么故事不成?傅家的势力并不算大,为扩充势力着想,他没必要这样死抓着傅静缘不放啊! “本宫知道你在她身上动了手脚,看在瑞王爷的面子上,本宫不与你计较。但是林大小姐,我这儿有个交易,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羽今朝眯起眼眸。 “不感兴趣。”林瑞嘉垂了眼眸,绕开他打算离开。 羽今朝却含笑道:“大小姐在相府过得不好,无非是因为蒋沁。难道,大小姐就没想过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林瑞嘉抬起头看向天空,绝美的樱唇含着讽刺的笑意,“大皇子与小女子想到一块去了呢。” 她转身看向羽今朝,两人同时说出了一个人。 “长公主羽金珞。” “人人都说相府二小姐冰雪聪明,在本宫看来,大小姐倒是更胜一筹。”羽今朝道。 长公主羽金珞,乃是当今皇帝羽旭的大妹,先皇贵妃所生。因为性格霸道、眼光极高,所以至今没有驸马。 但是要给长公主和林泰民牵红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瑞嘉蹙眉:“据我所知,长公主住在丽园,轻易不出来的。” “所以,本宫问你,可要与本宫做个交易。”羽今朝挑眉。 “什么交易?” “本宫负责将林相爷引荐给皇姑姑,你负责替本宫说服傅静缘嫁给本宫。如何?” 林瑞嘉一下子冷了脸,“大皇子的交易,代价太高,小女子付不起。” 她说着,转身便走。 “本宫的交易,永远作数。什么时候大小姐想通了,本宫随时恭候。” 林瑞嘉回到主帐,东临火越正坐在案前看一本册子。他抬头见林瑞嘉挑帘进来,合上那册子,笑容极尽宠溺:“跑哪儿玩去了?” 林瑞嘉站在原地,望着他的笑,心却愈发不安:“你……你可知扶摇公主到底是怎么了?” 扶摇公主的死讯并没有公布,很多人猜到她应该是出了事,但皇帝不说,群臣也只当并不知情。 东临火越起身,将林瑞嘉揽在怀中,“她向来与你不对盘,四国狩猎她不来,你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林瑞嘉挣开他,“她死得那样惨,你却让我高兴?” 许是风吹过,大帐顶垂了垂,随即恢复如常。 东临火越的眼眸闪了闪,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谁告诉你,她死了?” “难道不是吗?羽今朝杀了她,你当时分明也在场!我不同情她,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林瑞嘉气恼,挣开东临火越,“越哥哥,请你尊重我!你做的事,我也想参与,我不愿意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事事隐瞒!” “本王累了,伺候本王沐浴!”东临火越撩袍到案几边坐下,脸色极其难看。 林瑞嘉见他这样,顿时手脚冰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本王说,本王要沐浴!”东临火越见她不动,提高音量,不怒自威。 外头守着的阿飞听见帐篷内不对劲,忙进来:“主子要沐浴?属下这就叫人打热水进来!” “你进来做什么?本王要她伺候!”东临火越怒斥。 阿飞看了眼林瑞嘉,讪讪地退了出去。 林瑞嘉脸庞上浮起一抹冷笑,朝东临火越屈膝行了个礼:“奴婢这就去办。” 她咬重“奴婢”二字,让东临火越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帐篷的一侧支了扇硕大的楠木雕山水屏风,屏风后摆着一只两米长的椭圆形楠木浴缸。林瑞嘉拎着小木桶,一桶一桶往里搬热水。 东临火越的脸色依旧不好,坐在案几后面翻看册子,只当没看见林瑞嘉。 等那浴缸放满水,林瑞嘉早已汗流浃背。她扔了木桶,看向东临火越:“瑞王爷,水已经放好了。” 东临火越合上册子,起身走到屏风后,十分自然地伸展开双臂。 林瑞嘉火大,忍气吞声地给他脱了外裳。 “里衣和裤子。”东临火越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林瑞嘉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她闭上眼睛,摸索着给他脱了衣服,东临火越这才跨进浴缸。 126.第126章 初见倾城 “擦背。”他的双手以最舒服的姿势搁在浴缸两侧。 蒸腾的白色热气,衬得他的脸愈发妖艳。火红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漆黑修长的睫毛,妖异上挑的丹凤眼,以及无可挑剔的脸部线条。 他墨黑的长发随意搭在额间和后背,身体每一寸都精壮结实,每一寸的线条都完美到让人艳羡。 林瑞嘉拿着搓澡布,郁闷地去给他搓背。 “前面。”东临火越闭着双眼,说出来的话,让林瑞嘉一度产生将搓澡布扔他脸上的冲动。 她忍着气,小手拿着搓澡布,囫囵地在他胸前乱抹一通。 东临火越忽然抓住她的手,一路朝下:“这里要多擦一擦。” “东临火越,你别太过分!”林瑞嘉触摸到某个火热,猛地抽回手,小脸通红,“我不是你的暖床丫头,你要调戏人,找别人去!” 东临火越睁开眼眸,漆黑的睫毛氤氲着湿气,“你爹爹,是以暖床丫头的名分将你送给本王的。林瑞嘉,搞清楚你的身份。” 林瑞嘉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肉中:“你什么意思?” “暖床丫头,没资格过问本王的事。扶摇的死,或者本王所做的其他事,本王都不希望你再追问下去。你,只是本王的一个暖床丫鬟!”东临火越语气极为冷硬。 冷到她的心结成冰块,硬到她惶恐害怕。 “越哥哥,你——” “没规矩的东西!”东临火越忽然从水中起身,水花四溅,打湿了林瑞嘉的衣裳,“你叫本王什么?” 眼眸中升腾起莫名的雾气,林瑞嘉只觉鼻子发酸。她朝东临火越跪下:“奴婢一时僭越,望主子恕罪。” “下去领罚。”东临火越跨出浴缸,自顾穿上衣服。 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滑落,林瑞嘉没再说话,出了主帐。 待林瑞嘉出了帐篷,东临火越穿衣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如平常到案几边继续看那册子。 林瑞嘉走到帐篷外,阿飞瞧见她双眼通红,心中大概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带着林瑞嘉到偏帐,指着一张长凳:“主子的惩罚,往往也就是几十大板的事儿。大小姐是贵人,属下叫两个婢女进来打,下手不会重的。” “越哥哥他今天不对劲。” 阿飞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声音压得极低:“如果属下没猜错,应当是那边派了人过来。” “那边?” “萧后。”阿飞咂咂嘴,似是觉得自己多话了,便提高音量,“大小姐还是快领罚吧,完了也好赶去伺候主子。” 林瑞嘉眼眸闪了几闪,自觉地在长凳上趴下。 萧后,越哥哥的母后? 为什么她派人过来,会让越哥哥变成那样?为什么她派人过来,是以一种暗卫的形式来探听消息? 东临的形势,似乎并不寻常…… 阿飞叫来的两个婢女下手很有分寸,林瑞嘉倒是没伤着,可屁股疼却是难免的。 她一瘸一拐回到大帐,却见东临火越披着紫色外裳,仍旧看他的册子。 “板子打完了?”他头也不抬。 “是。”林瑞嘉绞着手帕,只觉这样的东临火越很陌生。 “晚上会有场篝火宴会,你回去准备下。” “是。”林瑞嘉应着,朝他行了个礼,“奴婢告退。” 谁也没有注意到,林瑞嘉转身的刹那,东临火越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夜幕降临时,紫御山山脚下升起一座巨型篝火。 篝火四周搭了棚子,里头设了精致的小几、坐垫、酒品、烛台,专供贵人们享用。 因为是刚到紫御山的第一天,所以并没有太多要求,大多数人都是自由往来,随意与交好的人谈话。 东临火越的棚子异常华美,用的是夜明珠照明,柔和的光线将整座棚子照的亮如白昼。 幕北寒带着烤好的鹿肉过来,与东临火越对面而坐。 林瑞嘉跪坐在东临火越身后,低着头给两人添酒。 磨叽将鹿肉放在盘子中,又出去接着烤。林瑞嘉接手,拿了小刀将肉切成一块一块的,才放到东临火越面前的小盘子里。 幕北寒注视着林瑞嘉的一举一动,她素白纤细的手反衬着夜明珠的柔光,她的侧脸精致完美,一颦一笑,皆可入画。 “冰块,不该看的,最好别看。”东临火越忽然出声。 幕北寒收回视线,“你和他,谈得如何?” “那只老狐狸,不见到肉是不会松口的。”东临火越不以为然。 “你若不答应,不如将他让给我。”幕北寒淡淡道,饮了口梅子酒,“北幕,不缺他一口饭。” 东临火越举杯与幕北寒碰了碰,“既然你愿意与他打交道,那我退出便是。只是当心,别被他反噬了。” 林瑞嘉默默给两人添酒,心中却起疑,“他”,是谁? “两位在这里说什么?”一个爽朗的声音自外传进来,羽元康大步踏进来,“我带了新鲜的烤鹿肉过来,不如诸位一起吃?” 他刚说完,目光落到木几上,盘子里分明还盛着烤鹿肉。 羽元康面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在两人中间跪坐下来,以玩笑的口吻道:“两位好口福,居然赶在前面吃上了鹿肉,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林瑞嘉给他添了杯盘,倒上一盅温热的梅子酒。 羽元康顺着她的手看向她,却见她神情淡然,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 “美酒美人,越兄果真是艳福不浅。”羽元康注视着林瑞嘉,饮了口梅子酒。 他觉得每一次见她,都是不一样的感觉。 初见,是倾城惊艳。 再见,是倾国绝艳。 素手执壶,剪影如画。 灯下美人,红袖添香,最美不过如此。 东临火越瞥了眼林瑞嘉,“我们说话,这里不用你伺候。” 林瑞嘉朝三人行了礼,正欲退下,羽元康却拦住她,“退下做什么?正好我给你带了礼物,你且收着。”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的东西:“我的随从从山上捡到的,你若喜欢,就拿着。” 那是一只雪白柔软、只一点点大的兔崽子,它窝在羽元康掌心,缩成小小的一团,两只兔耳朵乖顺地贴在后背,宝蓝色的眼睛好奇地张望着四周。 127.第127章 表白心迹 林瑞嘉心一软,鬼使神差地捧过那只小兔。 东临火越心情莫名烦躁,“叫你出去,没听见?” 林瑞嘉忙谢过羽元康,匆匆退了出去。 没等她走远,羽元康却追了出来,“大小姐且慢!” 林瑞嘉本不欲搭理他,看在手中小兔子份上,不情不愿地转身道,“殿下还有何事?” 羽元康笑容璀璨,“没事就不能找你?这小东西,你可喜欢?” “自是喜欢。”林瑞嘉直言,注视着掌心的小兔。 “你喜欢就好。”羽元康和她并肩而行,“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就是喜欢这些东西。蓉儿也是,见着可爱的动物,就不肯走。你们姐妹,总是有许多地方相似的。” 林瑞嘉没搭话。 羽元康又道:“他待你可好?怎么刚刚他语气很不好?” “我是他的侍婢,他对我好不好,又有什么说法呢?”林瑞嘉打着马虎眼。 羽元康停下步子,十分郑重地看着林瑞嘉,“你若不愿意再跟他,不如,跟我。” 他一脸深情,似是对林瑞嘉情根深种:“嘉儿,你或许不知,自当初的第一眼起,我便爱上了你。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嘉儿,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说着,甚至要去拉林瑞嘉的手。 林瑞嘉忙退后几步,“殿下请自重!” 羽元康见四周僻静,便紧追几步,“嘉儿,这辈子,我非你不可!待我日后登上大宝,到那时,我便立你为后,你我二人一同坐拥江山,岂不痛快?” 林瑞嘉默默无语。 这话,不就是当初他在羡仙楼里对自己说过的?! 只不过,自己当时的身份是木兰。 林瑞嘉有些头疼地扶额,“殿下,有些话不是你能说的。” “嘉儿,我对你的朝思暮想,难道你还感受不到吗?!”羽元康忽然抓住林瑞嘉的手,一脸激动。 林瑞嘉想收回手,却怎么也挣不开他,“六皇子,你这样,置我妹妹于何地?!” “这有何难?她毕竟有强有力的外家,所以到时候,她为正妃,你为侧妃。待到他日我不再依靠蒋家,便是我扶正你的时候!”羽元康说的理所当然,全然没注意林瑞嘉早已黑了的脸色。 两人正争执不下时,一袭白衣一身清贵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两人身边。 他拉过林瑞嘉,轻而易举的化解了羽元康的劲道。 羽元康被他的内力震退三步,回过神才发现站在对面的居然是幕北寒。 “幕兄?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整了整衣服,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幕北寒只凝视着林瑞嘉,声音温柔:“没事吧?” 林瑞嘉摇摇头,幕北寒护着她,一道走远了。 羽元康被气得不轻,本想追上去,却又忍住了。 他阴鸷的目光闪烁着阴毒,手指关节咔咔作响。半晌后,他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转身隐进黑暗之中。 幕北寒带着林瑞嘉到自己的大帐内,帐内熏着兰花香,一派典雅简约。 “刚刚,谢谢幕太子。”林瑞嘉对他略一点头。 幕北寒示意她坐,亲手为她倒了杯茶,“小事而已。这是我们北幕有名的舌兰茶,你尝尝。” 林瑞嘉细细品了口,那茶入口温润,清甜沁人,“是好茶。” “你若喜欢,回去后我叫人给你送些。”幕北寒十分开心的样子,又给她添茶,“上次在相府,皇姑奶奶送你的礼物,你可有打开看过?” 林瑞嘉想起那只檀木雕花盒子,不禁有些惭愧,“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一时间倒是忘了看。” “无妨。”幕北寒并不介意,反倒和林瑞嘉谈诗论道起来。 两人的见解往往总不相同,但聊得意外投机。 期间林瑞嘉怀中的小兔子蹦出来几次,慌得她忙不迭把它抓回去。最后幕北寒动手做了只篮子,又拿来衣裳给它铺了窝,小兔子这才乖乖待在篮子里。 伺候在不远处的磨叽满头大汗,公子啊,你这样拿自己的衣服给兔子做窝,真的好吗?!那价值千金的雪纹缎,你说剪就剪,这小兔崽子的福分,未免太大了吧? 两人的聊天,最后是被阿飞打断的。 阿飞战战兢兢地带着林瑞嘉往回走,走到东临火越的大帐门口却不敢进去了。 林瑞嘉自己撩帘子进去,却见东临火越披着外裳,蹙着眉头在灯下看什么册子。 她咳嗽了声,对方头也不抬。 “越哥哥。” 东临火越抬起脸看她,搁下手中的东西,“过来。” 她走到他身边,东临火越一把将她拽到怀中,惩罚性地捏了下她的琼鼻:“白日是我不对,那是因为有人在监视我。可你晚上,却私会男子。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什么私会男子,越哥哥你胡说什么?”林瑞嘉推开他的手,十分委屈,“而且,你居然叫人打我!” “打你怎么了?!”东临火越兴起,大掌拍了下林瑞嘉的屁股,“你不听话,我当然得打你!” “你——”林瑞嘉小脸绯红,被他气得转过头去,“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生气?你若生气,我就用强。”东临火越不由分说地去挠她痒痒,吓得林瑞嘉忙叠声求饶。 东临火越大掌又拍了下她的****,“乖,去睡吧,我今晚要处理一些事。” 林瑞嘉红着脸摸了摸那儿,十分温顺地转身去屏风后的大床了。 烛火跳跃,东临火越盯着那册子,眉头深深皱成了“川”字。 半个时辰后,阿飞从外面进来,小声道:“主子,萧后派来的那些人可要……” “让他们走。”东临火越声音压得极低,他的目光落到林瑞嘉放在桌前的小篮子上,里头乖顺地趴着一只白兔子。 他的心情瞬间不爽起来,“连篮子一起扔了。” “是!”阿飞拱手,拿起篮子飞速掠出帐篷。 第二日,四国狩猎正式开始。 林瑞嘉这一晚睡得很踏实,早上是被人捏醒的。 东临火越捏着她的脸蛋玩,捏了半天,林瑞嘉总算是睁开眼,十分不善地打开他的手:“走开!” 128.第128章 身子过于寒凉 她说完,便又朝里睡下了。 东临火越顿觉好玩,又继续捏她。 来回几次,林瑞嘉方才彻底清醒过来。 东临火越这边的日用品一应俱全。有婢女端着玫瑰花露进来,伺候她净了脸,又拿了套崭新的衣裙进来伺候她穿上。 这套衣裙是浅紫色绣玫瑰花边的窄袖骑装,配合着骑装,那两个婢女将林瑞嘉的发髻高高梳起,青黛扫娥眉,樱唇粉红娇嫩,肌肤雪白。 整个人,比往日更加明艳动人。 等两个婢女走了,东临火越一手托着下巴,一双丹凤眼色眯眯地望着林瑞嘉,“爱妃今日真是漂亮,美得本王都舍不得出去了……” “你给我放正经点。”林瑞嘉过来给他更衣,“今天是狩猎第一天,你还是穿骑服的好。就这套吧。” 她说着,不由东临火越反对,已经将那套深紫色金线绣四爪蟒的窄袖衣裳从架子上拿下来。 “我最不喜欢那样的窄袖,难看死了!一点都不飘逸!”东临火越嫌弃地躲远。 林瑞嘉抓过他,“不喜欢也得穿。” 两人用过早膳,林瑞嘉要去看她的兔子。东临火越忙拦住她,说是狩猎要开始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林瑞嘉正觉奇怪,东临火越已经拉着她出了大帐。 外面鼓声震天,众人已经准备齐全,各色旌旗晃动,各色马匹也已在山脚下准备就绪。 四国狩猎的战绩关系到各个国家的声誉,为求公平,此次狩猎,每个国家都会选派五名勇士进入紫御山。最终战绩,由五人的总和来排序。 东临国,东临火越当仁不让地上场。随他一起的,还有四名年轻小将。 北幕国,幕北寒也上场了。他今日一改往日装束,一身白色劲装,墨发高束,英气逼人。 西绝国,唐谨夜也亲自上阵,他身后还跟着个青衣小将,林瑞嘉再仔细看,可不正是田阳雪! 田阳雪激动地跟林瑞嘉直挥手,唐谨夜无语地瞥了她一眼,默默催马拉开她几步,完全是一副“她好丢人我不认识她”的表情。 林瑞嘉无奈地朝她扬起一个笑,她虽是穿着骑装,但并不打算进入紫御山狩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南羽国,羽元康首当其冲,剩下的四人分别是林仕进、吴永、余剑锋及冯知远。 见冯知远也在其中,林瑞嘉倒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她看向羽元康,却见羽元康正对她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旋即催马奔入紫御山中。 林仕进看了眼林瑞嘉,跟着羽元康催马进入紫御山。 四国勇士进入紫御山比赛,剩下的人也没闲着。南羽的一批贵女有想要进紫御山狩猎的,羽旭帝都一一批准,登记在册,并许诺送给第一名一份大礼。 林瑞嘉对大礼并不感兴趣,她留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 剩下一些文弱的贵女,由张珊珊领头,说要给大家表演歌舞助兴。羽旭帝自然是恩准的,张珊珊便首先表演了一段惊鸿舞。 惊鸿舞本该是惊艳之舞,只是她的舞姿平凡,所以并没有多么出彩。 接下来的节目泛善可陈,礼部尚书的千金表演了弹筝后,坐在羽今朝身边的傅静缘起身,盈盈拜倒:“静缘今日想一展画技,为四国狩猎助兴。” “哦?不知你想画些什么?”到底是亲儿媳妇,羽旭终于提起了点兴趣。 “静缘见紫御山湖光山色,风景无限,便想画一幅紫御山图。”傅静缘说着,小太监已经铺好案板和画布。 傅静缘走到案板边提笔,眼角余光瞥了眼林瑞嘉的方向。 林瑞嘉对她轻点了点头,傅静缘手腕运力,笔下已然勾勒出几笔。 在座的大臣、贵妇、小姐、公子等纷纷好奇地伸头去看,只见那块巨大的画布上逐渐氤氲出紫御山的轮廓,山顶上云雾缭绕,阳光透过云雾倾泻到山腰,呈现出一片祥和、宁静的氛围。 正当傅静缘开始勾勒远处的紫御河时,她忽然一手扶额,身子晃了晃,竟直直往地上倒去! 羽今朝眼眸一眨,对面林瑞嘉已经接住了傅静缘。 “静缘姐姐晕过去了,请陛下宣太医为静缘姐姐诊断!”林瑞嘉面上一片焦色。 羽旭面色凝重,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太监去将随行御医找来。 几个御医带着药箱过来,其中一个资质最老的立即搭上帕子给傅静缘诊脉。 他摸着胡须,时而舒展眉头,时而又蹙起眉头,似是十分为难的样子。 “太医,静缘姐姐到底是怎么了?” 那御医摇了摇头,转身朝羽旭拱手,“启禀陛下,傅小姐晕厥,许是车马劳顿所致,并无大碍。” 羽旭松了口气,看向羽今朝:“即使如此,朝儿,还不赶紧送静缘回帐休息。” 羽今朝起身,面上一派痴傻。 那御医回头又看了眼傅静缘,道:“陛下,臣还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 “傅小姐的身子,似乎过于寒凉……” 在座众人一听,纷纷吃惊不已。 女子的身子若过于寒凉,是几乎没有生育的可能的。 若真如那御医所说,这傅静缘,是没有缘分成为皇家的儿媳妇了。 羽旭同样吃惊不已,“可仔细看过?” “臣的确仔细看过了。不如陛下多让几位同僚替傅小姐诊断,也好得个究竟。”御医又拱手道,态度十分谨慎。 羽旭挥挥手,示意那几位太医一同诊治。 然而无论如何把脉,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 傅修真携着妻子坐在下方,两人的心都要碎了。 女儿无法生育,这意味着女儿不仅不能嫁入皇室,更意味着普通的勋贵人家都不会娶她。 这,是毁一生的大事啊! “我可怜的孩子……”傅静缘的娘亲孙氏哽咽出声,起身踉跄着往傅静缘身边跑,“我可怜的孩子啊!” 她抱着傅静缘嚎啕大哭,不禁让在座的做母亲的人都暗自心酸。 林瑞嘉将位置让给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主意是不是过分了点? 没等她开始反省惭愧,羽今朝的声音突然响起:“父皇,伯母她为什么要哭?静缘妹妹怎么了?” 129.第129章 神秘杀手 他语气单纯,让羽旭一时间接不上话。 场中寂静片刻后,羽旭才缓缓道:“你静缘妹妹身子不好,要去佛寺修养两年。你们的婚事,恐怕是要作废了。” 林瑞嘉垂首,饶是早就知晓这结局,只是帝王无情,叫人痛惜。 去佛寺修养两年,只不过是怕傅静缘在奉京城,扰了大皇子的婚事吧? 她抬头看向羽今朝,对方一身玄衣,临风而立,英俊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孩童般的神情。 他的双眼极清澈,却叫她害怕。 “父皇,我不要静缘妹妹去佛寺。静缘妹妹既然生了病,儿臣一定会照顾好她的。母妃曾经说过,一生一世,一心一意,不离不弃,方是最好的夫妻。” 羽今朝认真地看着羽旭,羽旭愣了愣,这是他的母妃说过的吗? 不是丽妃,而是,他真正的母妃…… 一股愧疚从心底升起,羽旭半垂下眼眸,“朝儿还记得你母妃的话,真是不错。只是朝儿,若你静缘妹妹跟你在一起,却不能为你诞下一儿一女,你也会对她不离不弃吗?” “朝儿此生,只想对静缘妹妹一个人好。其他的女人再好,朝儿都瞧不上。”他像是个赌气的孩子,环抱住双臂,十分睥睨地抬起下巴。 羽旭心头一片柔软,当即拍板:“好。即使如此,那你们的婚事依旧作数!谁敢跟朕提傅家丫头配不上朝儿,朕就砍了谁的脑袋!” 底下群臣纷纷出列,山呼万岁。 林瑞嘉站在傅静缘身边,手脚冰凉。 她抬眸看向羽今朝,对方满脸孩童般的天真笑容,正看向自己。 她自然没有错过,他眼底的得意与张狂。 众人入座后,羽今朝带着傅静缘去帐篷内休息,傅氏夫妻也向羽旭告了辞,回去照顾傅静缘。 接下来又有贵女上台表演,林瑞嘉精神不佳,以更衣的借口起身离席。 她还没走回东临火越的大帐,便见一支飞刀插进脚边泥土中,隐约可见飞刀上还绑了纸条。 她朝四周看了看,四周静谧,一个人都没有。她拔出那飞刀,将纸条展开,上面写着:“瑞王爷有难,速来紫御山!” 林瑞嘉猛地攥紧那纸条,越哥哥有难?! 越哥哥有难,让自己去做什么? 是陷阱吧? 她直觉这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可若是直觉不准呢? 萧后的人也不知道走没走,会不会对越哥哥不利? 林瑞嘉越想,越放心不下。 她迅速从偏帐旁的马厩内牵出一匹枣红色马跨上去,一夹马肚,那马便飞快奔进丛林之中。 如果这事是针对自己,林芙蓉她们不在这里,与自己有仇的,无非是林仕进或者蒋家的人。但是这次狩猎,蒋家居然没有来人,那么出手的,难道是林仕进? 林瑞嘉一人独自进入紫御山,紫御山山林苍茫,一时间竟难以找到四国的人。 她循着路,渐渐深入紫御山。 山林野兽的嚎叫声不时起伏,林瑞嘉背上背着弓箭,一颗心提得老高。 无论如何,得快点找到越哥哥! 她想着,快马加鞭,愈发往丛林深处去了。 当她进入一片阔林子时,鸟叫声,忽然听不见了。 林瑞嘉勒停马,在原地转了圈,“既然我来了,你们为何还不现身?” 随着她话音落地,几十个黑衣蒙面人从树梢降落到地面,团团围住了她,却并不上前。 林瑞嘉勾唇,“果然,是冲着我来的呢。让我猜猜,是林仕进请你们来的吧?” 黑衣人互相看了几眼,一言不发,直接持刀向林瑞嘉砍去。 林瑞嘉不擅长马上作战,自是弃了马,运起轻功与黑衣人周旋。 她身子灵活,刹那间便立于树梢顶端,双手各执一柄利刃:“林仕进付你们多少报酬?” “相府大小姐果真是会说话,只是可惜,我们根本不在乎银钱!”那些黑衣人说着,毫不犹豫挥舞长刀砍向林瑞嘉。 “世上还有不在乎银钱的杀手?”林瑞嘉旋身落地,白色劲裤外的紫色裙裾如盛开的花朵般飘然垂落至脚踝,她笑颜倾城,“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黑衣人蜂拥而上,“废话少说,拿命来!” 他们,是在寻求单纯的杀戮。 林瑞嘉眼眸微眯,往后极速退出包围圈。 这些杀手不在乎银钱,只想取自己的性命。林仕进那个孬种,没那个本事付出比银钱更贵重的东西。 唯一的解释,是这群杀手本就是奉命来杀自己的。 林仕进,只不过恰恰成了他们隐瞒幕后之人的借口。 林瑞嘉边与他们周旋,边往后退去。 直到,退无可退。 身后的断崖看不出深浅,林瑞嘉正视前方逼来的杀手,嘴角挂起嘲讽的笑,“能将紫御山的地形摸得这样透,你们的主人,真不简单。” “我们的主人乃是世上最聪明的女子。你,自然比不过。”其中一名为首的黑衣人答道,手中大刀横置朝向林瑞嘉,“你是要跳下去,还是要死在这柄刀下?” 世上最聪明的女子?林瑞嘉满脸嘲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替我转告你们主子,林瑞嘉与她,日后必定有场恶斗!” 她说完,竟径直跳下来断崖! 几十个黑衣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 这算是遗言吗?可这分明是在下战书啊! “此地不宜久留,她跳下断崖,必死无疑。咱们走!”一群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山林簌簌,他们的身影彻底融进大山之中。 断崖之下,紫衣飞舞,林瑞嘉笔直朝着崖底落下,直到她的腰被另一只大掌揽过。 东临火越带着她轻易落在断崖腰上的一处隐蔽洞穴前,“没事吧?” “放心。我们的人派出去了?”林瑞嘉拍拍身上的灰尘。 “暗影跟过去了。顺蔓摸瓜,必定能抓住他们的幕后之人。”东临火越笑道,“林仕进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从他送来投了女儿香的九仙玉露膏,我就知道他背后有高人。这次四国狩猎,场面纷乱,他必定不会放弃这样好的杀我的机会。而这群杀手,想必与那女儿香是同一个出处。”林瑞嘉神情淡然,“阿雪说,九仙腐骨生肉的功效将女儿香的大半毒性给抵消掉了,所以林芙蓉至今还未毁容。不过,只要她想害我,迟早会自食其果。” 130.第130章 云是其骨,雾是其神 “现在,咱们就等着收网了。”东临火越揽住林瑞嘉的纤腰,在她脸颊上“吧唧”一口,“爱妃,本王饿了……” 他说着,不由分说地抱住林瑞嘉直接钻进了那口洞穴。 林瑞嘉还没反应过来,竟已经被他扒了个干净,吓得她尖叫失声,却又很快化为猫一般柔软的娇吟。 与此同时,紫御山南面。 羽元康带着随从在原地转了半天,却没碰上一个人。 他面色不虞,当即便让其中一个手下去将林仕进找过来。 一个时辰后,林仕进终于过来时,羽元康已经怒火中烧,朝着他拈弓搭箭,一支利箭刺破空气,朝着林仕进射去。 林仕进没躲避,利箭深深扎进他背后的树干上。 “我让你办的事呢?”羽元康语气暴怒。 林仕进下了马,安安静静朝羽元康作揖:“六皇子殿下,我大姐她,已经摔下悬崖,死了。” “你说什么?”羽元康眼前一黑,差点没从马上栽下来。 “我照着殿下所说,给她传了纸条,让她速来紫御山。她的确是来了,只是刚碰到我找来的几个演戏的杀手,她就吓得慌不择路,一路往断崖边逃去。最后竟然失足跌下悬崖,粉身碎骨……” 林仕进垂着头,语气平静,“殿下设计的英雄救美,恐怕是没办法演下去。” “你——”羽元康气急,“我知道你讨厌她,所以你对她下了杀手是不是?!” 林仕进仍是垂着头,“殿下,我刚刚已经解释过了。若是殿下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羽元康呼吸急促,催马便朝林仕进奔去。 长剑出鞘,冰寒的剑身架在林仕进的脖子上,羽元康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马上砍了你?!” “殿下请随意。只是若是我姐姐问起我,还请殿下告知她一声。”林仕进不卑不亢。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说了,殿下请随意。能替殿下杀了那妖女,仕进虽死无憾。” “好,好!”羽元康忽然丢了剑,仰天大笑,“好一个林仕进啊!你最好记着今天说的话!” 他说完,迅速策马离开。 林仕进仍是垂着头,只是后背早已遍布冷汗。 断崖上,一骑白马停在了上面。 一个黑衣人对白马上的幕北寒拱手:“主子,属下没来得及出手,大小姐已经跃下悬崖。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幕北寒表情淡淡,瞥了眼断崖下方,“她不是会死在这种地方的人。” “主子?” 幕北寒跃下马背,静静望着断崖,下面白云缭绕,看不清深浅。 须臾,他纵身跳下悬崖。 “主子!”那黑衣人大惊失色,正想跳下去救幕北寒,却被赶来的磨叽拉住。 磨叽咬了咬嘴唇,“公子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他只是下去寻大小姐了,不会有事的。” 幕北寒加速度落向崖底,半途中,他忽然伸手拉住一道藤蔓,整个人突然就贴到了崖壁上。 崖壁旁,是一眼洞穴,洞穴口被郁郁葱葱的藤蔓遮挡,依稀能听见里面传出的女子的呻吟。 那呻吟夹杂着痛苦与欢愉,带着勾人魂魄的诱惑与妩媚。 “小妖精!” 东临火越粗重的呼吸声与女子的呻吟交错在一起,令人面红耳赤。 幕北寒闭上双眼,松了藤蔓,整个人笔直往崖底坠去。 他的白衣与云朵一同翩飞,面容俊美得仿若谪仙。 云是其骨,雾是其神。 傍晚时分,四国的狩猎队陆陆续续回来了。 南羽猎到一只野猪、四只鹿、八只灰兔、十一只野鸡,算是收获不错了。 唐谨夜的队伍,足足猎到十八匹狼。他们深入紫御山腹部,结果在路上遭遇了狼群,田阳雪用药助阵,最后几乎是将这一群狼给灭了。 羽旭擦擦汗,心中暗自吐槽,这西绝国的人有病吧?!出去一天,就弄了这些狼回来,狼肉很好吃吗?! 东临的队伍,猎到了一头熊、八只鹿、十八只野鸡,算是收获很好了。 而北幕…… 林瑞嘉眉头蹙起,幕北寒跨坐在白马上,他的白衣上尽是斑斑鲜血,连座下白马的毛上都沾了血。他一脸冷漠,背上箭囊空空,手中仍提着滴血的长剑。 北幕,猎到了两只老虎、三头熊、十五匹狼。 磨叽担忧地望着幕北寒的背影,那样疯狂猎杀的公子,他从没有见过。 他家的公子,始终都是温润如玉的模样。 公子到底在悬崖下受了什么刺激,才变成那样嗜杀的模样? 最后的狩猎排名,北幕毫无悬念地独占鳌头,其次是东临,西绝和南羽共居第三。 这个夜晚是安排的烤肉活动,因此众人都暂去休整,等月上柳梢、篝火燃起的时候,再聚到这里。 羽元康一眼瞧见东临火越背后的林瑞嘉,双眼中欣喜迸现,正欲上前,林仕进却拦住他:“殿下,晚上还有活动,不如先去沐浴。” 羽元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林仕进站在原地,静静望着林瑞嘉跟着东临火越离开。 跌下崖底…… 都没死吗? 还真是命大呢! 夜晚的篝火盛宴如期开始。 众人的小棚子都撤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椅和桌案。四国的高层毫无悬念地坐在高处。下方两侧,井井有序地排列着南羽的大臣及家眷。 篝火在正对面熊熊燃烧,空中牵了细绳,挂了上百盏彩纸糊成的灯笼,将山脚照耀得亮如白昼。 羽旭的大太监站在高阶上,一扫拂尘,拉长音调:“上歌舞——!” 管弦奏响,十几个身着红衣的少女身姿曼妙,款款走到高台下,随着音乐开始起舞。 乐声到达高潮的地方,这十几个少女一并朝中间聚拢,宛如一朵水红的花苞,缓缓转动。 忽然地,水袖朝空中挥去,众少女一并散开,中间抛洒出无数玫瑰花瓣,一位身姿盈盈的女子,如天女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蒙着水红面纱,一双秋水美眸含着无限柔情,映着灯笼的柔光,眼波流转,处处含情。 131.第131章 抱歉弄丢了你的兔子 她的舞姿极为出众,腰肢柔软,舞步曼妙,一举手一投足仿佛是在娓娓诉说着尘封已久的情事。 一时间,众人竟都看得呆掉了。 侍立在东临火越身后的林瑞嘉看向他,对方正喝着酒,对歌舞的女子毫不关心。 还算识相。林瑞嘉想着,仔细打量起台下的女子。 一舞毕,羽旭带头鼓掌,连声称妙。 那女子含羞带怯地上前拜倒:“恭祝吾皇福寿绵长,四国和平,百姓安居!” 林瑞嘉瞳孔骤缩,这是林芙蓉的声音! “你是?”羽旭眯眼。 台下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一张面若芙蓉的脸:“臣女芙蓉,特来为狩猎助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说着,又拜倒在地。 “林爱卿养了个好女儿啊!”羽旭抚掌,目光落在林泰民身上。 林泰民忙起身出席,诚惶诚恐道:“小女献丑,让陛下和贵客见笑了!” 羽旭挥挥手,身旁的大太监忙高声唱诺:“陛下有赏,赐林家二女芙蓉金镯一对,八宝玉如意一双!” 林芙蓉喜不自胜,忙和林泰民一道谢了恩入座。 “说起来,林家的大丫头是怎么回事?”羽旭眯起眼,捏着八字胡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朝羽旭行了个礼:“瑞王爷入住相府,爹爹恐王爷住不习惯,特遣了臣女侍奉王爷。” “原是如此。”羽旭打量的目光在林瑞嘉和东临火越之间转了转,笑道,“林爱卿确是有心了。只是你一个大小姐,做伺候人的事,可觉得委屈?” 林瑞嘉垂着眼眸,福身道:“能够伺候王爷,乃是臣女的福气,臣女并不觉得委屈。” 东临火越很是得意,“南羽皇帝,本王的魅力太大,嘉儿欢喜都来不及,怎会觉得委屈?再说了,嘉儿在本王身边,可不干伺候我的事儿。她啊,陪着我,就好了。” 林瑞嘉暗自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就你话多。” 羽旭笑笑,并未多言。 将自家女儿送给人做婢女,意味着这个女儿以后不能再嫁人,将伺候那个男人一辈子。 幕北寒瞧着不远处的篝火,眼眸深处酝酿着雾霾。 篝火宴会在一片歌舞声中结束。 林瑞嘉随东临火越回了大帐,第一时间便是去找她的兔子。 东临火越在案几边坐下看书,假装没看见林瑞嘉的焦急。而林瑞嘉找了半天没找到,最后只得过来问他。 东临火越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呢?大概是阿飞拿出去放生了吧!毕竟,人家小兔子也是有父母兄弟的,我们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残忍地剥夺它和家人团聚。” 林瑞嘉气急,“你把它扔了?!” “都说了,是阿飞——” “越哥哥,你太过分了!”林瑞嘉愤怒不已,气呼呼地挑帘子冲出去了。 “喂!女人!”东临火越扔掉书追出去,哪里还看得见她的影子! 守在外面的阿飞战战兢兢,“那个,主子,那只兔子是您吩咐属下扔的……” “闭嘴!”东临火越一腔怒火没出发,羽元康送来的兔子,有什么好的?“备马,本王要进山!” “主子,您这个时候进山做什么?” “抓兔子!!” 这一晚,林瑞嘉和田阳雪挤在一张床上。 田阳雪絮絮叨叨跟她讲唐谨夜的坏话,他晚上会说好笑的梦话啦、早上会磨牙啦、喜欢偷看美女啦等等等等,把林瑞嘉逗得直笑。 “说起来,你下在他身上的不能睡觉的毒解了?” “早就解了。当初幕太子在森林里帮我们的时候,他就给了他解药!”田阳雪抱着林瑞嘉,小小的被窝暖烘烘的,“也不知道这幕太子哪来的解药,他可真神通广大,连我下的毒都能解。” “北幕人杰地灵,怪才辈出,能解你的毒,没什么稀奇的。”林瑞嘉淡淡道。 “那倒是……北幕连女儿香那种变态的毒药都有,能解我的毒是不奇怪。” 林瑞嘉突然偏过头看向田阳雪:“你说,女儿香是北幕的?” “是啊!”田阳雪瞪着大眼睛,“我没告诉你吗?女儿香产于北幕,本以为它绝迹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居然出现在你妹妹手中。” “不是她手中,是林仕进手中……”林瑞嘉喃喃。 林芙蓉没什么大脑,凡是稍微高明点的主意,几乎都是林仕进替她出的。 林仕进背后的高人,难道是北幕人? 林瑞嘉想起幕北寒那双极温柔的桃花眼,忽然起了一身冷汗。 不会是他吧?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他没必要害自己啊! 只是到底人心隔肚皮,能坐上北幕的太子之位,他又岂是凡人? 看来,得试探一下了。 翌日,林瑞嘉和田阳雪迷迷糊糊听见外面一阵吵闹,间接还有女子惊讶的声音传进来。 两人都有些起床气。心情很不好地起床梳洗后,结伴走出帐篷,刚掀开帘子便一同惊叫出声。 只见帐篷外围了一圈栅栏,栅栏里面,居然摆满了活蹦乱跳的兔子! 这些兔子有大有小,有灰有白,无一例外都有着一双蓝琉璃般的眼睛。 见帐篷门里忽然出现两个人,大群兔子顿时骚乱起来,蹦蹦哒哒地往旁边挤。你踩我我踩你,好不热闹。 “嘉嘉,我是不是眼花了?!”田阳雪使劲揉了揉双眼,睁开眼落入眼帘的还是这群兔子。 她索性蹲下来捞了只跑得慢的玩,“乖乖,这得有几百只吧?!谁这么无聊,圈这么多兔子在这里?” 林瑞嘉抬头,便见对面站着一身紫衣的男人。 他的华丽衣裳被露水打湿,颜色愈发深沉。一头黑发紧贴着面颊,不知是露水还是汗水,顺着他精致的下巴滴落到地上。 那双丹凤眼中遍布着点点血丝,眼下的青黛使他看起来格外疲惫。 “抱歉弄丢了你的兔子,这是我赔你的。”东临火越开口,声音嘶哑。 周遭围观的人看向林瑞嘉,她打开栅栏门,一步一步走到东临火越身边。 两人对视,在对方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林瑞嘉忽然抱住东临火越的腰,“真傻……” 132.第132章 蒋家,由我来对付 东临火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将林瑞嘉紧紧搂在怀中,头埋进她的发间,“为你,做什么都值得。” 周遭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掌声,更有女子感动得抹起眼泪。 田阳雪也抹着泪,“太感人了!唐谨夜那死东西,什么时候能这样浪漫一把,老娘也就死而无憾了!” 阿飞躲在远处的大树后面,明明是铁血铮铮的汉子,却也跟着抹眼泪:“主子真是伟大……呜呜呜……” 今天是自由狩猎,众人都格外兴奋,老早便往紫御山中去了。贵女中有懂骑马的,便央了家里人,带上几个侍卫跟着去紫御山中玩。 林芙蓉一早便和羽元康一起去了紫御山,甚至还以亲近为由,拉上了羽今朝和傅静缘。 羽元康邀请东临火越一道,东临火越懒得跟他虚与委蛇,见都不见他,直接让阿飞打发了。 林瑞嘉倒是想看看傅静缘,只是东临火越看她看得紧,一时间倒是没空过去。 到傍晚的时候,林瑞嘉趁东临火越看册子,偷偷溜出去透气,无意间听见两个小姐在前面说蒋家的事。 “什么,你居然不知道?蒋家少公子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怎么没听说过呀?你爹爹不是吏部的人吗?” “我干嘛关心这种事啊?将家少公子喜欢羡仙楼的那位花魁,奉京城谁都知道。他不喜欢我,我干嘛要打听他的事?” “你这思想,真是奇怪。蒋少公子他啊,据说是偷偷与罪臣之子来往,没成想,居然被人告发到陛下面前!据说是人证物证俱全,三司会审都不用了!” “那后来呢?” “后来?直接被罢官呗!与罪臣之子来往,还想继续当大理寺少卿?怎么可能啊!现在好像是被蒋太师关在家里闭门思过呢!” “啊,蒋家不会由此败落了吧?” “开什么玩笑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蒋家怎么可能会这么快败落!更何况,蒋家大公子屡立战功,就算没有少公子,凭着大公子一个人,也能撑起蒋家的。” “那倒是……” 她们讨论着,逐渐走远。 林瑞嘉站在原地,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次狩猎,蒋家居然无人出席。 是怕丢不起脸面吧? 她走回大帐,在东临火越身边跪坐下来。挽起长袖,给他添了杯热茶:“蒋振兴的事,是你做的吧?” 东临火越勾起唇角,偏头看向她,“何出此言?” “除了你,谁会冒着得罪太师府的危险,做出这等事?” “我也很怕得罪太师府啊。他们家那个长孙,可不是开玩笑的。”东临火越耸耸肩,一副“我好怕”的表情。 “越哥哥!”林瑞嘉板了脸。 “好嘛、好嘛!我承认,是我干的行了吧?”东临火越无奈,“谁叫他在水香小榭那样对你的?没整死他,算是我手下留情了。” “你……你都知道了?”林瑞嘉想起那一晚的遭遇,突然觉得没脸见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大手将她拥进怀中,端详她半晌,认认真真地在她脸上“吧唧”一口,“我想知道的事,没有查不出来的。你记着,你是我的,凡是伤害过你的人,我会替你一一报复回去。” 林瑞嘉垂了脑袋,“我知道越哥哥忌惮蒋振南,越哥哥放心,蒋家,由我来对付。” “你这歹毒的女人……”东临火越大笑着,手掌揉乱了林瑞嘉的长发。 阿飞从外面进来通报,说是南羽六皇子邀请主子前去用晚膳。 林瑞嘉见东临火越不大想去,便劝道:“早上已经拒绝了一次,现在再拒绝,恐怕不好。越哥哥毕竟身在南羽,做事还是留余地的好。” “听你的咯……” 东临火越带着林瑞嘉来到羽元康的帐篷,帐篷中已聚了几人,有唐谨夜、田阳雪、羽今朝、傅静缘、林仕进。 林芙蓉坐在羽元康身边,笑逐颜开的劝酒模样像是这顶帐篷的女主人。 见两人来了,羽元康和林芙蓉忙起身相迎。 众人都落了座,林芙蓉将温好的青梅酒拿过来:“这是我从相府带来的,味道很好,大家尝尝。现在虽已近六月,晚上还是有些凉的,酒热了喝,才对身体好。” 她说着,给众人满上酒,一派娴雅端庄。 甚至连林瑞嘉,她都亲自倒了酒。 “大姐姐还没喝过家里酿的酒吧?”她将酒壶放到一旁,双眼笑如弯月,“大姐姐尝尝,这个酒方子还是母亲钻研出来的呢。” 林瑞嘉没动,东临火越却喝了一口:“酒味不够醇厚,没什么劲道,也就你们女孩子喝还算可以。蒋夫人对酒的钻研不够嘛!” 林芙蓉俏脸一白,忍住气道:“瑞王爷,这酒是母亲的心血,王爷若不喜欢,不喝也就是了,何故辱没母亲?” “本王不过随口说几句,怎么就辱没你母亲了?”东临火越不爽了,“亏你还是相府的小姐,怎么说话的?就你这教养,和嘉儿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你——”林芙蓉咬住嘴唇,可怜兮兮地看向羽元康。 羽元康视而不见,只盯着林瑞嘉。 林芙蓉气结,喝了口酒,说不出话来。 田阳雪吃吃直笑,被林芙蓉仇视地瞪了眼,偏过头继续笑。 傅静缘坐在羽今朝身边,羽今朝仍是那副痴傻模样。有婢女将烤好的鹿肉送上来,傅静缘低头给他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两个人不言不语,相处得极为诡异。 林瑞嘉看了眼傅静缘,起身道:“屋里太闷,我出去走走。” 她刚出帐篷,林芙蓉便跟了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昨晚陛下赐了我东西,你是不是很嫉妒?” 林瑞嘉挣开她,满脸淡漠:“你想多了。” “我昨晚大出风头,你肯定很恨我!”林芙蓉自顾说着,“可惜啊,大姐姐,你成了瑞王爷的婢女,永远不会有那样的风头了!” “你追出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 “哼,”林芙蓉面上浮起一抹冷笑,“你在那块手帕中下了药,害得我过敏,却被人误以为是天花!这笔账,咱们还没算呢!” 133.第133章 本王就是偏袒她 林瑞嘉只是嗤笑:“我下药?我哪里来的本事,能在你的手帕上下药?” “放在我窗台上的那块手帕,你敢说不是你的?!” “妹妹怕是捡了别人的东西,用了之后才过敏的吧?妹妹不知检点,行为如此随便,捡来的东西都敢用,过敏也怨不得谁。”林瑞嘉风轻云淡。 林芙蓉露出一抹狞笑,“林瑞嘉,你说,若是这件事闹到父亲那里,你会怎么样?” “我都说了,那手帕不是我的,你这样一口咬定是我,真真是冤枉!” “不是你还能是谁?!如果我一个人出了事可能是意外,现在林雅音也碰到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是你?”林芙蓉情绪极为激动。 林瑞嘉淡淡瞥她一眼,“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妹妹?林照月现在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也许,她看你和林雅音不顺眼呢?” “不可能是月儿!月儿她食物中毒,一定也是你干的!”林芙蓉又去抓林瑞嘉的手臂,却被她躲开。 “林照月食物中毒?呵,她中毒了,我有什么好处?林芙蓉,你自诩聪明,为什么不去想想,若是林照月中毒来不了狩猎场,相府中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林瑞嘉冷言冷语。 夜风从两人中间拂过,林芙蓉忽然冷静下来。 林照月食物中毒的话,能来狩猎场的名额就空出了一个。林瑞嘉是东临火越的侍婢,其实不用那名额也能来。 那么,就剩下林雅音和林寻馨了。 林寻馨最小,她要动手的话,应该也会对林雅音动手。 可是,中毒的却只有林照月一人。 所以…… 林芙蓉往后退了一步,美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以为,林雅音不过是她身边一条言听计从的狗,没想到,这狗也会咬人…… “林芙蓉,你要玩人,也得动动脑子。玩不过,就别玩。”林瑞嘉甩袖,转身欲走。 “站住!一事归一事,咱们的仇怨,可还没完!”林芙蓉说着,忙上前去拉扯林瑞嘉,声音陡然放大,发出一声尖叫:“啊——!大姐姐,你为何要推我?!” 她说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仰面朝后摔去。 羽元康等人赶出来时,便见林芙蓉倒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一脸无辜地望着林瑞嘉:“大姐姐,我不过见不得你自甘下贱去当女婢,就劝了你两句,你为何要推我?!” 林瑞嘉转身,面冷心冷:“林芙蓉,这种招数,明月楼那一次就够了。” 林芙蓉却委委屈屈地低声哭起来:“大姐姐,我不是故意惹你不高兴的……呜呜呜……” 羽元康不悦地看了眼林瑞嘉,上前将林芙蓉抱起来,“嘉儿,蓉儿她素来心善,你这样对她,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林瑞嘉又好气又好笑,“嘉儿”也是他能叫的?! 东临火越上前,嚣张霸道地揽过林瑞嘉,“南羽六皇子,你只听那女人一面之词,便断定是嘉嘉推得她。你平素,就是这样做事的?” 羽元康见他将林瑞嘉拥在怀中,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了,“瑞王爷,你这是在偏袒包庇嘉儿吗?” “包庇又怎样?偏袒又怎样?”夜风起,东临火越的紫衣和长发在风中飞舞,一张妖艳的脸俊美如神祗,“本王有那个本事!就算嘉儿杀了这女人又如何?本王照样能保住她!” “你——”羽元康语噎,看向林瑞嘉,却见她侧头望着东临火越,绝美的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凝望的目光,是欣喜,是眷念。 傅静缘捏着手指,眼中浮起深深的艳羡。 东临瑞王爷,待嘉儿太好了…… 羽今朝大掌包裹住傅静缘的小手,漆黑的眸子直直看向她。 傅静缘没注意到羽今朝的目光,只是难过地低下头。 林芙蓉靠在羽元康的胸口上,心莫名抽疼了一下。 好羡慕,这样不分对错的爱…… 她抬头看向羽元康,却见对方正咬牙切齿地望着对面两人,丝毫注意不到怀中人的情绪。 一场晚宴,最终不欢而散。 四国狩猎在三天后结束,此时距离四国大典结束并没有多少时间。 林瑞嘉随东临火越回到相府,第二日,唐谨夜便亲自上门拜访。 林瑞嘉正好奇他怎么来长乐苑,茗儿便带着唐谨夜进来了:“小姐,唐太子到了。” “见过唐太子。”林瑞嘉起身朝他行了个礼,礼数周到,“茗儿,上茶。” 唐谨夜落座后,看向林瑞嘉:“大小姐,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不知是何事,劳唐太子亲自前来长乐苑?” “来贵国之前,父皇曾多有叮嘱,让我在南羽挑选一名太子妃带回去。现在,我已有了心仪的人选,只是她……”唐谨夜面露迟疑之色。 林瑞嘉呷了口茶,“太子殿下是在为阿雪的身份担忧吧?” 唐谨夜点头:“大小姐果真聪慧过人。雪儿她虽自封为第一神医,但她自幼便是孤儿。她没有强大的背景,就算我再怎么护她,就算她能顺利当上我的太子妃,若我登基,那些老臣绝不会允许她做我的皇后。” “所以太子殿下,是想向我要一个身份?”林瑞嘉美眸流转,直视唐谨夜。 唐谨夜笑容可掬,“大小姐虽有四个妹妹,可据我所知,这四个没一个可心的……雪儿虽与大小姐毫无血缘关系,但雪儿对大小姐,绝对是上了心的。” “阿雪对我如何,不需要你说,我清楚得很。”林瑞嘉淡淡道,“只是我到底是相府大小姐,相府门规森严,恐不能轻易收义妹。” 唐谨夜嘴角勾起,双臂轻松地在大椅上摊开:“大小姐开个价。” 林瑞嘉只微微一笑,看着唐谨夜不说话。 唐谨夜叹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坠金穗子的墨玉扔给林瑞嘉:“这是我的信物。以后大小姐若是有事,取出此信物,本太子一定认账。不过,此信物只能用一次,大小姐慎用。” 林瑞嘉接过那块墨玉,绝美的面庞浮上浅笑,“多谢。” 134.第134章 你来做诱饵 “亏雪儿还觉得你好骗,说什么从你这儿捞到许多好处。我看,她是被某人卖了还替某人数钱!”唐谨夜哀怨地看着林瑞嘉。 林瑞嘉笑得像只狐狸,“她既是我的义妹,我敲一下妹夫的竹杠怎么了?” 两人正说着话,水儿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瞥了眼唐谨夜,在林瑞嘉耳畔低语了几句。 林瑞嘉脸色大变,起身对唐谨夜道:“我还有事要办,太子殿下若是无事,就请先回驿馆。” 她说着,直接出门了。 重影居。 东临火越倚在窗边赏花,一派闲适模样。 林瑞嘉跨进门槛:“越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东临火越偏过头,手中碾压着一缕垂下的黑发:“我派了三名暗影跟踪紫御山那批杀手,结果,三名暗影两死一伤。” “暗影部队是越哥哥的王牌,怎么会……” 如果连越哥哥的王牌都能杀害,对方到底强大到什么地步?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搂进怀中,嗅着她独有的芳香,整个人略微放松下来:“暗影跟着那批杀手,一直跟到了楼外楼。据回来的那个称,楼外楼有绝顶高手坐镇。其他两个,就是死于那高手手中。” “怎么死的?” “一剑封喉。” “……”林瑞嘉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最后那一个没死的,是对方特地留着活口,回来报信的吧?” 东临火越摩挲着林瑞嘉的长发,“嘉儿,楼外楼的人盯上你了。”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楼外楼,有一个女孩子非常奇怪。明明天气并不热,她却在房间中放了很多冰块。那个房间,冷的透骨。”林瑞嘉回忆着那一晚落荒而逃的经历,“她非常、非常的漂亮,只是那种过分的漂亮,总让人很不舒服。她的眼神,非常具有侵略性……” 东临火越的手指往下滑去,轻轻摩挲着林瑞嘉樱红的、晶莹的嘴唇,眼神温柔:“嘉儿,来做诱饵吧……” “嗯?”林瑞嘉抬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狂野。 “来做诱饵,抓住幕后之人……不能放任对方猖狂下去,任何威胁你安全的存在,我都不允许……” 他说着,低头贴上她温热的唇。 入夜,青谣河。 青谣河上停着一艘华美庞大的画舫,船身用朱砂和金线细细描绘着美人图,宏伟壮观而又旖旎多情。 画舫上的建筑飞檐卷浪,朱红的墙,碧青的瓦,琉璃折射着灯笼的柔光,与女子们的欢声笑语融合在一起。 彩灯和绸纱四处可见,衣香鬓影,花丛流连。 一架红梯自画舫伸向河岸,衣着光鲜的贵客三三两两登上悬梯,低声交谈着今夜的盛景。 “羡仙楼的莲舫今夜正式对外开放,能赶上第一晚,可真难得!” “这有何可高兴的?今晚真正该高兴的,是羡仙楼与楼外楼两位花魁的对决!” “是啊,听说是羡仙楼的木兰姑娘向楼外楼的白洛姑娘下了战术,要比舞蹈呢。” “木兰姑娘舞姿倾城,那白洛姑娘能是她的对手吗?” “不比怎么知道?楼外楼长盛不衰,其花魁定是个有本事的!” 与此类似的交谈在莲舫上随处可闻,而莲舫第三层,林瑞嘉正淡然地由茗儿上妆。 “小姐姿容绝世,可惜必须要戴这面纱……倒是个遗憾呢。”茗儿有些难过。 “添些神秘感不好吗?”林瑞嘉笑道。 若是让相府那帮人知道自己便是羡仙楼的花魁,估计自己肯定得被他们吸干钱钱然后赶出相府。 田阳雪披着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雪白纱衣兴冲冲窜进来:“嘉嘉,我来给你助威啦!你看我穿这个给你伴舞可好?” “你怎么来了?”林瑞嘉惊喜不已,“是跟着唐太子来的?” “他那个色鬼,怎么可能会错过这样的事!”田阳雪拽着雪纱,“哼,赶明儿在他饭里下点不能人事的药,叫他偷窥美女!” 楼外楼,冰雪一般的房间中,白洛曦一身水蓝长裙,慵懒地趴在梳妆台边。 她的头发未加梳理,从后背一直垂落到脚踝。 水蓝长裙裙摆极大,在地上迤逦盛开,似是妖异的水莲花。 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翠。她阖着双眼,漆黑卷曲的睫毛在洁白的面庞上投影下折扇一般的阴影。 朱唇轻启,似是自语,又似是与情人呢喃:“为什么要挑战我呢,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挑战的啊……” 顿了会儿,她又道:“上次挑战我的女人,被剁了手脚扔进乱葬岗。这个林瑞嘉,要给她安排怎样一个结局呢?” 她忽然起身,瞥向坐在帘后的男人,声音极为轻柔:“太子殿下,你说说看,该给她安排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把她带回雪城,挑了手筋脚筋,扔给军队里那些男人们怎么样?” 见男人自顾喝酒,并不回答,白洛曦绝艳的面庞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轮女干而死,她应该会喜欢这个结局的。嗯,就这样决定了。” 她说着,起身往外走去,身姿摇曳,蓝裙葳蕤,一步一生莲。 帘子后面,桌几上堆了数不清的酒壶。 空间里酒味肆意弥漫,几乎嗅一嗅都能醉掉。 幕北寒重重放下杯盏,“白洛曦,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白洛曦身子顿了顿,冷哼一声后出了门。 幕北寒猛地将桌上的酒壶杯盏尽数扫落在地,一双桃花眼通红通红,脸上带着宿醉的疲惫与寂寞。 他的白衣沾染上酒污,衣襟上湿了一片。哪里还有昔日的清贵模样。 他忽然起身,晃晃悠悠地朝着外面去了。 两楼花魁的比试一度成为奉京城的最热话题,很多有权有势的人早早买好了票,就等着今晚大饱眼福。 此时正逢四国盛典,因此其他三国也有不少人来莲舫观舞。而南羽国,更是连皇帝羽旭都惊动了,撺掇着林泰民带他出宫来观赏表演。 莲舫三层观台的票尽数售罄,所有人一掷千金,更有好座位的票被炒出了天价。 一掷千金,只为一观两位花魁的风采。 135.第135章 斗舞 东临火越半卧在东边包厢中,闭着双眼,不知在盘算什么。阿飞抱着大刀靠在包厢门边,神色严肃地盯着舞台。 楼下众人正吵吵嚷嚷时,莲舫的灯忽然尽灭。 众人安静下来,便见那莲花形状的舞台上方陡然亮起数十盏花型灯笼,将舞台照耀得神秘柔美。 正安静间,忽然编钟齐鸣,两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从天而降,袖带飞舞处,露出了宛若天女的身姿。 这等风姿,仅仅是一个剪影,便足以令在场的人痴狂。 包厢中,羽元康的酒杯停在唇边,望着舞台上的女子,目光痴迷。林芙蓉坐在他身边,双眼中冒出了嫉妒的火焰。 一声筝音,一白一蓝两个身影落地而舞。 裙摆翩跹,宛如流连花丛的蝴蝶。足尖轻点,水袖飞扬处露出的是带着无限风情的秋水美眸。 荆台呈妙舞,云雨半罗衣。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雾轻红踯躅,风艳紫蔷薇。 白衣美人似是雪山上最遥不可及的一尖雪,腰肢柔软,云袖如仙,疑是九天玄女舞云端。 蓝衣妙人似是海底深蚌最璀璨的珍珠,低袖复举,霞衣舞花钿,檐燕逐风斜。 两人舞姿各不相同,却奇妙地在同一个舞台上融为一体,毫无违和感。 台下众人看得入迷,只觉身在蓬莱仙殿,瑶海月姬也不过如此。 台上,蓝色云绸轻盈地与白色水袖纠缠到一起。 白洛曦飞身跃到半空,在观众看来她只是做一个高难度舞蹈动作,然而落在林瑞嘉眼里,她却能够清楚地看见那条蓝色云绸携卷着锋利狭长的白刃,直逼自己的脖颈。 水袖轻舞,将那白刃隔开来。林瑞嘉飞身急退,直被逼到舞台角落。 蓝色云绸再度席卷而来,林瑞嘉高高跃起,凌空而下,水袖直袭向舞台中央的白洛曦。 白洛曦微微一笑,双袖齐舞,身子腾空而起,眨眼间便升到一个与林瑞嘉相同的高度。 台下众人只看到白蓝两色交缠到一起,如龙凤齐舞,一时间竟眼花缭乱。 乐声渐入低迷。 两人的动作缓下来,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瞬间,蓝色云绸缠上林瑞嘉的腰肢,白色水袖则搭在了白洛曦的肩上。 两人对视,白洛曦绝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意。 林瑞嘉垂下头,蒙面的轻纱滑落到脚边。她双眸冰冷,收了动作,缓缓转身往舞台后走。 原来,这个女人一开始针对的,就是她的面纱…… 林瑞嘉想着,只留给众人一个浮想联翩的背影。 “这是什么情况?” “木兰姑娘怎么走了?” “到底谁赢了啊?” 众人窃窃私语。 白洛曦绝美的面庞浮上一层浅笑,“她输了。今日,赢得是我。” 她的姿态十分高傲,却让场下的男人们讨厌不起来。 掌声雷动,白洛曦瞬间赢下了上千只花篮。 她微笑着朝众人点点头,转身离开舞台。 包厢内,东临火越打了个手势,阿飞即刻飞奔而出。 舞台后面的雅室,林瑞嘉正坐在铜镜前卸掉妆容。白洛曦拖曳着长裙进来,在她身后站定:“相府的大小姐,羡仙楼的花魁,你这两重身份,可真好玩。刚刚是你走得快,否则,今晚你的真面目,就彻底暴露无遗。” 林瑞嘉从铜镜中看她,“白姑娘,你为何想要杀我?” “杀你?”白洛曦薄唇轻抿,只微微一个小动作,已是风情无限,“我杀人,从不需要理由。想杀,就杀咯……” 她说着,走到林瑞嘉身边,一手托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林瑞嘉,你生得不错,只是,不该惹上他……” “谁?” 白洛曦松了手,拿帕子擦了擦手,继而将那方帕子随手扔到林瑞嘉脸上:“幕北寒是我的男人,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林瑞嘉闭上眼,那帕子滑落在地,一如她的自尊。 半晌后,她平静地睁开眼,起身平视白洛曦,“我有让人告诉你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与你,必定有场恶斗。” 白洛曦挑起嘴角,“还不笨呐,能猜到那是我的人……” “越哥哥的两个暗影,是你杀的吗?” “我哪里来的好身手,能杀掉东临火越的暗卫?”白洛曦在一张大椅上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了碗茶,“动手的,当然是幕北寒。”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林瑞嘉静静看着她喝茶,小脸染上一抹凝重。 “杀你咯。”白洛曦搁下茶碗,眼中满是不屑,“这种粗茶,怎么叫人喝下去?” 数十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雅室,将两人团团围住。阿飞迈进包围圈,朝林瑞嘉略一点头,“大小姐。” 白洛曦仍是面带笑容,纤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梨花木桌面,“来这么多人,还真是看得起我。” “大小姐,现在是否要动手?”阿飞恭恭敬敬地请示林瑞嘉。 林瑞嘉望着满脸不屑的白洛曦,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这个女人身后,站着的是幕北寒。 她说,幕北寒是她的男人。 难道她是北幕的太子妃? 听闻幕北寒的确是有一位未婚妻的,好像是出身北幕大士族白家。 白家,白洛。 林瑞嘉望着白洛曦,手心里沁出了细汗。 白家在北幕影响极大,比蒋家在南羽的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家的大小姐,为何要对付自己? 说什么要自己离幕北寒远一点,可自己与他并没有什么交集啊! “喂,你们到底动不动手?”白洛曦有些不耐。 “大小姐?”阿飞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让她走。” 阿飞瞳孔中闪过疑惑,却没有多问,带着人撤了下去。 白洛曦笑容可掬,踱到林瑞嘉面前,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你倒的确是个聪明人……知道么,如果你刚刚让人动手,我会马上让人移平相府。对了,你不在乎相府。那么,我就让人杀掉傅静缘和田阳雪。你在乎她们俩,对吗?” 林瑞嘉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那眸子黑的宛如一块黑曜石,竟看出一丝情绪来。 136.第136章 她的全世界 伪装的…… 真好。 “嘉儿,过来。” 充满磁性的男声响起,将林瑞嘉的思绪唤回。 林瑞嘉回头,便见东临火越倚在窗边。 她走过去,“越哥哥……” 东临火越将她揽在怀中,抬眼看向浅笑着的白洛曦,丹凤眼眯成一个妖娆的弧度:“曦姐,嘉儿她年纪小,你何必与她计较?” 白洛曦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她是你的什么人,竟然让你这样为她说话?” “什么人?”东临火越含笑低头看了眼林瑞嘉,轻轻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自然是爱人。” “爱人?萧后可知道?” “所以嘛,拜托曦姐不要说出去咯。”东临火越笑容妩媚,眸中却毫无笑意。 “既然你叫我一声姐,这事儿我就不追究了。只是,”白洛曦看向林瑞嘉,“如果再让我知道她和幕北寒有什么瓜葛,我绝不会轻饶。” “放心,我的女人,我会看好的。” 白洛曦拂袖,直接从三层楼的窗户跃了出去。 蓝衣浮动,面若芙蓉,宛如仙子。 “越哥哥?” 东临火越敛了笑意,将林瑞嘉紧紧抱在怀中,“她是北幕第一世族白家的大小姐,白洛曦,也是幕北寒的准太子妃。手段非常,用毒尤其厉害。刚刚她碰你那一下,我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这么厉害吗?”林瑞嘉看向窗外,窗外是波光粼粼的青谣河水面,“可是,她为什么要对付我?” “你和冰块走得太近。我记得上一次去北幕,有个宫女多看了幕北寒几眼,事后她直接让人挖了那宫女的眼睛。其实,她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如果她真要杀你,我们根本防备不了。”东临火越说着,忍不住道,“所以说,女人真是可怕!” “我可没有那样强的妒忌心。”林瑞嘉不满。 “好好好,我的嘉儿最好了!” 青谣河畔,一身蓝裙的白洛曦静静立在灯火下。 灯影后,幕北寒负手而立,白衣在夜风中翩飞如蝶翼。 “我没有动她,你可放心了?” 白洛曦的声音极凉,宛如北域的冰雪。 幕北寒沉默不语。 白洛曦抬首望着空中悬挂的花灯,伸手去触摸那斑斓的光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北寒哥哥,第一次见你,也是在这样的花灯下。那时候,长莲街下了细细的雪,你走在灯里,雪花落了一肩。我站在高楼,那么多人,我独独看见了你……” 她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身后,已没了幕北寒的影子。 她回头,灯笼的柔光倒印进她的眼中,映出一片晶莹。 白洛曦缓缓地蹲下去,将脸埋进双掌之中。 许久之后,一双黑靴停在她的面前。 “白小姐。” 是温润的声音。 白洛曦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俊邪肆的面庞,男人正将一块干净的手帕递过来。 “冯知远?” 冯知远笑了笑,“我最见不得佳人垂泪,擦一擦吧。” 白洛曦起身接过帕子,敛了落寞神情,重又是高高在上的高傲表情:“让你看笑话了。” 冯知远背负双手,笑容温柔:“我和白小姐合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你露出那样的表情。其实,很好呢,有时候哭一哭,发泄一下情绪,很好呢。” 白洛曦将那块手帕递还给他:“还你。有些话,不是你该说的。” “如果累了,如果什么时候想哭了,我这里,随时借你。”冯知远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容明朗。 “咱们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冯知远,你最好拿捏好分寸。”白洛曦忽然恼火起来,“惹火了我,你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啊,我就喜欢白小姐这样的女人,怎么办才好呢?”冯知远笑得极暧昧。 白洛曦未及回答,一身粉衣的小姑娘手捧着一张糖画,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声音甜腻:“远哥哥,我买到糖画了!人好多啊,馨儿挤了好久才挤进去的!” 白洛曦挑起眉头,笑容嘲讽:“‘远哥哥’,曦儿先走一步了!” 她说着,身影一动,眨眼不见。 冯知远不怒反笑,“白小姐走好。” “远哥哥!”林寻馨喘着粗气,献宝似的将糖画捧给冯知远看,“远哥哥你看,这是梅花糖画,好漂亮的!” “你高兴就好。”冯知远摸了摸林寻馨的脑袋,目光却仍落在白洛曦消失的方向。 “现在好晚了,如果爹爹知道我偷偷溜出来,我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远哥哥,咱们快点回去吧?” “好。”冯知远笑容温和,灯光下的脸愈发俊美。 林寻馨满足地舔着糖画,小手牵着冯知远的大手往回走。 周遭的街景热闹非凡,各类小摊小贩前熙熙攘攘,有衣着宝装的仕女成群结队提着灯笼含笑走过。 相府距离青谣河有些距离,两个人一路走着,步伐并不着急。 “远哥哥,我累了。” “我背你。” 林寻馨趴在冯知远背上吃糖,望着他漂亮干净的侧脸,小心脏悄悄漏跳了好几拍。 他的背好踏实,好温暖。 这样走着,路途虽远,却也不觉得远了。 这就是……幸福吧? “啊呀,远哥哥,糖画不小心弄到你头发上了……” “无妨。” 他的声音温柔动听,仿佛是最美好的天籁。 林寻馨闭上双眼,感觉这就是她的全世界。 莲舫,第四层。 第四层只有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宽大舒适,布置的漂亮而又精致。 卧室、书房、客厅一应俱全,用几盏巨大的水墨屏风将三个空间隔开来。所有家具摆设用的是一整套紫藤编织物,地上的绒毯与桌布、椅垫也是一套头的云锦布绣紫藤萝花。 林瑞嘉端坐在主位上,秀眉微蹙:“冯知远和白洛曦见面了?而且还说了几句话?” “奴婢站在远处,看的真切。只是他们二人都不简单,奴婢不敢靠的太近,因此没有听见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水儿揉捏着衣角,小眼神直往桌上的水果盘里瞟。 “白洛曦应该是第一次来南羽,她怎么会认识冯知远呢?”林瑞嘉白皙纤长的手指扣在桌上,眉头深深皱起。 137.第137章 梦姨娘夜访 “奴婢不知。看他们的模样,是早就认识的。”水儿挠挠头,“后来五小姐出现,白小姐就走了,冯公子和五小姐一起回的相府。”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林瑞嘉说着,又补充了句:“桌上的水果拿去吃吧。” “小姐最好了!”水儿抱起水果盘,恨不得扑上去给林瑞嘉一个熊抱,不过小丫头看看东临火越飘过来的目光,一个哆嗦,抱着水果盘赶紧开溜。 东临火越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林瑞嘉身边,轻轻给她按摩肩膀:“别想太多,很累的。” “不能不想。”林瑞嘉手指敲击着桌面,“女儿香是冯知远提供给林仕进,林仕进又交给林芙蓉,林芙蓉则拿这个来害我。之前阿雪说,女儿香是北幕的东西,你又告诉我,白洛曦擅长用毒,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女儿香,就是白洛曦的东西?” “她要杀你,咱们早就知道的。”东临火越低头,轻轻啄着林瑞嘉的脖颈和耳垂。 林瑞嘉推开他,“冯知远藏得好深,居然能和北幕白家扯上关系。听水儿的描述,冯知远应该和白洛曦是合作关系,只是不知,他们之间到底针对什么达成了合作?” “嘉儿,我饿了……”东临火越又缠上来。 “别闹!”林瑞嘉推开他的手,神情严肃,“越哥哥,趁着四国盛典还未结束,我要你派人调查冯知远的一切。冯知远,他太可怕了,他接近林寻馨,接近相府,一定是有所企图的!” “你不是不在乎相府么……想那么多干嘛!”东临火越干脆打横抱起林瑞嘉,朝屏风后的卧房走去,“有那时间,不如安慰一下小火越!” “越哥哥你——不要!啊——!越哥哥,你住手!不许乱来!越——” 林瑞嘉的声音戛然而止。 东临火越的邪笑声从屏风后传出来:“哈哈,点了哑穴来玩,一定别有情趣!干脆,把嘉儿的眼睛也蒙上吧!” “……” 一室春光,旖旎无限。 第二日,林瑞嘉几乎站不起来,只能愤恨地瞪着某罪魁祸首。 东临火越笑着将她抱上马车,“你身子太弱,我已经让人给你炖补品了,以后每天都要喝一碗。” “滚!” “嘉儿乖。” “你给我笔直向前滚!” “宝宝乖!” “……” 回到相府后,林瑞嘉还没休息一会儿,便被林泰民派人叫了去。 书房中,林泰民正临摹着一位大师的字帖,听见林瑞嘉进来,头也不抬道:“你也瑞王爷处得怎么样了?” “瑞王爷待人很好。” 林泰民的笔尖顿了顿,“我要你成为最特别的一个。” “嘉儿自会尽力。” “后日,长公主将会在南郊行宫设宴,请帖我已经让人送到长乐苑了。到时候,你与蓉儿、馨儿同去。”林泰民淡淡道,笔尖按下一撇。 林瑞嘉一愣,“爹爹?” “长公主这次设宴,意义不凡,是要给西绝太子选太子妃的。到时候,你和蓉儿要共同帮助馨儿,让她一举获得西绝太子的青睐。”林泰民语气平淡,似是一早就决定了这件事。 林瑞嘉想起冯知远,便问道:“那五妹妹可知道此事?” “我已经让梦娘(梦姨娘)告诉她了。她会准备好的。”林泰民搁下笔。 林瑞嘉上前伺候林泰民净手,“馨儿她……愿意?” “儿女婚事,岂由得她愿不愿意?”林泰民不屑道,“你记着,到时候,将一切风头都让给馨儿。这话,我已经叮嘱过蓉儿了。你们两个,要齐心协力,让西绝太子相中馨儿。” 林瑞嘉垂眸:“谨遵爹爹教诲。” 林泰民正欲让林瑞嘉退下,想了想,又道:“你和那幕太子,是什么关系?他……可是相中你了?” “止于朋友。”林瑞嘉道,“幕太子的准太子妃是北幕白家的大小姐,幕太子……不是嘉儿可以高攀的。” 林泰民点点头,“你很有自知之明。你只要侍候好瑞王爷就够了,北幕那边,爹爹自有主意。退下吧!” 林瑞嘉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她转身之际,依稀看见书桌上的字帖是北幕大书法家王重之的字迹。 他,是想要交好三国吗? 野心未免太大。 入夜时,东临火越外出应酬,林瑞嘉在院中用过晚膳,便在灯下拿了书看。茗儿怕她伤着眼睛,特意多点了几盏灯,自己在隔壁小间里捣鼓起药粉来。 水儿吃完就睡下了,一时间屋子内静悄悄的。 林瑞嘉看到一小半,外头守门的小丫鬟便进来禀报,说是梦姨娘来了。 茗儿听见里间的动静,忙挑帘子出来,“小姐。” 林瑞嘉放下手中的书,想起白日里林泰民说的话,不禁莞尔,“让她进来。” 梦姨娘进来时,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裙,外头罩着黑色薄斗篷,风雪帽将头也遮得严严实实。 她一进门,便揭了帽子,朝着林瑞嘉跪下:“求大小姐救馨儿!” 林瑞嘉示意茗儿扶起她,又掩了门,“梦姨娘还是坐下说话。” 梦姨娘擦着眼角在绣墩上坐下,灯下依稀可见她脸上交错的泪痕:“大小姐,老爷是个狠心的。他……他竟要把馨儿送予那西绝太子!我如何忍心,让馨儿去那等虎狼之地受苦?” 林瑞嘉微微一笑,“我知道,爹爹有意要送五妹妹参加西绝太子的选妃盛宴。西绝太子妃,这是多少贵女们梦寐以求的位置?毕竟,这太子妃日后便是西绝的皇后,一般人求都求不来,梦姨娘如何会觉得那是虎狼之地?” 梦姨娘直摇头:“大小姐是个聪明的,大小姐您看看这区区相府,已经是波涛汹涌险象环生,那皇宫中,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馨儿她小聪明有余,大智慧却是不够的。我只怕馨儿她,馨儿她……” 她话未说完,又哭了起来,起身朝着林瑞嘉跪了下去:“如今府中,也只有大小姐能救馨儿了!” 林瑞嘉望着她,没有任何动作,眼底平静:“我怎么救她?” 138.第138章 主意 “大小姐能跟夫人周旋至今,又得了瑞王爷的眼,必定是有手段的!只要大小姐肯在老爷面前说上几句,馨儿她肯定不会被送去西绝!”梦姨娘满怀期望,定定望着林瑞嘉。 林瑞嘉只是淡淡道:“我帮你,我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梦姨娘想了想,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过了片刻,她似是决定了什么大事一般,神色格外郑重,“在府中,夫人视大小姐为眼中钉,而大小姐,又何尝不厌恶夫人?夫人嫁与老爷多年,素来得老爷看重。大小姐如今最缺的,不过是一个能分掉老爷宠爱的人。婢妾不才,愿意为小姐分忧。” 林瑞嘉在灯下细细看她的眉眼,但见她杏眼含雾,粉面桃腮,身姿窈窕,青丝乌亮,看着不过二十刚刚出头的模样。外人绝对看不出,她竟已经是一个十一岁孩子的母亲。 茗儿端来茶水,将梦姨娘扶到绣墩坐下。 林瑞嘉半垂下眼帘,“据我所知,梦姨娘素来不与夫人她们争宠。姨娘就这样在乎五妹妹的事?” “馨儿她一整日茶饭不思,做娘的看着,如何不心疼?”梦姨娘眼眸中闪着真挚,“婢妾知道,馨儿她喜欢冯公子。冯公子虽然算不上是勋贵人家出身,但配馨儿,已经足够了。婢妾不愿意馨儿她嫁入高门,冯公子这样的,已经很好了。” 林瑞嘉怔怔看着她,这便是母亲的伟大吗? 为了成全她的孩子,不惜牺牲她自己的幸福。哪怕她明知道这样做,会成为蒋沁的敌人,也许会横死也不一定,但她就是要这样做…… 只因为,她是一个母亲。 如果自己的母亲还在世的话,她一定会护着自己,不让蒋沁林芙蓉她们欺负了自己吧? 林瑞嘉垂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中朦胧弥漫的雾气,声音极淡:“我会帮你的。” 梦姨娘猛地抬头,便见林瑞嘉端坐在黄梨木雕牡丹花团的大椅中,身着雪白梨花纹里衣,裹牡丹花纹边浅紫外裳,眉目清艳,气质卓然。 她,应下了?! 梦姨娘心中狂喜,忙不迭起身对林瑞嘉磕头:“大小姐今日的恩德,婢妾没齿难忘!日后婢妾愿为大小姐效犬马之劳,决不推辞!” 林瑞嘉示意茗儿将她扶起来,“以后有需要的地方,我不会客气的。时辰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梦姨娘再三感谢之后,这才退了出去。 茗儿送走梦姨娘,回来却见林瑞嘉一手撑着下巴,出神地想着什么。 她将灯笼里的烛心剪得短了些,“小姐,梦姨娘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她来求这事儿,却是和唐太子所求之事谋到一块儿去了。” 林瑞嘉望着茗儿,浅浅一笑,“我想到个主意,只是不知道梦姨娘她,愿不愿意……” 她的脸笼在灯笼的柔光里,闪烁着宁静淡然的光芒,绝艳不可方物。 相亲盛宴很快到来。 早上,茗儿特地给林瑞嘉打扮得比平时素净些。 她着一身浅青色绣朝颜花齐胸襦裙,发髻梳了个简单的随云髻,簪着只天蓝振翅玉蝴蝶。 虽简单,却也清美简约至极。 林瑞嘉带着茗儿走到相府门口,正好林芙蓉也带着红樱出来。 她今日穿着件月白的襦裙,腰间系一条浅绿腰带,竟也梳了个随云髻。林芙蓉打量了林瑞嘉几眼,眼底不禁闪过妒恨的光。 为什么这个贱人无论穿什么衣服,都那样好看?! 林瑞嘉没管她,径直上了马车。 林芙蓉随后上去,在林瑞嘉对面坐下:“今日长公主的宴会,爹爹都跟你说了,咱们是去干什么的吧?” “嗯。” “你知道就好。”林芙蓉斜睨了林瑞嘉一眼,“我知道,你曾经对唐太子暗生过情愫,只是如今你已是瑞王爷的侍婢,你离唐太子,还是远些的好。毕竟,西绝太子妃的位置,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坐上去的。” 林瑞嘉浅浅一笑,那笑容明艳至极,一瞬间晃花了林芙蓉的眼。然而,她也仅仅是这么一笑,并不接话。 林芙蓉忽然觉得她的笑容,简直是讽刺至极。 她大力拽着帕子,刚欲继续说道,车帘一掀,林寻馨进来了。 她今日穿着粉色百褶裙,裙角绣了大朵牡丹,用金线挑的花瓣脉络,那花朵竟栩栩如生起来。上身是珍珠白的罗衫,袖口领口皆嵌了碧玉扣子,十分的精致。 头上梳的是讨喜的元宝髻,越发显得一张小脸幼嫩可爱,漂亮乖巧。 “大姐姐、二姐姐!”她对着两人点头致礼,随即乖乖在座位上坐下。 外头马车夫扬鞭,马车迅速超前驶去。 林瑞嘉闭上眼眸假寐,脑海中却百转千回。 林寻馨肯打扮好上这趟马车,证明梦姨娘和林寻馨都接受了她的主意。而这主意一旦实行,便再无转圜的可能。 如果处理不好,或者中途被谁发现,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是相府所有人。 她一路上将每个细节都考虑好,等睁眼的时候,正好到西郊行宫。 行宫门口停了上百辆马车,宾客络绎不绝。 林瑞嘉下车后看了几眼,前来参加宴会的多是贵妇携着女儿前来。这些千金小姐个个打扮一新,兴奋地随着母亲往行宫内走去。 像她们这样姐姐带着妹妹来的,倒是也有。 御史大夫的千金张珊珊带着她的堂妹张凌凌刚走到行宫门口,张珊珊回头一见林芙蓉来了,忙不迭拉着张凌凌凑过来,“蓉姐姐,你们这是?” 她打量的目光从林瑞嘉三人身上扫过,顿时明白一二,促狭地笑道:“这位是相府的林寻馨吧?” 林寻馨对她行了个礼:“珊姐姐好。” “这位是我的堂妹凌凌,今天来……也是那个目的。”张珊珊嘴角挂着笑,“宴席还没开,她们都去了花园。不如咱们也过去看看?听说西郊行宫的蝴蝶最是好看。” “好。”林芙蓉应着,和张珊珊一起往花园去了。 林瑞嘉等人跟在她们后面,垂着眉眼,都是一副不挑事的模样。 139.第139章 百蝶舞 到花园之后,林芙蓉和张珊珊自然而然地融进那群贵女之中说话,林瑞嘉三人反倒被冷落下来。 林瑞嘉也不恼,含笑在一座空亭子里坐下来,林寻馨也跟着坐了下来。张凌凌眼瞅着自己堂姐不愿意搭理自己,便也跟着林瑞嘉坐下来。 她生的一副乖巧模样,小鼻子小眼睛,十分的秀气。她凑到林寻馨身边,声音甜柔:“你是相府的五小姐吧?” 林寻馨望了眼林瑞嘉,见她只偏着头看亭外的景色,便垂着眼眸答道:“正是。” “我知道,你一定是你们家推出来参加西绝太子选妃的女孩。”张凌凌眸中划过一丝羡慕,“你生得这样好看,爹爹又是丞相,一定能被选中的。” “究竟会选谁,最终还是得看西绝太子的意思。” “听说西绝太子长得十分俊朗呢,能做太子妃,可是天大的福气!” “馨儿久居闺中,倒是听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林寻馨态度淡淡。 张凌凌宛如一拳打到棉花上,一股无力感从心内升起,忍不住道:“难道你就不想做太子妃?你的条件这样好……” “凌姐姐很想做太子妃?”林寻馨转头定定看向她。 张凌凌一愣,随即换上一副愁容:“西绝太子何等人物,只怕我入不了他的眼。妹妹可知,太子他有什么癖好吗?听说,太子去过相府好几次呢。” 她说着,目光悄悄打量起林寻馨。 绕来绕去,原来是想从自己这里套点话出去。林寻馨心下暗暗鄙视,喜欢一个人却不敢去表达自己的爱意,那有什么用? 她想着,眼角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林芙蓉,提高音量道:“太子殿下虽去过相府,可负责宴会的是我二姐姐,我是不敢擅自往人家面前凑的。” 张凌凌一听,眼底的神色立即变成了鄙夷。也是,林寻馨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怎么可能和尊贵的太子殿下扯上关系? 她面上却浮起笑容,状似亲昵道:“倒是如此呢。你们二位先坐,我去那边看看我堂姐。” 等张凌凌走后,林寻馨微微松了口气,看向林瑞嘉:“大姐姐,刚刚我做的可妥当?” “你倒不笨。”林瑞嘉笑得极浅,但林寻馨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高兴。 “多谢大姐姐夸奖!”林寻馨也跟着高兴起来,放低声音道,“刚刚那么多小姐听见我说,负责接待西绝太子的是二姐姐,她们现在该都去烦二姐姐了!” 林瑞嘉轻轻一笑,谁说不是呢? 她的目光在林寻馨身上转了几转,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心计却不小。假以时日,必定是个人精。 若是能入宫,说不定凭着她的这份聪明,能坐上贵妃的位置。只是…… 她非要跟着冯知远。 不过,冯知远身边的情况,也未必简单。 宴席是设在西郊行宫大殿里的,开席之后,众女宾纷纷就坐,个个儿都十分激动地等着唐谨夜的到来。 很快地,着一身百花撒金蝶锦绣罗裙、高挽双刀髻簪紫金镂蝶九股钗的女子慢慢从屏风后走出。她气势威严,一举一动间带着天生的贵气与高傲。 林瑞嘉眼眸微眯,此人,便是长公主羽金珞了。 众人忙起身行礼,羽金珞示意众人落座,对身后的男子笑道:“瞧瞧,听说你要选妃,我南羽的小姐们都打扮得如此光鲜可人。你今儿个,可得好好选出一位来。” 唐谨夜一身淡黄锦衣,相貌俊秀,身子欣长。他朝众人抿嘴一笑,跟着羽金珞在上座坐下。 一旁大太监拉长了音调,高声唱喏:“入绣品——” 立刻有宫女捧着托盘来到小姐们面前,那些小姐们也早就有备而来,将准备好的绣物放到托盘上。 宫女们将托盘呈到羽金珞和唐谨夜面前,羽金珞随手拿起一个,“花样子是不错,只可惜针脚不行。太子觉得呢?” 唐谨夜只是微笑点头。 羽金珞笑了笑,将那副绣品放到一边。 底下立刻有人认出那是自己的作品,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最后,两人一共选出了四副绣品。 大太监继而高声道:“请翰林院张学士之女张凌凌、林丞相之女林寻馨、散佚大臣之女罗秀倾、太常寺卿之女吴娉婷上前。” 四位少女一同站到殿下,春花秋月,美得各不相同。 “瞧瞧,这几位小姐,倒生的是好相貌。”羽金珞看向唐谨夜。 唐谨夜一手撑着下巴,眸中含着点点笑意:“本宫生平,最爱看百蝶弄花舞。不知你们几位,有谁愿意跳给本宫看看?” 张凌凌等人面面相觑,百蝶弄花舞,这是什么舞?她们只听过百蝶穿花舞好嘛?! 因为不敢随意表现,怕弄错了出丑,所以一时间倒没人站出来。 “怎么……都不会?”唐谨夜眸色渐深,一张脸明显得垮了下来。 羽金珞冷笑了声,“平日里瞧你们,不是个个儿都能得很吗?怎么今日唐太子要看一支舞,倒都不会了?真是丢人!” 她说话刻薄,没有给底下的女孩子留下丝毫情面。 众小姐正讪讪之时,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响起:“启禀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百蝶弄花舞,小女倒是会一点。” 众人看过去,便见林寻馨屈膝行礼,小脸上一派恭敬之色。 “哦?那你就来一段吧!”唐谨夜眯着眼,笑开了。 张凌凌愤愤不平地瞪了眼林寻馨,低声道:“不是说不了解太子殿下的癖好吗?你这算是什么?” 林寻馨诧异地看向张凌凌,同样低声道:“这是刚刚二姐姐告诉我的,还特地跳给我看了,怎么,她没告诉你?” 张凌凌张了张嘴,却无言可对。宴席开始前的一小会儿,林芙蓉的确是和林瑞嘉、林寻馨一起的。 林芙蓉这个贱人,居然对自己说并不了解唐谨夜的喜好?! 张凌凌暗自攥紧拳头,愤愤地回到了座位上。 一曲百蝶弄花舞,和百蝶穿花舞也没多大区别。且林寻馨舞艺平平,真没有出彩的地方。 140.第140章 蛇来了 众女子看向上座的唐谨夜,却见他一手支头,兴致盎然地盯着林寻馨。那灼热的眼神,似乎那一支普通的舞蹈,在他看来简直是仙子在跳舞! 一曲终,掌声稀疏,唐谨夜却激动得站起来鼓掌。 林寻馨朝他行了个礼,规规矩矩地回到座位坐下。 羽金珞打量的目光在唐谨夜和林寻馨之间闪了闪,不动声色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姿态优雅,傲气天成,无可挑剔。 坐在殿下的林瑞嘉收起目光,嘴角含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宴席结束后,羽金珞热情地邀请众人到花园游玩。她在园子里安排了说书人讲故事,以及其他一些小游戏。 众贵女虽没能得唐谨夜青睐,却也玩得十分开心。 林芙蓉照例和张珊珊走到一块儿,林瑞嘉借故更衣,带着茗儿离开了花园。 主仆二人走到花园侧门时,林瑞嘉往四周看了看,低声唤道:“黑鹰。” 立刻有一条黑影从不知名的角落窜出,单膝跪在林瑞嘉跟前:“小姐吩咐。” “想办法通知林泰民,就说,五小姐出大事儿了。” “是。”黑鹰应下,即刻去办。 黑鹰是东临火越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之一,也是拨给林瑞嘉护卫她安全的。 茗儿低眉顺眼地站在林瑞嘉身后,心里知晓,小姐这是又要有大动作了。 林瑞嘉带着茗儿往花园假山方向走,还没绕过去,便听见假山里面有个细弱的声音传过来。 “你确定能行?” 是张凌凌的声音。 “奴婢自幼在村子里长大,那些叔叔伯伯都是这样抓蛇的。” 过了会儿,便听见张凌凌鼓掌大喜:“真的来了!真的来了!抓条小的,别真弄出人命来!” “是。” 又过了会儿,里头没了动静,假山后面传出一阵脚步声。 林瑞嘉悄悄跟在后面,从张凌凌的贴身丫鬟行走的姿态,隐约可见她怀中应该是揣着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将蛇揣在了怀里吧? 揣着蛇,又要去害谁呢? 林瑞嘉思索着,跟着张凌凌一路走到花园热闹处。 这里花团锦簇,众多千金小姐们在这儿嬉戏耍闹,一派生机盎然。她们今天似乎在刻意表现自己,说的每句话,必定得提高音量,似是在说给远处的人听。 林瑞嘉看向不远处,便见湖心亭里,一身精致宫装的羽金珞正襟危坐,和身边的唐谨夜笑着说些什么。 旁边……还坐了东临火越。 他斜坐在亭子里,靠在柱子上,一身紫衣,慵懒高贵,风姿卓然。 他怎么来了? 林瑞嘉顾不得东临火越,忙又去盯张凌凌和她的丫鬟。 张凌凌站在圈子外,神态略微有些紧张,低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那小丫鬟却是怯怯的,“小姐,林府的大小姐在望着我们……” 张凌凌一惊,忙偏头看去,果然看见林瑞嘉站在树下,朝着这边嫣然浅笑。 她发现什么了吗?张凌凌收回视线,笼在袖中的双手微微发抖。 “小姐,咱们怎么办?”小丫鬟快要哭出来了。 若是被人发现她在长公主的行宫内揣着蛇,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慌!”张凌凌怒斥了一声,愤恨地看向阳光下那个笑语盈盈的身影,“该死的林芙蓉,害得我不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好好表现,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可是小姐,堂小姐也在她身边,如果放蛇的话……” “怕什么?我那堂姐也不是个好东西,她压根儿不想我被选上!”张凌凌没好气,“我数一二三,你就上去,按照咱们之前的计划来!” “是!”那小丫鬟咬了咬嘴唇,视死如归地走向林芙蓉。 张凌凌瞥眼看向林瑞嘉,却见她正伸手接一片落下的叶子,似乎并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果然,之前是自己多虑了。 张凌凌想着,聚精会神地观察起林芙蓉那边。 小丫鬟低头往前疾走,忽然撞到林芙蓉身上。 林芙蓉被撞得一个趔趄,幸亏张珊珊及时扶住她,这才没摔倒在地。 小丫鬟吓得不轻,忙跪下磕头:“奴婢冲撞了小姐,小姐恕罪!” 张珊珊认出这是张凌凌的丫鬟,蹙着眉训斥:“你走这么快,赶着投胎啊?!” “小姐的帕子不见了,奴婢急着去找帕子,情急之间没看见林小姐在这里,一时冲撞,求小姐恕罪!”小丫鬟说着,直接哭起来。 “没事,你去为你家小姐找帕子吧。”林芙蓉柔声道。 “多谢林小姐!”小丫鬟欣喜若狂,忙不迭地走了。 站在远处的林瑞嘉瞧见这一幕,不禁微微勾起唇角,林芙蓉,她还真喜欢在人前装贤惠…… “真是的,采青太不懂事了,过会子我让堂妹好好教训她!”张珊珊殷勤道。 林芙蓉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小丫鬟总有犯错的时候,无妨。” 两人正说着话,张珊珊忽然瞪大双眼,往后直退,尖叫不停:“蛇!有蛇!” “哪里有蛇?!”林芙蓉吓得不轻,跟着跳起来。她话音未落,便感觉胸前凉飕飕的。 低头一看,林芙蓉三魂去了五魄,只见一只小指细的蛇,一半钻进她的衣服里,一半尾巴还露在外面! 一时间众贵女惊叫连连,连湖心亭里的三人也惊动了,忙不迭赶往这边。 林芙蓉不敢去拽那蛇,红樱想拽却又不敢,林芙蓉又气又怕,直在那里跳脚。 林瑞嘉从树下阴影里走出,喊道:“二妹,快把衣服脱了,脱了蛇就出来了!” 林芙蓉正吓得不轻,听她这样一喊,也顾不得什么,忙不迭将外裳甩了下来。 那蛇却不肯走,依旧徘徊在林芙蓉胸前。 林芙蓉的泪水哗哗直淌,发髻散乱,小脸苍白:“快救我,快救我!” 几个老嬷嬷忙上前,其中一个懂武的,手刀挥起,朝着林芙蓉后颈上来了一下,林芙蓉翻了个白眼,直接晕过去了。 那老嬷嬷胆子大,直接将蛇拽了出来。 “多谢嬷嬷!”林瑞嘉似是欣喜不已,忙对红樱道:“还不将妹妹带下去换身衣服!” 红樱回过神,忙和几个嬷嬷一起,将林芙蓉抬了下去。 羽金珞暗自蹙眉,西郊行宫,都是打扫好了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蛇? 林瑞嘉眸中暗芒闪过,转身朝羽金珞屈膝行礼:“长公主,今日这事……” 141.第141章 林泰民被咬 “今日这事,本宫会给林府一个交代的。”羽金珞淡淡道。 “多谢长公主。” 两人正说话间,林泰民赶到了。 他瞧见林寻馨正好端端站在唐谨夜身边,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旋即对羽金珞等人行了礼,道:“微臣新得了两壶好酒,特地赶来送与长公主品尝。” “是吗?”羽金珞瞥了他一眼。 林瑞嘉轻声跟林泰民说了林芙蓉的事,林泰民忙不迭朝羽金珞作揖:“今日之事,都是小女唐突,给长公主添麻烦了。” “既是来了本宫府上做客,本宫自然不会嫌麻烦。”羽金珞说着,轻轻抚弄三寸来长的朱红色嵌金甲套。 林瑞嘉的目光落到一旁拿蛇的嬷嬷身上,目光闪了闪,脚下一扭,整个身子便朝那嬷嬷扑去。 那老嬷嬷猝不及防,竟被林瑞嘉扑倒在地,手中抓着的蛇也飞了出去。 眼见着那蛇往羽金珞的方向飞去,林泰民眼疾手快,猛地扑过去抱住羽金珞,那蛇跌在林泰民后背上,一口就咬在了他的左肩上。 羽金珞怔怔看着奋不顾身扑过来的林泰民,美眸中闪烁着点点暗光。 “快,快救人!”几个嬷嬷手忙脚乱,将那蛇抓下来。 林泰民面色苍白,竟直直朝后方倒下去。 羽金珞蹦出来,气急败坏地怒喊:“御医,传御医!他要是有个好歹,你们全都给本宫陪葬!” 花园中,一时间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林瑞嘉揉着脚踝,缓缓站起来,十分歉疚地朝羽金珞和那嬷嬷各行了个礼:“都是臣女不好,刚刚崴了一下脚,冲撞了嬷嬷,这才让那蛇飞出去的。” 羽金珞瞧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便快步随着林泰民的担架去大殿里了。 那嬷嬷瞧着林瑞嘉一脸歉疚的模样,摆摆手示意无妨,随即便跟着众人走了。 林瑞嘉站在原地,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起来。 鱼儿,上钩了。 一身华丽紫衣的东临火越负手走到她身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你这是在,撮合姻缘吗?” 林瑞嘉斜瞟了他一眼,“王爷说的什么话,爹爹被蛇咬了,我可是比谁都担心。” 她说着,快步去追林泰民他们。 东临火越笑容愈发热烈,这个歹毒的小女人…… 西郊行宫,寝殿中,羽金珞来回踱步,不时朝着围帐后面那个人影张望。 一旁的季嬷嬷,也就是之前抓蛇的嬷嬷,劝道:“公主放宽心,那蛇毒性小,林相爷不会有事的。” 羽金珞在一旁坐下,一手按着心脏位置,秀眉微微蹙起:“刚刚他扑过来的那一瞬,我只觉心跳得极快。嬷嬷,你说,我是不是……” 她说着,脸颊莫名的红起来。 季嬷嬷一笑,“公主这是,看上林相爷了?” 羽金珞垂首轻笑,“他的相貌,倒是儒雅的紧。又那样奋不顾身地救我……” 正说着话,御医从里间走出,朝羽金珞拱手:“公主放心,林相爷已经无事了。约莫再过几个时辰,相爷就能醒过来。” “如此便好。”羽金珞道,挑帘子进了里间。 林瑞嘉站在寝殿门口,表情是怯怯的:“嬷嬷,我爹爹没事吧?” 季嬷嬷看向里间,羽金珞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相爷被蛇咬了,身子极为虚弱,需要静养。回去告诉你母亲,相爷今日就不回府了。” 林瑞嘉面露吃惊,却极为恭敬地朝寝殿里屈膝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林瑞嘉三姐妹仍是同乘一辆马车。 林芙蓉的脸黑的能滴水,林瑞嘉只装作假寐,懒得去看她。 林寻馨到底放聪明了,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并不说话。 马车中的气氛,阴沉冰冷。 一路到了相府,林芙蓉首先跳下马车,大步便进去了。 林寻馨担忧地看向林瑞嘉,“大姐姐,她不会向母亲告我们的状吧?” “蛇又不是我们放的,她能告什么状?”林瑞嘉淡笑。 林寻馨低下头,“大姐姐,我的事……” “答应你姨娘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林寻馨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 林芙蓉那头,跟蒋沁大致说了今日的情况,包括林泰民被蛇咬然后被长公主留下养伤。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蛇跑到我身上来?!女儿今日可真是气死了!”林芙蓉坐在位置上,满脸怒容,将手中的茶重重搁在桌案上,“还有长乐苑那个贱人,居然让我当众脱衣服!” 蒋沁虽心疑蛇从哪里来,但毕竟是皇家行宫里出现的事,她是不好干预的。她让林芙蓉放宽心,这件丑事她会压下去。 “长乐苑那贱人,只要瑞王爷一走,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蒋沁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似是早就打定了主意。 第二日,冯知远前去芝兰院,向蒋沁请辞。 “小生已在奉京城购置了院子,明日就准备搬过去了。”他微笑着朝蒋沁作揖,态度恭敬。 “怎的,相府住着可是不习惯?”蒋沁笑容亲切,“进儿可是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学识渊博。你住在相府,无事时也好指点一下进儿。若有不懂的,大可去问相爷。” “劳夫人操心,小生觉得府中女眷众多,不便叨扰。” 蒋沁想起林寻馨对他的纠缠,叹了口气,“也是。寻馨是个不懂事的,冯公子万万不要与她计较。既然冯公子打定主意要搬出去,,我让相府的家丁帮忙,也能给你省些事。” “多谢夫人!”冯知远又面带微笑地作了一揖。 冯知远从芝兰院出来后,正碰上走过来的余剑锋。 余剑锋蹙着眉头,“你真的要搬出去?” “院子已经买好了,三进的,环境很是不错。”冯知远笑道。 “你是我们三个之中出手最阔绰的,也很有经营的头脑。我倒觉得,你不适合做官,反而更适合经商。”余剑锋笑道。 冯知远只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我明日搬过去,你可要过来吃酒?” “如今我蒙相爷看重,已经学着帮他处理一些事情。吃酒的话,恐怕没时间呢。”余剑锋笑容依旧,只是眼底隐隐带有骄傲之色。 冯知远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面上仍是含着笑:“既是如此,余兄还是好好干。毕竟,余兄如今是相爷的女婿,身份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 142.第142章 不爱 “冯兄说的不错,”余剑锋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身份贵重起来,连带着眼神都愈发高傲了,笑道,“今年秋闺我若能高中皇榜,必定会提携冯兄一二的。” 冯知远点点头,笑着离开了。 等走远走了,书童四喜不禁啐了一口:“呸,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模样,不就是林相爷的女婿么,也敢瞧不起公子!” 冯知远瞥了他一眼,嘴角仍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事未成,人先骄,他走不远的。你又急什么?” 四喜紧跟上几步:“小的是看不过眼。想当初在学院的时候,他还不是事事都听公子的?当初他穷成那样,笔墨纸砚不都是公子给他买的?甚至连束脩都是公子替他交的!他倒好,现在攀上高枝儿,却瞧不起公子了!” 冯知远笑了笑,大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到了下午,仍是没传来林泰民回府的消息。 蒋沁在花厅里转来转去,急得不行:“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怎么还不回来?这都一天一夜了,他朝也不上了,到底是怎么了?!” 林芙蓉坐在椅子上,“娘,您也别急,爹爹不会有事的。” 林仕进坐在她旁边,也出言安慰蒋沁。 蒋沁看向成月阁的方向,蹙起眉头:“月儿那个没良心的,老爷出事了,她怎么也不出来关心一下?!” 余剑锋正跨进门槛,面色微微闪过尴尬之色,随即朝蒋沁作揖:“夫人,小生听说相爷被蛇咬了,特来看看。” “看什么看,老爷回都没回来!”蒋沁不耐烦地挥挥手。 余剑锋尴尬地立在原地,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林仕进犹豫着开了口:“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若是爹爹有什么事,长公主早就将爹送回来了。” 蒋沁藏在袖中的双手攥成拳头,长长的指甲深深掐进肉中:“长公主至今未嫁,听闻她眼光极高。她现在将老爷留在行宫里……” 剩下的话没说,众人也都明白。 “娘,不如咱们去西郊行宫看看?”林芙蓉提议。 蒋沁眸光一闪,随即道:“准备马车,把府里人都叫上!” 半个时辰后,相府门前停了十辆马车,一大群人带了各自的丫鬟婆子,出了相府坐上车,浩浩荡荡往西郊行宫去了。 这一群人包括:老夫人江氏、蒋沁、四位姨娘、林瑞嘉五位小姐、林仕进,甚至连刚满一岁半的林品轩都被秋姨娘抱在手上。 马车里,林芙蓉不停宽慰蒋沁:“爹爹和娘关系极好,一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蒋沁忧心忡忡,“希望只是我想多了。” 林瑞嘉和梦姨娘、林寻馨坐在一辆马车内,梦姨娘捏着帕子,十分疑惑:“大小姐,昨日老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被蛇咬了?” 林瑞嘉看了看梦姨娘,很快又收回视线,笑容温婉恬淡,“福祸相依,爹他是走运了。” “走运?”林寻馨脑子转不过来,“爹爹被蛇咬了,明明就是倒霉啊!真不明白,哪里来的蛇!不过爹爹救了长公主,长公主必定会好好嘉奖爹爹的!” “是啊,必定是一份很大的奖赏。”林瑞嘉淡淡道,目光再度从梦姨娘脸上掠过。 她的脸上,有疑惑,有好奇,却独独没有担忧。 夫君出事,难道小妾不该担心吗? 如果小妾根本不担心,要么她是知道她的夫君根本没事儿,要么就是…… 她根本不爱她的夫君。 林瑞嘉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这些年梦姨娘从不争宠。 是因为,她根本不爱林泰民吧? 车队驶到西郊行宫,众人下了马车,说明来意,守门的侍卫即刻便去通禀羽金珞。 此时行宫寝殿,林泰民正坐在床上,羽金珞端着药碗坐在榻前,亲手舀了一勺药,吹了吹,递到林泰民口边:“这是御医开的药,有助你恢复精神的。” 林泰民受宠若惊,忙往后缩了缩:“长公主,这等事,怎劳您亲自动手?” 羽金珞笑得温柔,“这是什么话?你为我受了伤,我当然应该照顾你。” 林泰民喝下那口药,心中百转千回。 长公主这是演得那出戏?! 季嬷嬷快步走进来,在羽金珞耳边低语了一阵。 羽金珞放下药碗,看了看林泰民,柔声笑嗔道:“瞧瞧,不过是留你住了一晚,你的夫人就坐不住了,把相府一大家子人都带过来了,那样大的架势,是想找我算账吗?” “这……”林泰民语噎,这长公主是怎么了,怎么说话用这样的语气?!没有位居上位者的威严,倒像是情人之间的娇嗔怒骂。 林泰民身子抖了抖,这长公主,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放他们进来。”羽金珞起身在外面的大椅上坐下,架势威严十足。 片刻的功夫,相府一大家子人都到了殿内。以江氏为首,齐齐朝羽金珞跪下问安。 羽金珞的目光扫过底下的蒋沁,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到底是生了三个孩子的女人,保养得虽好,可那臃肿的身材、没光泽的皮肤真是让人倒胃口。 其实蒋沁看着真不老。她的皮肤细腻白皙,五官秀美,身材虽然微胖,却有一种另类的女人味儿,看着也不过二十五六。 “起来吧!”羽金珞声音慵懒,手指轻轻抚过三寸来长的朱红嵌金甲套,“林丞相昨日舍身救了本宫,如今正在内殿休息。你们若是要看望,进去看望便是了。只是别吵闹,本宫最不喜人吵闹。” 她说着,一手支着头,闭上眼假寐。 江氏一行人进了内殿,蒋沁见林泰民双目有神,脸色红润,哪有半分病弱憔悴的模样,顿时心头不爽。 她上前道:“老爷既然好了,不如随母亲、妾身一道回府?” 林泰民还没说话,江氏却不干了,红着眼瞪蒋沁:“我儿才被蛇咬,正卧床休养,你却要他搬回去。这来回折腾,你安的是什么心?!” 她说着,在榻边坐下,老泪盈眶:“好端端的,怎就被蛇咬了?为娘心疼啊!” 林雅音十分懂事地拿着帕子给她拭泪:“祖母,您这一哭,音儿也要跟着哭了!” 143.第143章 公主试探 蒋沁站在原地,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这个老虔婆,处处跟她作对,真是讨厌!早知道她会这样说,就不将她带过来了,一点用处都没有! 外面的羽金珞听着里头的对话,莞尔一笑:“嬷嬷你听,就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季嬷嬷低声道:“公主若真想入相府,没个盟友还是不行的。老奴看,那林府大小姐进退有度,倒是个能交结的。况且,昨日之事……” 季嬷嬷双眼微眯,迸发出一道利光:“那蛇,可不是无缘无故从老奴手中滑脱的……” 羽金珞想起林瑞嘉生母早逝,蒋沁必定待她不好,不禁心下了然,挑了挑眉:“嬷嬷为我安排便是。” 江氏等人从里间出来,羽金珞摩挲着手中杯盏,“既然都来了行宫,不如就留下用晚膳。” 她说着,不容相府的人说什么,已经吩咐身后的大丫鬟如意去膳房,让厨子准备膳食。 说是用膳,季嬷嬷却安排了不同屋子给相府的人。老夫人江氏独一间,房里陈设奢华,还有二十多个丫鬟伺候着,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姿态也摆的愈发大了。 蒋沁与林仕进等一间,只安排了两个丫鬟,桌上的菜色也不怎么好。 姨娘们和庶女们一间房,待遇更差。 林瑞嘉正无所适从间,季嬷嬷过来请她过去。林瑞嘉随她进到一间布置精致华贵的房中,羽金珞在上座,示意她坐下。 林瑞嘉刚坐下,便有机灵的小丫鬟为她布菜,态度极为殷勤。 “这道玫瑰鸭脯,是行宫里的招牌菜,你尝尝。”羽金珞道。 林瑞嘉垂着眼睫,尝了一筷子鸭脯,低眉顺眼道:“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味道很是鲜美。” 羽金珞这才露出一抹笑,“听闻相府的厨子一向不错,大小姐觉得相府厨子做的菜,比起本宫这里,哪个更好?” 林瑞嘉也露出一个浅笑:“各有千秋。” 羽金珞敛了笑意,“怎么,大小姐的意思,是本宫的厨子居然比不上相府的?”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林瑞嘉拿帕子揩了揩唇角,神色从容,“同一道菜,一百个人就可能尝出一百种味道。于嘉儿而言,自是长公主这里的菜更加美味。只是,如果是爹爹的话,可能就会有不同的选择。” 羽金珞勾起唇角,这个小姑娘,倒是聪明得紧。 “那你说,你爹爹会选择那一边?” 林瑞嘉垂眸看向杯中的酒,脸上情绪莫辨:“哪一边能够帮助爹爹更多,他便会选择哪一边。” 羽金珞还未反应过来,林瑞嘉抬首朝她露出一个明媚单纯的笑:“毕竟,对爹爹而言,仕途与家庭同样重要。” 羽金珞心一紧,抬首看向季嬷嬷,却见对方正颔首微笑。 她看向林瑞嘉,淡淡道:“如果本宫来做你的继母,你可愿意?” 林瑞嘉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长公主这样漂亮,身份又这般尊贵,嘉儿当然愿意!只是……” 她说着,头垂了下去,声音也低下去:“只是夫人她,必定不愿意与长公主分享爹爹……夫人她,可小气了!” 长公主微微一笑,“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本宫要做的事,还轮不到她蒋沁指手画脚。至于你,你只要肯帮本宫做事,本宫日后绝不会亏待与你。” 林瑞嘉兴奋地点头,小脸上满是开心之色。 待林瑞嘉走后,羽金珞面露疑惑:“嬷嬷,你瞧这林瑞嘉,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 季嬷嬷轻轻一笑:“若是假单纯,怎么可能在那蒋沁手下待这样久?” “也是……” 四国盛典前前后后统共不过十多天,唐谨夜这厢选定了太子妃,很快便欲启程回西绝了。 天还未亮,相府已经开始为林寻馨准备。 嫁妆之类的早几日便已备好。因为事关南羽脸面,所以皇后吴氏也特地在昨天送来一批嫁妆,更将林寻馨收为义女,以抬高她的身份。 林瑞嘉来到林寻馨的闺房,便见她头戴凤冠,描着红妆,身着正红绣金牡丹锦绣嫁衣,美艳非常。她垂着脸,表情有些纠结。 梦姨娘坐在绣墩上垂泪,似是不忍去看林寻馨。 林瑞嘉微微一笑,遣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来到林寻馨身边,拿起梳妆台上的眉黛,弯腰又给她细细添了几笔,声音极淡:“事到如今,五妹妹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大小姐!”梦姨娘起身,一把抓住林瑞嘉的手,声音哽咽不成语调,“大小姐……馨儿,她以后……” “我许过的承诺,必定做到。”林瑞嘉淡淡道,“时辰不早,该出门了。” 梦姨娘亲手给林寻馨盖上红纱盖头,三人挑了帘子出去,便见林泰民一身礼服站在屋檐下。 林泰民扫了林寻馨一眼,点点头,“太子他在外面等你,快些过去吧。前院还有贵客,爹爹就不去送你了。你过去之后,要听太子的话,事事以太子为重。” 红纱下的林寻馨微微垂眸,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林泰民满意了,便让开路。 林瑞嘉心中冷意弥漫,他没说送她一程,小女儿即将嫁到异国他乡,他却连送出门都不肯。 这样的爹爹,可真让人心寒。 唐谨夜的花轿停在相府门口,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风姿卓然。 相府大门打开,林瑞嘉和梦姨娘搀着林寻馨出来,礼官喊了几句礼话,又走了几个程序,这才上了花轿。 花轿帘放下的一刹,梦姨娘再度泪如雨下。 规矩摆在那里,她一个姨娘,是不能送亲的。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往城门走去,唐谨夜笑容可掬,沿路吩咐人发放喜糖。 梦姨娘倚在门边,浑身颤抖,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林瑞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城郊那里都安排好了,五妹妹很快便会返回奉京。” “她日后……再也不能用林寻馨这个身份了!”梦姨娘的哭声稍微收敛了些,“大小姐,我以后,还能去看看她吗?” 144.第144章 再见,田阳雪 “她就待在冯知远的宅子里,你要去,当然可以。只是注意,别太引人注目了。”林瑞嘉看了眼她,转身往相府内走去。 “多谢大小姐……”梦姨娘擦擦眼睛,跟着林瑞嘉往里走。 林瑞嘉的计划,是偷天换日。 先让唐谨夜和林寻馨定下亲事,等唐谨夜带着林寻馨到城郊的时候,让田阳雪上花轿,顶替掉林寻馨。 她安排的人会悄悄护送真正的林寻馨到冯知远的宅院里,也算成全了林寻馨。 前院热闹非凡,东临火越、幕北寒、羽元康、羽今朝、羽逍遥、东临满满及奉京城大小官员都来参加了婚宴。 林瑞嘉象征性地在席面上吃了两口,便借口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她一回长乐苑,迅速换了轻便衣裳,运起轻功偷偷出了相府。 此时,奉京城郊三十里开外处,唐谨夜的车队停在了这里,似是在做休整。 林瑞嘉赶到的时候,便见一身红色喜服的唐谨夜站在马前,朝这边眺望。见林瑞嘉赶来,他松了口气,招手示意林瑞嘉过去。 林瑞嘉没空和他说话,直接挑了轿帘,“阿雪!” 田阳雪正在轿内打盹儿,听见声音,忙揉揉眼睛坐起来,“嘉嘉,你终于来看我了!” 林瑞嘉坐到轿子里,抓住田阳雪的双手,声音低迷:“阿雪……” 田阳雪忍不住酸了鼻子,“嘉嘉,你别这样……” 林瑞嘉低头笑了笑,“感觉就像嫁妹子一样……” 田阳雪扬起一个笑脸:“本就是嫁妹子……” “阿雪!” “嘉嘉!” 两个女孩子忽然相拥大哭,让守在轿子外的唐谨夜一度产生拐卖妇女的负罪感。 两人哭完了,林瑞嘉道:“外头那些伺候的丫鬟,都是我爹爹选来的奸细。你和唐太子想办法,将她们除了。”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这五十万两银票你拿好,别丢了。” “嘉嘉……”田阳雪眼睛通红通红,像只受伤的小兔子,“说好了我给奉京城那些大官小官下毒,你帮忙抬出我的名头去解毒,然后咱们俩一起赚大笔银子的……” “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的!”林瑞嘉胡乱擦了擦泪痕,“要是唐谨夜欺负了你,你就回来找我,我帮你修理他!” “嗯!”田阳雪再度泪流满面,“嘉嘉……” 轿子外的唐谨夜咳嗽了声,“再不走,要引人猜疑了。” 林瑞嘉依依不舍地和田阳雪再次拥别,缓缓下了轿子。 迎亲的车队渐渐远去,林瑞嘉站在树下,老远仍能看见田阳雪从轿窗里探出的小脑袋。 记得第一次见她,她被追兵弄得慌里慌张,直接钻进了桌子底下。 只是第一面,便觉得她是个有趣的姑娘。 后来她来到相府,每晚蹭自己的床,临睡前总爱讲四处听来的笑话。 常常半夜的时候,两个人在床上笑得直打滚儿。 林瑞嘉想起以前的日子,只觉鼻子又开始酸起来。她捂住双眼,竟有些不忍去看。 一个温暖的怀抱忽然将她拥住,林瑞嘉仰头,便看见东临火越温柔的侧脸。 她轻轻贴在他火热的胸膛上,汲取独属于他的暖意。 林瑞嘉刚回到长乐苑,茗儿便进来禀报,说是幕北寒求见。 幕北寒是北幕太子,林瑞嘉没有不见之理,便让茗儿请他进来。 幕北寒坐下,从袖中掏出一张帖子:“皇姑奶奶说想见见你。” 茗儿将帖子呈给林瑞嘉,林瑞嘉看了几眼,露出一抹笑:“既是大长公主相邀,嘉儿明日必定赴宴。” 东临火越从屏风后转出来,笑容明媚:“既然是宴会,那我能一道去吗?” 幕北寒瞥了他一眼,声音冷淡:“不能。” 东临火越暗自咬牙,“冰块——” “时辰不早,我就先告辞了。”幕北寒垂眸起身, 朝林瑞嘉点点头,转身走了。 “该死的冰块!”东临火越脸色一下子垮下来,旋即又小狗似的看向林瑞嘉,“好嘉儿,明日的宴席,你不去好不好?” 林瑞嘉好笑,答道:“北幕大长公主的请帖,我可不敢拒绝。” 东临火越哼了一声,扮了个鬼脸,不高兴地走了。 第二日。 林瑞嘉梳洗好后,茗儿按照她的喜好拿来了浅紫色轻纱罗裙。林瑞嘉却吩咐她换一套绯红色的衣裳,说是喜庆,容易讨老人家的喜欢。 之前的国宴上,这位大长公主待她不薄,所以她也愿意花点小心思。 林瑞嘉带着茗儿、水儿,一路乘马车来到北幕驿馆,薛姑姑亲自等在门口,一见林瑞嘉下马车,忙满脸欣喜地将她迎进去。 北幕驿馆修筑得简约而又奢华,透着一股南羽国所没有的贵气。穿戴统一的丫鬟井井有条地端着东西来往,个个都是出挑有气质的。 林瑞嘉目不斜视,低眉顺眼地跟着薛姑姑往里走。 薛子皓瞥见林瑞嘉这般模样,心中暗暗赞叹。 幕潇潇是在寝殿见的林瑞嘉。她坐在红木雕万寿字团的大椅上,正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薛姑姑笑了笑,上前道:“公主,林姑娘来了!” 幕潇潇睁开眼,便见林瑞嘉站在寝殿门口,阳光从她背后照耀进来,她身后的大丽花开成了片,却夺不去她一丝一毫的风采,反倒统统成了陪衬。 那样精致绝艳的容颜,真是让人怀念…… 林瑞嘉半垂着眸,余光也在观察幕潇潇。 这位老人,就安然地坐在大椅上,似是一副安静祥和的图画。她的白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眯起眼睛,笑着往这边看。 过了半晌,幕潇潇换了个坐姿,嗔道:“还不快进来,杵在那儿做什么?” 她的语气很亲昵,似是在对自己最亲近的人说话。 林瑞嘉跨进门槛,朝她屈膝行了个礼:“见过大长公主。” “坐吧。” 林瑞嘉在她身边的绣墩上坐下,薛姑姑端来茶水,瞥了眼侍立着的茗儿和水儿,退了下去。 茗儿拉了拉水儿,两人跟着退下。 幕潇潇伸手将茶几下的一个食盒拿出来:“这是北幕的小姑娘们喜欢的,你尝尝,味道可好吃。” 145.第145章 长得像 林瑞嘉捧过食盒,打开来,里头姹紫嫣红,摆着各类漂亮精致的小点心。 她捻了一个圆圆白白的团子,咬了一口,糯米清香,奶油甜而不腻,里头还包着鲜红的玫瑰馅儿,自然清甜。 “好吃!”林瑞嘉仰头,对着幕潇潇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你喜欢就好!”幕潇潇也很高兴,“嘉儿喜欢吃甜食是不是?” “因为小时候喜欢吃糖,却总没机会吃到。现在有机会吃,自然是喜欢甜的。”林瑞嘉说着,吃掉剩下的半个团子。 幕潇潇虽是笑着的,可眼底却闪过一丝厉芒。 小时候没机会吃到甜的?是因为那个叫蒋沁的女人虐待的吧?! “你的母亲……不给你吃糖吗?”幕潇潇试探着问。 林瑞嘉捧着食盒,眸光黯了黯,旋即又扬起笑脸:“嘉儿七岁的时候就去了听禅寺,寺里只有青菜豆腐的,很少能吃到糖。” 不过这种情况也只维持了一年,后来越哥哥一出现她的待遇就不知道有多好。 林瑞嘉心里想着,却没说出来。 幕潇潇眼底满是心疼,“你的娘亲呢?她不管你?” “我的娘亲在我出生不久就去世了,我都不知道娘亲长什么样。”林瑞嘉淡淡道,眼底有恨意一闪而过。 幕潇潇的心一抽,只觉生疼,“你的娘亲,一定和你长得很像。” “我也想象过娘亲的模样,只是府中见过娘亲的老人都不在了,爹爹也没和我谈过娘亲。”林瑞嘉翘起嘴角,眉梢眼角尽是冷意。 幕潇潇闭上双眼,深深呼吸后,睁开眼,又是慈蔼的笑:“一见你,我就想起我的女儿。” “大长公主,您的女儿和我长得很像吗?”林瑞嘉好奇。 这位北幕的大长公主,林瑞嘉一见便觉亲切,不自觉地便在她面前流露出真实情绪,不自觉地便忘了该守的规矩,不自觉便问了不该问的话。 似乎她们只是路上偶遇的人,无关乎身份,只是一种纯粹的自来熟。 “她呀……”幕潇潇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和你的最像。” 林瑞嘉的眼睛是带一点凤眼形状的,睫毛修长卷翘,瞳孔尤其的黑亮。整个的看上去,十分的雍容华美,为她清丽的容颜添上了最妩媚绝艳的点睛之笔。 “她一定是一位大美人。”林瑞嘉笑道。 “嘉儿你这是顺带在夸自己?” 林瑞嘉脸上难得露出羞赧之色,忙低了头,不敢说话。 幕潇潇望着她这副小女儿的姿态,眼眶不禁湿润起来。她强行压下心头悸动,执了林瑞嘉的手,“我的女儿啊,早已不在人世了。我孤身一人,很是孤单。你,可愿意做我的干孙女儿?” 林瑞嘉一惊,看向幕潇潇的眼,却见她双眼之中闪烁着真挚,甚至,还带了一丝祈求。 “大长公主,这……” 幕潇潇松开她的手,眉目之间染上凄然之色:“你若不愿意,也就算了。” 林瑞嘉愣了愣,忙起身道:“不是嘉儿不愿意,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须得禀了爹——” “有什么好禀告的?我要收你做干孙女儿,是我的事,他的手再长,还能伸到我幕家来?!”幕潇潇气势迸发。 林瑞嘉这才想起,眼前这一位,可不是普通的老妇人。 北幕的大长公主,就算是北幕皇帝见到,也得叫一声姑姑的。 更别提,这位大长公主还是一位手握实权的。 “就这样决定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孙女儿!”幕潇潇眉开眼笑,“走,我带你去驿馆附近转转。” “大长公主——” “叫什么呢?该叫奶奶!” “奶奶……” “这才乖!” 她说着,竟直接牵起林瑞嘉的手,往外面走去。 幕北寒正走过来,见到幕潇潇带着林瑞嘉要出寝殿,道:“皇姑奶奶,你们要出去?” “我带嘉儿出去转转。” “我跟你们一起。” 于是乎,三个人未带人伺候,直接出了驿馆。 奉京城今日天气很好,街道店铺一片热闹。 幕潇潇牵着林瑞嘉,似乎是生怕她走散,手上的劲道极大。林瑞嘉看向幕潇潇,却见她双眼有神,喜气洋洋,兴致极高。 她抿了抿嘴巴,忍住了抽回手的冲动。 幕北寒走在幕潇潇另一边,一双桃花眸潋滟着水光,一向冰冷的脸部线条在瞥见林瑞嘉的时候,竟也柔软了不少。 四周的百姓只见到两个漂亮好看得像是妖精的人,搀着中间一位白发苍苍却身体健硕的老者,一时间纷纷猜测这一对男女是不是夫妻。 “长得真是好看呐!” “男的俊,女的俏,真是天生的璧人!” “中间那位老人有福气啊!” “他们是夫妻吧?生下来的孩子,一定长得也很漂亮!” 林瑞嘉听见四周的议论,忍不住红了脸,这些人尽嚼舌根子,乱说话! 幕北寒嘴角微微动了动,桃花眸里盛的光也愈发温柔。 “这家成衣店我看着倒还算不错,进去瞧瞧。”幕潇潇说着,兴致勃勃地带着林瑞嘉走进衣店。 “看看,果然是不错。”幕潇潇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衣服,“这一套嘉儿穿着一定好看,掌柜的,包起来。” 那掌柜的见三人穿戴不凡,热情得不行:“好嘞!这一套啊,绝对适合这位姑娘穿!” “还有那一套……嗯,那一套也包起来。”幕潇潇越看越高兴,手指点到哪儿,掌柜的便跟到哪儿,将那些衣服统统取下。 幕潇潇高兴了,便又兴冲冲上了二楼。 林瑞嘉吹了吹被幕潇潇攥疼的手,那只小手竟红了一片。 幕北寒目光落到她手上,“姑奶奶的女儿,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她带她去看烟火。当时人很多,姑奶奶没有注意,兰姑姑就被人贩子拐走了。” “拐走了?”林瑞嘉讶异。 “嗯。后来出动了很多人马,却仍旧没有找回。姑奶奶那一晚,一夜白头。她后来找了很多年,却仍是没找到。”幕北寒扯出一丝笑,“所以,她刚刚那样牵着你,其实是紧张你,害怕你也走丢了。” 林瑞嘉鼻子一酸,没有接话。 146.第146章 找虐 幕潇潇的身影从二楼出现,冲着楼下急切呼喊:“嘉儿!” 林瑞嘉抬头,扬起一个甜笑:“奶奶,我在这里!” 幕潇潇放了心,“快上来吧,上面的衣服更好。” 林瑞嘉刚踏上二楼,便听见一个刻薄的女声响起:“瞧那老太婆,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一下子买那么多衣服,当自己是土豪吗?!也不问问价钱,待会儿付账的时候,有她难堪的!” 另一个林瑞嘉十分熟悉的女声接话道:“是外地来的吧,不懂行情也是有的。珊珊,万万不能如此苛责老人。” “蓉姐姐真是好心。” 一阵脚步声后,林芙蓉走到幕潇潇身边,十分客气地道:“老人家,您是不知道锦绣坊的规矩吧?锦绣坊二楼的衣服,一套都要上千两的。” “上千两?”幕潇潇挑起眉头,眼底带着不屑的光芒。 “是呀,上千两。”林芙蓉以为幕潇潇是畏惧了,笑道。 林瑞嘉从楼梯上来,掺住幕潇潇的胳膊:“二妹妹,可真是巧了,逛个街也能遇到呢。” 林芙蓉见是林瑞嘉,又见她亲昵地挽着幕潇潇的胳膊,仍是笑着道:“原来是大姐姐,这位是?” “这位是我新认的干祖母。” “真是乱来!”林芙蓉陡然提高音量,“大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祖母还健在,你又认一个祖母,你这是诅咒祖母早亡吗?!” 张珊珊过来,沆瀣一气:“就是!林瑞嘉,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个老太婆,你是想巴结相府吧?可惜啊,你巴结上的可不是什么受宠的小姐!” 林芙蓉冷冷扫了一眼幕潇潇,“相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附的。我大姐姐不懂事,你这老婆子,也不懂事吗?!” 锦绣坊的衣服十分昂贵,能来锦绣坊的都是奉京城一些达官贵人的家属。 她们见楼上发生争执,纷纷抬头看情况。听见林芙蓉和张珊珊的话,顿时以十分鄙夷的目光看向幕潇潇和林瑞嘉。 这个相府大小姐还真是不孝,祖母健在,又认祖母,这不是在诅咒吗?还有这个老婆子,居然想攀附相府,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林瑞嘉听见下面的窃窃私语,心中好笑,面上却绷得很紧:“二妹妹,你这就不对了。我认干祖母,怎么就是诅咒祖母早亡?我认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想到呢。难道妹妹你每日都想着祖母早亡,才脱口而出这种话吗?” 林芙蓉面色一红,嘴上却更加厉害:“你这不是诅咒是什么?我看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她说着,又转向幕潇潇,“你以为与我大姐扯上关系,就与相府扯上关系了?这把年纪还出来骗吃骗喝,真是不知廉耻!” 当初国宴上,林芙蓉和张珊珊都未仔细看过幕潇潇,再加上幕潇潇今日只是穿着便服,两人更是没认出来。 隐在楼梯阴影里的幕北寒缓缓走出,一双桃花眸似是凝结了天地间的冰霜:“本宫竟不知,本宫的皇姑奶奶,竟会被人说成骗吃骗喝。” 他的语调极慢极稳,却让在场所有人嘴巴张成了“O”型。 北幕太子的皇姑奶奶啊,那是北幕的大长公主啊!凭借赫赫军功和救驾之恩,被北幕先皇收为义妹,更赐姓“幕”,封为北幕最尊贵的公主,手中实权在握,乃是权倾朝野的一方巨擘! 林芙蓉面色刹那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彻底黑了脸。 她刚刚,似乎骂这位大长公主阿猫阿狗,还说她攀附相府…… 而张珊珊面色也极为精彩,她刚刚为了讨好林芙蓉,说这位大长公主是老太婆,还说她巴结相府小姐…… 林瑞嘉欣赏着两人的精彩表情,心中愉悦,“奶奶,她们不懂规矩,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幕潇潇冷笑了声,“把她们丢出去,各掌嘴五十!” 隐在暗处的影卫即刻现身,将仍处在震惊中的林芙蓉和张珊珊抓到楼下,在她们膝盖处踹了下,逼迫两人朝着楼上跪下,便噼里啪啦抡开了扇巴掌。 林芙蓉猛地推开影卫,哭喊着道:“大长公主!冤枉啊!是大姐她在陷害我!大姐她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才让您收她为干孙女的!幕太子,小女子冤枉啊!” 幕潇潇被她喊得烦,挥挥手。影卫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直接将林芙蓉按在地上,对准她那张娇嫩的脸颊左右开扇。 林瑞嘉俯视着林芙蓉和张珊珊大哭大喊的惨状,唇角勾勒出一丝笑意。 这顿打,会让女儿香的毒提前发作吧? 九仙玉露膏的确是好东西,竟将那样霸道的毒压到现在都没发作。 只是这顿打挨下来…… 她带着森寒的笑容落在幕北寒眼中,却是天地间最美的风景。 “真是晦气!”幕潇潇冷哼了声,转头瞧见浅浅微笑的林瑞嘉,心情顿时又好起来,抓着林瑞嘉的手去给她挑衣服。 在噼里啪啦的巴掌声中,幕潇潇又挑了七八套衣服,影卫上来禀报,说是打完了,两个女人都晕过去了。 幕潇潇眉毛都没挑一下,“丢出去!这等不知好歹的虚伪女子,真是丢南羽国的脸面!” “是!” 林瑞嘉低下头,心中有一阵阵暖流淌过。 等到三人逛完,已临近中午。 两个影卫跟在三人身后,脑门子全是黑线。 他们本是做的见不得光的事儿,是藏在暗处的侍卫。可今天,大长公主不仅把他们调出来打人,更让他们拿东西…… 两人看看各自手中抱着的一大包服装,估摸着里面足足有三十多套…… 这么多,穿得完么…… “我听说奉京城明月楼的东西很不错,不如咱们今儿个过去尝尝?”幕潇潇笑眯眯地望着林瑞嘉,完全是听她拿主意的模样。 林瑞嘉笑道:“明月楼的青竹焖鸡还不错。” 说着,三人便往明月楼那边走。 与此同时,相府林泰民书房中,林芙蓉哭哭啼啼地对他诉苦:“爹爹您是不知道,大姐姐她太嚣张了!她不仅鼓动北幕大长公主替她买衣服,更进谗言,说女儿如何如何的不好!女儿和珊珊在锦绣坊看衣服,根本没有得罪她,她就让大长公主扇了女儿五十巴掌!呜呜呜……” 她的脸颊红肿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美好模样。因为影卫没怎么留情,她的两颗牙齿也被扇掉了,说起话来直漏风。 147.第147章 临安郡主 蒋沁搂着她,在一旁直垂泪:“老爷,您可要为蓉儿做主啊!蓉儿自幼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妾身心疼啊!” 林泰民望着林芙蓉的脸,眉头深深皱起。那北幕大长公主是个厉害人物,绝不是会听信谗言的人。她既然让人打了蓉儿,莫不是蓉儿得罪她了? 蒋沁见林泰民不为所动,眼中利芒闪过,又哭道:“老爷,锦绣坊人来人往的,都是达官贵人。蓉儿在那里被打,打的其实是老爷您的脸面啊!那大长公主,也太不把我相府放在眼里了!瑞嘉啊,也真是个不懂事的!” 林泰民煞气毕现,觉得蒋沁说的甚是有理:“那个孽障在哪儿?!” “女儿瞧见他们去明月楼了……”林芙蓉啜泣着,低声道。 林泰民又看了眼她的脸,怒气更重:“你在家待着,好好敷药。我这就去把那孽障抓回来!” “爹爹不要去!”林芙蓉忙道,捏着帕子,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大姐姐虽然做错了事,可到底是蓉儿的姐姐。爹爹贸然将她带回来,只怕大姐姐在外头没了面子。不如等她晚上回来,再惩罚也不迟。” 林泰民叹口气,瞧着林芙蓉的眼神愈发怜惜:“你倒是个重情的!” 下午太阳正好的时候,林瑞嘉带着茗儿和水儿回了相府。 她刚踏进门槛,关强便走过来,阴阳怪气道:“大小姐,老爷有请!” “爹爹唤我何事?” “奴才不知,大小姐去了就知道!” “怎么说话的你?”水儿一见关强那态度就来气。 林瑞嘉拦住水儿,笑道:“劳关管家和爹爹说一声,嘉儿换了衣服就过去。” 关强嘟囔了句有什么好换的,便先去复命了。 林瑞嘉回到长乐苑,先让茗儿去小仓库里找点值钱东西,自己则换了身素净月白绣梅枝长裙,拿着茗儿选的一支百年人参去了书房。 林瑞嘉踏进书房,便见蒋沁拥着林芙蓉坐在一旁,林泰民坐在书桌后,一见她进来,喝道:“孽畜,还不跪下!” “不知嘉儿做错了什么,惹得爹爹这般大怒?”林瑞嘉站在门口,小脸上满是不解。 “你还有脸问?你看看你妹妹脸上的伤,可是你撺掇北幕大长公主弄伤的?!” 林瑞嘉淡淡瞥了林芙蓉一眼,不疾不徐道:“嘉儿有幸得大长公主相邀,没想到在逛街的途中遇上了妹妹和张小姐。妹妹没有认出大长公主,在听到嘉儿唤大长公主祖母时,出言讽刺,说女儿随便认干祖母,是诅咒亲祖母早亡。她还说,相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附的。大长公主听闻妹妹这样说,大怒之下让影卫扇了妹妹五十巴掌。” 林泰民愣了愣,抓住了重点:“你是说,北幕的大长公主,收你为干孙女?!” “正是。”林瑞嘉点点头,示意身后的茗儿呈上那支人参,“公主奶奶说,爹爹将我养大不易,特别嘱咐我将这支人参送给爹爹,煲汤喝了补身体。” 林泰民望着桌上锦盒内盛着的人参,顿时目露精光。 林芙蓉一急,“爹爹,你别听她胡说。明明就是她怂恿大长公主打女儿,就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丢了相府的脸面啊!” “妹妹骂公主奶奶,倒是有理了?”林瑞嘉转向林芙蓉,语气平淡。 蒋沁泪光盈盈:“老爷!” 林泰民挥挥手,“别吵了。这件事情,嘉儿没有做错。你们娘儿俩尽到我面前瞎告状,都给我回去好好反思!” 蒋沁紧紧攥着林芙蓉的手,眼中满是狠光。 第二日,林瑞嘉安插在芝兰院的眼线过来禀报,说是蒋沁带着林芙蓉、林照月、林仕进回了蒋家。 林瑞嘉坐在院中的大树下,一下子乐了,“她还真不省事。” 茗儿给她添茶,也含着笑,“如此一来,老爷心里必定对她生了嫌隙。” “她想回,便回好了。只是,再想回来,就不那么简单了。”林瑞嘉美眸中隐约有精光乍现,嘴角含着一丝坏笑,“黑鹰,替我给爹送封信,就说长公主约他晚上到明月楼雅间一叙。再去转告长公主,爹爹晚上在明月楼等她。” 树上响起一阵树叶婆娑声,很快又沉静下来。 一袭华丽紫袍的东临火越从天而降,双手从背后蒙住林瑞嘉的双眼。 茗儿和水儿会意,忙不迭退了下去。 “越哥哥。” “没意思!” 东临火越松了手,在林瑞嘉身边坐下,随手拿起块糕点扔进嘴里,“我要走了。” “什么?!” “我要走了!天照有急报传来,我必须回去。” “什么事这样急?” 东临火越的眸色沉下去,“父皇病危,萧后暂代朝政。” 林瑞嘉愣了愣,“萧后她……不是你的母亲吗?” 东临火越笑了笑,在林瑞嘉脸上“吧唧”一口,“等我七个月,明年你及笄礼的时候,我就来迎娶你做我的王妃。” 林瑞嘉垂下眼帘,没说话。 东临火越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也很难过,将她拥入怀中,哄小孩般道:“你及笄礼过后,就随我去东临,到时候,咱们再也不分开。七个月,你就等我这七个月,好不好?” 林瑞嘉默默点头,泪水不禁打湿了眼睫。 东临火越心中一阵抽痛,轻轻吻****的眼泪。 另一边,北幕大长公主收林瑞嘉为干孙女的消息很快传遍奉京。 北幕国力极为强大,幕潇潇更不是一般人物,羽旭不敢怠慢,忙下了圣旨,封林瑞嘉为临安郡主,赐黄金百两、珠宝十箱、绫罗百匹、良田百亩。 圣旨到府中,林瑞嘉接了旨,让茗儿拿了一荷包银子给传旨的大太监。 林泰民觉得脸上十分有光,一时间也忘了蒋沁回蒋府的不愉快,忙请了大太监进去喝茶。 蒋府,林芙蓉将屋内的杯盏水壶全都扫落在地,“贱人!她那个贱人,凭什么能入北幕大长公主的眼?!我才是相府最尊贵的小姐,要收孙女,也应该收我!” 红樱和绿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敢劝说什么,生怕惹来林芙蓉的怒意。 148.第148章 夜访冯知远 林芙蓉气得不行,转身就将床上的红罗帐扯下来,扔到地上使劲地踩:“该死的林瑞嘉,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要挡我的路?!” 林仕进推门进来,眉头深深蹙起:“二姐,你这样,是做给谁看?” 林芙蓉转脸看见他,冷哼了声,“做给谁看?我只是发泄一下怒火,你也要拦着吗?你有本事,为何不替我杀了林瑞嘉?!” 林仕进表情淡淡:“她现在羽翼已丰,普通杀手,已经拿不下她的命了。”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就要一辈子受她的气?!” 林仕进走进来,让红樱绿蕉退下,继而在桌旁的圆木凳上坐下,气定神闲地倒了杯茶:“二表哥本是大理寺少卿,却被人告发与罪臣之子交往,证据确凿,被圣上革了职。你可知,这是谁告发的?” “我怎么知道!”林芙蓉没好气。 林仕进抬眼看她,只觉现在这个姐姐已经被林瑞嘉气过了头,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娴熟聪慧模样。 他收回视线,呷了口茶,“是瑞王爷告发的。” 林芙蓉惊讶不已:“瑞王爷?他插手我们国的事做什么?” “据我猜测,是为了林瑞嘉。”林仕进放下杯盏,“水香小榭发生的事,瑞王爷全部都知道。二表哥被革职,是他在报复。” 林芙蓉颓然坐下,“那……那咱们该怎么办?” “据探子回报,昨天下午,瑞王爷已经离开了奉京。” “什么?!”林芙蓉满脸惊喜,“你说他回去了?!” 林仕进点点头,“他没有带林瑞嘉回东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林瑞嘉被他抛弃了……”林芙蓉红唇扬起,眸中闪烁着蠢蠢欲动的罪恶光芒。 入夜,林瑞嘉轻车简装,去了冯知远的宅子。 守门的听说是林府的大小姐,也不通报,客客气气地将林瑞嘉迎了进去。 宅子是三进的,装修得精致却不失简约大气。 林瑞嘉随着下人来到冯知远的书房,他正挑灯看一本四国史书。 见是林瑞嘉,冯知远放下书,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笑容来:“林大小姐来访,可真是稀客。” 林瑞嘉笑了笑,不客气地解了黑色披风,在一旁大椅上坐下,“林寻馨在你这里,过得可好?” “每日好饭好菜地招待着,自然是好。” “招待……”林瑞嘉品着这个词儿,笑容不经意间冷了些许。 “你来,是想问北幕白家的事吧?”冯知远挑眉,笑容像是邻家坏男孩,无辜又单纯,却掺着丝丝惹人心动的坏。 林瑞嘉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盒子,扔到冯知远的书桌上。 冯知远打开来,笑容愈发热烈,“哎呀呀,这不是我送给林二小姐的礼物吗?怎的出现在大小姐手上?” “冯知远,我没空和你打太极。”林瑞嘉淡淡道,“女儿香,北幕特产,毒性剧烈。你将它掺进九仙玉露膏里,又交给林仕进让他用来对付我,你什么意思?” 冯知远把玩着那只小巧的瓷盒,嘴角仍挂着笑:“奸计被识破了呢……怎的,大小姐这是要兴师问罪?” “这次,我只当做是你对我的试探。冯知远,在南羽国,选择我,比选择林芙蓉或者林仕进更好,你知道的。”林瑞嘉身上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霸道,语气自信,“你和白家的事,我可以不关心。相反的,我不希望那对兄妹再从你这里取走一分一毫的好处。懂?” 冯知远将小瓷盒抛起又接住、抛起又接住,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林瑞嘉,你恨相府。” “是。” “正好,我也不怎么喜欢相府。不如咱俩做个真正的交易吧,如何?” 烛火幽幽,有隐秘的契约在书房内被订下。 林瑞嘉回到长乐苑时,刚过戌时五刻(晚上八点十五分)。 水儿打了热水给她泡澡,进来时却见她在灯下坐着,撑头看羡仙楼的账本。 水儿好奇地凑过去,跟着看了会儿,却被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儿弄得头昏脑涨。 林瑞嘉合上账本,“茗儿,这些账你都看过了?” “看过了……”茗儿有些犹豫,“因为上次小姐输给了白家小姐,所以羡仙楼的声誉也……” 林瑞嘉咬了咬嘴唇,真是糟糕啊,因为她输一场舞,连带着整座羡仙楼都输给了楼外楼…… 再加上前段时间在青谣河上置了艘画舫,羡仙楼的财务状况,着实堪忧! “小姐,现在要振作羡仙楼,还得靠小姐。”茗儿忧心不已。 “圣上诞辰是不是下个月?” “正是。” 下个月,白洛曦肯定早就不在奉京了。 圣上诞辰,宫中必定大摆筵席。到时候,可是羡仙楼翻身的绝好机会! 林瑞嘉盘算着,又一想,四国盛典已是尾声,现在奉京城还有一些其他三国的大商人、官员留滞,不如再跳一场舞,能赚一点是一点。 将一切都想好,林瑞嘉便吩咐茗儿明日去准备。 第二日,林泰民将林瑞嘉喊去了书房。 他负手立在窗边,听见林瑞嘉进来后,便让她坐。 “女儿不敢。”林瑞嘉低头。 林泰民转身看她,眸中闪过满意之色,“进退有礼,很好。” “爹爹谬赞了。” 林泰民在大椅上坐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我昨天晚上,见过长公主了。” 林瑞嘉垂着眸,眼中闪过了然。 “她说,蒋沁屡次陷害于你,不配为相府的女主人。你觉得呢?”林泰民盯着林瑞嘉,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林瑞嘉面上淡淡地,心中却很是嘲讽羽金珞。 她早就说过,她愿意和羽金珞一个战线,看来羽金珞还是不相信她。羽金珞那样说,在林泰民心中,就等于把她和羽金珞自己绑在了一起。 林瑞嘉半垂着头,静立在书房中,好像是静静绽放的兰花:“长公主,她是想做相府的女主人吗?” “放肆,休得胡言!”林泰民眉头一拧,大喝道。 林瑞嘉屈膝:“是嘉儿逾越了。” 149.第149章 信物 林泰民缓了神色,又道:“你既是知晓长公主的想法,那你倒是说说,爹爹如今该怎么办?” 林瑞嘉抬眸看了眼林泰民,徐徐道:“长公主的性子极倔,否则不会至今未嫁人。既然长公主看中了爹爹,必定会用尽手段获得爹爹的心。依嘉儿看,爹爹不如娶了长公主。正好夫人回了蒋家,她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是爹爹行动的好时机。” 林泰民没说话。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映亮了她的裙角和腰间坠玉。 她仍是半垂着眸:“夫人出身蒋家,蒋家固然势大,可在南羽,真正做主的,是天家。” 天家!林泰民心中一震,面上却强做镇定,“长公主身份尊贵,若是入府,夫人她恐怕……” 恐怕会成为姨娘吧? 成为姨娘才好呢,总得叫她尝尝,被人夺去所爱的滋味! 一直处在低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某一瞬间从高位直坠入地位。 那种云泥之别,才让人畏惧。 可是啊,她林瑞嘉,偏偏就喜欢把人从高位上拉下来,然后狠狠踩在脚下! “爹爹,夫人能帮你坐到丞相之位,已是她的极限了。若是爹爹还想往上……”林瑞嘉没有说完,只定定望着林泰民。 林泰民坐在阴影里,整张脸晦暗不清。 再往上? 他是不是能借着长公主的名头,封侯呢? 再甚者,得封异姓王爷? 林泰民心中大动,抬头看向林瑞嘉,却见阳光爬得老高,照耀在她的眼睫上,仿若细碎的星辰。 林瑞嘉对他笑了笑,美好如斯。 林泰民咳嗽了声,“瑞王爷离开时,可曾说过什么?” 这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被越哥哥抛弃了……林瑞嘉想着,淡淡道:“王爷临行前曾说,明年要来参加嘉儿的及笄礼。” “及笄礼啊……”林泰民眸中露出喜色,“那就好。” 两日后,羡仙楼的花魁再度献舞。 奉京城中有想买门票进去一观的,却发现门票早已售罄,市面上竟连一张都弄不到。 莲舫第二层,巨大的舞台上青烟缭绕。 一袭月白绸纱裙的少女款款登场,却发现场中只有一个人。 他坐在正中央,墨发用玉簪高高束起,鬓角干净。他的脸部轮廓极美,仿若雪山之神最完美的雕塑。 嫣红的薄唇轻轻抿成线,一双桃花眼潋滟无双,勾魂摄魄。 他着一袭白衣,身姿挺拔如竹。 整个人,宛如谪仙。 原本热闹的莲舫,在今晚格外静谧。 幕北寒,他包下了整座莲舫。 两个人隔着空旷的舞台遥遥对望,片刻后,丝竹声起,林瑞嘉翩跹而舞。 这是一场,只有一位观众的舞。 这场舞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旋转三千六百度。 她洁白的轻纱裙角翩然而飞,绣着小雏菊的裙边宛如被风吹动的花海。 最后一圈,裙角与水袖缓缓垂落,及腰的黑发随着与水袖纠缠而落,整个人宛如一朵逐渐收拢的花苞。 舞台上悬挂着的所有轻纱纷纷扬扬地落下,衬得舞台宛若仙境。 台下有孤零零的掌声响起,林瑞嘉拎起裙角,朝台下缓缓行屈膝礼。 夜空落了雨。 莲舫第三层,小炉上热着梨花白。 林瑞嘉与幕北寒对坐,她挽袖给他摆了白瓷小碗,“我这里的梨花白是奉京城最正宗的,幕太子定要尝尝。” 幕北寒将那小铜壶从小炉上拿起,先给林瑞嘉倒了一小碗,继而才给自己满上。 林瑞嘉边掩袖饮酒,边抬眸看向对面。 对面,幕北寒默默地喝了他那一碗,似是觉得的不够,又倒了一碗。 林瑞嘉拿起铜壶想给自己也满上,却被幕北寒按住手,“女孩子,只能喝一杯。” 他神色认真,眸光出奇地清亮。 林瑞嘉抽回手,“再过几日,你们也该回去了。” “这几天,若是有空,多去陪陪皇姑奶奶。”幕北寒淡淡道,从腰上解下佩玉,“拿着。” 林瑞嘉看着他推来的那块通透无暇地玉环,抬眸看向他,却见他挪开了眼。 “这是?” “我的信物。” “幕太子这是何意?” “拿着就是。” “……” 月渐西沉。 七天后,北幕的队伍离开了奉京。 没了蒋沁等人的相府,安静得诡异。 林瑞嘉乐得轻松,整日待在长乐苑读书写字,兴致来了就画几幅画,生活一派悠闲自在。 蒋沁一走,中馈落入了夏姨娘之手,她是个贪财的,趁着机会能捞一点是一点,尤其爱克扣下人的月俸,一时间将整个相府弄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 长乐苑下人们的俸禄都是林瑞嘉自己开的,她不指望相府那一点月钱,就那点钱,还不够买一盒桂花头油。 这日,林瑞嘉正待在房中绣东西,外头守门的丫鬟进来禀报,说林雅音过来了。 那丫鬟话音刚落,林雅音已经一脚跨进门槛:“哟,大姐姐可真是好兴致!” 林瑞嘉抬眼看去,便见林雅音一身撒花色绸缎锦衣,戴着副八宝填金头面,胸前垂着串长长的金丝珍珠坠金葫芦项链,手腕上套了好几个极粗的扭金镯子,腰间系着条金线绣荷花白玉腰带。 端得一副,暴发户形象…… 林瑞嘉忍住笑:“三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林雅音在大椅上坐下,眼底都是不屑:“听说你没领月钱,娘派我过来瞧瞧。” 蒋沁刚走没几天,林雅音居然连夏姨娘“娘”都叫起来了。 林瑞嘉心中好笑,也没揭穿她,手中飞针走线:“茗儿,这月的月钱怎么没去领?” 茗儿略一行礼:“奴婢一时忘了,请小姐责罚。” “无碍。既然三小姐好心过来提醒,你就跑一趟,去把月钱领了吧。” 茗儿行过礼,退了下去。 林雅音目光落到林瑞嘉绣着的东西上:“大姐姐,你这是在绣什么?” “绣些小玩意儿。”林瑞嘉淡淡道,换了根颜色的线。 林雅音直起身子,下巴微微抬起:“祖母和娘都说了,瑞王爷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既然被瑞王爷抛弃了,也是可怜,我会试着放你一马。” 她说着,斜睨向林瑞嘉,似是在等待她的感谢。 林瑞嘉垂着头绣东西,勾起唇角:“那就多谢妹妹的宽宏大量了。” “还有,下个月是圣上的生辰,咱们府里的人,都是要进宫的。按照往年的规矩,每个人都要送上礼物,你先准备着吧。”林雅音说着,不屑再看林瑞嘉,起身出去了。 150.第150章 二房的人来了 茗儿领了月钱进来,将手掌摊在林瑞嘉跟前:“小姐,您瞧瞧,这就是三小姐所谓的‘月钱’!照规矩,相府里的嫡小姐每月有十两银子,奴婢估摸着,剩余的都叫夏氏母女给吞了。” 林瑞嘉看过去,茗儿手掌上只放着个二两左右的银锞子。 “这是打发叫花子呢?”水儿捧着热茶进来,满脸不忿,“小姐,这夏氏也太抠门儿了,现在府里谁人不说她坏啊?小姐,不如我去替你干掉她?!” “又胡说了!”林瑞嘉板起脸。 茗儿笑了笑,对水儿道:“小姐自有主意,咱们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傍晚的时候,老夫人江氏忽然叫众人都去万福院用膳。 因为是家宴,所以姨娘们也都在桌旁坐下。等众人都到齐了,江氏咳嗽了声,道:“儿媳既回了蒋家,如今府中的中馈便由夏姨娘主持。老爷在外面行走,出入之间总少不得使银钱,所以夏姨娘削减了在座诸位的开支,这都是很正常的,你们不得有怨言。” 在场的众人齐齐起身,应了“是”。 江氏环视众人,又道:“明天二老爷一家要来奉京,暂时就住在咱府里。明日一早,你们都随我在府门口迎接。” 众人又应了是。 晚膳后,夏氏自然而然地缠上林泰民:“老爷,晚上去我房里休息吧?妾身备了山楂糕,健胃消食是最好不过的。” 林瑞嘉半垂着头,轻轻咳嗽了声。 正好夜风起,一方水红的帕子直吹入林泰民怀中。他将那帕子拿起,帕子隐约散着辛夷花的清香,一角绣着娟秀的“梦”字。 “妾身失礼了……”梦姨娘上前,从林泰民手中接过帕子。 她本就生得秀美,今晚又穿着一袭水红罗裙,云鬓轻叠,眉黛清远。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魅惑。 林泰民的一双眼,立刻被梦姨娘吸引了。 “老爷,妾身——”夏姨娘娇笑着还想说些话,却被林泰民推开,“我今晚要去书房处理事情,别烦我。” 说着,大步便往书房去了。 夏姨娘猛一跺脚,不甘心地去向江氏诉苦。 林瑞嘉回到长乐苑后,负责打探消息的水儿便过来喜滋滋地禀报:“小姐,相爷在书房没待到半刻钟,便去了梦姨娘的院子。夏氏还不知道呢,据说她一回到屋里,就将一双喜鹊登枝的粉彩瓷花瓶给砸了!” “意料之中的事。”林瑞嘉抚摸着绣了三分之一的云绸,揉了揉眼睛,“今晚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第二日一早,相府众人随着江氏守在门口。 这二老爷叫做林泰清,现任青州知府。此次入京,据说是来述职的。 他的夫人乃是定西侯府侯爷的妹妹,叫做吴琼,传言是个厉害人物,将家里那几个小妾是治得妥妥帖帖。这次,也跟着上京来了。 林泰清有一儿两女,长子叫林仕明,次女叫林挽云,小女叫林七月。其中小女乃是庶出。 因为林泰清是江氏的小儿子,所以平心而论,江氏更偏重小儿子一些。林瑞嘉回府那段时间,江氏不在府中,其实是带着林雅音去了青州。 林瑞嘉在脑海中将林泰清一家的资料刚过了一遍,便见几顶软轿,远远地来了。 轿子在府门口停下,头一顶轿帘掀开,出来的是个身子容长的中年男人,长的很是儒雅,和林泰民有三四分相像,正是林泰清。 他刚出轿子,便猛地朝江氏跪下:“母亲,孩儿来看您了!” 江氏感动得热泪盈眶,忙上前扶起他,“好孩子,地下凉,不要跪着!” 林瑞嘉朝后面几顶轿子看去,便见里面陆续走下几个人。 其中一位女人,身着枣红色绣荷花对襟长裙,手腕各戴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头发挽成精致的双刀髻,簪着镂花金簪,眉眼精明得很。林瑞嘉猜着,这该是林泰清的夫人,吴琼了。 吴琼身边还有位相貌清秀的小姑娘,身着浅黄色撒蝶纱裙,发髻精致,簪着一支红宝石金簪,手腕上戴了两个金镯子。她倚着吴琼,好奇地望着相府众人,眉眼之中同样透着一股精明,这便是林挽云了。 吴琼上前对江氏略一屈膝,笑道:“问母亲安!这奔波了好几日,可总算是到了!云儿啊,一路上念叨着祖母,现在看到了,反而不说话了!” 她拍拍林挽云的手,笑道:“还不快给祖母请安!” 林挽云笑嘻嘻地提着裙角,朝江氏行礼:“问祖母安!” “好孩子!”江氏将林挽云拥到怀里,目光落在吴琼身后的少年身上,“明哥儿怎么光站着,也不说话?” 林仕明笑着上前,“问祖母安!” 他身着青色对襟袍子,袍边绣着翠绿竹子,整个人容光焕发,十分惹眼。 众人都见过礼后,吴琼好奇道:“怎么不见嫂子?蓉儿他们几个也不在呀……” 江氏面色尴尬,随即道:“进去说,都去花厅里说!” 一行人簇拥着江氏往里走,林瑞嘉跟在后面,却看见一个身着天蓝色绣小碎花的少女,低着头跟在最后面。 小姐不像小姐,丫鬟不像丫鬟。 难道是那位庶小姐? 众人到花厅都落座后,林瑞嘉、林雅音照规矩上前见礼。 “这位是?”吴琼望着林瑞嘉,微微惊讶。 好漂亮的姑娘,怎么以前没见过? “回婶婶的话,瑞嘉是今年四月才回府的。”林瑞嘉垂着眼帘,模样温顺。 “哦……”吴琼眼中出现一抹玩味,这个姑娘,原来就是端木兰的女儿林瑞嘉。七年前被送去听禅寺修行,没想到居然还能回来。 林挽云站在吴琼身后,眸中闪过一丝嫉妒,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大堂姐,原来长得这样好看!比那个林芙蓉好看多了! 看来她这次来奉京城,又多一个竞争对手。 吴琼拿出朵粉红色的绢花递给林瑞嘉,笑道:“这是你的礼物,拿着吧。” 林瑞嘉接过,道了谢后退到一边。 轮到林雅音,她面露笑容:“几个月没见,婶婶又漂亮许多!” “瞧你这张嘴!”吴琼笑着将林雅音拉到身边,伸手从嬷嬷那里拿来一只木盒,“这是青州有名的大师傅打的首饰,你瞧瞧,可还喜欢!” 林雅音打开来,里头是一只沉甸甸的金簪子。 151.第151章 毒针 “娘亲好偏心,这样的金簪子,我都没有!”林挽云撅起嘴。 江氏笑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串碧玺珠子道:“瞧你小气的!来,祖母给你这个!” 林挽云接过,顿时笑靥如花:“多谢祖母!” 林瑞嘉则瞥了眼手中的绢花,生生忍住了将它扔出去的冲动。好庸俗的头花啊,就这货色,她院子里的丫鬟都不会戴! 众人一番叙旧后,便都散了,准备参加晚上的家宴。 花厅外,林仕明望着林瑞嘉的背影,嘴角渐渐挂起一抹阴笑。 茗儿见林瑞嘉回来,再一看她手中的绢花,顿时明白自家小姐是受气了。 她接过绢花,“二夫人真是小气得很,小姐别跟她一般见识,平白气坏了身子。奴婢去小仓库里挑些好的首饰,等晚上家宴的时候,让她们没话说!” 林瑞嘉摆摆手,说了声无妨,便坐下来继续绣东西。 一刻钟的功夫后,茗儿和水儿怀抱着十几只木盒进来:“小姐,您挑个最好的,别让二房的人笑话!” 林瑞嘉好笑,“你们还真爱折腾。” 水儿打开一只盒子:“这是红珊瑚的手钏,好像是小姐被封为郡主后冯公子送来的。” “这是碧玉玛瑙项链,是傅小姐送的。”茗儿打开另一只盒子。 林瑞嘉的目光落到两只檀木匣子上,其中一只,好像是公主奶奶之前托幕北寒送来的,她一直忘了打开看。 “这里面是什么?” 水儿将那只黑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摆着一套红艳艳的衣服。 她将那衣服抖开来,房中的三人同时愣住了。 这是一套……嫁衣?! 火红的嫁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用金线绣着凤凰,绣工精湛到无可挑剔,那凤凰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活过来飞出去。 嫁衣上更是缀了数不清的珍珠和宝石,用满室生辉来形容也不为过。 “收起来!”林瑞嘉忙道。 水儿急急忙忙将嫁衣收进盒子里,小脑袋没转过来:“这……这得值多少钱啊?!” 恐怕长乐苑里的所有宝贝加起来,也抵不过这一套嫁衣吧?! 林瑞嘉想着幕潇潇慈蔼的笑容,心里一时间七上八下的,这样贵重的东西,真不是她能接下的。 这份情,要她怎么还回去? “那只檀木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林瑞嘉手指向另一只。 茗儿看了一眼,“这是四国盛典,相府举行宴会时,关管家送过来的。说是瑞王爷让他送到长乐苑,是给小姐的礼物。当时小姐不待见前主子,奴婢也就没提起。” 她说着,将那盒子打开,里头放的是一只紫金如意锁项链。 如意锁反面刻着“我心悦你”四个龙飞凤舞的字,林瑞嘉认出那是东临火越的字迹。 这如意锁造型小巧,古朴精致,很对林瑞嘉的胃口。 “小姐,前主子对您可真好!”水儿促狭道。 林瑞嘉红了脸,“把东西都收起来。” “小姐要留下这把如意锁吗?”茗儿跟着打趣。 林瑞嘉起身往里间走,手中还拿着那条如意锁项链:“就你俩多话!” 茗儿笑了笑,“小姐,那二夫人和绢花的事……” 林瑞嘉顿住脚步,回头道:“咱们不是有新靠山了吗?” 茗儿和水儿稀里糊涂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腹黑至极:“派黑鹰去转告长公主,就说,二房老爷来了相府,二房夫人很讨老夫人的喜欢。” 两个丫鬟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小姐要借着长公主的手,对付二房夫人了。 她在床榻上坐下,那只如意锁只有她半个掌心大,林瑞嘉注视着那四个小字,眸光闪了闪。 她伸手从小字上抚摸过,然后重重按在了“心”字上。 “咔哒”一声,那如意锁正中央锁眼的地方,竟弹出了一根银针! 林瑞嘉直愣愣望着那银针插进对面的窗棂上,那块上好梨木窗棂,瞬间转为暗青色。 淬了毒的银针! 林瑞嘉猛地将如意锁攥在手中,小脸上洋溢着惊喜,这是越哥哥特意留下来给她的保命武器吧?! 这样一条小巧的项链,戴在脖子上,谁也不会怀疑里头竟藏着淬毒的暗器。 她将如意锁郑重地在脖颈上挂好了。 这场家宴是在老夫人院子里办的。 院子里张灯结彩,众人齐聚一堂,尤其热闹。 林挽云和林雅音手拉着手坐在一块儿,有说有笑的好像嫡亲姐妹似的。 夏氏忙着张罗,对那些丫鬟婆子吆五喝六,俨然是相府主母的范儿。 林瑞嘉低调地坐在桌尾,她身边还坐了位蓝衣少女,正是白天跟在众人后面的那一位庶女林七月。 她身上的衣服是簇新的,可因为过于宽大,所以她穿着多少有些不合适。 是捡林挽云的衣服穿得吧? 林瑞嘉想着,收回了视线。 吴琼坐在老夫人身边,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只见她穿着粉色印梅花小罩衫,下面配着同样花系的烟霞色百褶长裙,一双缀着明珠的绣花鞋只露出个小巧的鞋尖。 云髻上簪着一根嵌绿宝石钻石流苏簪子,耳著明月珰,胸前挂着一只紫金雕花如意锁。 整个人简约大方,却精致高贵到了极点。 她静静坐在角落,虽然一言不发,却任谁也忽视不了她的美好。 然而…… 吴琼的目光落到林瑞嘉发髻上,她的鬓角,居然插着她送的那朵娟花! 那朵庸俗到极点的绢花,看起来与她整个人格格不入。 吴琼忍不住攥起拳头,她这是什么意思,故意让自己丢脸吗?可这里都是林家的人,她一个孤女,怎么可能让自己丢脸? 孤女!吴琼心一动,既然她是孤女,那么她哪来那些珍贵罕见的首饰的?! 真是该死,自己女儿都享用不到的东西,她凭什么能戴在身上?! 林瑞嘉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抬头看去,便迎上吴琼来不及收起的嫉恨目光。 她微微一笑,朝吴琼举起酒杯。 身边的林七月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大堂姐,你好漂亮啊……” 林瑞嘉笑了笑,语气很客气:“谢谢。” 152.第152章 两道圣旨 林挽云自然也注意到林瑞嘉的打扮,大声道:“大堂姐今晚可真好看。娘亲送的那朵绢花,真是太衬大堂姐了!” “是啊,我看着,也觉得非常相衬呢。姐姐日后不如多备点这种绢花,其他簪子什么的,就不要再戴了。”林雅音嫉妒的目光从林瑞嘉头上扫过,那根嵌绿宝石碎钻流苏簪子真好看,为什么好东西都是她的?! 林瑞嘉摸了摸头上那朵绢花,笑了笑:“两位妹妹觉得这绢花好看吗?” “当然好看啦,配你正合适!”林挽云道。 “堂妹既然觉得好看,不如姐姐我转送给你?”林瑞嘉挑眉。 林挽云冷哼:“好看是好看,不过并不适合我。如果堂姐要送我东西,不如把你头上那根绿宝石簪子送给我。” 这是直接开口要东西了。 吴琼并未阻止,只是笑着给江氏盛汤。 “如果堂妹要绿宝石簪子的话,我就要姐姐身上的那条如意锁项链吧。”林雅音接话道。 “真是奇怪,你们明明说,绢花好看,怎么又要我的其他东西呢?难道两位觉得,姐姐身上的其他首饰,比绢花更好看?”林瑞嘉淡淡道。 林挽云和林雅音一噎,那是明摆着的好吗?!只是绢花是吴琼送的,如果她们说比绢花更好看,岂不是打了吴琼的脸? 林雅音想着,道:“绢花自然是最好看的。只是那样好看的东西,我们是配不上的,也只有姐姐这样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才能衬得起那样‘好看’的绢花呢!” “就是!”林挽云附和。 林瑞嘉未及说话,一个温雅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这两位小姐的眼光,可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众人一愣,看过去,便见一身华丽宫装的羽金珞,正在大丫鬟的搀扶下站在不远处。 她云髻层层叠叠,金钗金镯戴满身,眉间一点朱砂,整个人富贵逼人,贵气浑然天成。 “见过长公主殿下!”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心中骇得不行。 长公主,她怎么会来?! 一道阴鸷的目光从林雅音和林挽云头顶扫过,声音平淡:“一个是庶女,一个是刚入奉京没见过世面的,有那样的审美眼光,也不足为奇。” 林瑞嘉抬眸,说话的是羽元康。 林雅音和林挽云偷眼看去,见说话的居然是六皇子,不禁吓得瑟瑟发抖。 “既是如此,”羽金珞笑容诡异,“那本宫就满足了两位小姐。日后,你们俩出门,头上必得戴满绢花。如此可好?” “长公主恕罪!” 林雅音和林挽云“噗通”跪倒在地,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羽金珞。 羽元康直接走到林瑞嘉跟前,将她头上那朵碍眼的花取下来,扔到了地上。 吴琼咬着嘴唇,没敢说话。 羽金珞没说话,直接走到上位坐下,“都坐吧。” 众人战战兢兢入了座,林雅音和林挽云不知道能不能起来,便只好一直跪在那儿。 羽金珞的目光扫向林泰民,却见他半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再看向林瑞嘉,便瞧见林瑞嘉对她微微举起酒杯,看口型,应该是在说谢谢。 羽金珞微微一笑,“本宫擅自来相府,叨扰了。” 身后的季嬷嬷会意,将一只檀木盒子打开,呈给老夫人江氏:“这是我们公主的一点心意,老夫人收下吧。” 江氏望过去,里头居然是一支千年人参! 她激动不已,将刚刚心头宝林雅音被罚的事儿一下子抛到脑后,忙起身对羽金珞谢恩。 羽金珞抬手示意她坐下,目光扫视全场,在吴琼脸上顿了顿,笑道:“大家用膳吧,也别将我当外人,因为很快,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说着,优雅地在上座开始用膳。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叫“就是一家人了”?! 羽金珞也不解释,只是微笑着用餐。 一顿饭,吃得沉默极了。 众人在沉默压抑的氛围中,好容易捱到晚膳结束,羽金珞优雅地在季嬷嬷的伺候下擦了嘴。 季嬷嬷刚收起帕子,便有大太监的声音响起:“圣旨到——” 众人一愣,忙不迭起来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丞相林泰民鞠躬尽瘁,为国为民,朕心甚慰,特加封定远侯,赏黄金千两、绫罗千匹、良田千亩。珞长公主德行淑惠,至今未婚配,特赐婚珞长公主、林泰民,择日完婚!” 他宣布完,将圣旨合起,呈给林泰民:“林相爷,接旨吧!” “微臣谢主隆恩!”林泰民接过那道圣旨,表情镇定自若。 江氏目瞪口呆:“泰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今后,本宫便是你的儿媳了。”羽金珞截了江氏的话,笑道。 江氏嗫嚅着,没敢再问。 林瑞嘉起身,嘴角挂着一抹恬淡至极的笑,另一道圣旨,应该已经到蒋沁手中了吧?真想看看,她的表情呢。 与此同时,蒋太师府。 蒋沁手持明黄圣旨,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居然被贬为平妻了?! 她乃太师府千金,她怎么可以被贬为平妻?! 她只不过离开了相府几天,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大的变故?! 她手背上青筋毕露,面容狰狞,一旁的林芙蓉等吓得不轻。 “母亲,事已至此,咱们只能再想办法了……”林芙蓉细声劝着。 “想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林泰民那个该死的,他居然背着我勾搭上了长公主!”蒋沁怒火滔天,“备马车,我要去相府!” “母亲,你现在去,是想给人做笑柄吗?”林仕进冷冷道。 蒋沁停住步子,一双眼红通通的:“那你说,怎么办?” “母亲为相府生下了儿子和两个女儿,爹爹再无情,也不会抛弃母亲的。我猜想,是长公主看中了爹爹,才求来的圣旨。”林仕进分析道,“现在外祖父进宫面圣,等外祖父回来,咱们问过他的意思,再行动也不迟。” 蒋沁颓然地在椅子上坐下,“也只能这样了……” 她一手扶额,眉宇之间竟是沧桑。 她的出身,她的骄傲,都不允许她给人做平妻! 153.第153章 少公子病了 相府,羽金珞看向林泰民:“季嬷嬷已经找人看过了,三天后便是吉日。” 林泰民点头:“一切都听公主的。” “林郎,该改口了。”羽金珞大方一笑,美丽又高贵。 送走羽金珞和羽元康后,整个相府都陷入了不可思议的讨论中。 林瑞嘉没掺合他们,径自回了长乐苑。 夜里,雨声阵阵。 林瑞嘉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蒋沁,给你的这份大礼,你可喜欢? 蒋府,蒋沁扑在秋意浓膝下大哭出声:“母亲,我是没脸回去了!林泰民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他这样做,叫女儿的脸往哪搁?!” 秋意浓叹口气,轻轻抚摸蒋沁的头:“这事,你父亲已经告诉我了。按照长公主的意思,是要贬你做姨娘的。你爹爹用手中兵权,才换来你的平妻之位。” “什么?!”蒋沁猛地抬头,满脸不可思议,“爹爹他交出了兵权?!” “无妨。你爹爹只是交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振南手中。”秋意浓安慰道,“你爹爹自是不傻,他换来的,可不止你的平妻之位。” “那,还有什么?” 秋意浓抬头,看向桌上燃烧的烛火:“他啊,还换了蓉儿的一生。” “此话怎讲?” “无论蓉儿日后如何,六皇子永不得休弃蓉儿,蓉儿她,永远是六皇子正妃。”秋意浓一字一顿,“圣旨已经下了,老爷他交给了蓉儿,也算是给她的一张王牌。” “如此便好……”蒋沁想了想,又道,“可是娘,我是太师府的嫡女,我怎么能给人做平妻呢?!” 秋意浓替她擦干流出的泪,满眼心疼:“长公主身份摆在那里,咱们蒋府再怎么强势,也强不过天家去啊!” “她做了相府主母,岂不是天天要欺负女儿?!” “长公主养尊处优,想必心计没有你深。只要你步步为营,还怕除不掉她?!”秋意浓眸中露出一抹狠绝。 “是啊……只要想办法除掉她,就万事无忧了!”蒋沁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娘,我明日便回相府!” 秋意浓拍拍蒋沁的手,“这才是娘的好女儿。不过你明天贸然回府,恐怕会让那些姨娘笑话。娘让振兴替你先走一遭,劝说泰民亲自接你回去,才算是好。” 第二日一早,林瑞嘉正在长乐苑里用膳,水儿急匆匆进来,禀报说蒋振兴来了府里。 林瑞嘉搁下瓷勺,笑道:“蒋沁应该是坐不住了。蒋振兴去了爹的书房吗?” “是!现在正和老爷谈话呢!” 林瑞嘉起身,“茗儿随我过去,我绝不会让蒋沁如意。” 书房。 “姑母为相爷生育了一子两女,功不可没。相爷如今要迎娶公主,姑母她也无话可说。只是到底十几年夫妻,若相爷还顾着夫妻情谊,就亲自去迎她回来。” “你姑母……她在蒋府可好?” “姑母一切都好。只是常常念叨着,她不在相府,恐怕后院被夏氏弄出幺蛾子来。” “夏氏自然是不如她。” “姑父下午若是有空,就去将姑母迎回来吧。事情闹大了,也不好看。” 林泰民还未来得及答应,脆生生的女音便在外头响起:“少公子说的是。长公主即将入府,一切事情都需要人主持打点。” 随着声音,林瑞嘉浅笑着走进书房,朝两人行了礼:“爹爹、少公子。” 蒋振兴看过去,便见林瑞嘉身着雪色百褶边内衬收腰长裙,外罩着浅紫色绣花宽袖大衫。黑发如瀑,只用红绸束了一小截发尾。 明眸皓齿,顾盼生姿。 整个人美艳出尘,宛如遥不可及的九天玄女。 他咳嗽了一声:“不知林大小姐有何见教?” 林瑞嘉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比之前见更加消瘦,皮肤泛着不健康的暗黄,哪里还有从前的容光焕发。 “长公主和爹爹的婚事,可不是小事。夏姨娘是个没本事的,主持不来全府上上下下的琐事。爹爹他有公务在身,嘉儿估摸着也没时间去蒋府接夫人。嘉儿不才,愿为爹爹走一遭。”林瑞嘉朝林泰民屈膝,一派恭敬温顺。 “这……”林泰民看向蒋振兴,他心里是乐意的,只是蒋振兴恐怕不乐意。 蒋振兴双眼一亮,如果是林瑞嘉去的话,他就有机会和她共乘一车了!他想着,道:“如果大小姐愿意走一趟,也是可以的。” 去蒋府的路上,林瑞嘉半垂着头,并不理会蒋振兴打量的眼光。 蒋振兴看了她一会儿,从怀中掏出那把紫竹骨折扇,放在鼻下嗅了嗅,满脸陶醉:“嘉儿,你知道吗?多少个夜晚,我都是闻着它的幽香入眠的……” 林瑞嘉抬眼看了他一眼,“少公子最近看着,怎的如此憔悴?” “为情所困之人,哪里有不憔悴的?”蒋振兴反问,顿了顿,又道,“嘉儿,我们两个,到底该如何是好?蓉儿说,你和瑞王爷不清不楚,可是真的?”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紫竹骨折扇上:“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你瞧瞧现在的境况,难道你还想娶我不成?” “我为什么不能娶你?!”蒋振兴忽然激动起来,“难道你不想嫁给我?这把扇子,难道不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他面色潮红,呼吸粗重,似乎说出这几句话,已经费了他极大的气力。 林瑞嘉转过脸,没说话。 蒋振兴忽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竟剧烈咳嗽起来:“林瑞嘉,林瑞嘉!你为何……为何要对我如此薄情?为何要欺骗我说你爱我?!” 他止不住地咳嗽,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林瑞嘉递上一块素白的帕子,他刚一捂住嘴巴,一口鲜血便吐在了手帕上。 林瑞嘉望着那抹鲜红,表情仍是淡淡的。 蒋振兴眸中现出一抹骇意,盯着那抹鲜红看了好一会儿:“我……我这是怎么了?” “蒋少公子,你这是病了……”林瑞嘉淡淡道。 正说着,外面车夫的吆喊声传进来:“公子,到府上了!” 154.第154章 蒋沁回府 林瑞嘉挑开车帘:“少公子先请。” 蒋振兴懵懵懂懂地下了车,林瑞嘉紧随其后:“少公子还是找个大夫瞧瞧才好。” 蒋振兴应着,下一刻,突然天旋地转,他猛地朝后面倒去。 林瑞嘉忙扶住他,对那车夫道:“你家公子病了,快去请大夫!” 蒋府的守门侍卫看见蒋振兴晕过去,忙不迭奔下台阶。一群人簇拥着昏迷过去的蒋振兴进了府,一时间将林瑞嘉冷落在外面。 林瑞嘉将一点紫色推到袖子更深处,若无其事地带着茗儿进了蒋府。 蒋府,秋意浓正和蒋沁等人坐在正厅喝茶等林泰民,没想到林泰民没等来,倒是等来了蒋振兴晕厥过去的消息。几人阵脚大乱,忙不迭去看蒋振兴。 林瑞嘉夹杂在人群里,前面的林芙蓉一回头,便看见她正拎着裙裾往台阶上面走。 “你这贱人,你怎么在这里?!”林芙蓉大怒,转身大喝。 众人顿住脚步,这才看见林瑞嘉。 秋意浓吩咐大夫先去给蒋振兴看着,对林瑞嘉笑道:“你爹爹呢?” 林瑞嘉朝她行了个礼:“问太师夫人安。爹爹公务繁忙,府中诸事繁杂,实在没有时间来接夫人回去。嘉儿今天,是特地代爹爹来走一趟的。” 蒋沁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你说什么?你爹他没有来?!” “近日府中的事务实在繁杂,夏姨娘将中馈主持得一塌糊涂,爹爹正忙着补救呢。两日后长公主即将入府,事情更是多。”林瑞嘉解释。 蒋沁的指甲深深掐尖掌心,他,他居然没有来! 秋意浓仔细看了看林瑞嘉,见她神色淡然不像是在撒谎,便点了头:“沁儿,还是赶紧回去吧。” 蒋沁咬着唇,半晌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蒋府备了两辆马车,送蒋沁四人及林瑞嘉等一同回了府。 刚到相府门口,蒋沁下了马车便急匆匆进去了。林瑞嘉正待进去,林芙蓉却拦住她:“大姐姐,你以为长公主嫁给爹爹,爹爹就会不重视母亲了吗?” 林瑞嘉笑了笑:“我从不这样认为。” “你最好识相点!”林芙蓉狠狠剜了她一眼,“母亲的背后是外公,外公的背后是南羽国的兵权,所以爹爹他,绝不可能放弃母亲的!” “哦?”林瑞嘉挑眉,“长公主下嫁给爹爹,按道理,你的母亲是要贬为姨娘的。二妹妹,如今你的母亲并没有被贬为姨娘,只是贬为了平妻,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林芙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仕进冷冷看了眼林瑞嘉,“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瑞嘉翘起嘴角,拎去裙裾抬步往府里走。 林芙蓉却拉住她的手臂,面容狰狞:“林瑞嘉,你是想说外公用手中的兵权交换了母亲的平妻之位吗?!” 林瑞嘉竖起食指放在唇间:“二妹妹,不要乱说话哦……” 几人正僵持着,林雅音和林挽云从府里走出来。 林挽云一见林芙蓉,忙丢开林雅音的手奔过去,欣喜道:“你就是二堂姐吧?母亲一直说你长得漂亮,气质又好,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呢!” 林芙蓉狐疑地看向林挽云:“你是谁?” “我是你的堂妹,挽云啊!”林挽云扬起一个单纯可爱的笑容,“大姐姐久居奉京,没去过青州,自是没见过我的。这次爹爹上京述职,我特地央了爹爹跟过来,就是想一睹二堂姐的风采!” 林芙蓉听她这般捧高自己,心里的虚荣得到满足,便放开了林瑞嘉的手臂,“我哪有那么好。” 林雅音眼中出现一抹嫉恨,这个林挽云,果然是个趋炎附势的人 众人正说话间,两辆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 一身黑衣的羽元康从马车中走出来,“听说你今天回府,特地过来看看。” “元康哥哥!”林芙蓉面上露出一抹娇羞之色,忙走过去,“这位是我的堂妹,唤作挽云。” 林挽云低头,十分恭敬地对羽元康屈膝行礼:“见过六皇子殿下。” 林芙蓉疑惑:“你们见过?” “之前我奉父皇之命,去青州巡视,曾见过林小姐一面。”羽元康道,目光从林瑞嘉脸上一扫而过。 林瑞嘉却注视着林挽云脸颊上若隐若现的红云,这个女人,是看上了羽元康吗? 跟在羽元康身后的余剑锋上前,笑道:“今日殿下特意来此,是想邀请大家一起去明月楼用膳。” “明月楼里的菜都吃腻了……”林芙蓉俏皮道,仰头看羽元康,“元康哥哥,我们换一家好不好?” 她的态度十分亲昵,但在林瑞嘉看来,却是刻意做作的很,她是想在林挽云跟前体现自己的优越感吧? 林挽云却也不恼,笑道:“我初来奉京,对这里一切都不熟悉,一切都听二堂姐的。” 羽元康想了想,道:“羡仙楼现在推出了不少新式菜肴,咱们过去尝尝?” 因为羡仙楼有过皇帝羽旭的赞赏,所以在奉京城贵族中已然成了十分高雅的场所,众人也并没有什么异议。 “见过六皇子殿下!” 正在此时,林仕明从府里出来,对羽元康行礼道。 羽元康笑了笑,“明兄也来了?正好,一起去羡仙楼吧!” “恭敬不如从命!” 林瑞嘉懒得凑他们的热闹,正欲告辞,羽元康却发了话:“大小姐也一同去吧,今天难得热闹。” 林芙蓉瞥了林瑞嘉一眼,哼了一声便和羽元康上了马车。 一行人到达羡仙楼后,婢女忙将众人引到二楼雅间。 羽元康看着菜单,随手点了近十个菜,便让林芙蓉接着点。 林芙蓉蹙着眉头看了看,点了几个,便将菜单递给林瑞嘉,笑道:“大姐姐,剩下的你来。” 为追求乐趣,羡仙楼的菜单都是用古字体写的,没有文化的人,根本认不出上面都是些什么字。 林芙蓉认定林瑞嘉在听禅寺长大,肯定不识什么字,所以想让林瑞嘉出丑。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这本菜单就是林瑞嘉亲自写下来的,怎么可能不认识? 155.第155章 祸水东引 林瑞嘉看了眼他们点的东西,嗤笑一声:“殿下和妹妹真是相配的很,这点的,居然都是荤菜……” 林芙蓉一愣,她居然认识这些字?! 她紧紧攥着帕子,小脸绯红。 因为她自己,并不认识这些字! 林瑞嘉点好了,合上菜单,递给侍候在一旁的女婢。 那女婢笑道:“这位小姐真是厉害,随手点的,居然都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 林瑞嘉笑笑,并未说话。 林芙蓉的脸色难看得很,强作笑颜,对羽元康道:“元康哥哥,你看大姐姐真是了不起,居然知道羡仙楼的招牌菜呢!蓉儿久居深闺,甚少抛头露面,这些东西,一点都不知道。” 这话,是在暗指林瑞嘉经常抛头露面,不知羞耻了。 羽元康看了眼林瑞嘉,对方面带浅笑,面对暗讽,一派雍容自若。 他不禁在心里叹道,这才是他要的正妃啊! “你姐姐自有她的好处。”他望着林瑞嘉,轻轻道。 林芙蓉面色一变,元康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挽云将林芙蓉的表情收在眼底,眼珠转了转,笑道:“二堂姐,殿下这是夸赞大堂姐呢!” 这是在离间林瑞嘉和林芙蓉。 林芙蓉瞪了她一眼:“我是傻瓜吗?难道我听不出来?!” 林挽云讪讪地垂下头,不敢接话。 林瑞嘉望着林挽云,自己不想与她为敌,她却非要往自己的枪口上凑啊!于是便笑道:“殿下在青州的时候,一定与挽云堂妹关系很好吧?刚刚在相府门口,我看见挽云堂妹脸都是红的!” 这话含着打趣的意思,然而听在林芙蓉耳朵里,却是林挽云要抢她的未婚夫! 林芙蓉狠狠剜了眼林挽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省事的!她面上却笑着:“挽云堂妹可是心仪元康哥哥?若是心仪的话,不如和姐姐一道嫁过去?” 羽元康看向林芙蓉,觉得蓉儿这一点还不错,贤惠大方,知道为自己着想。 林挽云吓得不轻,忙摆手道:“二堂姐说的哪里话,我……我并不喜欢殿下的!” “那就是说,你心里有别人?”林芙蓉却不肯退步,仍是笑着问。 林挽云求救的目光投向林仕明,却见他正望着林瑞嘉。林挽云咬了咬唇,摇头:“云儿心里并没有人……” “真是可惜了,你若是心里有人,姐姐定是要帮你一把的……”林芙蓉说道,给羽元康添上酒,笑容甜美,“元康哥哥,您说是吧?” “蓉儿是个懂事的。” 林瑞嘉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借口更衣,离开了雅间。 她刚走出雅间,走到楼梯拐角,一道阴影从背后罩了下来。 “二堂姐,这一招祸水东引,你玩得可真好……”林仕明轻轻笑着,声音极为低沉。 林瑞嘉并未回头,“堂弟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妹妹这下,可被你整惨了……你说,要怎么赔偿我们的损失才好?” “我都说了,听不懂堂弟你在说什么。”林瑞嘉懒得跟他纠缠,抬步往长廊尽头走。 林仕明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嘴角挂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这个堂姐,可真有趣啊! 心中的欲望蠢蠢欲动,林仕明摸了摸嘴角,笑容阴险又狡诈,他的征服心,被成功吊起来了。 长廊尽头是西阁(即卫生间),西阁内陈设豪华,外头设得有梳妆台及铜镜、更衣室,里间才是小解的地方。 西阁内燃着熏香,并无任何异味。 林瑞嘉在铜镜前站了片刻,易过容的水儿便出现在她身后,“小姐!” 林瑞嘉将袖中的紫竹骨折扇拿出交给她:“马上把这个东西烧掉,记住别被人看见了!” “是!”水儿接过折扇,忙以袖掩鼻。她知道上面的香料有问题,乃是茗儿调制出的一味毒药。 林瑞嘉回到雅间,刚好一个婢女端上一盘鱼。林芙蓉正夹了一筷子,刚想吃,突觉胃里犯恶心,忙放下筷子,呷了口茶。 她动作很微小,谁都没注意,林瑞嘉垂下眸,只当做没看见。 众人用了约半个多时辰的膳,方才吃罢。 林芙蓉提议去街上走走,林挽云立即赞成,以十分亲昵讨好的语气道:“我初来奉京,还没到街上逛一逛呢。二堂姐,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买了送你!” 林芙蓉在红樱的服侍下擦了嘴,看都不看她:“相府银子还是有的,不劳妹妹破费。” 林挽云面色僵了僵,知道林芙蓉在心里对她有隔阂了。 一行人出了羡仙楼,林挽云对街上一切都很好奇,看见什么都想去摸一摸。 林芙蓉走在羽元康身边,笑道:“元康哥哥瞧,妹妹真是可爱,连这些穷人家的小玩意儿都稀罕得不得了。” 林挽云正摸着一个胭脂盒,听见她这么说自己,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转头笑道:“云儿闹笑话了……” “去鉴古斋看看。”羽元康抬头见鉴古斋的招牌,抬步便往里面走。 紫暖玉茶具,是他心里永远的痛。那个木兰,本事大到能逃脱追责,实在令他刮目相看。 不过也没关系,很快,羡仙楼便会经营不下去了。 那个女人,仍是他的掌中之物! 林瑞嘉跟着进入羡仙楼,转了会儿,突然瞧见角落挂着幅双蝶戏花图。 她当即让小二取了画,准备付钱。 “姐姐买的是什么?”林芙蓉凑过来,当看见那幅画卷泛着黄、连个落款都没有时,不禁鄙夷道,“这画画的是不错,只是连个落款都没有,谁知道出自谁人之手?你买它做什么?” 羽元康却是个识画的:“看这笔法,应是不易先生的。” “不易先生?!”林芙蓉张大嘴巴,“就是那一位帝王都求不到其画的白居不易先生?!” “是的。”羽元康对林芙蓉的无知很无语,不是才女么,才女为什么连不易先生的笔法都看不出来? 反观林瑞嘉,她只是静静地随着小二去付钱,明明是懂画的,却一个字儿都没说。 掌柜的将款条写好,问到林瑞嘉姓名时,忽然变了脸色:“您就是相府的大小姐?”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您既是相府大小姐,那么这幅画,我们不能收您的银子。”掌柜的将银票退还给林瑞嘉,态度一下子变得极为谦恭,“我们公子吩咐过,只要是小姐来买东西,一律不得收银钱。” 156.第156章 你的脸怎么了 林瑞嘉眨了眨眼睛,鉴古斋背后的人,是幕北寒。 他不肯收自己的银子? 林芙蓉听见掌柜的这么说,顿时心里又起了嫉妒:“大姐姐认识的男人可真多。没想到连鉴古斋的公子都认识,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谁不知道鉴古斋背后的那位公子富贵滔天? 林瑞嘉将装好的画交给茗儿,又继续挑选起来:“过两日爹爹迎娶长公主,妹妹还是早点准备礼物的好。别被爹爹说不孝顺。” “你——”林芙蓉气急,却说不出话来。 林挽云忙道:“大堂姐,你这话,是在刺蓉姐姐吗?你是蓉姐姐的嫡姐,怎么可以这样说?!” 蓉姐姐?还真亲切。林瑞嘉笑着看了林挽云一眼,“我说爹爹娶长公主,怎么就是刺你蓉姐姐了?哦,我明白了,堂妹的意思是,你蓉姐姐对爹爹娶长公主一事,十分不满……” 林芙蓉狠狠剜了眼林挽云,转身就去挑礼物,赌气道:“我如何会不满?我开心着呢!” 林挽云里外不是人,尴尬地咬住了红唇。 这个大堂姐,不是孤女吗?为什么她这样厉害?! 羽元康深深地看了眼林瑞嘉,眸中写满了赞赏。 两天之后,林泰民迎娶羽金珞的日子如期到来。 相府中处处张灯结彩,贵人盈门,宾客往来不绝。 林瑞嘉倚在长乐苑的长廊下喂鱼,神态淡然,丝毫没被外面的热闹吸引。 她盯着水下成群结队抢食的红鲤,脑海中思绪万千。 蒋沁,看着你夫君十里红妆迎娶别的女人,你是什么心情呢? 当初你设下毒计害死我的娘亲,霸占我的父亲,抢走正妻之位,你可知我娘亲心里的痛? 蒋沁,不这样折磨你,怎么对得起我的娘亲?! 阴狠之色从她眼底一闪而过,她将鱼食尽数洒进水中,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相府正厅,宾客满堂。 皇帝羽旭坐在上位,江氏十分有脸地坐在羽旭身旁。 江氏今日十分高兴,能够和皇帝坐在一块儿,这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殊荣。也因此,她对即将进门的公主儿媳妇更加待见了。 林雅音伺候在江氏身后,小脸上同样洋溢着得意。 林瑞嘉进入正厅,没在厅中看见蒋沁,只看见强作笑意的林芙蓉、林照月及林仕进。 过了片刻,外头鞭炮声起,花轿似乎是到了相府门口。 又过了会儿,林泰民用一根大红花绸牵着羽金珞,喜气洋洋地跨进了门槛。 今日林泰民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看着竟比平常年轻了四五岁。 司仪按照程序高唱了几句,两人拜过堂后,季嬷嬷及一大群丫鬟婆子便引着羽金珞往新房走。 本来相府里最好的院子是蒋沁所在的芝兰院,因着羽金珞身份尊贵,林泰民便将芝兰院翻修一新,题名为“金凤居”,让羽金珞入住。而将府中另一处差点的院子改做“芝兰院”,给了蒋沁。 林瑞嘉目送羽金珞离开,唇角始终噙着淡淡笑意。 众人嚷着吃酒,便都纷纷往院中去了。 林芙蓉狠狠撞了一下林瑞嘉,愤愤不平地跟着羽元康一同出去了。 林瑞嘉扶住案几站定,望着林芙蓉的背影,嘴角仍是挂着浅浅笑意。 临近入夜,相府的宴席总算落下帷幕。 华灯初上,蒋沁笑容满面的一一送走众多宾客,礼数周到齐全。 林瑞嘉站在阴影里,静静望着她快要笑僵了的脸。这个时候,林泰民应该已经进羽金珞的房间了吧? 蒋沁啊,替你夫君做着这样的事,你的心里会不会很痛呢? 她勾起唇角,笑着往长乐苑去。还没走几步,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了路中间:“大小姐,你的心情不错。” 林瑞嘉看去,便见羽元康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似笑非笑。 “父亲迎娶新妻,我自然为他高兴。”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羽元康上前一步,凭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林瑞嘉,你很讨厌蓉儿?” “殿下说的哪里话,她是我的妹妹,如何有讨厌一说?” “我知道,你是在嫉妒蓉儿,嫉妒她即将成为我的正妃。你心里,其实十分在意我,是不是?” 一排乌鸦从林瑞嘉头顶飞过,林瑞嘉只觉无语到极致,这个男人自恋到极致。 “嘉儿,你被东临火越抛弃,已经是全奉京城都知道的事了。如今你的名声实在是不堪入耳,你若不跟我,恐怕这奉京城,已经没人敢娶你了。”羽元康继续道,目露深情,“我不嫌弃你曾经怎样,毕竟,你也是身不由己。只要你到了我的身边,我必定十分的宠爱你,护你周全!” 林瑞嘉退后一步,目光落在羽元康身后走过来的人身上:“殿下既与我妹妹订了婚,就该好好珍惜她。况且,殿下的桃花太多,恕嘉儿不敢从命。” “你是在说云儿吗?云儿她是不错,温柔婉约,与蓉儿的性子是最合得来的。我是有心娶她做侧妃,但你们姐妹三人若一同入府伺候我,岂不美哉?” 他身后那人走近,听见他这么说,顿时泪流满面,声音颤抖道:“元康哥哥,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羽元康身子一僵,转头看见林芙蓉,顿时焉儿了,“蓉儿,你……” “元康哥哥,你不爱蓉儿了吗?”林芙蓉仰起小脸,花灯下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如芙蓉泣露。 羽元康心中大动,忙取出帕子给她拭泪,怜惜不已:“我刚刚只是跟你姐姐开个玩笑,你莫要往心里去。” 林瑞嘉站在他们旁边,借着灯光,清楚得看见林芙蓉脸颊上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痕。 随着她哭的动作,那红痕越发明显了。 林瑞嘉勾起唇角,女儿香,终于发作了! 羽元康给她擦着泪,擦着擦着觉得不大对劲。再仔细一看,林芙蓉脸颊上竟遍布了交错的红痕,看起来甚为可怖。 他忙收回手,“蓉儿,你的脸……” “脸?脸怎么了?”林芙蓉摸上自己的脸颊,只觉光滑紧致,并没有什么不妥。 157.第157章 奉茶 “你还是回去看看吧。”羽元康表情纠结,“红樱,送你家小姐回去,再去请个大夫。” “是。”红樱行了礼,上前去扶林芙蓉,在看见她的脸颊上,暗自吃了一惊。 “元康哥哥,你不送我回去吗?”林芙蓉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然而这副表情落在羽元康眼中,却活像是见了鬼。他往后退了一步,摆摆手,“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说着,脚底抹油,慌不择路地溜之大吉。 “元康哥哥!”林芙蓉追了一步,羽元康早已没了踪影。 她跺了跺脚,愤愤不平地看向林瑞嘉:“你看什么看?别以为元康哥哥那么说,就是喜欢你!” 林瑞嘉微微一笑,未做辩解,转身离去。 这一晚,林瑞嘉睡得十分踏实。 第二日一早,相府众人纷纷到金凤居给羽金珞请安奉茶。 羽金珞和林泰民坐在上首,因为爱情的滋润,她整个人容光焕发,气色红润。 蒋沁首先微笑着上前屈膝行礼道:“给公主姐姐请安了!公主姐姐用茶!” 她笑容可掬,双手端着一碗茶,态度恭敬。 坐在下方的林瑞嘉眯起眼眸,她还真是能屈能伸,只是,羽金珞未必能轻易放过她。 羽金珞抬手正欲接过茶碗,忽然又收回了手:“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蒋沁一愣,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底下的柳姨娘甩了甩帕子,笑道:“夫人还真是……妾室向正室奉茶,难道不该是跪进茶水吗?” 蒋沁一记眼刀子甩过去,柳姨娘笑了笑,没再说话。 大厅一片沉默,正当林泰民准备开口让蒋沁下去时,林瑞嘉道:“小夫人也真是的,好好敬个茶不就行了,叫我们都等着你做什么。” 蒋沁面色一白,暗自骂了声贱蹄子。 林瑞嘉这么一说,她刚刚做出的那番低姿态,岂不是白做了?!而且,她居然叫自己小夫人!这该死的贱人! 羽金珞抚摸着指甲上的鲜红丹蔻,默认了林瑞嘉的话。 蒋沁忍住气,朝羽金珞跪下,将茶奉过头顶:“请夫人用茶。” 羽金珞还是没接。 她跪了会儿,季嬷嬷在羽金珞背后咳嗽了声,羽金珞这才缓缓拿过茶水,“退下吧。” 蒋沁怒火中烧,面上却强作笑颜,恭恭敬敬地退下去坐着。 林瑞嘉等几个嫡子嫡女相继敬了茶,接着几个姨娘也敬了茶。 羽金珞训了几句话,季嬷嬷便在背后小声提醒她,该进宫面圣了。 羽金珞和林泰民走后,蒋沁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还坐在这里干什么?都回院子里去!” 夏姨娘抿抿嘴,笑容揶揄:“姐姐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像是吃了炸药一般?” 蒋沁冷冷道,“夏妹妹有空在这儿说闲话,不如回去研究研究怎么抓住老爷的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爷可是有三个月没去妹妹的房里了。妹妹这肚子,可得加把劲儿呀。” “你——”夏氏气急,转头又笑道,“不劳姐姐操心。长公主姐姐既然入了府,相信府里很快就会再添一位小少爷的。” 蒋沁看了眼林仕进,转身便在主位上坐下,“关管家,去把这些天的账本拿来。” 关强应声,忙去办了。 夏氏脸一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怕妹妹处理不好府中的账务,姐姐今天有时间,就帮着妹妹查看查看。”蒋沁笑容满面,却让夏氏脊背一寒。 夏氏咬牙切齿:“姐姐既然这么有功夫,怎的不去看看二小姐?听闻二小姐昨晚就病了,今儿早上请安都没来,真是稀奇!” 蒋沁面色一冷,“操心好你自己的女儿就行了!” 林瑞嘉施施然起身,朝蒋沁行了一礼:“小夫人,妹妹既然病了,我想去锦绣苑看看她。” 小夫人! 蒋沁一听这个称呼,把林瑞嘉撕了的心都有了! 她眸中冒火,道:“你妹妹向来喜欢清静,你不必过去了!” 林瑞嘉顿时做为难之色:“妹妹平日里不是最喜欢热闹的吗?我今天还邀请了好几位小姐前去看她呢,想必这时候,那几位小姐应该到府门口了……” “你——”蒋沁的指甲深深掐进肉中,恨不得活剐了林瑞嘉。 林瑞嘉淡然地对蒋沁施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她刚走到离锦绣苑不远处,便见张珊珊、张凌凌等几位小姐往这边过来。 她止住步子,眯了眯眼,静缘姐姐怎么也在其中? 傅静缘走过来,身子仍是弱不禁风的瘦弱模样。她拉住林瑞嘉的手,笑道:“好久没出来了,今天身子好了些,便想过来看看你。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张小姐她们,便顺路一道来了。” 张珊珊瞥了林瑞嘉一眼,“听你说,蓉姐姐病了?” 林瑞嘉反手握住傅静缘的手,朝张珊珊一抬手:“妹妹就在里面,请吧。” 张珊珊哼了声,便带着几位小姐一同进去。 林瑞嘉对傅静缘露出个得意的笑,“我们进去看好戏!” 众人刚走到锦绣苑画楼下面,守在门口的两个二等丫鬟忙不迭拦住她们:“我们家小姐病了,不见客。” “蓉姐姐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张珊珊挑眉。 “奴婢等不知。” “我们今天特意过来,就是为着看看她。她怎么能不见我们呢?”张凌凌大声道,“她是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啊?” “这位小姐不要乱说,我们家小姐才没有得传染病!”那丫鬟忙争辩道。 林瑞嘉抬头看了眼画楼上方,那扇窗户紧紧闭着,听不见里头的动静。 “烦你通报一声,就说张家小姐要看她。”张珊珊道。 “小姐有过吩咐,谁也不见。”那丫鬟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张凌凌大怒,“既不是传染病,为何不让我们去看她?!我们都是好朋友,她不就是要成为六皇子妃了吗?至于摆这样大的架子吗?” 眼看着张凌凌要和那两个丫鬟吵成一团,红樱从画楼里出来,朝众人屈膝行了个礼:“诸位小姐,我家小姐刚刚说,今天身子不舒服,实在没心情见客。请诸位小姐先行回府,等我家小姐身子好了,自然会去府上赔礼道歉的。” 158.第158章 毁容 她说的十分得体恭谨,一时间倒让众人无话可说。 “蓉儿的身子到底怎么了?”一个男声响起,身着纹蟒玄衣的羽元康大步走来。 “见过六皇子!”众人忙行礼。 羽元康虚扶了一把,看向红樱:“去告诉你家小姐,说我来看她了。” 红樱咬了咬嘴唇,“是……” 过了片刻,红樱过来请羽元康上去。 “蓉姐姐真是过分,为什么只肯见六皇子一人?!为什么不能见我们?!”张珊珊大怒,跟着羽元康就要往上走。 羽元康正待呵斥她,抬眼见林瑞嘉也跟了过来,便闭了嘴,只装作不知道。 红樱忙去拦张珊珊,却被众人的婢女挡住,只得眼睁睁望着一干人上了画楼。 众人进了林芙蓉的闺房,便闻见一股浓烈的花香。 一个人影坐在帘子后面,大约正是林芙蓉。 林芙蓉看见这么多人上来,吓了一跳,声音都在发颤:“你们怎么都上来了?” “我们就想过来瞧瞧,蓉姐姐你到底怎么了,都不愿意见我们!”张珊珊道。 因为那股香太过浓烈,羽元康忍不住遮住鼻子,“怎么熏这样烈的香?” “丫鬟不懂事,放多了香片……”林芙蓉忙解释,“元康哥哥,蓉儿今日身子实在不舒服,不如改日再陪元康哥哥?” 林瑞嘉挑了个大椅舒服地坐下,“妹妹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是怎么了?躲在帘子后面做什么?既然大家都来了,就出来和我们说说话呀。” “是啊,蓉儿,快让人把帘子收起来。”羽元康也道。 “不、不!”林芙蓉忙道,“就这样说话吧,我一见人多就头疼。” “是吗?”林瑞嘉瞥了眼那帘子,“妹妹你病了,就该开窗通风,不应该燃这样烈的香味。你躲在帘子后面,岂不是更加闷了?你的丫鬟也太不懂事了。水儿,还不快把那香炉端出去倒掉。” 水儿领命,忙端起香炉往外走。 守在帘子旁的绿蕉吓了一跳,忙不迭去抢那香炉:“不许碰!我家小姐就喜欢这个味道!” 羽元康蹙起眉头,“蓉儿?” 林芙蓉暗恨林瑞嘉多事,声音却愈发柔弱起来:“元康哥哥,我如今是生病之人……元康哥哥若是果真心疼我,就依着蓉儿吧!蓉儿今天,实在是不舒服呢……” 她的声音又酥又嗲,让羽元康听得一阵神魂荡漾。 可没等羽元康说话,水儿已经掀开窗户,将那香炉整个儿地丢了下去。 一阵风送来了新鲜空气,众人不禁舒畅不少。 林瑞嘉蹙着眉头,训道:“你这丫头,没听见二小姐说的话吗?这个月的月俸扣了,还不快回去领罚!” 水儿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是,小姐……” 帘子后林芙蓉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出来。她往后面缩了缩,“元康哥哥,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我要睡了。” 她话音未落,张珊珊却皱了皱鼻子,皱着眉头道:“什么味儿?好臭啊!” 林瑞嘉故作惊讶:“怎么我闻着,这味儿是从妹妹那里发出来的?!” 帘子后的林芙蓉猛地站起来:“你胡说什么?!你才臭!你不要污蔑我!” 张凌凌望了望林瑞嘉的表情,眼珠一动,冲上去猛地拉开帘子:“我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林芙蓉来不及遮挡,整个人都暴露在众人眼前。 众人望着林芙蓉,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还是曾经那位以美貌和学识享誉奉京城的丞相府二小姐吗?! 只见林芙蓉脸上交错遍布着红痕,隐隐有白肉翻出,整张脸惨不忍睹。她的身上散发着恶臭,一头黑发稀稀疏疏,隐约可见白色头皮。 在场的小姐,有的受不了惊吓,忍不住冲出去狂吐起来。 林芙蓉尖叫了声,朝后一仰,晕了过去。 临昏迷前,她整个脑子只有两个字:完了! 羽元康望着她,没有丝毫要去扶她的意思。 林瑞嘉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随即装作不堪忍受,快步走出了锦绣苑。 回到长乐苑的林瑞嘉心情好的不得了,随手打赏了水儿和茗儿各两个金锞子,笑眯眯继续去绣花。 羽元康没心情等林芙蓉苏醒,满脸厌恶地出了相府。 下午的时候,林芙蓉醒过来,又是一阵哭天抢地。 她不停地尖叫怒骂,声音大得长乐苑都能听见。 蒋沁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处理起事情来愈发狠戾,直接将挪用相府银子的夏姨娘打了二十大板,丢进祠堂闭门思过。 很快,奉京城中有名望的大夫都被蒋沁请了来,排着队进锦绣苑给林芙蓉看诊。 林芙蓉毁容的消息早被那众多小姐传了出去,蒋沁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告诉那些大夫,谁能治好林芙蓉的病,赏金五百两。 林泰民和羽金珞从宫中回来,便见一大群大夫带着药箱守在相府门口,排着队一个一个进去。 林泰民心下奇怪,问过府里人才知道是林芙蓉出了事。 林芙蓉是他手中极重要的筹码,是要做未来南羽国皇后的人。林泰民脸色当即不好了,忙赶去锦绣苑。 羽金珞自是没那个闲功夫去管蒋沁母女的,打了个呵欠,直接回了金凤居。 林泰民刚迈进闺房,扑面而来一股恶臭。 他掩了鼻,问蒋沁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沁泪流满面,满眼痛惜:“蓉儿她好像是中了剧毒……只是这毒,连御医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毒!老爷,再这么下去,蓉儿怕是要毁了……” “我才不会毁容!”林芙蓉的声音猛地从帷幕后面响起,林泰民看过去,只见一个人影挣扎着要出来,却被几双手给按在了床上。 林芙蓉声音颤抖,伴随着阵阵嚎哭:“爹,我不要毁容!爹你救我好不好?!元康哥哥今天看见我了,他不会要我了呜呜呜……” “休得胡说!”林泰民大声道,看了几眼那些低着头的大夫,道:“你们的婚事是陛下钦赐的,六皇子怎么可能不要你?!为今之计,你还是先养好身子要紧!” 159.第159章 真正厉害的是季嬷嬷 林芙蓉捂住脸,泪水从下巴一滴滴落到床上,“爹爹,我真的能治好吗?” “当然。”林泰民道,示意蒋沁跟他出去。 两个人到了外面,林泰民问蒋沁到底怎么了,蒋沁也说不好,甚至连林芙蓉中毒的时间都说不上来。 林泰民心怪她没用,面上嘱咐她多找些名医给林芙蓉看诊,随即负着手去金凤居了。 蒋沁面上露出一抹愤恨,攥紧了手,直到林泰民的背影消失成一个点,她那道怨毒的目光始终没有收回来。 她的贴身李嬷嬷出来时,正巧看见她的怨毒目光,忙劝道:“夫人,如今府中局势不利,夫人还是韬光养晦为上。老奴看,首要的还是治好小姐的怪病。” 蒋沁收回目光,“嬷嬷说的是。至于金凤居那位……” “那一位并不厉害,真正厉害的,是她身边的季嬷嬷。”李嬷嬷老目中流露出一丝狠绝。 蒋沁冷笑,眸光闪了闪,便和李嬷嬷一同进了屋子。 过了几日。 长乐苑中,林瑞嘉正观赏着她这段时间绣的东西。她绣的是一面小小山水屏风,站立大约有一米多高,用的是上好的锦云绸,边框用的是精雕紫檀木。 水儿从外头匆匆进来,向林瑞嘉行了个礼:“小姐,不好了,大夫人身边的季嬷嬷病倒了!” “病倒了?”林瑞嘉挑眉。这位季嬷嬷,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身子一向硬朗,怎么会一下子病倒了? 水儿挠挠小脑瓜,“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夫人说,请小姐过去一趟呢!” “茗儿呢?”林瑞嘉并不慌张,又问了句。 水儿愣了愣,仔细想想,道:“好像一早上都没见着她……” 林瑞嘉垂下眼眸,心中略微有了计较。 茗儿做事稳重,绝不会突然消失这样久。 现在长公主忽然叫她过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等林瑞嘉跨进金凤居正厅的门槛,便见屋中坐了一堆人,羽金珞、蒋沁、各位姨娘小姐都到了。 她们望着林瑞嘉,眼眸中有看好戏的意思,也有同情怜悯的意思。 林瑞嘉规规矩矩朝羽金珞行了个礼:“不知夫人唤瑞嘉来,所为何事?” 羽金珞美眸中凝结着寒气,“本宫身边的季嬷嬷病倒了,你可知道?” “刚刚听水儿说起过。”林瑞嘉示意水儿呈上带来的补品,“不知季嬷嬷是生了什么病?” 羽金珞的视线从那堆补品上一扫而过,眉目之间有着不耐:“把人带上来!” 两个婆子立刻掀起帘子,从小间进来。 林瑞嘉看过去,茗儿被那两个婆子押在中间,脸上隐隐有泪痕。 她眯了眯眼睛,肃杀之气从眸底一闪而过。 蒋沁坐在羽金珞下首,道:“昨晚半夜的时候,有好几只毒蝎子爬上床咬了季嬷嬷,现在季嬷嬷全身浮肿中毒,躺在床上不能动。清早,相府的小厮看见你的贴身婢女茗儿拎着个密不透风的袋子准备出府,觉得奇怪,就拦住了她。谁料打开一看,那袋子里,居然爬满了毒蝎子!瑞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说的不疾不徐,话语分明,似乎并没有指责林瑞嘉的意思。 然而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这话是在暗指是林瑞嘉下手害季嬷嬷。 林瑞嘉满脸无辜,双眸之中尽是不可思议:“季嬷嬷被毒蝎子咬了?!” “正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羽金珞有些不耐烦。若不是看在林瑞嘉替她牵线的份上,她早发落了林瑞嘉,哪里还给她辩解的机会。 林瑞嘉纤长卷曲的睫毛遮住了一半眸光,眸光微闪,正瞥见蒋沁眼底的笑意。 好个蒋沁,想要除掉羽金珞的左膀右臂,然后再嫁祸到自己身上,可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啊! 只是可惜,她未必能如意。 她想着,看向茗儿,开口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茗儿挣开那两个婆子,“噗通”给林瑞嘉跪下,泪眼婆娑道:“小姐,昨儿晚上小姐说想吃明月楼的梨花糕,奴婢今天特意起了大早想出府去给小姐买。谁料,奴婢还未出大门,便有个眼生的小丫头跑过来,将一个袋子塞到奴婢手中。奴婢正奇怪,关大管家便带人过来,要搜查奴婢。” 她说着,抹了把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奴婢还未来得及反应,大管家已经抢走奴婢手中的袋子,打开看了一眼,就说奴婢包藏祸心,弄来一堆毒蝎子是要害人!奴婢刚想辩解,他就让人将奴婢抓起来,送到大夫人这里来了!” 蒋沁看向上座的羽金珞,笑道:“这小丫鬟一张嘴倒是会说,像极了瑞嘉呢。” 林瑞嘉冷笑道:“听小夫人这语气,是觉得我这丫鬟在撒谎?” 蒋沁叹了口气,十分好心地劝道:“瑞嘉,长公主姐姐进府,我知道你为着你娘心怀怨恨。可你再怨恨,也不能对长公主身边的人下手啊!你这样大胆,日后若是做出更偏激的事来,那可如何是好?” 羽金珞眸光微眯,更偏激的事?难道这林瑞嘉,还打算杀了自己不成?!她这样一想,怒火顿时更盛,猛地拍了下桌案,“林瑞嘉,你好大的胆子!” 林瑞嘉望着上座动怒的羽金珞,暗自感叹这位长公主虽然在皇宫里长大,可修行真是不到家啊!如此轻而易举便被蒋沁挑唆,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斗得过蒋沁?! 看来那位季嬷嬷,还真不能死。 一向不动声色的秋姨娘看了看场中的形势,淡淡道:“大小姐胆子是太大了点。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大小姐还是赶紧给夫人一个说法吧。” 林瑞嘉看了秋姨娘一眼,秋姨娘正抱着刚满两岁半的林品轩逗弄。 这位秋姨娘是蒋沁的陪嫁丫鬟,生的花容月貌,平时总不声不响,看着十分的文静。 她今天突然开口,想必既是为了帮助蒋沁,也是为了讨好羽金珞。 林瑞嘉站在大厅中央,绯红色的衣裙层层叠叠,整个人犹如站在云端。 她扫视众人,忽然笑了。 160.第160章 推翻圈套 她本就生得极美,这样一笑,宛如万千牡丹同时绽放,明媚耀眼,灼目美艳,端丽至极,一时间竟映的满室生辉。 众人一时间,都看得有些呆了。 林瑞嘉逐渐敛去唇角的笑意,以质问的姿态对秋姨娘道:“姨娘觉得如今是人证物证俱全?” 秋姨娘愣了愣,对上林瑞嘉的眸子,却发现对方的眸子太过闪耀,那样黑亮的眼光,竟让她觉得面前站着的大小姐,似能窥探人心。 她收回视线,轻轻拍了拍林品轩的小屁股,“婢妾也只是根据现在的情况说的话,大小姐何必针对我。” 好,很好……林瑞嘉唇角勾起一抹笑,这个秋姨娘,可真会说话,心计之深,绝不亚于蒋沁。 她抬头看向上座的羽金珞,朝她又行一礼:“夫人可能有所不知,我这位婢女,自幼就对蝎子过敏,过敏到什么程度呢?”她美眸流转,笑着看向茗儿,“茗儿,你自己说说。” 茗儿点头,转向羽金珞:“奴婢自幼就对蝎子过敏,哪怕有一只蝎子出现在距离奴婢半米远的地方,奴婢就会浑身起红疹。可是关管家说,他亲眼看见奴婢拎着一袋子毒蝎,这怎么可能呢?” 蒋沁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她只觉得这是林瑞嘉的辩解之词,便道:“你这丫头,事到临头,就别撒谎了!” “奴婢没有撒谎!小夫人若是不幸,大可找人来试探奴婢!奴婢自幼跟着鹿家老太爷学医,鼻子敏锐得紧,什么气味都能很快闻到,所以只要蝎子一靠近,奴婢就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也就导致了奴婢的过敏。” 这么一番解释的话说下来,众人只听到一个关键词:鹿老太爷。 羽金珞皱了皱眉:“你说的鹿老太爷,是哪一位?” “就是东临天照城里,专门为东临皇帝陛下看病的那一位。”茗儿道。 “胡说八道!”蒋沁怒斥,“你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认识鹿老太爷?!像你这种油嘴滑舌的贱婢,就该拉出去杖毙!” 林瑞嘉冷笑了声,替茗儿挡住蒋沁几欲噬人的视线:“茗儿说的都是实话。茗儿和水儿,都是瑞王爷遣了来伺候我的。” “你胡说!”林雅音一听见东临火越,便按捺不住了,“你的这两个丫鬟,明明就是从牙婆手里买来的!别以为当时我不在府中,就不知道!说什么瑞王爷送的,我看你是被瑞王爷抛弃,自己臆想出来的吧?!” 林瑞嘉满脸无辜,“三妹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瑞王爷早在嘉儿回府前,便对我情根深种,想要送嘉儿两个乖顺的丫鬟。只是当时我拒绝了瑞王爷的好意,没想到后来牙婆过来送丫鬟,我正好看见她俩,就把她们留下了。” “不可能,瑞王爷不可能对你那么好!不可能……他都已经抛弃你了……”林雅音一脸大受打击的表情,原来,原来在这个贱人回府之前,就已经勾搭上了瑞王爷…… 羽金珞听着她们的对话,只总结出了一点:茗儿是东临火越送给林瑞嘉的。 东临火越的人,就算真的害了她的嬷嬷,她敢报复回去吗? 她当然不敢! 更何况,东临火越培养出来的人,可能会使用那样低劣的招数去害她的嬷嬷吗? 当然不可能! 看来这一切,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关管家,你来说。”羽金珞道。 关强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细汗,哆哆嗦嗦地上前:“回夫人话,奴才早上,的确……的确看见茗儿手中拎着袋子……” “里头装的是蝎子吗?” “这……”关强犹豫起来。 蒋沁咬了咬牙,在一旁道:“关管家,好好回想回想,再说话。你那儿子做事可是十分沉稳,不像你,说个话都说不清楚。” 林瑞嘉垂眸,蒋沁这话,是在威胁关强,若是他敢出卖她,她必定会杀了他的儿子。 关强抹了把细汗,强做镇定道:“回夫人话,奴才的确看见那袋子里装的是蝎子。” 羽金珞的目光从蒋沁面上一扫而过,淡淡道:“既是如此,来人啊,抓只蝎子过来。” 过了片刻,立即有嬷嬷抓着蝎子过来。她将那蝎子放在布袋中,交给茗儿。 茗儿接过,抿着嘴巴不说话。 场中人屏气凝神,都看着茗儿。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正当蒋沁窃喜茗儿并未过敏时,之间茗儿脸上手腕上忽然出现许多小红点,俨然是过敏的症状。 羽金珞暗自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她就不必对东临火越的人出手了。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茗儿下的手,那是谁要害她的嬷嬷?! 她的目光落在蒋沁面上,只见蒋沁面色黑沉黑沉,盯着茗儿,指甲几乎要掐进了肉里。 羽金珞忽然醒悟过来,今天的一切,难道是蒋沁设的局?! 害死为她出谋划策的嬷嬷,又嫁祸到林瑞嘉头上,让她和林瑞嘉互相厮杀,而她则坐收渔翁之利…… 好可怕的心思! 该死的,她居然差点中计了! 林瑞嘉望着羽金珞,见她眼底闪烁着火花,唇角越发翘起。 看来这羽金珞也不算太笨,已经猜到了是蒋沁下的手。 羽金珞红艳艳的假指甲扣在桌案上,“查,务必给我查清楚!” 关强跪倒在地,无论查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想着,抬头看了眼蒋沁,眼中满是祈求,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事,几乎是将坏事都干尽了。如今,他只求她能放过自己的儿子,好歹给自己留个种。 蒋沁对他微微颔首,似是答应了他的祈求。 那关强对羽金珞磕了一个头,满面惶恐:“长公主,小的招了,小的什么都招了!” 羽金珞凝眉,“你招什么?” “一切都是小人的错!前日里季嬷嬷训了小人几句,小人怀恨在心,这才使毒计害嬷嬷!求公主恕罪!” 他不停地磕头,在地上生生磕出了一个血印子,这等血腥场面,让在场多数女眷都拿帕子遮了口鼻。 161.第161章 被忽视的暗线 这件事,最后以关强顶包收场。 林瑞嘉带着茗儿和水儿回到长乐苑,茗儿给自己用了药,身上的疹子过了片刻便都消下去了。 水儿满脸怨气:“茗儿做出这样的牺牲,结果却被她逃掉了,真是可恨!” “意料之中的事。”茗儿倒是平心静气,“她这次出手,是想同时打击小姐和长公主。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咱们是瑞王爷的人,更没算到奴婢对蝎子过敏。” “拿着个空袋子就想陷害你,真是傻瓜行为!”水儿嗤笑。 林瑞嘉抚着茶盏中的浮叶,表情淡淡,“她不会罢休的。一计不成,必定再生一计。” 茗儿朝她行了个礼,满脸歉疚:“这次是奴婢大意了,叫他们的人钻了空子。” “不怪你。就算你不出门,他们若想嫁祸,一样有办法。”林瑞嘉绝美的脸庞上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既然她想玩毒,咱们陪陪她就是了。” 茗儿和水儿心中一喜,每当林瑞嘉露出这样的笑容,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 晚上的时候,羽金珞身边的大宫女庆儿过来请林瑞嘉过去金凤居用膳。 林瑞嘉毫不意外,换了身衣裳,便带着茗儿水儿一同去了金凤居。 金凤居花厅,羽金珞似是等待已久,见林瑞嘉进来,忙抬手道:“嘉儿来了,坐吧。” 林瑞嘉对她屈膝行了个礼,随即在下方坐下。 举止之间,进退有度,礼仪极为标准,端得是名门淑女,大家闺秀。 羽金珞眉目之间掠过一丝欣赏:“白天的事,委屈你了。” “能为夫人分忧,嘉儿并不觉得委屈。”林瑞嘉淡笑道。 这位长公主,不辨是非,头脑简单,会反过来对付自己,她一点都不惊讶。这次的晚宴,十有八九是谈和的。 羽金珞见林瑞嘉眉宇之间并无怨意,便笑道:“她设的局实在是精巧,我一时之间,竟没有发现。幸好嘉儿你聪慧,知道怎么为自己开解。说起来,她经常这样对付你吗?” 林瑞嘉抬首望着羽金珞,浅浅地笑了。那笑容宛如春花盛开,美艳至极。可她的眼底,却掠过一丝寒凉之意:“关管家平日,对嘉儿还是颇为照顾的。想必今日,也是被逼急了。” 羽金珞话语中的“她”,明明指的是蒋沁,却被林瑞嘉曲解为关强。 林瑞嘉当然明白羽金珞为什么要这样问。 如果是一般闺阁小姐,听见羽金珞这么问,肯定会对她大倒苦水,诉说蒋沁是怎么怎么苛待自己的。接下来羽金珞只要略一加以安慰,她们一定会将羽金珞视为知己,继而便为她所用了。 只是想将她林瑞嘉当枪使,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羽金珞眸中闪过一抹阴霾,面上却仍是笑着的:“我已经命人将关强乱棍杖毙,你可以放心了。” 她这话,说的好像是在为林瑞嘉出头,寻求林瑞嘉的感激。 林瑞嘉却并不肯买她的帐:“关管家一向听小夫人的话,如今夫人处理了他,在相府立了威,想必很快就能从小夫人那儿接手相府的大事小事了。” 羽金珞蹙了蹙眉,看向林瑞嘉,却见她眉眼弯弯,笑容清浅,似乎是毫无城府的样子。 庆儿带着几个小丫鬟上了菜,摆了酒。 羽金珞举起酒杯:“无论如何,今天算是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林瑞嘉给面子地喝了酒,两人在一片沉默的诡异气氛中开始了用膳。 第二日一早,林瑞嘉便听水儿禀报,说季嬷嬷已经被救了回来。 她松口气,“如此一来,长公主才有和蒋沁斗的资本。” 水儿瞪着圆圆的眼睛,像个好奇宝宝:“为什么?她一个老嬷嬷,还能翻了天不成?” 林瑞嘉喝了口茶,“茗儿,你来说。” 茗儿放下手中的绣活儿,笑道:“昨儿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位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宅门高手。真正厉害的,是那位季嬷嬷。否则的话,蒋沁也不会首先瞄准了季嬷嬷呀!” “原来如此……”水儿恍然大悟。 林瑞嘉促狭道:“瞧瞧,平时老说自己聪明,这样浅显的道理,你却反应不过来。你自己说说,到底是你聪明,还是茗儿聪明?” 水儿朝林瑞嘉吐吐舌头,“奴婢只是一时糊涂而已!再说了,奴婢也有奴婢的好处!” “哦?你还有什么好处?!”林瑞嘉笑道。 水儿满脸神秘兮兮的模样,道:“小姐,这府里的大事小事,奴婢可都打探得一清二楚!奴婢和那些小丫鬟们的关系,可好了!” 水儿这话说的是实话,她每日里行走在府中,常常和各院的丫鬟们玩在一起。她性格活泼,招人喜欢,经常就能听来别人的琐事。 此时,她眼珠一转,道:“小姐,小夫人身边那位李嬷嬷你记得不?” “她怎么了?” “她倒是没怎么,就是她的小儿子张二狗,半夜游水去了怡红院,偷偷摸摸地上了人家姑娘的床,结果被人家姑娘发现,乱棍打出来了!听说呀,打得可惨了,门牙都没了!”水儿吃吃直笑。 “去怡红院,为何要游水?”茗儿不大明白。 水儿得意地扬起小脑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张二狗住在宝带河南岸,怡红院就在北岸,他晚上游水过去,直接就到了怡红院的南墙边。那南墙临水,因此没什么人看守,他就轻而易举地翻墙进了怡红院里面。” “原来如此……”茗儿感叹,这张二狗胆子可真大。 林瑞嘉听着,面色却是一沉。 一丝暗光从她低垂的眼睫间,迅速闪过。她很快调整好情绪,让水儿过来,吩咐她去办一件事。 因为长公主初嫁到相府,为了立威,所以连带着相府的一切规矩都重视起来。早上各个公子、小姐、姨娘都要去金凤居正厅向她请安,晚上更要一同用膳。 临近傍晚的时候,林瑞嘉便动身往正厅去。她跨进正厅时,还未开席,只有林雅音和林挽云、林七月及她们的贴身丫鬟在厅中。 162.第162章 林挽云挑衅 林挽云侧头看见林瑞嘉,只见她身着绯红色绣花轻纱长裙,身姿曼妙,行走之间似步步生莲。一张玉白晶莹的小脸几乎可谓是颠倒众生,饶是女人看见,也要惊艳一番。 她暗自咬牙,上前道:“大堂姐,只是家宴而已,你有必要穿的如此隆重吗?” 这段时间林挽云听林雅音说了不少林瑞嘉的事,当然,其实都是林雅音歪曲过的。因为林雅音的刻意曲折,在林挽云心里,林瑞嘉就是一个不知廉耻、勾引妹夫的放-荡-女人。 林瑞嘉没有说话,微微偏头,眸光流转,身后的茗儿和水儿接触到她的视线,顿时轻轻笑了起来。 林挽云被两个丫鬟笑,自然气得不轻:“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难道我说错了吗?” 茗儿上前朝她行了一礼,客客气气道:“堂小姐,我家小姐为表对大夫人的尊重,来晚宴之前特地换了身喜气的衣服。毕竟,大夫人和老爷还在新婚期,穿喜庆一点是对长辈的尊重。如果堂小姐非要以‘隆重’论事,堂小姐身上的首饰衣服,可要比小姐还隆重。” 众人的目光落到林挽云身上,只见她穿着水红宽袖襦裙,外罩浅绿翠裳,腰间系着一条四指宽的天蓝腰带。她头上戴着两支金莲花步摇,发髻后面簪着一朵粉红绢花(ps:这是长公主之前的惩罚,大家没忘记吧),手腕上更是戴了好几只粗重的绞丝金手镯。 整个人,都弄得跟调色盘似的。 再看林瑞嘉,她穿着绯红色绣花长裙,头上挽着流云髻,髻上只点了几颗碧玉珍珠。胸前垂着那只紫金如意锁,手腕上是一只水头通透的碧玉镯子。 整个人大气简约,温婉端庄。什么是大家闺秀,名门淑女,看看林瑞嘉就知道了。 林挽云面色一红,她起初是嫉妒林瑞嘉的美貌,一时口快,哪里顾得上那些许。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外响起,几人看去,便见吴琼和林仕明一同进了正厅。吴琼走到林挽云身边,将她搂在身边,笑着看向林瑞嘉,“嘉儿身边这丫鬟,一张嘴倒是能说得很,对来家里做客的堂小姐都能如此说道,也是多亏嘉儿调教得好。” 她面上是夸林瑞嘉和茗儿,实际上却是拐着弯儿地骂林瑞嘉不知好歹,不懂礼让客人。 林瑞嘉浅浅一笑,这个时候已经不能让茗儿出头了。她上前一步,对吴琼行了个礼,云淡风轻道:“多谢婶婶夸奖。” 吴琼面上仍是笑意盈盈,眼底却掠过一丝阴霾。 这个林瑞嘉,难道她就不生气? 林挽云管不了那么多,她只觉得母亲是为自己出气了,顿时扬起下巴,得意洋洋:“母亲说的是呢,你的丫鬟可真会说话,大约都是跟着堂姐你学的吧?堂姐能被陛下封为郡主,恐怕也全凭的这张嘴吧?到底是没娘的,没人教你,所以你才不懂人心好坏,随便就纵容丫鬟对客人出言不逊!” 吴琼听林挽云说话,听到前半截还觉得自己女儿到了奉京城,会说话多了。 可越听,便越不对味儿。什么叫没娘的孩子?林瑞嘉的亲娘是不在了,可长公主还在啊!长公主作为相府的主母,按理就是林瑞嘉的母亲,这不是诅咒长公主吗?! 她吓得一身冷汗,刚想要怎么把林挽云的话压下去,一道冷厉威严的声音就从众人身后响起:“本宫竟不知道,嘉儿何时成了没娘的!” 吴琼腿一抖,忙转身看去,便见羽金珞一身锦衣华服,身后跟着一群婢女婆子,面容严肃地立在那儿。 想来,是将林挽云的话全听去了。 林挽云吓得不轻,忙不迭地和吴琼一起跪下,“公主伯母恕罪!刚刚,刚刚云儿只是一时口快,而且云儿说的并不是您……” “公主嫂嫂,云儿她年幼不懂事,说了兰嫂子几句话,还望公主嫂嫂莫要见怪!”吴琼接着道。 林瑞嘉的娘亲名为端木兰,吴琼称呼她为兰嫂嫂,也是为了和羽金珞区分开来。而经吴琼那样一解释,若是羽金珞还要重罚林挽云,倒是显得羽金珞欺负年幼侄女,不够贤惠了。 林瑞嘉冷冷望着地上的两人,绝美的面容上很快现出一抹凄哀之色。 她朝羽金珞屈膝行礼,语带哽咽:“夫人,嘉儿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婶婶和云妹妹如此嫌弃嘉儿,竟说,说嘉儿是没娘的,没人教的……嘉儿作为相府嫡长女,自幼便努力学习规矩,自认为处处循规蹈矩,对婶婶和云妹妹也是相当尊重……婶婶和云妹妹说嘉儿没人教,这不是在说爹爹不负责任、相府不懂教女吗?” 一番话说下来,吴琼和林挽云脸色大变。 她们母女俩正在努力地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成想,这个林瑞嘉一张利嘴,居然说她们是在借机指责相府不懂教女,这不是把她们俩摆在了整个相府的对立面上吗?! 吴琼忙挤出一个笑容,道:“公主嫂嫂,你瞧瑞嘉这孩子,我只是说了她两句,她就有这样大的怨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婶婶的,怎么欺负她了呢!” 羽金珞冷哼了声,在首座坐下,“本宫最见不得那些个不要脸的后院女人,闹得家宅不宁。今日本宫既然撞见了,不做出一番惩戒,不足以示众。” 她说着,目露狠色,目光在吴琼和林挽云身上转了转,“林挽云不尊堂姐,口出狂言,诅咒本宫,罚禁足落云阁,没有本宫允许,不许踏出一步。弟妹教女无方,就与林挽云待在落云阁。” 吴琼心下松了口气,忙谢了恩。 林挽云却愤愤不平,她被禁足了,还要怎么实行她的计划?!她来奉京城,可不是为了待在丞相府的! 她还想争辩,吴琼拉了拉她的手,两人行过礼后退了出去。 林瑞嘉望着退下去时还不忘瞪着自己的林挽云,心中不禁冷笑。 这亲妹堂妹的,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163.第163章 渔翁之利 金凤居的晚膳在安安静静地诡异气氛中结束,而落云阁,则是一片黑云压境的高压情势。 林挽云将梳妆台上的东西一溜儿扫落在地,满脸怒意:“她不就是个没娘的贱种?!凭着长公主的宠爱,也敢骑到我的头上!总有一天,我非得弄死她不可!” 吴琼坐在榻上,望着林挽云,修剪精致的双眉微微蹙起:“云儿,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状态?娘平日里是怎么跟你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关键时刻,一定要学会忍耐!你这样甩脸子,是想甩给谁看?!” “娘!”林挽云皱着眉头抱住吴琼的手臂,“你叫我忍耐林芙蓉,她外祖家是太师府,我忍她也就算了。可林瑞嘉算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还要忍她?” 吴琼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背:“你到底想不想做六皇子妃?” “想,做梦都想!”林挽云满脸渴望。 “既然想,就按照娘说的,一步一步来。你难道还没瞧出来?林芙蓉和林瑞嘉之间,可是水火不容的……” “娘的意思,是让云儿坐收渔翁之利?”林挽云大眼睛眨了眨。 “当然。”吴琼眸光深邃,“你听说没有?现在林芙蓉得了怪病,闭门不出,你猜,这件事是谁下的手?” “难道是林瑞嘉?可林瑞嘉只是一个孤女——” “云儿!”吴琼打断林挽云的话,语气严厉,“娘一直告诫你,看人,可不是光凭身份的!很多人,隐藏得极深,这种人,比那些明面上占优势的人,更加需要小心翼翼地对付!” “云儿知错了……”林挽云蹭了蹭吴琼,心情忽然好了不少,“娘,听你这么一说,林芙蓉她已经是毁了。现在咱们只要等林芙蓉狗急跳墙地出手,和林瑞嘉斗个你死我活,就可以了……” “六皇子妃之位,母仪天下之位,迟早会是我的宝贝云儿的!”吴琼将林挽云搂进怀里,看向窗外,目光阴毒。 近十天过去了,林芙蓉并没有任何好转。 锦绣苑,蒋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你说,全奉京城的大夫咱们都请过了,可就是看不出你姐姐到底是中的什么毒!如今六皇子也知晓你姐姐现在的模样,他还肯愿意娶你姐姐吗?” 林仕进坐在大椅上,品着一杯清茶,目光深远。 他怎么觉得,自己亲姐中的毒,就是女儿香的毒呢? 可是中女儿香之毒的,不应该是林瑞嘉吗? 他蹙起眉尖,对蒋沁道:“母亲莫慌,此事,儿自有主意。母亲连日照料姐姐,应该累坏了。李嬷嬷,还不扶母亲回去休息。” 李嬷嬷应声,忙扶起蒋沁。 蒋沁见林仕进这样,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八成心里是有想法了,便顺势起身,回了芝兰院。 林仕进起身,撩起帘子进了内室。内室里燃着极浓的熏香,以遮盖林芙蓉身上那股恶臭。 林芙蓉坐在榻上,带着一顶垂纱遮脸斗笠,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微微颤抖,整个人都很不在状态。 林仕进丝毫不被室内气味影响,直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姐,当初那女儿香,你确定是放进了林瑞嘉的香膏里?” 林芙蓉抬头,声音发颤:“大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姐姐你心里也在怀疑吧?你的症状,明明就是中了女儿香的毒。” 林芙蓉垂下头,“他不可能害我的……他不可能害我的……” “谁?” 林芙蓉的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榻上,“大弟,我最近一直用的,都是元康哥哥送来的玉露膏……” 林仕进心尖一颤,“你说什么?!” 林芙蓉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她拼命地摇头:“元康哥哥那么爱我,他一定不会害我的!是那个贱人,一定是那个贱人!” “你冷静点!”林仕进大喝道,“这件事,我会去调查!” 林芙蓉整个身子抖如筛糠,“大弟……” 林仕进起身,声音冷淡:“你先休息。” 他走出锦绣苑,望着长乐苑的方向,目光微凝。 冯兄说过,女儿香这种毒,极为罕见。 并且,没有解药。 而六皇子,首先他不可能有这种毒药。其次,他没有理由害姐姐。 唯一可以解释的,是六皇子拿来的玉露膏,其实全部都是从姐姐这里送到长乐苑的那些下了女儿香的玉露膏。 可是,六皇子怎么会和林瑞嘉扯上关系?! 林仕进紧握双拳,瞥了眼身后的小厮朗月,“备马,我要去一趟六皇子府。” 六皇子府。 羽元康正在书房画画,小厮飞临进来禀报,说是丞相府大少爷求见。 他的笔顿了顿,声线冷淡:“让他进来。” 林仕进甚少来他的府邸,这次来,必定是有什么要事。 林仕进跨进书房,便见羽元康拿锦帕遮了桌上的画。 飞临捧来湿帕给他擦手,他看向林仕进:“什么事?” “姐姐中毒一事,殿下可知道?” “自然知道。”羽元康想起那一日,林芙蓉身上发出的恶臭,不禁微微蹙眉。 林仕进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又道:“姐姐中的毒,唤作女儿香。此毒极为罕见,并且霸道无比。据大夫分析,是因为姐姐用了几盒玉露膏所导致的。” “不可能!”羽元康表情冷冽,“玉露膏是本皇子送去的,你的意思是,我下毒害你姐姐?!” “仕进自然知道殿下不可能下毒害姐姐。只是敢问殿下,那几盒玉露膏,殿下是从哪里得来的?”林仕进紧紧盯着羽元康。 羽元康愣了愣,那几盒玉露膏,全部都是羡仙楼里的染莲拿来给自己的。据她说,这些都是木兰送给她的。 林仕进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一愣,心里已经确定了八成,“殿下,你可知那几盒玉露膏,其实是我放了女儿香之后,拿去送给林瑞嘉的?” “你要害她?!”羽元康瞬时大怒。 林仕进的心凉了一半,羽元康这样说,也就代表着他心里,已经有了林瑞嘉。 “殿下,你失态了。”他声音清凉。 164.第164章 身份曝光 羽元康收敛表情,“既是要害她,为何最后害的是你姐姐?” “那是因为,殿下得来的玉露膏,全部出自林瑞嘉之手!”林仕进一口气闷在胸腔。 “不可能,我那几盒玉露膏,是羡仙楼里的木兰送的!”羽元康争辩着,话音未落,两个人心里同时一咯噔。 木兰…… 林瑞嘉…… 她们莫非是同一个人?! 羽元康想着木兰那双和林瑞嘉极像的双眼,心里一抽一抽地生疼。 林仕进忽然大笑起来,“哈哈,木兰,林瑞嘉,端木兰!是她,她借着她娘的名字,死而复生了!果然,她回府,是来为她娘报仇的!所有人,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风起,将羽元康覆在画上的锦帕吹起,依稀可见那画上的女子,明眸皓齿,雍容高贵,一身紫裙,在花间临风而立。 明明就是林瑞嘉的模样。 林仕进看向羽元康,羽元康拿起那画,端详良久,忽然将那画掷到窗外,表情深沉:“你放心,我会动手。” 林仕进转身走出了书房。 羽元康一手撑在桌案上,只觉一颗心如坠冰窟。 他想起那一晚在羡仙楼,他被东临火越打伤,就是因为她。 原来那时,在他还不知道木兰就是林瑞嘉时,她就已经和东临火越勾搭在一起。 他凛冽的薄唇忽然勾起一抹笑,林瑞嘉,你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环。 今晚,便是羡仙楼覆灭的时候…… 十指深深扣进桌案上,他的笑容愈发浓烈,愈发残忍。 入夜,莲舫。 因为林瑞嘉经常不在,所以在羡仙楼主持大局的是桑田。桑田也是东临火越的心腹之一,作为明卫,平时负责打理羡仙楼的一切。 桑田性格冷淡,相貌出挑,她正处理羡仙楼的一位闹事客人时,京兆尹吴启东忽然带着侍卫来了。 吴启东是皇后吴氏的哥哥,定西侯府侯爷吴启西的弟弟,也是六皇子羽元康的亲舅舅。 桑田放下手中诸事,对身后小丫鬟低声吩咐道:“去请小姐。” 那小丫鬟点头,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桑田冷冷望向吴启东:“吴大人带人深夜造访,不知是有何事?” 吴启东环视了一圈羡仙楼,道:“京兆府接到人举报,说羡仙楼放高利贷。本官深觉此事重大,因此连夜调查。” 桑田轻蔑一笑,“大人还真是不辞辛劳。不知大人要怎么个调查法?” 吴启东在一张大椅上坐下,慢条斯理地道:“若是你们果真放了高利贷,自是有账本记录的。来人啊,将羡仙楼给我好好搜查一遍!” 桑田厉声道:“谁敢?!” 她身上杀气尽显,其气势一时间竟将那些官差都给震慑住了。 吴启东见她这样,心中不爽,喝道:“给我搜!” “都给我拦着!”桑田话音刚落,几十个黑衣护卫从二楼飘下,将官差拦在楼下。 “羡仙楼这是要造反吗?!”吴启东捋着胡须,双眼瞪得圆圆的。 他心中却窃喜不已,一旦羡仙楼的护卫动手,他就可以以造反罪名将羡仙楼一网打尽,不需要六皇子准备的证据,便能轻易拿下羡仙楼。 “不敢。只是吴大人无凭无据就要搜我羡仙楼,这是何道理?”桑田冷声。 “本官已经说了,京兆府接到举报,说羡——” “不知是何人举报?”桑田打断吴启东的话。 “这个就不劳姑娘你操心了。”吴启东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眼看向那几十个护卫,“你们这,是要妨碍本官处理公务吗?” 桑田在上座坐下,声音平静:“我们不敢。只是吴大人贸然搜楼,会对我们的生意造成很大影响。若是大人没有搜到……” “若是没有搜到,本官这京兆尹的位置,也不用做了!”吴启东冷声道,“还是说,你们这是心虚,不敢让本官搜?” 桑田轻轻一笑,“吴大人的意思是,如果什么都没搜到,吴大人就辞去京兆尹一职,是不是?” 吴启东面色难看,“本官乃是南羽京兆尹,搜个楼,需要与你做赌约吗?” “自然是不需要。只是吴大人,若是没有搜到,你叫我羡仙楼日后如何做生意?”桑田直视他的双眼,没有丝毫怯意。 “你到底是让不让搜?”吴启东没有耐心了。 桑田微微一笑,“桑田不过是个小女子,吴大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在场的诸多贵公子听见这话,纷纷以指责的目光投向吴启东。 来羡仙楼的人,多是怜香惜玉之人。桑田虽然一向冷漠,但人家到底只是个姑娘家啊! 吴启东发现周遭的目光,老脸沉了下去,“搜!本官就不信了,这羡仙楼的人如此阻拦,必定是有猫腻!” 大群侍卫瞬间往楼上涌去,羡仙楼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马上拦在了侍卫跟前。 侍卫们瞧见吴启东脸色不好,纷纷拔刀朝向护卫。 一时间,整座羡仙楼剑拔弩张,气氛好不紧张。 桑田发现拦不住了,正皱眉头时,一个清灵魅惑的女声从二楼响起:“吴大人,我这婢女不懂事,还请您见谅。” 众人抬头看去,便见一袭白裙的女子,正倚在二楼花梨木栏杆处。 桑田松了口气,小姐总算赶来了! 她戴着面纱,一双漆黑的双眼似是能勾魂摄魄。她的身姿极为曼妙,纵使看不见她的真容,众人也觉得这女子定是容色倾城。 她的裙裾在地上散落成花,袖口和领口用金银双线绣着精致的小雏菊。黑发披散在腰间,额间随意编了两根细细的辫子垂落在胸前。 “木兰姑娘。”吴启东淡笑。心里暗暗思忖,这只狐狸精,总算是引出来了。 “吴大人可是要搜羡仙楼?”林瑞嘉轻轻问道,随手把玩着胸前的辫子。 “京兆府接到举报,说羡仙楼私自发放高利贷。木兰姑娘,放高利贷在南羽可是明令禁止的,陛下有令,一旦发现,没收资产,同谋者皆处以绞刑。” 不愧是久经各种案件的京兆尹,吴启东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威严,若是一般闺阁女子,只怕早被吓得腿脚瘫软了。 165.第165章 羡仙楼危机 林瑞嘉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吴大人也觉得,我羡仙楼放高利贷?若是木兰没记错,前一阵子,吴大人还来过羡仙楼游玩呢……” 她话音落地,一个略微尖利的女声便接话道:“是啊,吴大人,你前阵子还说,以后再来看梅儿呢!” 说话的是羡仙楼一个擅长工笔画的女子,她身着大红衣裳,对着吴启东委屈不已。 吴启东老脸一红,“本官今天是公事公办,你们这群女人,休要勾引本官!” 林瑞嘉扑哧一笑,“梅儿姐姐,你可听见他说的了?这等薄情郎,可不值得梅儿姐姐你等待啊!” 那梅儿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枉我****夜夜地盼着他,谁知一腔痴念,竟都付了流水……” 吴启东的脸红到了脖子根,“都给本官闭嘴!你们,马上给我搜!” 一袭白衣,从天而降,林瑞嘉笔直落到楼下,衣裙在木板上散成了花。桑田搬来一张紫檀木铺绒垫的大椅,林瑞嘉毫不客气地坐下,手捧水儿端来的茶,姿态睥睨:“谁敢搜?” 明明是一个女子,她的身上却散发出一种王者之气,仿佛是久居上位的当权者,叫这些侍卫竟都不敢动一下。 吴启东脸色难看极了:“木兰姑娘,你要知道,我刚刚和你说了半天话,只是给你面子。你若是再拦下去,本官就以妨碍公务罪,先将你抓起来!” “木兰不过是个护家的小女子罢了,大人何必动怒?只是木兰想问一句,若是大人没有从中搜到什么证据,大人将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撤出羡仙楼!” “大人之前明明说,若是没搜出证据,就辞了这京兆尹一职……”林瑞嘉美眸盯着吴启东。 吴启东冷哼了声,“好,你既如此说,本官便跟你打这个赌!若是本官没有任何东西,这京兆尹,本官就辞了!若是搜到了,羡仙楼一切充公,所有涉案人员,男人一律处以绞刑!至于女人,”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全部充为军妓!” 他话音落地,茗儿立刻取出笔墨纸砚,双手呈给吴启东,让他签字画押。 吴启东瞥了纸上的军令状,都是他刚刚说的话。他大手一挥,在条款下签上了名字,又画了押。茗儿将军令状呈给林瑞嘉,林瑞嘉同样签字画押。 在场的诸多贵公子算是证人,一局军令状,就此设下。 林瑞嘉露出一抹浅笑,“让他们搜。” 林瑞嘉话音落地,挡人的数十护卫瞬间消失,侍卫们冲上了二楼。 歌舞声早停了,众人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面色皆是凝重的。 过了片刻,一群侍卫涌下楼来,为首的朝吴启东一拱手:“大人,属下等并未查出什么。” 林瑞嘉拨弄着茶盏,不发一语,神色平静。 众人纷纷看向吴启东,却见他不慌不忙,负手起身,冷笑道:“羡仙楼,可不止这一块地方。” 这是要搜莲舫了。 林瑞嘉抬眸看了他一眼,笑着起身,“既是如此,小女子陪大人走一趟也就是了。” 说话间,她已迈着莲步往外面去了。 吴启东挥挥手示意侍卫们跟上,其他人见有热闹可看,也都随着去了。 吴启东注视着林瑞嘉清冷纤细的背影,心中直冷笑。六皇子说过,在莲舫,会有他的内应。到时候里应外合,人证物证俱全,这个木兰,纵使有逆天的本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莲舫是由染莲做主的,水儿腿脚快,早到了莲舫,将羡仙楼的事讲给了染莲听,要她马上准备起来,遣散歌舞。 染莲听了倒是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笑道:“水儿姐姐,你就放心吧,莲舫干干净净,保准这位吴大人,搜不出个子丑演卯来!” 正说着话,吴启东等人上了莲舫。 莲舫大厅布置得十分华丽梦幻,吴启东坐下来后,便吩咐侍卫们去搜。 林瑞嘉仍是坐在大椅上喝茶,她微垂着睫毛,眸光从睫毛间隙透出,宛如细碎的水晶。 染莲侍奉在她身侧,表情温顺。她那柔柔弱弱的模样,使得旁人几乎看不出来,这位低调的女子,竟就是莲舫的一把手,羡仙楼人气仅次于林瑞嘉的少女。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侍卫陆陆续续从楼上下来。 为首的侍卫手持两本册子,看了半垂着头喝茶的林瑞嘉一眼,将那册子交给了吴启东。 吴启东随手翻开来,每翻一页,表情就凝重几分。最后,他合上册子,声音低沉:“将羡仙楼的人,全部抓起来!” 诸多女子同时发出错愕之声,她们盯着吴启东,纷纷质问他凭什么抓人。 吴启东举起手中的册子,“这就是放高利贷的账本!怎么,你们还想抵赖?!” 众女子一齐看向林瑞嘉,却见她坐在雕富贵团花大椅上,仍是一派雍容高贵的淡然模样。 莫名的,很多女孩子觉得心安不已。 她们的头领都没有慌,她们有什么好慌的? 然而也有个别女子,发出夸张地尖叫:“木姑娘,我们信你才来羡仙楼,你刚刚不是说没放高利贷吗?!怎么又被搜出账本来了?!” “你刚刚可是和吴大人立下了军令状,你这样做,叫我们姐妹情何以堪?!难道你想我们都去充军妓?” “木姑娘,你放高利贷,你一个人承担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我们都扯进去?!” 林瑞嘉瞥了眼桑田,桑田会意,将那些吵嚷的女子都给暗暗记了下来。 水儿扯着喉咙,厉声道:“一群白眼狼!当初落魄的时候,被我家小姐救的时候,你们怎么说的?你们说今生必定要做牛做马回报小姐,可现在呢?小姐都还没说什么,你们就一个一个地乱叫,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水儿话音落地,大厅里倒是安静了下来。 染莲缓缓走出来,面色晦暗不明。 她朝林瑞嘉屈膝行了个礼:“小姐,当初我们跟你,是敬你。谁料想,你竟然做出放高利贷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来……小姐,你真是,真是辜负我们的信任了……” 166.第166章 此生不悔 她说着,掩面垂泪,端得一副受害者模样。 “染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水儿跳出来,手指指着染莲的鼻子,“当初你爹爹被抓,你差点被卖到妓院,是我家小姐把你救出来,好吃好喝好穿地招待你,还请人教你才艺,小姐对你的好,你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染莲被水儿这样说,顿时哭得更加可怜,声音柔弱极了:“小姐,当初你救下我,我是很感激。可是我这些月来每日为你工作,也算是报恩了……你又何必,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 她说得极为可怜,仿佛林瑞嘉就是个要榨尽她所有价值的坏人。 众人看向林瑞嘉,明明该是处于风暴中心的人,却一派淡然自若,似乎这个染莲所指认的人,与她根本没有关系。 林瑞嘉此时正品着绿茶,抽空抬眸瞥了眼染莲,染莲从那双漆黑的眼中,只看到了不屑,深深地不屑。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染莲咬住嘴唇,是不屑吗?她都要完蛋了,她凭什么对自己不屑? 染莲想着,忽然想起六皇子的吩咐,便又楚楚可怜地转身朝吴启东屈膝行礼:“吴大人,莲儿常在木姑娘身边走动。木姑娘这些账本,莲儿平时是有见过的。只是木姑娘藏得紧,莲儿想举报,却苦于没有证据,不好贸然举报。” 吴启东望着染莲,心中猜想这便是六皇子所说的内应了,便露出一副父母官的慈悲形象,道:“听你这么说,你可还有什么其他的证据?” 染莲拿帕子遮住口鼻,看了眼林瑞嘉,似是不忍:“莲儿知道,和木姑娘接应的人是谁。” “哦?” “木姑娘到底是女儿家,很多事都不方便出面,所以她都会让三元钱庄的大伙计朱贵出面替她做事。只要大人将朱贵找来对峙,一切自会真相大白!”她说着,竟朝吴启东直直跪下,“高利贷乃是祸害百姓的东西,求大人为南羽百姓做主!” 她说得十分大义凛然,气势十足,似乎果真是为着黎民百姓才出卖林瑞嘉的。 水儿还想跳出来骂她,却被茗儿拉住了手腕。水儿顺着茗儿的目光看去,便见林瑞嘉脸上挂着绝色笑容,明艳到极致。 然而熟悉她的人便能看出,她藏在眼底的那一抹嘲讽与狠绝。 水儿挑了挑眉,看向跪在地上的染莲,有人,要倒霉了…… 大厅外忽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众人看去,便见大门开出,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出现在门口,士兵排开,一身黑衣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 他身着黑色绣蟒皇子服,头戴黑玉冠,面容虽俊美,眼底却藏着一抹阴鸷与犀利。 正是六皇子羽元康。 他走进来后,环视周遭,目光在林瑞嘉身上顿了顿,随即转向吴启东:“吴大人,陛下听闻奉京城出现放高利贷的人,十分恼怒,特命我彻夜严查。” “六皇子殿下!”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林瑞嘉也不例外。 羽元康却并不叫众人起身,而是大步走到林瑞嘉跟前,低头看着她,“木兰姑娘,放高利贷之人,可是你?” 林瑞嘉未及回答,羽元康马上用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林瑞嘉,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可以放你一马。” 林瑞嘉抬头看他,眸中闪过惊讶之色。 羽元康勾唇,低声道:“你自认为行事毫无破绽债,却不知道你害蓉儿的那几盒掺了女儿香的玉露膏,出卖了你。” 林瑞嘉心中了然,这女儿香极其稀罕,林芙蓉想用它来害自己,却被自己借羽元康之手反送给林芙蓉,林芙蓉中毒,林仕进和羽元康能猜到是她,不足为奇。 “六皇子,莫要乘人之危。”林瑞嘉抿抿唇,淡淡道。 羽元康环视着那些俯首作揖行礼的人,眼中是志在必得的神色:“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让舅舅定了你的罪,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在他眼里,林瑞嘉那么聪明,这明摆着的生与死,她必定会选择生,会选择嫁给自己。 “恐怕要让六皇子失望了。”林瑞嘉的小脸上仍是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羽元康眸中瞬间迸射出阴狠的光,语气冷厉:“林瑞嘉,你会后悔的!” “小女子,此生不悔!” 林瑞嘉掷地有声,直起身子,直视羽元康。 她的眸中尽是无畏无惧。 羽元康心房一颤,此生不悔?!她居然对自己说,此生不悔?难道嫁给自己,是那么糟糕的一件事吗?! 羽元康忍住心中烦闷,大步走到主位上坐下,“吴大人,继续审!” 吴启东点头,吩咐人去将三元钱庄的朱贵带来。 林瑞嘉坐在位置上,面容平静。 很快,朱贵便被人带了来。他生的肥胖,穿着绫罗锦衣,两只小眼睛不时发出精光。 他一见大厅中这架势,听旁边人说上座的是六皇子,忙不迭对羽元康跪下:“小人给六皇子请安!” 吴启东道:“你可是三元钱庄的朱贵?” “回大人话,小人正是!” “你可认识这位姑娘?”吴启东抬手指向林瑞嘉。 朱贵抬起头看向林瑞嘉,马上露出害怕的表情:“不……小的不认识!小的从来没见过这位小姐,这位小姐也没来找过小的!” 他这番话,却是欲盖弥彰了。 大厅中的围观者纷纷看向林瑞嘉,这个朱贵,很明显是认识她的,难道她真的放了高利贷? “大胆!六皇子在此,你也敢撒谎?!还不从实招来!”吴启东厉声喝道。 朱贵浑身抖了抖,忙不迭地大哭着磕头,“都是小的一时鬼迷了心窍了呀!一个月前,这位木小姐找到小的,说要小的帮忙放高利贷,小的哪里肯答应,她却拿小的的亲娘和闺女儿威胁小的,小的是不敢不从啊!六皇子殿下英明无比,求六皇子为小的做主啊!” 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 “你的意思是,这位木姑娘,就是放高利贷之人?”吴启东眯起眼睛。 167.第167章 你敢不敢审 “是的、是的!木姑娘就是放高利贷的!”朱贵说着,抬头看向林瑞嘉,好像是害怕一般,往后缩了缩。 水儿跳出来,满脸恼怒:“你胡说!我家小姐从来没见过你,你休要造谣!” 林瑞嘉并没说话,目光落在了从外面走进来的林仕进身上。 他身着青衫,披着一件蓝色斗篷,似是刚到莲舫。 见到林瑞嘉,他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林瑞嘉心下一动,糟了!她只顾着羽元康这边,却忘了林仕进那一头。看林仕进这模样,恐怕她林瑞嘉便是羡仙楼木兰这件事,隐瞒不了林泰民他们了。 吴启东咳嗽了声,看着略微失神的林瑞嘉,“木姑娘,你怎么说?” 林瑞嘉回过神,看向跪在地上的朱贵,缓缓道:“我不认识他。” “木姑娘,你就不要抵赖了!放高利贷这等祸害百姓的事,你还是别做了好!”染莲急切大呼。 林瑞嘉抬眸看向她,缓缓绽放出一个极美的微笑:“没做过的事,又怎么抵赖呢?” 染莲撇过脸去,没有说话。 林瑞嘉缓缓起身,走到朱贵跟前,居高临下:“你说,是我指使你放高利贷,那么,我们平时是约在哪里见面的?都是几时见面的?除了你之外,见过我的可有其他人?”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朱贵愣了愣,嗫嚅了半晌,道:“木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努力帮你做事,如今出了事儿,你就不认我了?莫不是要弃车保帅?” “我这些问题,你一个都回答不上来,是吗?”林瑞嘉冷漠地望着他,语气极为平淡。 周遭的人不禁产生了动摇,这个叫朱贵的男人,连这些最基本的问题都答不出,似乎真的是在冤枉木兰姑娘。 羽元康眉尖微蹙,林仕进看见他的表情,轻轻咳嗽了声。朱贵余光看见林仕进的眼神,忙转身对吴启东叩首:“吴大人,小人有证据,可以证明小人所说不假!” “哦?”吴启东眯起眼睛,捻着胡须,“既有证据,还不快呈上来?” 朱贵满脸正义,指着林瑞嘉,大声道:“小人所说的证据,就在木姑娘身上!” 他顿了顿,眼底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来:“大人们有所不知,这位木兰姑娘,其实就是丞相府大小姐,林瑞嘉!” 众人一片哗然,一齐看向林瑞嘉,满脸不可置信。这相府小姐乃是世家贵女,怎么可能做出抛头露面的事来? 吴启东唇角泛起一丝笑,眼底的笑意更是挡都挡不住,“你说,木兰姑娘的真实身份是相府大小姐?” “小人不敢欺瞒大人!”朱贵忙举起手,“小人发誓,若有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吴启东露出为难之色,“木姑娘,为证清白,不如你就摘了这面纱,将真面目给我们看吧?” 在场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激动起来,他们早就想看这位木兰姑娘的真面目了,却一直都没机会。 就看她那曼妙身姿,面纱下的脸一定是倾国倾城。 而且,若她真是相府大小姐,那这奉京城,可有得热闹了! 众人心里打着好算盘,林瑞嘉却坐在大椅上,面容平静,“我到底是女子,经营羡仙楼这样大的生意,实属不易。然而,却总有些眼红的,想在我的地盘上兴风作浪,借机陷害。” 她说着,环视众人一圈,微微一笑,“既然今晚,六皇子殿下和各位大人一定要查个究竟,那本郡主,也只能奉陪到底。” 她话音落地,大厅一瞬间安静下来。 南羽王朝皇室血脉薄弱,朝中并没有王爷,更遑论郡主。能在奉京城自称郡主的,唯有前阵子被北幕大长公主收为义孙女儿的林瑞嘉。 林瑞嘉看着众人渐渐变了的神色,脸上的笑容愈发热烈。她伸手摘下面纱,露出了那张国色天香的容颜,“如此,诸位大人可满意了?” 吴启东冷哼了声,“如此说来,林大小姐是承认放高利贷了?” 林瑞嘉端起碧玉茶盏,动作优雅地拂开茶叶,呷了一口后,道:“本郡主只是承认开了这家羡仙楼,并不曾承认放高利贷。如大人所见,羡仙楼的收入并不菲,本郡主又为何要冒着株连九族的大罪,去放高利贷?” 她说着,眸光轻轻扫过林仕进的脸。 林仕进暗自咬牙,株连九族?!亏她说得出来! 他盯着林瑞嘉,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自幼养在山野寺庙,眼馋更多财物,也是可以理解的!” “砰!” 碧玉茶盏被林瑞嘉重重搁在花梨木桌案上,“大弟,且不论我是你的嫡姐、相府的嫡长女,如今我是陛下亲封的临安郡主,这就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她这不仅是呵斥林仕进,更是在明白告诉众人,她乃是圣上亲封的一品郡主,随意不得轻视。 林仕进一阵气短,忍着闷气,上前对她作揖,道:“是我逾矩了,大姐勿怪。” 林瑞嘉听他道了歉,方才转过头看吴启东:“吴大人,既然你今晚要审查高利贷一案,那么本郡主正好有案要报!” 吴启东一愣,随即斥道:“临安郡主,我们如今审查的,是你放高利贷的案子!郡主休要转移话题!” 林瑞嘉却是笑容可掬:“吴大人不必急着撇清什么,只是本郡主要告的人,与今天这桩案子,也是有牵扯的。只是那人位高权重,不知吴大人敢不敢审……” 吴启东冷哼一声,“在奉京城,还没有本官不敢审的人!” 吴家素来出皇后,本朝十三位皇后,有五位出自吴氏一族。吴家势大,小到地方官吏,大到朝中重臣,都有吴家人。吴启东刚刚的话,也并不算托大。 羽元康望着林瑞嘉浅笑嫣然的模样,忽然有一瞬间泄气。她那样恬淡自若的表情,丝毫不像是入了圈套的困兽。 也许,她只是打着精神在强撑吧? 羽元康自我安慰着,却见林瑞嘉的目光落在正厅入口处。他看过去,便见几个羡仙楼的护卫,带了两个人进来。 168.第168章 运筹帷幄,力挽狂澜 那两个男人一进来,便“扑通”朝羽元康跪下,身子抖如筛糠。 羽元康危险地眯起眼睛,这两个人,不是他安排在黑市负责收高利贷的联络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瞳孔骤缩,不可思议地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淡然一笑,“吴大人,本郡主今日要告的,就是六皇子殿下!” 此语一出,满庭震惊。 林瑞嘉起身,面容磊落,掷地有声:“六皇子勾结黑市巨头,广放高利贷,数额高达五十万雪花纹银!因为他放高利贷,曾逼得八十一户人家家破人亡!六皇子乃是龙子龙孙,这般作为,是何居心?莫非是要扫尽皇室颜面?!” 她说着,十分郑重地朝东面拱手,“当今陛下英明伟大,六皇子,你放高利贷之时,可有想过事情暴露的那一天,会有损陛下英明、令陛下颜面扫地?!” 她的声音极大,正厅中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羽元康阴鸷的眸中杀气毕现:“林、瑞、嘉!你以为把这盘脏水泼到本皇子头上,就能洗脱嫌疑吗?” 林瑞嘉正色:“你们两个说!” 那两个男人惊慌失措,“我们只是六皇子放在黑市的联络人,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六皇子的线人太多,我们,我们只是其中两个……” 羽元康怒不可遏,一脚踹翻那两个人,“一派胡言!本皇子根本不认识你们!”他说着,恶狠狠盯着林瑞嘉,“你以为,随便找出这两个人,就能让人相信本皇子放高利贷?!” 林瑞嘉笑容清浅,拍了拍巴掌,茗儿立刻抱着一摞账本走进来。她将账本放到桌案上,朝众人行了个礼:“各位大人,这些账本,全是六皇子这些年在黑市投放高利贷的记录。那八十一户家破人亡的人家,在其中也有记录。” 整座大厅安安静静。 众人的目光在羽元康和林瑞嘉身上徘徊,今天晚上,到底唱的是哪出戏?羡仙楼的花魁莫名其妙变成丞相府大小姐,本来被指认放高利贷的林瑞嘉,却反过来指正六皇子。 吴启东望着那一摞账本,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他看向羽元康,羽元康咬着牙,声音低沉:“临安郡主莫非以为弄出这两个人证,再加上这些莫需要的伪造账本,就能断定本皇子放高利贷?” 林瑞嘉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既然这些都不能定六皇子的罪,那六皇子和吴大人,怎么就能凭着这位染莲姑娘和朱贵的话,以及那两本账本,就定下本郡主的罪?” 羽元康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水来,原来,原来她竟然在这里下了套…… 不待羽元康有所反应,莲舫二楼忽然发出一阵骚动。众人抬头望去,便见一身便衣的羽旭,黑着脸从楼上走下来。 帝王气势,尽散无遗。 羽金珞站在他身后,脸色亦是不大好看。她在傍晚的时候,接到林瑞嘉的请求,叫她想办法去将皇上从宫里请到莲舫,说是晚上有一出好戏可看。 于是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将羽旭诓了过来。可谁知,谁知看到的竟是这么一出好戏! 她有些怨愤地盯着林瑞嘉,她自己不嫌丢人跑到羡仙楼来当花魁也就算了,现在还明目张胆得罪六皇子,难道她不知道,六皇子会是储君、会是日后的南羽皇帝吗? 林瑞嘉对羽金珞的怨愤目光视而不见,朝着羽旭便行了跪拜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反应过来,忙不迭跟着林瑞嘉行礼。 羽元康跟着跪下去,心中却忐忑不安,刚刚父皇是将他们的话全部听到了吗?父皇会不会疑心他什么? 羽旭也不叫众人起来,只从鼻子里冷哼了声,走到桌案前拿起那摞账本翻看。 大厅里安静得能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声音,众人皆屏气凝神,生怕惹来皇帝的怒火。 羽元康汗流浃背,林瑞嘉找来的人的确是他的人,只是这些账本……不知道到底是作假的,还是真的。 他的所有账本,都寄存在号称“黑市之帝”的人那儿,那人神秘强大,据说从不会泄露主顾的消息。 所以林瑞嘉的这些账本,怎么可能是真的? 羽元康想着,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众人都觉得腿酸难耐,羽旭却丝毫没有叫众人起身的意思。 大厅里,只听见“沙沙”的翻书声,安静得异常诡异。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羽旭的笑声忽然响起:“哈哈,朕有个好儿子啊,好儿子啊!” 他大笑着,笑得众人莫名其妙。 羽旭的声音陡然变得震怒,猛地将那摞账本扔在羽元康头上:“羽元康,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陛下息怒!”众人一致叩首,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一缕鲜血顺着羽元康的额角淌下,他低伏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不知儿臣做错了什么,惹得父皇如此生气……” “做错什么?!你自己看看,你做错了什么!”羽旭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怒气。 羽元康拿起一本账册翻开来看,这一看,差的吓得他晕过去!这些账本,是他近几年来放高利贷的账本,为什么……为什么会在林瑞嘉手上?! 来不及细想,羽元康忙对羽旭道:“父皇,请听儿臣解释!儿臣——” “上面可是盖了你的章子?可是有你的签字?!”羽旭再度勃然大怒,指着羽元康的鼻子,“当初先祖开国的时候,便明令禁止高利贷!你这是在违背祖训!不孝顺的东西,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父皇,儿臣冤枉啊!”羽元康真的慌了,忙不迭去抱羽旭的大腿,“父皇,你听儿臣解释,都是林瑞嘉这个贱人——” 羽元康话未说完,却被羽旭一脚踹开,“谁是贱人?!林瑞嘉是朕亲封的郡主,什么时候成了贱人?!” 羽元康红着眼,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却不敢再说出一个字来。 “传朕旨意,六皇子羽元康德行不佳,擅自放贷,并陷害当朝郡主,特罚其禁足六皇子府,撤掉一切职务,没有旨意,不得踏出一步!”羽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169.第169章 敲打敲打她 羽元康呆住了,父皇这是要,毁掉他的前程吗?! “父皇——” “闭嘴,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羽旭大骂着,羽金珞忙扶着他在大椅上坐下,抚着胸口给他顺气。 林仕进眼角余光瞥向林瑞嘉,却见她伏在地上,小脸仍是淡然的模样。他看着,额头不禁沁出一股细汗,今晚的一切,是不是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林瑞嘉注意到林仕进的视线,唇角微微勾起,林仕进,你这就吃不消了?还有更厉害的在后头呢…… 正僵持着,正厅门被再度打开,林泰民匆匆走进来,环视周遭,觉得气氛不对,忙不迭对羽旭跪下,“臣听闻莲舫出了大事,又与小女小子有关,因此特地赶来……” 羽旭身边的大太监极有眼色,忙小声将全部事情告诉了林泰民。 林泰民听完,脸色煞白:“陛下,都是臣教女无方!求陛下责罚!” 羽旭瞥了他一眼,第一次觉得朝堂上八面玲珑的丞相,其实无用的很。他挥挥手,“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皆是汗流浃背。 林仕进松了口气,正想走到林泰民身边,林瑞嘉却开口道:“爹爹,刚刚大弟一心指责女儿放高利贷。大弟不惜冒着林家被株连九族的罪,这样出来指认,女儿这心里,真不知是该为大弟的正直鼓掌,还是该为大弟的愚昧伤心!” “林瑞嘉,你够了!”林仕进勃然大怒,他正想骂人时,突然发现羽旭正注视着自己,想起皇帝刚刚发的怒火,他忙低下头,“我只是一时看不过……” 羽旭冷笑了声,“好啊,真是好啊!林爱卿,你家这位公子,可真是学的好规矩啊!不尊嫡姐是其一,不尊朕亲封的郡主是其二,你们到底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林仕进身子抖了抖,忙不迭对羽旭跪下:“陛下恕罪!” 林泰民亦是出了一身冷汗,忙跟着跪下:“陛下恕罪!小子年纪尚幼,不懂事也是有的。微臣回去之后,定当好好教导!” 羽旭冷哼了声,没说话。 林仕进余光瞥见亭亭玉立、悠然自若的林瑞嘉,顿时心头火气,凭什么他要担惊受怕,她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 他眼珠一转,道:“陛下,之前是草民鲁莽,冤枉了嫡姐。嫡姐一个闺阁女子,经营羡仙楼这样日赚斗金的大产业着实不易,草民这就向嫡姐认错!” 他说着,规规矩矩朝着林瑞嘉磕了个头:“嫡姐,弟弟知错了,求嫡姐原谅!” 林瑞嘉唇角浮起一抹冷笑,他这是做戏给谁看呢?他刚刚那番话,重点无非是在“日赚斗金”上,他这是想要陛下盯上自己的财? 她望了眼羽旭,果然,这位皇帝眼底流转着淡淡光泽,正注视着自己。 “大弟无需道歉,刚刚的事,我并没有往心里去。”林瑞嘉淡淡道。 她继而转向羽旭,屈膝行了个礼,“启禀陛下,羡仙楼原是瑞王爷的产业,瑞嘉不过是替瑞王爷打点的。瑞王爷临行前曾说,皆是因为陛下宽仁,羡仙楼的生意才能做得如此好。王爷本是想着陛下大寿的时候,将羡仙楼一半所得捐入国库,没成想,今晚倒是因着大弟的缘故,提前将王爷的礼物给暴露了。” 听到有一半所得将捐入国库,羽旭不禁眯起眸子,眼底盛着淡淡喜悦。羡仙楼的一半收入,可不是小数额…… 他点点头,“如此,倒多谢他了。” 林瑞嘉笑了笑,端得是美艳不可方物,“今晚陛下在羡仙楼的一切消费,都由嘉儿买单。待会儿莲舫还要表演新练的舞蹈,陛下可要留下来一观?” 羽旭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羽元康和林泰民父子,给了他们一个白眼,随即笑眯眯由林瑞嘉引着,上了莲舫二楼。 众人都走后,羽元康猛地跪坐下来,后背早已汗湿大片。 林仕进望向他,“六皇子……” “闭嘴!”羽元康抬头望着二楼,心情糟糕到极点。 两个黑衣侍卫一左一右,“请六皇子回府。” 他们是羽旭的侍卫,是来监视羽元康回府关禁闭的。 “本皇子自己会走!”羽元康火气没出发,冷着脸大步离开。 林仕进沉默片刻,看向林泰民,“父亲,今晚的事……” “不必多言,为父心里自有计较。”林泰民望着二楼的方向,心里很不舒服。 羡仙楼这样大的产业,居然和嘉儿有关,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毫不知情! 看来这个大女儿,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安分。这个女儿的野心,大着呢……也是时候,敲打敲打她了。 林泰民想着,又想到皇帝陛下还在二楼,便拔腿去了二楼伺候皇帝。 林瑞嘉带着茗儿、水儿回了相府,水儿一路都义愤填膺:“没想到染莲居然背叛了小姐,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林瑞嘉微微一笑,“既然能攀上高枝儿,她又怎么会想着我呢?” 茗儿心知这个“高枝儿”指的是六皇子羽元康,笑道:“她眼中的高枝儿,在小姐眼里,未必就是了。只是小姐,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林瑞嘉垂眸,冰冷的眸色在睫毛间隙闪过,“把染莲看紧了,吃穿用度一应从前。其他几个跳出来乱叫的女人,一应打发了出去。” “是。”茗儿恭敬地道,“桑田将那几个女人都记下了。” 水儿想着那几个跳出来指责林瑞嘉放高利贷的女人,不禁又想到染莲的嘴脸,便道:“小姐,为何不把染莲也弄走?” “留着她,大有用处。”林瑞嘉淡淡笑道,“说起来,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提起李嬷嬷的小儿子,我也万万想不到青瑶河。” “羡仙楼的莲舫是建在青瑶河上的,说起来,比怡红楼还要少防守。再加上六皇子府就在青瑶河岸,染莲又是他的内应,他要动手脚,可真是简单!”水儿摇头晃脑,俨然一副军师模样,不禁逗乐了林瑞嘉和茗儿。 几人正说笑,外头守着的小丫鬟进来禀报,说老爷来了。 170.第170章 黑市之帝 林泰民跨进门槛,便见林瑞嘉端坐在正厅。 他咳嗽了声,在上座坐下,“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瑞嘉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又道:“瑞王爷之前有过吩咐,羡仙楼是他产业的事儿,万万不可泄露。只是今晚迫于形势,嘉儿便说了出去。” 茗儿给林泰民上了热茶,林泰民呷了口,眼里是晦暗不明的光:“羡仙楼是你在打理?” 林瑞嘉面上仍是笑盈盈的,心中却是警铃大响,林泰民这样问,是想分一杯羹吗?羡仙楼收入不菲,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想从自己这里拿钱,未免贪心太大。 “嘉儿只负责照看羡仙楼,具体账目,是由桑田负责。”林瑞嘉淡淡道,注意到林泰民的脸色渐渐黑了下去。 只听“砰”地一声,林泰民将那茶盏重重搁在桌案上,“你一个丞相府的大小姐,每日去那里抛头露面像什么话?!你还要不要脸了?!” 林瑞嘉起身,笔直朝他跪下:“父亲,当初是您将嘉儿送到瑞王爷身边的,瑞王爷命嘉儿照看羡仙楼,嘉儿哪敢不从?只是如今出了这事,您这样说,嘉儿心中实在难受的紧。如果父亲觉得嘉儿丢了相府的脸面,嘉儿马上派人修书给瑞王爷,辞了这差事也就是了。” 林泰民愣了愣,细看林瑞嘉的眉眼,却见她眼眶中蓄了泪花,整个人柔弱得好像会随时倒下去。 他心中一软,道:“爹爹不是怪你其他,只是怕你这样在外面露面,将来不好许人家……既是瑞王爷的吩咐,你就照做吧。时辰不早,爹爹也该回去休息了。” 林瑞嘉被茗儿扶起来,亲自送着林泰民出了长乐苑。 茗儿瞧她脸色极差,忍不住道:“小姐?” “他起疑心了。”林瑞嘉轻轻道,“我还没有被他送给越哥哥的时候,就已经在羡仙楼献舞了。” “老爷会不会查出什么?” “这件事,他不会插手的。”林瑞嘉抬眸,眸子清亮如星辰,“只要我按照他的意愿和越哥哥扯上关系,他是巴不得的。你替我告诉梦姨娘,让她明日与我一道出府逛街。” 茗儿心知这“逛街”是个什么意思,便应了,即刻去办。 第二日,阳光正好。 林瑞嘉从羽金珞那里拿了对牌,在相府门口和梦姨娘一道上了马车。那马车七拐八绕,最后在一家不起眼的绸缎庄前停下。 两人进了绸缎庄,那小二极有眼色,大声道:“二位贵客,小店里头进了新料子,二位随小的一道过去瞧瞧吧!” 小二将两人引进里间,梦姨娘却见里间别有洞天。 这小小绸缎庄,从外面看不过是间算得上宽敞的铺子,可进了里面,才发现后院极大,九曲八折,竟像是座迷宫。 那小二神态恭敬地引着两人走进一间屋子,梦姨娘挑了帘子,便见日夜思念的女儿一身锦绣,正坐在茶几边喝茶。 她眼眶一湿,“馨儿!” 林寻馨抬头看见梦姨娘,不禁鼻子一酸,“娘!” 林瑞嘉站在后面,望着她们母女相聚,微微一笑,旋即悄悄退了出去。 屋檐下,冯知远正负手而立,瞧见林瑞嘉出来,薄唇微微勾起,“怎的出来了?不和你妹妹说几句话?” 林瑞嘉望着院中开到荼蘼的牡丹,绝艳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浅笑,“昨夜的事,多谢你了。” 她说的是昨夜在莲舫,关于羽元康放高利贷的那些账本、以及指证羽元康的两个线人。 冯知远望着她白玉般的侧脸,怔了会儿神,旋即道:“不过是举手之劳。” 林瑞嘉看向他,“我知你身份不凡,却不想,你竟是黑市中鼎鼎有名的黑帝。据说,黑帝操纵南羽国经济命脉,富可敌国,可你……” 冯知远轻轻笑开了,那笑容俊朗阳光至极,又掺了点不怀好意地邪气,宛如淘气的邻家哥哥。 林瑞嘉歪了歪头,“笑什么?” 他敛了笑,“你是想问,既然我已经是令人闻之变色的黑帝了,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讨好林仕进,又为什么要参加秋试?” 林瑞嘉定定看着他,似是在等待回答。 “我自有我的道理,总之,不会妨碍到你的利益。”冯知远噙起一抹坏笑,目光落在林瑞嘉的嘴唇上,“你的唇形,很像一个人。” 林瑞嘉一愣,他的目光,放佛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她猛地后退一步,冯知远的手摸了个空。 他缓缓收回手,“不过是想摸一摸,你不必如此。” “冯公子谨言慎行。”林瑞嘉淡淡道。 “谨言慎行?”冯知远轻轻嗤笑了声,“你若知什么是谨言慎行,何至于干出替嫁新娘的事?大小姐,你悄悄替换了嫁入西绝皇室的新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此事一朝曝光,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可就是你了。” 林瑞嘉神态淡然,“我有何惧?就算这件事曝光,我父亲也绝对不会承认。承认了的后果,可不是丞相府能够承担的。” “你真是狡猾。”冯知远摇摇头。 “多谢赞誉。”林瑞嘉眨了眨眼睛,不以为意。 “下个月皇帝寿辰,羽元康一定会被放出来。你昨晚所做的事,可就失去了意义。” “不,正要他放出来,才有更有趣的戏看。”林瑞嘉笑容温婉,明艳至极。 冯知远看着她,却感觉到一丝凉意。 寿辰那日,林瑞嘉起了大早,由茗儿水儿给她梳洗打扮。 为求喜庆,她特地穿了身浅紫色罩纱长裙,行走之间,隐约可见纱裙下的精致绣花。领口和袖口别着嵌红宝石金扣,一派贵重。 茗儿为她挽了随云髻,发髻间簪了一支珠宝碎钻璎珞。璎珞的穗子长长垂下直至肩头,映着光线,光华璀璨至极。 “小姐打扮起来,真是好看……”茗儿望着林瑞嘉镜中的容颜,饶是每日看着,此刻却也觉得如是初见,美丽惊艳至极。 林瑞嘉淡淡笑了笑,“只是一副皮囊罢了。锦绣苑那位怎么样了?” 171.第171章 不除掉她,不得安寝 “据水儿说,她前几日也做了新衣裳,今天也要跟着进宫。”茗儿蹙起眉头,“不是奴婢多嘴,二小姐那个样子,还不如待在府里。” “她是那种甘于寂寞的人吗?”林瑞嘉起身,“就算蒋沁要她留下,她也定是不肯的。” 林瑞嘉带着茗儿、水儿走到府门口,便看见盛装打扮的林芙蓉。她一身锦绣华裳,头戴着四面垂纱的斗笠,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脂粉香味。 可脂粉味再浓,却仍掩盖不了她身上那股腐烂发臭的味道。 林芙蓉看见林瑞嘉出来,冷笑了声,“大姐打扮得这样光鲜,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姐是要趁着宫中宴会,挑选夫婿呢!” 林瑞嘉淡然一笑,并不回答,完全是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 林芙蓉冷哼了声,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第二辆马车上,随即毫不客气地上了最前头的马车。 茗儿正待搀扶林瑞嘉上第二辆马车,林瑞嘉却微不可察地摇头,茗儿正奇怪,便见二房的人从府中出来。 吴琼一眼瞅见第二辆马车,看了眼林瑞嘉,便径直带了林仕明、林挽云上去了。 吴琼上了车,挑了车帘,对林瑞嘉露出个笑脸:“瑞嘉啊,我们家人多,这辆马车宽敞,就让给婶母啊!” 水儿气不过,正欲反驳,林瑞嘉拦住她,笑道:“婶婶太客气了。” 吴琼笑了笑,夸道:“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林挽云探出半张脸,眉梢眼角都是得意:“大堂姐,后头是雅音姐姐的车,你跟她坐吧。” 说着,便掩了车帘。 水儿不忿:“小姐,他们真是过分,明明是小姐先来的!还让小姐去和三小姐坐,三小姐明明只是庶——” “无妨。”林瑞嘉露出一个浅笑,“且等着看吧。” 老夫人江氏近日身子不好,卧病在床,因此没有和众人一道进宫。林雅音素日里养在江氏身边,本该是留下照看的,只是宫中宴会向来难得,林雅音天生一颗攀龙附凤的心,又怎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呢。 一个相貌清秀、打扮齐整的大丫鬟走过来,朝林瑞嘉一福身:“大小姐,夫人请大小姐同车。” 这丫鬟是羽金珞身边的大丫鬟屏儿,林瑞嘉看过去,便见一辆公主制式的豪华马车停在不远处。她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 相府众人到了皇宫门口,林芙蓉刚下马车,一眼瞧见林瑞嘉从羽金珞的銮驾上下来,不禁攥紧了拳头:“那辆马车谁坐了?” 红樱与身边一个老妈子问了几句,随即回答道:“小姐,她们看见二房夫人带着堂公子、堂小姐坐了那车。” 林芙蓉心头火起,冷哼了声:“算她走运!” 林瑞嘉余光瞥见林芙蓉和红樱,微微一笑,继而搀着羽金珞进了宫。 照规矩,臣子家眷应当是一同入宫的,只是羽金珞身份特殊,乃是皇帝的亲妹妹、南羽的长公主,因此她带着林瑞嘉先行入宫,旁人并不敢有异议。 蒋沁等人无奈,偏吴琼等人还没到,她们只能等在宫门口。 “母亲,一日不除去那贱人,女儿便一日不得安寝!”林芙蓉瞪着林瑞嘉的背影,咬牙切齿。 这些天,她几乎寻遍了名医,所有人都说,她的容貌是没办法恢复了。这一切,都拜这个贱人所赐! “母亲,女儿是恨毒了这个贱人!” 蒋沁冷笑,“你放心,母亲早已为你安排好一切。这次圣上寿辰,你就等着看她人头落地吧!” “可是女儿的容貌,是再也恢复不过来了……” “谁说的?!”蒋沁忽然厉声,“娘已经请你外公出马,延请各国名医,你的容貌,必定能够恢复如初!” “多谢娘亲。”林芙蓉在面纱下低低地笑了,那笑声宛如毒蛇的“嘶嘶”声。 一旁的林照月满脸不以为意,只望着高高的宫墙发呆。林仕进则半垂着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宴会快开始的时候,林瑞嘉才看见蒋沁等人匆匆进来。二房的人以吴琼为首,纷纷以憎恶的眼神盯着林瑞嘉。 林挽云在林芙蓉下方坐下,冷声道:“大堂姐真是好本事,居然事先就在马车上做了手脚,想害我们迟到被陛下责罚!可惜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在路上遇见了伯母的马车,就一道过来了。大堂姐,你是不是很失望?” 林瑞嘉知道她口中的“伯母”是指定西侯府侯爷夫人庄氏,轻轻一笑,仍是保持着端坐的姿态,目不斜视道:“堂妹说笑了,那辆马车,本该是我坐的,却被你们抢了先。若说有本事的,倒不是我呢。” 林挽云一愣,目光落在林芙蓉身上,不禁抿了抿唇,难道那辆马车是林芙蓉准备来害林瑞嘉的? 阴冷的视线从面纱后传来,林挽云愣了愣,噤了声,不敢再有言语。 皇帝携着太后、皇后及一众妃子到了大殿,众人忙起身行大礼,口呼万岁。 羽旭示意众人平身,笑眯眯道:“今日是朕的寿辰,特设宴,请众爱卿与朕一同庆祝。” 蒋太师起身,朝羽旭恭敬地道:“臣数月前得了李太墨先生的一卷真集,特献与陛下。”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示意属下呈上一方古朴木盒,上面的大太监张公公极有眼色地下来,接过木盒呈给皇帝。 羽旭揭开木盒,便见盒中躺着一本泛黄的诗集。他掀开来,果然是李太墨先生的真迹! 羽旭素来喜欢李太墨,蒋太师这个礼物,算是送的很合心意。羽旭收好诗集,笑道:“蒋爱卿有心了,朕十分喜欢这个礼物。” 蒋太师行了一礼,旋即退到男宾席中。 接下来每个人都献上了自己的礼物,轮到林瑞嘉,她示意守在的殿外茗儿和水儿进来。 茗儿和水儿各手持一根紫檀木框,两人徐徐展开手中的礼物,众人看去,便见这礼物乃是一副十米见长的画卷,画卷上是手绘的奉京城第一大街的场景。 只见那画卷上,街道店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小摊小贩,孩童老人,栩栩如生,不一而足。护城河蜿蜒盘曲,杨柳依依,端得是一副上好春日街景图。 172.第172章 嫉妒 众人忍不住地倒抽凉气,这等大手笔,怕是只有顶尖名家才能画得出来吧? 羽旭眯起眼睛,身子止不住地前倾:“这是……” “这是臣女路过第一大街,见街景繁华,便特地画下来赠予陛下。正因为陛下英明神威,我南羽才能有此繁华。”林瑞嘉朝羽旭拜下,态度诚恳,语气诚挚。 “好,好啊!”羽旭抚掌大笑,“林爱卿生了个好女儿,不仅美艳倾国,更是才华横溢,好啊!赏!” 林泰民和林瑞嘉谢了恩,垂着头谦虚地退到座位上。 一时间,众人皆以无比艳羡的目光看着林瑞嘉,这位相府大小姐,可真是位传奇女子,不仅拜了北幕的大长公主为义祖母,更被陛下封为郡主,现在又被陛下夸赞才华横溢,真是走了好运! 林泰民却以狐疑地目光看着林瑞嘉,这个女儿,他从未好好教养过,她为什么会那么多东西? 林芙蓉听着四周的夸赞之声,面纱下的一张脸因为嫉妒而扭曲得不行。她暗自攥拳,目光投向对面的男宾席,却见羽元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瑞嘉。 林芙蓉咬了咬嘴唇,起身道:“臣女的礼物比较特殊,请陛下恩准,让宫女们准备六扇半透明纸质屏风。”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便见林芙蓉戴着斗笠面纱。 羽旭挑起眉头,“你这是怎么了?” “臣女数日前误食了东西,导致面部出了点问题……”林芙蓉声音低了下去。 羽旭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却也未多做计较,让宫女按照她的要求去准备东西。 二皇子妃东临满满突然走过来坐下,“嘉儿。” 林瑞嘉愣了愣,“二皇子妃?” 无怪乎林瑞嘉惊讶,东临满满前阵子跟羽逍遥外出游山玩水,林瑞嘉以为她要再过几个月才会回来的。 东临满满朝她狡黠一笑,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林瑞嘉目光一闪,“你……” 东临满满忙伸出手遮住她的唇,“你知道就好。” 一旁林挽云听见东临满满和林瑞嘉说悄悄话,听林瑞嘉称她为二皇子妃,知晓这一位乃是贵重人物,忙不迭露出个甜美笑容,搭话道:“二皇子妃,我是嘉姐姐的堂妹,唤作挽云。” 东临满满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哦。” 林挽云还想说什么,东临满满抢在她前面对林瑞嘉道:“嘉儿,我去夫君那里了,傅小姐好像有事找你。” 她说着,不给林挽云说话的机会,急急忙忙地起身离开。 林挽云愣了愣,立刻以嫌恶的目光投向林瑞嘉:“你是不是在二皇子妃面前说我坏话了?” 林瑞嘉无语,这林挽云,也太当她自己是个人物了吧?? 傅静缘走过来,眼圈红红的,刚欲开口,那厢林芙蓉却道:“大姐姐,我要为陛下献舞祝寿,你能为我弹琴吗?” 林瑞嘉抬眸,正对上面纱下那双阴冷的眸子。 她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林瑞嘉握了握傅静缘的手,“等我。” 傅静缘点点头,乖巧地坐下。 宫人准备了筝,林瑞嘉在筝后坐下,林芙蓉命人将那六扇屏风围成一圈,自个儿则站在了屏风内。 “大姐姐,你弹琴吧,我会跟着你的拍子跳舞的。” 林芙蓉的语气十分自信,长长的水袖往上空一抛,示意可以开始了。 她要让林瑞嘉出丑,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林芙蓉,才是相府最优秀最有才的小姐! 等她开始跳舞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关注她的绝妙舞姿,到时候谁还会去注意那个贱人的琴声呢?林瑞嘉,只能做她的陪衬! 真是送上门找虐……林瑞嘉想着,素手轻轻抚过琴弦。 林瑞嘉弹得是最普通不过的《清平调》,她抬眸看向屏风,林芙蓉正在屏风内翩翩起舞,火光相映,她的窈窕身影印在屏风上,舞姿美妙极了。 那屏风好似一把剪刀,众人只能看见绰绰约约的剪影,虚虚实实的,反倒觉得这舞蹈新奇好看。 林瑞嘉微微勾唇,手下动作加快。 众人一惊,这琴声古朴卓实,宛如古老的巫女在吟唱颂歌。然而下一霎,却又宛如千军万马奔腾迎战。 急雨打芭蕉,沙场秋点兵。 众人只觉面前展开了一幅巨型画卷,那是亘古的军队在作战,那是千军万马在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屏风内的林芙蓉只觉那筝声越来越急、越来越促,她脚下的步子,要赶不及了! “砰——!” 一声巨响,众人猛地睁开眼,却见那屏风倒塌,林芙蓉十分狼狈地摔倒在地,连头上的斗笠都给摔得老远。 林瑞嘉琴声徐徐结束,唇角含着一丝莫名的讽笑。 “面纱……我的面纱!”林芙蓉忙伸手去捡那斗笠,意识到什么,又忙以袖掩面。 她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却仍旧大殿中众人的目光。 众人只看见,林芙蓉的一张脸凹凸不平,曾经美艳光洁的脸,如今腐肉乱翻,隐约可见流出黄汁的脓包。 这张脸,令人恶心得反胃。 殿中响起一片吸气声,甚至有娇弱的千金小姐开始发出干呕。 林芙蓉只觉脑子发胀,完了,她完了…… 羽元康嫌恶的目光刀子一样投在她身上,手中力道极大,生生捏碎了碧玉酒杯。他觉得丢人,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位未婚妻?! 似乎想到什么,羽元康半垂下眼,对林芙蓉的窘境视而不见。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羽元康脸上,对方的眸光从睫毛间隙闪过,似乎是在盘算什么。林瑞嘉心中一动,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蒋沁忙上前扶起林芙蓉,给她戴好斗笠,两人朝着羽旭跪下,身子都在发抖:“陛下恕罪……” 羽旭眯起眼,“这是怎么了?” 林芙蓉亲口说只是脸上出了点问题,可是羽旭分明瞧见那张脸已经不成人形! 蒋太师见形势不妙,起身出席跪倒:“陛下,蓉儿她前阵子被歹人所害,误食了毒药,才导致今天这样。请陛下放心,臣已延请名医,蓉儿的脸,不日便可恢复。” 173.第173章 善良,是对他人的成全 羽旭龙目闪了闪,“既是如此,为何不好好在家中养病?” “女孩子家的,都喜欢热闹罢了。”蒋太师淡淡道。 羽旭未多作计较,挥挥手让蒋沁母女退下。 林芙蓉回了座位,恶狠狠盯着林瑞嘉:“你是故意的!” 林瑞嘉端起面前酒盏,状似无辜:“二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舞是你自己要跳的,也是你自己要我为你伴奏的,如今出了问题,又怎生埋怨到我头上?” “你——”林芙蓉怒火中烧,正想出口反驳,蒋沁拉了拉她的衣袖。 林芙蓉不知想到什么,冷哼了声,不再多言。 林瑞嘉摩挲着酒盏,林芙蓉的个性可不是这样轻易饶人的,想必,她们还有后招……她看向蒋沁,却见对方笑着看着下一位送礼的大人,面上一派祥和。 一个面生的宫女端着一杯酒走过来,恭恭敬敬地递给林芙蓉,“六皇子殿下吩咐了,这杯酒给二小姐压惊,并祝愿二小姐早日康复。” 林芙蓉愣了愣,看向对面,却见羽元康正对她微笑颔首。她心中一喜,接过酒喝了下去,“替我多谢殿下。” 那宫女乖顺地点头,旋即离开。 林芙蓉得意不已,连带着动作也愈发骄纵。 林瑞嘉的目光落到羽元康身上,他正和身边人把盏言欢,眉梢眼角,尽是谦谦之色。 他那种爱慕虚荣极重面子的人,会好心给林芙蓉赐酒? 林瑞嘉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午膳过后,傅静缘拉着林瑞嘉到御花园一角说话。 林瑞嘉望着她,多日不见,她的身姿还是那般清瘦,仿佛风一吹,她就会倒下似的。 “嘉儿,他的聘礼,已经送到府里了……上次在紫御山,我知晓你们都在帮我,是我自己不争气……”她话未说完,眼圈又红了。 “好好的,哭什么?”林瑞嘉叹了口气,替她擦干眼泪,“你若是真不想嫁,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不……我嫁他……”傅静缘忽然道,声音中带了一丝倔强,“我不怕他的,我身上,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好利用的东西!” 她虽然这样说,但眼中仍有一丝恐惧。显然是当初羽今朝杀害扶摇的手段太过残忍,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林瑞嘉想起羽今朝一身蟒金黑袍、目光深邃的模样,不禁又叹了口气。之前在紫御山和他交谈的时候,他说看在瑞王爷的面子上不与自己计较,而扶摇的事,明显有越哥哥掺和其中。 那么,这位大皇子,必定是和越哥哥有交情,或者说,他们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盟约。 如果羽今朝是越哥哥心中理想的南羽国国君继承人,她也唯有承认。 林瑞嘉拉起傅静缘的手,两人在凉亭中坐下,“静缘姐姐,其实嫁给大皇子,也没什么不好。以你的身份,嫁入皇室是铁板钉钉的事。与其嫁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皇子,还不如嫁给大皇子。说句大不敬的,皇室里的人,有哪个不心狠手辣?善良,是对他人的成全。静缘姐姐,你怎么聪明,如何会不明白呢?” 傅静缘想了想,秀气的小脸微微凝滞,“嘉儿?” “我会替你打探底细的,如果他心里有你,以后肯护着你,那就没有问题了。”林瑞嘉看着她,细声道。 说是打探,林瑞嘉心中也没几分底。 傅静缘都被诊断出不能怀孕,羽今朝他都还愿意娶。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要么傅静缘身上有羽今朝非得不可的巨大利益,要么就是,羽今朝深爱着傅静缘,爱到愿意接受她不能为自己诞下子嗣。 “嘉儿,我是不是很没用……”傅静缘轻轻靠在林瑞嘉肩膀上,杏眸浸润着雾气,“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却……却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 林瑞嘉笑了笑,“静缘姐姐,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害怕的时候。可正因为这害怕,才能有背水一战的信念。” 她说这话时,修长的睫毛遮住了大半乌黑瞳仁,似是蕴藏着一片冰雪。 曾经在相府,在她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时,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恶仆,她也会害怕。在面对无数个没有母亲的漆黑深夜里,她也会害怕。 可是害怕有什么用呢?她的胆怯,她的懦弱,只会让别人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脚步声传来,林瑞嘉睁开眼,便见羽今朝站在了亭子中。 他一身滚金边云绸黑袍,黑发高高束起,脸部轮廓棱角分明,是一个确确实实的美男子。 傅静缘一哆嗦,咬住嘴唇,和林瑞嘉起身见礼:“见过大皇子殿下。” “你退下。”羽今朝声音冷淡,看着林瑞嘉,话却是对着傅静缘说的。 傅静缘愣了愣,望了眼林瑞嘉,见她对自己微微颔首,便移步走出了亭子。 羽今朝在林瑞嘉对面坐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怎么,郡主没听过这句话?” “我只是好奇,你之前装痴傻,怎么最近又传出风声,说恢复了神智?就不怕引来皇后的猜疑?”林瑞嘉并未提起傅静缘的事,只是浅浅笑着问他。 羽今朝随手从亭外掐了朵艳红的晚牡丹,“五皇弟快回来了,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将战斗摆在明面上,不是更有意思吗?” 林瑞嘉垂眸,明白了羽今朝的话。 当今圣上有五个成年皇子,即大皇子羽今朝、二皇子羽逍遥、五皇子羽风来、六皇子羽元康、九皇子羽勇杰。 羽风来自幼就去了边关军营,已经近十年没有回奉京了。如今圣上身体并不十分好,他选择现在回京,美其名曰探望父皇,可实际上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羽今朝如今摆脱了痴傻,可见他是羽翼已丰,不再惧怕别人害他性命。 林瑞嘉握着石桌上的茶盏,羽今朝这是要将夺储摆在明面上来了。可是他既没有强大的母族背景,手下又没有足够大的人脉网,他凭什么与别的皇子斗? 纵然他娶了傅太傅的女儿,可傅家乃是南羽国出了名的清贵之家,手中并无实权。 174.第174章 相府的小姐不要脸 “你是他看中的女人,而你身上,也的确有不同于一般闺秀的东西。”羽今朝忽然笑了,“你敢不敢与我赌一把,赌这南羽天下,究竟会归谁?” “我不在乎这天下归谁,我只在乎,静缘姐姐嫁给你,你能否让她幸福。”林瑞嘉盯着羽今朝。 羽今朝揉捏着手中的艳红牡丹,目光清冷,“我从小便开始装痴傻,因此这宫中所有的人,都视我为蠢笨痴儿。我饱受宫人欺负,虽然有母妃护着,可她到底只能护得一时,却不能从早到晚将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各种苦,我都吃过。但是,我知道怎么忍下去。因为如果我不装痴傻,其他各宫嫔妃,乃是皇后,都不会放任我平安长大。与活下去相比,被欺负,只是小儿科而已。所以所有的侮辱,我都能忍着。” 夏天的风从凉亭中拂过,羽元康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柔。 “直到那一年皇宫夜宴,我遇上了她。我被他们推进池塘中,是她毫不犹豫跳下水救我。可笑她根本不会游水,最后还是我救得她。” “第二次相遇是在街上,她从别人马下救了一个孩子,自己却弄得狼狈不堪,慌慌张张带着婢女去医馆看伤,最后却因为忘记带银两被大夫赶了出来……那时候我想,这个小姑娘,怎么做事总是毛手毛脚?” 羽今朝忽然低低笑起来,“可我,偏偏喜欢她这份粗糙的善良……第三次见到她,她已经是一位真正的少女了。像是柳树一样的柔软少女,那样的可爱,温柔。我想,这样好的女人,怎么能让别人娶了呢?于是我在父皇赐婚的那晚,指明了要她做我的皇子妃。” “我知道你和她情同姐妹,我会对她好的,你放心。”羽今朝注视着林瑞嘉,声线干净。 林瑞嘉半垂着头,看不清眸子中的情绪,“男子的誓言,可以当真吗?” “至少我的可以。”羽今朝的目光落在亭外,“郡主还是操心自己的事吧,听说,蒋太师要引荐一位高僧给父皇。”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 林瑞嘉忽然道:“大皇子,小女子可否请你办一件事?” 羽元康回头:“何事?” “派人南下取证。” 羽元康一愣,林瑞嘉浅浅一笑,“还记得羡仙楼里有位染莲姑娘吗?她,可是大有来历……” 羽元康笑了笑,“我会办好的。大小姐如今,还是操心那位高僧为好。”说着,便走了出去。 林瑞嘉独坐亭中,呆了片刻,手指伸进茶盏中,蘸着茶水,在石桌上轻轻写下了几个字。 一阵风从亭中穿出,转瞬间,归于寂静。 石桌上的字迹渐渐干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水儿从外面进来,在林瑞嘉耳畔低语了几句。 林瑞嘉抬眸,美丽的眼睛里含着淡淡笑意,“听说皇后娘娘在御花园南边看戏,咱们也过去瞧瞧。” 御花园南面,众多贵夫人、千金小姐陪着皇后,戏台上演着一出书生小姐的戏。那书生生得俊俏,唱腔极佳,不时引来台下的喝彩。 这出戏刚唱罢,林瑞嘉便到了这里。羽金珞瞥见林瑞嘉,便让屏儿将她引来坐着。 林瑞嘉走到前面,恭敬地朝皇后和各宫嫔妃等人行过礼后,才乖巧地在羽金珞身边入座。 皇后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临安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林瑞嘉淡淡一笑,“刚用完午膳,觉得胃里积食,便在御花园里走了走。” “小小年纪,也会积食?你可要保重身体才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皇后抿了唇,笑容有些阴阳怪气。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女定当小心,必定长命百岁。”林瑞嘉毫不客气地接话。 扶摇之死对皇后打击不小,她的脸上虽然扑着厚厚的脂粉,却仍然掩盖不了眼下的青黛。 杀害扶摇的凶手她并没有找到,看样子,她是要把扶摇的死怨咎到自己身上。林瑞嘉想着,唇角的笑容愈发冷冽。 第二出戏唱了一半,皇后的贴身女官杜娘匆匆过来,在她耳边一阵低语。 众人看过去,便见皇后的一张脸变了又变,最后铁青着脸,猛地一拍桌案,“她贵为丞相千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众人正纳闷儿,皇后陡然起身,“带我去瞧瞧。” 皇后一走,众人自然是跟着离席。一时间,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往戏台子后面去了。 傅静缘找到林瑞嘉,低声道:“他找你说了什么?” “说你很好。”林瑞嘉笑道,“我倒觉得他人不错,对你也好,是桩不错的婚事。对敌人是一套,对自己人也是一套,没什么好计较的。况且,他对你是真心的。” 傅静缘红了脸,“你胡说什么?!不过随便聊了几句,你就被他收买了?” 林瑞嘉低低笑着,没说话。 傅静缘那胳膊肘捅了捅她,见她还笑,一张脸羞得通红通红,“不理你了!” “别呀,我错了还不成。”林瑞嘉笑道,拉住转身欲走的傅静缘,“一同去看看好戏吧。” “好戏?”傅静缘疑惑着,众人已经走到了戏台子后面的杂物间前。 还未靠近,已经隐约听见里头传出了令人脸红的呻吟声音。 “真不要脸!” “谁在里面啊?” “没听见刚刚皇后娘娘说是丞相府的小姐吗?” “啊,是哪一位啊?!” “管它哪一位,这相府的小姐可真是……太开放了……” 林瑞嘉面对周遭的窃窃私语,与不时投过来的鄙夷目光,完全不动声色。她朝四周迅速扫了眼,发现蒋沁等人并不在。想来,是被人调走了。 皇后脸色极为难看,“给我把门撞开!我倒要看看那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几个老嬷嬷正待去撞门,一声大呼传来:“母后不要!” 众人看去,便见羽元康喘着粗气跑过来,“扑通”跪在皇后跟前,恳求道:“母后,蓉儿她是我的未婚妻,就算她与人苟合,也请母后为她保全脸面!这桩婚,咱们退了就是了,千万别伤害蓉儿!” 原来是相府的二小姐……众人面色各异,有同情有鄙夷,更有幸灾乐祸。 “我知晓你是为了她着想,可这等不要脸的女子,不配进我们皇家的门!听说她的四妹也是未婚却与人苟合,难道丞相府的女儿,都是这样的不要脸?!”皇后咬牙切齿,端得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175.第175章 皇室最注重子嗣 羽金珞是相府的大夫人,此时不站出来说点什么,似乎说不过去。季嬷嬷对她使了个眼色,羽金珞想了想,道:“皇嫂,你怎么知道里头的就是蓉儿?” 杜娘朝羽金珞行了个礼:“回禀长公主,奴婢亲眼看见林二小姐与刚刚的戏子搂搂抱抱,这才请了皇后娘娘来。” “主子们之间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林瑞嘉忽然对杜娘喝道,随即十分诚恳地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我二妹妹如今是破了相,可外祖父也说了,不日便可恢复。难道娘娘就等不得这几日吗?非要弄出这样的事情,栽赃到二妹妹头上?” 这话一出,众人顿悟,原来皇后之所以这样急,是因为林芙蓉毁了容,她想退掉这桩婚! 羽元康阴冷的目光扫过林瑞嘉,起身道:“郡主,你二妹妹与人苟合,你现在就站在门外,居然还不信?!难道是本皇子设计让她与人苟合的吗?!她是我的未婚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本皇子不懂这个道理?!” 林瑞嘉浅浅一笑,“就怕六皇子殿下为了一时美色,抛弃我的妹妹。” “一派胡言!”皇后猛地大喝,“杜娘,去把门推开!本宫倒要看看,里头的到底是不是林二小姐!” 羽元康之前派人来说过,一切都准备妥当,他的亲信亲眼瞧见林芙蓉和那个戏子被人扛进了这里面。这亲眼见到的,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她林芙蓉现在弄成这样一副相貌,就算她外家势大,可毁了容的女人,怎么配做她儿子的正妃? 望着信心满满的皇后和羽元康,林瑞嘉只是淡淡一笑。 门打开后,里头穿出两声尖叫。众小姐忙捂了眼,待他们穿好衣服走出来,方才看清这两人,分明是刚刚台上的那个书生和小姐。 皇后愣了愣,“怎么是你们?!” 按照康儿的设计,明明应该是这个戏子和林芙蓉才对啊! 羽元康同样愣住了,不对呀,林芙蓉去哪儿了?! 羽金珞冷笑了声,“皇嫂,怎么我看你,很失望似的?” 皇后忙收了表情,“你说的哪里话,蓉儿不在里头,本宫开心都来不及……” 看戏的众多贵妇千金有的惋惜、有的庆幸、有的失望,一出戏,在皇后和羽元康不解的目光中落幕。 待众人都散了,傅静缘正想把林瑞嘉拉走,林瑞嘉却让她先回去。 傅静缘走后,林瑞嘉径直走到旁边一扇木门前,轻轻推开了。 木门里头,身姿窈窕的少女正坐在桌前,肩膀耸动,哭泣声一阵阵传来。她戴着垂纱斗笠,正是林芙蓉。 “都听见了吗?你的未婚夫和所谓疼你宠你的皇后娘娘,正迫不及待地要将你除去呢……”林瑞嘉微笑着,声音清甜。 林芙蓉猛地抬头看她,面纱后的双眼之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都是你!若不是你,我的脸怎么可能变成这样?!元康哥哥怎么会不要我?!” 林瑞嘉冷笑,“林芙蓉,靠着美貌得来的宠爱,你觉得,这就是真爱吗?” 林芙蓉突然起身,语气极为愤怒:“你这种贱人,难道就懂得什么是爱吗?!” 林瑞嘉并不气恼,只是淡定地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救你吗?” 她早在大殿上林芙蓉出丑时,就发觉羽元康要除掉林芙蓉。后来羽元康所谓的赐酒压惊,那杯酒纯粹就是下了春药的。 而林芙蓉,却压根儿就没注意到。 林芙蓉看着林瑞嘉淡定的面容,忽然笑了:“怎么,你是想对我卖个好,求得我的原谅吗?你是想跟我和好吗?我告诉你,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这辈子,咱们永远都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林瑞嘉笑容满面,“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与你和好。”她说着,笑容愈发诡异起来,“林芙蓉,我是一定要你嫁给他的。你不嫁过去,接下来的戏怎么会精彩呢?” 林芙蓉望着她,却见她笑容奇异,眼底流转着淡淡的妖异光泽,清冷至极,寒凉至极。 林芙蓉陡然发出一声尖叫,往后退了数步,直到撞翻多宝槅子才惊慌失措地瞪着林瑞嘉。 为什么,为什么林瑞嘉的眼睛那样恶毒?仿佛是复仇的恶鬼,前来向她索命! 林瑞嘉笑得妖艳,转身大步离开。 “林瑞嘉,你不得好死!”林芙蓉突然鼓足勇气大喊,伸手摔碎了不远处的茶盏。 林瑞嘉步子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愈发热烈。 不得好死?这说的是蒋沁母女吧? 人在做,天在看,如果老天不给这些作恶多端的人惩罚,那就由她,亲自来惩罚。 她想着,准备迈出门槛。 “林瑞嘉!”林芙蓉还在后头喊。 林瑞嘉回转身,定定看着她,“怎么?” 林芙蓉面纱下的脸早已泪流满面,声音软了下来,“元康哥哥,他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你觉得呢?” “难道……难道他对我,就没有一点眷念?”林芙蓉似乎不敢置信,半垂着头,手轻轻放在了小腹上。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她那只手上,噙起一抹浅笑,“听说,皇室的人十分看重子嗣……” 林芙蓉猛地抬头,只看见林瑞嘉面上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她的那双眼,美得如梦似幻。 入夜后,皇宫张灯结彩,蓬莱大殿华丽非常,一对对身着碧绿宫装的宫女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大殿中央,十几位美丽的少女们衣着红纱,跳着一支极美的舞蹈。众多大臣目不转睛,似乎要把眼珠子贴到这些少女们的身上去。 林瑞嘉望着这些少女,嘴角噙着淡淡笑意。这是她羡仙楼的人,她安排她们借着寿辰献舞,就是为了重新扭转羡仙楼之前急转直下的声誉。 如今看这些大臣们的眼色,似乎是成功了。 透过众多舞姬,羽元康阴鸷的目光落在林瑞嘉含笑的脸上。 他的计划,安排得那样周详,是绝不可能出错的。后来他仔细调查才发现,林瑞嘉的贴身丫鬟曾在戏台子后面出现过。 176.第176章 第三喜 所以,一定是是她,是她妨碍了自己踹开林芙蓉的计划! 羽元康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起,她之前因为高利贷,害得自己失去父皇的宠信,如今又想害他娶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她好狠! 他的目光愈发阴冷,林瑞嘉抬眸,只见他缓缓露出了个诡异的微笑。他的口型很不起眼,意思却很明白:“你完了”。 林瑞嘉也笑,端起酒杯遥遥朝他敬了一杯。 羽元康皱眉,正要起身去找她说清楚,一股难闻的味道传过来,他看过去,林芙蓉已经在他身边坐下。 “你怎么来了?”口气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林芙蓉委屈不已,却也无可奈何,轻柔地道:“听说,白日里在御花园,有戏子在皇宫里做那苟合之事?” 羽元康握着碧玉琉璃酒盏,目光仍是在林瑞嘉身上,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已经杖毙了。” 林芙蓉咬住嘴唇,“元康哥哥不喜欢蓉儿了吗?为何对蓉儿如此冷淡?” “没有。”羽元康回答得言简意赅。 林芙蓉放低了声音,“元康哥哥,大姐姐说,你想要毁掉这桩婚?元康哥哥,外祖父说,我的容貌是可以恢复的,你又为何要嫌弃我?” “我没有嫌弃你!”羽元康说着,却拧起眉头,林芙蓉身上的味儿太大,那股子腐臭和着脂粉味儿,却是更加难闻。 “元康哥哥!”林芙蓉眼中泪花闪烁,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我,我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了呀……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呢?” 羽元康猛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之前四国盛典皇宫宴会,你对我做的事,你都忘了吗?”林芙蓉声音柔软,试图唤回羽元康的心,“就是那一次,那一次我就……” “你——”羽元康指甲深深嵌进肉中,这叫什么事儿?!她居然怀孕了?! 林芙蓉垂下头,“已经一个半月了……元康哥哥,咱们得早些完婚才是。” 羽元康头脑一胀,差点没晕过去。天哪,他还在想办法摆脱这个女人,为什么她竟然怀孕了?! “元康哥哥,你开心吗?你就要做父亲了……”林芙蓉整个人都沉醉在欣喜中,她觉得羽元康听见这个消息,一定会开心得疯掉。在她看来,哪个男人不想做父亲呢? 羽元康还没说话,林芙蓉已经起身,十分开心地离席:“我去请求陛下让我们早日完婚!” 羽元康暗叫不妙,刚想拦住她,林芙蓉已经跪在了大殿中央,大声道:“陛下,臣女有事禀报!” 歌舞声停,众人都莫名其妙看着她。 坐在位子上的蒋沁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她看向林瑞嘉,却见对方正聚精会神地望着林芙蓉。 “蓉儿,大殿之上,休得胡闹!”羽元康起身道,频频对林芙蓉使眼色。 林芙蓉视而不见,整个人都沉醉在欣喜中,“陛下,臣女已有孕一个半月,求陛下赐六皇子殿下和臣女早日完婚!” 羽元康无力地瘫坐回位子上,脑海中盘旋着林芙蓉的声音,整个人如丧考妣。 未婚先孕,这是多大的丑闻,林芙蓉她到底要不要脸,居然在满朝文武面前将这件事给说了出来?!他身上有了这样的污点,以后还要不要继承皇位了?! 林芙蓉话音落地,满殿肃静。 蒋沁猛地站起来:“蓉儿你胡说什么?就算是为了让陛下开心,这种笑话能随便说吗?!还不快回来坐下!” 蒋太师一双老目首先落在林瑞嘉身上,林瑞嘉抬眸,直直与他对视。他的眼神十分冷冽,仿佛是北风刮开寒冰,带着冷厉与威严。 然而林瑞嘉,无畏无惧。 “陛下,臣女没有开玩笑。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让太医为臣女诊脉。”林芙蓉十分坚持。 皇帝仍是笑眯眯的,目光在林芙蓉、羽元康、蒋沁、蒋太师、林泰民身上一一扫过,最后道:“请太医来。” 蒋沁身子一抖,完了…… 皇后一双眼像刀子般在林芙蓉身上刮过,随即笑着对皇帝道:“陛下,她——” “皇后不必多言。”皇帝只是摆摆手。 皇后藏在广袖中的护甲被生生掰断,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落在林芙蓉身上。 很快,诊断结果出来了,林芙蓉的确是有了身孕。 皇帝把玩着一串佛珠,脸上仍是带着笑,说不清是喜事怒,“既是如此,十日后完婚吧。” “多谢陛下隆恩!”林芙蓉忙不迭地扣头谢恩。 林瑞嘉半垂下头,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 之前和羽元康他们在羡仙楼用膳的时候,她瞧见林芙蓉对一些食物犯恶心,心下起疑,便让水儿回去想办法拿到林芙蓉最近膳食的记录。这一看,便发现了蹊跷,林芙蓉吃的东西,竟然都是养胎的! 由此,她便猜到林芙蓉可能是怀孕了。刚刚在戏台子后面,林芙蓉说话时下意识地摸着肚子,她便肯定林芙蓉绝对是怀孕了。所以,她才说出了子嗣重要那些话。 林芙蓉很虚荣,她既然缠上了羽元康,轻易绝不会罢手,更不能容忍羽元康设计除掉她。她只会想尽办法,让羽元康尽早娶她回去。 林瑞嘉说出的那句话,使她茅塞顿开,是啊,她有了子嗣,她还怕什么? 再加上她自幼骄傲,这些年更是在蒋家的绝对溺爱中逐渐失了分寸,这才有了刚刚殿上请求早些完婚的举动。 皇后恶狠狠地目光投射在林芙蓉身上,蒋太师却以警告的目光看向皇后。皇后感觉到蒋太师的警告,只得收回视线。 林瑞嘉低下头喝了口果酒,既想要人家手中的权,又不想对人家外孙女负责,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蒋太师起身,朝皇帝拜了下去:“恭喜吾皇得了小皇孙,恰逢陛下寿宴,当真是三喜临门。” “哦?不知是第三喜是什么?”皇帝道。 蒋太师微微一笑,“臣数日前去玉台山,正遇上智空大师。智空大师知道陛下今日寿辰,特备了薄礼,欲献于陛下。” 177.第177章 智空大师 “果真?!”皇帝脸上明显露出喜色,身子也往前倾了倾,“大师现在何处?” “正在宫外,等待陛下传召。” “还不快请!”皇帝忙道,生怕怠慢了大师。 终于来了……林瑞嘉垂下眼帘,眸光冷艳。 很快,智空大师被宫人引着进了大殿。他看起来七旬模样,长白胡子一直垂到胸前,生得端正,更兼慈眉善目。 他到了殿上,却并不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只是双手合十,微微朝皇帝点点头:“一别数十年,陛下龙威更盛了。” 皇帝直摇头:“朕已经老了,可大师仍是当年那个模样啊!赐座!” 大太监知晓这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忙亲自搬来椅子,就在皇帝下首。这份殊荣,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 智空朝他微微点头,随即跨步在椅子上端坐下来。他从袖中掏出一串佛珠,递给大太监:“这是贫僧在佛祖跟前为陛下求来的,此佛珠可延年益寿,更有驱逐奸邪的妙用。” 皇帝忙将那佛珠戴在手腕上,“大师有心了!” 林瑞嘉正奇怪为什么皇帝这样宠幸这个和尚,傅静缘悄悄坐过来,低声道:“二十多年前,陛下刚登基,去往泰山封禅的路上,这位智空大师拦住了陛下,说是前方有扰龙之气,轻易不可向前。当时陛下年轻气盛,怎么可能相信这些话,于是仍旧按照原计划往泰山方向走。可刚走到泰山脚下,便有刺客出来刺杀,好容易赶跑刺客,却又发生了泥石流。据说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千钧一发的时候,是智空大师救了陛下。” 林瑞嘉握着碧玉琉璃盏,那莹莹碧色愈发衬得她的手纤细白皙。她抬眸看向上座正交谈的两人,“这样巧?” “不是巧,那些劫难都是智空大师算出来的。”傅静缘怀着敬仰看向智空大师,“据说,这位智空大师是西天的佛陀下凡来普度世人的呢!” 林瑞嘉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正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唱:“镇北将军到!” 殿中人顿时惊讶不已,纷纷伸脖子往殿外看。林瑞嘉也往外面看,只见一名身材高大修长的男子,大步跨进殿中。 他身着黑色细铠,腰间佩刀,脚蹬一双火云纹厚底玄色牛皮长靴。黑发在头顶高高束成一个冠,簪着的墨簪流光璀璨,竟无一丝瑕疵。 他的五官极为俊美,但线条却又很冷硬,一双黑眸宛如古井般深不见底,叫人摸不清他的情绪。他的皮肤是浅麦色的,薄唇是猩红色的,整个人看起来,冷漠中带着霸道,叫人敬畏。 林瑞嘉敛了眉眼,他回来了。 “陛下万寿无疆!”他径直在殿中央跪下。 皇帝哈哈大笑,“前阵子你立了功,朕早想看看你了!蒋太师,你有个好孙子啊!” 这名俊美男子便是蒋太师的大孙子,蒋振南。他前阵子剿灭边疆叛乱,立了大功,特被皇帝封为镇北将军。 此次回京,便是前来述职的。 “南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一个俏皮活泼的女声响起,林瑞嘉循着声音看过去,便见一身粉衣的靓丽少女从座位中跳出来,直奔到蒋振南面前,仰着头看他,“我每天都盼着回来跟我玩呢!对了,我五哥呢?” 她是梅贵妃的小女儿羽渐霜,只十二岁。她的五哥便是梅贵妃的大儿子,五皇子羽风来。 蒋振南没怎么看她,“五皇子还有事,稍后才能回京。” 羽渐霜见他根本不看自己,小脸染上一丝失望之色,“原来是这样……” 蒋振南朝皇帝拱手:“微臣在回京的路上,队伍刚走到奉京城外,突然天降奇石祥瑞,就降落在了队伍前方。” “哦?竟有这等事?”皇帝明显起了兴致,“是块什么样的奇石?” 蒋振南拍了拍巴掌,殿外六个侍卫抬着巨大托盘走进殿中。那托盘上盖着一块红绸布,下头掩盖着的便是奇石。 众人好奇地望着,正期待蒋振南揭开绸布,他的目光忽然落到女宾席中低着头的少女身上。 数年未见,她长成真正的少女了。 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蒋振南只是望着林瑞嘉:“听闻京都城中,陛下新封了一位临安郡主。” 林瑞嘉缓缓抬起脸,正对上他冰凉的视线。 嫣红的薄唇轻轻绽开一个美到极点的浅笑,林瑞嘉白玉般的面庞上,染着淡淡烟霞之色,粉烟含黛,绝艳不可方物。 大殿中众人只觉呼吸一窒,那少女端坐在那里,便可令满室生辉,她硬生生地将在场所有贵女小姐、妃子公主的风采全部压了下去。 隔着灯火,蒋振南默默注视着她,曾经那个豆芽菜般的小女孩,竟然出落成了这倾国倾城的模样。 羽元康回过神来,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恼怒,大声道:“临安郡主,不如就由你来揭开这个红绸布吧,也算是一份殊荣了!” 皇后抚摸着镶翠护甲,笑容满面:“是啊,临安,这份殊荣,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天降祥瑞于我南羽,这是好事啊!” 所有人都望着林瑞嘉,林瑞嘉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的脸,看见他们的脸上有羡慕有嫉妒。而皇后、六皇子、蒋沁等人的眼底,闪烁的分明是期待。 她缓缓起身,朝皇帝行了一礼,十分恭敬地道:“陛下,天降祥瑞奇石,乃是大事,怎么能让嘉儿一个小女子来揭红绸呢?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不如请皇后娘娘来。” 皇后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笑道:“既然镇西将军让你来,本宫又怎能越俎代庖?”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这里没有比皇后娘娘更适合的人了。”林瑞嘉仍是满面笑容。 皇帝的目光在几人面上一一扫过,随即道:“既是如此,皇后,你下去揭了就是。” 皇后不好再拒绝,飞快地瞪了眼林瑞嘉,起身下殿去揭那红绸。 红绸揭开后,众人只见黑色天鹅绒布上静静躺着一块三尺见宽的火红色石头。这石头浑身通红,晶莹璀璨,石头心里隐约可见“天下太平”四个字。 178.第178章 天降箴言 众人惊奇不已,或许火红色的石头常见,可石头心里还有字儿的,就不常见了。那四个字横亘在中间,仿佛是天然形成的一般。 “果真是天佑我南羽啊!”林泰民惊叹了声,忙起身向皇帝跪下,“恭喜吾皇,得此奇石!这奇石正昭示着南羽昌盛,天下太平啊!” 众人忙跟着起身下跪,山呼道:“恭喜吾皇,得此奇石!南羽昌盛,天下太平!” 一时间,大殿中黑压压跪了一片。 皇帝眉开眼笑,正欲让人平身,殿下忽然传来细微的碎裂声。他看过去,只见那块奇石缓缓地裂开一条缝,很快的,那条缝隙迅速蔓延到整块石头。 霎那之间,那块奇石四分五裂,碎落在地。 所有人都呆住了,大殿中静的可以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声音。 所有人屏息凝神,林泰民更是吓得额头都沁出了汗珠。他刚刚还在大呼南羽昌盛、天下太平,现在那块奇石居然裂了,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林芙蓉面纱下的脸扬起微笑,林瑞嘉,你完了! 林瑞嘉垂着眸,对周遭的紧张气氛视而不见。 皇帝手背上青筋暴露,他忍住怒气,对智空大师道:“大师,您看这?” 智空大师只是闭着眼,双掌合十:“殿中有妖。” “什么?!”皇帝吓了一跳,“大师您说殿中有妖怪?” 那智空大师缓缓睁开双眼,面露慈悲之色:“不是妖怪,是有妖人附着在人身上,此人妖气甚重,惊动了那块祥瑞奇石,这才导致奇石碎裂。” “敢问大师,这妖人究竟是谁?”皇帝手心沁出了汗珠。 智空大师轻轻叹了口气,“陛下是要处死这个妖人吗?” “他既危害了我南羽江山,自然是要处死的!大师虽是慈悲为怀,可到底不能放着这妖人祸害人间啊!”皇帝道。 智空大师良久不语,最后才又深深叹了口气,“也罢,贫僧就替陛下问一问这满天神佛,妖人究竟是谁吧!” 皇帝一喜,忙吩咐道:“备香案法坛,大师要登台做法!” 很快,一座法坛在殿外筑起,法坛上准备了香案等物什,智空大师身着深蓝僧衣,面容寂寂地登上了法坛。 满殿达官贵人纷纷出了大殿,跟着皇帝来到殿外。 那智空大师口中喃喃出语,手挥桃木剑,在空中极速写着什么。众人只看见剑尖所写的半空里,陡然现出一行发光的梵文,香案上火光四溅,煞是神奇。 林瑞嘉的视线透过人群,落到不远处一身黑甲的年轻男子身上。 似是心灵感应,蒋振南正偏过头看向她。 一直盯着蒋振南的渐霜公主顺着蒋振南的视线,便看到那位美艳倾城的少女。渐霜疑惑地歪了歪头,她看不懂这两个人的视线,却觉得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们两个人已经在空中交锋了数十回。 最后蒋振南先收回了视线,林瑞嘉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很快,那智空大师对着空中大喝了声什么,一张明黄色纸片从天而降,正落在法坛下。 大太监眼疾手快地拾起纸条,呈给了皇帝。 皇后、羽元康等人眼底皆是笑意,林瑞嘉,你这一次,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蒋太师面上虽是淡淡的,但眼底同样流露出一股得意。 而蒋沁母子忍不住地去看林瑞嘉,嘴角的笑容几乎要掩饰不住了。 林芙蓉本不知道他们的计划,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大概猜到外祖父他们要做什么了。他们是要设计林瑞嘉成为妖人,借此除掉她!她窃喜不已,很快,林瑞嘉就要彻底消失在这里了! 皇帝拿过那黄纸一看,脸上顿现狐疑之色。他迟疑了片刻,道:“大师,为何这纸上没有字?” 智空大师愣了愣,蒋太师等人也看向他,不对啊,纸上明明写了林瑞嘉的名字啊! “大师?”皇帝又喊了声。 智空走下台,接过皇帝手中的纸,上面的确是一片空白,他愣了愣,一个清越的女声在人群中响起:“我听说上天有所警示的时候,都会用一种比较隐晦的方法。莫非要用特殊的办法,这纸上方能显出字迹来?” 众人看过去,便见林瑞嘉站在那里,面容淡然地道。 “这……”智空大师说不出话来,只好含混道,“许是如此。” 大皇子羽今朝上前,“父皇,请让儿臣一试。” 皇帝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纸条递给了他。 羽今朝拿着纸条,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一处灯笼前。他揭开灯笼,将那纸片放在火上烤了烤。 一旁跟着的大太监顿时面露惊喜,道:“陛下,大皇子殿下真是有法子呢!这纸上果然现出箴言来了!” “快拿来给朕瞧瞧!”皇帝忙道。 人群外,蒋振南垂下眼眸,转身欲走。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那张写着箴言的纸被人替换了,原计划失败了。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突然伸出来,拦在他面前。 蒋振南抬眸,引入眼帘的是那张倾城绝艳的脸。 “镇北将军,不看看这妖人是谁吗?”林瑞嘉轻轻道,笑靥如花。 “‘镇北将军’……”蒋振南品着林瑞嘉的称呼,俊美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笑,“你从来不是这样叫我的。” “从前我不懂事,以为你真的是我表哥。”林瑞嘉目光清远,凝视着夜空的星星,仿佛没有焦点,“后来我才知道,你只是林芙蓉和林照月的表哥。” 人群之中,皇帝的咆哮声陡然传来:“蒋太师,你跟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女儿,居然就是那妖人?!” 蒋家的人一惊,纷纷跪下。蒋太师忙道:“陛下,此话何解?” 皇帝将那箴言扔在蒋太师脸上,怒不可遏:“自己看!” 蒋太师拿起那纸条,便见上面写着:蒋氏女,亡天下。 他身子一抖,瞥了眼身边跪着的蒋沁,大呼道:“陛下,一定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沁儿!陛下明察!” 蒋氏一族,旁支虽众多,却没什么建树。而蒋太师这一支,姓蒋的,只有蒋沁一个人。 179.第179章 蒋沁之死 蒋振南负着双手,凝视对面少女的脸庞,“收手吧。” “已经来不及了。”林瑞嘉淡淡道,走到人群之中。 蒋振南望着她,她走到前面,径直跪在了蒋沁身边,“陛下,小夫人她素日里虽然苛待姨娘庶女、谋害府中丫鬟性命,但绝不会是那等祸国殃民的妖人啊!再者,太师府虽然颇有权势,但蒋太师向来忠心护主,决计不会纵容小夫人谋害南羽江山的!请陛下明鉴!” 这话明面上是在维护蒋沁,可实际上却将蒋沁推入了深渊。 她今天谋害姨娘庶女,谁知道将来会不会谋害天子?她背后有权倾天下、手握兵权的蒋太师府,她要造反,简直是易如反掌! 皇帝听着,后背逐渐起了冷汗。注视着蒋沁的目光,犹如看一个死人。 蒋沁身子一抖,忙对林瑞嘉吼道:“你胡说什么?!我往日带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落井下石?!陛下,臣妇冤枉啊!” 蒋太师眸色渐深,“陛下明鉴,微臣的这个女儿向来听话乖巧,绝不会是那妖人的!” 林瑞嘉只是垂着头,该说的话她都说了,就看皇帝怎么想了。帝王素来多疑,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今天这情形,蒋沁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皇帝看向智空大师,“大师,你看这……” 智空大师的目光与蒋太师在空中相触,随即道:“陛下,此事无妨。贫僧会请相爷夫人一起前往玉台山,待贫僧做满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相爷夫人便会无碍了。” 林瑞嘉勾起一丝冷笑,若今日出事的人是她,决计不是这样简单就了事的。她微微抬头,瞥了眼羽今朝。 羽今朝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会意,悄悄退了下去。 羽今朝上前一步道:“父皇,既然智空大师这样说了,想必相爷夫人四十九天之后就会好的。父皇不必忧虑了,毕竟,相爷夫人如今只是克了那块奇石,并没有其他什么预兆。” 蒋太师听他说这话,心头顿时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皇后却没听出这话里的其他意思,笑着上前道:“陛下,大皇子说的是呢。相爷夫人只是一介女流,哪里能对南羽江山产生什么影响?” 她说着,对蒋沁露出个笑脸。蒋太师府是康儿重点拉拢的对象,所以她必须卖他们这个好。 然而皇帝心中却并不这样想。蒋沁是一介女流,可她背后呢?她背后的蒋太师呢?偌大一个太师府,谁知道有没有包藏祸心? “求陛下明鉴,臣妇万万没有坏心思啊!”蒋沁不停地磕头,鲜血在光滑的大理石上蜿蜒开来,触目惊心。 林芙蓉、林照月、林仕明纷纷求情,心慌不已。 与蒋太师交好的一大批人也跟着跪下,不停为蒋沁说着好话。 林瑞嘉垂着头,心底直冷笑,若是没这些人求情也就罢了,偏偏有这么多人朝中大员求情,这会让皇帝以为,蒋沁勾结朝中重臣,树立党羽。 果然,只听那皇帝冷哼一声:“怎么,这个妖人,有这么大的力量,居然能让你们集结在她四周?!是不是朕的话,还不如她的一句话?!” 蒋太师一惊,刚欲开口,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陛下,慈宁宫走水了!” “什么?!”皇帝一愣,忙拂袖欲去,“火势如何?母后可有伤着?” 那小太监擦了把额头的汗,灰头土脸道:“启禀陛下,火势不大,已经扑灭了。太后也没伤着,只是受了惊吓。” 皇帝听见太后无事,便放下心来,一双狐疑的眸子直盯着蒋沁:“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蒋沁暗叫不好,一旁大皇子踟蹰地道:“慈宁宫向来防守很好,恐怕……与相爷夫人脱不开关系。” 皇帝一双眼睛仿佛利刃,从蒋沁面上狠狠刮过:“来人,将这妖人拖下去,即刻处以火刑!” “什么?!”蒋沁猛地抬头,却对上皇帝阴冷狠厉的视线。 立刻有两个侍卫拖着蒋沁往外走,蒋沁哪里肯走,她的指甲深深抠进大理石缝隙之中,满面惶恐:“陛下,臣妇冤枉、臣妇冤枉啊!” 然而皇帝已经没有耐心听她喊叫,“蒋太师,朕这样处理,你可有异议?” 蒋太师手心已经沁出一层冷汗,他看了眼被拖下发髻凌乱的女儿,语气夹杂着痛苦:“老臣,不敢有异议!” “散了!”皇帝不耐地挥挥手。 很快,有人在皇宫的广场上堆起了木架,木架下堆着数不清的木柴,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女人被绑上木架。 女人的嘴巴里塞了东西,她想要大叫,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泪流满面,一双眼却还不停地在广场上搜索人影。 林瑞嘉远远站着,她看见小太监在木柴上淋了火油,很快,那堆柴火迅速燃烧起来,火舌慢慢袭上木架上的女人。 她痛苦地大叫,那嘶吼声仿佛是凄厉的野兽。 围观的众人心惊胆战,俱是不忍,都掩住了视线。 林芙蓉早晕了过去,林仕进扶着她,泪流满面。 林照月则一脸惶恐地盯着林瑞嘉,这个局明明是外祖父设给林瑞嘉的,可最后倒霉的,却成了母亲。林照月的腿肚子不争气地哆嗦,在她眼里,如今的林瑞嘉比厉鬼还要可怕! 林瑞嘉勾起唇角,眼底是浅浅的笑意。 火光之中的蒋沁只觉双腿灼热得厉害,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她透过火光,隐约看见一袭华衣的少女,远远地站着。 她想骂贱人,可是却骂不出口。 她痛哭流涕,却没有丝毫忏悔之心。 端木兰,你可真生了一个好女儿! 那火舌窜上蒋沁的身子,她艰难地吐出口中的木塞,用尽了浑身力气,朝远处大喊:“林瑞嘉,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林瑞嘉只是淡淡笑着,蒋沁,再见了,希望你在九泉之下,依旧——不得安宁。 她转身往马车上走,却看见马车前站着一位黑衣男子。 “蒋振南,你有什么事?”林瑞嘉抬眸,目光清澈无辜。 “你一定要下死手吗?慈宁宫那把火,是你让大皇子找人去放的吧?而那箴言,更是你派人改的。”他注视着她,目光冰凉。 180.第180章 花间往事 “没错,我就是要让她死。”林瑞嘉唇角渐渐泛着一丝冷笑,“你们这场局,是想让我死不是吗?若非我早有准备,现在火刑架上的人,就是我了。我只不过回敬你们一杯,你们就吃不消了?” “你明知道,我不会让你死。” 林瑞嘉笑容冰冷得诡异,她一字一字道:“蒋振南,你算什么?” 蒋振南盯着她,不发一语。 林瑞嘉收回视线,准备往宫门外走。 “你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林瑞嘉再次抬眸看他,“曾经的我已经死了,死在你的好姑母屡次相逼下,死在你的好表妹一次又一次的陷害下。蒋振南,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呢?你这样惺惺作态,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她的话很毒,没给蒋振南一丝情面。 蒋振南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缓缓地、缓缓地侧过身子。 林瑞嘉与他擦肩而过,在渐升的夜雾中,渐行渐远。 蒋振南转身去看她,只看见那一抹浅紫色的纤细背影,逐渐消失在浓雾之中。 恍惚中,他听见一个稚嫩的女童在呼喊:“南表哥、南表哥!” 那是鲜花盛开的相府花园,枝头的绿叶,透着春天的绿色,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翩跹飞舞,一派生机盎然。 一个小女孩躲在花丛里,衣着普通,却难掩纯美的姿容。她悄悄地往花园外爬,正聚精会神间,不小心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小女孩抬头,乌黑的眸子好奇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你是谁?为什么要挡我的路?” 少年见她可爱,便想要逗逗她:“你问我是谁,那你又是谁?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 “我没有鬼鬼祟祟!”小女孩瘪着嘴,低头看了眼裙兜里的花瓣,想了一会儿,轻轻道,“我是在为母亲做花糖糕吃呢,母亲最喜欢甜食了,明儿个她生辰,我要送她亲手做的花糖糕!” 少年微微一笑,心中大致猜到小女孩的身份:“你是相府的大小姐林瑞嘉?” 小女孩腼腆地笑了笑,样子十分的单纯可爱:“你怎么知道?” 少年伸手扶起女孩,替她拍干净身上的尘土:“大小姐就应该有个大小姐的样子,你弄得这样脏,别人会瞧不起你的。” 他的手指在小女孩的裙子上停住了,那裙子后面满是补丁。 他的眸色渐深,“你的母亲就给你穿这样的衣服?” 小女孩不以为意:“母亲她说府中银子不够,让我将就穿一下,说很快就给我做新衣服。大哥哥不用担心!” 画面转换,蒋沁的生辰宴会上,衣香鬓影,贵客盈门。 林芙蓉送的礼物是一条金镶玉挂链,林照月送的是一副玛瑙红宝石手钏。 小女孩献宝似的捧上她做的那盒花糖糕,蒋沁当着众人的面,直夸她懂事孝顺。 可是转眼,他就看见蒋沁将那盒花糖糕丢了出去:“这种货色也该当做礼物送给我,真是恶心!” 他悄悄拾起那盒花糖糕,尝了一块,只觉那清甜中带着丝丝苦味。 夜雾愈发浓了。 蒋振南看着林瑞嘉的背影彻底融进雾里,指尖泛着点点凉意。 那时候,她是多么的单纯。 他回头看向那一片火海,如果她肯善待她,会不会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世上,多得是因果报应,姑母她,到底是做多了恶事…… 当晚,蒋太师的夫人秋氏无法接受打击,当即吐血,卧病在床。而本就病入膏肓的蒋府二公子蒋振兴如今已经陷入昏迷,太医诊后,表示已无力回天。 第二日,天气十分的沉闷。 林瑞嘉坐在长乐苑中,听着这些消息,表情仍是淡淡的。 蒋沁的死,是她咎由自取,她当初害死自己的娘亲,就应该会想到这份报应的。 给蒋振兴下毒,是因为他纠缠在先。再者,若非他在水香小榭那般无礼,她也不会这样催命似的送他上路。 因为蒋沁被冠以“妖人”之名,相府也不敢给她大办丧礼。听说蒋太师将广场上的灰烬收到一个坛子里,悄悄地将她给葬在了蒋氏族群的山上。 林瑞嘉临窗而坐,手中拿着本书,听完水儿说的这些,表情依旧是无动于衷。 茗儿给她添茶,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小姐,你不开心吗?” “不,我很开心。”林瑞嘉抬眸,看向窗外新凿出来的一个小池塘,“她死了,娘亲的仇也报了,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茗儿与水儿对视一眼,水儿试探着道:“小姐,皇上赐婚了,要将渐霜公主赐给蒋府的大公子。奴婢不是很明白,蒋府都出了个妖人,为什么还要将公主嫁给他?” “蒋府势大,皇帝为了安抚他们,才会下嫁公主。说到底,不过是帝王之道罢了。”林瑞嘉合上书,“林芙蓉他们什么反应?” “他们昨晚回来后,显得很平静,早上去了蒋府参加葬礼。”水儿答道。 “葬礼吗?”林瑞嘉噙起一抹笑,“她好歹做了相府那么多年主母,咱们不过去,倒是说不过去了。” “小姐,三小姐他们,都没去呢。”茗儿道。 “父亲去了吗?” “去了,据说走的时候相当悲痛的样子。”茗儿道。 林瑞嘉露出一抹浅笑,“瞧瞧,我父亲就是会做人。他这一去,可就显得他重情重义了。如此美名,怎能让他一个占了?收拾收拾,咱们现在就过去。” “是!”水儿应着,忙出去准备马车。 林瑞嘉带着茗儿到金凤居拿对牌的时候,几位姨娘正好都在。 夏姨娘瞧见林瑞嘉,不由阴阳怪气道:“哟,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怎的给公主姐姐请安都不来了?” 本来夏姨娘还一心巴望着蒋沁下台后她能做夫人,可是现在来了位公主,哪里还能轮得到她?因此她收了上位的心思,反倒一心一意巴结羽金珞了。 林瑞嘉给羽金珞行了个标准的礼,仿佛是没听见夏姨娘的话:“夫人,我今日要去蒋府吊唁。” 羽金珞一愣,“你要去蒋府?” 181.第181章 去蒋府吊唁 在场众人同样是一愣,谁不知道林瑞嘉和蒋沁的关系糟糕到极点,她会好心去吊唁蒋沁?! “你……”羽金珞放下手中的杯盏,想了想,道,“我给你拨几个侍卫随行吧。” 林瑞嘉知晓她是好意,怕自己被蒋府的人为难,于是笑了笑,“多谢夫人的好意,只是嘉儿只是去参加葬礼,怕是用不着侍卫。” 羽金珞看她面容坚定,便道:“也罢,你且小心就是了。” 林瑞嘉拿了对牌,和茗儿一同退了出去。 大厅中,林雅音望着她离开,笑着道:“大姐姐还真是,生怕外人不知道她有多孝顺似的!还说去吊唁,我可是不信的。” “谁不知道她幺蛾子多?”夏姨娘附和,满脸不屑,“据说昨晚蒋氏临死前都大骂她了,真是吓人。我要是她,绝对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羽金珞冷眼扫过这对母女,淡淡道:“怎么,都闲的没事做,堵在我面前说他人是非了?” 夏姨娘和林雅音噤声,不敢再说话。 羽金珞挥挥手,让众人都散了。很快,大厅中便只剩羽金珞和季嬷嬷。 羽金珞面带犹豫:“季嬷嬷,你为何一直让我护着林瑞嘉那丫头?她虽是嫡女,可将来嫁了,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况且以我的身份,固宠并不是什么难事。” 季嬷嬷摇摇头,“公主,昨晚的夜宴,您也去了,难道您就没发现,昨晚的事情很是蹊跷?” 羽金珞怔愣了片刻,道:“你是说,昨晚所谓的祥瑞奇石,其实是针对林瑞嘉的一场陷阱?” “正是!”季嬷嬷正色道,“那奇石是蒋家大公子献上来的,而智空大师好巧不巧,正好被蒋太师引荐进宫。公主您再想想,昨晚给那块奇石揭红绸,这等荣耀之事,怎么会临到大小姐一个臣子之女的头上?自然是请殿上最尊贵的人来做的!公主试想,若当初是大小姐揭的红绸,之后奇石碎裂,那这妖人之名,落在大小姐头上简直是名正言顺!” “可是那智空大师不是说,妖人是蒋沁吗?” “这便是大小姐的高明之处了。”季嬷嬷老神在在地道,“大小姐应当是事先收到了风声,提前将智空大师的箴言给改了。” 羽金珞回想着昨晚的一幕幕,昨晚智空大师在听说纸上是空白的时候,似乎的确惊讶了一下,“这么说,昨晚慈宁宫失火……” “也是人为,目的就是要让那蒋沁死无葬身之地!”季嬷嬷肯定地道。 “可是她一个孤女,哪里有本事能在慈宁宫纵火?”羽金珞摇头,“嬷嬷你多虑了。” 季嬷嬷却是一笑,“公主,照老奴看,那慈宁宫的火,怕是不简单。大皇子殿下刚说完没有预兆,不多久,就传来走水的消息。公主,这皇宫里头,哪来的那么多巧合?” 羽金珞猛地一惊,“嬷嬷,你是说,林瑞嘉这丫头,已经和大皇子站成一线了?” 季嬷嬷只笑而不语。 羽金珞起身,满面不可思议:“我原只当她是个聪明点的闺阁小姐,不成想,她的手居然伸的那样长……她这是,想扶持大皇子?!难道,是夫君的授意?” “老爷在皇上面前,向来保持中庸的态度。若说支持,恐怕支持的是四皇子才对。”季嬷嬷道。 羽金珞抓着桌案一角,好容易镇静下来,方才缓缓坐下:“依嬷嬷看,我该如何对她?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皇兄?” 季嬷嬷摇了摇头,“公主和大小姐的利益并无纠缠,何必多此一举?” “倒是这样……”羽金珞想着,微微叹了口气。 如今皇兄虽然健在,可到底还未册封太子,如今朝中局势愈发紧张,再加上五皇子羽风来即将回京…… 羽金珞看向窗外,窗外阴沉沉的,乌云厚重,太阳的光线竟无法穿透云层。 恐怕很快,奉京城中就要掀起一阵暴风雨了。 蒋府。 因为蒋府并不想大操大办此次丧礼,所以来的人不多,几乎皆是蒋家族人。 林瑞嘉下了马车,带着茗儿水儿款款走向蒋府。 站在门口的大管家瞧见是林瑞嘉,忙拦住她,语气很是不忿:“对不起,今日蒋府不接待外人!” 因为对方是奴仆,林瑞嘉不方便出面,茗儿便代林瑞嘉答道:“我们家小姐乃是相府的大小姐,蒋府也算是小姐的外祖家,怎么能算是外人呢?” 大管家冷笑了声,“大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你害死我们太师府的嫡小姐,如今登门吊唁,算是怎么回事?你难道就不怕半夜鬼敲门吗?” 茗儿冷哼了声,“我们家小姐好心上门吊唁,却被你说得如此不堪。夫人‘妖人’的名号是智空大师算出来的,跟我家小姐半丝关系都没有!”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鬟!”那大管家气恼,正欲叫人将她们打出去,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让她们进来。” 林瑞嘉越过人肩看过去,便见蒋振南站在里面,负手而立。 他穿着白色的衣袍,整个人冷冷清清。 大管家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让林瑞嘉主仆三人进去。 蒋振南看着林瑞嘉,“你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林瑞嘉笑得很是无辜:“来送夫人最后一程啊,不然还能做什么?” 蒋振南盯着她看了半晌,缓缓道:“跟我来。” 林瑞嘉跟着他穿过曲折的抄手游廊,最后在一座院子前停下。那院子上挂着一方牌匾:“意气阁”。 蒋振南未作停留,直接带着林瑞嘉进了院子。 院子里非常安静,来往的奴仆奴婢几乎都是屏息凝神的。 蒋振南打了个手势,示意茗儿水儿留在外面。她们本不愿意,林瑞嘉对她们使了个眼色,两人这才守在门口。 林瑞嘉跟着蒋振南进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药味。 林瑞嘉知道这是哪里,这是蒋振兴的院子。蒋振南带自己进来,不过是为着他的弟弟。 她透过重重帷幕看向那张红木大床,隐约可见大床上躺着个瘦得不成人形的男人。他呼吸粗重,似乎是在极力忍受什么痛苦。 182.第182章 时日无多 “我弟弟哪里得罪你了?”蒋振南盯着林瑞嘉。 “他不尊重我。”林瑞嘉淡淡道,移开了目光。 蒋振南面上浮现出一股冷笑,“好冷漠的女人。你可知,他在昏迷之中,都念着你的名字?” “那又怎样?”林瑞嘉无动于衷。 蒋振南语噎,偏头看向窗外,窗外乌云压境,黑沉沉一片,似乎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嘉儿,这次,算我求你,把解药拿出来。”片刻之后,蒋振南再度开口。 林瑞嘉走到窗边,表情漠然,“现在把解药给你,我还能平安走出蒋府吗?” 蒋振南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外面围了一大圈侍卫。这些侍卫个个手持刀刃,严阵以待。 屋门被水儿推开,“小姐,他们来了!” 林仕进走进屋中,身后跟着数十名侍卫。 林仕进冷眼看着林瑞嘉,“大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今天,便是你的死期了。” 林瑞嘉脸上毫无惧色:“这就是蒋府的待客之道?” “杀了你,才能祭奠母亲。” 蒋振南微微蹙眉:“仕进,退下。” 林仕进却是不肯理蒋振南,只双眼泛红地盯着林瑞嘉。他轻轻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拔刀朝林瑞嘉砍去。 水儿立刻出手将她护在身后,一时间两方对峙,谁都不肯轻易先动手。 蒋振南负手而立:“嘉儿,把解药拿出来,我保你无虞。” 林瑞嘉还未来得及说话,帷幕之后的床铺上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不要……不要动她……” 众人看过去,便见帷幕后坐起一个身影,一旁守着的婢女忙撩起帘子进去搀扶起蒋振兴。 众人只见蒋振兴面容愈发萧索,面黄肌瘦,明显是病入膏肓了,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他挣扎着,在看见林瑞嘉后,一双深深凹下去的眼睛竟透出一种别样的光彩:“你,真的来了……” 林瑞嘉仍旧是无动于衷,转向蒋振南:“听闻贵府的老夫人卧病在床,我想去看望她,不知能否通融?” “你休想!”林仕进首先叫出了声,“你还得我母亲被火烧死,活生生将外祖母气得病倒,居然还想去看她?你打得什么算盘?!” “大弟言重了。”林瑞嘉唇角泛起一抹冷笑,“你母亲是妖人,会祸害南羽江山的,陛下怎么能留情呢?” “你——”林仕进气急,这妖人之名,明明是他们设计给林瑞嘉的,谁知道那老和尚的纸条被人做了手脚,居然将这祸名栽到了自己母亲头上。 “现在已是夏末,再过两个月,秋闺考试就要开始。大弟你不用功学习,反倒屡屡逼迫于我,难道是不想参加这次秋试了?母亲她,可是心心念念要你考上状员呢……”林瑞嘉含笑道。 “林瑞嘉,你不要太过分!”林仕进上前一步,似乎要打林瑞嘉。水儿忙拦在他前面,不让他随便靠近。 蒋振南叹了口气,“我让你见祖母,条件是你拿出解药。” “好。”林瑞嘉浅笑着,“等我平安出府后,一定如约派人送上解药。” 蒋振南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觉面前这位少女,似乎根本看不透。他抬手:“请。” 林仕进眼睁睁望着他们走出了意气阁,只觉浑身无力。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天知道,昨夜他看见母亲被烧,有多想活剐了林瑞嘉,只是外祖父和大表哥都说,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他看了眼坐在床上,仍巴望着林瑞嘉背影的蒋振兴,不禁更浮起一股恼怒:“二表哥,她是我们的仇人,你怎么还帮着她说话?!” 蒋振兴完全听不见他说什么,他的目光透过窗户始终追随着林瑞嘉,直到对方的背影彻底化成一个点,他才无力地闭上双眼,重重晕在了床上。 林仕进冷哼了声,起身带着侍卫离开。 蒋振南带着林瑞嘉一路走进秋氏的卧房,推门之前,他看了眼林瑞嘉,“答应我,不要刺激祖母。” 林瑞嘉笑容无辜:“南表哥你放心。” 蒋振南定了定心神,打开门让林瑞嘉进去了。 卧房中,秋氏躺在床上,似乎是处在昏迷之中,不时发出一阵呻吟。 蒋振南道:“祖母她年轻时患有头疾,本来已经几年没犯了,昨夜的事,到底是刺激到她了。” 林瑞嘉点点头,“茗儿。” 茗儿上前,替秋氏把了脉,随即凝神道:“小姐,老夫人这是心思过重,忧虑恐惧,方才导致旧疾复发。” “哦?”林瑞嘉看了眼蒋振南,“病情严重吗?” 茗儿望了眼秋氏灰白的脸,咬住嘴唇,完全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正在这时,秋氏的眼皮跳了下,林瑞嘉瞧见她的手微微动了下,随即提高音量道:“你这丫头,实话实说就是了。” 茗儿道:“恐怕老夫人时日无多了。” 林瑞嘉叹了口气,“幸好她昨晚提前离场,没看见夫人被火活活 烧死。” “你——”秋氏陡然睁开双眼,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林瑞嘉,你这个小贱人,你害死你的母亲,你——” 她还想骂,可惜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她身子一歪,竟又晕了过去。 蒋振南的脸色顿时变了,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林瑞嘉!” 林瑞嘉面做惶恐:“南表哥,真是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老夫人已经醒了,否则刚刚那些话,我是绝不会说的……” “请太医!”蒋振南怒吼,守在屋里的婢女忙慌慌张张往外面跑,又有赶过来照看秋氏的,一时间屋中乱成一团。 “林瑞嘉,你好本事啊!”蒋振南眸色渐深,恶兽一般盯着林瑞嘉。 林瑞嘉起身,“南表哥说的什么话?我都已经解释过了,并不知道她醒了。既然你们都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 她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晚了!”一道凌厉的女声响起,林瑞嘉抬头看去,便见林照月带着十几个婆子丫鬟守在门口。 她脸上泪痕未干,双眼红肿,明显是哭了一夜。 183.第183章 不得好死 “林瑞嘉,今天你不死,怎么对得起母亲?!”她恶狠狠说着,一挥手,身后的婆子丫鬟纷纷往林瑞嘉扑去。 林瑞嘉闪身,水儿露出个狞笑,一手抓着一个婆子的脑袋,反手一拧,只听见一声“咔嚓”,竟是活生生将那婆子的脑袋给拧断了。 众人一阵错愕,顿时不敢上前。 林照月跺了跺脚,气急败坏道:“都给我上,谁杀了这贱人,赏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贪婪战胜了恐惧,那些丫鬟婆子不要命地往林瑞嘉身上扑。 林瑞嘉冷冷一笑,水儿已经眼疾手快地打翻了好几个冲上来的人。 蒋振南拳头在袖中渐渐握紧,他冷眼望着站在人群外笑得分外美丽的少女,又看了眼床上动弹不得的祖母,身影一晃,眨眼间便出现在林瑞嘉身后。 蒋振南未及有所动作,一道黑影迅速闪到他身边,凌厉的拳风径直挥向他,正是暗卫黑鹰。 蒋振南不得已侧身,避开那个拳头。 外头一声惊雷,瓢泼大雨瞬间而下。乌云黑压压一片,气氛沉闷阴沉得让人害怕。 屋内没有掌灯,众人的脸都隐在了阴影里面。 闪电划过的刹那,蒋振南看见林瑞嘉嫣红的唇角开出了花朵一样的笑容。 那么美丽,却那么刺眼。 “南表哥,连你也容不下我吗?”林瑞嘉轻轻道。 闪电照亮了她玉白的面容,她的眼底闪烁着淡淡凉意。 “祖母她并没有害你。” “是吗?你敢说,她没有参与昨晚陷害我的事?”林瑞嘉唇角噙着淡笑,吐字清晰,“凡是昨晚陷害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另一边,林照月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丫鬟婆子被水儿尽数打倒,眼中虽有恐惧,却更含着满满的恶意。她紧紧盯着林瑞嘉,最后大吼了声猛地扑上去,竟是想抓花林瑞嘉的脸。 水儿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声细微的骨裂传出,林照月惨叫了声,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林瑞嘉,你不得好死!” 林瑞嘉冷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的是你!” “你这个贱人,你害死母亲,你会遭报应的,你会被天打雷劈的!”林照月红了双眼,气急败坏不已。 一个气恼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都闹什么?!都给我住手!” 众人看过去,便见林泰民一身素衣站在门口。他神情气恼难看,“在这里闹什么?像什么样子?!” “爹,是这个贱人害死了母亲!”林照月嚷嚷道。 林泰民深深看了眼林瑞嘉,眼底涌上一股恼怒,“你在这里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我回府!” 林瑞嘉垂首对林泰民行了个礼,旋即不再停留,带着茗儿和水儿走了。 林照月还想追上去,被林泰民一个眼刀子吓住,只得眼睁睁望着林瑞嘉离开。 “爹爹,是她害死了母亲!母亲怎么可能是妖人呢?”林照月擦了把泪,满脸不解。 她到底不够聪明,昨夜的局,压根儿是没看出来什么名堂。 林泰民挥挥手,似是劳累不已:“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蒋府如今依旧大权在握,林瑞嘉可以和蒋府翻脸,他却决不能和蒋府闹翻。昨夜是太师府先设计瑞丫头在前,所以瑞丫头才会反击,甚至,还反击成功了。 这在他看来,乃是好事。蒋沁的死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反正他娶了长公主,地位稳固的很,不缺蒋沁这个平妻。没了蒋沁,他还有林芙蓉林仕进他们,和蒋府仍旧是有纽带的。 而林瑞嘉昨晚表现出来的机智,实在是令他大开眼界。只有这样城府深沉的女儿,才能去东临抢夺那把皇后之位! 暴雨瓢泼,林瑞嘉行走在雨中,神情淡漠。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裳,甚至连纤长的睫毛上也积了雨水。 茗儿想给她撑伞,却被她拒绝。 她一步一步往蒋府外面走去,手脚冰凉。 “小姐这是怎么了?!”水儿跟在后面,很是不解,“好端端的非要来蒋府吊唁,现在又不肯撑伞……” “小姐的心情很不好。”茗儿叹了口气,“蒋沁的死,并没有解开小姐的心结。小姐来蒋府,是要气一气将老夫人呢。” 水儿皱了皱眉毛:“我真不懂小姐在想什么。” 茗儿望着林瑞嘉纤细的背影,摇了摇头:“小姐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蒋太师府,不会轻易放过小姐的。” 林瑞嘉走到蒋府门口,忽然停住了步子。她抬头仰望着乌黑阴沉的天空,雨丝顺着她洁白的面颊滴落到脖颈中,丝丝凉意入骨。 “娘亲,女儿终于为你报仇了……” 她喃喃自语,眼神毫无焦点。 下一秒,她身子一软,朝地面上晕了过去。 水儿忙不迭接住她,和茗儿一起将她抬到了马车上。 蒋府的高楼之上,一位体格魁梧的男人望着林瑞嘉的马车离开,冷硬的五官逐渐染上一抹恨意,“林瑞嘉,你害死我女儿,这个仇,我蒋经纬必定要你加倍奉还!” 林瑞嘉在雨中感了风寒,歇了七八天方才好起来。 她刚好,羽金珞便着屏儿传话,说是让她去金凤居商量林芙蓉出嫁事宜。因为蒋沁被皇帝定为“妖人”,甚至不许她的子女为她守丧,所以并没有影响林芙蓉的婚事。 “二小姐后日便要嫁人,听说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找小姐去干什么?”水儿不解地问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林瑞嘉说着,带着两个丫头一同去了金凤居。 刚跨进金凤居的门槛,便见府里的姨娘小姐几乎都到齐了,连吴琼和林挽云、林七月都在。她们见林瑞嘉进来,便都齐刷刷地望着她。 林瑞嘉因为这几天感了风寒,并没有来向羽金珞请安。羽金珞却是一点都不介意,还派了好多珍贵药材、补品去长乐苑,简直是对她宠爱非常。 众人望着她,目光中有羡慕有嫉妒。 林瑞嘉对这些目光愣了愣,随即对上座的羽金珞行了个礼:“不知夫人唤嘉儿来,是有何事?” 184.第184章 像她 羽金珞笑了笑,看了眼季嬷嬷,季嬷嬷笑着上前,将手中礼单递给林瑞嘉:“大小姐,公主是请你看一看这嫁妆的礼单,看看有什么要添的、有什么不合适的。” 林瑞嘉大大方方地在座位上坐下,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接过礼单,仔细看了几眼,随即笑道:“夫人心细,准备的很好呢。嘉儿只是不懂世事的闺阁小姐,不懂这许多。” 羽金珞被她这样拐着弯儿地夸奖,心情顿时大好:“你觉得合适就好。后日早上,你们这些姐妹都要去锦绣阁,给蓉儿添妆才好。” 坐在林瑞嘉对面的林照月低哼了声,转过了头去。 在她看来,这位长公主鸠占鹊巢,占了她母亲的位置。还在这里惺惺作态,简直是不知所谓! 因为蒋沁的死,林照月对林芙蓉的怨恨也没那么深了,反倒是****夜夜的想办法要除掉林瑞嘉。可惜长乐苑防守严密,再加上林瑞嘉身边又有那两个伶俐的丫鬟,她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羽金珞拿过礼单,又仔细看了几眼,道:“我看礼单上金饰少了些,不如再差人去街上买几副。” 林雅音看了眼林瑞嘉,笑道:“大姐姐生病这几日,恐怕是闷坏了吧?不如大姐姐走这一遭,还能顺便出去透透气。” 林瑞嘉呷了口茶,毫不在意道:“金饰我那里有新的,何必再出府去买?” “那是,谁不知道你现在富得流油!”林照月冷声道。 “怎么说话的?”羽金珞沉下脸来。 林照月冷哼了声,没再开口。 林瑞嘉转而道:“算了,不如我就出去走一趟吧。” 林挽云一听,忙道:“大堂姐能否捎上我?我在旁边,还能给大堂姐出点主意什么的。” 恐怕出主意是假,出去逛街才是真吧?林瑞嘉想着,似笑非笑地看向林挽云,“堂妹如此热情,我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林瑞嘉和林挽云坐着相府的马车到了第一大街,林瑞嘉挑着最好的首饰铺门口下车,信步走了进去。 她到了铺子内,照着林芙蓉平素的喜好,十分细心地挑选了最好的几副金饰。 林挽云跟着她,望着那样能闪花人眼的金饰,眸子中闪过一丝嫉妒,却笑着开口道:“听说大堂姐和二堂姐素来不和,没成想,竟是谣传。” 林瑞嘉结了账,淡然道:“没想到堂妹也会听信谣传。” 林挽云听见这不冷不热的话,望着她往外走的背影,不禁有些生气:“大堂姐,我可不是故意要听那些话的。只是说的人太多,所谓三人成虎,便是如此了。” “所以,”林瑞嘉回转身看她,明艳的面容在逆光里莹白如玉,“堂妹日后要多长个心才是,要学会区分真话假话。” “多谢堂姐教诲!”林挽云咬牙切齿,这个林瑞嘉牙尖嘴利,她一点好处都讨不到! 正说话间,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林瑞嘉看过去,便见一伙歹人手持利刃,追逐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穿过闹市。 那小姑娘边跑边大声嚷嚷:“杀人啦!抢钱啦!劫色啦!各位大爷大娘快来救我呀!” 她一边往前跑,一边随手推翻旁边的摊子,让那些歹人一时间无法抓到她。 水儿看不过去,正欲上千相助,茗儿一把拉住她,“小姐没说话,你不要莽撞行事!” 水儿忙看向林瑞嘉,却见她神色淡淡,盯着那个小姑娘,并没有要帮助的意思。 林挽云走过来,冷哼了声:“堂姐自诩温柔善良,没成想竟然也会见死不救。” 林瑞嘉淡笑着,“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温柔善良。自诩温柔善良的,一直都是林芙蓉。” “你不救我救!”林挽云说着,随手指挥跟出来的林七月,俨然是指挥丫鬟的架势,“你去把那小姑娘带过来。” 林七月望着那群虎背熊腰的恶人,一时间有些发怔,踌躇着不敢上前。 “我叫你去,你没听见吗?!”林挽云恼了,一把将林七月推到前面,“快去!” 林七月战战兢兢地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求救似的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没有看她,对水儿点了下头。 水儿得到暗示,脸上浮起一个笑容,脚尖点地直接飞了出去,几招之间便将那领头的恶人制服,一脚把他踩在地上:“你们是何人,居然当街欺负一个弱女子?!” 那恶人吐出一口带了牙的血,“奶奶的,你是谁?爷爷可是怡红楼的人,你最好少管闲事,否则把你也抓进去卖!” 水儿冷笑了声,脚下用力,那大汉竟被踩得猛吐出一口鲜血,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其他人见状,团团将水儿围起来,想上却又不敢。水儿冷笑着,“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强抢民女,你们简直是罪不可恕!” 她说着,脚下动作飞快,将与那群人打了起来。 茗儿将那被追的小姑娘引到林瑞嘉跟前,笑道:“这位便是我们家小姐。” 小姑娘拍着胸脯,“多谢小姐仗义相助!我叫钟灵,来奉京寻亲,谁想到亲没寻着,反倒被这伙坏人看到,想要掳了我去卖笑,真真是可恶!” 她声音清脆,小脸上满是愤恨之色。 林瑞嘉仔细看她,见她身着墨绿色暗花纹细窄上衣,下身着火红色百褶长裙,脚蹬一双鹿皮小靴。头上的乌黑长发编了数十根小辫子,辫子尾部还坠了许多铃铛。虽然满面灰尘,可依稀能见她的五官十分立体漂亮,皮肤透着一股健康的小麦色,明显不是中原人。 钟灵见林瑞嘉打量她,不禁笑道:“我是北边草原上的人。” “原来是这样。”林瑞嘉笑着,“茗儿,这位姑娘的性子倒是直爽。” 茗儿笑道:“奴婢觉得,钟姑娘的性子很像雪小姐呢。” “雪小姐?”钟灵好奇地睁大眼睛,“她也是草原上的人吗?” 林瑞嘉摇了摇头,“她是我的一位故友。” 钟灵一听,顿时眉眼弯弯:“我们草原上的姑娘都是这样的直爽性子,听说你们中原人最是含蓄,有那样一位活泼的‘雪小姐’,想必十分难得。” 185.第185章 添妆 林瑞嘉望着她,想起初遇阿雪,她当初也是被人追杀。如今又碰上钟灵,真是有趣。 那边水儿已经制服了那群恶人,钟灵拍着巴掌跑过去,“你好厉害,居然把他们全都打倒了!”她说着,一脚踩在那个为首恶人的脸上,“叫你欺负我,哼!” 林挽云瞧见好事都被林瑞嘉做了,周围人都纷纷鼓起掌来,称赞林瑞嘉菩萨心肠,不禁气愤地瞪了眼林瑞嘉。随即她扬起笑脸上前道:“钟姑娘,你是孤身一人吗?可有什么去处?” 钟灵眨巴着大眼睛,“我祖母过世了,她是我唯一的亲人。祖母临去前告诉我,她有一位义女儿嫁到了奉京,叫我来投奔她。可是我百般打听,却并没有这个人,真是奇怪呢。” “什么?你一个人从北边草原过来?”林挽云啧啧称奇,“路上没有遇到危险吗?” “我是跟着马队来的,马队的大哥对我可照顾了!”钟灵扬起笑容,明媚又单纯。 “原来是这样!”林挽云打量着她,随口道,“七月,拿十两银子给钟姑娘,也算是我的一片好意了。” 她说完,便看向林瑞嘉,似乎是在看林瑞嘉要拿多少银子出来。 钟灵乃是个通透的人,看林挽云的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忙摆手道:“你们好心救了我,我可不能再要你们的钱了!我就住在前面的客栈,就此告辞!” 林瑞嘉望了那些狼狈奔逃的恶人们一眼,道:“这件事恐怕不会罢休,钟姑娘若是愿意,不如去相府暂避风头。” “这……”钟灵望着那些人,那些人还朝着这边频频回顾,眼中尽是恨意。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点了头,“既是如此,那就多谢您了。” 林挽云不禁开口冷嘲道:“大堂姐,这个好事,可是我先做的。你现在半路把人截走,是想在人前显示你的宽大为怀吗?” 林瑞嘉正欲上马车,听她这么说,便回头笑道:“我只是看这位钟姑娘有眼缘罢了。但听你这么说,是表示你做的好事,都是为了在人前显示你的宽大为怀?” “你——”林挽云语噎,还想说什么,林七月拉住她,示意她四周的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 林挽云臊红了脸,猛一跺脚,转身躲进了首饰铺。 马车一路往相府驶去,钟灵显得兴奋不已,“我从没有看过南羽的相府是什么样子,好开心啊!” 林瑞嘉端详着她,她的眼底尽是纯粹的欢乐,一张尚未长开的漂亮的脸蛋洋溢着青春的光泽,教人看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嘉儿姐姐,你真好看。”钟灵瞧着林瑞嘉,脸上带了一抹女孩子的娇羞红晕,“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是吗?”林瑞嘉只淡淡笑着,不以为意。 钟灵很活泼,一路都在跟林瑞嘉诉说草原上的风景。她的尾音总是快活地上扬着的,惹得茗儿和水儿也跟着笑起来。 到了相府后,林瑞嘉吩咐茗儿准备一间屋子给钟灵,钟灵却蹭着林瑞嘉,要和她一起睡。 林瑞嘉愣了愣,忽然想起当初的田阳雪,她当初,也总是溜到自己床上来。 “我最怕一个人睡了,在客栈总是睡不好!”钟灵揉捏着自己的脸蛋,可怜兮兮地瞅着林瑞嘉,“嘉儿姐姐,我不会打呼噜的,我会给你暖床的!” 林瑞嘉忍不住笑了,“罢了,你就睡我这里吧。” 茗儿见林瑞嘉高兴,便笑道:“我派人去客栈将钟姑娘的东西取来。” 钟灵瞪大眼睛:“你派的人可靠吗?要不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我那里有个大铜铃铛,是我的传家宝,可千万不能弄坏了!” 茗儿被她的直言直语弄得一愣,随即道:“钟姑娘放心吧,我们办事,没有不牢靠的。” 钟灵点点头,转眼便看见窗外的小池塘上浮着圆圆的碧绿荷叶,兴子顿时起来,忙跑出去摘荷叶玩。 很快,便到了林芙蓉嫁人的日子。 这日一早,林雅音便和林挽云、林七月一同到了长乐苑门口,等着林瑞嘉一同去锦绣缘,给林芙蓉添妆。 钟灵跟着林瑞嘉出了屋子,众人面上说说笑笑的,一同往锦绣缘去了。 刚到绣楼上,便见林照月站在屋中,表情漠漠的。 因为林芙蓉是未婚先孕,风评极其不好,所以奉京城中许多世家大族都不许自家女儿过来为她添妆,锦绣缘冷冷清清,除了悬挂着的红绸,并没有其他热闹。 没有吵闹的孩童,更没有喜庆的鞭炮。 众人一时吃不准这是什么情况,便纷纷笑着送上自己的礼物。 林芙蓉坐在榻上,屋中仍旧熏了极浓的香味。大红喜帕从她头顶盖下,长长的流苏一直垂到了胸前。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送完了礼物,屋子里一片安静得诡异。 林瑞嘉坐在一张绣墩上,钟灵则好奇地盯着林芙蓉,她本想问问题,可看见大家脸色都不大好,只好忍住了心头的疑惑。 过了片刻,林芙蓉突然开口:“你们都出去吧,大姐姐,你陪陪我就好。” 林照月看了她一眼,又愤恨地看了眼林瑞嘉,很快退了出去。其他人见状,对视几眼后也都离开了锦绣苑。 林瑞嘉依旧坐在绣墩上,轻轻抚平裙摆上的衣褶。 “大姐姐,如今我终于要嫁给元康哥哥了,我就要成为六皇子妃了,你是什么心情呢?”林芙蓉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闷闷的,却带着一股得意。 林瑞嘉轻轻笑了笑,“我无话可说,只能预祝你新婚快乐。” “我知道凭我如今的模样,是没办法再让元康哥哥倾心了。可我,永远都会是六皇子妃、未来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到时候,大姐姐见了我,也得跪下呼一声千岁……”林芙蓉微微抬高下巴,似乎是在憧憬以后的幸福生活。 “你把我单独留下,就是为了说这些?” “你不难过吗?”林芙蓉猛地掀开盖头,那张脸虽然涂了脂粉和胭脂,可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叫人恶心。 186.第186章 嫁妆被劫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瑞嘉,妄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哀愁。 可是没有,林瑞嘉脸上,除了浅浅的笑意,什么都没有。 林芙蓉攥紧拳头,她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 林瑞嘉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了起来,淡笑着看了眼林芙蓉,“嫁过去之后,你一切保重。”她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笑道,“对了,路上也得小心点。” “你什么意思?!”林芙蓉想问,林瑞嘉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锦绣苑这边安安静静,相府主厅却很是热闹。到底是丞相嫁女,对象还是六皇子,朝中大员都十分给面子的到了府中。 这是羽金珞在相府主持的第一场大事。她在花厅女眷之中,言笑晏晏,笑容和言语中带着独属于皇室的骄傲和威严,叫其他贵夫人深深折服于她的高贵气质。 二房夫人吴琼没被派到差事,只得陪着老夫人坐着摸牌,不时给她出点主意。 因为二房老爷林泰清被皇帝留任京都,提拔为礼部侍郎,官职一下子从正四品升到正二品,一时间倒是颇为引人注目。因此也有贵夫人过来向吴琼打听,家里头小姐公子的情况,倒是有结亲之意。 六皇子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干迎亲队伍来到相府门口。但见大门紧闭,里头隐隐传出笑闹声。 他的好友定西侯府小侯爷吴永高吟了一首催妆诗,里头这才开了门,一大群小孩子吵吵闹闹地奔到羽元康马下要红包。 羽元康面上笑嘻嘻的,可眼底却是一片阴沉,丝毫没有一个新郎官该有的喜悦之色。 旁边的清风见羽元康望着相府出神,忙将准备好的红包发给孩子们。羽元康下了马,花轿在后面停下。 长长的红地毯从相府门前一直铺到了锦绣苑,蒋振南背着一身红嫁衣的林芙蓉,一步步踏在红地毯上,往门口而去。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声欢呼,在地毯外面簇拥着两人到了门口。 蒋振南将林芙蓉交给羽元康,羽元康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他笑着拉过林芙蓉的手,将她送进了花轿。 蒋振南微微松了口气,抬眼,却看见站在人群中一脸讥笑的紫衣少女。 他抿了抿唇,漠然地上马送亲。 林瑞嘉收回视线,和其他姐妹一同坐上轿子,踏上送亲的路。 轿子里,微暗的光线中,她微微阖上双眼,漆黑纤长的睫毛下氤氲着一片暗芒。 林芙蓉,希望你会喜欢我待会儿要送给你的两个礼物。 因为蒋府的缘故,林芙蓉的嫁妆非常之多,足足有九九八十一抬。其中一部分是蒋沁留下的,还有一部分是蒋府临时补上的。嫁妆多,也是林芙蓉的骄傲之一。 奉京城的百姓夹道围观,望着羽元康英俊的面容,纷纷议论相府的小姐好福气,能嫁给这样好看又出身贵重的男人。 轿中的林芙蓉唇角翘起,看吧,林瑞嘉,你再聪明又怎样,接受万民敬仰的,依旧是我林芙蓉。 毁了容又怎样,只要外祖父不放弃,那就说明我的容貌还有复原的机会。 她听着外头的呼喝声,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那呼喝声越来越大,似乎正往这边拥挤过来。 轿子外的红樱绿蕉着急地大呼着什么,林芙蓉只零零散散听见什么“暴民冲过来了”,没等她做出反应,很快,那顶漂亮的花轿就被掀翻在地。 侍卫们护着她,整个迎亲队伍顿时散乱不堪。 羽元康本就不耐,此时见有暴民冲撞了队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拔出佩剑,大喝道:“我乃是当朝六皇子,谁敢乱来!” 然而那群暴民声音太大,压根儿没人听见他在吆喝什么。 关键时刻,百姓之中不知谁大喊了声“皇子拔剑杀人了”,惊得原本只是看热闹的百姓奔走不已,整个街道场面彻底失控。 茗儿和水儿护着林瑞嘉从轿子里出来,她站在街道边,静静望着那群暴民横冲直撞,将那九九八十一抬嫁妆悉数撞散。金银珠贝散了一地,激得百姓们纷纷上前争夺珠宝。 望着那八十一抬嫁妆很快被哄抢一空,林瑞嘉嫣红的薄唇微微上扬,她的心情很愉悦。 一袭白衣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跟前,折扇一挥,“我本风流”四个墨书大字潇洒张狂,他笑道:“这一出戏,大小姐设计得极好。没了嫁妆和财物支持,那林芙蓉在六皇子府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呢?” “若没有冯公子的鼎力相助,嘉儿无论如何也找不出这样一群暴民。”林瑞嘉抿唇微笑,片刻后,她看向那顶被掀翻在地的花轿,“接下来可有的瞧了。” 冯知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林芙蓉惊慌失措地从花轿中出来,盖头都险些跌在地上。两个婢女一左一右搀着她,其中一个忙替她整理衣裳。 嫁妆抢完之后百姓们都跑了,羽元康指挥着重整队伍,在看到散落一地的空嫁妆箱子后,不禁怒不可遏,“嫁妆呢?!怎么都没了?!” 其中一个侍卫小心翼翼地禀报道:“那群暴民将嫁妆都哄抢完了……” 他没有刻意放低声音,林芙蓉在不远处听见,差点没昏过去,她这到底造的什么孽,怎么好端端嫁个人,居然会被抢嫁妆?!这可是皇子娶媳、丞相嫁女,谁那么大胆敢抢嫁妆?! 她想到锦绣苑中林瑞嘉临出门前的那句话,“对了,路上也得小心点”,不禁更加怒不可遏,大声道:“是她干的,一定是她干的!” 她说完,才惊觉自己不该开口,可是话已出口,是怎么都收不回了。 她有些懊恼地盯着绣花鞋尖,一直护着她的蒋振南蹙了蹙眉,望了眼街道旁边站着的清冷少女,开口道:“先上路吧,别误了吉时。” 林芙蓉很不甘心,可是不甘心也没用,只得重又进了花轿,心中暗自恨恼林瑞嘉。 不远处的林瑞嘉吃吃笑起来,林芙蓉有火没处发的样子,还真是搞笑。 187.第187章 大婚收妾 她朝冯知远点点头,“我还得赶去赴宴,还有份大礼要送给他们呢。” 冯知远笑得温文尔雅,眼底却闪烁着狐狸一般狡猾的光芒:“既有大礼,那冯某可也得去观摩一二。” 花轿队伍进了六皇子府,早有贵客们在六皇子府等待。 羽元康牵着红绸,长长的红绸另一头由林芙蓉拿着。她跨了火盆,和羽元康一同到了大厅。 因为是皇子成亲,所以皇帝、皇后都亲临皇子府,端坐在上首,接受二人的朝拜。 顺利地拜过天地,林芙蓉盖头下的唇角止不住地翘起。她终于,成六皇子妃了!再过几年,等皇帝驾崩,她就会名正言顺成为皇后! 她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 一旁观礼的蒋太师等人同样露出一抹笑容。 太师夫人秋氏也强撑病体到场了。她眼眶微湿,拿帕子轻轻揩过眼角,若是沁儿还在,她看见这一幕,该有多高兴…… 蒋振南欣慰地望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林芙蓉,素来冷硬的面庞微微柔和下来。 渐霜公主则一脸欣羡,又望了望蒋振南,父皇已经赐婚给他们了,她很快就能嫁给南哥哥…… 林瑞嘉看着那身正红色绣描金凤凰的嫁衣,眼底露出一抹淡淡嘲讽。随即她侧头看了眼外面,好戏,就快要上演了。 喜娘正要将林芙蓉引到洞房,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皇帝蹙起眉头:“何人在外吵闹?” 一个侍卫从外面进来,拱手道:“回禀陛下,外头有一位姑娘,吵着要进来观礼……” “谁家的姑娘?” “这……”那侍卫踌躇着,慢慢道,“是羡仙楼的染莲姑娘。” 众人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林瑞嘉。 奉京城的人都知道,羡仙楼是瑞王爷的产业,但瑞王爷不在,所以目前真正做主的,是这位临安郡主。 皇后蹙起修剪整齐的精致眉毛:“临安,这是怎么回事?” 林瑞嘉面作吃惊之色,“这,臣女也不知道呢。兴许只是单纯想进来看看,长个见识?” “一个青楼女子,怎么能让她进来?”皇后面上浮起一丝薄怒,“还不将她打出去!” 林瑞嘉上前一步,朝皇后行过屈膝礼后,轻轻道:“今日乃是六皇子殿下和妹妹的大喜之日,怎能轻易见棍棒刀剑?” 正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一阵女子的哭闹声音:“殿下,当初你说此生只爱莲儿一人,永不负我,殿下都忘了吗?!殿下,殿下!” 在场众人面色都变了,皇帝的目光从蒋太师脸上扫过,见他眼底隐隐有怒气,便开口道:“这女子胡说些什么?康儿,你可认识她?” 皇帝自然知道羽元康认识这个染莲,更知道当初在羡仙楼,就是这个女人帮着羽元康指认林瑞嘉放高利贷的。他这样问,只不过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羽元康面色阴沉,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林瑞嘉,一字一字很是决绝:“不认识!儿臣素来恭谨自守,怎么可能认识青楼女子?” 外头那女子的声音愈发凄厉:“六皇子,你说过此生唯莲儿一人,你都忘了吗?你怎么能忘?!当初是你叫我指认林姑娘的,你怎么可以在事败之后就把我当成弃子?!” 羽元康的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这等不要脸的女子,真是可恶!” 随行的梅贵妃似笑非笑地瞥了眼皇后,淡淡道:“陛下,这女子口口声声说认识六皇子,不如就请她进来对峙?” 皇后一听这话,恶毒的目光立刻射向梅贵妃,梅贵妃只是扶了扶发髻,浅笑嫣然。 “既是如此,就让她进来吧。”皇帝声音含着威严。 很快,染莲便在那几个侍卫的带领下走进来。 众人看去,便见这女子穿一身修身绣花粉衣,腰系一条碧绿玉带,杏眼桃腮,鹅脸朱唇,气质出众,比起一般大家闺秀亦是不遑多让。 因为刚刚的事故,她的发髻微乱,美眸中含着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朝上座的皇帝和皇后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声音怆然:“染莲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这样肆意扰乱皇家婚宴,乃是大罪,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你,还不速速招来!”皇后猛一拍桌,大声道。 染莲面容凄楚,一双秋水杏眼脉脉含情地看向羽元康:“皇后娘娘明鉴,六皇子殿下与民女有过三生盟约。六皇子殿下有言在先,此生必不负我!” “大胆!”皇后怒不可遏,“你一个青楼妓子,六皇子怎么可能与你有三生盟约?!” “民女有证据!”染莲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佩玉。 众人看去,那块玉通透晶莹,正是六皇子佩玉。 羽元康怔愣住了,这块玉,还是当初在羡仙楼,他用来向染莲交换九仙玉露膏的…… 皇后皱眉,看向羽元康:“康儿,你也太不小心了,皇子玉佩怎能随意弄丢?现在被有心捡去,倒是成了拿捏你的把柄!” 羽元康回过神,忙道:“正是!父皇,这块佩玉儿臣丢了数月,一直没有寻到,没想到居然被这贱人捡了去!” 染莲一愣,泪水立刻盈满眼眶:“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娶了丞相府的二小姐,就不肯要莲儿了吗?”她说着,语气忽然变得悲痛无比,“既是如此,莲儿不如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她说着起身,朝一旁的漆金大柱猛地撞去。 但是这里这么多人,当然容不得她撞死在这里。 大皇子羽今朝最先出手,将她拦下。他看向羽元康,声音带上了几分冰冷:“皇弟,你何必如此?” 羽元康冷哼了声,“皇兄若是觉得我无情,不如就将这女子带回去好好怜惜一番。” 此话一出,众人望着羽元康的眼色顿时变了。无论如何,这染莲只是个楚楚可怜的弱女子,六皇子不该这样漠视人命。 羽今朝冷冷道:“这女子一心属意于皇弟,皇弟不如就收了她,既有了美妾,又得了美名,也算是好事成双。” 188.第188章 侧妃 “不可以!” 一声大呼传来,众人看去,便见林芙蓉紧紧抓着婢女的手,整个人愤怒地发抖,“今日是我和元康哥哥成亲的大喜日子,怎么能收妾?!” 她说的是实情,只有十分不尊重正妻的人,才会在大婚当日就收美妾。但是这话听在羽元康耳中,却是林芙蓉善妒了。 他一想到林芙蓉变成那个鬼样子,身上又臭不可闻,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更遑论和她洞房。 梅贵妃将羽元康的眼神看在眼里,便对皇帝笑道:“如今二小姐怀有身孕,也没法伺候六皇子。不如就请六皇子收了这名美妾,也算是多个伺候的人。” “贵妃娘娘,你是什么意思?!”林芙蓉怒火中烧,本想掀了盖头和梅贵妃对峙,想到自己那张脸又生生忍住了,一双手紧紧攥着红樱的手腕,几乎将红樱的手腕都要抓青了。 “陛下觉得呢?”梅贵妃没理她,只是笑着询问皇帝。 皇帝似笑非笑,盯着羽元康看了会儿,笑道:“倒是不错。” 林芙蓉气急,差点没晕过去。她知道此时不是她该说话的时候,便立刻求救似的看向秋氏。 秋氏微微点头,示意她放心,上前道::“陛下,这染莲到底是出身青楼,身子干不干净都是一回事儿,恐怕无福伺候六皇子。” 林瑞嘉立刻接话道:“太师夫人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羡仙楼是陛下亲自题名的高雅之所,乃是文人墨士们吟诗作画的场所。太师夫人不知道吗?如今被国士们誉为‘瑰宝’的《四月牡丹图》,便诞生于羡仙楼。至于清白问题,我可以以名誉担保,染莲姑娘绝对是干干净净,更兼才艺双绝,比起一般大家闺秀,亦是不遑多让的。” “哼,”秋氏冷哼了声,“就算她清白,可她出身低贱,怎么配做皇子的侍妾?!” “侍妾?”林瑞嘉惊讶地望着秋氏,洁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捂住嫣红的樱唇,“谁说染莲要做侍妾的?” 秋氏冷笑道:“怎么,她不做侍妾,还想做侧妃不成?!” 林瑞嘉温婉一笑,明艳动人:“正如太师夫人所说,染莲,就是该做侧妃!” “林瑞嘉,你疯了!”秋氏大喝。 不止秋氏一人认为,大厅中几乎所有人都以嘲讽的目光望着林瑞嘉。这染莲不过是个抛头露面的风尘女子,怎么可能做皇子侧妃?能做皇子侍妾都算是抬举她了,还妄想做侧妃,简直是天方夜谭! 唯独冯知远“哗啦”一声摇开折扇,笑容中掺了点坏意,好整以暇地等着林瑞嘉的下文。 林瑞嘉正色,对皇帝行了一礼:“启禀陛下,臣女要为染莲正名!” “哦,你正什么名?”皇帝挑起眉头,似乎是颇有兴趣。 林瑞嘉看了眼染莲,染莲立刻跪倒在地,泪眼朦胧:“请陛下恕罪,民女之父,乃是两淮先巡盐御史张谦!” 此言一出,满庭震惊。 蒋太师几不可察地蹙起眉头,抬眼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站在大厅中,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两淮先巡盐御史张谦,乃是探花郎出身。七年前因贪污白银六十万两,被抄家入狱,判斩立决。家中男子流放三千里,女子没为官奴。 这起案子在当时轰动一时,没成想,眼下这名女子居然声称自己是张谦之女。 皇帝眼中露出怒意,“大胆!罪臣之女,竟还敢出现在这里!” “陛下息怒,且听她说完。”林瑞嘉轻轻道。 “你还有何话可说?!”皇帝没好气。 染莲的泪水顺着尖尖的下巴滑落而下,打湿了层层叠叠的裙摆,“当年,我的父亲根本就是被人冤枉的!父亲为官清廉,家中现银不过一百两,又怎么可能贪污五十万两那等巨额白银?” 皇帝不禁凝神,当初抄家时,他的确没能从张家找到那五十万两白银。他一度以为张家将那笔钱给藏了起来,如今听这女人说,似乎其中还有隐情。 染莲擦了擦泪水,声音凄迷:“七年前的夏天,蒋大人南下巡查,正好是父亲接待他,因此在天香楼设了饭局,请蒋大人用膳。我那时候还小,又调皮得很,就躲在外面听他们说话。” “当时我隐约听见,蒋大人要求父亲提拨两淮底下的一名小官,父亲认为那官员无才无德,自是不肯。蒋大人于是恼羞成怒,以官位威胁父亲。父亲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意见。于是很快,便传出父亲贪污的消息,父亲来不及申辩,便被判了斩立决……” 她说着,眼泪簌簌而下,“后来我才想起,原来一切都是蒋大人设计好的,只是因为父亲不肯听他的!” “一派胡言!”蒋太师拂袖,面容强硬,“老夫为官几十载,官至太师,贵不可言,何至于为难他一个小小巡盐御史?!” 染莲只凄惨一笑,看起来甚是可怜:“是啊,蒋大人已是位极人臣,何故要那样逼迫我的父亲……” 这话以退为进,明面上是不解,实际上是暗指蒋太师排除异己,是有不臣之心。 蒋太师一惊,忙看向皇帝,但见皇帝眼中含了怒意。他忙跪下:“陛下,老臣冤枉啊!” 蒋振南跟着跪下,“陛下,仅凭这女子几句话,是在不足为信!” “民女有证据!”染莲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七年了,民女四处走访,最后终于找到了父亲冤枉的证据!求陛下为父亲做主!” 立刻有人将那账册呈给皇帝,皇帝一页页翻过,脸色逐渐变得难看。那账册上面,一笔笔清晰地记着,蒋太师当年南下南方官员送上的贿赂。 其中一部分,竟和当初张谦被查时的账目完全吻合。 也就是说,当初指证张谦受贿的账目,完全是抄袭这一本。 皇帝一页页翻着,冷不防从中滑落一页信笺。他拿起扫了一眼,这张信笺,竟是当初举报张谦受贿的两淮知府曾予的手迹,上面清楚明白地写着,事情已经办妥,并询问那五十万两白银如何处理。 189.第189章 三十廷杖 如果账目还不能说明问题,那么这张信笺,实在是最好的证据。 蒋太师面色变了几变,最后磕头道:“陛下恕罪,老臣当时也是一时蒙了心,求陛下责罚!” 蒋家一系的官员纷纷跪下,请求皇帝开恩。 蒋振南看向林瑞嘉,对方站在那里,亭亭如一株兰花。可眼神之中,分明盛着不怀好意的讥讽。 她,是要整垮蒋家吗? 整个大厅气氛阴沉沉的,皇帝的目光从这些官员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忽然笑起来:“好啊,好啊!朕信赖了几十年的老臣,竟然也作出贪赃受贿、陷害忠良的事,好啊,果真是好啊!” “陛下息怒!”众人齐齐跪下,以头贴地,惶恐不安。 蒋太师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对,于是沉默着,并不解释。他笃定南羽江山需要他来守,所以皇帝就算惩罚,也只是明面上的,根本不会伤他根基。 “啪”一声,那本账册被皇帝掷到蒋太师跟前,“既然爱卿贪了五十万两白银,就以双倍赔偿国库。至于陷害忠良,念你多年保卫边疆之功,朕罚你廷杖三十,你可有异议?!” 陷害忠良是要满门抄斩的,但皇帝只是罚他三十廷杖,算是极轻的了。 蒋太师以头贴地,大声道:“谢主隆恩,臣不敢有异议!” 皇帝冷哼了声,看向一旁的染莲:“你父亲冤枉了七年,委屈你了。” “陛下英明,为父亲洗刷冤屈,民女不委屈!”染莲说着,却仍是泪水涟涟。 皇帝看了眼林芙蓉,淡淡道:“朕委屈了你,自是要给你补偿的。你既与康儿两情相悦,便做他的侧妃吧,朕再赐你良田百亩,黄金百两,奴婢二十。日后要好好辅佐康儿,早日诞下皇嗣。” “谢陛下隆恩,民女一定谨遵教诲……”染莲柔柔弱弱地跪谢道。 林芙蓉听着,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皇帝冷着脸,起身离开了皇子府。 皇帝一走,剩下的皇后、贵妃、臣子等也都跟着走了。 梅贵妃临跨出门槛前,偏过头对林瑞嘉微微一笑,林瑞嘉垂下头,似是没有看见。 秋氏被丫鬟搀扶着走到门口,回头看去,林瑞嘉正站在大厅的光影里微笑。 那笑容,明若春晓,灿若朝霞。 一口腥甜涌上喉咙,秋氏竟生生被气得吐了口血,朝后倒了下去。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地扶着秋氏,忙回府去请大夫。 蒋振南看着这一幕,心头疼得厉害,大步离开。 林芙蓉忍无可忍,一把揭下盖头,冲着林瑞嘉大吼:“都是你,你要毁了我一生才甘心吗?!” 林瑞嘉满脸无辜:“二姐何出此言?” “你这个贱人!”林芙蓉哭着扑上去想挠花林瑞嘉的脸。 冯知远身子一闪拦在她面前,笑嘻嘻道:“二小姐,你如今已是六皇子妃了,请注意些形象。” 林芙蓉一愣,看向羽元康,却见他站在那里,满脸的嫌恶。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怔怔道:“元康哥哥……” “真是恶心!”羽元康冷声。他穿着大红喜服,面色却格外阴冷,丝毫没有喜色。 “殿下,天色晚了,殿下是去莲儿那里,还是去姐姐房中?”染莲妙目含情,轻柔地道。 她现在已经是六皇子侧妃了,府中丫鬟们已经去准备她的卧房。现在说这话,既是争宠,更是挑衅。 林芙蓉一听,顿时怒吼:“贱人,你还真把自己当侧妃了?!” 染莲往羽元康身后一躲,声音娇柔害怕:“殿下……” 羽元康看着她们两个,觉得心烦不已。但染莲好歹还有张脸能看,不似林芙蓉,简直让人作呕。 他拉过染莲,狠狠瞪了眼林瑞嘉:“咱们走!” 林瑞嘉静静望着羽元康和染莲离开,转而对林芙蓉笑了笑,和冯知远一同走了。 林芙蓉愤怒的尖叫声从背后传来,像是野兽在咆哮,更像是杀猪时的哀嚎。 再没有半分从前的温婉可人。 冯府。 窗外月牙儿高悬半空,屋中的青铜鹤高脚灯架静静立在案几边。 月光从窗棂中洒进来,与烛光完美地交融在一起。 四周静谧,只能听见棋盘上落子的声音。 一只纤纤玉手捏着墨黑的棋子,轻轻落在了白玉棋盘的角落上,“冯公子,下棋的时候,最忌讳心不在焉。” 冯知远抬眸看向对面的林瑞嘉,随手将棋子扔进白玉棋碗,眼中盛着笑意,“我输了。” 林瑞嘉正襟危坐,“你猜,蒋太师接下来会怎么做?” “今天皇帝的态度,明显是在包庇他。而他吃了这个亏,一定会千方百计从你身上讨回去。他这人,做事向来不择手段,只要达到目的即可。明着对你,显然会让旁人看出他是为了报今日之仇。他蛮在乎名声的,所以我猜,他会对你来暗的。” “暗的吗?”林瑞嘉将棋盘上的棋子一粒一粒归位,“正如你所说,他在乎名声,如果马上动手,谁都能猜到是他做的。所以,近期内他是不会有动作的。” “你想怎么样?” 她摸着一颗圆润光滑的棋子,忽然顿住:“梅贵妃,她是什么样的人?” “藏得极深的人。”冯知远坏笑着,说出的话模棱两可。 林瑞嘉想着她临出去前对自己的一笑,不禁有些郁闷:“她似乎很乐意看羽元康倒霉出丑。” “她的儿子羽风来就要回来了,又何必再看皇后母子的脸色?” “皇帝将她的小女儿羽渐霜嫁给蒋振南,又将蒋家的外孙女嫁给羽元康,可真是有趣。” “只是权衡羽风来和羽元康罢了。”冯知远不以为意,“帝王惯用之术耳。” 林瑞嘉笑了笑,“时辰不早,我该走了。” 冯府的下人们提着灯笼,引着林瑞嘉穿过重重回廊,在转角的时候,却被一位锦衣少女拦住。 林寻馨望着林瑞嘉,对四周的下人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我要跟她说话。” 下人们犹豫了片刻,林瑞嘉笑道:“都下去吧,我只是与她说说话,不会有什么事。” 190.第190章 说亲 林寻馨看那些下人居然很听林瑞嘉的话,顿时火气更大了些,直直盯着对面的她:“你是要与我抢知远哥哥吗?这么晚了,你还待在府里,你到底想干嘛?” 这话问得毫不留情面,林瑞嘉却只是大方一笑:“看来,我给五妹的恩德,五妹竟全部忘了。” 的确,当初若不是林瑞嘉从中帮忙,林寻馨怎么可能如愿来到冯知远身边? 林寻馨却是冷哼一声:“你帮我,不也是为了你那个好姐妹?如今我虽在冯府,可知远哥哥几乎很少来看我。我在这里,根本得不到他的心!” “怎么,后悔了?” “后悔?我从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我只是讨厌你和他在一起!”林寻馨偏过头去,回廊外是一片很大的池塘,池塘中假山林立,还挂着很多灯笼,甚是好看,“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桌案上,摆满了你的画像!” “我的画像?” “大约有三分像……”林寻馨的声音弱了下去,其实她也不敢肯定那画像上的女子就是她大姐。 林瑞嘉轻轻一笑,“五妹,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人,你应该知道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冯知远并不喜欢我,他心里的确有人,只是那人,确实不是我。我言尽于此,你多保重。” 她说完,便从林寻馨身边擦过。 重重叠叠的浅紫色裙裾从大理石地板上滑过,在压裙玉佩的作用下不动如水,更不见丝毫污脏。 林寻馨转过身望着她的背影,她的脊背那样挺直纤细修长,身姿美好得像是仙子,气质更是华耀无双。 这就是,她的大姐了。 她回想那画像上的少女,那少女着一身雪白,相貌倾城,可气质冷艳得让人觉得狠厉。 明明是两种不同气质的女子,她怎么会误以为那画像女子是她大姐呢?只是相貌有两分相像罢了。 林寻馨自嘲地翘起唇角,大抵还是自己不够出色,所以才得不到他的心吧…… 林芙蓉嫁人后,相府安静了许多。林仕进拼了命地读书,只想着秋试能一举中第,扬眉吐气。林照月一个人蹦跶不起来,干脆躲进了绣楼准备嫁妆。 林芙蓉嫁人当日,六皇子便迎娶侧妃的事传遍了京城,她是更没脸出门。甚至,连三朝回门都没回,只派李嬷嬷带了礼物回来。 而林芙蓉的胎已有两个月,胎像还算是稳固。 这日,羽元康外出办公,染莲躺在花园里的美人榻上,惬意地吃着葡萄。她这段时间和林芙蓉斗得你死我活,只是可惜,对方到底是毁了容的,就算蒋府为她撑腰,没有了容貌,又有什么好依仗的呢? 她优雅地吐出葡萄籽,随手拿过旁边的绒布擦了擦手:“姐姐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呢?怎不见她出来?” 一旁的丫鬟绿儿毕恭毕敬地答道:“回侧妃话,皇子妃正在房中养胎。” “养胎啊……”染莲唇角的笑容渐渐热烈,“好久没看望姐姐了,你陪我过去瞧瞧她。” 绿儿刚把她扶起来,一个面容姣好、身姿婀娜的女子款款走过来,声音宛如出谷黄鹂:“侧妃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染莲看过去,顿时露出嫌恶的目光。这个女人是六皇子从前收的侍妾,虽然出身低微,可手段厉害得很。她和林芙蓉争斗的期间,倒是叫这侍妾捡了不少好处。 “原来是阿枝妹妹。”染莲眼里闪过一道暗芒,重又换上微笑的面容,淡淡道,“我要去看望姐姐,你可要一同过去?” 阿枝微微一笑,“姐姐若是想去,自己过去就是了。妹妹要去小厨房为殿下准备晚上的甜点,就不奉陪了。” 说着,便带着她的贴身丫鬟袅袅娜娜地离开了此地。 绿儿啐了一口,“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敢给侧妃脸色看!” 染莲望着阿枝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眼底划过盘算的利芒。 与此同时,蒋太师府。 因为被气得太狠了,秋氏这段时日一直卧病在床。她****吐血,请来的大夫直言,秋氏活不过半月。 蒋振兴用了林瑞嘉派人送来的解药,身子倒是逐渐好起来了,也渐渐恢复从前贵公子的模样。此时他伺候在秋氏身边,一脸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蒋振南立在窗边,瞳孔漆黑,深不见底。 秋氏缓缓从被中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蒋振兴的手腕。 那是一只苍老、枯黄的手,昭示着她命不久矣。但是此刻,这只手的力道却是极大。 蒋振兴一愣,反手抓住秋氏的手:“祖母,可是饿了?” 秋氏呼吸粗重,浑浊的双眼中酝酿着刻骨的仇恨:“杀了她……杀了她……” “祖母……” 秋氏忽然低低笑起来,“振兴……祖母,要你娶她……” “祖母,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娶了她……把她放在身边,****夜夜的折磨……”秋氏枯萎的脸庞忽然迸发出一股光彩,“对,就要这样……马上派人,派人去提亲……” “祖母,你疯了!”蒋振兴脸上皆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秋氏的手无力地垂下,她声音极地:“南儿……” 蒋振南忙上前握住她的手:“祖母。” “答应祖母,一定要杀了她……”秋氏说着,枯瘦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祖母!”蒋振兴一惊,忙大呼。 “祖母只是晕过去了。”蒋振南替她将手放进被子中,轻轻掖好被脚。 “哥,祖母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要我娶林瑞嘉?我,我……” “照她说的做。”蒋振南直起身子。 “可是……” “没有可是。林瑞嘉,必须死。”蒋振南看向窗外,一只飞鸟掠过天空,很快便杳无踪迹。 他脸庞冷硬,眸中无喜无悲。 当日下午,定西侯府府的大夫人张氏亲自到相府拜访。 羽金珞在花厅接见了她,一道作陪的还有吴琼以及相府的几个女孩子。 张氏落座,打量了会儿林挽云等人,对身旁的一个娇俏少女笑道:“瞧瞧,相府里的女孩子个个儿都是出挑的,就你是个猴儿,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191.第191章 阴谋 那娇俏少女扑哧一笑:“母亲,你总是取笑我!我听说相府有位国色天香的大小姐,今日怎的没出来?” 羽金珞看了眼林雅音,她忙笑着答道:“吴小姐,我大姐住的长乐苑离这里稍远,她稍后就到。” 张氏笑道:“原是如此。相府大小姐的艳名,可谓是响彻南羽了。”她说着,忽然放低了声音,“只是大小姐常在外头走动,怕是不好寻亲事吧?” 这是说林瑞嘉在羡仙楼抛头露面,真正的世家贵族是不敢娶这样一个媳妇儿的。 羽金珞淡淡一笑,“本宫道你是来做甚的,原是来做媒的。” 张氏掩唇一笑,“瞧长公主说的,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吴琼见羽金珞面上淡淡的,便热情道:“不知大嫂要说的是哪一家的公子?” 张氏是定西侯府的侯爷夫人,而吴琼则是侯爷妹妹,所以她是得叫一声“大嫂”的。 张氏笑着看了眼这个小姑子,道:“乃是蒋家的二公子。” 奉京城只有一个蒋家。 大厅中一片寂静,谁都知道林瑞嘉和蒋家关系不好,张氏这个时候****说亲,背后目的绝对不单纯。 羽金珞抬眸,精致的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嘉儿乃是相府嫡女,更兼姿容绝世,而蒋二公子因前段日子犯了错,如今赋闲在家。你这说的是什么亲?” 言语之中,皆是对蒋振兴的不屑。 张氏愣了愣,心头虽然愤恨,但面上却作恭敬之色:“长公主,虽说如今蒋二公子是无官职在身,但二公子文武双全,长相更是一表人才,日后未必不会重新走上仕途。而蒋府的权势,长公主也是知晓的。大小姐嫁过去,必是幸福美满,并不会委屈了她。” 吴琼笑道:“听着倒是这个理。公主嫂子,那二公子我也是见过的,倒的确是玉树临风、文武双全呢,与嘉儿正好匹配。” 羽金珞描绘精致的红唇微微上扬,“既然你觉得蒋振兴玉树临风、文武双全,不如就把挽云嫁给他吧。” 站在吴琼身后的林挽云面色一红,她心心念念着英俊潇洒的六皇子,她才不要嫁给蒋振兴!她忙拉了拉吴琼的衣服,吴琼干笑道:“公主嫂子说笑了。” “不,本宫并未说笑。”羽金珞的目光从底下众人面容上扫过,“本宫倒是觉着这是桩不错的姻缘。等本宫下次进宫时,定会向皇兄提起的。”她说完,瞥了眼季嬷嬷,“嬷嬷,本宫乏了。” 季嬷嬷忙扶起她,“屏儿,还不快去把床铺铺好!” 屏儿应声,忙不迭跑进了内室。 下面坐着的人明白羽金珞这是谢客了,便都起身,一同出了金凤居。走到金凤居外,张氏这才满脸郁闷地道:“妹妹,你说长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护着林瑞嘉?” 吴琼冷冷一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照我看,你今天跑这一趟纯粹是多此一举。林相爷认为林瑞嘉奇货可居,怎么可能将她嫁给蒋二公子?所以你必定得想办法先折损了那丫头的名声,方能如愿以偿。” 张氏眼珠转了几转,醒悟过来后,拉着吴琼的手笑道:“还是妹妹你聪慧。听说妹妹新近得了几匹碧云纱,可否能给嫂子开开眼?” 吴琼领会她的意思,爽朗道:“我的院子在那头,走吧。” 吴家小姐吴宝珠好奇地望着她们离开,拉住林挽云的手,好奇道:“云姐姐,你可知娘亲她们都在说什么?” “总之,不会是好事。”林挽云笑着,眼珠子一转,道,“我带你去瞧瞧我那堂姐吧?” “好啊,我正有此意!我倒要瞧瞧,她到底生了副怎样的相貌!”吴宝珠惊喜不已。 她前段时间感了风寒,一直未曾出席什么活动,因此很是好奇那林瑞嘉究竟生了何等相貌,为何能让奉京城的人将她传成那等神仙般的人物。 跟过来的林仕明亦是一笑,“宝珠妹妹,看了她之后,保准你会惊艳非常。” 几人说着话,一同朝长乐苑走去。 长乐苑中,林瑞嘉身着白裳,手中端着一只盛了鱼食的碧绿莲花小盏,正倚在廊檐下喂鱼。 知了在远处叫得起劲,池塘中的莲花亦是开得热烈。 钟灵贪凉,抱着一只盛了冰块的盒子,坐在长廊下竟睡着了。水儿向来怕热,这会子正躲在屋里。 茗儿在后面给林瑞嘉打着扇子,心中思考着她昨晚阅读的医术。 林瑞嘉洒下一把鱼食,神情悠闲,压根儿没想过去给张氏作陪。张氏乃是定西侯府的夫人,定西侯素来和蒋府走得近,她****,定是没有好事。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欢笑声。林瑞嘉举目看去,便见以林挽云为首,一群光鲜亮丽的少男少女正朝这边走来。 众人走到跟前,林挽云笑着引荐道:“大堂姐,这位是定西侯府的小姐宝珠妹妹。宝珠妹妹,这位便是我那位名动京城的堂姐了。” 吴宝珠定睛看去,眼前的少女一身白裳,容颜清丽绝艳,气质高华,竟不似人间女子。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瑞嘉,双眸之中闪过艳羡和嫉妒。 这样的相貌,可真是天上有地下无的…… 林瑞嘉微微勾唇,“吴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吴宝珠回过神,羞赧一笑:“我从未见过嘉儿姐姐这般妙人儿,一时竟看呆了……” 林瑞嘉随手将碎发拢到耳后,轻轻一笑:“长乐苑还有要事处理,恕不奉陪。” 说完,转身便走。 茗儿跟上去,忙又回转身拉了拉钟灵:“钟姑娘,回去了!” 钟灵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忙跟了上去。 林仕明却突然大步上前拦住了林瑞嘉,笑道:“贵客来了,堂姐不作陪也就算了,怎还这般无情?” “有堂弟堂妹作陪,我很放心。”林瑞嘉笑容清浅。 林挽云一闪身,跟着拦在她跟前:“堂姐,我早命人在水香小榭备下点心茶酒,堂姐就和我们一道过去吧。” 192.第192章 当我相府的人都死绝了 林瑞嘉看了眼林雅音,“水香小榭乃是父亲最喜欢的地方,轻易不让外人进的。堂妹用水香小榭招待客人,我父亲知道吗?” 林挽云沉默不语,她并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 林雅音愣了愣,是她提议林挽云用水香小榭的,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她想了想,道:“大姐不用担心,我会和父亲说清楚的。如今日头大了,寻常地方实在是热,不如大姐和我们一道去水香小榭吧,也好图个凉爽。” “正是呢,”吴宝珠笑容单纯,“我一见嘉儿姐姐便觉亲切,想着和姐姐多多交心才好。” 林瑞嘉望着他们殷切的面容,似是被打动了,矜持地道:“既是如此,那便过去坐一坐吧。” 说着,一行人往水香小榭的方向而去。 林瑞嘉走在后面,悄悄对着身后的茗儿比了个手势。 茗儿会意,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钟灵完全不明白这对主仆在打什么哑谜,只是好奇地跟着众人一道往水香小榭走。 林瑞嘉和钟灵走在最后,快到水香小榭时,前面林挽云不着痕迹地慢了下来,逐渐和林瑞嘉并肩而行。 她们走过溪水,长长的裙摆从青草地上逶迤而过。 林挽云状似忧愁道:“堂姐怕是不知道,今天伯母是来做什么的吧?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对堂姐说,唉!” “既然知道不该说,那就不要说。”林瑞嘉淡淡道。 林挽云语噎,暗自瞪了眼林瑞嘉,勉强笑道:“堂姐真爱说笑。” 林瑞嘉抿唇不语。 林挽云偏过头看见她镇定淡然的模样,不禁有些懊恼,随手指着溪水中一片圆圆的荷叶:“堂姐瞧,那里停了只红蜻蜓,真好看!” 林瑞嘉望过去,果然见那荷叶尖尖上停着一只五彩绚烂的蜻蜓,阳光下折射出十分耀目的颜色。 林挽云心中一喜,猛地伸手将林瑞嘉往水中推去。 林瑞嘉眸色清冷,身子迅速往旁边一闪。林挽云来不及收手,竟直接扑到前面,将刚好回转身的吴宝珠给生生推到了前面的溪水里。 可怜吴宝珠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落了水! 这水说是溪水,其实要远比一般溪水深。吴宝珠跌进水中,还没来得及质问林挽云干嘛推她,整个身子就已经没入水中。 钟灵瞪大眼睛,正欲下去救人,林瑞嘉轻轻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吴宝珠的呼救声从水中传来,林挽云满脸愕然,竟不知所措起来。她没想到林瑞嘉反应那么快,竟然能躲开。 眼看着溪水大口灌进吴宝珠嘴里,林瑞嘉看向林仕明,轻描淡写地道:“堂弟不下去救人?” 本来该是丫鬟婆子下去的,只是众人都没有带会水的丫鬟,一时间竟齐齐望向林仕明。 虽然男女有别,可眼下人命关天,倒也顾不得许多。林仕明咬牙跳了下去,很快便将吴宝珠捞上来。 吴宝珠打着寒战,整个人宛如一只落汤鸡,妆容融化,惨不忍睹。 林瑞嘉淡淡道:“妹妹落水受了惊吓,真是可怜。” 林挽云正暗自恨恼,突然一个嚣张跋扈地女声传了过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看去,便见林照月带着大批丫鬟婆子以及相府侍卫,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茗儿混在人群中,悄悄来到林瑞嘉身边,对她笑了笑。 林瑞嘉故作愁容:“四妹来得正好,宝珠妹妹不小心落了水,烦请妹妹派人将她扶下去休息。” 林照月浑不在意,只是瞪着林挽云:“谁允许你带人来水香小榭的?!” 林挽云一愣,看向林雅音。 林雅音忙往后退了一步,“四妹,宝珠妹妹乃是贵客,堂妹在水香小榭设宴款待,有什么错吗?” 林照月冷笑着,“你们是当我死了吗?!父亲之前明明有说过,水香小榭只给我姐姐和我招待客人用,你林挽云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抢我的地盘?你当我相府的人都死绝了吗?!” 她的话说的极难听,林挽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泪的眼眶中直打转。 林照月却不肯轻易放过她,连珠炮般的吼道:“林挽云,你住在我相府里,老老实实安安份份也就算了,还妄想充作主人出面待客?!你平日吃相府的、喝相府的、用相府的也就罢了,如今还想霸占水香小榭,谁给你的胆子?!你还要不要脸了?!” 听说这边出了事正赶过来的吴琼等人立时变了脸色。 吴琼大踏步上前,一把将林挽云护在身后:“林照月,有你这样对妹妹说话的吗?!” 林挽云反应过来,忙哭了起来,柔柔弱弱的,好不委屈的模样。 林照月冷笑:“怎的?婶婶是觉得我没有了娘亲,好欺负是吧?” 吴琼冷吸一口气,凌厉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庞:“今日之事算是云儿做错了。可你做姐姐的,刚刚那种诛心的话,是你能说的吗?” “我有说错吗?”林照月梗着脖子,油盐不进。 “你——”吴琼气急,随即突然大笑道,“好,好!我今儿个算是见识到相府的待客之道了。我们在相府叨扰多时,是该告辞了!云儿,咱们走!” 说着,不由分说便带着林挽云和林仕明一同离开。 站着看了半天热闹的张氏忽然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坐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忙上前将她裹进怀里,狠厉地看了眼林瑞嘉和林照月,大声道:“是哪个没眼色的东西害得你?跟娘说,娘替你出头!” 吴宝珠扑在张氏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是林挽云推得我……” “什么?”张氏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会是林挽云。 林瑞嘉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侯爷夫人,事到如今,也只能为宝珠妹妹准备婚事了。” “婚事?什么婚事?”张氏反应不过来。 林瑞嘉又叹了口气,“刚刚宝珠妹妹落水,是我堂弟救得她。堂弟他抱过了宝珠妹妹的身体,恐怕……” 她话未说完,在场的人却都明白她的意思。 193.第193章 定亲 张氏一张端庄的面孔狰狞不已:“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谁看见林仕明抱过宝珠了?谁看见了?!” 开玩笑,吴宝珠是她捧在掌心里的明珠,怎么可能嫁给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男人!吴宝珠可是侯府准备送入宫中的,只等下一任皇帝继位,吴宝珠入宫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可能嫁给林仕明?! 张氏凌厉的目光扫视众人,相府的奴才们纷纷低下头去。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好死不死地响起:“这位夫人,我刚刚看见了呢。” 张氏看过去,便见一位身着异族服装的少女满脸无辜地站在林瑞嘉身旁。 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钟灵的鼻子:“你是谁?居然敢污蔑侯府千金?!小心我报官抓你!” 林瑞嘉挡在钟灵前面,笑容温婉:“夫人,钟灵乃是我的义妹。”她说着,看向相府一干丫鬟婆子,“你们刚刚,都看见了什么?” 稚嫩的声音,却是不怒而威。 众人这才想起来,张氏只是个外人,大小姐才是相府的主子。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口,各种描述林仕明是如何将吴宝珠救上岸的,甚至连他那只手摸在吴宝珠身上的哪个地方,都说得一清二楚。 张氏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吴宝珠张了张嘴,却无法辩解分毫。 她想起自己在水底下,四周都是黑暗的,她感觉自己就要死去的那一刹那,英俊的少年从天而降,拯救她于死亡之中。 没有少女不思春,没有少女不爱英雄。 吴宝珠的脸忽然红了,她轻轻拉了拉张氏的衣角,“娘……” 张氏一见自己女儿这副姿态,顿时明白她心中所想。她刚要苦口婆心地劝解,屏儿匆匆赶过来:“定西侯夫人,我家公主有请。” 林瑞嘉淡淡一笑,扫了眼林照月,带着钟灵和茗儿转身离去。 等走进长乐苑,钟灵这才忍不住道:“嘉儿姐姐,你早知道会发生那些事吗?”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呢?”林瑞嘉淡淡道,“不过林照月的确是我派茗儿找来的。” “我听说她和嘉儿姐姐很不对盘,怎么会甘心受你差遣?”钟灵像是个好奇宝宝。 茗儿扑哧一笑,“这都要归功于小姐会算计人心。水香小榭素来是二小姐和四小姐的地盘,她们凡是在相府举办宴会,都会选择那个地方。如今小夫人刚刚离世,四小姐急需立威,不让别人瞧扁了她,因此一听说林挽云在水香小榭招待贵客,当然会急了。” 钟灵的脸蛋极其艳丽,她的皮肤不似中原人的白皙,反倒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暖玉般的温暖色泽。 她眨着乌黑的大眼睛,拍了拍自己胸口:“嘉儿姐姐你太可怕了,能将人心猜得那样准,幸好我没得罪你!” 林瑞嘉温和一笑,伸手刮了下对方的鼻梁:“你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 金凤居中,羽金珞正侧卧在卧房的雕花檀木大床上。帷帐层层叠叠地垂下,使她看起来影影绰绰。 张氏带着吴宝珠站在门槛外,朝羽金珞行过礼,羽金珞却并不叫她们起身。母女俩屈膝待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半晌后,羽金珞方才慵懒道:“坐吧。” 季嬷嬷让婢女搬来绣墩,张氏和吴宝珠忐忑不安地坐下后,张氏问道:“不知公主是有何事?莫非改变了心意?” 她还想着林瑞嘉和蒋振兴的婚事,蒋太师府有过承诺,一旦这件亲事成了,她的好处是跑不了的。 羽金珞声音冷淡:“听说,刚刚宝珠落了水?” 张氏心中一“咯噔”,随即笑道:“不过是她们女孩子间打闹,并没有什么大事。现在宝珠换了衣裳,没什么大碍了。” 羽金珞冷笑了声,“女孩子家的,名声是最重要不过的。她既被仕明摸了身子,以后又怎好再许他人?依本宫看,不如就成全这两孩子吧。” “长公主殿下!”张氏慌然失措,“宝珠落水,林仕明不过是出于好心才救得她,他们两人之间清清白白,怎生就要论嫁呢?!” 羽金珞语气骤然变冷:“怎么,侯爷夫人质疑本公主的决定?!” “臣妇不敢!只是——” “没有只是!”羽金珞粗暴地打断张氏的话,“下月初二便是好日子,正好赶在秋试前嫁了吧!” “长公主——” “此事我会禀报皇兄。都出去!”羽金珞已然没了耐心。 张氏欲哭无泪地看着季嬷嬷对自己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禁悻悻然起身,无奈地带着吴宝珠走出去。 季嬷嬷送她们到金凤居门口,笑道:“侯爷夫人,公主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出了那样的事,公主作为相府主母自然是要做出妥当处置的。看见堂公子救下吴小姐的人很多,此事恐怕很快便会传遍奉京。能有公主做媒,吴小姐也算是荣幸的。” 她说罢,便转身进了金凤居。 她这话传达了两个意思:第一,你女儿被林仕明碰过,这件事很快奉京城的人都会知晓,你就不用想着掩盖什么了。第二,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说话那是一言九鼎的,有她赐婚,你们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吴宝珠呆呆望着张氏,“娘……” 张氏双眼通红,她只是贪便宜才为了蒋府跑这一趟。谁成想目的没达到,最后竟然把女儿给赔进去了,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神色愤愤的,拉着吴宝珠快速离开了相府。 入夜之后,林瑞嘉沐浴焚香完毕,身着洁白柔软的中衣便溜到了床上。 钟灵正抱着她的大铜铃铛发呆,见林瑞嘉上来,忙给她让了位置,“嘉儿,我打算再住几天,就回草原了。” “为何这么急?”林瑞嘉诧异,“不是说那里已经没亲人了吗?” 钟灵摆弄着足有一个半手掌大的青铜铃铛,那铃铛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老住在你这儿也不是办法……” 林瑞嘉伸手便去掐她的脸蛋:“你这丫头,倒是跟我客气起来了!” 194.第194章 钟家有女,通灵鬼判 钟灵咯咯直笑,躲开林瑞嘉的魔爪,“我才没有客气,该吃吃、该喝喝,好得很呢!” 两人嬉闹成一团,忽然掩好的窗户洞开,一袭夜行衣的男子出现在了屋中。 林瑞嘉望过去,那男子的长剑已经指到她的脖颈上。 她对上男子的眼,男子摘下黑巾,赫然是林仕明的脸。 他笑得暧昧,“堂姐,你没想到我会闯到这里吧?” 林瑞嘉看向屋外,林仕明笑容更盛:“别看了,那个守门的丫头,是叫水儿吧,已经被我放迷药迷倒了。” “堂弟手段果然厉害,可见是经常干偷香窃玉之事的。”林瑞嘉声音冷淡。 “而今夜,我就要偷你这块香……”林仕明凑近林瑞嘉,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好闻的体香,“你设计叫我娶那个蠢女人,总得付出点代价……” 他的唇逐渐靠近林瑞嘉洁白纤细的脖颈:“原不想这样快对堂姐下手的,毕竟征服游戏要玩得久才有意思……” 林瑞嘉冷笑着,一只手轻轻握住垂在胸前的紫金如意锁。只等他再进一步,她就马上射出淬毒银针杀了他。 “喂!”钟灵望着林仕明,忽然出声,“你是想轻薄嘉儿姐姐吗?” 林仕明这才注意到钟灵似的,淡然一笑,“小美人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你看这是什么?”钟灵只是高高举起手中的青铜铃铛。 林仕明挑眉,“铃铛。” 钟灵狡黠一笑,眸中闪烁着灵动的光。她晃了晃那铃铛,随即赤着脚跳到地上,哼着一首莫名的歌谣,摇晃着那铃铛。 林瑞嘉和林仕明都望着她,她的舞姿清灵美好,仿佛是草原上最耀眼的小鹿。 那铃铛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促,仿佛暴风雨陡然地从天而降洗刷大地。 魔音灌耳,滔滔不绝。 两个人,一时看呆了。 钟灵望着床上的林仕明,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她突然停了动作,上前在林瑞嘉面前打了个响指。 林瑞嘉猛然惊醒,“这是?” “巫舞。”钟灵笑容璀璨,“嘉儿姐姐博闻强识,一定听说过在北方草原上,曾有一个以巫术闻名的家族。” 林瑞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是鬼巫钟家的女儿?” 钟灵狂点头,得意不已:“嘉儿姐姐果然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 “‘钟家有女,通灵鬼判;神佛满天,皆入瑶藩。’我记得,这句话便是形容钟家的独女的。”林瑞嘉惊喜地望着钟灵,“我可真是捡到宝了!” 钟灵原本就红扑扑的苹果脸愈发红艳夺目,小手指向仍旧处于痴迷中的林仕明:“嘉儿姐姐,要怎么处置他?” 林瑞嘉眸中杀气毕现:“这种人,留着也是个祸害。” 钟灵看向林瑞嘉,林瑞嘉注意到她的目光,瞬间便收敛了那杀意,转而盈盈一笑,“又吓着你了?” 钟灵摇摇头,似乎是被林瑞嘉的笑容惊艳到,颇为羞赧地垂下头去。 钟灵的眸子乌黑乌黑,乃是真正的纯黑之色,仿佛是最纯粹的黑曜石。 然而在林瑞嘉注意不到的地方,那双漆黑的眸子却闪烁着淡淡妖冶光泽。 ‘钟家有女,通灵鬼判;神佛满天,皆入瑶藩。’嘉儿姐姐,你真厉害,连鬼巫钟家的箴言都知道。 只是可惜,那个通灵鬼判的钟家少女,并不是我。 第二日一早,相府主厅吵吵闹闹不成样子。 吴琼坐在下首,不停地抹着眼泪:“母亲,您是不知道昨日四小姐是怎么说话的。她说我们吃相府的、用相府的,行事不知收敛,最好赶紧搬出去。母亲您听听,这是不是句句诛心啊?!” 老夫人江氏坐在上面,凌厉的目光射到林照月脸上:“你婶母说的,可是真的?” 她素来就不喜这个孙女儿,更何况如今那蒋沁死了,还是以“妖人”之名被陛下赐死的,谁知道生下来的女儿会不会也是妖人! 林照月冷哼了声,“祖母,我可是半句也没有说错的。” “母亲,您听听!”吴琼的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淌,红着双眼道,“既是四小姐不喜欢我们,我们搬出去也就是了!” 她说着,起身抓着林挽云的手就往外走,“我们不留在这里讨人嫌!” “胡闹!”江氏大喝道,“原是一家人,你搬出去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我回来坐下!” 她向来偏疼小儿子林泰清,如今林泰清能留任奉京,侍候在自己身边,她怎么可能允许他们搬出去。 吴琼委委屈屈地坐下,不停拿手帕擦着眼角,“留下也可以,只是母亲必须要四小姐给个说法!” “照月。”江氏瞪向林照月。 林照月手中端着茶盏,硬是不说话。 “好啊,我老婆子是管不了你了是吧?”江氏声音陡然提高。 林照月冷言冷语道:“我知道,如今我娘亲不在了,姐姐又嫁了人,你们就想着欺负到我头上。可是我告诉你们,我的外公依旧健在!你们在针对我的时候,请先想想我外公的权势!” 此话一出,正厅中都沉默了。 林瑞嘉半垂着首,拿茶盖抚开碗中的浮叶。林照月这话说的虽然难听,可却是实话。 据她所知,自蒋沁死后府中的奴才皆转了风向,根本不拿她当回事。奴才如此,长辈们更是不用说了。 她抬眼看向对面,林照月气鼓鼓地坐在那里,眉眼之间戾气极重。 她微微一笑,这个姑娘,越发泼辣得狠了。不过只要她不来妨碍自己,她不介意放她一马。 其实林瑞嘉完全是多想了。自从目睹过蒋沁的死,林照月是恨不得再也不要看见她。她可没有林仕进和林芙蓉报仇的胆量,她只想好好活下去。 江氏语噎,只拿着眼睛瞪林照月。 一个含着威严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后响起:“照月话虽说的不对,可理却是那个理。” 众人看去,便见一袭华贵衣裙的羽金珞扶着屏儿的手,从屏风后缓缓走到前面。 江氏忙将上座让给她,自个儿坐到了她右手边。 195.第195章 林仕明之死 羽金珞对江氏略一点头,雍容大气地落了座,目光直扫向吴琼:“昨日照月说的话,你可是听到心里去了?” 吴琼以为她是要林照月给自己道歉,于是又开始演起戏来,拿帕子轻轻点着眼角:“正是。四姑娘说的话太过诛心,我真是没办法忽视……若是她实在容不下我们这房,我们搬出去也就罢了!” 羽金珞微微一笑,“既然弟妹决心要搬出去,本宫成人之美,就不拦着了。” 吴琼顿时傻眼了,什么?长公主在说什么?什么搬出去?她没有真的要搬出去啊…… 羽金珞笑着对身后的季嬷嬷道:“去公中取五百两银子,以资助弟妹买院子。” 季嬷嬷笑着应了是,转身去办了。 羽金珞对吴琼歉意地笑了笑,“最近府中钱银紧张,实在是拿不出更多了。” “不……公主嫂嫂客气了……”吴琼嘴唇抖动着,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江氏微微有些恼怒:“公中银钱紧张?我怎么不知道?” 羽金珞慢条斯理地饮了口碧螺春,“弟妹他们住在相府,大部分仆从都是相府配的,家具等也是相府准备的。吃穿用度,也皆是相府准备。凡是嘉儿他们有的东西,一样都没少过林挽云他们。但是弟妹在府中住了这两月,却是一分银钱都不曾交到公中。怎么,弟妹是想让相府养着一辈子吗?” 吴琼面色青白交加煞是好看,她揉捏着裙摆,努力想为自己赚回一点脸面:“瞧公主嫂嫂说的,好像大哥养不起我们似的……” “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而是你们没有丝毫的自觉。往日里借着相府的名义大设宴席什么的也就算了,但一切用度居然都是用的公中银子,这说不过去吧?”羽金珞语气随意,语调中所含的威严却不能忽视。 底下的林瑞嘉将茶盏搁在红木桌上,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到底是吴琼他们做得过了,听闻他们每人每天都要用一道上等血燕,可往常相府里能享用血燕的只有长公主。 没想到这位长公主倒是位狠的,借着昨日的事发挥,这样容不下二房的人。 也是,如果自己夫君赚来的银钱被人随意挥霍,估计自己也会想办法赶走这群吸血鬼。 于是乎,二房搬出相府的事就这样尘埃落定。 等吴琼他们出了正厅,到了自己的院子,吴琼这才发作起来,一把将桌上摆着的羊脂玉花瓶给砸到地上:“长公主欺人太甚!” 林挽云劝道:“娘,咱们搬出去也好,免得在这里看他人脸色。” “好什么好?!”吴琼没好气,“你这丫头知不知道奉京城的院子有多贵?!还有你饭后那一道血燕,你知道有多烧银子吗?!” 林挽云抿了抿唇,没说话。反正烧银子也不关她的事,有父母操心,她有什么可烦的。 吴琼想了想,又道:“今儿早上请安,怎不见你哥哥?” 林挽云讷讷道:“听哥哥身边的小厮说,昨晚就没见着他,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吴琼没好气,“秋试在即,他不在屋里看书,到处乱跑什么?!” 她话音落地,一个前院看门的小厮便急匆匆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大事不好啦!” “砰!” 吴琼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扔到那小厮脚边,“叫什么叫?!是死人了还是怎么了?!大早上的,真是晦气!” 那小厮摸了摸鼻子,真的是死了人呀! “有什么话,慢慢说。这样冒冒失失地冲到后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报丧呢。”林挽云抬起下巴,倨傲无比。 不过是要搬出府的二房,对相府的奴才也这般不客气,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的金贵小姐了。再说了,他今天就是来报丧的。 那小厮心头冷笑,故意放缓了语速:“启禀二夫人和堂小姐,外头出了大事。据门房的人禀报,怡红楼的人抬着堂公子在门口,请二夫人出去对峙。” “什么?!”吴琼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你说怡红楼的人跟堂公子在一起?!来奉京城前我就叮嘱他不要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他就是不听!” 何止是在一起的问题……那小厮开口道:“二夫人去门口看看,就知道了。” 吴琼气得不轻,怒气冲冲地带着林挽云往门口走。 等她们到了相府门口,门口早已聚了一大群围观的百姓。 人影憧憧,相府的人竟都在外面。 吴琼只能听见老夫人撕心裂肺地哭声从人群中传出,她推开众人挤进去,便见林仕明躺在担架上,竟是七窍流血的惨烈模样! 吴琼眼前一黑,直直朝后面晕了过去。 林挽云忙扶住她,心中亦是骇得不轻,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江氏瞥见吴琼娘俩,顿时哭得更加厉害:“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可怜的孙儿啊!” 她兀自在那里呼天抢地,人群外头停下一顶软轿,林泰民大步从轿中走出:“明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人群让开一条路,林泰民只看了那尸体一眼便别过了脸去,满脸怒容:“到底是谁干的,谁敢对明儿下手?!” 这天杀的,弟弟刚留任奉京城,独子便遭到了这样的厄运。他还在宫中跟陛下商议政事,若是知晓了,不定伤心成什么样。毕竟,中年丧子,乃是人生一大痛事。 一旁站立良久的怡红楼老板金玉咳嗽了声:“相爷,在我们怡红楼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只是错在你这侄儿,实在是怨不得我们。” 那厢吴琼悠悠转醒,一听这话,恨不得扑上去抓烂金玉的脸:“你胡说些什么?!我儿子在你那儿死的,你还敢说怨不得你们?!你们赔我儿子,你们赔我儿子!!” 她大吼大叫,发髻凌乱,泪流满面。若不是怡红楼跟来的几个婆子死死拦住她,她是一定要杀了金玉的。 林瑞嘉的身影隐在人群中,低调的仿佛不存在似的。 196.第196章 和京兆尹的交易 她身边的钟灵面上挂着淡淡的哀愁,似乎是真的伤心不已。只是那双灵动乱转的乌黑大眼睛,却是出卖了她幸灾乐祸的真实感情。 看到林仕明七窍流血的惨状,林照月身子直哆嗦。她悄悄抬头看向林瑞嘉,却见对方半垂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是她直觉,林仕明的死一定跟林瑞嘉有关系! 她想着,眼中又露出一丝恐惧,悄悄往后面挪了几步,离林瑞嘉更远些。 羽金珞依旧在金凤居待着,她才不愿意出来触这个霉头。谁愿意大早上的去看尸体,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她不愿意的事,旁人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敢问金老板,我这侄儿到底是怎么死的?!”林泰民只觉脑仁都疼了。 金玉叹了口气,“林公子昨夜去怡红楼做客,直接点了菁菁。可是早上的时候,我见房中迟迟没有动静,便着了米儿去瞧个究竟。谁知……” 她说着,以帕掩住口鼻,似是不忍再说下去。 一旁站着的米儿忙出来接话:“相爷,今儿一早我推开房门,一眼便见到房中悬着一条白练,而菁菁姐姐……菁菁姐姐她就那样悬在白练下面,舌头都伸出来了……” 她说着,脸上露出十分恐惧的表情:“我当时尖叫了声,拔腿就去找金妈妈。” 金玉这才接着道:“我领着五六个婆子丫鬟进去一瞧,菁菁是已然断了气,而这位林公子,则七窍流血地躺在床上。林公子身份贵重,我骇得不轻,忙去京兆——” “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你们赔我儿子!”吴琼被逼到极处,力气极大,猛地挣脱钳制她的两个妈妈,猛地扑向金玉。 金玉虽是出身寒门,可这些年在怡红楼做老板,养尊处优惯了的。被她这么一扑,顿时头朝地往后倒去。吴琼不依不挠,拳头和巴掌纷纷往她脸上招呼。 很快,金玉那张保养得宜的脸迅速成了熊猫脸。 吴琼红着眼睛,像是一头发狂的母兽,旁人怎么都拦不住。 林瑞嘉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金玉,微微挑了挑眉。 这时,靠得近的米儿察觉到金玉的不对劲,往地上仔细看了几眼,顿时尖叫出声:“金妈妈!金妈妈死了!” 众人一惊,跟着看过去,那金玉倒下的地方正凸出来一块尖石,正好戳破了她后脑勺。鲜血汨汨地蔓延到地上,看着甚是可怖。 四周胆子小的女眷们纷纷捂住口鼻往后退去,更有晕血的直接晕了过去。 骑在金玉身上的吴琼一愣,慌得起身往后退去,一手拉过林挽云,指着金玉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她……” 林挽云被吴琼的动作吓得不轻,她觉得吴琼的手杀了人,无论怎么看都甚是恐怖。于是她立刻挣开那只手往后退了几步:“娘……” 人群外传来一声吆喝:“都吵什么?!这里都在吵什么?!” 人群让开一条路,京兆尹吴****带着数十名官差走了进来。 吴****冷冷地扫视众人一眼,“大早上的,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散了!” 那些平头老百姓哪里敢跟这位拗大腿,生怕这些灾祸殃及自身,忙作鸟兽散。 吴****扫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看向林泰民:“相爷,这祸事既是发生在你家门口,不介意本官借你的府邸审案吧?” 林泰民铁青着脸色,抬手道:“吴大人请。” “相爷先请。”吴****满脸笑容,客客气气。 两人说着,并肩往相府里去。吴****在路过林瑞嘉时,侧目看了她一眼。林瑞嘉对他不着痕迹地一点头,吴****似是放了心,旋即大踏步进了府。 这次审案是在相府正厅进行,惹得相府许多奴才丫鬟跟着跑到厅前去看。 林瑞嘉自是懒得凑这份热闹,只派了水儿去盯着,自个儿则坐在花园的凉亭中,兀自抚筝。 她的筝音空灵婉转,时而宛如韶华女子的悲叹,时而恰似秋风撕落叶的无情,林林总总,叫人听着无端觉得哀愁。 钟灵鼓着腮帮子,瞅了半天林瑞嘉不悲不喜的表情,突然灵机一动,长臂一舒,摘下别在腰间的铃铛小鼓,直接就跳了起来。 她的铃铛声音清脆悦耳,高昂激越,亭中的林瑞嘉一怔,下意识地加快了筝声。两者奇妙地融合在一起,配合着钟灵旋转的火红色裙摆和长长的小辫子,使得原本悲伤的场景越发显得明快青春。 茗儿站在林瑞嘉身后,轻轻将煮好的水倒进青瓷小杯中。一时间茶香氤氲,令人心旷神怡。 一曲终了,林瑞嘉收手,抬眼看向钟灵,似笑还嗔:“你倒是越发能左右我的心情了。” 钟灵吐了吐舌头,将那面铃铛小鼓收好:“瞧你不开心才想法子的,你倒是不领情……” 林瑞嘉轻轻一笑,端着茗儿递来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进来坐着吧,光站那儿做什么。” “你就不怕那京兆尹不配合你?虽然你伪造的犯罪现场十分逼真,可是到底不是真的,他若有心要查,总能查出来一些端倪。”钟灵抚着宽大的火红裙摆,漫不经心道。 “他有把柄落在我这里,不怕他不按着我的计划走。”林瑞嘉笑得像是偷腥的小狐狸,“再说了,据我调查,林仕明自从到了奉京城,就玩弄过不少无辜少女。而那名吊死的妓女菁菁,更是对身边丫鬟下死手,这些年不知害了多少性命。他们本就该死,既然天不收他们,我替天收了不好吗?” 林瑞嘉早收买了怡红楼的一干人,连夜将毒死的林仕明送到那个妓女的房间,又伪造成妓女怀恨毒死林仕明继而悬梁自杀的假象。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全,二房的人根本怀疑不到她头上。 “你总是有道理。”钟灵说着,踮起脚尖往远处看了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那京兆尹过来了。” 林瑞嘉看过去,果然见吴****往这边走来。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甩掉林泰民和其他人一个人进入花园的,不过看他那专注的眼色,八成是冲自己来的。 197.第197章 流放之刑,挑拨离间 吴****径直走进亭子中,丝毫不避讳地朝林瑞嘉伸出手:“事情都办好了,东西该交给我了。” 一抹娇小的身影迅速闪进亭子里,正是去探听消息的水儿。她瞧了吴****一眼,凑在林瑞嘉耳畔低低说了几句。 林瑞嘉听着,扬起笑容,从怀中掏出一卷白娟:“吴大人差事办的不错。” 吴****接过那白娟展开来细细看了,这才松了口气,将白娟折好塞进怀中,皮笑肉不笑道:“也是郡主有能耐,能请得动本官为你办事。” 说完,便从鼻孔中冷哼了声,转身大踏步走开。 “你把什么东西给他了?”钟灵好奇。 “之前在羡仙楼他和我有过赌约,并立下军令状,写明他若是输了,便辞去京兆尹一职。”林瑞嘉淡淡笑道,“我当时并未发作,就想着日后可能会有用得到他的地方。没想到,倒是在今天用上了。” 钟灵捂嘴直笑:“估计他是很爱惜自己的仕途的,不惜得罪相府也要从你这儿拿到那张军令状。我倒是好奇,他最后是怎么判的?” 林瑞嘉的手指从琴弦上轻轻拂过,笑容明媚:“判林仕明玩弄无辜少女,死的罪有应得。那妓女毒杀林仕明后,乃是畏罪自杀。而那吴琼,念在侯爷府的面子上,判其流放之刑。” 钟灵愣了愣,“可是如此一来,二房的人就不能如你所愿的搬出去了。” 林瑞嘉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妮子,关键时刻想的不是二房的人怎么倒霉怎么可怜,而是想到自己的心愿,果然够朋友,够狠辣! “嘉儿姐姐你干嘛看我,我脸上有花吗?”钟灵嘟囔着,抹了把自己的脸颊。 林瑞嘉望着她红扑扑像是暖玉的脸蛋,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是啊,你的脸啊,就是一朵漂亮的大红花!” 到傍晚的时候,相府已经处处挂满了白绸和白灯笼。 林泰民虽然不喜二房的人在自己府中办丧事,但好歹是亲侄子死了,几分面子总是要给的。 吴琼早被京兆尹的人抓了去。尽管她是吴****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吴****是一丝情面也没留。 对他而言,流放的只是个庶妹而已,死的只是庶妹的儿子而已,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官位,有什么大不了呢? 林挽云在灵堂哭得厉害,一双眼红肿的像个桃子。 林泰清从宫中回来,乍一听林仕明被妓女毒死的消息,骇得差点晕过去。等反应过来,林挽云拉着他直哭诉,并告诉了他吴琼被判流放之刑的消息。 林泰清直觉双脚寒气乍起,直涌入自己的心。 往日里吴琼虽打压庶子庶女、苛待府中姨娘,可好歹是跟了他十几年的正妻。如今被判流放之刑,他是于心不忍的。 林泰清拉着林挽云的手,“那京兆尹可是你的舅舅,他就没有帮你娘?” 林挽云哪里懂那些,只懵懵懂懂道:“女儿今日害怕,等女儿回过神来,舅舅已经判完案离开了。” 林泰清冷冷一笑,“侯府的人果然薄情。我这就去找他讨个公道!” 他说着,一撩衣摆,大步走出了灵堂。 天色渐晚,灵堂内设了白色烛火,一副黑色棺木躺在大堂中央。一眼望去,尽是凄迷之色。 灵堂内并没有侍女等伺候,只有林挽云和林七月两人。 林七月陪着林挽云跪在灵堂前,她望着林挽云大哭出声,如此的毫无形象,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她又望了望停在灵堂中央的漆黑棺木,微微叹息了一声。 林挽云猛地一把推开她,怒睁双眼:“你叹什么气?!” 林七月愣了愣,“我只是——” “怎么,我大哥死了,娘亲被判流放,你很高兴是不是?!”林挽云恶声恶气道,“我告诉你林七月,我永远都是嫡大小姐,你这个扫把星贱蹄子,你和你那个贱婢出身的姨娘,这辈子都别想往上爬!” 林七月嗫嚅着,还想解释,却被林挽云一个巴掌招呼到脸上:“给我滚出去!” 林七月捂着脸匆匆跑出灵堂,在出门的时候和正走进来的林仕进撞了下。林仕进嗔怪地望了她一眼,林七月低头道了歉便匆匆离开。 林仕进走进来,“挽云堂妹,莫哭了。” 林挽云回头,见是林仕进,知晓自家大哥往日里与他一向交好,便起身扑到他怀中大哭:“堂哥!如今我大哥死了,娘亲又被判流放,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这回哭得倒是真正撕心裂肺了。因为有个杀人的娘亲在,估计奉京城没几个豪门大户愿意娶她了。 林仕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目光深邃:“堂哥和婶母出了事,我也很伤心。只是堂妹,伤心过伤心,我们可不能让真正的杀人凶手逍遥在外啊!” “真正的杀人凶手?!”林挽云松开林仕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林仕进冷冷一笑,“昨天晚上,堂兄告诉我,他有事要去长乐苑一趟。我以为他要找林瑞嘉商量什么事,就没有多加留意。可谁知,今天一早,堂兄竟然会死在怡红楼!” 林挽云愣了愣,“什么意思?” “傻堂妹,堂兄他根本就不是在怡红楼被杀的。他,是被长乐苑那一位害死的!”林仕进咬牙切齿。 林挽云满脸不可置信,“不会吧?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不告诉京兆尹?!” “傻妹妹,如果有证据,我早就说出来了。单凭我一个人,京兆尹是不会信的。毕竟,现在她贵为郡主,我贸然说出来,说不定会被按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林仕进叹了口气。 “那……那怎么办?”林挽云惶然不知所措。 林仕进摇了摇头,似是不忍,“如今她贵为郡主,我们轻易动她不得。这口气,也只能忍下了。只要妹妹你能好好保重,不受她陷害,我就放心了。” “不!”林挽云猛地摇头大喊,痛不欲生,“她害死了我的哥哥,我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可是堂妹,你如今势单力薄,而她——” 198.第198章 她可信吗 “我还有舅舅!”林挽云紧紧攥着拳头,“只要请大舅舅出面,一定可以的!对了,还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我的姨妈,她一定会为大哥出头的!” “你真的要对付她吗?你也知道,我两位姐姐的遭遇,还有我的娘亲……”林仕进说着,脸上悲愁不已。 “我知道,你们都被她吓怕了,可是我却不怕!她害死我大哥,就必须付出代价!”林挽云怒不可遏,“堂兄,你先回去吧,容我好好想想怎么对付她!总之我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林仕进望着她决心满满的双眼,唇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他眼底闪烁着阴谋得逞的淡淡光泽,又出言安慰了林挽云几句。 灵堂外,一道纤瘦的淡蓝色紧紧贴着墙站立。她听着屋内的一切,忍不住捂住嘴巴。片刻之后,她低着头迅速跑开。 夜空的乌云渐渐汇聚,夏夜的瓢泼大雨使得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长乐苑。 外头狂风大作,竟将原本掩好的窗户也给吹开了。茗儿忙关上窗插好栓子,回头却见钟灵摆开了棋盘,嚷嚷着要和林瑞嘉一决胜负。 林瑞嘉身着雪色居家蚕丝裙,正撑着头半卧在榻上看书。青丝如瀑,垂在榻上,与洁白的脸庞和纤细的脖颈相映成辉,更显黑白分明。 桌案上的灯光打在她绝艳的脸上,长长的漆黑睫毛在眼下投影出两扇阴影。闻见钟灵的挑衅,她只是抬眸轻轻一笑,“你输了我多少次?” 钟灵愣了愣,不高兴地撅起嘴巴,“我总能赢你一次的!” 林瑞嘉放下书,端坐在榻上,歪过头笑道:“既然你这样说,不如咱们就赌点彩头。看看你能不能赢我一次。” “什么……什么彩头?”一听还要加注,钟灵顿时有些踌躇。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她腰间别着的所谓传家宝的大铜铃铛上,“就那个吧。” 钟灵忙护犊子似的搂住她的大铜铃铛,“不行不行!这可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你不能抢!” “不是说,总能赢我的吗?” “你欺负我!”钟灵说不过她,直接扭过头不看她。 这时,水儿从外面匆匆进来:“小姐,堂小姐要见你!” “堂小姐?哪位堂小姐?”林瑞嘉问道。 林七月从外头走进来,因为淋了雨,淡蓝色的衣裙已经晕染成深蓝。她的脸上全是水,发梢上的水珠子还在往下滴。 她苍白着一张脸:“堂姐,是我。” “这么大雨,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林瑞嘉忙对茗儿道,“去拿干净的帕子来,再准备一套干净衣裙。水儿,你去嘱咐小厨房里的婆子熬一碗姜汤。” 两个丫鬟迅速行动,钟灵笑眯眯给林七月搬来了绣墩。 林七月捏着湿漉漉的手绢,望了那漂亮的绣墩一眼,不好意思弄脏绣墩,只站着道:“堂姐,我听见仕进堂兄说,是你害死的大哥。” 林瑞嘉正垂头抚平裙子上的褶皱,听见这话,抬头看去,却见灯下的林七月双眼纯粹干净,并没有其他意思掺杂在其中。 林七月见林瑞嘉看她,忙摆摆手:“堂姐不要误会,我不是其他意思。只是今晚仕进堂兄去了灵堂,还告诉姐姐,是堂姐你害死了大哥。虽然他百般劝解姐姐不要对你动手,但是话里话外,始终在暗示姐姐,堂姐就是杀人凶手、暗示姐姐对你动手。” 林瑞嘉并未说话,茗儿端着盛着干净衣物的木托盘进来,笑道:“瞧堂小姐这番话说的,又是姐姐又是堂姐的,奴婢都闹糊涂了。” 林七月看林瑞嘉只是淡淡的表情,顿时有些着急:“堂姐,我现在来,既不是挑拨离间,更不是借刀杀人。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来示好的。”林瑞嘉接了话,“吴琼对你并不好,你早就恨毒了她,是不是?” “是。”林七月干脆地道,“我从出生开始,她就不待见我。连带着,父亲也不待见我。看名字就知道了,林七月,只是因为我出生在七月,所以父亲随便取的。” “而姨娘为了向她示好,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送到她那里养着。他们娘儿三个,从小就将我当做府中奴婢,任打任骂,从不教我怎么做一位闺阁小姐。” “可仅仅是为着这事,我并不恨他们。我真正恨他们的,是他们送走了我的亲弟弟。弟弟他才刚满两岁,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被她借口不祥,送到了远亲家抚养,至今都没有接回府中的意思!” 林七月说着,忍不住泪如雨下,“堂姐,你是个厉害人物,瞧瞧你房中这些摆设就知道,你的日子定然过得极好。可是我没有你那样大的能耐,所以我只想卖你一个好,求你指点一下七月!” 她说完,竟笔直朝林瑞嘉跪了下去。 林瑞嘉看了她片刻,只轻轻道:“茗儿,还不快扶堂小姐去换衣裳。” 茗儿应着,上前去搀扶林七月:“堂小姐,随奴婢来吧。” 林七月抬头看向林瑞嘉,澄澈的双眸中闪烁着渴求:“堂姐!” 茗儿看了眼林瑞嘉晦暗不明的脸色,好声劝道:“堂小姐,还是先随奴婢去换衣裳吧,待会儿感了风寒就不好了。” 林七月轻轻点了点头,起身和茗儿一同去了隔壁屋子。 钟灵杵着下巴,笑容可掬:“嘉儿姐姐,你这位堂妹倒是极有意思。” “怎么个有意思法?”林瑞嘉又拿起书翻开来,淡淡问道。 “她听见不该听见的话,不去和长辈说,却偏偏跑到你这里。你虽是郡主,可也没有厉害到能掌控她的命运。所以,该说她是聪明呢,还是愚笨呢?” 林瑞嘉翻了页书,“你觉得她可信吗?” “嘉儿姐姐心里早就有想法了,又何必问我?”钟灵摆弄着腰间的铃铛小鼓,火红色的裙角就算静止不动,也洋溢着一股不寻常的灵气。 很快,林七月被茗儿带了回来。 林瑞嘉和钟灵望过去,顿时眼前一亮。 199.第199章 去灵云寺 平日里林七月总穿林挽云的旧衣裳,宽大不说,很多时候那风格根本就不适合。而茗儿找出的这套衣裙,虽然也是林瑞嘉穿过一次的,但却很适合林七月。 这套衣裙是浅蓝色罩纱的,衣襟和袖口上绣了十分精致的莲花。看起来庄重却不失妩媚,婉约却不失大气。 林七月相貌秀美,穿着这套衣裙,似江南水乡的女儿般柔美动人。 “婶婶倒是藏了个大美人。”林瑞嘉笑道。 “堂姐取笑了,堂姐才是倾国之姿……”林七月垂下头,脸色有些苍白。 水儿急旋风似的从外头冲进来,手里端着碗姜汤,一把塞到林七月手中:“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 她动作虽然冒失,可一举一动间皆是好意。林七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小口小口喝完了姜汤。 不等林七月再开口,林瑞嘉便对茗儿道:“外面的雨似乎停了,你送七月回去。” 林七月眸光闪了闪,她称呼自己是七月,是不是代表她已经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了? 茗儿对林七月一福身:“小姐这边请。” 林七月感激地对林瑞嘉一笑,随着茗儿出了门。 林泰清本欲去找吴****说情,谁料对方根本就不见他。他初到奉京,奉京的势力盘根错节,他根本无从下手,最后吴琼的流放只能不了了之。 江氏死了个孙儿,心里头难过,压根儿不想去管吴琼的事。在她看来,若不是吴琼溺爱她的孙儿,她好好的孙儿怎么可能去逛怡红楼,怎么可能死在里头?! 林泰清伤心之余,派了人跨马加鞭,去了青州把其他家眷都接到奉京城来。 林仕明的丧礼过后,相府里安静得诡异。羽金珞虽然见不得二房的人还呆在相府,可人家到底是死了独苗,夫人又被判流放,一时之间也不好意思赶人家搬出去。 十天之后,羽金珞忽然将许久没有聚到一起的相府众人召集到一起,共用晚膳。 傍晚时分,相府正厅,各个院子的人都到了。 林瑞嘉进来刚坐下,二房的人便都来了。林挽云一身素淡,静静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并没有看林瑞嘉,也没用多余的表情。 林七月随后才到,刚在林挽云身边坐下,旁边的林雅音便开了腔:“哟,七月这身衣服衣服倒是好看。” 林挽云看过去,瞳仁骤缩,喝问道:“谁让你穿别人衣服的?!” 林七月身上穿的正是林瑞嘉之前借她的那套。她抬眸看了眼对面的林瑞嘉,见对方正低头喝茶,似乎并不关注这边的动静,便小声道:“那天下雨,我正好路过长乐苑,就进去避雨。堂姐见我衣服都湿了,便借给我这套。” 林雅音笑着看了眼林瑞嘉,阴阳怪调地道:“大姐的东西都是好东西,难怪你会喜欢。” “哼,人家放个屁都是香的,你还腆着脸凑上去闻!人家不要的衣服还当个宝似的穿在身上,丢不丢人!也不看看是谁的衣服,就敢往身上穿。也就是大堂姐的了,万一是个下三滥的女人,你是不是也要往身上穿?!”林挽云一阵指桑卖槐。 林七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瑞嘉,见她仍旧不为所动,便也低了头不言语。 林挽云冷哼了声,转过脸和林雅音说话,不再理林七月。 等开席的时候,羽金珞姗姗来迟,容光焕发地在主位坐下。 她今天穿了身宽大的衣裳,脸上的笑容雍容高贵。 林雅音起身给江氏布菜,恭维道:“母亲今儿个真是好看!” 羽金珞淡淡一笑,“今天把大家聚在这里,是有个要事要宣布。”她扫视众人一眼,见众人都听着,这才缓缓道,“本宫怀孕了,所以后日要去灵云寺上香祈福。” 下面坐着的人顿时一阵惊讶,林泰民最是惊喜,当众拉过羽金珞的手,“可是找太医确认过了?如今几个月了?” 羽金珞芙蓉面上一阵羞红,“确认过了,如今已是两个多月了。” 江氏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前阵子林仕明死的阴影一下子散了不少,双手合十直感谢上天又赐了她一个孙儿。 林泰清面色淡淡,语气也是淡淡的:“恭喜嫂子了。” 下面坐着的相府姨娘们神态各不相同,有艳羡又嫉妒。 林瑞嘉看向对面,林仕进端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羽金珞的目光落到林瑞嘉身上:“嘉儿,后日你陪我一同去上香吧。” “是。”林瑞嘉起身应下。 夏姨娘哪里肯让林瑞嘉独占这份殊荣,忙不迭谄媚道:“公主夫人,您看能带上雅音吗?雅音每日都念着公主,昨天还跟我说起想去灵云寺为公主夫人祈福呢!” 江氏一听,也跟着道:“是啊,公主媳妇,不如就带上雅音吧!” 羽金珞可以拒绝夏姨娘,却不能拒绝江氏,便淡淡道:“既是要去,就一块儿去吧。仕进,照月,挽云,七月,你们明天收拾一下,后天一起去。” 夏姨娘脸色难看了一分,却不好发作,只得垂下头用膳。 林雅音倒是没往心里去,她这个娘亲,实在是太心急了。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要讨好长公主,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很快,去灵云寺上香的日子到了,相府门口早停了四辆马车。 羽金珞和林瑞嘉坐在第一辆,因为林瑞嘉的缘故,钟灵也跟着沾光,坐在羽金珞的马车中。 林挽云和林照月坐在第二辆,林雅音和林七月在第三辆。第四辆坐的是一些走不了长路的老嬷嬷。 林仕进骑着一匹枣红大马,在队伍领头处和羽金珞的侍卫统领并驾齐驱。 马车队伍行驶了大约一个半时辰,终于在山脚下停了下来。 林瑞嘉扶着羽金珞下马车,映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台阶,一直通往半山腰那座十分高大宏伟的寺庙。山脚下有很多小摊小贩叫卖佛香、护身符等等小东西,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因为羽金珞身份尊贵,寺庙特地派遣了两个颇有身份的僧人在山脚下等待。两个僧人见长公主的车驾终于到了,忙上前见过礼,引着羽金珞往寺庙走。 200.第200章 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这座寺庙坐落在半山腰上,众人走了很久,方才到达山门外。 主持领着一干众僧守在门外,见羽金珞过来,忙上前行礼:“长公主,厢房等都安排好了。” 羽金珞点点头:“有劳大师。” 众人进了灵云寺,几个小僧弥分别带着人往不同厢房走。 羽金珞住在东厢房,也是灵云寺最好的一间厢房。林瑞嘉的房间紧挨着她的,和钟灵一起。林挽云和林照月共一间,林雅音和林七月共一间。 等都安顿好了,已到了用午膳的时间。羽金珞吩咐下来,旅途劳顿,各人在各人房中用膳就可以了,下午的时间自由安排。 林瑞嘉用完膳,带着钟灵、茗儿和水儿逛起了寺庙。 她站在大雄宝殿门口,看着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虔诚。佛像庄严,佛香缭绕,触目所及皆是一片安宁,使得人心缓缓地沉淀下来。 她就站在殿外,无意识的,心中的躁动不安就平静了下去。 钟灵拉了拉她的手,提议进殿看看。 殿中,善男信女们跪在蒲团上,在佛前轻声诉说着自己的心愿。 佛殿一侧设了案几,案几后的墙壁上挂着十数排竹简。一个老僧人在案几后坐着,偶尔给前来求签的人解惑。 钟灵拉过林瑞嘉,满脸兴奋:“嘉儿姐姐,你瞧那里有人算命,咱们也去算算!” 林瑞嘉无语,“什么算命,人家是求签问卦。” “有区别吗?”钟灵满脸无辜,“走,咱们去求个签、问个卦!” 林瑞嘉被她拉到案几旁,案几上摆了十几个签筒。她随手拉起一只,学着旁边人的模样摇了几下,倒出一支签来,看了半天,却是看不懂。 林瑞嘉接过那只签,只见上头写着:“双星造化,凡胎灵心;一半是光,一半是影;有花须折,无花莫怨。” “什么意思嘛?”钟灵凑过来,完全看不懂。 “请大师为我朋友解惑。”林瑞嘉恭敬地将签文递给那老僧。 老僧抬眸看了一眼林瑞嘉,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异色。他接过签文,只扫了一眼,便抬头仔细看向钟灵。 过了片刻,那老僧忽然有些恼怒:“钟家的女子,缘何来我佛门?!” 周围的人一愣,纷纷以奇怪的目光望着钟灵。 这位解签的老僧在这里待了数十年,从未生过气,为何这个年轻姑娘一来,便惹了他生气?一些等待解签的人也跟着生起气来,催促着钟灵快走开,别再惹大师发怒。 面对周遭的指指点点,钟灵却格外坚持,瞪着那位老僧:“大师傅,我的确是钟家的女子,可我又不是主支的人,我只是旁支的而已,你至于这样敌视吗?” 钟家偏于阴阳一派,和佛教泾渭分明。再加上钟家素有“鬼巫”的称呼,所以很多人对钟家的印象都很不好。 老僧挥挥手,“你这签文乃是下下签,还是当心点吧。”他说着,却看向林瑞嘉,“你相貌不凡,日后必有一番大造化。” 钟灵气恼地朝他吐吐舌头,拽着林瑞嘉匆匆跑出佛殿。 老僧目视林瑞嘉离开,眼底波涛暗涌,有多少年,没碰到她这样的女子了? 凤格之命,天下无双。 只是,她的前途蒙上了浓浓迷雾,若非一番坎坷,决不能如愿。 “这老和尚就会瞎说,哼!”钟灵摆弄着裙角,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林瑞嘉的手,“嘉儿,你可不许瞧不起我。” “我自是把你当朋友的。”林瑞嘉安抚着她,随手指向佛殿后面,“据说灵云寺的景色极好,咱们过去瞧瞧。” 另一边。 林仕进面色淡淡,负着双手往前殿走。 余剑锋跟在他身边,红光满面,一派悠然自得。他最近替六皇子办事得力,六皇子赏了他不少东西。只要这次秋试能取得好名次,入朝为官指日可待。 “听说状元殿求签极灵,如今秋试在即,不如咱们也去求个上上签。”余剑锋提议道。 “如此甚好。”林仕进应着,两人一同往状元殿走去。 灵云寺这间状元殿,从前只是个普通的厢房。后来前朝先后有两名书生秋试期间借宿在此,最后先后高中,寺里才逐渐重视起来,将这间厢房扩建了,建成了所谓的状元殿。再加上本朝大部分状元都曾在这里祭拜过,因此灵云寺这间状元殿愈发有名。 两人刚跨进状元殿,一名身量纤纤的少女正好从他们身边出去。 少女着一身浅粉云罗绣花长裙,乌黑的长发绾了一个精致的流云髻,面上蒙着一层轻纱,极有大家闺秀的范儿。她的身后跟了两个圆脸婢女,提着空篮子,显然是刚刚上完香。 少女经过林仕进身侧,正好山风吹起面纱一角。林仕进眼角余光扫到那少女的脸,顿时吃了一惊。 他转身去看那少女,少女似是未觉,已然出了状元殿。 余剑锋见他盯着少女的背影,不禁揶揄笑道:“怎么,你这是动了凡心?” 林仕进回过神,面色十分凝重:“你不觉得刚刚那个女孩子,很像一个人吗?” “像谁?” “我五妹。” 余剑锋愣了愣,“她不是嫁到西绝国做太子妃了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林仕进低声让清风跟着那少女,继而摇摇头,“我派清风去看看,稍后便知晓了。” 余剑锋点点头,心中仍是觉得林仕进太过大惊小怪。世上长得相像的人何其之多,林寻馨远在西绝,怎么可能出现在南羽国灵云寺? 蒙着面纱的少女忽然驻足,回头看了眼状元殿的方向。身后的婢女叶儿小声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那儿了?” 林寻馨的目光落在状元殿前的大树干上,树干后面隐约露出衣裳一角。她微微蹙眉:“听说今天长公主的车驾也到了灵云寺?” “正是。” 林寻馨收回目光,表情淡淡。 天黑的时候,灵云寺厢房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林瑞嘉和钟灵在屋内刚歇下,守在外间的茗儿忽然撩起帘子走进来,神色紧张:“小姐!” 201.第201章 欺君之罪 林瑞嘉一手掀开素纱帐幔,“何事?” 茗儿闪过身子,身着黑色大氅的少女出现在林瑞嘉面前。 少女缓缓推下宽大的风雪帽,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来:“大姐姐,是我!” “林寻馨?!”林瑞嘉惊讶不已,“你怎么在这里?!” 林寻馨上前几步,神色惶恐:“白天的时候,林仕进看见我了……虽然我蒙着面纱,但是他一定发现了什么,他派了小厮跟踪我……” 林瑞嘉手脚冰凉,“你为什么要出来?不是叫你待在冯府吗?” “我……我……”林寻馨小脸皱成一团,大眼睛里氤氲着水汽,“秋试快要开始了,听说状元殿特别灵……” “愚蠢!”林瑞嘉坐起来大喝出声,吓得林寻馨忙往后跳开去。 “林寻馨,如今你娘的性命、你的性命乃至我的性命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你是不是压根儿没把握的话听进去?!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我?!你还跑到我这里来,你是要自投罗网吗?!”林瑞嘉实在是气得不轻。 林寻馨被骂得胆战心惊,捏着披风一角,嗫嚅着不敢说话。 林瑞嘉吐出一口浊气,一把拉过床帘,隔开了林寻馨的视线。 林寻馨小声道:“大姐姐,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我今天晚上过来,是做好了准备的。我让婢女换上了我白天的衣服,然后坐马车离开。我一个人偷偷留下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大姐姐,你不要生气……” “我生气是因为你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的事曝光,到时候牵连的是整个相府!爹爹那样精明的人,到时候一定会把所有罪责推到我们身上,最后承担罪过的,只会是你娘亲和我、和你、和冯知远!”林瑞嘉的声音从床帘后传出来,依旧带着怒气。 “我知道!”林寻馨急得直掉眼泪,“所以我才来求大姐姐的!” 钟灵小心翼翼地拉开床帘,瞧着流眼泪的林寻馨,不禁扑哧一笑,“嘉儿姐姐,你们相府的基因真好,姐妹个个儿都是美人!” 林寻馨垂下头,不敢作声。 与此同时,厢房外。 几个黑影一闪而过,一同聚在一名娇小少女身边。那少女正是林挽云,她指挥着那几个男人将柴禾抱过来堆在林瑞嘉的厢房外面。很快又有人搬来火油,尽数淋到柴禾上。 林挽云望着那间厢房,笑得狰狞:“林瑞嘉,枉你生得倾国倾城,枉你聪慧过人,枉你身份贵重得封郡主,可你还不是得死在我手下?你害死我大哥,如今是该付出代价了!” 她说完,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妖冶。她挥挥手,示意人点上火。那火瞬间烧起,火光冲天,印着林挽云的脸庞,照耀得她那笑容十分得狰狞骇人。 厢房内,水儿跳到里间,哇哇大叫,告诉林瑞嘉外头着了大火。林瑞嘉愣了愣,目光首先落在林寻馨脸上:“水儿,你护着五小姐从窗户先走。” 林寻馨怔住,“大姐姐?” “只要你不被发现,谁都不会出事。”林瑞嘉跳下床,“钟灵,咱们走。” 火势愈来愈大,逐渐惊动了其他厢房的人。 羽金珞披着衣裳站在林瑞嘉的厢房外,精致的眉头深深蹙起:“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 季嬷嬷守在她身边,狐疑的目光从刚冲出来的林照月等人脸上扫过,“如今山中潮湿,并不容易着火的,还是请黄统领好好查一查。” “也不知嘉儿她们有没有事。”羽金珞凝望着那间厢房,越想越觉得此事诡异。好好的,谁的厢房都没着火,怎么会就她的厢房着火? 寺庙里的小僧弥纷纷搬着水桶来救火,一时间院中忙得人仰马翻。 林挽云拿着帕子掩着面,“可怜姐姐花容月貌,恐怕就是救出来,那张脸也是毁了……” 林照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林雅音附和道:“是啊,大姐姐真是可怜呢。好不容易被爹爹从山野寺庙里接回来,没享几天福,竟然就这样去了,真是可怜呐……” 羽金珞白了她们一眼:“说什么丧气话?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林挽云垂下头,唇角翘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再见了,林瑞嘉。 恐怕你这辈子,都想不到会死在我手上吧? 与此同时,山脚下。 水儿带着披着黑色大氅的少女一路飞奔,刚在山脚下找到一辆马车,却被数十名侍卫给拦住。 水儿奇怪地望着他们,却见他们让开一条路,一名青衣少年缓缓走进来,正是林仕进。 他扫视了眼水儿和披着黑色大氅的少女,冷笑了声:“五妹,好久不见。” 水儿一听,顿时急了:“大公子,你胡说些什么?五小姐早已经远嫁到西绝国,这位才不是什么五小姐!” “既不是林寻馨,你就让她把风雪帽给拿掉。我亲眼看过,才敢相信你们。”林仕进冷笑着。 “大公子何必咄咄逼人?”水儿不忿,“这位明明是钟姑娘,刚刚厢房着火,钟姑娘脸上受了伤,实在是无法见人!” “着火?受伤?!”林仕进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得前俯后仰,“你这婢子,连谎话都不会编吗?好端端的厢房,怎么可能着火?!” “不信你上去看一看就知道了!”水儿眼珠一转,迅速答道。 “你是想行调虎离山之计吗?”林仕进眼中尽是不屑。 这时,围着的侍卫再度让开一条路,京兆尹吴****出现在人群中。他负着手,面上冷笑连连:“本官接到报案,临安郡主涉及欺君之罪,现在本官要着手调查。你们是让还是不让?” 林寻馨紧紧握住水儿的手,看在吴****和林仕进眼中,完全是心虚的表现。 林仕进上前,伸手去揭林寻馨头上的风雪帽。 水儿一把打开他的手,护在林寻馨身前:“大公子,这是临安郡主的人,轮不到你在这里放肆!” “放肆?”林仕进冷笑,“林瑞嘉偷换西绝太子妃,真正放肆的是她才对!” 202.第202章 诬告 吴****前些天才从林瑞嘉那里拿回军令状,对她自然是十分厌恶。便上前恶狠狠道:“你这贱婢,还不给我退下!如果你肯将你主子的罪行从实招来,本官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的话……” 他眼中盛着阴鸷的光,语气狠绝。 林寻馨的身子微微颤抖,深深垂着头,不肯让旁人看清她的相貌。 “你们给我上去,拿下她的帽子!”林仕进暴喝。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手还未来得及触到林寻馨的帽檐,水儿已经发作起来,一个扫堂腿,直接把那两侍卫给打飞了。 吴****愣了愣,随即怒斥:“大胆!你这是要违逆本官吗?!” “吴大人这是在做什么?”一个清越悠扬的声音传来,众人看去,便见从山间小路上缓缓走出来两个人,正是林瑞嘉和茗儿。 林瑞嘉一身绣莲花青衣素裙,绝艳的脸庞在月色下分外诱惑。 林仕进眸光闪了闪,“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瑞嘉好奇道:“我才奇怪,大弟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姐,大公子说你犯了欺君之罪!说要告你呢!”水儿大声道。 林瑞嘉盈盈一笑:“哦?欺君之罪?” 林仕进望了眼披着黑色大氅的林寻馨,胸有成竹道:“嫁去西绝国的,分明不是五妹!你欺蒙圣上,偷天换日,该当何罪?!” 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远远传来的山中不知名动物的叫声。 过了片刻,林瑞嘉看向吴****:“我大弟是真的要告我?” “自然。”吴****眸光深邃,“郡主若是干出了这等事,本官只好带着郡主去宫中见一见陛下了。” 林瑞嘉垂头看了会儿绣花鞋尖,旋即看向吴****,眸光出奇的清亮:“本郡主有些事不懂,想请教大人。” “何事?”吴****直觉林瑞嘉又要耍花招了。 “敢问大人,诬告当朝郡主,敢当何罪?”林瑞嘉眸子一转,转到林仕进的脸上,唇角渐渐浮起一抹笑。 “这……”吴****望向林仕进,“若是诬告郡主,按罪当斩。” 林仕进气愤难平,一手指着林寻馨,“林瑞嘉,你敢说那个人不是林寻馨?!” “唉,”林瑞嘉叹了口气,走到林寻馨身边,“可怜的灵妹妹,不小心被火烧伤,竟连看个大夫,都被人当做我五妹拦着……” 她语气轻柔,轻轻地推开风雪帽。 林仕进紧紧盯着,却见风雪帽下露出的脸,分明是钟灵的脸! 钟灵捂着脸颊一侧,语气埋怨:“我是没见过那么不讲理的公子,都说了受伤了,还非要看我!有什么好看的呀,真是奇怪!” 林仕进一颗心早沉到了海底,不可思议地望着钟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 他的人跟踪林寻馨,明明看见林寻馨使计让丫鬟代替她回去,她自己则穿了黑色大氅,躲在外面直到天黑才去见林瑞嘉。之后林挽云放火,逼出林寻馨。 他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是水儿这丫鬟带着林寻馨下的山,怎么可能半路又变成了钟灵?! 他大跨步上前,猛地扯过钟灵身上的黑色大氅。钟灵站在原地,目露不解。 “不可能!”林仕进脸色变了又变,拳头紧紧攥在一起。 “既是按罪当斩,”林瑞嘉微微抬起下巴,倨傲而又高贵,“吴大人还在等什么?犯人就站在眼前,难道吴大人想要故意为犯人开脱?” 林仕进的手心沁出了细汗,“林瑞嘉你——” “叫我郡主!”林瑞嘉神色凛冽。 “好,好个郡主!”林仕进冷笑,“我回去就告诉父亲,看他怎么说!” 他说完,直觉跨上一匹马,朝着山下而去。 吴****在原地站了会儿,忽然拍起巴掌:“好,好!郡主真是好计谋啊!只是他到底是你大弟,就算你要告他,相爷肯让你告吗?” 林瑞嘉冷冷一笑,看都没看吴****,直觉朝马车上走去:“这就不劳吴大人操心了。” 钟灵等人随她一同上了车,马车轮子发出“噜噜”声,一路朝山下驶去。 一旁的侍卫不知如何是好,小心问道:“吴大人?” 吴****冷笑,“随他们斗去。记住,今晚之事,绝不可外传!” “是!” 吴****注视着林瑞嘉的马车渐渐远去,双眼之中逐渐浮起一抹杀意。今晚的事若是属实,他可以将林瑞嘉捉拿归案,不愁杀不了她。可是偏偏…… 如果这事传出去,西绝国太子妃被半路换,给西绝皇室知道,必然会影响两国邦交,圣上一定会责骂他办事不利。 真是可惜了…… 相府。 林仕进连夜赶回相府,林泰民早在梦姨娘处歇下。他直觉闯了进去,高声呼喊有事要说。 林泰民被他吵了清梦,火气顿起,只披了个外裳到前厅。 林仕进将林寻馨的事说了一遍,本来期待林泰民能有所反应,责骂林瑞嘉什么的,谁料林泰民只是悠悠看向他,语气冷静的诡异:“怎么,你是想让我惩罚瑞丫头?” “爹,偷换太子妃,这可是涉及两国的大事!若是给西绝皇室知晓,咱们丞相府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不仅爹爹的官位会不保,咱们甚至都得送命。而这一切,都是林瑞嘉那个死丫头惹出来的!”林仕明望着林泰民,脸上带着殷殷的期盼之色。 “混账!”林泰民忽然暴喝,“你既然知道这是大罪,为何还要四处张扬甚至告诉京兆尹?!” 林仕进愣了愣,显然是没料到林泰民的反应。他嗫嚅着,慢慢道:“孩儿也是为了相府、为了爹爹着想……” “我看你是为了公报私仇!”林泰民一语道出林仕进心中所想,目露威严,“你是想借着京兆尹的手,除掉你大姐!如今事败,是又想借着我的手,惩罚她是不是?!” 姜还是老的辣,林仕进无话可说,只垂头不语。 林泰民忽而叹了口气,“仕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更是我的嫡子。你如今最要紧做的,是好好读书,为秋试做准备,而不是学你娘搞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203.第203章 林瑞嘉发怒 林仕进到底只有十二岁,听见林泰民提起蒋沁,眼眶不禁泛红:“爹,娘她死的好冤……” 林泰民心道,再冤枉,还不是你们蒋家自己整出来的?!他这样想着,面上却叹了口气:“为父都知道。所以你要好好准备秋试,争取一朝中第,让你娘在黄泉之下也能欣慰。” “是……”林仕进低头应着,退了出去。 梦姨娘从卧房出来,面容上带着一丝忐忑:“老爷?” “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梦姨娘,林泰民显然没了刚才的客气。 梦姨娘未语泪先流,哀哀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林泰民听完,顿时怒火中烧:“孽女!你竟然纵容她跟着冯知远私奔?!你置我相府于何地?!” 梦姨娘跪下,泪流满面道:“老爷,妾身也不想的……可是当时情况紧急,妾身实在是没法子……老爷,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老爷,馨儿她不容易啊!” 林泰民盯着她良久,最后所有的怒火化为一声叹息:“你且起来。” 梦姨娘哭着站起来,“只求老爷,放过馨儿……” 林泰民抱住她的纤腰,轻轻亲了下她的脸颊:“馨儿到底是咱们的女儿,我哪里狠得下心对她做出什么事?只是洁儿,你也看到了,瑞丫头的本事是越发大了,竟然连西绝太子妃也敢掉包,真是叫为夫害怕……” “老爷?”梦姨娘是个聪明人,知道林泰民这么说是想做什么。 “替我好好看着她,好不好?”林泰民声音轻柔,伸手解开梦姨娘的衣襟,轻轻揉捏着她的柔软。 “老爷……”林瑞嘉到底算是恩人的,梦姨娘又是个老实人,实在做不出以怨报德的事。 “只是看着她而已,到底是我女儿,我又怎么会舍得害她?”林泰民将梦姨娘抱到卧房的床上。 梦姨娘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个理,便小声道:“妾身会尽力的。” “还是洁儿听话……”林泰民一路吻下,唇角不经意地勾起。 而在林泰民看不见的地方,梦姨娘紧紧咬住下唇,眸光坚定。 却说林仕进出了梦姨娘的院子,刚回到自己院子坐下,余剑锋便赶了过来:“到底是出了何事?” 林仕进看向他,神情凝重地将事情复述了一遍。这是清风进来,在林仕进耳旁低语了几句。 “马车进了冯府?” “是。小的派出的人亲眼看见,那两个丫鬟下了马车后直奔冯府。”清风点头。 余剑锋挑起眉头:“就是说,这件事和冯兄有脱不开的关系?” 林仕进沉吟不语。 余剑锋察看着他的脸色,继而又开口:“冯兄这段时日总是独来独往,和我们不像从前亲近了。不过,冯兄才华横溢,从前在四海书院,夫子最欣赏的就是他了。想必这次秋试,他一定能高中。” 林仕进抬眸看向余剑锋,余剑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你想除掉他?” 余剑锋听见这话,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只要有他在,高中状元的就不会是你我。” 林仕进摩挲着桌上的杯盏,上好的毛峰在水中沉沉浮浮。 “既是如此,你去办吧。”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冯府后门。 林瑞嘉遣了水儿去打门,守门的听说是相府大小姐,忙不迭提着灯笼亲自开门引路。 林瑞嘉带着钟灵等下了马车,举目四望,但见夜色沉沉,四周静谧无人。 一个身穿黑色大氅的少女在几人的簇拥下闪身进了后门,守门的小心往外面看了几眼,这才栓****。 少女猛地掀开风雪帽,“总算是到了,吓死我了!幸好姐姐有先见之明,派了暗卫把我送到马车中藏起来,又让水儿带着钟姑娘混淆视听……” 说话的正是林寻馨了。 茗儿也松了口气:“若是当时大公子检查了马车,咱们就一个都跑不掉了。” 林瑞嘉一言不发,脚步不停地往冯知远书房走。 冯知远早接了消息,站在书房外的屋檐下负手而立。当看见林瑞嘉披星戴月地赶过来时,终于露出一丝笑。 林瑞嘉看了眼身后的四人:“你们先去休息,我和他有话说。” 林寻馨知晓自己今日闯了大祸,不敢说话,拉着钟灵去了一旁的花厅。 林瑞嘉和冯知远进了书房,林瑞嘉在灯下站了半晌,胸腔起伏得厉害。冯知远站在她身边,还未来得及说话,她猛地将桌案上的一盘棋尽数掀翻在地。 上好的玉棋盘跌落在地,碎落成了三瓣。玉棋子四散洒落,滚到了书房各个角落。 冯知远哀叹了声:“我的冷暖玉棋盘啊……” 林瑞嘉转身,恶狠狠瞪着他:“我让你看紧她,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她今天实在是受惊不小。 她千算万算,算到林挽云会动手,却没算到林寻馨居然敢去灵云寺上香,甚至还惹了麻烦! 若是她没有谨慎地让黑鹰运轻功先带着林寻馨去山下,那么到时候林仕进会将她们所有人都抓个正着。 太师府那边就等着抓自己的把柄,而这样天大的把柄,他们一定会利用起来对付自己。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在那群女孩子面前可以忍住怒气,但是到了冯知远面前,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冯知远耸耸肩,表情呆萌可爱:“你不要生这样大的气嘛,寻馨她说在府里闷坏了,想出去走走,顺便为我上香祈福,祝我能高中状元……” “冯知远,那灵云寺乃是香火鼎盛的寺庙,你会不知道林寻馨去那里的危险性?!”林瑞嘉咄咄逼人,怒不可遏,“还是说,你要撕毁我们的盟约?!” 冯知远扑哧一笑,“瞧你说的,不过是上柱香,哪有那么严重。再说了,不也没出事吗?”他转身拿起桌上的白瓷壶倒了杯茶,伸手递给林瑞嘉,“喝口茶顺顺气,女孩子生气会长皱纹的。” 林瑞嘉推开他的手,在大椅上坐下:“林寻馨是个蠢得,她却自以为聪明,找丫鬟扮成她的样子回来。我猜,现在林仕进已经盯上你了。” 冯知远自己呷了口茶,在林瑞嘉身旁坐下:“你想要做什么?” 204.第204章 神笔 林瑞嘉抬眸,烛火倒映在她眼中,使得她的瞳孔熠熠生辉:“听说,你们黑市什么都有……” 第二日。 灵云寺,季嬷嬷奉羽金珞之命,一早就将林挽云等人喊了起来。 林照月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嬷嬷,昨晚闹了半夜,长公主为何这么早就把我们叫起来?” 林挽云与她同屋,悲叹道:“昨晚的火烧的那样大,那些小僧弥连堂姐的骨灰都没找到。想必公主伯母是想让我们过去为她祈福吧,堂姐真是可怜呢。” 季嬷嬷白了林挽云一眼,朗声道:“不好意思,恐怕令堂小姐失望了。昨夜火刚烧起来的时候,大小姐就已经带着丫鬟们出去了。听说钟姑娘不小心被擦伤了一下,其余人并无大碍,如今已下山回府了。” 这也是林瑞嘉后来派黑鹰传的消息。 “什……什么?!”林挽云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忙挤出一张笑脸,拍了拍胸脯道,“原来堂姐没事,这我就放心了!” 季嬷嬷瞧着她那样,怎么看怎么作呕,冷声道:“公主今日要去听大师讲经,有心带你们一起,都赶紧准备着。” 说罢,便转身离去。 林挽云颓然瘫坐在卧榻上,“怎么会……她怎么会没死……” 林照月看着她失神的模样,忍不住刺了句:“我大姐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被你烧死,真是痴心妄想!” 林挽云咬住嘴唇,回敬道:“是啊,她把你娘亲害死,把你亲姐姐害得毁容,你不也拿她没辙吗?!” “哼!”林照月没理她,唤进青碧伺候自己梳洗。 冯府门口,余剑锋驻足而立。他抬头看了会儿那块写着“冯府”的匾额,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书房,冯知远正坐在书桌后端详一支毛笔。 余剑锋走到书房门口,管家正待禀报,余剑锋拦住他,看了冯知远片刻,才跨进书房:“冯兄这是在做什么?” 冯知远抬头见是他,慌忙将手中的毛笔塞进纸堆中,笑道:“余兄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张叔,余兄来了,你怎么也不提前禀报我!” 余剑锋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笑容之中带了一丝勉强,眼底更是有三分慌乱,不禁狐疑地看向纸堆中的那只毛笔,冯知远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余兄快坐。四喜,还不为余公子斟茶!” 四喜应着,和管家一道出了书房。 余剑锋在大椅上坐下,环视了一圈书房,赞道:“冯兄真是好品味,竟将书房布置得这样大气雍容。” 他的目光落到墙上挂着的几幅画上,目光闪了闪:“人都说白居不易先生的画千金难求,冯兄这里却挂了足足三幅,可见冯兄才是真正的富贵之人啊!” 冯知远见他眼底露出了一抹贪婪之色,唇角带起一抹不可察觉的坏笑,客气道:“余兄过誉了。这几幅画算不得什么,真正值钱——” 他突觉失语,刹住话语,轻轻咳嗽了声,笑道:“这几幅画,却是不错的。” 余剑锋看他话里有话,不禁愈发好奇起来,忍不住走到他的书桌边,从宣纸中抽出那支毛笔来:“我一进来冯兄就将宝贝藏了起来,可是信不过我?” 冯知远刚欲阻拦,余剑锋已经拿出了那根笔。他不好意思地叹息了声:“余兄当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余剑锋心中得意,看清那只是一根普通的毛笔后,问道:“这支笔可有什么文章?值得你这样宝贝,竟连我也不愿意透露?” 冯知远拿过那支毛笔,眼神温柔:“你可知这支笔的来历?” “愿闻其详。” “前朝谢连盛谢状元你可知道?” “自是知道的。据说谢状元两岁识字,三岁诵诗,七岁作文章,十一岁自成一家。十二岁参加乡试,继而以第一名的成绩参加会试。他在会试一举中第,在殿试上更是大放异彩,被前朝皇帝钦点为状元郎,加封太子太师一职。但谢状元无心官场,辅助太子继位后便辞官经商,后成为前朝第一富商。” 余剑锋一口气说完,目光再度落在那支毛笔上。 半晌后,余剑锋忽然低呼出声:“听闻当年谢状元有三支狼毫笔,分别名为拈花、落亭、听云,难道……” 他仔细盯着那根笔,只见漆黑的笔杆上用金线描绘了祥云,狼毫根根饱满分明,笔尖圆润,乃是上好的笔。 余剑锋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听说这三根笔,乃是千年前的造字之神仓颉传下来的,不腐不朽,用它写出的字比平常毛笔要好上几倍……” 冯知远拿起那根毛笔,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余兄真是有见识!冯某佩服!” 余剑锋干笑了两声,心中腹诽,再有见识又如何,这笔难道还能成我的吗? “冯兄有神笔相助,此次秋试必定如虎添翼,一举中第。”余剑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目光不离那毛笔。 “瞧余兄说的,有好处,我会独享吗?”冯知远长长叹了口气,“本来是想当做礼物送给你和仕进的,没想到,今儿个被你撞破了。” “什……什么?!”余剑锋惊讶,“你的意思是,手中还有其他两根神笔?” “那是自然。”冯知远说着,从书桌下拿出一只黑檀木锦盒,轻轻掀开来,里面盛着另外两根笔。 他将锦盒推给余剑锋,神情庄重:“余兄,咱们兄弟两年了,有好处,我是万万不会独占的。这次秋试,希望咱们三兄弟一同占了前三甲才好!” 余剑锋捧着黑檀木锦盒,激动不已:“自然、自然!” 此时,他早已将除掉冯知远的事抛到脑后。他很快向冯知远告辞,欣喜万分地抱着锦盒走了。 等余剑锋离开,一个紫色人影从书房的屏风后缓缓走出。 冯知远掂着手中的狼毫笔,英俊的脸上挂着坏笑:“大小姐,你这主意,可真够损的。那种笔,的确能写出好字。但如果和罕见的闲云墨混在一起,写出的字不久就会晕染成一团。” 205.第205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林瑞嘉望着窗外,目光清冷:“林仕进心肠歹毒,余剑锋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是死有余辜。不过这件事,你得想办法将自己撇清。” “放心,我早已找了人将端云墨换成闲云墨卖给他们。他们的考卷到时出了问题,与我,一丝关系都没有。”冯知远笑得像是只狡诈的狐狸。 闲云墨素来难寻,就算林仕进与余剑锋怀疑笔有问题,可平常的墨绝对试不出来。端云墨又格外贵重,他们若是得了那墨,必定是等到考场上才会舍得用。而那两盒又被冯知远刚刚好控制了量,写完卷子正好用光。 一切,都算计得恰到好处。 林瑞嘉的主意,冯知远的行动,配合得天衣无缝。 秋试的前两天,傍晚时分,林瑞嘉坐在相府的花园中,望着钟灵和水儿划小舟在荷塘里采摘半开的莲花。 钟灵一身火红衣裙,黑发编成了无数根长长的细辫子,辫尾坠了小小的银铃铛,乌黑的大眼睛清澈澄净。 水儿抱着大把莲花,笑嘻嘻地指着不远处的一支莲花,大声嚷嚷那一朵最是漂亮。 钟灵探了身子去摘,却险些跌进水中,惹得水儿哈哈大笑。 林瑞嘉望着她们,忍不住地露出一个笑容。 茗儿端着泡好的莲叶水过来,小脸上亦是高兴:“小姐,快尝尝这莲叶水,昨儿个钟姑娘和水儿采的新鲜莲叶。” 不远处,林仕进一身青衣,阴狠的目光紧紧盯着林瑞嘉的背影。片刻后,似是忍无可忍,他大步上前,一把掀翻托盘上的莲叶水。 林瑞嘉望着碎了一地的瓷片,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大弟这是做什么?” “林瑞嘉,我过两天就要去参加秋试,我一定会一举中第!” “那就预祝大弟马到成功了。” “等我封官,第一个就要对付你!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林仕进声音低沉,表情狠厉,丝毫不见一个少年该有的单纯。 这时钟灵和水儿上了岸,林瑞嘉从水儿怀中抽出一支莲花,轻轻抚摸它的花蕊:“那就等大弟当了官再说吧。” 林仕进深深剜了眼林瑞嘉,又看了眼钟灵,最后拂袖而去。 钟灵咋舌:“好凶狠的弟弟啊……” 而万众瞩目的秋试,终于在两天之后拉开了帷幕。 南羽国的秋试一共持续三天,第一天考经义,第二天考诗赋,第三天则考策论。 这三天考生们吃住都在贡院,并不许与外人有接触。 林瑞嘉看中的唯冯知远一人,她知道凭冯知远的本事,拿下第一是轻而易举的,因此并没有特别担心。倒是梦姨娘在第二天过来,请求林瑞嘉带她去冯府探望林寻馨。 梦姨娘将林泰民要她监视林瑞嘉的事情和盘托出,林瑞嘉没什么大的反应,只让梦姨娘回去准备准备,下午便带她借着逛街的名义去看林寻馨。 等林瑞嘉和梦姨娘从冯府回了相府,季嬷嬷正好来寻她,说是公主有请。 林瑞嘉到了金凤居,方才知道,林芙蓉遣人送信来了。 羽金珞修剪着一盆早开的菊花,神情不悦:“她在信上说,在皇子府过得不好,要我们过去为她做主。可这几日秋试,你爹爹主持考试抽不开身,而本宫更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给她做什么主。” “公主是想让嘉儿去一趟?” “正是。”羽金珞剪掉一支横出来的枝桠,“若是本宫过去,未免太给那丫头长脸。可若是不去,人家必定会传出闲话来。你到底是郡主,身份贵重,过去也说得上话。你看看呢?” “嘉儿谨遵公主之命。”林瑞嘉福身,态度恭敬。 羽金珞放下剪刀,眼眸之中盛着宠爱:“你是相府的嫡长女,我自是心疼你的。你这次过去,未免意外,我特地将季嬷嬷派到你身边。她懂些拳脚功夫,可以保护你。 她想了想,又道:“等秋试过后,放榜之时,圣上会在重华殿举行菊花盛宴,到时候你与我一同前往。若是有好的男子,本宫将请求圣上为你赐婚。” 林瑞嘉愣了愣,抬头惊诧地望着她。 羽金珞被她看得有些窘迫,转过脸为难地道:“嘉儿,你和蒋府的矛盾,已经在奉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我打听过了,奉京城中那些豪门贵胄,似乎都倾向于娶一个温顺的女子。你的性子极烈,选个好掌控的才好。” 林瑞嘉知道羽金珞是为自己着想,笑了笑,“夫人,嘉儿的婚事,并不着急。” 季嬷嬷小声提醒道:“公主,大小姐和那东临国的瑞王爷……” 羽金珞摇了摇头:“瑞王爷若真是有意,当初四国盛典的时候就该提亲的,何必等到日后?照我看,还是赶紧选一个性格好才华好的男子,才是正理。” 林瑞嘉有些尴尬,忙向她告辞,退了出去。 第二日,也就是秋试的最后一天,林瑞嘉带着季嬷嬷等人乘马车往六皇子府而去。 六皇子府。 林芙蓉用过早膳,在花园里的美人榻上半卧着。花影倾斜,替她遮住了大半阳光。她面上仍旧带着面纱,从过长的刘海儿中隐约露出沟壑纵横的皮肤。 绿蕉在一旁替她掌扇,神情紧张。红樱端着一碗汤药,静静站立在她身后,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一个小丫鬟匆匆跑过来:“王妃,临安郡主已经往这边来了!” 红樱面色踌躇:“王妃……” “拿过来。”林芙蓉面色不改,朝她伸出手。 “王妃是否再考虑考虑,若是喝了这药……”红樱声音已然带了哭腔。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拿过来!”林芙蓉语气陡然变得狠绝。 红樱小心地将汤药递给她,继而不忍再看,别过了脸去。 林芙蓉喝完汤药,将碗塞到红樱手中:“拿下去处理干净。” 红樱刚离开,一个娇笑声便从不远处传来:“姐姐今儿个怎么这么有兴致,竟然喊妹妹来赏花?” 来人正是染莲,她身着锦绣,面容秀美妩媚,一身雍容华贵。 206.第206章 保不住 林芙蓉的目光首先落在染莲的贴身婢女阿绿身上,见对方低下头去,便笑道:“许久不见妹妹,姐姐甚是想念呢。” “是吗?”染莲围着她转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她隆起的肚子上,“姐姐已经有四个月了吧?” “正是。” “既然四个月了,想必胎像已经稳了。姐姐可要伺候殿下?最近殿下夜夜宿在妹妹那里,妹妹真是——”染莲说着,掩嘴而笑,“吃不消了呢……” “你——”绿蕉气不过她赤裸裸的炫耀宠爱,本想理论,林芙蓉却客气地笑道:“能伺候殿下,乃是妹妹的福气。妹妹自当珍惜这福气才是,日后府中有了新姐妹,妹妹可就没这福气了。” 染莲面色一变,“林芙蓉,你什么意思?” 林芙蓉从美人榻上站起来,一步步朝染莲走近,低声道:“没什么意思啊,只是府中姐妹极少,本王妃想着要再添几个姐妹。怎么,妹妹不乐意吗?” “林芙蓉,你这个丑八怪,你嫉妒我得殿下宠爱,想要找人分我的宠吗?!”染莲怒喝。 林芙蓉突然伸手抓住染莲的胳膊,冷笑:“分你的宠?那也得看看明天你是不是仍旧坐在侧妃的位子上……”她说着,目光透过染莲的肩膀,落在正走过来的林瑞嘉身上,忽而诡异一笑。 “你……你什么意思?”当染莲意识到不对劲时,已是晚了。 林芙蓉突然朝后仰去,猛地栽倒在地,不停捂着肚子叫疼。 林瑞嘉远远望着那一幕,脚步顿了顿,随即更快地走上前。 绿蕉扶着林芙蓉,哭声震天:“不好啦!侧妃推倒了王妃,快叫大夫啊!” 装模作样端着保胎药过来的红樱一听,“啪嗒”一声,药碗跌碎在地,她满脸震惊,反应过来后忙不迭飞奔着去请大夫。 绿蕉正哭着,忽然指着林芙蓉下身:“血……血流出来了……” 染莲不可思议地望着喊疼的林芙蓉,随即猛地回头,便见林瑞嘉带着丫鬟嬷嬷,冷冷地望着自己。 “不……不是我干的,是她自己跌倒的!”染莲大叫,但没有人理会她。 黄大夫很快被请来,他是奉京城中有名的安胎大夫。 林瑞嘉坐在外厅的大椅上,半垂着眸子品茗。染莲双手紧紧交握着,想上前对林瑞嘉解释,可季嬷嬷站在那里,使得她不敢轻举妄动。 帷幕重重,几个小丫鬟端着一盆盆血水进进出出,看得染莲愈发心惊胆战。 正在这时,身着素衣的阿枝从外面走进来,她脸色苍白,神态悲戚。还未靠近,已经掩面而泣:“可怜的王妃啊!怎么就被人推了一跤呢!” “你闭嘴!我根本没有推她!”染莲大声呵斥。 阿枝却哭得更加厉害:“王妃好不容易怀上皇嗣,竟然被歹人给害了……天可怜见,王妃她才十三岁啊!” “王妃正在看诊,你们都吵什么吵!”季嬷嬷适时怒斥。 一袭纹蟒玄衣的高大男子跨进门槛,眉宇之间皆是煞气:“到底出了何事?” 林瑞嘉抬眸,便见羽元康带着随从,满脸愤怒。 染莲像是看见了救世主,连忙跑过去依在他身侧:“殿下,姐姐她不小心跌倒伤了胎气,却诬赖是我推她的!求殿下为莲儿做主啊!” 黄大夫撩起帘子从里间走出,对羽元康行了一礼:“六皇子殿下,老夫已经尽力了。只是王妃伤得太重,那胎,保不住了……” 羽元康愣了愣,目光投向里间,一时间目光复杂。 虽然林芙蓉已经毁容,可她肚子里怀的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怎么会一下子就没了呢? “殿下,真的不关莲儿的事!”染莲说着,泪水顺着小脸淌下,一派楚楚可怜。 羽元康未及开口,一声更为娇弱的声音从帷幕后传出:“殿下……不关妹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染莲脸色一白,羽元康的脸已经沉了下去。 帷幕后的声音愈发柔弱,似是下一秒就要断气了:“妹妹她伺候殿下,多有辛苦……我在园中晒太阳,一时不小心挡了妹妹的路,妹妹生气也是有的……只是可怜我那死去的孩儿,黄大夫说,那是个还未成型的男胎啊……” 她说着,声音已然带了哭腔。 羽元康只觉一股火从心头猛地窜起,他一脚将染莲踹到地上:“你这贱人,竟敢伤我孩子!” 染莲捂着胸口,只觉疼得喘不过气来。她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殿下,你为何要听信那个贱人的话?明明是她陷害我!” “陷害你?”红樱猛地撩开帘子从里头出来,义愤填膺道,“侧妃娘娘是说,王妃是故意自己摔倒、自己弄掉孩子然后冤枉到你头上?!天可怜见,我家王妃是有多么宝贝这个孩子,王府里的人都是知道的!你如今这样说,你的良心何在?!你的居心何在?!” “不……不是我,我还没靠近她,她就自己拉了我的手,然后自己倒下去的!我的婢女可以作证!阿绿,你来说!”染莲慌张道。 阿绿胆怯地望了羽元康一眼,突然扑通跪了下去:“殿下恕罪,侧妃娘娘只是一时不小心而已。殿下恕罪呀!” 染莲一听,顿时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到阿绿脸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你竟敢帮着外人污蔑于我!” 阿绿哭着求饶,染莲更加生气,还想往死里打,冷不防羽元康一脚踹到她后背上,将她硬生生踹出了三米远。 多宝格的架子被她砸到,瓶瓶罐罐纷纷跌倒在地。满地碎瓷玉片,一时间屋中满目狼藉。 一块碎瓷划破染莲的额角,几缕长长的鲜血顺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看上去甚是可怖。 染莲慌张地四处张望,却发现竟然找不到一个人可以为她作证。她的目光最后落到垂头喝茶的林瑞嘉身上,忙爬过去紧紧拽住林瑞嘉的裙角:“小姐,当初是你说可以送我到六皇子身边的,你让我在他新婚的时候演了那一出戏,你说我可以做侧妃的!” 207.第207章 不死不休 她的声音哀哀凄凄,涕泪横流,再不见半分平日里的嚣张模样。 林瑞嘉搁下茶盏,只是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染莲,我送你来,是念在你对六皇子一片痴心,想要成全你。但是如今你做出了这等伤害皇嗣的事,你叫我怎么帮你?” 她说完,缓缓起身,一双极美的水眸盯着羽元康:“不知今日这事,殿下要如何处理?” 羽元康冷冷扫了眼瘫坐在地上的染莲:“拖下去,杖毙!” 染莲愣了愣,旋即哭得愈发凄厉:“殿下,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父亲是先两淮巡盐御史,陛下他绝不会让你随便处决我的!” “哼,拖下去!就说本皇子的侧妃得了急病,死了!”羽元康丝毫没有心软。这个女人害了他第一个孩子,他怎能不恨?! 染莲被人拖下去,她还想喊叫什么,侍卫在她嘴里塞了破布,像是拖一只狗般把她硬生生拖了出去。 她的指甲在地上划出尖利刺耳的声音,大厅中众人纷纷掩耳。帷幕中的林芙蓉却勾起唇角,似是极享受这声音。 羽元康冰冷的目光扫到林瑞嘉脸上:“如此,临安郡主可满意?” “殿下能做出公平的决断,本郡主自是满意。”林瑞嘉淡淡道。 羽元康望着她那张绝美出尘却高不可攀的脸,心底顿生出一股无力感。他哼了声,便拂袖而去。 帷幕中,林芙蓉低低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都出去,本妃要和大姐说几句话。” 红樱和绿蕉很快走了出去,水儿担忧地看向林瑞嘉,却见她点了点头,不甚在意的样子。 很快,房中便只剩林芙蓉和林瑞嘉两人。林瑞嘉步伐缓慢地走到帘子旁,轻轻撩开帘子,首先闻到一股浓烈的熏香。 她微微一笑,整个人走进了内室。 林芙蓉躺在床上,为了掩盖她身上散发出的恶臭,她不得不用最浓烈的熏香。如今她未戴面纱,林瑞嘉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皮肉腐烂,甚至有伤口深可见骨,整张脸甚是可怖。 林芙蓉侧头看进来的女子,只见对方身着月白色交领长裙,外面穿了件绣金线百蝶穿花粉色短襟,手执白玉团扇,一张绝艳倾国的脸上噙着淡淡笑意,乌黑的长发挽成随云髻,只簪着一根碧玉簪子。 整个人,精致美好得仿佛是月宫仙子,九天玄女。 她突然猛烈地笑起来,笑到最后,却带了丝苟延残喘的味道。她望着林瑞嘉:“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林瑞嘉在一张绣墩上坐下,轻轻扑扇着白玉团扇,神情淡然:“本来今日来的是长公主,只是她闲麻烦,便将这差事推给了我。可无论来的是谁,你都完成了你的计划,不是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能识破我的计划。可是林瑞嘉,我喝堕胎药弄死我的儿子,我不伤心吗?!如果不是染莲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她,我又何必出此下策?!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这王府里的日子有多难过,你根本不知道!殿下他从未踏进过我的房间,这府里所有的丫鬟奴才都不听我的话!染莲那贱人该死,她该死!” 她歇斯底里地吼着,双眼却空洞洞的,似是已经流不出泪来了。 林瑞嘉表情仍是淡漠的,“拿肚子里的孩子争宠,你够狠;对敌人毫不手软,你够毒。只是,林芙蓉,如今失去了孩子的你,还能再拿什么去争宠呢?” 林芙蓉低低地笑起来,最后笑得喘不过气来似的,狠狠地咳嗽了半天。她望着林瑞嘉,嘴角挂着一抹笑:“林瑞嘉,只要你不来打扰我,只要你不设计我,我就能过得很好!” 她说着,忽然颤抖地翻身下床,一个酿跄差点跪倒在地。她手扶床沿站定,凝望了林瑞嘉片刻,突然重重跪了下去:“林瑞嘉,我求你,放过我……” 林瑞嘉望着她,没有说话。 林芙蓉浑身战栗着,似乎是极冷的样子:“我如今这个样子,已经没办法影响你了不是吗?你放我一马,我会感激你的……” 林瑞嘉没说话,只是起身往外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林芙蓉大喊着,往前匍匐了两步。 林瑞嘉的身影顿了顿,没再停留,大步离去。 她走到外面,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她闭上眼深深呼吸着淡淡花香,脑海中却浮现出第一次看见林芙蓉的情景。 那一天她穿着米白襦裙、头戴碧玉坠东珠簪子,容貌秀美艳丽,乃是奉京城中才名美名皆在外的大家闺秀。 可是转眼…… 林瑞嘉的睫毛微微颤抖,她并不后悔对林芙蓉所做的事。如果她曾经有一丝心软,那么今天倒霉的就是她。 林芙蓉那样狠毒、那样能够说出不死不休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求自己放过她? 她不过,是想求一个喘气的机会。 一旦她缓过气来,恐怕第一个对付的,就是自己。 林瑞嘉想明白一切,再度睁开眼时,水眸冰冷,无一丝感情。 而与此同时,熏着浓重熏香的内室,红樱将林芙蓉搀扶起来,林芙蓉注视着帘子那头,目光似乎要透过珠帘帷幕看见外头的人影。 她冷笑着:“求和?!做梦!林瑞嘉,我与你,早已是不死不休!外祖父早已寻到神医为我治病,待我病好之时,便是你殒命之日!” 秋试结束后,众多考生结伴来到奉京城众多酒楼、饭馆之中大快朵颐,讨论着试题的难易。 明月楼。 林瑞嘉坐在二楼雅间,桌上早已摆了数十道菜,皆是十分精致可口。她望着楼下,楼下不时有举子经过,有的志得意满,有的形容枯槁,有的满腹疑虑,可见是在秋试中取得了不同成绩。 正在这时,雅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白衣的冯知远摇着扇子走进来,语气顽劣:“大小姐请客,难得难得!” “坐吧。”林瑞嘉抬手示意。 冯知远在她对面坐下,茗儿极有眼色的上前给他斟满一杯酒。 208.第208章 羽芊芊 林瑞嘉举杯:“敬未来的状元郎!” 冯知远笑容满面,掺着一丝坏意,举起酒杯道:“你就不怕我考砸了?” “若是考砸,你的黑市也不必再开了。”林瑞嘉与他碰了杯,一饮而尽。 “哼。”冯知远饮尽杯中酒,“还有殿试呢,你又急什么?” 正在此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两人并未将外面的吵闹放在心上,不过冯知远刚拿起银筷,只听“砰”一声巨响,一只硬木长椅直接将雅间的雕花木门给砸开。 冯知远抬腿将借着惯性飞过来的长椅踩在脚下,抬头看去,便见走廊里站了两群人在对峙,还有一些似乎是跑来围观的人。 其中一方为首的是个身材娇小的小公子,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面人的鼻子:“好你个泼皮无赖,居然妄想用椅子砸我?” 另一方为首的是个财大气粗的大财主,浑圆的脖子上还挂了串手指粗细的金链子:“爷砸你怎么么了?还不赶紧将人交出来?!” 林瑞嘉仔细看去,那小公子身后躲了个相貌妩媚的女人,怀中还抱了面琵琶,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你这泼皮,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该当何罪?!”那小公子怒目而视,分毫不让。 “什么强抢民女?!这贱人前些日子卖身葬父,爷好心给了她一锭银子,她就闹着要跟回去伺候爷!爷好心把她带到府里伺候我夫人,谁知这贱人竟然偷了我夫人的几盒首饰跑了!如今她还敢堂而皇之跑到这里卖唱,爷定要扒了她的皮!”那大财主大喝,挥手示意身后打手们冲过去抓人。 那位小公子却也不是吃素的,秀眉一蹙,立即冷喝:“我看谁敢!” 他人虽不大,却胜在自有一股气势,一时间竟将冲过来的几个人给镇住了。 冯知远看向林瑞嘉,对方似乎正在观察那位气势汹汹、双手插腰的小公子。 “那是十三公主,羽芊芊。”冯知远轻声道。 林瑞嘉含笑:“原来如此。” 冯知远目光落到那卖唱女身上,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坏笑,起身走了过去。 两拨人马只看见一身白衣、英俊出尘的男子走过来,面朝那小公子站定,朝他的脸颊缓缓探出手去。 羽芊芊一愣,呆呆望着冯知远的俊脸在她眼前一点点放大,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简直俊美得宛如天神。 不知不觉的,她的脸颊渐渐爬满红霞,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冯知远漆黑的眼眸。 然而下一刻,冯知远的手却落到她身后卖唱女的发髻上,轻轻拔下了一根簪子。 “金嵌玉雕木兰花发簪,翡翠楼前阵子新出的首饰之一,价值百金。”他将那根簪子朝众人晃了晃,继而笑着转向卖唱女,“你在这里卖唱,可见家中并不富裕。那么这根价值不菲的簪子,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卖唱女愣了愣,忙分辩道:“这是小女子曲儿唱得好,贵人赏的!” “哦,贵人赏的……哪位贵人赏的?” 那卖唱女眼珠一转,答道:“乃是定西侯府的小侯爷赏的!” 她前两天碰到同行的小姐妹,那小姐妹说有一次在明月楼唱曲给定西小侯爷听,小侯爷听得高兴,随手便赏了她一锭大银子。 所以她猜想,这位定西小侯爷出手定是极大方的,赏自己一根簪子,应该算不得什么吧?也怪自己,早把那些首饰当了不就得了,偏偏舍不得,要留下这么一根戴…… 冯知远望着她闪躲的眼神,嘴角噙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坏笑,却发出一声轻叹:“说来也巧,我正好认识这位小侯爷。今日他也在明月楼用膳,不如将他请出来,问一问他到底有没有送过你这根簪子,可好?” 那卖唱女一听,顿时慌了。好容易定下神来,努力扮出一副可怜相,对着冯知远又是暗送秋波又是弱不禁风,柔声道,“这位公子,这根簪子真的是小侯爷送的,你为何要如此为难小女子……” 冯知远“呼啦”一声打开折扇,“我本风流”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十分耀目。他以扇端轻轻托起那卖唱女的下巴:“我瞧这簪子上刻了‘翠景’二字,你叫翠景?” 卖唱女本以为冯知远被自己打动,谁知竟然说出了这么句要命的话。 她脸色大变,冷不防那位大财主大步上前,一把从冯知远手中夺过簪子,仔细看了看,大笑道:“果真是翠景的东西!小兄弟,我家夫人闺名就是翠景,周围知道的都能作证,这是我前阵子特地为夫人定制的!这个贱蹄子居然还想骗人,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说完,便将簪子上的小字指给众人瞧。 羽芊芊只觉一股热血从脚底涌上来,回头怒不可遏地甩了那卖唱女一巴掌:“该死,居然敢骗我!亏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良家女子,真是不要脸!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投进京兆尹的大牢去!” 那卖唱女大惊失色,刚想求饶,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已经挟裹着她往楼下去了。 大财主对冯知远作了个揖,“多谢小兄弟相助!” “不必客气。”冯知远淡淡一笑,虚扶了一把。 待那大财主走后,冯知远正欲转身回雅间,羽芊芊忽然抓住他的衣角,美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这话时,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似乎更加透红。 冯知远朝雅间看了眼,却见雅间内空空如也,竹骨窗户打开着,秋风和煦。 她竟走了。 冯知远自嘲一笑,以前是她走了,现在,她也走了。 冯知远掰开羽芊芊的小手,自顾下了楼。 羽芊芊望着他的背影,小脸上仍是粉红一片。 一旁的女官汗流浃背:“我的小姑奶奶,您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羽芊芊双手捂住发烫的面颊:“是啊是啊,怎么办……” 那女官叹了口气,“奴婢派人去为您打听一下他是哪家的公子。” “馨姐姐你最好了!”羽芊芊一把抱住馨女官,蹭啊蹭…… 209.第209章 发榜 三日后,相府。 今日是发榜的日子,众多与林仕进、余剑锋交好的考生一同坐在正厅,焦急又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林仕进坐在主位,捧着茶盏喝茶。他面上虽然一片镇定,可袍子下的双腿却微微颤抖着。他自认为卷子写得极好,想必这次,定能拿个前三甲。只是不知,是第一名还是第二名…… “依我看,这次仕进和剑锋定能取得前三甲!从前在学院的时候,就属他们二人厉害了!”一个憨厚的书生大声道。 “我瞧着也是。林兄、余兄,日后你们高中状元榜眼,可得提携老弟一二啊!”另一个书生眼中精光四射,忙着讨好道。 余剑锋眼底闪烁着得意,面上却强作谦虚之色:“二位客气了。这次秋试可是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所谓卧虎藏龙,我和仕进不一定能拿到前三甲呢。” “余兄真是谦虚!听说余兄明年便能迎娶相府千金,有相爷提携,想必仕途定会一帆风顺啊!”另一个书生笑着恭维道。 余剑锋看了眼林仕进的脸色,笑道:“哪里哪里。” 坐在角落的冯知远正把玩着杯盏,听着四周不绝于耳的恭维话,抬眸看了眼眼底隐隐露出得意的林仕进和余剑锋,唇角微不可察地翘起。 这时有人注意到冯知远,不禁大声道:“看冯兄春风得意的表情,想必这次秋试成绩不错吧!” 他说话阴阳怪调,明显是在揶揄冯知远。 从前在四海书院的时候,冯知远一向和林仕进、余剑锋交好。夫子常常赞他才华横溢,具有经天纬地之才。可如今到了京城,众人却发现冯知远逐渐被林仕进、余剑锋二人排挤。 林仕进代表的是相府,如果相爷不看好冯知远,恐怕他是没有机会进入前三甲的吧? “是啊冯兄,以前夫子最常夸赞的就是你,你考得如何呀?” “冯兄这段时日总是独来独往,是在用功读书吗?冯兄这样勤奋,想必一定能高中状元的,哈哈!” 奚落的反话不绝于耳,冯知远只是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始终笑容满面,不发一语。 林仕进的眼底渐渐有了嫌弃之色,他望着冯知远,缓缓道:“冯兄怎么不说话?难道考得不好?也是,策论一卷是挺难的,多亏我十岁时,爹爹曾与我谈论过类似的问题,我前几日才侥幸会写……” 他说着,眼底的得意愈发明显。 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一阵铜锣,有人在府外高唱“发榜了”。 正厅中的书生们一阵激动,忙不迭冲出去看榜。 林仕进和余剑锋讲矜持,步履稳健地走在最后面,随着他们一道出府。 冯知远“呼啦”打开折扇,笑容可掬地往长乐苑去了。 长乐苑,林瑞嘉正坐在秋千上看书。秋千是做成百花缠枝模样的,浅紫色的长裙逶迤着拖在青草地上,她洁白的面庞上满是认真之色。 钟灵在她身后练习一支舞蹈,火红的衣裙仿佛对这个秋天很应景,招呼着同样火红的枫叶纷纷扬扬。铃声清脆,舞姿热情泼辣。 冯知远摇着扇子走过来,笑道:“大小姐好兴致。” “冯公子才好兴致。都秋天了,还摇个扇子,不嫌冷吗?”林瑞嘉合起书,抬头微笑。 冯知远被这笑容惊艳了下,目光落到她嫣红的唇瓣上,“你……” 钟灵停下舞蹈,好奇地望着冯知远:“嘉儿,为什么你的身边不是美女,就是俊男?” 冯知远听见这话,顿时大笑出声:“你这丫头,可真会夸人!” “再过两日就是殿试,你保重。”林瑞嘉说着,起身往回走。 “你不问发榜结果?” 她步子一顿,声音含笑:“你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你必然得了第一。我现在,倒是想看看林仕进和余剑锋的表情呢。” 与此同时,府外,众多考生围着墙下的红榜寻找自己的名字。林仕进和余剑锋站在人群外面,最先触入眼帘的是“冯知远”三个大字。 “他……他居然得了第一?!”余剑锋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怎么他是第一?!” 林仕进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因为他从始至终,就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仕进?”余剑锋见他不对劲,推了推他,他却仍是没反应。余剑锋好奇地重又看向皇榜,目光渐渐变了,“仕进,为何没有你的名字?” 他再看下去,脸色愈发青白交加:“不……也没有我的名字……” 这时,之前恭维过两人的那名憨厚书生喜不自胜道:“仕进、剑锋,我居然得了第三名,过两日就要参加殿试了!” “恭喜……”林仕进淡淡道,转头往回走。 “他怎么了?”憨厚书生不解地看向余剑锋。 余剑锋冷冷少了他一眼,“多事!” 林仕进一步一步朝相府走,心中五味杂陈。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落榜?!他的试卷写得那么好,甚至,甚至他从爹爹那里得到过关于此次秋试试题的只字片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林仕进只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下一刻,他吐出了一口血,彻底晕倒在地。 林仕进晕过去的消息很快传进相府,江氏心疼得不行,请了奉京城最好的几名大夫过来看诊。可直到用晚膳时,林仕进仍旧没能醒过来。 用晚膳的时候,林泰民脸色极难看。余剑锋陪在桌上,亦是低着头不敢看他。 羽金珞倒是不以为意,自顾用着面前的营养餐。 如今她进门了,她肚子里的才应该是相府真正的嫡子。林仕进算个什么东西?名落孙山也好,省得他日官场得意了掩盖过自己孩子的风头。 江氏抹着眼泪,碍着羽金珞在场,也不敢说什么话,只是心疼自己的孙子。她已经没了林仕明那个孙子了,如今这个,可万万不能出事。 林雅音孝顺地替她擦泪,又乖巧地给她盛了碗汤:“祖母,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仕进这孩子是受打击了。”夏姨娘掩着嘴,面上虽是关怀之色,可眼底却颇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他还小,将来还能再考。” 210.第210章 大弟疯了 林瑞嘉看向秋姨娘,却见她自顾哄着怀中的小公子林品轩,似是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关心。 林泰民猛地搁下筷子,怒瞪向夏姨娘:“你说的是什么话?” 夏姨娘一惊,顿作委屈之色:“老爷,妾身说的是事实,你瞪我做什么……” 林雅音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自己姨娘,随即好声好气地道:“爹爹,姨娘的意思是,大弟年纪还小,再过个一两年,中状元是绝不在话下的。” 林泰民完全没有好脸色,只闷头吃菜。 羽金珞咳嗽了声,梦姨娘极有眼色地上前为林泰民布菜:“老爷,依婢妾看,大少爷成名太早未必是好事。如今多蹉跎一下,也能磨一磨大少爷的性子,为日后打下更夯实的基础。” 同样的话,从梦姨娘嘴里说出来,顿时顺耳多了。林泰民脸色和缓了些,对梦姨娘赞道:“还是洁儿懂事。” 梦姨娘勾起额角垂落的发丝,面颊上涌起一抹羞涩的笑容。 夏姨娘冷哼了声:“老爷偏心!” “梦姨娘会说话,自然讨老爷喜欢。”羽金珞淡淡道。 夏姨娘万万不敢顶撞她,只得偃旗息鼓,只拿着一双眼怨毒地盯着梦姨娘。 羽金珞喝了口汤,动作优雅。 据季嬷嬷观察,这个梦姨娘相当不错。不仅进退有度,更因为出身小户人家,所以为人老实,很少主动争宠献媚。 这种姨娘,比起其他妖里妖气、心机极重的姨娘,自然更讨当家主母喜欢。 所以羽金珞不方便与林泰民同房的时候,她几乎都是安排的梦姨娘伺候林泰民。 晚膳用罢,林泰民去了梦姨娘的院子。夏姨娘恼恨了一阵子,却也无法,只得随他去了。 而林仕进那边,他在床上悠悠转醒,睁开眼便看见余剑锋坐在桌子边唉声叹气。 他想起白天发榜的事,不禁再度怒火中烧,几乎是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道:“冯、知、远,你好,很好!” 余剑锋见他醒了,忙给他倒了杯茶:“仕进,这次秋试咱们是指望不上了,只得等明年了。” “我的卷子写的很好,是不可能落榜的!”林仕进攥紧拳头,“一定是笔,是你拿回来的笔有问题!我就知道冯知远没安好心,那样贵重的东西,岂是说给咱们就给咱们的!” 余剑锋叹了口气,“我也怀疑过那两支笔被人做了手脚。可是我刚刚把它们取出来试了又试,一切都很正常。” “那就是墨的问题了!”林仕进双眼泛红,“如此一来,冯知远根本不用担心我们查到他身上。因为,我们没有证据!”他说着,突然恼怒地瞪着余剑锋,“都是你,好端端的,干嘛要拿他的东西?!” 余剑锋表情讪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这些都没用了。既然咱们没有中榜,自然也不能便宜了他。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他点到为止,一双眼深深注视着林仕进。 林仕进心中一动,很快便做好了决定。 今夜的上弦月极美,月光晶莹,将奉京城映照的一片朦胧洁白。 一位英俊潇洒的白衣男子摇着折扇,大咧咧从寂静的深巷中穿过。他唇角挂着一抹坏笑,长眉几欲入鬓,一双眼勾魂摄魄,正是冯知远了。 “跟了那么久,还不现身?” 他突然停住了步子。 此时他身在深巷正中央,脸上满是无畏无惧。 几十名黑衣人从深巷四周出现,将他包围的严实。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一同朝冯知远攻去。 冯知远唇角仍是挂着那一抹坏笑,下一瞬,他忽然拔地而起,敏捷地落在了屋檐之上。 原地,不知何时出现了四名黑衣暗卫,他们双手持刃,眨眼间便结果了十几个黑衣人。 冯知远含笑望着下面的单方面杀戮,最后黑衣暗卫一同朝他跪下:“主子,人都解决了。” “明天早上,把他们全部送到林仕进跟前。”冯知远摇着折扇,“我本风流”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是!” 第二日,林瑞嘉睡得正香,水儿从外头“哐啷”推门而入,大声嚷嚷道:“小姐、小姐,出大事儿啦!” 林瑞嘉被她弄醒,顿时火大:“你最好是有大事!” 水儿望了眼依旧睡在林瑞嘉身旁鼾声正盛的钟灵,不禁有些无语,这丫的也太能睡了吧! 她想着,旋即道:“小姐,大公子疯了!” “林仕进疯了?”林瑞嘉一愣,“怎么会忽然疯了?” “听说今儿天还没亮,就有人将一只超大的木箱送到大公子的房间。大公子的贴身小厮没瞧见是谁送来的,只等大公子醒了后才告知大公子。于是大公子亲自揭开木箱,谁想到里面竟然装了三十六具尸体!”水儿一边说一边兴奋地上蹿下跳,仿佛恨不得亲眼看见那些尸体似的。 林瑞嘉想了想,估摸着是林仕进和余剑锋见不得冯知远考了第一名,想派暗卫诛杀他。谁料没杀成功,反倒折损了这三十六个暗卫…… 别看冯知远面上总是笑嘻嘻的,他这人,比谁都腹黑狡猾。要不然,怎么可能坐到黑市之帝的位置上呢? 照他腹黑的性子,完全有可能将那三十六个人全部送回到林仕进身边。 不,现在已经是尸体了…… 林瑞嘉被水儿吵醒的火气突然全消,心情没来由地舒畅。 “伺候本小姐更衣,本小姐今儿个想去瞧瞧大弟。” 林瑞嘉的唇角高高翘起,看得水儿直咋舌,小姐这幸灾乐祸表现得也忒明显了点儿吧! 林瑞嘉到林仕进院子的时候,林泰民正在里屋,几个大夫在给林仕进看诊。江氏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撕心裂肺的,仿佛林仕进已经死了似的。 守在门口的丫鬟撩起帘子,她跨进门槛,还没进里屋便听见有少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尸体……好多尸体!啊啊啊,不要靠近我!尸体啊!” 林瑞嘉调整好表情,进到里屋,便瞧见林仕进躲在墙角,双手环抱着胸膛,双眼瞪得大大的,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嘴里还不停恐惧地念叨。 211.第211章 菊花盛宴 江氏坐在床榻边,捶胸顿足:“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老身的孙子怎就一个一个地去了!造孽啊!” 林泰民看不过去,道:“母亲,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进儿还活着,怎就去了?!” 江氏一捶床榻,怒斥道:“他这魔怔了,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列祖列宗啊,这到底造的是什么孽啊!” 说着,又开始哭起来。 林瑞嘉有些无语,这祖母,也太奇葩了。孙子都还没死,她这边已经开始哭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巴不得林仕进赶紧死呢。 林泰民嘴角抽了抽,对这个母亲,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嘉儿给祖母、父亲请安。”林瑞嘉上前,给两人行了标准的礼。 江氏似乎才注意到林瑞嘉进来,收住哭声,冷哼了声,别过脸不看她。 林泰民道:“起来吧。你大弟如今成了这样,可如何是好?” 林瑞嘉看了几眼林仕进,他那样子真的很吓人,应该不是装的。想了想,她道:“如今首要的,还是找大夫给大弟仔细看看。”她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个大夫,“两位大夫,你们看大弟的病有救吗?” “这……”那两个大夫互相对视了眼,其中一个道,“不瞒大小姐,大公子这病,是惊吓过度,引起心魔,短时间内是不会好的,只有等长时间慢慢恢复。我们可以开些安神的药给大公子服下,让他少些折磨。” “有劳大夫。”林瑞嘉点点头,对茗儿道,“带两位大夫下去开药方。” 茗儿会意,引着两人离开了。 林瑞嘉又对林泰民道:“父亲,嘉儿觉得父亲不如问公主借了牌子,去宫里请御医来看。宫里的御医,医术定是更了得。” 林泰民叹息一声,“也只能这样了。” 在他眼里,林仕进绝不能出事,否则太师府那边不好交代。 林雅音看着林瑞嘉井井有条地处理事情,双眼中不禁冒出一股妒火:“大姐姐,祖母和爹爹都没有发话,你三言两语之间就打算好一切,是不是太过专断了?” 林瑞嘉闻言,看向她,却见她侍立在江氏身边,美则美矣,只是眉宇之间煞气太重,实在是破坏美感。 江氏却觉得林雅音说得有理,冷声道:“哼,大丫头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祖母了!真是造孽啊,老身孙子去得早,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够惨了,现在孙女儿又不孝顺,真是造孽啊!” 她说着,突然想起之前在东临火越那里受得气,又抹起眼泪捶胸顿足:“老身一心向佛,最是心慈不过。怎的老身就这般命苦啊!我这大孙女儿勾搭我音儿的心上人瑞王爷也就罢了,还撺掇瑞王爷虐待我的音儿,我可怜的音儿啊!” 她一边说一边干嚎,惹得林瑞嘉顿时火大不已。 这个祖母不禁偏心得厉害,还总是干出倚老卖老的事,真真是可气! 林泰民也觉得自己母亲丢人。林瑞嘉是他手中最好的一颗棋,母亲却老是跳出来捣乱,真是害人不浅! 他想着,不禁怒道:“你还傻站着做什么,没看见老夫人伤心过度吗?还不扶老夫人回万福苑!” 林雅音一愣,反应过来林泰民是在冲自己发火,心里头不禁更加委屈。面上却不敢拂逆他,只得搀着江氏出去。 江氏知晓自己这个大儿子的厉害,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林雅音回去。临走前,还不忘狠狠剜了眼林瑞嘉。 林泰民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林瑞嘉的肩膀,“瑞丫头,你的祖母向来如此,别往心里去。” 林瑞嘉乖巧地点点头,“嘉儿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林泰民知道林瑞嘉的气性,不便多说,只得看向还在念叨的林仕进,“也不知道你大弟究竟是惹了什么人,竟然被人送了那样的一箱东西来……” 林瑞嘉心中腹诽,林仕进完全是不作不会死好吗?! 面上却垂着头,轻轻道:“许是有人嫉恨大弟吧。” 林泰民又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十天后,皇帝在金銮殿召见前三甲,亲自出题考验。冯知远答得最好,于是圣上钦点他为状元,榜眼是那个憨厚老实的书生盛况,探花则是一名叫做步其敏的清秀书生。 秋试的最终成绩出来后,圣上一并公布三日后在菊花台举办菊花盛宴。 菊花台实际上是一处空地,由七七四十九级台阶一直通上去,台阶上和空地上摆满金黄色菊花,故名为“菊花台”。 而菊花盛宴也不单单是庆祝秋试结束和赏菊的,更是达官贵人在宴会上观察这一届进士们、好给自家女儿挑选夫婿的好机会。 所以奉京城的世家贵胄,向来对一年一度的菊花盛宴十分上心。 菊花盛宴这天,茗儿老早就进来伺候林瑞嘉梳洗打扮。 冯知远昨天送来一套衣裙,连同首饰、鞋履都搭配好了,因此茗儿并未费心自家小姐的穿着。 这是一套浅紫色立领对襟长裙。长裙上用金线绣了无数朵栩栩如生的菊花,绣工精致,乃是黑市中技艺最好的十几位绣娘赶了半个月的功绣出来的。长裙外罩着一层半透明薄纱,愈发显得林瑞嘉的身姿影影绰绰,高贵美艳。 首饰是一套罕见的顶级紫宝石头面,样式新颖别致,愈发衬得林瑞嘉肤如凝脂、唇红齿白。 待她打扮好,钟灵早就按捺不住地嚷嚷:“嘉儿姐姐你真是太美了,你这样出去,简直秒杀掉所有的小姐啊!” “嘴巴可真甜,刚刚吃了蜜?”林瑞嘉笑呵呵的,随手拈起食盒中的一枚点心塞到钟灵嘴巴里。 “本来就是!”钟灵吞下点心,摇晃着满头小辫子,铃铛叮叮作响,很是可爱青春。 林瑞嘉到了相府门口,林挽云、林照月、林雅音早等在外面。三人见林瑞嘉今日的装扮,着实狠狠惊艳了一把。 尤其是林挽云,以前在青州的时候,她几乎能算得上青州府排行前五的美女。可到了奉京城,那些千金小姐一个比一个漂亮。尤其是她这个堂姐,完全能够担得起“绝色”二字。 212.第212章 维护 她心中一阵火烧火燎的难受,忍不住白了林瑞嘉一眼,率先上了马车。 林雅音心中亦是不快,却聪明得没有发作,和林挽云上了同一辆马车。林照月则低着头,默默地转身上车。 林瑞嘉依旧是乘坐羽金珞的銮驾,一路照顾着她到了皇宫。皇宫九华门外,早停了上百辆马车,达官贵人往来不绝,几乎每一家都带了盛装打扮的千金小姐,俨然是相亲的架势。 林瑞嘉忍不住地想,冯知远生得那般俊俏,又是状元郎,待会儿指不定会有多少小姐对他芳心暗许。同时,她却又不得不佩服林寻馨挑男人的眼光不错,竟然一早就挑中了这个金龟婿。 羽金珞先行去看望宫中交好的嫔妃,只让林瑞嘉带着其他姐妹一同先去菊花台。可羽金珞前脚刚走,后面林挽云就携着林雅音,快步走开,生怕和林瑞嘉站一块儿似的。 林瑞嘉也不恼,由着她们去。她带着林照月、林七月和钟灵,刚走到菊花台下面的台阶处,一阵女孩子的娇笑声就从旁边传来。 羽渐霜领着林挽云和林雅音及其他几个贵女,一同来到林瑞嘉对面。羽渐霜今日身着鹅黄色公主华裙,脸蛋白净秀美,整个人十分的青春靓丽。 只是往林瑞嘉跟前一站,恐怕就不够看了。 “见过霜公主。”林瑞嘉淡然地行礼,举止进退有度。 羽渐霜面色白了白,随即道:“免礼。” 因为父皇已经将她赐婚给了南哥哥,所以她这段时间都是待在自己宫里待嫁。只是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菊花盛宴,她这才出来逛一逛。甚至还想着,能不能幸运地碰到南哥哥。 可没想到,南哥哥没碰到,却碰到了林瑞嘉。 羽渐霜心情着实不好,她不是没看出来南哥哥对林瑞嘉的心态,只是她打心底不愿意去接受。林瑞嘉不过是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剩下的,她哪一点比得上自己呢? 自己可是堂堂一国公主,金枝玉叶,高贵非常的。 羽渐霜想着蒋振南看林瑞嘉的眼神,心里一阵阵难受,不禁开口道:“临安郡主打扮得这样好看,也是为了在宴会上选一个夫婿吗?” 她自己并没有发觉,说出这话时语气里有多么的酸涩。倒是周围的小姐们,一个个都是人精,一听这话,顿时感觉不对劲,似乎是有好戏可以看。 林挽云来了兴致,顿时跟打了狗血似的,一脸兴奋地道:“霜公主,您有所不知,我这位大堂姐,平日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梳妆打扮。只是庭院深深,大堂姐打扮得再漂亮也没人看,今天菊花盛宴,她自然是打扮的更加隆重、惹人注意了!” 周围的贵女们听见这话,顿时纷纷以鄙夷的目光看向林瑞嘉。什么惹人注意,还不是来勾引男人的! 羽渐霜听见林挽云说这话,心中猜到林挽云与林瑞嘉关系不好,于是淡淡笑道:“原是如此,倒是本宫孤陋寡闻了。” 林七月犹豫地看向林瑞嘉,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样侮辱,不知这位堂姐会作何处理? 林瑞嘉望着正洋洋得意的林挽云,轻轻展颜一笑。 这笑容宛如万千春花霎时绽放,美艳的让人窒息。 一时间,竟让周围的女子们看呆了。 林瑞嘉吐气如芳:“上天赐予本郡主这样的容颜,本郡主自当好好珍惜。只是可惜堂妹生了那样一张脸,恐怕无论怎么打扮,也没办法达到本郡主一半的高度……” 她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热烈。 林挽云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什么叫“那样一张脸”?!她的脸怎么了?!她明明长得很秀气,只是林瑞嘉的容貌太过惹眼了些,但是她真的长得不差啊! 钟灵差点要跳起来为林瑞嘉喝彩,嘉儿姐姐真是太厉害了,她本就生得极美,爱打扮怎么了,你林挽云再怎么打扮,都及不上人家一半高度! 四周的贵女们也纷纷笑起来,拿鄙夷的目光投向林挽云。 羽渐霜静静看着林瑞嘉,她是那样的绚目,那样的美丽,即使站在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们中间,也丝毫不损她的美,倒是衬托的她越发倾国绝艳。 羽渐霜缓缓垂下眼眸,眸中氤氲开酸涩的情绪。 林挽云却不甘心,愤愤地喊道:“大堂姐你再美又有何用,谁不知道你是被瑞王爷抛弃的人,你还指望以后能嫁到好人家吗?!你这只破鞋,倒贴人家都不要!”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很多人都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林挽云,这个礼部侍郎的千金,到底是脑子被狗吃了还是压根儿没脑子?谁不知道礼部侍郎一家现在还住在相府,礼部侍郎能在奉京城站稳脚跟,几乎全靠林泰民这个丞相罩着。 现在她公然挑衅人家丞相千金、当朝郡主,这不是犯傻是什么? 谁都知道瑞王爷和临安郡主的那档子事,只是谁知道瑞王爷是不是别有主意,想等着临安郡主及笄的时候来求娶她? 再说了,就算临安郡主与瑞王爷再无瓜葛,可人家郡主是北幕大长公主的义孙女儿啊,北幕大长公主,那可是跺一跺脚就能让南羽抖三抖的大人物啊! 也就林挽云这个傻缺,大咧咧就开口乱说话,活脱脱一条疯狗! 忽然一声嗤笑从旁边传来,随即一身白衣的英俊男子走了过来:“破鞋?这样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就算是破鞋,恐怕追她的人都能从这里一直排到奉京城外……” 他声音清澈,唇角带着一丝坏笑。 折扇一端轻轻抬起林瑞嘉的下巴,两人目光相对,在彼此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众千金只看见一位俊美潇洒的白衣男子从金黄色菊花丛中漫步而出,那样飘逸出尘的姿态,仿若山中神灵从满天花海中隐现。 而这样一位出色的男子,竟然句句都在维护林瑞嘉! 林挽云的脸色由青变白,藏在袖中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维护这个贱人?! 213.第213章 共赴菊花台 冯知远笑吟吟对林瑞嘉伸出手掌,“不知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郡主共上菊花台?” 众人听见这话,顿时一愣。 历年来,秋试前三甲的男子,可以邀请在场所有贵女中的任何一名,一同走上菊花台接受圣上赐封官职,这是对他们步入仕途的褒奖。 而能够与秋试前三甲一同走上高台,这对众多贵女们来说,也是个证明自己优秀的好机会。 可是,这样一个天神般俊美的优秀男子,居然直接开口邀请了林瑞嘉…… 有些有见识的人,也很快认出这个男子正是秋试第一名,冯知远。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大概是没料到这一年的状元郎竟是位潘安般的人物! 在周遭人群艳羡加嫉恨的目光中,茗儿坦然地将一方绣帕盖在冯知远手掌上,林瑞嘉这才矜持地伸出纤纤玉手搭在他的掌心,一同往拾阶往菊花台去。 菊花台下,众人触目所及皆是金色黄花海洋,暖阳下摇摇曳曳,花浪翻腾,美得仿佛仙境。而就在这样的仙境中,白衣男子扶着紫衣少女,两人一同往高台而去。 他们是那样的和谐,就连背景,都是一副养眼的画卷。 菊花台下的一个角落,羽芊芊仰头望着他们,一颗芳心早碎成了无数片。 天知道,她好不容易得知酒楼里的那名男子就是秋试新科状元冯知远,才想着让父皇赐婚,谁料他居然和临安郡主如此熟悉…… 他心里的人,是不是临安郡主呢? 母妃曾经说过,临安郡主不是个好相与的,单看相府如今的情势就知道了。只是,只是那是她心爱的男子啊…… 羽芊芊的眼泪在眼眶直打转,心痛得无以复加。 正在羽芊芊伤心时,一个青衣汉子急匆匆挤过来:“抱歉、抱歉,请让一让!” “大胆!”羽芊芊身后的馨女官大喝,“你是什么人,竟敢冲撞十三公主?!” 那青衣汉子愣了愣,后知后觉地看向羽芊芊:“我……我……” “无妨。”羽芊芊挥挥手,毫不在意地含泪离去。 这青衣汉子挠挠头,他正是秋试榜眼盛况。 馨女官白了盛况一眼,转身随着羽芊芊离开。 盛况反应再慢,也看见了羽芊芊眼中的泪水。他心中顿时想着,莫不是自己冲撞了她,让她觉得自己怠慢了她? 盛况这么一想,忙上前对羽芊芊施了一礼:“不知是公主殿下,草民冒犯了!” 羽芊芊眼中并无焦距,只是站在那儿,静静想着心事。 盛况见羽芊芊并无反应,心中更是七上八下:“那个,公主殿下,你若是愿意,草民愿意请您与草民一同去菊花台!” 馨女官一愣,仔细看向盛况,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莽撞家伙居然就是今年的榜眼! 她心中吐血,面上却只能保持微笑:“十三公主还有事,请您让开。” 盛况只得点点头,忐忑不安地打算离开。 羽芊芊却突然出声:“慢着!” “公主?”馨女官不解。 羽芊芊美眸盯着盛况,“你愿意和我一起?” “是!” “那就一起吧!” “公主?”馨女官不解。虽然与前三甲一同上菊花台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但是公主金尊玉贵,岂可与这等草民一同登台? 羽芊芊却是浅浅一笑,单纯美丽:“父皇常常说,三年一届的秋试,十分难得,选出来的都是南羽的栋梁之才。菊花宴虽然一年一办,但栋梁却是三年才能得一批。所以,本公主愿意给你这个面子。” 她说着,朝盛况伸出纤纤玉手。 盛况受宠若惊,忙想接住她的小手。馨女官却猛地打了他一下,吓得他忙抽回手,不解地看向馨女官。 馨女官重新在他手掌上铺了绣帕,这才允许羽芊芊将手递给他。 盛况扶着羽芊芊往菊花台上走,因为身边站的是公主,他只感觉胸中仿佛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 羽芊芊瞧着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往前走路,扑哧一笑,刚刚心中因为冯知远产生的阴霾也稍稍消散了些。 台下的众多千金贵女看见状元和榜眼都上了菊花台,纷纷寻找起探花郎来。 如今她们只盼望着,能被探花郎看中,共赴菊花台。 这一届的探花郎是个叫步奇盟的男子,模样生得清秀,此时正站在一群进士中说着话,似乎并没有要上去的意思。 刚刚发生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状元冯知远挑选的是临安郡主,那位名动奉京城的绝色大美人;榜眼盛况则是和公主一起,同样赚足了面子。 而他呢,他能和谁一起? 他的目光粗粗扫过那群女子,只觉得她们都比不过临安郡主美貌,更没有公主的尊贵。 所以,他宁愿不选,也不想丢了自己的人。 估计这些心思若是给在场的贵女们听见,必定得扒了他的皮不可。这个步奇盟不过出身小家族,得了个探花郎就如此讲究排场和面子,简直是不知所谓! 而在场的小姐们中,却有一个人不那么想。 这个人,就是林挽云。 林挽云觉得自己堂姐被状元邀请同赴菊花台,而自己却只能在这里干站着,真是太下面子了,所以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步奇盟正在人群中说话,一阵香粉味忽然传过来。他抬头看去,便见一位身姿婀娜的小姐正冲自己微笑。 少女打扮得体,姿容出众,完全是大家闺秀的标准模样。 想来,是要和自己说话的。他想着,对林挽云微微一笑。 林挽云心中一动,这个探花郎,笑起来还真是英俊好看……想着,她不禁红了脸庞,朝他福身:“小女是礼部侍郎千金,唤作挽云。恭喜公子高中探花……” 她的声音极柔,听得步奇盟心神荡漾,眼中更是止不住的喜意。 礼部侍郎,这个官位也不算低了。如果能娶到他的女儿,到时候自己的官途必定一帆风顺…… 再者,他也打听过奉京城的形势,礼部侍郎林泰清乃是当朝相爷林泰民的亲弟弟,凭着这层关系,想必到时候相爷也会对自己提拔一二。 214.第214章 白痴 他想着,心中喜不自胜,忙邀请林挽云共赴菊花台。林挽云自是高兴,于是两人一同往台上去了。 很快,众人都到了菊花台上。 台上四周皆陈列金色菊花,中央是平滑的大理石地面。皇帝的座位朝东,旁边坐了皇后和梅贵妃及一干嫔妃,底下分列两排,乃是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们的。 林瑞嘉坐在位置上,巧笑着和四周的贵女说话。因为菊花宴后傅静缘就要嫁给羽今朝,所以傅静缘现在在府中待嫁,并不曾来参加宴会。而钟灵忙着吃东西,她只得不停应付前来攀谈的贵女们。 对面席位上,羽元康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林瑞嘉,恨不得将眼前的少女吞入腹中。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见到她,她都要比之前更美上几分!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优秀的少女不是他的正妃?! 他的眼神那样阴鸷狠毒,林瑞嘉自然注意到了。只是她毫不在意,依旧浅浅笑着,淡然地饮下一杯琉璃果酒。 步奇盟坐在冯知远身旁,眼神同样落在林瑞嘉身上。这个少女,实在是太美了!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奉京,迷天下。 步奇盟自问此生所见佳丽无数,只是像这样绝色倾国的,他这辈子还是第一回见。 他盯着林瑞嘉巧笑倩兮的面容,想要喝酒,却将酒杯送到鼻子上,酒水顺着鼻梁就流到了衣襟上。 他这才自觉失态,忙急着拿帕子去擦。 冯知远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只是微微一笑。 相府大小姐,临安郡主,林瑞嘉……这个女人,是他都不能去肖想的,更遑论步奇盟?! 只要步奇盟敢向林瑞嘉跨出一步,冯知远敢打赌,他会死的无比惨烈! 然而步奇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林瑞嘉有什么危险性,只是端起酒杯,摆了自认为最英俊帅气的表情,朝着林瑞嘉走去。 他知道林瑞嘉是相府大小姐,更是临安郡主。只是那又怎样,他同样听说过,林瑞嘉被瑞王爷抛弃了。这样一个被抛弃的女子,凭什么在自己面前拿乔?自己愿意求娶她,乃是她的荣幸,她是绝不会嫌弃自己的。 步奇盟想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热烈。 林瑞嘉注意到步奇盟正走朝自己过来,便礼貌性地对他微微一笑。 只是一笑而已,步奇盟却顿时心花怒放。 什么林挽云,什么礼部侍郎千金,跟临安郡主比起来,连个屁都算不上!他呆呆望着林瑞嘉的笑容,心中不禁猜测,是不是林瑞嘉对自己也有意思? 他这样想着,心中忽然生出一个主意来。 他停住步子,朝皇帝跪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草民恭祝吾皇身体安康,南羽江山永固!”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便抬手道:“免礼!你就是这一届的探花郎吧?” 连皇帝认识自己……步奇盟心中愈发欣喜,面上却做出一副惶恐之色:“草民正是!今日菊花盛宴,草民想恳求陛下赐草民一桩良缘!” 此话一出,底下群臣尽皆善意地笑起来。皇帝这还没说要赐婚呢,这位探花郎便急匆匆去请求赐婚了,可真是急不可耐,莫非他心中已有良人? “哦?”皇帝今天的心情着实不错,便道,“你说来听听,是哪一位小姐?” 步奇盟深情地看向林瑞嘉:“启禀圣上,正是相府大小姐,临安郡主林瑞嘉!” “……” 全场寂静。 皇帝的嘴角一抽一抽,这个探花郎莫非是脑子坏了?居然敢肖想瑞王爷早就预定下的林瑞嘉?! 林瑞嘉则垂下眸,刚刚她有一瞬间的脑子短路,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她根本不认识他,他居然请求皇帝赐婚?!真是该死! 羽元康则静静望着步奇盟,那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林挽云的脸色灰白一片,她好不容易有个仰慕自己的男人,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请求陛下给他和林瑞嘉那个贱人赐婚! 步奇盟仍是洋洋自得地站在原地,甚至面带欣慰之色地看了眼相爷林泰民。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不用担心你的女儿嫁不出去,我愿意接手这个麻烦,不用太感谢我! 林泰民瞧见他那样的眼神,恨不得拿面前的琉璃杯盏砸在他头上。林瑞嘉是他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是要嫁到东临去做皇后的,怎么可能嫁给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白痴男人?! 皇帝看见步奇盟的眼神,眼角抽了抽,道:“临安,你怎么看?” 这是把皮球踢给自己了……林瑞嘉想着,起身朝皇帝福身行礼:“启禀陛下,探花郎虽好,只是非我良配。” 步奇盟一愣,旋即眼中涌上深深的嫉恨,这个女人,居然瞧不上自己?!他袖下的拳头青筋暴起,只觉林瑞嘉很不识相! 他冷笑一声,冷冷道:“临安郡主金贵,看不起我等寒门子弟,我无话可说。只是临安郡主莫要忘了,郡主你也只是——残花败柳!” 此话一出,全场的人再度以看白痴傻瓜的目光看步奇盟。这个男人脑子进屎了吗?!临安郡主再怎么样,是你一个小小探花郎能侮辱的吗? 林挽云和林雅音等人倒是心情愉悦,看林瑞嘉吃瘪,乃是她们最喜欢不过的事了。 梅贵妃以袖掩嘴,“这探花郎生得好一张利嘴。知道的,晓得探花郎是和临安针锋相对。不知道的,还以为探花郎日后在朝堂上,也要对政见不同的同僚,如此说话呢……” 在场的士大夫闻言,看着步奇盟的眼神顿时变了味。是啊,他不过一个小小探花郎,今日就敢在这里对当朝一品郡主大放厥词。等日后为官,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步奇盟没想到梅贵妃会帮助林瑞嘉,发现周遭人的目光都变了,顿时急了:“陛下,草民并没有这个意思……” 皇后看了眼梅贵妃,面容威严:“妹妹,后宫不得干政。” 215.第215章 羽风来求娶 梅贵妃垂首一笑,起身就朝皇帝跪下:“是臣妾逾矩了。” 皇帝忙抬手扶住她:“今日菊花盛宴,爱妃不过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无妨的。” 梅贵妃借势起身,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皇后。 皇后轻哼了声,转过头没说话。 步奇盟跪在下面,几乎是汗流浃背。 皇帝的目光落在林挽云身上,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刚刚探花郎是和林侍郎之女一起上来的吧?” 步奇盟头贴着地,声音微微打颤:“回禀圣上,正是。” “朕看你们倒是般配,来人,拟旨赐婚。”皇帝说着,仍旧面带笑容。慈眉善目的,仿佛是刚做了好事的菩萨。 林挽云一愣,赐婚?!她要嫁给步奇盟?天哪,她是想要嫁给四皇子的!她想着,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向对面席上的羽元康。 羽元康对她视而不见,完全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林挽云咬着牙,被一旁的林雅音推了一把后,才缓缓起身领旨谢恩。 林泰清倒是没有太多的表示,他虽然希望女儿能嫁入皇室,但如今圣上赐婚,难道还能抗旨不遵?再者步奇盟好歹是个探花郎,日后多多提携,想必还是有前途可言的。 林瑞嘉垂下眼帘,这个皇帝是在帮自己吗?可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帮自己? 步奇盟和林挽云战战兢兢地下去坐好,便有十几位身姿柔软的少女披着红纱上台献舞。 菊花台一时觥筹交错,众人谈笑风生,似乎是完全遗忘了刚刚的小插曲。 林挽云瞪着林瑞嘉,目露狠光:“林瑞嘉,我被迫嫁给步奇盟,你是不是很高兴?” 林瑞嘉淡然地用着面前的小点心,“堂妹说的什么话?圣上赐婚乃是天大的荣幸,你为何却用了‘被迫’二字?可是不满意圣上的赐婚?” “你——”林挽云气急,圣上赐婚,她怎么敢不满意?!若是被人知晓自己不满意,恐怕等待自己的就是脑袋搬家了! “林瑞嘉,你够狠!”最后,林挽云只能气呼呼来了这么一句。 林瑞嘉含笑欣赏歌舞,并不理会她。 表演歌舞的女子都是来自羡仙楼,如今羡仙楼除了固定时间在莲舫表演,林瑞嘉同时还拓展了一项业务:承包奉京城贵族们府中的宴会歌舞表演。 因为羡仙楼的歌舞向来新颖好看,所以不仅是贵族们频频邀请她们入府,甚至连皇宫宴会的时候,也会进入宫里与宫中舞姬合作表演。 至于报酬,自然也是相当丰厚的。 正当众人谈笑宴宴时,一阵悠扬的箫声忽然自菊花台下传来。 箫声如诉如泣,绵绵悠扬,令众人听得如醉如痴。 林瑞嘉放下手中的茶盏,定睛看去,便见一名玄衣男子正举步缓缓走上菊花台。 男子俊眉修目,坚毅之中透着一股高贵优雅。薄唇边轻轻贴着一只竹萧,行走之间衣袍翻飞,与金色菊花瓣交织共舞。 一曲完毕,众红纱舞姬让开一条路,男子恭敬地对皇帝跪下:“儿臣拜见父皇、母后、母妃!” “皇兄!”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正是羽渐霜,她兴奋地冲到大殿上,“皇兄,你终于回来了!” 男人摸了摸羽渐霜的脑袋,“几年不见,霜儿越发漂亮了。” 羽渐霜羞赧一笑,目光从蒋振南脸上掠过,却见对方正低头饮酒,似是完全看不见自己。 皇帝笑着点头:“回来就好。赐座。” 男人正是梅贵妃之子羽风来。他一撩衣袍,在座位上坐下,目光径直落到对面的林瑞嘉身上。 上座的梅贵妃打量的目光从羽风来身上转到林瑞嘉身上,双眼之中笑意更盛,似是不经意地对皇帝道:“陛下,几年不见,风儿长成男子汉了。” “是啊!几年前他去边疆的时候,还是个豆芽菜!”皇帝哈哈大笑,心情愉悦非常。 梅贵妃抿了抿精致的红唇,目光落在林瑞嘉脸上。 林瑞嘉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目光,心中一“咯噔”,便听梅贵妃道:“风儿如今大了,也是时候找一位可心的姑娘了。” 林瑞嘉藏在袖中的手陡然攥起,目光投向对面,羽风来正望着自己这边。视线对上,羽风来只是淡定地朝她举杯。 看来,梅贵妃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事,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自己并无强大的外家,父亲也不过是棵墙头草,他求娶自己,对他又有什么用呢? 林瑞嘉想着,目光转向蒋振南。蒋振南和羽风来一起在边关五六年,他们应该是极为要好的朋友。那么这件事,有没有蒋振南的手笔? 蒋振南此时正自顾饮酒,眼神幽深,表情没有任何异常。反倒是他身边的蒋振兴,自从吃了解药,病倒是好了,只是看起来仍旧有几分虚弱。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这边,仿佛是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挪开。 “爱妃心中可是是合适的人选?”皇帝笑眯眯问道。 梅贵妃笑道:“臣妾看临安冰雪聪明,容姿不俗,和风儿正是一对呢。” “哦?”皇帝的目光从林瑞嘉脸上扫过,却见林瑞嘉正淡定地坐在席上,并没有意外的表情。 羽风来起身走到殿上,拱手道:“父皇,儿臣数月前得了临安郡主的画像,又听闻郡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轻功也甚是不俗,因此对郡主产生了倾慕之意。还望父皇成全!” 菊花台上的众多女子听闻羽风来表露心声,看向林瑞嘉的目光顿时又是羡慕又是嫉恨。羽风来文武双全,母妃又是皇帝的宠妃,将来说不定能够继承大统。谁能做他的正妃,就等于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虽然前面还隔了个四皇子羽元康,但是羽风来的胜算也是很大的啊! 羽元康的眸光则掠过一丝阴毒,该死的,为什么这个五弟会求娶林瑞嘉?! 皇帝则沉吟了半晌,看向林泰民:“林爱卿,你觉得呢?” 林瑞嘉是瑞王爷亲定的正妃,这件事皇帝和林泰民心中都有数。如果贸然将她许给了羽风来,恐怕东临那边不好交代。林泰民心中思索着,看样子皇帝是准备让自己来接这个烫手山芋了。 216.第216章 本宫喜欢聪明的女人 他起身,恭敬地道:“启禀陛下,小女顽劣,怎能高攀得上五皇子这样的天之骄子?” 言下之意,便是拒绝了。 皇帝客气道:“爱卿说的哪里话。朕看临安才貌双全,甚是不错呢。” 林泰民无语,心道皇帝啊,你不想在梅贵妃面前做坏人,也别把事情全都推到我头上好吗?!他想着,小心翼翼道:“承蒙陛下青睐,只是小女才从寺中修行回来,如此快地将小女许出去,恐怕微臣的母亲心中不忍啊!” 林瑞嘉嘴角抽了抽,江氏会不忍?!她能嫁出去,不在府中给江氏添堵,江氏肯定是求之不得啊! “既是如此,那朕也不好勉强——” “陛下!”梅贵妃语带娇嗔,深情脉脉地看向皇帝,眼中的请求之意十分明显。 皇帝似是拗不过她,叹了口气:“这样吧,先给风儿和临安定下婚事。等明年临安及笄之后,再好好商讨嫁娶之事。” 他嘴上说着,心中却盘算着,明年林瑞嘉及笄,自有东临火越过来说亲,到时候怎么样,就不关自己的事儿了。 梅贵妃这才面露喜色,高兴地暗示羽风来领旨谢恩。 林瑞嘉岂会不知道皇帝心中所想,她一脸漠然地起身,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领旨谢恩。 冯知远“唰”地摇开折扇,旁若无人地对着林瑞嘉笑容满面。 林瑞嘉瞧着,却从他眼底瞧出了一点揶揄之色。她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越是优秀的少女,越是有人惦记。现在定下这门婚事,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能够保证自己不被太多人惦记…… 林瑞嘉自信自己的优秀和出色,同时也知道自己的性子太过霸道。她的要求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奉京城的权贵,未必能够做到。就算是越哥哥,若是有一天他对别的女人生了心思,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倒是钟灵,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嘉儿姐姐,你的亲事这就算定下啦?好快呀……” “怎么,灵儿也想嫁人?”林瑞嘉打趣。 钟灵本就红扑扑的脸蛋愈发红艳欲滴,她别过脸去,动作都带着小女儿的娇态:“我才没有!” 很快,歌舞又起。一名身子窈窕的红衣少女从众多青衣女子中众星拱月而出,红纱遮面,舞姿极妙。 一曲终了,那少女手中长袖往空中一掷,下一瞬间,金黄色菊花瓣纷纷扬扬,落了满场。 “好!” 定西侯府的小侯爷吴永带头叫好,现场好几位纨绔子弟纷纷起立,双眼紧紧盯着那位独立舞姬中的红衣少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吾皇今日得大批栋梁之才!”红衣少女朝着皇帝缓缓跪拜而下,摘掉面纱,声音极是甜美。 众人看清少女面容,顿时发出一阵惊叹,原来这名少女,竟是六皇子正妃林芙蓉! 前阵子林芙蓉传出毁容丑闻,着实让奉京城的贵妇千金们好好乐了一把,没成想,居然治好了! 林瑞嘉仔细看去,林芙蓉皮肤白皙,面色红润,身上也没有任何异味。 女儿香的毒,居然有人能解? 她摩挲着杯盏,雪儿曾说过,女儿香毒性剧烈,世上无药可解。而现在,竟然有人能解,是不是说明,太师府请来了一位医术比雪儿还要高的人呢? 她思索着,目光投向蒋太师,对方坐的四平八稳,望着林芙蓉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慈爱,表情没有任何异常。 林瑞嘉唇角逐渐浮起一抹笑意。怪不得她肯落掉腹中胎儿去陷害染莲,原来是因为她已经知道女儿香的毒能解。只要解了毒,凭她的本事,得到羽元康的宠爱易如反掌。再想得一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看见林芙蓉身体健康,不禁点点头,欣慰地让林芙蓉坐到羽元康身边。 皇帝赐了几桩婚,心情大好,不禁多喝了几杯。大太监见皇帝喝多了,便扶他先行离去。皇帝一走,皇后便也跟着走了。 梅贵妃对身边德女官耳语了几句,随即离去。 德女官来到林瑞嘉跟前,请她往御花园走一趟。 林瑞嘉知晓梅贵妃是有话对自己说,便客气地请德女官带路。 御花园,梅贵妃正站在一丛墨菊前赏花。听见脚步声,她转身看去,正好看见林瑞嘉从青石板路一头走过来。 她紫色的裙裾在秋风中飞扬,一张脸艳绝无双,称之为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梅贵妃唇角含笑,“本宫的未来儿媳妇,果真是位绝色美人。这花园中的花儿,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娘娘说笑了。”林瑞嘉行了个礼,语气客气而疏远。 从前梅贵妃似乎是出言帮过自己几次,只是这宫中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谁知道那种帮助是否掺杂了利益? 梅贵妃对林瑞嘉的态度丝毫也不介怀,只是伸手轻轻抚摸一朵开得硕大的墨菊花,笑容含蓄而妩媚:“有人说,墨菊乃是菊花之王。它凝重却不失活泼,华丽却不失娇媚,乃是菊花中的上上品。本宫亦是觉得如此,甚至做人,也得学这墨菊,要么不做,要做,就做菊花之王……” 她说着,余光瞥向林瑞嘉:“临安,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菊花香和着梅贵妃身上的衣香,林瑞嘉只觉四周香气扑鼻,十分清新好闻。 她嗅了嗅,半垂下眼眸,语气不卑不亢:“若是以花来喻,皇后娘娘乃是花中之王的牡丹。贵妃娘娘若是想做菊花之王,臣女斗胆,觉得贵妃娘娘已经做到了。” “若是以花来喻,皇后娘娘乃是花中之王的牡丹。贵妃娘娘若是想做菊花之王,臣女斗胆,觉得贵妃娘娘已经做到了。”林瑞嘉半垂着眼眸,语气不卑不亢。 “你——”梅贵妃有些气恼,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想着,不禁又道,“花中的王者,只有一个!后宫亦然!临安,本宫问你,你是想做一个普通的皇子妃,还是想做——太子妃?!” 她眼神灼热,紧紧盯着林瑞嘉,不肯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林瑞嘉却仍旧是淡然的模样,“贵妃娘娘的话,大为不妥。” 梅贵妃一愣,气极反笑,“很好,本宫喜欢聪明的女人。只是在这后宫,聪明过头了未必是件好事。临安,你能凭一己之力对抗蒋太师府,甚至能毁掉蒋沁,证明你是个聪明过人的女子。如今你和皇儿已经绑在了一条船上,本宫希望你能用你的智慧,还有你羡仙楼的财富,好好辅助皇儿。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217.第217章 她很危险 “好处?”林瑞嘉缓缓抬起眼眸,眸中似笑非笑,“什么好处?” 梅贵妃以为林瑞嘉心动了,便笑道:“临安觉得,做后宫之主,怎么样?” 林瑞嘉浅浅一笑,“娘娘慎言。” 梅贵妃眉眼陡然现出锋利之色:“林瑞嘉!” “嘉儿姐姐!”一声清脆,林瑞嘉和梅贵妃看去,钟灵正拎着裙角跑过来。她好奇地看了眼梅贵妃,想了想,还是福身行了个礼,“贵妃娘娘。” 梅贵妃面上不露声色,只淡淡道:“本宫说的事,你好好考虑。” 说罢,便带着德女官及远处守着的几个丫鬟,拂袖而去。 钟灵拉过林瑞嘉的手,“嘉儿姐姐,我见你好久都没回去,就急着来找你。你没事吧?” 林瑞嘉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我去凉亭里坐坐。” 钟灵和她一同进了凉亭,林瑞嘉在石桌边坐下,只觉不时有些睡意袭来。钟灵见她实在困得不行,便替她放下凉亭四周的垂纱,让她小小睡一会儿。 林瑞嘉趴在石桌上,很快便进入浅眠。 钟灵走下凉亭台阶,抬眼就看见一身玄衣的男子长身玉立,站在一簇菊花前。 男子俊眉修目,坚毅之中透着一股高贵优雅。薄唇轻抿,漆黑的星眸注视着这边。正是五皇子羽风来。 钟灵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五皇子。” “嘉儿可在里面?” 钟灵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五皇子殿下虽然已经和嘉儿姐姐订婚,但是你若进了亭子,便是孤男寡女,是败坏嘉儿姐姐的名声。” 羽风来莞尔一笑,“你这丫头,倒是很会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钟灵漆黑的大眼睛在秋阳下熠熠生辉,红彤彤的脸蛋像是一块暖玉:“我凭什么告诉你?” 羽风来倏地搂住钟灵纤腰,热气喷吐在她耳垂上:“凭我是南羽尊贵的皇子……” “你——”钟灵显然没料到羽风来会突然轻薄于她,心中一急,抬脚便踹向羽风来,“混蛋!” 羽风来往旁边一闪,一手捧住她踢过来的小脚。她脚上穿着一只黑色鹿皮小短靴,靴子边缘还缀了一圈银铃铛,十分的可爱。 钟灵面色一红,羽风来已经顺势脱下她的短靴握在手中把玩:“好精致小巧的靴子。谁给你做的?” “当然是我自己做的!”钟灵又羞又恼,双爪并用扑向羽风来,“你还给我!” 羽风来敏捷地闪开,晃了晃手中小靴子:“说句好听的,我就还给你。” “什么好听的?我不会说好听的,你要听好听的,怎么不去怡红楼找那些女人说给你听?!”钟灵板了脸,一只手迅速袭向羽风来。 羽风来反手错开她的手,一只脚固定住她的双腿,整个人都贴到她身上,薄唇紧紧贴着她红红的耳垂,声音极是暧昧:“我从来不知道,奉京城里,还有你这样可爱的女人……” “你——”钟灵恼羞成怒,猛地转头,却恰好亲到羽风来的唇上。 四目相对,羽风来的眼中是戏谑,是挑衅,是得意。钟灵眼中是错愕,是羞涩,更是恼怒。 她猛地跳出羽风来的桎梏,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你要那鞋,你拿着就是,我不要了!” 羽风来摸了摸薄唇,脸上洋溢开浅浅的笑意。他摸了摸那只鹿皮小靴,最后扬手一丢,小靴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正好落在钟灵面前。 钟灵弯腰捡了鞋穿上,回头愤恨地瞪了眼羽风来,最后慌不择路地跑开。 羽风来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一只银色小铃铛,这是他刚刚从靴子上顺来的。 他注视这银铃良久,目光逐渐冷了下去。 过了半晌,他收起铃铛,“郡主躲在凉亭里听了那么久,还不打算出来?” 一只纤细洁白的素手轻轻撩开垂纱,林瑞嘉悠悠从亭中走出:“五皇子这是对我的朋友,动了心?” 羽风来唇角带笑,“郡主是在吃醋?” “吃醋倒不至于。只是你那娘亲,利用衣服的熏香和菊花的香味,对我下了昏迷药,不知道她是想做什么呢?” “生米煮成熟饭。不过郡主倒是聪明,竟然能识破我母妃的计策。” “她真是迫不及待。”林瑞嘉语气淡淡,似是毫不放在心上,“你娶我,是为权,还是为财?” “郡主好直接……”羽风来俊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我若是说,两者皆有,你会如何?” 林瑞嘉转向他,绝美的双眼中盛着不屑:“两者,你都得不到。” 羽风来并不恼火,目光落在小路尽头,钟灵消失的地方:“你那朋友,可不是寻常人。” “我的朋友,自然不会是寻常人。” “听我一句劝,离她远点。她,很危险。” 林瑞嘉挑眉:“比蒋振南还危险?” 羽风来猛地转向她,却见她美丽的面容上带着三分笑意。他敛去脸上的漫不经心,正色道:“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原以为你是聪明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林瑞嘉伸手掐下一朵碗口大的菊花,“你手中那副画像,是蒋振南给你的,对不对?” “……” “他还告诉你,我很聪明,富可敌国,是你登基为帝的最好辅助,对不对?” “林瑞嘉,你果然聪明。” “只是可惜,不能为你所用。麻烦你告诉蒋振南,我可以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他一马,但他若再敢利用我或者找我麻烦,我不介意连他一并铲除。”林瑞嘉面色冷淡,将手中揉捏得惨不忍睹的菊花瓣往旁边一扔,大步离开。 羽风来看着那些菊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心头不禁透出一股烦闷。 这个女人,的确很聪明。 但是,她已经聪明得超过他的掌控。 这种女人,可真是棘手…… 一个冷硬的声音忽然响起:“怎么,想放弃了?” 羽风来回头,蒋振南正站在凉亭的石阶上。 羽风来看向林瑞嘉逐渐消失的背影:“她,不好利用。” “一个女人都摆平不了,又要怎么摆平天下?”蒋振南的眼眸深不见底,触目所及是一片冰冷,“五皇子,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218.第218章 半月取你项上人头 羽风来眼底闪过一抹戾色,“蒋振南,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将军,我,才是皇子!” 蒋振南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皇子?没有蒋家,你以为,你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羽风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蒋振南注视着地上零落的金色菊花瓣,站立良久。 宴会结束时,林瑞嘉等人刚走到宫外,一袭红色华丽长裙的林芙蓉靠近过来,脸上端着谦逊有礼的笑。 林瑞嘉驻足,打量怀抱着一只雕花木盒的林芙蓉走到面前。 林芙蓉轻轻道:“我前段时间和大姐姐作对,都是猪油蒙了心。现在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只想求得大姐姐的原谅。这是妹妹的一点小心意,请姐姐收下!” 她将木盒塞进茗儿怀中,又对林瑞嘉重重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 “小姐?”茗儿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淡然道:“回去再说。” 回到长乐苑,茗儿打开木盒,众人才发现里头绒布上盛着一只青铜三足香薰炉。香炉上雕着火云纹,周身嵌了碧玉玛瑙,看起来奢华大气而又不失古朴。 “倒是个好东西。”林瑞嘉浅浅一笑,“茗儿。” 茗儿会意,上前将那只香炉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最后松了口气:“小姐,没有问题。” 林瑞嘉点点头,“把它收起来。” 茗儿正待抱着香炉去库房,一只纤巧的手忽然横空拿走香炉。 钟灵抚摸着古朴的香炉,嘴角挂着一抹可爱的笑容:“既然没问题,为什么不用?嘉儿姐姐,这个香炉的花纹和我铃铛上的一样,我喜欢这香炉。” 林瑞嘉看了一眼她挂在腰间的大铜铃铛,那只铃铛上雕刻的的确是火云纹。她笑着在窗边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你既喜欢,送给你就是了。” 钟灵欢欢喜喜地抱着香炉,准备点自己从家中带来的熏香,嘴里还不停念叨:“嘉儿姐姐,我的熏香可不是普通的香。这是我姐姐亲手调制的,可厉害了,又好闻又能凝精心神。” “你还有姐姐?” “是啊,不过好久之前就不在人世了,我可想她了。你对我这样好,总是让我忍不住想起我的姐姐!”钟灵笑眯眯地点上香。浅浅的青色烟雾从香炉中蔓延而出,很快整个房间中便充斥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 林瑞嘉深呼吸,只觉似乎置身于森林深处,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第二日,林瑞嘉得知冯知远已经被皇帝封为翰林院编修。虽然官职不算高,但作为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再者翰林院编修是京官,能够经常随侍在皇帝左右。很明显,皇帝是看好冯知远,才给他这个职位的。 “小姐,要不要给冯公子备一份礼物送去?”茗儿心细地问道。 “礼物……”林瑞嘉抬头,微微一笑,“自然是要的。听闻鉴古斋新进了一批古书,咱们今儿个过去瞧瞧。” “我也去我也去!”铃铛声传来,钟灵欢喜地奔过来,火红色的裙裾像是燃烧的火苗。 水儿不甘落后,自然也是要跟着的。很快,四人收拾一番后便朝鉴古斋出发。 相府的马车停在了鉴古斋门口,掌柜的极有眼色,忙亲自引着林瑞嘉进去。听说林瑞嘉要寻一本有趣的古籍,便又亲自带她上二楼,看新到的货。 鉴古斋的珍贵古籍都放在二楼的一个书厅内。钟灵三人对古书没什么兴趣,林瑞嘉便让她们在外面先逛逛,自个儿进去挑书。 掌柜的不敢打扰她,便下了楼招待客人。 书厅很安静,似乎只有她一个人。阳光从绿纱窗透进来,将一排排泛黄的花梨木书架照耀得斑斑驳驳。 林瑞嘉纤细洁白的手指拂过书架上的古籍,那些晦涩的书名一个个从她眼前掠过。 越哥哥曾经说过,有时候,仅仅靠着“斩书头”(就是随便看看书名或者书本前几页),也会有意外收获。 那么多的书,人之一生根本看不完。这样一排排看过去,却只觉似乎也懂得不少。 她哑然失笑,如果这个时候越哥哥在身边,他一定会说,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这里不适合你待,还不出去找点有意思的事做! 《历朝翰林外谈丛集》……林瑞嘉的手指停在一本书上,这本书似乎是讲历代翰林院的故事的。冯知远现在是翰林院编修,送这本书他应该觉得很有趣。 她浅浅一笑,从书架上取下那本书。 一双漆黑的眸子,从书架对面露出,直直盯着林瑞嘉。 林瑞嘉一愣,旋即礼貌一笑,转身欲走。 蒋振南站在原地,声音有些嘶哑:“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林瑞嘉背对着他,完全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我去哪里,你有资格过问吗?” 蒋振南眸子倏然变色,“林瑞嘉,我祖母如今躺在床上,已然不能动弹了。大夫说,过不了半月,她就会去世。” “半个月吗?”林瑞嘉抬眸,目之所及是一片虚空,“可真长……” 蒋振南攥紧拳头,“半个月,我会亲自取你项上人头。” “那就恭候蒋大公子大驾了。”林瑞嘉话音落地,抬腿变向外走。 蒋振南身影一动,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眼底光芒冰寒。 与此同时,小书厅外。 茗儿和水儿守在外头,因为书厅环境封闭,二人并未听见里头有何异动。 钟灵嫌弃这里无聊,早跑到楼下看宝贝去了。她看中一只秘银铃铛手串,刚想用积蓄买下,一只修长的大手却直接拿起那只手串,“这个不错,送给本皇子未来正妃,想必是极好的。” 钟灵抬头,正好看见羽风来玩世不恭的微笑。 “那是我先看中的,你还给我!”钟灵不忿,伸手去夺。 羽风来举高手串,笑眯眯道:“可是,这玩意儿是我先拿到手的。” “你欺负人!”钟灵一跺脚,想要够那只手串,无奈一米五四的萝莉身高,就算蹦起来伸长手臂也够不到人家高举的手。 219.第219章 赌 羽风来好笑地低头看她在自己跟前一蹦一蹦,语气一转,暧昧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钟灵本就红扑扑的脸蛋愈发红艳艳,猛地摘下腰间大铜铃铛:“别以为你是皇子,我就没办法对付你!” “哦,要放大招了啊?”羽风来呵呵直笑,“据我属下调查,你是被一群饭桶男人追打,临安郡主见你是个弱女子,才出手相救的。你这是,要暴露自己了?” 钟灵涨红了脸,撸起袖子插起腰:“谁没有一两个秘密?!嘉儿早就知道我是鬼巫钟家的人了,她也知道我不会轻易在人前暴露自己的本事。只是你今天欺人太甚,我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姓钟!” 说完,伸手便去摘腰间挂着的大铜铃铛。 只是可惜,摸了个空。 “咦?”钟灵狐疑地低下头,却见腰间空空如也。 “铛铛铛”的铃铛声从对面响起,钟灵抬头看去,便见羽风来手中晃悠着那只青铜火云纹大铃铛,眸中满是好奇,“这是招魂钟吗?怎么招魂?” “招你妹的魂!”钟灵劈手便去夺。钟家的宝物,居然被人说成是招魂钟,可真是气死她了! 羽风来灵活地闪开,钟灵扑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气得回头猛瞪他。 羽风来玩世不恭地摊开手,表示与我无关。 二楼,书厅。 “你敢跟我赌吗?”蒋振南抓着林瑞嘉的手腕,直视她的眼眸。 “赌什么?” “赌你那两个守在门外的丫鬟,七日内必定毙命。” 林瑞嘉盯着蒋振南的眸子,对方眼眸深不见底,深沉得可怕。 蒋振南声音冷淡镇定:“如果我赢了,你从此收手。如果我输了,我将脱离太师府,你的战争,我绝不插手。” 他的眼眸里满是认真,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林瑞嘉也知道,蒋振南这个人,说出的话从不是玩笑。 “我赌。” 蒋振南唇角逐渐浮起一抹诡异的笑,“七日之后,仍旧在这里。不见不散。” 语毕,他直觉施展轻功从破窗而出。 林瑞嘉面色淡然,伸手从书架上抽下那本《翰林外谈丛集》,推开门走了出去。 主仆三人来到楼下,楼下早已闹得不可开交,钟灵紧紧抱着羽风来的胳膊,张口就咬在他的肩膀上。 羽风来吃痛不已,想推开她,无奈对方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推不动。 “灵儿。”林瑞嘉出声。 钟灵回头,这才看见林瑞嘉,“嘉儿姐姐,这个登徒子想要轻薄我,我先教训教训他!” 说着,又要去咬羽风来。 羽风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提起来,“你是狗吗?怎么就知道咬人?还说我轻薄你,就你这五短身材,我会轻薄你?” “泥煤,你才五短!”钟灵气得眼泪直打转,两只小脚在空中乱蹬,伸手想挠羽风来的脸却被对方扔兔子似的往地上一甩。 “嘉儿姐姐他欺负我!”钟灵“噔噔噔”跑到林瑞嘉身边,抱着对方的胳膊不撒手,十分柔弱道,“嘉儿姐姐,你一定要为我出这口恶气!” 林瑞嘉看向羽风来,微微一点头,“五皇子。” 羽风来风流一笑,同样点头致意。 钟灵忽然想起,眼前这两家伙,貌似是未婚夫妻啊,那自己告状会有用吗?她吸了吸小鼻子,蹭蹭林瑞嘉:“嘉儿姐姐……” 羽风来似乎并不想林瑞嘉为难,大手一挥,将大铜铃铛扔进钟灵怀中:“走了!” 说着,带着身边两个小厮潇洒地转身离开。 “呸!”钟灵冲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暖玉般的小脸上尽是鄙夷。 入夜时分,一辆素朴的、毫不起眼的马车从丞相府后门一路驶出。很快,那辆马车在冯府后门停下,林瑞嘉带着茗儿、水儿以及钟灵一同进了门。 钟灵打着呵欠,一路嘟囔:“好困啊,嘉儿姐姐,咱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林瑞嘉并不回答,只跟着提着灯笼的家丁往冯知远书房方向走。 待到进了书房,林瑞嘉看向坐在书桌后的俊秀男人,精致的眉尖微微蹙起:“冯知远,我有事要你帮忙。”说着,便将白日里和蒋振南的赌约提了一遍。 冯知远打量的目光在茗儿水儿身上打量:“你要我把她们俩藏起来?” 水儿直甩头:“小姐,我不要离开你!我要跟着你!” 茗儿也才领悟过来原来小姐是要让冯知远庇护自己和水儿,便也道:“小姐,我会用毒,水儿功夫也好,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冯知远好笑地看向林瑞嘉,挑了挑眉。 林瑞嘉淡定道:“蒋振南不是小人,但也不是君子。他年纪轻轻便坐到镇北将军的位置上,可见本事确是不俗的。既然他敢提出这个赌约,想必心中一定有了考量。而我,绝不会让我的丫鬟置身于危险之中。” 水儿感动不已,猛地扑上去抱住林瑞嘉的胳膊:“呜呜呜小姐对我最好了!” 茗儿亦是心中感激,望着林瑞嘉满眼冒水汽儿。 钟灵撇撇嘴,拨弄着腰间的大铜铃铛。 冯知远搁下手中的笔,“若是要安顿她们,我的确有个好地方可以提供。” 这里是地下。 黑色的地下河流一直流向不知名的远方。河流两岸绵延千米,尽是挂着红白灯笼的人家。岸上熙熙攘攘,有穿着暴露的美艳女子成群结队的走过,衣香鬓影,手执团扇,嘻嘻哈哈地谈论听来的八卦新闻。 岸边的小摊上有卖胭脂,有卖华服,有卖首饰,有卖草药,有卖各种稀奇小玩意儿。 河流之上,停泊着难以计数的船只,不时有琵琶声和歌声从某只破旧船上传出,也有身着黑衣的男人蹲在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河面。 一艘轻巧的青漆小船从上岸漂流而下,船速快得惊人。很快,这艘船在一处停下,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跳上岸,伸手去扶船上下来的女人。 林瑞嘉扶着冯知远的手跳到岸上,张目四望,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诡异之色。那些熙熙攘攘的人,似乎都透着一种奇怪。 220.第220章 山姥 水儿跳到岸边,好奇地看向一个蹲在岸边从头到尾都是黑色的男人,看了会儿,突然发现那男人从怀中取出一只人手,张口就咬了下去。 水儿吃惊地张大嘴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欢迎来到我的王国……”冯知远忽然张开白色广袖,热情地拥抱林瑞嘉。 “这里是黑市的心脏?”林瑞嘉淡然地看向周围。 “没错。”冯知远唇角泛起一丝丝坏笑,“五湖四海的奇人异士都被我搜罗来放在这里。这里是我的王国帝都,也是南羽国真正的金融中心。” 钟灵砸吧砸吧嘴,“这里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居然是金融中心?!天哪!” 林瑞嘉看向四周略显破败的房屋,却隐约看见一处剥落的墙皮底下透出一点点金黄色。 这房子的墙壁中,全是金砖吧? 传说黑市之帝富可敌国,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她想着,看向冯知远:“你打算将我的丫鬟放在这里?” “跟我来。” 冯知远领路,其他四人一同跟着往一处偏僻的巷子里走。 他们穿过长长的青石巷,然后开始乘船,直到划进一处黑漆漆的地方才停下。 林瑞嘉眯着眼睛仔细看去。隐约看见一块陆地探进水中,上面盖了简易的棚子。 一盏诡异的紫色灯笼挂在棚子门口,诡异得无风自舞。那紫色光芒及其弱小,几乎照不出半米范围内的东西。 冯知远熟门熟路地跳下船带着众人进了棚子,棚子中陡然传出一声苍老的奸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远哥儿,你又给老身带新鲜的血液来了?老身好饥渴啊!” 众人定睛看去,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妪换换转身,手中拎着一盏细弱的油灯。 “她的眼睛是红色的哎!”水儿惊呼。 钟灵扯住林瑞嘉的衣角,似是有些害怕这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老太婆。 冯知远一撩衣摆,大大方方在脏污的椅子上坐下:“山佬,我这次来,不是给你送血的,是有件事要拜托你。” “哼!”被称为“山佬”的老妪冷哼了声,“没有报酬的事,老身才懒得做。” “报酬自是有的,”冯知远笑嘻嘻的,指了指茗儿和水儿,“替我照顾这两个丫头七天,必须保证她们完好无损。事成之后,给你十个人的血。” 山佬血红的眸子望了茗儿和水儿几眼,最后冷笑了声:“二十个人。” “十五。” “十八。” “成交。”冯知远从椅子上站起,看向林瑞嘉,笑得像只狐狸,“宝贝儿,你拜托我的事办妥了。我可有什么好处?” 山佬一听冯知远称呼眼前这位女子为“宝贝儿”,顿时眸子一眯,紧紧盯着林瑞嘉。 林瑞嘉只觉一股威压扑面而来,忍不住往后倒退两步。 这个老妪,果真不简单。 山佬上前,枯瘦如柴的手指抚过林瑞嘉白嫩的脸蛋,皱纹丛生的脸上露出一抹奸笑:“好一个美人……远哥儿,这张脸,我要了。” 茗儿和水儿一听,忙不迭护在林瑞嘉身前,胆战心惊地望着山佬。 这个老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实力又深不可测,真是可怕。 钟灵则战战兢兢地举起大铜铃铛:“你这老太婆,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小心我收了你!” 山佬血红的双眸转向钟灵,笑容愈发诡异起来:“哎呀,这不是钟家的小丫头吗?” 钟灵一愣,打了个哆嗦:“你怎么知道我?” “大名鼎鼎的鬼巫钟家,阴阳家的人又如何不知呢?”山佬说着,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可怖,“‘钟家有女,通灵鬼判;满天神佛,皆入瑶藩’,想当初,这句话,还是老身预言出来的!” 她说着,身形忽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枯瘦的手已然抓住钟灵的手腕,血红的眸子愈发渗人:“你,是钟家的嫡系吗?!” 那只手明明干枯苍老,可钟灵却觉得那是铁钳一般的东西,根本无法挣脱。她眼中涌出泪花:“我不是嫡系的,我是旁系的!你抓疼我了!” “哼!”山佬冷哼了声,松开手,“你们走吧。老身现在不想看见钟家的人!” 林瑞嘉有点担忧地看向冯知远,冯知远对她点点头。林瑞嘉又轻声对茗儿水儿交代一番,这才随着冯知远离开。 因为回去是逆流,所以船只行驶的颇为缓慢。 钟灵早已在乌篷船内睡得七仰八叉、呼噜声声。林瑞嘉和冯知远站在船头,一个头戴斗笠身穿奇怪鸟羽大氅的男人在船尾负责划船。 “那个山佬,是什么来头?”林瑞嘉忍不住问。 就她所见,这个山佬绝不简单。刚刚那原地瞬间消失的身法,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况且,这世上哪有人以人的鲜血为生? 冯知远乐呵呵的,摇着白色折扇:“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总之,她很厉害就是了。” 林瑞嘉气短:“茗儿和水儿,真的不会有事?她的眼神很可怕。” “你放心,她为人虽然奇怪,但绝不会滥杀无辜。而且,她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冯知远笑得坏坏,凑近林瑞嘉耳畔,“我既帮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林瑞嘉往旁边挪了挪,“你想要什么?钱,还是权?” “我……”冯知远再度凑到她身侧,近似无情的性感薄唇贴近她的耳垂,“我,想要色……” 耳垂上的触感酥酥麻麻,林瑞嘉想要挪开,却被冯知远一把搂住纤腰,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他低头望着林瑞嘉嫣红欲滴、饱满诱惑的红唇,“我要吻你了。” 林瑞嘉晕,这什么情况?! 冯知远没给她太多思考时间,马上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吻不似他的人,看起来云淡风轻跟谪仙似的。他的吻嚣张霸道,在不经意间就撬开林瑞嘉的贝齿,软滑的舌头长驱直入,掠夺她的芬芳。 他似乎并不满足这个吻,手掌顺着林瑞嘉的脊背一路朝下,顺手松开她的腰带。林瑞嘉刚要反抗,他已经手快地点了她的穴。 221.第221章 决裂 似乎满足于怀中的女人不再挣扎,冯知远唇角的笑容愈发妖冶。 在船舱内呼呼大睡的钟灵忽然醒了,七荤八素地爬出来,抬头便看见那样一副画面:冯知远紧紧抱着林瑞嘉,大手已经探进对方的裙摆。他们唇齿交融,不时发出“滋滋”的声音。 钟灵打了个哆嗦,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轻手轻脚爬回船舱,开始装睡。 不知激吻了多久,冯知远离开林瑞嘉的红唇,看起来暧昧迷离。 因为是地下,四周都是深沉的黑色。地下河两岸的灯笼光芒凄迷冷淡,微弱的光线照在林瑞嘉脸颊上,冯知远只能看见对方惨白的脸和无焦距的瞳孔。 他望着那双水雾迷蒙的眸子愣了愣,大手从她裙下缓缓滑出。 他解开她的穴道,目光在她略微红肿的朱唇上略过,手指轻轻抚过那唇,语气黯然:“你终究,不是她……” 他说完,忽然拂袖离开。脚尖点着水面,两三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瑞嘉如蒙大赦,呆滞地往后退了一步,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不会原谅冯知远今晚的所作所为,绝不会原谅! 丑时三刻,吏部尚书秦文正睡在小妾床上,一袭黑影忽然从窗户闪进来,拎住秦文中衣,运起轻功迅速离开。 秦文迷迷糊糊中,只觉身上一凉。他睁开眼,便见到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子端着水盆站在旁边,自己身上湿漉漉的,明显是被泼了水。 他意识瞬间清醒,这里不是他的府邸!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袭紫裳的少女端坐在黄梨木大椅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 少女容色倾城,乌黑的双眸澄净淡然,正是林瑞嘉。 秦文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羡仙楼中。他站起来恭敬地对林瑞嘉行了个礼:“下官见过临安郡主!” 林瑞嘉递给桑若一个眼神,桑若放下水盆,拿起一摞纸丢到他脚下,声音冰冷:“尚书大人请过目。” 秦文对这丫头的态度十分恼怒,却碍于林瑞嘉在场不敢发作。而肃立在林瑞嘉身后、一身黑衣的男子,似乎正是抓自己过来的人。他全身半隐在黑暗中,紧紧护着林瑞嘉,应该是个暗卫。 秦文懊恼地捡起脚边的纸,这一看,不得了,这些纸上,居然全是自己这些年来收受贿赂的证据! 他老脸一红,望向林瑞嘉:“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林瑞嘉呷了口茶:“冯知远这个人,大人应该知道吧?” “今年的新科状元,下官自然是知道的。”秦文老实道。 “他被陛下封为翰林院编修,我要你想办法阻止他进入官场。”林瑞嘉搁下茶杯,冷静地盯着秦文,“别跟我说你办不到,如果此事不成,不出三日,我会让这些账册全部出现在陛下的龙案上。” 好一个狠辣的女人!秦文心中想着,莫不是冯知远得罪过她?可是菊花盛宴上,两人明明是好友的关系,冯知远甚至还邀请了临安郡主同登菊花台,如今怎么反目成仇了? 林瑞嘉见他走神,眸中流露出一抹不悦,“秦大人?” 秦文回过神,忙点头答应:“只要郡主肯销毁这些账册,下官自然能让冯知远此生不得踏进官场!” 林瑞嘉微微勾起红唇,“很好。” 事情得到解决,林瑞嘉又让暗卫黑鹰送秦文回府,自个儿则带着桑若乘马车回了相府。 茗儿水儿不在身边,她身边需要贴身伺候的,她对长乐苑的下人们又不放心,因此只得暂时让桑若跟在身边。 不出两日,秦文那里就有动静了。奉京城中谣言四起,说新科状元冯知远抛弃妻子,只为高官厚禄迎娶贵族女子,品性堪忧。秦文联合翰林院几位院士一同上奏,表示冯知远不堪为官。 冯知远那边还没动静,宫中羽芊芊已经求了太后,发誓冯知远人品绝对是信得过的,什么抛弃妻子,大抵是其他人嫉妒他,所以诬陷他。 太后自然看出羽芊芊的心思,思量了半天,最后下懿旨宣冯知远进宫问话。 而在冯知远进宫的同时,一个轻纱遮面的粉衣女子带着一众仆婢,气冲冲来到相府门前,请求见林瑞嘉。 在得到通报允许后,粉衣女子带着众仆婢长驱直入长乐苑,入眼便瞧见林瑞嘉坐在廊下喂鱼。她怒不可遏,命令其余人在廊外等她,自个儿冲进长廊里,劈头盖脸道:“你勾引知远哥哥还不够,你还要害他失去官职吗?!你怎么那么坏?!” 林瑞嘉端着盛了鱼食的青瓷小碗,神态悠闲,“你从哪里听到,我勾引他了?” 林寻馨面纱下的小脸气得通红:“你还不肯承认?!大姐姐,知远哥哥是我的,我不许你染指他!我要你想办法恢复知远哥哥的官职,以后不许你再去见知远哥哥!” “哐!”地一声,那只青瓷小碗被林瑞嘉猛地砸到地上,碎裂一地。她冷冷盯着林寻馨,说出口的话语格外冰冷,“林寻馨,你最好搞清楚,是他先招惹我再先!再者,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你……”林寻馨胸口剧烈起伏,的确,她是比不过林瑞嘉,可她,可她爱冯知远啊!林瑞嘉心里根本没有知远哥哥,凭什么要霸着他不放? 想了想,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大姐姐,我只求你不要对付知远哥哥。他做错了什么,馨儿替他赎罪就是!” 林瑞嘉打量她泪流满面的脸,不禁嗤笑:“林寻馨,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不清楚吗?为了一个男人,你冒险来到相府,就不怕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我知道,若我被发现,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但我不能坐视知远哥哥被你陷害而不管,我一定要帮助知远哥哥!”林寻馨语气倔强,直直盯着林瑞嘉,“大姐姐,算我求你了,你收手好不好……” 222.第222章 做寿 “桑若,送这位姑娘回冯府。”林瑞嘉没再看林瑞嘉,直觉命令。 一身青衣的冰冷少女从天而降,抓住林寻馨便往外面跑。林寻馨本想叫带来的奴仆们帮忙,可桑若武功极好,竟完全躲开那些奴仆,脚尖点在屋檐上,极迅速地朝冯府掠去。 林瑞嘉双眸冰冷,这个林寻馨,就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相府,简直是在找死!只要被有心人稍加利用,偷换西绝太子妃的罪名落实了,相府谁都跑不掉! 又过了一日,桑若从外面探听消息回来,说冯知远并没有被皇帝撤掉官职。 “据说是十三公主在太后面前求得情。太后召见冯知远,深感冯知远是个不错的人,绝不会作出那种荒唐事,因此皇帝就撤回了秦文的奏章。不过今天早上,几名御史联名参奏秦文,弹劾他早年任地方官时,压榨百姓,且滥收了整整十年税收,并当场拿出证据。皇帝大怒之下,将秦文抄了家,全家发配三千里。不过秦文还算识相,没有供出小姐。”桑若声线冷静。 林瑞嘉坐在一棵古老而巨大的银杏树下,金黄的树叶纷纷扬扬,美如梦幻。她拾起落在肩头的一枚叶片,“他自是不敢的。若是供出我,他身上必定会再安上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好了,你先下去。” “是。”桑若立即抱着剑离开。 林瑞嘉沉吟半晌,轻声道:“你还不出来吗?” 一袭白衣的男人摇着折扇从天而降,“刷”地一声,折扇打开,“我本风流”四个大字熠熠生辉。 冯知远眯起桃花眼,性感的薄唇泛起一抹坏笑:“果然是个狠毒的女人啊,我不过亲了你一下,你居然就要毁掉我的仕途……” 林瑞嘉抚摸着那枚银杏叶片,上头脉络清晰。她抬眸看向对方,“毁掉你的仕途?你现在,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吗?秦文的事,是你的手笔吧?” 冯知远摸着下巴,笑容明媚:“瞧你说的,我不过是个刚进入官场的探花郎,能有什么手笔?不过,前天晚上,的确是我做错了,你莫要生气。” 林瑞嘉收回视线,挽袖给自己添茶,“茗儿和水儿呢?” “这是第三天,目前还没有事。蒋振南的人不可能找得到那里,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冯知远靠近林瑞嘉,在她背后微微弯下腰,轻嗅她的发香。 “呀,这不是新科状元郎吗?”忽然地,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两人看去,便见林挽云和林雅音带着各自的丫鬟走过来。林挽云脸上带着一丝刻薄,讽道,“堂姐也真是,青天白日在家中私会男子,真不嫌丢人!” “好一条聒噪的狗。”冯知远微微一笑,芝兰玉树,刹那芳华。 林挽云和林雅音愣愣地看着容色清俊的男人,一瞬间竟红了脸。林挽云回过神,发现冯知远在骂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刚刚混上翰林院编修,小小七品官,也敢对本小姐出言不逊?” 林瑞嘉含笑道:“往日里,祖母总说妹妹懂规矩。妹妹既知冯公子是官,为何却不行礼?” 林挽云一愣,脑中顿时想起,人家冯知远好歹是七品官,而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得好听是官家小姐,说的不好听,不过是占了贵籍的小女子…… 她想着,嘴上却不肯认输:“我爹爹是户部侍郎,乃是正三品。你这个七品芝麻官,算什么东西!” 林瑞嘉眸色一寒:“桑若,掌嘴!” 林挽云还没反应过来,身着青衣的少女已经鬼魅般出现在她眼前。只见桑若面冷如冰,巴掌“啪啪啪”落在林挽云脸颊上。 等林挽云身后的丫鬟回过神上前想拉开桑若时,林挽云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二十多个耳光。 桑若是习武的,下手极重,林挽云一颗牙被打落,整个脸红肿得像是个猪头。她捂着脸,眼泪扑簌簌往下淌,咬牙切齿道:“你居然敢让丫鬟打我!” 林瑞嘉叹口气,一派贤惠婉约模样:“姐姐都是为了妹妹好呀。妹妹骂冯公子不是东西,这不就是辱骂朝廷命官吗?妹妹须知,辱骂朝廷命官乃是死罪,如今姐姐赏了你二十几个耳光,算是给冯公子出气。想必冯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会再跟妹妹计较。” 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 林挽云有心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居然没什么可说的。明明挨了打,却说不出一句抗议的话,这心情,简直窝囊极了…… 林雅音对林挽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上前道:“大姐姐,今天我和堂妹过来,实则是有要事要说。” “妹妹但说无妨。”林瑞嘉笑容满面,态度十分之好。 林雅音看不出她的想法,只好道:“后日太师府老夫人做寿,母亲收到太师府请柬,邀请我们一家过去做客。正好我和堂妹无事,便主动来告诉你一声。” 太师府老夫人做寿?! 林瑞嘉心中无语,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却突然要做寿……据蒋振南之前所说,这位老夫人应该活不过半月,应该没有心思去做寿的啊! 现在不仅要做寿,还大大方方地邀请了相府的人,甚至包括自己,可见目的并不单纯。 “该带到的话已经带到了,若是姐姐无事,我和堂妹先行告辞。”林雅音拉着林挽云,很快就离开了长乐苑。 冯知远摇着扇子,清俊的面容上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做寿啊,真是有意思……” “他们要挖坑给我跳,不去看看,倒是对不起他们的筹谋……”林瑞嘉神色淡淡。 她跟蒋府早已是有你没我、不死不休的状态,她倒要看看,这次蒋府又会玩什么花招。 第四天夜里,冯知远派来四喜告诉林瑞嘉,茗儿和水儿一切都好。 第五日一早,相府的人一同乘坐马车往太师府去了。 羽金珞对蒋府根本没什么感情,便以安胎为由,并未过去。林仕进因为疯了,因此也没过去。 223.第223章 无福消受 林泰民、林泰清带着府里几个姑娘,一同到了太师府。太师府披红挂彩,门口停了数十辆马车,迎来送往的,甚是热闹。 几个婢女将相府一行引进去,林泰民和林泰清去前院拜见蒋太师,林瑞嘉等人则被引去后院,给太师夫人秋氏祝寿。 福瑞院里早聚了京中贵妇,一个个围着秋氏说着吉祥话。林瑞嘉等人跨进门槛,立刻有嬷嬷提示秋氏。贵妇各自坐下,纷纷以打量的目光投向林瑞嘉。谁都知道这位临安郡主和太师府不和,如今过来,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林瑞嘉看去,便见秋氏着一身枣红色团寿锦缎长裙,手腕上戴着一个上好的羊脂玉镯,脖颈上挂着串碧玺珠子。她面色红润,丝毫没有临近死亡的迹象。 林瑞嘉心中疑惑,面上却平平静静,一同和林挽云、林照月、林雅音行了礼。 秋氏含笑颔首,“嘉儿啊,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母亲曾经做错过很多事,有那样的下场,恐怕是天意。你现在,可还怨恨你母亲?” 太师夫人这是在示好吗?众人忙竖着耳朵,听林瑞嘉如何回答。 林瑞嘉只是浅浅笑着,道:“外祖母说的哪里话。我心中从不曾怨恨母亲,如今只是惋惜罢了。” 惋惜她没有活着,亲眼看自己送太师府一门下地狱! 秋氏笑容满面,对林瑞嘉招招手:“好孩子,过来外祖母这里!” 林瑞嘉迟疑片刻,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秋氏将腕上那只羊脂白玉镯子褪下来戴到林瑞嘉手上:“好孩子,拿着吧!” 林瑞嘉看了眼那只水色极好的镯子,道:“多谢外祖母。” 秋氏抚摸着她的头发,面上一派慈祥:“你到底是相府的嫡长女,是月儿她们的姐姐。以后啊,可得好好照顾月儿她们。” “外祖母,蓉儿也可以照顾妹妹们的!”一个清脆柔软的女声传来,众人望去,身着华裳的林芙蓉正笑吟吟跨进门槛,先是对秋氏行了个礼,接着又对林瑞嘉行了个礼:“外祖母、大姐姐!” 她的态度很亲昵,脸上挂着的笑容真诚而热切。 林瑞嘉回她淡淡一笑,并未多说话。 秋氏拍了拍林瑞嘉的手,笑道:“蓉丫头来的正好,后院戏台子搭起来了,你们这些个年轻小姑娘,想必也是不愿意和我们呆在一起的,都出去看戏吧!” 在座的年轻小姐纷纷起身,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林瑞嘉带着钟灵和桑若混在小姐们中央,脑海中浮现的是秋氏笑眯眯的脸。那样红润的气色,可真不像是垂死之人该有的。 到了戏台子下,林芙蓉十分友好地招呼林瑞嘉坐在她旁边。众人都落座后,林芙蓉又请林瑞嘉先点了出戏,态度殷勤得仿佛林瑞嘉是她同胞姐妹。 林照月坐在林芙蓉另一侧,双手紧紧抓着裙子。她总觉得,姐姐和外祖母在演一出戏,在推林瑞嘉入火坑。她好想劝她们放手,林瑞嘉实在是可怕,只是她同样知道,姐姐和外祖母绝不是随便就能劝得动的人。 如今,她只祈求一切灾祸都不要落在她身上去。 戏唱起来的时候,林芙蓉凑到林瑞嘉身边,小声地道:“大姐姐,我如今对你,真的没有其他想法,我只求咱们能和平相处。外祖母,同样也是这个态度。” 林瑞嘉含笑点头:“咱们是亲姐妹,理应如此。” 林芙蓉一听,放心不少,道:“姐姐肯与我和好,我感激不尽。” 戏唱到一半时,十几个手执银壶的丫鬟过来添茶。林瑞嘉目光落在戏台子上,冷不防身边丫鬟手一抖,将小半壶茶尽数撒到她的裙摆上。 她还未说话,林芙蓉已经气得跳起来:“你这贱婢,怎么做事的?怎生将茶泼到我姐姐身上?” 那小丫鬟战战兢兢,忙不迭跪下去:“六皇子妃赎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她说着,将倒茶的手缩进袖子里。 林芙蓉冷声道:“你的手怎么了?缩进去做什么?不能见人吗?” 红樱立刻上前,强硬拉出小丫鬟的手腕。 那小丫鬟吃痛地呻吟了一声,众人看去,只见她的手臂上全是交错纵横的伤痕,看着甚是可怖。 林芙蓉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已然哭起来,模样十分可怜:“奴婢昨晚做错事,被桂嬷嬷教训了一顿,因着伤,所以奴婢才没有端稳水壶……呜呜呜……” 林芙蓉看向林瑞嘉,“大姐姐,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林瑞嘉注视着只顾低头哭泣的小丫鬟,唇角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表情却是生气的:“你这小丫头,既是伤着,好好休息就是,何必赶着出来伺候人。也罢,你且下去吧,日后莫要再犯错了。” 小丫鬟连连磕头谢恩,忙不迭地跑了下去。 林芙蓉蹙着眉头看林瑞嘉湿了一片的裙摆:“妹妹在这里有临时休憩的房间,里头还有我的几套衣物。姐姐若是不嫌弃,不如跟妹妹一同去换衣服?” 林瑞嘉点点头,状似无奈:“只得如此。倒是麻烦妹妹了。” “姐姐太客气了。”林芙蓉笑容满面,带着林瑞嘉离开。 林芙蓉带着林瑞嘉进了一座小院,小院不大,却胜在精致优雅。进到一间闺房后,红樱打开衣柜,里头果然放着十几套衣服。 “我有时候会来外祖父家小住,为图方便,就在这里放了几件衣服。”林芙蓉笑道,“姐姐看中哪一套了?” 林瑞嘉看过去,里面的衣服全是襦裙样式,衣料也都不错。桑若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刻上前拿下其中一套浅紫色绣莲花襦裙。 林芙蓉会意,道:“姐姐先换衣服,妹妹去外头等姐姐。” 林芙蓉带着红樱绿蕉出去后,林瑞嘉在榻上坐下,却并没有换衣服的动作。 钟灵好奇地望着桑若掩上窗户和门,“嘉儿姐姐,你为什么不换衣服啊?” 林瑞嘉把玩着那套浅紫衣裙,笑容明媚:“林芙蓉准备的东西,我可无福消受。” 224.第224章 猪一样的队友 钟灵脑子转不过来:“可是,你们不是和好了吗?” 林瑞嘉伸手掐了一把她暖玉似的脸:“你个性单纯,自然是不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你要记得,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表面上的东西,永远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都藏在汪洋大海之下。” 钟灵甩甩脑袋,乌黑的眼眸满是懵懂:“嘉儿姐姐,你说的这些道理太复杂,我参不透。我还是每天吃了玩、玩了吃,比较好。” “你自有你的福气。”林瑞嘉抚摸着她的发辫,“桑若。” 桑若应声过来,“小姐。” 林瑞嘉忽然有些头痛地扶额,桑若一把软剑使得极好,可惜不会医药。若是茗儿在此,一定能检查出来这裙子上有什么古怪。 她沉吟片刻后,道:“你能检查出这裙子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桑若无语地拿起长裙,瞅了会儿,摇摇头:“奴婢不知。” 果然如此……林瑞嘉叹口气,越哥哥培养出来的人都各有所长,却也只精于某一个方面。 桑若忽然皱皱鼻子,“小姐,有人在往房中熏迷香。” “迷香?”林瑞嘉挑眉,桑若已经动作极快地从怀中掏出几粒丹药分给林瑞嘉和钟灵,“这是解毒丸,一般的迷香不在话下。” 三人服下丹药,外头传来脚步声。 林瑞嘉给两人一个眼色,摔下倒了下去。 房门被推开,林芙蓉在看见地上躺着的三人时,忍不住喜上眉梢。她上前踢了脚林瑞嘉,“哼,你也有漏算的一天!” 蒋振兴默默注视着地上的林瑞嘉,“咱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林芙蓉给了他一个白眼,厉声道:“这是外祖母的命令!二表哥,这个女人害死我娘亲,害得我中毒,更害得外祖母病入膏肓。外祖母说了,今日必毁了她!怎么,现在你是心软了吗?!” “我没有……”蒋振兴说着,眸中却露出一抹不忍。 他爱这个女人,爱到不愿意伤害她。 林芙蓉自然知晓蒋振兴的心思,看见他在犹豫,便道:“二表哥,你不是喜欢她吗?只要你跟她生米煮成熟饭,还愁她不嫁给你?” “我知道你们想让她嫁到府里,是想更方便的折磨她!”蒋振兴皱起眉头。 “哼,二表哥,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再磨磨唧唧,我就喊外面的侍卫上了!”林芙蓉甩着帕子,神情十分不耐烦。 “我知道了!”蒋振兴同样不耐烦,“你先出去!” 林芙蓉这才面露笑容,“半个时辰后,我会喊人过来,你好好享受。” 语毕,便带着红樱绿蕉离开。 蒋振兴在她们走后掩****,缓缓在林瑞嘉跟前蹲下来。 他抚摸着她漂亮的脸,只觉无一处不精致好看。他的手顿在她嫣红柔软的唇上,这是他爱的女人啊,只要过了今日,她就会嫁给自己。 他想,只要她嫁过来,他一定会护着她,不让祖母和表妹欺负她的。 这样想着,他将她抱到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林瑞嘉睁开眼眸:“蒋振兴。” 蒋振兴一愣,随即释然,是了,他的女人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被区区迷药弄晕? 他在床沿上坐下,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眸,“外祖母在镯子上涂了特殊药材,只要和表妹衣柜里衣服的特殊香味混合,就能让人产生幻觉,乃是世上最烈的******。” 他抚摸着床榻上那件摊开的浅紫长裙,眸色黯淡不明:“可是,你没有穿它。我是该庆幸你的聪明,还是该惋惜你的冷静自持呢?” “蒋振兴,你究竟在想什么?”林瑞嘉微微蹙起眉尖。她在蒋振兴身上感受不到恨意或者怨意,她能感觉到的,唯有他的悲哀。 可是,他在悲哀什么呢?说什么爱自己,可自己是他的仇人啊,他凭什么爱自己? 蒋振兴叹了口气,“祖母病危,恐怕不出七日,就会宾天了。祖母希望在她逝世之前,看你得到应有的报应。” “可是我看,她今天气色极好。” “那是回春丹的作用,维持不了多久。”蒋振兴毫不顾忌,将秋氏的事情抖了出来。 林瑞嘉嘴角抽了抽,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蒋振兴,可真是秋氏猪一样的队友啊! 她目光透过蒋振兴的肩,对倒在地上时刻准备出手的桑若使了个眼色。 桑若轻盈跃起,手刀直接劈到蒋振兴后脖颈。 蒋振兴晕过去后,钟灵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太可怕了,嘉儿姐姐,他们是要毁你清白啊!你明明都和五皇子赐婚了,到时候事情败露,皇帝肯定会生你的气的。就算你嫁进蒋家,恐怕也不能做正妻!” “这一点你说的不错。”林瑞嘉从床上下来,“桑若,想办法掳一个小姐过来。”她眼珠一转,加了句:“就张御史的千金张珊珊吧!” “是!”桑若很快从后窗离开。 林瑞嘉和钟灵将蒋振兴抬到床上,取下手腕的镯子,倒了碗热茶,将镯子浸在里头。片刻后,她取出镯子,又将那件紫色长裙一角蘸进热茶中。 似是怕药效不够,她又轮换着衣角往水中蘸。 钟灵好奇地望着她,没过一刻,桑若提着昏迷过去的张珊珊从窗户进来,直接给扔到了床上。 林瑞嘉示意桑若撬开两人的嘴巴,将那碗加了料的“茶水”尽数喂进两人口中。 钟灵明悟过来林瑞嘉的想法,忍不住上前掺和:“再把他们的衣服扒掉,应该这样这样……” 林瑞嘉无语地望着钟灵把两人扒的只剩亵裤,又将张珊珊推进蒋振兴怀中,最后拍拍巴掌,兴高采烈地道:“齐活儿!” 桑若抽了抽嘴角,为啥这位钟姑娘一点都不害臊呢? “时候不早,咱们该撤了。”林瑞嘉推开后窗,带着钟灵和桑若一同跃了出去。 房中起初是静悄悄是,随即张珊珊轻轻呻吟了一声。 蒋振兴只觉下腹火热得难受,怀中的娇躯似乎是最好的解药,迷糊之中将张珊珊紧紧抱在怀中。 225.第225章 不孝 他摸索着这具绵软的少女身体,最后似乎是确定了位置,下身一个挺立,直接进入了隐秘的地方。 张珊珊痛吟了一声,却觉得身上的火热似乎得到了缓解。随即,她以最热情的姿态,开始迎合身上男子的入侵。 另一头,林芙蓉带着绿蕉回了秋氏的院子,秋氏看她面如春风,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便笑道:“你这丫头,叫你陪瑞丫头去看戏,怎的到我这儿来了?” 林芙蓉福了福身,随即上前给秋氏捶背:“一个添茶的小丫鬟不懂事,把茶水都撒到姐姐裙子上去了。我带姐姐去换衣裳,姐姐说让我先回来陪陪外祖母。我看姐姐身边有人伺候,便留了红樱在门口,我带着绿蕉先回来。” 秋氏笑容慈祥:“瑞丫头是个孝顺的。” 陪着秋氏的贵妇们看这情形,似乎太师府的确有和临安郡主和解的意思,可见传言并不能当真。她们惯会见风使舵,一时间花厅中尽是奉承秋氏儿孙孝顺的话。 过了半盏香的功夫,蒋振南带着一帮贵族子弟进来给秋氏祝寿,同来的还有大皇子羽今朝、二皇子羽逍遥、四皇子羽元康、五皇子羽风来。 皇子亲自来祝寿,这可不是一般老夫人能享受到的待遇。秋氏笑容满面,忙让人给几位皇子准备座椅。 羽元康环视一圈,独不见蒋振兴,便开口道:“振兴呢?今日怎的没出来?” 蒋振南眸中划过一抹暗色,道:“听他说,要回院子拿寿礼。” 正在这时,红樱跌跌撞撞从外面跑进来,慌慌张张地大呼出声:“不好了、不好了!” 似乎是才注意到花厅中多了许多人,她闭了嘴,却以十分惊慌的目光看着林芙蓉,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林芙蓉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面上却露出一抹怒容:“什么不好了,外祖母大寿,你这贱婢胡说些什么!” 红樱低头嗫嚅着,最后似乎是鼓起勇气,昂起头大声道:“老夫人和王妃明明待临安郡主不薄,可是临安郡主居然勾搭二公子在客院做那种不耻事!奴婢为老夫人和王妃不值!” “什么?!”林芙蓉脸色大变,随即似乎是才反应过来众人都在,便呵斥道:“你这贱婢,平日里就知道乱嚼舌根!还不赶紧给我退下去!” “奴婢没有胡说!奴婢只是气临安郡主不知廉耻,在老夫人大寿之日做出这等事!”红樱面色通红,似乎真的是气上头了。 素来亲近蒋家的定西侯府夫人张氏掩嘴轻笑:“到底是民间女子的女儿,上不得台面,就知道做这等事。” 上次她的女儿吴宝珠和林仕明的事情,她仍旧记得。若不是林仕明死了,她的宝贝女儿就要嫁给那样一个不成器的东西。在她心里,所有的事情都是林瑞嘉惹出来的,说不怨恨,那是假的。 秋氏蹙着眉头:“红樱,你可看的真切?” “奴婢看的一清二楚!临安郡主的丫鬟桑若先是支开奴婢,奴婢怕郡主不熟悉路,就半路又折回去赶着照顾郡主。然后奴婢就瞧见桑若引来了二公子。奴婢心中好奇,就躲在一旁看,没想到二公子进了屋,临安郡主就关了门。再过一会儿,奴婢就在外头听见了那种声音……”红樱越说声音越小,清秀的脸上一片羞红之色。 “不可能,瑞丫头向来自重,你这丫头一定是看错了!”秋氏有点生气,话语之中全是在维护林瑞嘉。 “老夫人,那临安郡主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前四国盛典的时候,她就使劲浑身解数勾引瑞王爷。如今被瑞王爷抛弃,又来勾搭二公子,可见她骨子里便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依我看,不如大家都去客院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张氏继续怂恿。 “这……”秋氏的犹豫看在众人眼中,是赤果果对林瑞嘉的包容。她们纷纷在心中想,原来太师府对林瑞嘉这般的好,可林瑞嘉居然勾引人家的二公子,可真是忘恩负义恬不知耻啊! 一时间,林瑞嘉的名声滑落到不堪入耳的地步。 林芙蓉义愤填膺道:“我相信大姐姐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我要去看看,若是有半点虚假,你这贱婢就以死谢罪吧!” 说着,率先走出了花厅。 秋氏叹了口气,也跟着出去了。 众人见有抓奸好戏可以看,一时间人人兴奋,一同往客院而去。 蒋振南没有多言,也跟着过去。其他皇子公子见状,便也跟了去。 很快,一干人都进了客院。还未靠近客房,便听见一声娇弱酥麻的呻吟。 林芙蓉扶着秋氏,美丽的小脸上满是尴尬,“不会的……大姐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秋氏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红润的脸颊变得惨白:“瑞丫头……瑞丫头她,她居然……” 张氏赶紧在另一边扶住她,大声道:“临安郡主也忒不懂事了。青天白日的,在老夫人的寿礼上勾引二公子,亏她还跟五皇子有婚约,依我看,非得禀明了陛下,撤销赐婚才好!像这等不要脸的女人,怎么配做皇子妃?!” 众人的目光落在羽风来身上,却见对方面不改色,依旧是笑嘻嘻的。 而羽风来面上虽然镇定,心里却打着边鼓,眼角余光忍不住落在蒋振南身上。蒋家这是在干什么?蒋振南明明说要扶持自己,为何又要将林瑞嘉与蒋振兴绑在一起? 秋氏忽然咳出一口血,苍白的脸仿佛老了几岁。 张氏吓得不轻:“老夫人,老夫人你没事吧?!林瑞嘉这个不孝外孙女,简直是该死,居然害得老夫人咳血!” 林芙蓉关切地拿帕子给秋氏擦嘴,心里却乐开了花。 南羽国向来重视孝道,林瑞嘉如今气的外祖母咳血,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恐怕这辈子都没人愿意娶她了! 至于秋氏的身体到底如何,这不在林芙蓉的考虑范围内。 “祖母!”蒋振南上前搀住秋氏,神情肃然,“祖母回去歇着吧,请无尘先生看一看。这里有我。” 226.第226章 宁愿恨他 “不!”秋氏摆手,虚弱地坚持道,“我一定要看看,里头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瑞丫头!” 在外人看来,秋氏这是心系林瑞嘉安危。然而只有林芙蓉几个人知道,秋氏这是想亲眼看见林瑞嘉倒霉。 蒋振南沉默半晌,只得成全。 祖母的时间不多了,她想看见的,他都会努力让她看见。 即使,是要他算计他爱的女人。 林芙蓉冷厉的对红樱道:“既是你发现的奸情,那你去把门打开。若里头的人不是大姐姐,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红樱应声,上前就去将门踹开。众人看去,里头两个赤·果的男女紧紧抱在一起,动作剧烈,丝毫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红樱红着脸退到一旁,语气愤然:“往日里皇子妃总说大小姐是闺秀典范,可奴婢却觉得不是如此。奴婢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大小姐勾引男人了,只是以前都没有闹成这样,这一次,大小姐实在是太过分!老夫人和皇子妃对她那样好,她却只知道勾引男人,奴婢真为老夫人和皇子妃不值!” 有些话,不适合秋氏说,更不适合林芙蓉说。由红樱来说,是最恰当不过的。 在场众人纷纷退后,心中想着,原来临安郡主是那样一个不堪的女人,果然人不可貌相!传言说蒋府与她不和,今天看来,分明是她不将蒋府放在眼中,秋老夫人对她那样好,她却在老夫人大寿之日勾引人家的孙子,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蒋振南并没有往床榻上看一眼,他只是一脸寒霜地转身走出屋子。 秋氏大怒,举着拐杖便去打继续动作的蒋振兴:“不要脸的东西!你把瑞丫头的清白都毁了,你要她怎么嫁给五皇子?!” 蒋振兴被打得后背生疼,意识逐渐清醒,这才惊觉屋中已经站了不少人。他忙拉过被子盖住下身,神情惶然:“祖母,你们怎么在这里?我,我这是……” 他低头一看,床上躺着的女子身上青紫爱痕密布,那张脸……是御史大夫的千金张珊珊?! 他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心中一抽,他被嘉儿算计了! 有好事的夫人惊讶地尖叫出声:“呀,那不是御史大人的千金吗?怎么是她?!” 秋氏脸色大变,仔细看去,果然,床上赤·果的女子,哪里是林瑞嘉那贱人,分明是张珊珊! 她动作一滞,不可思议地转向林芙蓉。林芙蓉亦是大吃一惊,呆呆望着昏睡在床上一脸满足的女人,怎么会是张珊珊?林瑞嘉去哪里了?! 与此同时,美艳出尘的少女从院外款款走进来。站在院中的蒋振南瞳孔骤缩,她怎么会在这里?! 林瑞嘉目不斜视,与蒋振南擦肩而过。 蒋振南心里一痛,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她无视他…… 至少,有爱才会有恨…… “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在这里?”清越的女声在人群外响起,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林瑞嘉含笑走进来。 冯知远摇着折扇跟在她身后,白衣翩翩,嘴角噙着一抹淡淡坏笑。 “呀,”林瑞嘉忽然吃惊地掩住嘴,“蒋二公子这是怎么了?怎的,怎的和御史大人的千金在一起……” 蒋振兴脸色难看极了,却只垂头不语。 秋氏指着林瑞嘉,一张老脸成了猪肝色,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林芙蓉咬住嘴唇,脸色又青又白。 羽今朝笑了笑,将刚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林瑞嘉长长的“哦”了一声,笑道:“让外祖母担心,是嘉儿的不是。” 秋氏心中憋着一口气,只背对人群恶狠狠瞪着林瑞嘉。 林瑞嘉好奇地睁大眼睛:“祖母这是怎么了?可是眼睛不舒服?嘉儿没事,祖母应当开心才是。二表哥今日找到了良人,也是喜事一桩,祖母说,可是嘉儿说的这样?” “你,你——”秋氏只觉胸腔闷了一口气,指着林瑞嘉半天,最后猛地往后仰倒,晕过去了! 林瑞嘉忙不迭搀扶住她,“外祖母,二表哥找到媳妇,你再高兴也得注意身体啊!妹妹,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帮忙扶外祖母回去休息!” 林芙蓉怔愣半晌,最后咬着牙上前去扶秋氏:“大姐姐可真是厉害……” “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林瑞嘉笑容单纯。 林芙蓉冷哼了声,没再说话。 正在这时,两个嬷嬷从外头急匆匆走过来,“无尘先生已经在后院了,老奴侍候老夫人过去。” 林瑞嘉和林芙蓉将秋氏交给她们,林芙蓉碍于众人都在,脸上浮起一抹勉强的笑:“让大家看笑话了。” 众人狐疑的目光在林瑞嘉和林芙蓉面上打转,站在这里的贵夫人们,哪一个不是在后宅里练成精了的,今天这一幕,分明就是蒋家算计林瑞嘉,却被林瑞嘉逃脱了去。 突然之间,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众人看去,便见红樱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钟灵。 钟灵甩了甩打得通红的巴掌,暖玉般的小脸上带着一抹狠厉:“你敢污蔑嘉儿姐姐,真是该死!” 林瑞嘉心中一暖,上前捂住钟灵的手轻轻按摩,“这种人,不值得你亲自动手。”她转向林芙蓉,眸光冰冷,“妹妹,你这丫鬟乱嚼舌根,无中生有,该罚。” 林芙蓉想起自己之前在花厅里放的狠话,不禁懊恼不已。 红樱吓得不轻,忙朝林芙蓉跪下磕头:“皇子妃,奴婢只是一时看走了眼。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的清誉着想啊!” “你若真为了本郡主的清誉着想,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种事情乱嚷嚷?”林瑞嘉呵斥,“我妹妹素来对下人赏罚分明,又和我感情极好,你这般挑拨离间、毁我声誉,究竟意欲何为?!” 她说着,十分温柔地看向林芙蓉,“妹妹,你这丫鬟实在是留不得。” 红樱见势不好,忙膝行上前,扯住林芙蓉的裙角,泪流满面道:“皇子妃,可怜奴婢从小就跟着您,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227.第227章 红樱之死 林芙蓉手脚冰凉,忍不住朝羽元康投去求救的目光。 羽元康这段时日跟林芙蓉十分恩爱,面对她可怜兮兮的目光,便咳嗽了声,道:“事已至此,郡主何必再追究?如今紧要的,是处理好振兴和张家小姐的婚事。” “不追究?”林瑞嘉冷笑一声,“我是当朝一品郡主,如今被一个小小丫鬟污蔑,四皇子竟然认为可以不必追究?” 羽元康一噎,随即道:“今日乃是老夫人的寿辰,见血到底是不吉利的。” 红樱一喜,对啊,今天是老夫人的寿辰,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的!她想着,目露得意之色,轻蔑地瞥了眼林瑞嘉。那目光似乎是在说,你是郡主又如何,我有四皇子和皇子妃罩着,你一个空头郡主算得了什么! 林瑞嘉抿了抿唇,犹豫地看了眼羽元康,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红樱,“莫非四皇子有意要将这丫头收为妾侍,所以才百般阻挠?” 红樱一听这话,心知不好,忙抬头看向林芙蓉,却见对方美目中流露出一抹厉色。她忙磕头解释,可林芙蓉心中仿佛是梗了一根刺,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羽元康见自己不仅没有成功救下红樱,反倒给自己惹了一身骚,忙退后一步,示意不再管此事。 林芙蓉清了清嗓子,恨铁不成钢地道:“我知你从小伺候我辛苦,可我待你从来都如同姐妹。你今日这般陷害我大姐姐,究竟是为了什么?红樱,你太让我失望了!” 红樱眼中急切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她知道,自家小姐是要舍弃她了。 “你且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家人的。”林芙蓉长叹一声,不再看红樱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红樱瘫坐到地上,她知道,她已经完了。 几个婆子进来将她拖了下去,很快,外头便传来闷叫声。那几个婆子在她嘴里塞了臭布,又在外头套上麻袋,扎紧麻袋口后拿棒槌生生打死了她。 众人唏嘘,却不得不感慨红樱是自作孽不可活。再看向林瑞嘉时,众人眼中便只剩敬畏。 本以为出了这种事,寿宴会早早结束,谁料太师府的人居然极热诚地邀请众人留下用午膳。 膳食用到一半,突然秋氏的贴身陈嬷嬷过来请林瑞嘉及林芙蓉、林照月过去说话。钟灵想跟去,却被陈嬷嬷拒绝,说是祖孙间说说体己话,不好给外人听。 林瑞嘉跟着去了,陈嬷嬷领着她们三人穿过九曲回廊,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忙挑了帘子让四人进去。 屋中是浓烈的药味儿,林瑞嘉看去,只见秋氏坐在床上,面色惨白一片。床头立着两个伺候的大丫鬟,都用一种愤恨的目光瞪着林瑞嘉。 “哎呀,外祖母,刚刚您还面色红润得紧,怎的突然就倒下了?”林瑞嘉上前,十分关切地询问。 秋氏颤抖着嘴唇,“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再装……” “装?我关心外祖母,怎么是装呢?”林瑞嘉表情受伤,夸张地捂住心口,“难道早上外祖母在人前表现得一切,都是装的吗?嘉儿好受伤啊……” “你这个贱人,害死我的沁儿,我早与你不死不休!”秋氏大怒,放了口狠话后却止不住地咳嗽。 林芙蓉忙上前伺候,秋氏在帕子上咳出一口血,双眸愤恨地盯着林瑞嘉:“贱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林瑞嘉后退一步,绝美的面庞上含着浅浅笑容:“秋氏,我看今日是你的死期才对。” 秋氏冷哼一声,眸中的光芒诡异而可怖:“你以为,我今日只设计了客院那一出吗?” “不知你还有何高招?” 秋氏朝陈嬷嬷伸出手,陈嬷嬷迟疑半晌,最后含泪递上一把匕首。 要杀自己灭口吗?林瑞嘉心下起疑,却见秋氏苍老的面容浮起一抹阴险决绝的笑,下一刻,那把匕首直接捅进了她的心口。 陈嬷嬷拿袖口揩着眼泪,突然大喊出声:“来人啊,来人啊!临安郡主杀了老夫人!” 林芙蓉站在床榻边,对着林瑞嘉露出一个得逞的阴笑,“林瑞嘉,你死定了……” 林照月呆愣片刻,不可置信地扑到床前摇晃秋氏:“外祖母,外祖母你这是做什么?!外祖母!” 很快,外头宾客都被惊动,半盏茶的功夫,秋氏房中已挤满了人。 林芙蓉噗通跪在蒋太师脚边,指着林瑞嘉,泪如雨下:“外祖父,是她杀了外祖母,是她杀了外祖母!”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瑞嘉,林瑞嘉面色平静,接受着质疑和鄙夷的各类目光。她的目光落到秋氏脸上,对方瞪着眼睛,嘴角流出鲜血。 用命来陷害自己,她到底是有多恨自己? 蒋太师眸底划过一抹痛色,随即转身看向林瑞嘉:“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嬷嬷扑通跪下,抹着眼泪道:“老爷,临安郡主说要跟老夫人说些话,老夫人体谅她,就让四皇子妃、月小姐、老奴等都回避。可是,可是她,她竟然……” 她似乎痛苦地说不下去话,只哀哀地哭着。 蒋太师猛地从一旁侍卫腰间拔出长剑,极快地刺向林瑞嘉。 林瑞嘉站在那儿,不躲不闪。 就在剑尖快要抵达她的脖颈时,一把折扇“唰”地飞过来,将长剑击落在地。 折扇重又飞回到冯知远手中,他轻轻摇着,不动声色地站到林瑞嘉跟前:“太师大人,嘉儿乃是当朝一品郡主,你这般动手,似乎不妥。” 蒋太师冷笑:“她谋杀本太师的夫人,难道我还不能杀了她?!你,一个新科状元,翰林编修,算什么东西,也敢与我做对?” 林芙蓉擦了把眼泪,起身扑进羽元康怀中:“殿下,妾身心痛啊!为什么,为什么姐姐要杀害外祖母,外祖母对她那么好,甚至连只传蒋家女的羊脂白玉镯都送给了她,她为什么要杀外祖母,呜呜呜……殿下,求殿下为妾身做主啊!” 她哭得哀哀切切,使得房间中的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228.第228章 深不可测 羽元康只觉林瑞嘉心机深沉得可怕,性格更是狠辣得令人发指。这种女人,留着实在是祸患。 想着,他转向林瑞嘉,“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无话可说。”林瑞嘉摊开手,面上一片坦然,“你们都有人证,可我没有。我说什么,都抵不过你们的证词。” 再说,如果她说出秋氏是自杀的,估计在场的没人会信。毕竟,早上的时候秋氏面色极好,显然是大病初愈的模样,谁都觉得她还能再活个一二十年。 可事实上,她的确是自杀…… 羽元康一愣,显然没想到林瑞嘉居然会这样说。他看了眼蒋太师和蒋振南,随即道:“来人,将临安郡主带入天牢,听后审判!本皇子会将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回报给父皇,都散了!” 几个侍卫立刻进来,对林瑞嘉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瑞嘉瞥向羽今朝,对方对她微微颔首。 林瑞嘉敛了眉眼,低声跟桑若说了句话,随即不动声色地跟着侍卫走了。 很快,林瑞嘉谋杀太师夫人的消息传遍奉京城。羽元康将事情禀报给皇帝的时候,皇帝十分头痛。怎么只要奉京城有点风吹草动,都跟临安这丫头脱不开关系? 朝堂上分成两派,一派坚持处死林瑞嘉,一派要求彻查。要求立即处死林瑞嘉的官员都是太师府的党羽,要求彻查的则是羽今朝和冯知远的人。 皇帝想了半天,最后决定给羽今朝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内能查明林瑞嘉是被冤枉的,就恕她无罪。 入夜时分,身着黑色紧身衣的女人出现在冯知远的书房中。冯知远正站在书桌后勾勒一幅画,对桑若的到来视而不见。 桑若看了他一会儿,最后道:“小姐临走前,交代我来找你。” 冯知远蹙着眉,瞧了那幅画半晌,又添了几笔:“找我救她?” “是。” “我救不了她。”冯知远的笔停在画上女子的唇上,脑海中却浮现出林瑞嘉的唇形,他不禁握紧笔杆,低声咒骂,“该死!” “冯公子,我家小姐有恩于你。” “有恩于我?什么恩?” 桑若沉默半晌,道:“冯公子既然帮了小姐那么多,也不会介意多帮一次,不是吗?” “不,我很介意。”冯知远微笑着给女子画上薄唇,“白天,我已经替她挡了蒋太师的剑,现在为何还要我帮?我前几日不过亲了她一下,她便要毁我仕途。林瑞嘉,呵,可真是个狠毒的女人。我很好奇,这样的女人,在面对死亡时会露出什么表情。” “冯公子——” 桑若还想说话,冯知远已经高声道:“四喜,送客。” 守在门外的四喜跑进来,对桑若抬手示意:“姑娘,请。” 桑若瞧了冯知远半晌,最后从怀中掏出一本古籍:“小姐还交代,如果你不肯帮她,就把这个交给你。” 四喜接过古籍,呈到冯知远面前。 “《翰林外谈丛集》……”冯知远唇角露出一抹浅浅坏笑,他翻开来,里头夹着一张纸笺,上面的簪花小楷格外清秀: 冯知远,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笺,那么证明我不幸在太师府中了计。这本书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祝贺你高中状元,得封翰林院编修。你曾说过,你需要的盟友是强大的,是与你平等的。如今看来,我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你曾帮过我很多,我无以为报。 信上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 冯知远有些郁闷,一般正常人都会写无以为报只求来世相报之类的吧?她却好得很,啥也不提。 他将信笺放进古籍里,有些气闷:“带我去你家小姐关押的牢房。” 桑若素来冰冷的脸上露出一抹喜意,果然小姐就是有智慧!她说什么都没用,小姐一本书就搞定了这位黑市之帝! 冯知远和桑若潜进天牢时,黑鹰正守在牢房暗处,时时保护林瑞嘉的安全。桑若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人暂时离开,将空间留给林瑞嘉和冯知远。 林瑞嘉对冯知远的到来毫不意外,随手倒了杯酒递给他。 冯知远打量这间装修的还不错的牢房,在她对面坐下,揶揄道:“你这日子过得还不错。” “到底是一品郡主,待遇自然不会太差。”林瑞嘉饮下一杯酒。 冯知远看着她仰头时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微微一笑,挪到她的身旁,“你早就料到我会来。” 林瑞嘉抚摸自己的红唇,“或许我该庆幸,我的唇形与你爱的女人很像。你,不过是爱屋及乌。” “你在利用我。”冯知远随手挑起她的一缕黑发,放在鼻尖下轻嗅。 “我知道,商人重利。所以,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回报你。”林瑞嘉转向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真诚。 冯知远凑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上:“何必等日后,现在不可以吗?” “冯知——唔——”林瑞嘉话未说完,冯知远已经重重吻在了她的唇上。 他的大手沿着她的脊背滑下,顺手解开她的衣衫。 林瑞嘉心中惊骇,从什么时候开始,主动权掌握在了他的手上?!曾经他们交谈,都是她把握全局的…… 她心中警铃大响,冯知远,深不可测! 冯知远在她的唇上辗转,嘴角仍是挂着一抹坏笑:“和我接吻的时候,不准走神。” 林瑞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衣裙竟然被脱光了,只独独剩肚兜和亵裤! 该死! 她猛地推开冯知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从来都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冯知远耸耸肩,面容无辜得很。 林瑞嘉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以后不准乱来!你还不赶紧去找证据,我明天就要出狱!” 冯知远摸了摸自己的唇,“明天?最快也得三天。” 林瑞嘉瞪向他:“三天后就是第八天,我和蒋振南的赌局你没忘吧?!” “放心,她们俩好得很。” 林瑞嘉思索半晌,道:“第七天我如果还没出去,你就带着钟灵去那里接茗儿水儿回来。我想让她们知道,即使我在狱中,也挂念着她们。” 229.第229章 快要子时了 “你真是位好主子……”冯知远揶揄。 冯知远的办事效率比林瑞嘉想象的要快,不出两天功夫,羽今朝便带着狱吏过来放林瑞嘉出去。 “有人用计让人证反口了。”羽今朝望着站在天牢门口的女子,“是你的人吗?” “嗯。”林瑞嘉轻声道,“那几个嬷嬷丫鬟会反口我信,但是林芙蓉怎么会反口?” “具体我也不清楚,你若想知道,还得去问你的人。”羽今朝抬头看向远处急匆匆抬过来的一顶錦轿,“说曹操,曹操到。” 他话音刚刚落地,錦轿便落了地,身着红色华裳的女人怒气冲冲地掀了轿帘冲过来,正是林芙蓉:“林瑞嘉,你这个天杀的贱人!我已经照你的吩咐改了口供,为何你还要咄咄相逼?解药呢,给我解药!” 林瑞嘉一愣,“什么解药?” “你让人给元康哥哥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种了****,你还敢不承认?你的人都说了,只要我改变口供,就给元康哥哥解药,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快把解药拿来!” 林瑞嘉望着她摊开的手掌,心底一阵无语,都是冯知远干的好事!什么****,她听都没听过,哪里去弄解药? “你若是不给我解药,我就把这件事捅到父皇跟前!”林芙蓉见林瑞嘉不说话,怒声威胁道。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一个翩然走来的白衣男子身上,语气颇有些无奈:“你惹出来的事,你解决。” 冯知远微微一笑,看向林芙蓉:“四皇子妃。” 林芙蓉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你们到底给不给我解药?!” “****的解药呵……”冯知远笑得像只狐狸,“这世上,哪来的****?这种东西只是传说罢了,四皇子妃不必太过认真。” 林芙蓉愣了愣,“你胡说什么?你们的人之前明明说,只要我反口,你们就会给解药的,现在又说****不存在,不存在的话,元康哥哥怎么会和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在一起?!” “那就要问你的‘元康哥哥’了。我想,左不过是郎有情妾有意咯。”冯知远脸上的坏笑愈发热烈。 林芙蓉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心中打定主意要回府看看,便又钻进轿子带着一干家仆走了。 羽今朝对冯知远点点头,先行离开。 冯知远先随着林瑞嘉回相府,等她洗了澡换了身衣裳,便带着她去明月楼接风洗尘。此时天色已晚,奉京城中歌舞升平,一派热闹。 雅间内,冯知远给她倒了杯梨花白,“陈嬷嬷和那两个大丫鬟比较好解决,我直接派人抓了她们的家里人,以此相要挟方让她们反口。至于林芙蓉……” 他放下酒壶,微微一笑,“我安排一个美人在明月楼和四皇子相遇,四皇子对她一见钟情,便将她带进了府里。乘着林芙蓉醋意大发的时候,我又找人暗地告诉林芙蓉,是因为四皇子中了****,才对那个美人动情的,只要她肯在证词上反口,就给她****的解药。可怜四皇子妃,生得貌美如花,却是蠢钝如猪,居然信了这些鬼话。” 他说着,忍不住打量林瑞嘉:“你们同父所生,怎生差别那样大?你的容貌气度高了她不只一个档次,脑子更不能同日而语。可见,你的母亲绝不是普通人。” “嘉儿姐姐这么美,母亲也一定是位大美人!”钟灵在一旁笑嘻嘻道。 林瑞嘉夹了块糖醋排骨塞进她嘴里:“吃你的去!” “不过,”冯知远一手撑着下巴,忽然敛了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在牢里的那几天,太师府并没有派人暗杀你。潜伏在蒋振南身边的探子也回报说,这几天蒋振南并没有任何异动,他身边的下人,也没有什么举动。” “子时一过,只要茗儿和水儿还活着,就是我赢了。”林瑞嘉缓缓放下酒杯,“他现在还没有动手,不是在寻找契机,就是已经放弃。当然,我更倾向于前者。” “还有一种可能,”冯知远摇开折扇,笑容深不可测,“那就是,他已经得手了……” 林瑞嘉猛地抬头看向他,对方脸上挂着事不关己的笑。 “你不是说,山姥会保她们无虞吗?” “山姥虽然厉害,可也不是全能的。须知,这世上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有些毒、有些手段,山姥也不可能知道。”冯知远唇角挂着一抹笑,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钟灵的脸。 钟灵双手托腮,面上一派纯真可爱。似乎是发现冯知远在看她,她对冯知远扬起一个漂亮而温暖的笑。 林瑞嘉看向窗外,或许,这次她不该拿茗儿、水儿做赌注。 她太过高看自己,太过低看对手…… 是啊,蒋振南,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莫名的忧虑在心底蔓延开来,第一次,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临近子时的时候,一艘乌篷船缓缓在地下河流上游出现。船夫身披蓑衣,戴着斗笠,一身漆黑。 钟灵自顾在船舱睡大觉,林瑞嘉站在船头,身上披着一件红色斗篷。斗篷上镶了一圈白色狐狸毛,愈发衬得她的小脸晶莹剔透。 已经临近深秋了,天气逐渐转凉。地下黑市,更是冷得要命。然而冯知远却摇着一把折扇,身着白色薄衫,丝毫不觉得冷似的。 沿着上次的路,几人再度来到山姥的棚子里。 茗儿和水儿看见林瑞嘉,喜不自胜,水儿直接扑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脑袋使劲蹭啊蹭:“小姐,奴婢想死您了!” 茗儿对林瑞嘉笑着点点头,示意一切都好。 山姥提着一盏绿色的诡异小油灯,苍老的面容上带着狠厉:“还没到时间,你们两个还要再继续伺候老婆子我!到时间了才准走!” 水儿回头冲她扮了个鬼脸,俨然是十分熟悉的样子。 “小姐,这几日山姥很是照顾奴婢和水儿。”茗儿笑道。 林瑞嘉上前,对山姥福身:“我的丫鬟给您添麻烦了。多谢山姥这几日的照顾,嘉儿日后定当相报!” 山姥冷哼了声,没说话。 “快要子时了。”冯知远忽然轻轻道。 230.第230章 我只有你了 众人看向四周,四周漆黑一片,只隐约在远处有零星的灯火。此刻,周围安安静静,只能听见地下河流流淌的声音。 山姥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脏兮兮的沙漏,“还有一刻钟,这一天就结束了。” 林瑞嘉看向那沙漏,沙漏是木制的,里头盛着细细的黄沙,正缓缓朝下倾泻。 钟灵叹了口气,从腰间取下大铜铃铛随意摇晃:“我觉得肯定不会出什么事,都这个时候了,蒋振南的鬼影都没出现。嘉儿姐姐,咱们回家吧!等明天天一亮,咱们就去找他兑现赌约!” 清脆的铃铛声在静谧中格外响亮,叮叮当当的,逐渐被钟灵摇晃出一个古老旋律。 眼见着还有半刻钟就是第二天,林瑞嘉松了口气,轻轻拉起茗儿和水儿的手,“咱们回家。” 她说着,朝前走去。 然而,她拉着的人并没有跟上去。 林瑞嘉奇怪地回头,便见茗儿和水儿如同魔怔了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茗儿,水儿?” “噗通”一声,两人同时倒地,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液。 林瑞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冲了过去,摇晃她们的身子:“茗儿、水儿!你们怎么了,怎么了?!” 冯知远瞳孔骤缩,利剑一般的目光射向钟灵。 钟灵张大嘴巴,呆呆站在原地,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怎么会……怎么会……”林瑞嘉紧紧蹙着眉,使劲去晃她们的身体,然而无论她怎么用力,两人口中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多,双目渐渐失去焦距。 山姥猩红的眸子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立即上前给两人把脉。 林瑞嘉让开位置,跪坐在一旁,忍不住泪如雨下:“山姥,一定要救救她们,一定要救下她们!” 一艘黑色梭叶船鬼魅一般出现在地下河上,很快,那艘船在棚子前靠了岸,一袭黑衣的男人带着一帮手下径直进了棚子。 蒋振南背负双手,脸上线条冷硬,静静注视着泪流满面的林瑞嘉:“你输了。” 林瑞嘉猛地回头,漆黑的双眸中尽是恨意:“你杀了她们?!” 蒋振南沉默。 林瑞嘉动作艰难地从地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到蒋振南跟前,绝美的容颜如今惨白一片。她抬起衣袖擦干净泪水,忽然笑了:“不,我没有输。” 蒋振南微微凝目。 林瑞嘉突然抓住他的手,将他硬拉到茗儿和水儿身边。她强迫他将手指放在两人的鼻尖下,笑容冰冷:“还有气息,是不是?她们还是活着的,是不是?!” 蒋振南面色陡然一变,还未来得及做什么,远处已经传来黑市的钟声,寓意第二天已经到来。 就在这时,茗儿和水儿的呼吸彻底消失。 林瑞嘉的指尖拂过两人逐渐冰冷的脸,只紧紧盯着蒋振南,笑容优雅而妩媚:“蒋振南,我赢了。她们,并没有在七日内死掉。真是遗憾啊,她们死在了——”她说着,忽然俏皮地一挑眉,“第八日!” 蒋振南冷冷望着她:“你的贴身丫鬟死了,你还能笑得出来?林瑞嘉,你的心,到底有多冷?!” “有多冷?”林瑞嘉捂住自己的心口,似乎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咯咯直笑,“我也不知道有多冷。大概,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伤心吧?哈哈哈!蒋振南,我就是这样冰冷的女人,所以,我没有弱点!无论你杀死了谁,我都不会难过!我永永远远,都有和你斗下去的决心和勇气!” 蒋振南望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强忍的泪水,“你在撒谎。” 林瑞嘉突然扬手,甩了他一巴掌,“成王败寇,你输了。” 蒋振南脸颊上赫然出现五个指印,他却毫不在乎似的,盯着林瑞嘉:“我会脱离蒋府。” 话音落地,他带着手下,上船离开。 直到那艘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林瑞嘉才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她双腿一软就要栽倒在地。 钟灵赶忙扶住她,暖玉似的小脸上满是悲戚:“嘉儿姐姐,你不要太难过,茗儿和水儿一定能投个好胎……” “我不是个好主子,我不该,不该答应蒋振南的赌约……”林瑞嘉靠在她身上,最后将脸埋进她的发间。 钟灵的身上有一股青草和阳光的清新气味,温暖得好似春天。 林瑞嘉的泪水顺着钟灵的脖颈蜿蜒而下,“灵儿,我只有你了……” 钟灵身子一震,纯黑的瞳孔中划过一抹异色。 曾几何时,也有人跟她说,灵儿,我只有你了。 那个人,那个人是她的亲姐姐啊!她的亲姐姐,那是被家族选中的人,是家族的圣女,是天底下独一无二高贵无双的亲姐姐! 她是那样耀眼,仿佛是一个会发光的太阳。而自己,自己永远只能站在她的身后,做一个不能发光的存在体。“双星造化,凡胎灵心;一半是光,一半是影。”灵云寺老和尚的箴言,是多么的正确啊! 而自己的心,也由起初对姐姐的爱,转为了憎恶。自己开始疯狂地寻找机会报复姐姐,可无论作出如何过分的事,姐姐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一句不是。 可自己却因此,愈发笃定姐姐是在伪装,是在为她自己博取好名声。 直到那件事情发生,自己才惊觉,错的有多离谱…… 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才为自己挡了无数的暗箭。正是因为她的存在,自己才没有被更狠烈的骄阳灼伤! 钟灵缓缓闭上双眼,再不愿去回首曾经。 林瑞嘉昏了过去。 冯知远从钟灵怀中抱过她,深深看了钟灵一眼,随即踏上离去的船。 钟灵默默跟上,两人一路无言。 林瑞嘉在昏迷中,只觉头痛欲裂。她一手紧紧按住胸口,潜意识里,觉得心的位置疼得厉害。 梦中,她想找到茗儿和水儿,她隔着一条长长的河流,看见茗儿和水儿就站在河对岸。水儿对她笑,对她挥手,告诉她她和茗儿要去远方。 林瑞嘉很想问,远方在哪里,可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茗儿和水儿相携走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 是真的,再也看不见了。 231.第231章 你装够没有? 昏昏沉沉中,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修长的睫毛开始微微颤动。林瑞嘉缓缓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她昏迷了多久?! 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身着白色中衣,正躺在长乐苑的床上。 正捧着热水进来的桑若进来,忙放了水奔过来:“小姐,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 “她们怎么样了……” 桑若知道林瑞嘉是在问茗儿和水儿,便答道:“冯公子说,你不会让她们葬在南羽的,于是就火葬了她们,留下了骨灰。” 林瑞嘉点点头,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桑若撇开话题道:“小姐,蒋振南已经搬离太师府。他购买了太师府附近的一处院子,如今已经搬进去了。”” 林瑞嘉眸光冰冷,“我不会放过他。” “蒋振兴今天早上来看小姐,被冯公子挡了回去。据说十日后他就要大婚。” 林瑞嘉点点头,却是不以为意。 深秋到来,万物寂寥。林瑞嘉因为心中难受,躲在长乐苑称病不出,太师府也没有任何动作。 两个月过去,已是十二月了。 奉京城下了第一场雪,林瑞嘉坐在梅树林的亭子里,桑若跪坐在旁边煮一壶酒。 钟灵上身着火红色对襟短袄,下身是一条厚重的同色百褶长裙。她在雪地里忘情地起舞,发间的小银铃铛和腰间的大铜铃叮叮作响。 林瑞嘉听着那些铃铛声,神情寂然。 她仰头喝下一杯热酒,便趴在小茶几上沉沉睡去。 桑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自从茗儿和水儿走了之后,小姐虽然说要报仇,可却没有任何行动。整日里,睡得时间愈来愈长,就算是醒着时,神态模样也是十分惫懒。 整个人,就像是逐渐失去了灵魂。 曾经总是熠熠生辉极有光彩的眸子,如今却是死气一潭。 桑若低低叹了口气,又看向在雪地里跳舞的钟灵。 这个小丫头,就像是一团火,一团不停燃烧的火。她每日给小姐跳舞唱歌,坚持为小姐排除忧虑。 小姐似乎很喜欢看她跳舞,也很喜欢听她身上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桑若凝视着和雪花共舞的少女,她的眸子是那样的纯黑,黑澄澄的似乎容不下一丝杂质。即使是雪天,她的脸蛋仍旧是红扑扑的,暖玉一般的光泽让人觉得温暖。 似乎是注意到桑若在看自己,钟灵在旋转中冲着她热情一笑,好似万千红梅盛开。 相府里的人似乎在刻意遗忘林瑞嘉的存在,任何事情,都没有长乐苑的参与。 而到年底,相府也愈发忙碌。各色鲜肉、腊肉、蔬菜流水一般运了进来,小姐姨娘们忙着裁制新衣,好不热闹。 因为羽金珞的存在,相府后院如今甚是安稳。夏姨娘偶尔不安分会找梦姨娘挑事,但因为羽金珞给她撑腰,夏姨娘也并不敢闹得太过。 桑若想尽办法请来名医给林瑞嘉看诊,所有医生都说她是心思郁结,才导致如今这个情况。各人都开了些药,可丝毫没有效果。 亭子里,桑若将手放到小火盆上,看着昏睡着的林瑞嘉,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披着白狐狸毛大氅、头束白玉冠的俊雅男人从梅林一角走来。桑若见到他,忙起身行礼:“冯公子。” 如今冯知远已是正三品的翰林学士。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从七品升到三品,升官速度简直令人咋舌。 也曾有官员因为妒忌而找过他的麻烦,最后却被人挖出收受巨额贿赂的事被发配边疆。从此之后,朝中所有人再不敢轻视这位笑面状元。 冯知远走进亭中,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小木几上沉睡的少女。 少女披着浅紫色貂绒斗篷,白色绣小雏菊的长裙迤逦地散了一地。长长的青丝没有任何发饰,如上好的丝绸般顺滑地散落在少女脊背下。 “她还是这样?”冯知远眸色渐深,伸出手抚摸林瑞嘉的长发。 “是,越来越严重了。”桑若答道。 冯知远的目光落在跑进亭子里拍裙子落雪的钟灵身上,话却是对着桑若说的:“你先下去。” 桑若迟疑半晌,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钟灵在林瑞嘉对面坐下,伸手拿了块南瓜小饼吃,表情纠结:“嘉儿姐姐好像生了怪病,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冯知远盯了她半晌,幽幽道:“你不觉得,与其说是病,其实更像是被人用某种秘术控制了吗?” 钟灵吃惊地瞪大眼睛:“不会吧?!” “茗儿和水儿的死,想必你比谁都清楚真相。”冯知远“唰”地摇开折扇,“钟灵,你们钟家在东临国天照城落了根,你却跑到南羽奉京来,这本身,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茗儿和水儿的事,我之所以没有阻止你,也只是想看看你的本事。却没料到,你比我想象的更加难对付!” 钟灵望着他手中的折扇,忍不住抖了抖:“你不冷吗?” “不要岔开话题。” 钟灵无辜地撅起小嘴,“冯公子,你是嘉儿姐姐的好朋友,我也是。她对我那么好,我没道理要害她。” “是啊,她对你那么好,你若害她,可真是不配为人!”冯知远淡淡道,目光紧紧盯着钟灵的脸。 钟灵纯黑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委屈,鼻子皱了皱,嘴巴一瘪,忽然就哭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嘉儿姐姐一病倒,你们就欺负我!呜呜呜,你们都是坏人!” 冯知远有些不耐烦,折扇摇得呼呼直响:“明人不说暗话,钟灵,你装够没有?!” 钟灵却哭得更加大声,好不伤心。 一个嬉笑的声音忽然从亭外传来:“哟,冯大人何时喜欢欺负小姑娘了?” 羽风来身着浅黄色大氅,站在雪中,一派芝兰玉树的模样。 钟灵瞅了瞅他,忽然起身跑过去扑到对方怀中:“呜呜呜……五皇子殿下,这厮欺负我呀!我不活了呜呜呜!”说着,顺便把鼻涕全都抹到对方的衣服上。 232.第232章 我回来了,小女人(1) 羽风来身子僵了僵,他貌似看见这死丫头把脏东西弄到他的衣服上了…… “喂,赶紧走开!”羽风来十分嫌弃地去推她,可钟灵死死抱住他的腰,哭得更加委屈。 冯知远收回视线,“五皇子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羽风来脸上重又出现玩世不恭的招牌笑容,无视抱着他腰一路拖行的钟灵,走进亭中坐下,“本皇子来看看未婚妻,又有何不可?倒是冯大人,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须知,男女授受不亲。” 冯知远端着酒杯,晃了晃杯中温热的液体,唇角噙起一抹坏笑:“未婚妻?五皇子还真把这桩婚事当回事。” “父皇所赐,不敢不当真。” 冯知远喝了口酒,提高了声音:“桑若,扶你家小姐回房。” 桑若走进亭中,将林瑞嘉扶起,和钟灵一同带她离开。 “你看中的,无非是她的财,她的智慧。我不得不说,殿下相当有眼光。只是她的财和她的智慧,绝不会为你所用。言尽于此,告辞。”冯知远笑着说完,起身离开。 羽风来重重放下手中杯盏,眼底划过一丝戾气。 北风呼啸,气温在夜里降得越发厉害。屋中的炭火烧得很旺,温暖如春。一盏微弱的灯火点在屋中,火苗偶尔发出“噼啵”声。 林瑞嘉躺在床上,呼吸声十分规律。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睁开了双眼。 漆黑的瞳孔一点点聚焦,她忽然翻身下床。 因为生病,钟灵和桑若不想打扰她,便都睡在了隔壁。此刻屋中,似乎唯有她一人。 林瑞嘉来不及穿鞋,奔到书桌边就着微弱的烛火勉强写了封信。她的手抖了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涣散。她咬住唇,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黑鹰!” 一袭黑影从不知名的角落出现,身着黑衣的黑鹰恭敬地对她作揖:“小姐。” “把这封信……送到他手上……”林瑞嘉勉强说完,身子摇摇欲坠,最后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黑鹰,想了想,把林瑞嘉扶到了床上睡好。 他拿着信,思索了一会儿“他”究竟是谁,最后忽然有所觉悟,身影迅速消失在屋中。 “越哥哥,救我……”林瑞嘉嘴唇微动,声音轻不可闻。 到腊八的时候,林瑞嘉几乎已经起不来床了。她每日躺在床上沉睡,急得桑若嘴唇都起了泡。她早已写了信告诉主子这里的情况,可每一封密信都如石沉大海,根本得不到回音。 她怀疑是有人截取了密信,可手边并没有能够利用的资源支持她反截取。桑若望着外面的鹅毛大雪,只觉得小姐陷入了苦战的漩涡。 腊八的早上,林挽云和林雅音结伴来了长乐苑,身后的丫鬟还端着热粥,说是奉长公主之命为林瑞嘉送来的。 桑若自是不肯让她们将粥喂给林瑞嘉的,便让她们放下粥。 林挽云冷哼了声,“你这贱婢,好不懂规矩。这粥乃是皇上赐下的,公主母亲特地给堂姐留了这一份,你居然还想拦着?!” 桑若站在屏风前,冷若冰霜:“堂小姐,我家小姐不爱喝粥。” 林雅音微微一笑,上前柔声道:“桑若,这你就错了,腊八节,大家都是要喝粥的,大姐姐也不例外。更何况,这粥乃是皇上赏的,更是拒绝不得。” “既是皇上赏的,不如请三小姐喝了?”桑若冷声。 林雅音面色一变:“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这粥,今儿个她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桑若目光在那只白瓷小盅上转了转,暗道,这粥绝对有问题! 林挽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这贱婢拿下!” 桑若抬眸,外头突然冲进来十几个护院家丁,个个手持棍棒,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原来,她们是有备而来…… “给我上!”林挽云脸上露出一抹狞笑,挥了挥手大声下令。 桑若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大喝一声,与那些护院战成一片。 她是被东临火越培养出的剑士,一手软剑使得出神入化。不出半刻,那十几个护院已经倒在血泊中。 林挽云显然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瘆人的场景,有些害怕地攥住林雅音的手,“你,你居然杀了他们……” 桑若淡青色的衣裙上满是血迹,清秀的脸庞也沾染上污血。她站在尸体中,眸子里氤氲着淡淡的杀戮之气:“奴婢再说一遍,请堂小姐离开这里!” 林挽云和林雅音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震慑,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桑若悄悄松了口气,若是她们只有这点手段,自己还是能守护好小姐的。 正在僵持之时,身着玄色描金祥云长衫的男人缓缓走进来。男人脸部线条冷硬,一双眼深不见底,正是蒋振南。 桑若心里犹如悬起一块石头,盯着他道:“蒋公子曾与小姐打赌,若是输了,绝不插手小姐的事。” 蒋振南望着屋中的山水屏风,她,就在屏风后吧? 他伸手从小丫鬟的托盘中端起那只白瓷小盅,抬步向屏风后走去。 桑若毫不犹豫地刺来一剑,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握住。蒋振南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就着剑身运力,那剑身颤抖得厉害,须臾之间,竟断成两截,桑若更是被狠狠震飞出去。 桑若撞到墙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全身力气都被抽光。 她眼睁睁看着蒋振南端着白瓷小盅走到床边,他凝视林瑞嘉良久,竟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林挽云和林雅音得意地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林挽云心里高兴得不行,开口道:“蒋大公子,请快动手吧!” 林雅音亦是兴奋,只要林瑞嘉一死,梗在她心里的那根刺就没了。说不定,说不定她还能有机会和瑞王爷在一起呢! 蒋振南没有看她们,只是轻轻替林瑞嘉整理好长发。 他的手指抚过她的发,她的眼,她的唇,那样轻柔,如同在触摸最爱的情人。 凝望良久后,他拿起一旁的勺子,在白瓷小盅里舀了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才温柔地送到林瑞嘉嘴边。 “嘉儿,吃饭了……” 他语气亲昵,冷硬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温柔的微笑,眼底泛着淡淡的光泽。 233.第233章 我回来了,小女人(2) 桑若咬着嘴唇爬起来,艰难地上前想要阻止蒋振南。可长剑还未举起,蒋振南头也不回地朝后送出一掌,桑若如断线的风筝被狠狠砸到墙壁上。 蒋振南扳开林瑞嘉的嘴唇,将白瓷勺凑到她的唇边,“乖,冷了就不好喝了。” 眼见着那勺子里的粥尽数落尽林瑞嘉嘴中,林挽云和林雅音脸上顿时出现掩饰不住的喜意。 桑若眼睁睁望着这一幕,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对不起,主子,是奴婢没用,奴婢保护不好小姐…… 正在这时,房间大门被一股强硬力道猛地砸飞,身着深紫色华丽貂毛大氅的华美男人夹杂着暴风雪出现在了房中。 他飞身上前,一把搂过林瑞嘉,低头吻住她的唇。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男人吓了一跳,仔细看去,才发现居然是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吐掉从林瑞嘉口中吸出的粥,这才冷厉地望向蒋振南:“你干的?” 蒋振南放下白瓷小盅,“是——” 他话音未落,东临火越已经一掌推向他的胸口。下一秒,蒋振南整个人重重砸在墙壁上,唇角渗出一抹鲜血。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放到床上,温柔地替她盖好被子,随即拔出腰间长剑,面无表情地朝蒋振南走去。 桑若脸上露出一抹笑,主子来了,主子终于来了! 黑鹰走到她身边扶起她,两人一同看向东临火越。 蒋振南摸着被打伤的胸口,素来冷硬的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狞笑:“瑞王爷这是何意?” “谁若辱她,我定百倍还之!谁若伤她,我定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谁若杀她,我必定要他以眼还眼,以命偿命!”东临火越的长剑指着蒋振南的面孔,下一刻,手腕运力,长剑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心口刺去。 蒋振南咳出一口血,迅速翻转身体躲开。他摸到腰间插着的宝剑,忙不迭拔出来与东临火越作殊死争斗。 一时间,剑光闪烁,屋中一团狼藉,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 混乱之中,林雅音将橙心退到床边,指了指那只白瓷小盅。橙心心里害怕得紧,忙摇头不肯。 林雅音恶从胆边生,低声威胁道:“你想我杀了你全家吗?!” 橙心打了个哆嗦,不可置信地望着林雅音。 林雅音再度推了她一把,“还不快点!” 橙心一咬牙,捏着林瑞嘉下颌,端着白瓷小盅就往她嘴中倒。 桑若惊呼了一声,打斗中的东临火越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忙隔开蒋振南的剑,转身一剑劈向橙心。 可怜橙心还没来得及倒粥,整个身子都被劈成了两半! 林雅音和林挽云都是深闺小姐,哪里见过这种吓人的死法,惊骇得尖叫一声,双双昏倒过去。 东临火越折身对付蒋振南,对方却已经夺门而去。 他也不追,扔掉剑奔到床边抱起林瑞嘉,凌厉的目光扫向桑若:“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若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林瑞嘉和蒋振南的赌约,茗儿和水儿的死,以及近几个月来林瑞嘉的昏睡症。 东临火越听得火大,一拳捶在床沿上:“该死的,若是让本王知道谁是幕后黑手,本王绝不让他好死!” 与此同时,蒋振南狼狈地逃进相府后花园中。在花园外,有他的人来接应。 相府后花园东南角是一片梅林,如今正是将开未开的时候。晶莹的白雪堆在枝头,愈发衬得梅花艳丽好看。 天上飘着细细的白雪,花园的地下积了略厚的一层雪。就在这样的天气中,秋千架上仍然坐了个人。 她身着火红色掐腰长裙,上身紧窄,下身散开绣了彼岸花的百褶裙,脚上蹬着一双黑色鹿皮小短靴。 黑发编成了数十股细辫子,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泛着暖玉一般的光泽。她的瞳孔是罕见的纯黑色,此刻正散发出妖魅的光芒。 她注视着蒋振南的狼狈,红艳艳的嘴唇微微翘起:“蒋大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蒋振南以剑作为拐杖,头发凌乱:“你没有告诉我,东临火越会在今天出现!” 钟灵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漫天飘雪:“你好歹是蒋府的大少爷,怎的做件小事都做不好?怎么,你很怕东临火越?” 蒋振南被她漫不经心的轻视态度弄得火大,“钟灵,别忘了你来南羽的目的!”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钟灵伸出手接住一片小雪花,纯黑的瞳孔带着一丝玩味,“我只是,还不想现在就看到故事落幕。” “钟灵——” “滚,本姑娘现在不想看见你!”钟灵忽然大怒,冲着蒋振南怒吼。 蒋振南愣了愣,随即冷笑一声,快速消失在梅林中。 钟灵剧烈地呼吸着,她闭上双眼,努力平息胸腔的怒火。待到再睁开眼时,瞳孔中又是天真无邪。 林瑞嘉在沉睡中,只觉得有人在轻唤自己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似乎要喊到天荒地老似的。 她被这声音弄得难受,终于勉强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脸。 头束紫玉冠,几缕乌黑的长发闲闲从额角垂落。长眉入鬓,凤眸妖艳,鼻梁高挺,形状完美的薄唇泛着红色的水光。 “越哥哥……”林瑞嘉眼中涌出一股欣喜,伸出手抚摸他的眼。 东临火越激动地抱她入怀:“你终于肯醒了!” 林瑞嘉侧头,便见长乐苑一派狼狈,地上有个死人,还有貌似昏过去的林挽云和林雅音。 东临火越将刚刚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林瑞嘉不禁庆幸,那天夜里让黑鹰送信是对的。若是再晚一日,恐怕越哥哥见到的会是自己的尸体! 东临火越心中有万千疑惑,却不忍让虚弱的林瑞嘉马上为他解答。 他让桑若将煮好的燕窝粥拿上来,吹得温热了才喂给林瑞嘉:“慢慢吃,有我在,不会再有事了。” 林瑞嘉忽然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下泪。 东临火越忙将小碗放到旁边,拿出锦帕给她拭泪,心疼得不得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234.第234章 局(1) 林瑞嘉委屈地将茗儿和水儿的死说了一遍,语气之中满是自责。东临火越紧紧抱住她,柔声安慰着。 林瑞嘉却觉得更加委屈,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只有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她才会表现得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她才会毫不顾忌地放声大哭。因为她知道,他绝不会嫌弃自己,绝不会抛弃自己。 桑若与黑鹰对视一眼,十分有眼色地退下了去。阿飞让几个侍卫将地上的人和杂物稍做收拾,也很快掩了门退出去。 林瑞嘉喝完一碗燕窝粥,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力气,便将自己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东临火越认真听着,却理不出任何线索。 最后,东临火越重又让林瑞嘉将茗儿和水儿死前的情况详细诉说一遍。 “你是说,当时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外人也没有任何声音?”东临火越在听到某个关键处时,忽然问道。 “真的没有外人在,冯知远和灵儿都是自己人。”林瑞嘉面容认真,“山姥照顾了她们很多天,更不可能下手。当时四周只有地下河的流水声,还有灵儿摇晃铃铛的声音。我想,或许是蒋振南一早就给茗儿和水儿下了具有潜伏期的毒药,只等时间一到就发作吧?” 东临火越嗤笑一声:“小女人,我总说你心狠手辣,可你到底修炼的不够到家。” “什么意思?” “蒋振南若是下毒药,何必等的那么麻烦到第七天才发作?”东临火越捏了捏林瑞嘉的鼻子,在她泛着水光的唇上亲了一口,“你不觉得,除了蒋振南,你们之中有一人很值得怀疑吗?” “你是说,灵儿?!”林瑞嘉不可置信地看向东临火越。 “很明显,有人对你设了个局。你刚刚将钟灵的来历告诉了我,可是请你再告诉我,为什么你救她和救田阳雪的情景相差不大?同样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同样都是对你脾气、天真无邪的品性,小女人,你就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林瑞嘉回忆着过去的一切,仍旧觉得钟灵不可能是蒋振南的人,“越哥哥,灵儿她不是那种人。” 东临火越望着她纠结的眉眼,忽然来了兴致:“连你都发现不了她的疑点,想必她的伪装十分高明。我倒要看看,这个钟灵究竟是何许人!” “越哥哥有办法了?”林瑞嘉挑眉,伸手将他额角垂下的一缕头发往小指上缠绕。 “需要你的配合。” 林瑞嘉倚在他的怀中,笑了笑,重又缓缓合上眼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长乐苑传出林瑞嘉病重身亡的消息。 林瑞嘉所在的房间全面封锁,只有东临火越、桑若、黑鹰能够出入,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入。 林泰民得知消息后,在主厅急得团团转,该死的,瑞丫头怎么会死?!她不是厉害得很吗?怎么会死? 羽金珞如今已经怀胎五月,身子逐渐重了起来。她坐在主座上,倒是并没有什么表示。林挽云和林雅音伺候在她身侧,眼眸之中流转着疑惑。 那日,她们并没有得逞,怎么会好端端的死了呢?不过死了也好,以后就没人碍眼了! 两人心里想着,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 四皇子府的林芙蓉得知消息后,兴奋得难以自持,顾不得再和羽元康的新纳的妾侍绯曦争宠,马不停蹄地乘了马车直奔蒋府。 蒋太师和蒋振南、蒋振兴坐在正厅,三个人脸上各有各的表情。蒋振兴是悲伤难过,蒋振南是疑虑沉重,而蒋太师则是眉头紧锁。 林芙蓉进了大厅,重又将消息说了一遍,最后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补了一句:“那贱人总算是死了,外祖父,蓉儿要去长乐苑,好好看看她死的样子!” “蓉儿!”蒋振兴刚想呵斥一句,张珊珊气冲冲地从外面进来:“夫君,你心里还是向着那个贱人吗?!如今我肚子里已有你的骨肉,你怎么如此残忍?!” 蒋振兴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根本不想接话。 自从张珊珊嫁进来后,他就没碰过她。可谁也没想到,就是当初睡得那一次,居然一击而中,让她有了身孕! 张珊珊性子向来跋扈,本来没有夫君的宠爱让她在蒋府毫无立足之地,但是因为有了身孕,她便有了嚣张的资本,每日里在蒋府横冲直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蒋振兴本就厌恶她,因为这一茬,便更加讨厌她,甚至连话都不愿意给她说。 张珊珊见蒋振兴没反应,忍不住扑通对着蒋太师跪下,抹着眼泪凄凄惨惨道:“公公,我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蒋太师懒得看她,只对林芙蓉使了个眼色。林芙蓉会意,好言劝着张珊珊先回屋。 等屋中重新安静下来,林芙蓉才坐下,端起一杯茶,美丽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外祖父,如今,咱们可算是报了仇了!” 蒋太师摇了摇头:“昨天,东临火越到了长乐苑。” 林芙蓉嗤笑一声,不以为意:“现在才来?晚了!” “不。”蒋太师呷了口茶,沉稳道,“我怀疑,这是东临火越设的局。” “就是说,嘉儿她没死?!”蒋振兴一听,顿时眼前一亮。 蒋太师淡淡看了他一眼,蒋振兴忙低下头,默不作声。 蒋太师继续道:“不管林瑞嘉死没死,咱们都不能有所动作。再过几天,长乐苑那边若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再去打探一二。” “我认为不妥。”蒋振南开口道,“如今钟灵就在长乐苑,何不让她现在就替我们打探?若是真的死了,那就算了。如果没死的话,就得让她找机会尽快动手。外祖父,我最怕夜长梦多。” 蒋振南眼底闪过一抹杀气,定定看着蒋太师。 “如今东临火越就在长乐苑,钟灵不一定能有机会下手。”蒋太师淡淡道。 “钟灵深得林瑞嘉信任,机会,总是有的。”蒋振南微微一笑,“更何况,林瑞嘉早已身中钟灵的‘永梦’。据孙儿所知,这‘永梦’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每日困乏;第二阶段,是长期性沉睡;而第三阶段,便是在梦中死去。钟灵已经在她面前跳了两次诅咒之舞,只要再跳一次,林瑞嘉必定会死!” 蒋太师沉吟半晌,最后点了头。 235.第235章 局(2) 待蒋太师和林芙蓉都离开后,蒋振兴有些不解地问蒋振南:“哥,你明明很爱嘉儿,为何还要杀她?” “我爱她,并不代表她可以伤害我的家人。”蒋振南拍了拍蒋振兴的肩膀,眸色深沉,“弟弟,我永远都会把蒋家放在第一位。” “哥……”蒋振兴还想说什么,蒋振南已经往门外走去。 蒋振南走到门口,忽然停住步子,背对着蒋振兴道:“弟弟,继承家族的是我,所以我必须肩负起家族的责任。而你,你有权利有自由选择你想要的生活。你喜欢谁,你可以大胆去追。弟弟,我们之中,总得有一个人过上想要的生活。” 蒋振兴身子一震,蒋振南已经拐弯离开。 傍晚时分,相府挂起白灯笼和白绸。 林泰民瞠目结舌地望着东临火越的侍卫抬着一口雕花红木大棺材往外面走,忍不住带着人在大街上拦住他们:“瑞王爷,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嘉儿怎就去了?!” 东临火越骑在最前头的高头大马上,面容深不可测:“林相爷,嘉儿的死可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本王还没来得及追究你相府照看不周的过失,你居然还敢来质问本王?!” 林泰民心中憋屈不已,林瑞嘉明明是他的女儿,怎的如今操办后事反倒是瑞王爷?!这街上的居民们都看着呢,瑞王爷这是想让自己下不来台吗?! 林泰民身后的林雅音与林挽云对视一眼,款款上前,声音甜美地道:“瑞王爷,姐姐既是去了,理当葬入我林家祖坟。却不知瑞王爷如今是想将姐姐带去哪里?” 东临火越冷笑了声:“嘉儿是本王认定的王妃,自是跟着本王去东临。” 林雅音一听,心中顿时泛起一股酸意,说道:“姐姐虽是王爷认定的王妃,可到底还未过门。这样贸然地带走姐姐,恐怕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东临火越嗤笑,鄙夷的目光扫遍林雅音浑身上下,“你既然知道嫡姐逝去,那么理应穿孝。啧啧,瞧你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相亲呢!” 林雅音面色一红,羞窘得无话可说。因为东临火越的到来,她的一颗芳心重新燃烧起来,自是每日里打扮得漂漂亮亮,以期让他心动。可是,可是他居然当着这么多街坊邻居的面,毫不留情地讽刺自己…… 东临火越冷哼一声,催马继续往前走。 一辆马车从刺斜里驶出,堪堪挡在送殡队伍前头。 东临火越眯起凤眸,一只修长的手从马车中伸出,缓缓掀开了车帘。羽风来从马车上下来,定定看着东临火越:“瑞王爷。” “你是谁?” “南羽国五皇子,羽风来。”羽风来淡淡道,目光落在队伍中抬着的雕花大红木棺材上,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林瑞嘉那样聪明的女人,怎么会一下子死了呢?“我是来送送嘉儿的。” “‘嘉儿’?”东临火越冷笑,眼底隐隐有寒芒掠过,“谁准你喊她嘉儿的?” “父皇已经对我俩赐了婚,如今嘉儿是我的未婚妻,我喊她嘉儿,又有何不妥?”羽风来没有退步。昨晚母妃特地将他叫到宫中,叮嘱他一定要咬死林瑞嘉是他未婚妻的事,因为她有预感,林瑞嘉绝不会轻易殒命。 想着,羽风来脸上坚毅之色愈发明显,林瑞嘉是他登基的一大助力,他决不能拱手让人! “赐婚?”东临火越忽然笑起来,凤眸带着万千光华,嚣张耀眼极了,“本王和嘉儿早有婚约在先,你是从哪个旮旯角跑来的东西,也敢干预本王和嘉儿的婚事?!” 饶是羽风来修养再好,也忍不住怒了:“瑞王爷,还请口下留德!嘉儿的确是我的未婚妻,父皇的赐婚圣旨还在,瑞王爷可要瞧一瞧?” 说着,便让小厮取出圣旨。他早就知道今天的事不会善了,因此出门时就将圣旨带在了身上。 小厮恭恭敬敬地捧出圣旨,朝着东临火越展开。 东临火越仍旧骑在高头大马上,不耐烦地看了那圣旨一眼,突然拔剑向前,一剑将那圣旨砍成两半。 羽风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东临火越:“你,你居然毁了圣旨?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这里是南羽,不是你东临!” “叽叽歪歪,跟个婆娘似的,你这种人,嘉儿绝不会多看一眼!”东临火越耸耸肩,将剑送回剑鞘中。 羽风来站在原地,面色涨红,几乎说不出话来。 周围围观的百姓窃窃发笑,谁不知道相府大小姐和东临瑞王爷是一对儿,人家在四国盛典时感情就极好了,偏你要出来掺和一脚,真是自取其辱! 跟在队伍中的钟灵眼见着羽风来受气,忍不住扑哧一笑。羽风来恶狠狠瞪着她,随即气呼呼上了马车狼狈离开。 有了羽风来这一出,谁也不敢再来闹事,送殡队伍一路很是顺利的出了城。 当队伍行驶到郊外时,东临火越吩咐众人暂作休整。 钟灵站在树下,看着东临火越跨下马走到灵柩旁,他的眼圈微微泛红,瞳孔深邃,似是藏着铺天盖地的悲哀。 他的嘴唇动了动,钟灵看得出,他是在念着林瑞嘉的名字。 嘉儿姐姐,你这一生何其幸运,竟能够遇见这样真心待你的男子……只是,你真的死了吗? 纯黑的瞳孔泛着点点疑惑,钟灵抬腿走向灵柩旁。 “她走的时候,让我照顾好你。”东临火越没有回头,说道。 钟灵怔了怔,随即悲伤地道:“嘉儿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人!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如果可以,我想在她入土前,为她跳最后一支舞。嘉儿姐姐活着的时候,最喜欢看我跳舞……” 她小声说着,最后忍不住啜泣起来,小肩膀一耸一耸,甚是可怜。 “是吗?可是棺木已经合上。我想,她是看不到了。”东临火越语气同样悲伤。 钟灵哭得更加厉害,小手忍不住贴上棺木:“嘉儿姐姐,你不要走啊,你醒来再看一看灵儿啊!呜呜呜……” 东临火越注视着她的手在棺木上下移动,眼底划过一丝了然,却并未说话。 236.第236章 局(3):钟灵之死 此时,天空阴沉得可怕,像是随时都会下暴雪。郊外的树林格外茂密,四周异常的安静。 东临火越无视安静得不正常的环境,轻轻咳嗽了声,示意继续前行。 人马还未完全准备好,四周突然杀出一群黑衣暗卫,手持利刃冲向车队。 黑鹰发出一声长哨,示意迎敌。 东临火越靠在棺木上,目光落在空中黑衣领头人身上,唇角噙起一抹浅笑。 钟灵站在他身边,警惕地观察双方打斗。 “振兴到时会去截人,你趁乱找机会确定她的生死。若是未死,杀无赦。” 这是早上她在大街上收到的密信,是蒋振南送来的。 她背靠着棺木,手朝后紧紧贴在上面。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底蔓延开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她摸了很久才收回手,眼底划过一丝讶异。 林瑞嘉,没有死。 她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再说,她绝对不是轻易殒命的人。钟灵看向东临火越,纯黑的瞳孔中闪过一抹疑惑。 林瑞嘉既然没有死,他为什么要说她死了呢?难道是为了顺理成章地带她回东临,偷梁换柱地为她改变身份,然后迎娶她为瑞王妃吗? 黑鹰在空中与扮成暗卫的蒋振兴做着殊死争斗,蒋振兴心急的不行,招呼来两个人架住黑鹰的攻势,自个儿闪身袭向棺木。 东临火越微微一笑,深紫色华丽长袍无风自舞。他一掠而上,一掌击向蒋振兴。 蒋振兴眉头一皱,刚想挥剑,却见东临火越忽然坠落在地,口吐鲜血,一张脸苍白不堪。 他心下疑惑,却来不及去确认东临火越到底是怎么了,急匆匆便着人凿开棺木。 因为心切,他没有去想为什么东临火越的车队这样不堪一击,甚至对棺木毫不防守。 棺木很快被砸开,他低头看去,便见里面躺着一位身着雪色绣莲花纹对襟修身长袄的少女。少女有着绝艳出尘的姿容,清美明净的面庞,骨肉匀停的身姿,正是林瑞嘉无疑。 蒋振兴心中激动不已,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须臾,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光彩,欣喜地想要将林瑞嘉抱出来。谁料头部被人从背后一击,竟直接晕倒在地! 钟灵抱着大铜铃铛,冷漠地将蒋振兴踹开。完事之后,她便将林瑞嘉从棺中捞起,扶她坐了起来。 她面对着她,晃了晃大铜铃铛,红扑扑的小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微笑:“嘉儿姐姐,你别睡了,我再给你唱支歌好不好?这是一首送你去极乐世界的好歌哦!” 林瑞嘉缓缓睁开眼,眼圈四周已然泛红,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失望:“真的是你……” 钟灵的小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可爱笑容:“嘉儿姐姐,你说什么呢,灵儿听不懂。” 林瑞嘉闭上眼,微微仰起头,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很快融进雪色立领中:“灵儿,你欺骗了我……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她语速极缓,钟灵身子一震,眼底闪过一抹沉痛。 很快,钟灵脸上又挂起天真无邪的笑容,纯黑的眼眸闪烁着愉悦,轻声哼唱起一支古老的歌。她一边唱,一边摇晃手中的铃铛,歌声纯净,带着少女的童真韵味,仿佛只是一首寻常儿歌。 然而,歌声唱到一半,钟灵忽然吐出一口鲜血。 刚刚因为歌声沉睡过去的林瑞嘉重又醒来,正好看见钟灵笔直地朝地上倒下去。 东临火越在不远处站起来,随意擦掉下巴的血迹,表情清闲:“我说是她,你还不信。” 林瑞嘉朝他伸出手,东临火越将她从木棺里扶下来。 她走到钟灵身边,将她抱了起来。 钟灵整个人轻微抽搐,她在林瑞嘉怀中,缓缓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掌。原本红润的掌心,如今弥漫开浓重的黑色。 她再度咯血,她艰难地抬手捂住不停流血的嘴巴,身子颤抖着,“你们……你们在棺材上涂了毒?” “伤害嘉儿的人,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东临火越站在林瑞嘉身后,居高临下,目光仿佛是看一具尸体。 “我……我并没有要取你性命……”钟灵缓缓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林瑞嘉,眼泪簌簌流淌,“她也说过那话,她也说过,她只有我了……她也像你那样问过我,问我要怎么办……” 林瑞嘉不语,只是抚摸她的辫子:“灵儿,你不该杀了茗儿和水儿。” 钟灵的身子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我讨厌她们围在你身边……嘉儿姐姐,你是姐姐……我没有……没有害你,我刚刚只是在给你解咒……” 天空忽然飘起了大雪。 钟灵仰着头,面对着乌沉沉的天空,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上,是那样的美好:“可是我们,都回不去了……” 她睁着大大的纯黑眼眸,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她的嘴角还残留着纯净天真的笑容,宛若未经人事的孩童。 她穿着雪青色的民族裙,雪花一片片飘落在四周,一切都是那样的静谧安好。 林瑞嘉伸出手,缓缓为她阖上眼眸。 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钟灵的脸庞上,昔日像苹果般红扑扑的面庞逐渐失去了血色。 心跳,已然停止。 四周仍在打打杀杀,而这一处却异常宁静。 东临火越解下毛绒斗篷披在林瑞嘉身上,却被对方摘下,覆在了钟灵残留着温热的身体上。 钟灵的鲜血染红了林瑞嘉的白裙,她视而不见,只是安静地将灵柩前堆着的黄色冥纸抛向天空。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漫天黄纸,飘飘零零,和雪花一起,逐渐覆盖了地上少女的身躯。 东临火越拥她入怀,轻轻亲吻她冰凉的额头。 林瑞嘉闭上眼,遮住了眼底潮水般的悲哀。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黑鹰奔过来禀报,表示所有刺客都已解决。 东临火越凤眸微眯,看向远处某个角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蒋振南,你这只黄雀,还不肯出来吗?” 林瑞嘉猛地睁开眼看去,蒋振南正带着难以计数的侍卫,团团包围住车队。 237.第237章 黄雀在后 侍卫们个个手持刀剑,身披盔甲,魁梧雄壮,乃是奉京城的守城精兵。在侍卫们之外,还有一批装备精良的弓箭手,正拉弓引箭,遥遥对着被围在中间的车队。 蒋振南背负双手,缓缓走进。明明是冰寒的大雪天,他却只穿了黑色长袍。北风起,金线描纹的袍裾高高扬起,与雪花纠缠在一起。 他冷冷注视着林瑞嘉,口中的话语无情而冷漠:“你,要么自刎,要么死在我的剑下。选一个。” 雪花纷飞,身后桑若奉上早先预备下的狐狸毛大斗篷。东临火越接过,亲自给林瑞嘉披上,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他散落在额前的黑发愈发衬得他面容妖艳无双,一双凤眸似乎潋滟了天地的初光。他噙起一抹微笑,凑近林瑞嘉的耳畔:“这就是你的初恋情人?啧啧,好绝情啊……” 声音不大,却能让全场的人都听见。 林瑞嘉有些恼羞成怒,拿胳膊肘捅了捅东临火越的胸口:“胡说什么呢!” 东临火越捉住她的手贴在胸口:“既不是初恋情人,那么嘉儿是从情窦初开,就一直喜欢我喽?” 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林瑞嘉耳尖染上一抹红晕,却只低头不语。 蒋振南望着两人的互动,眼底泛过一丝冷意:“你是自刎,还是我亲自动手?” 林瑞嘉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气体在空中晕出圈圈。她淡淡道:“蒋振南,我本不欲与你为敌,你却非要取我性命。既如此,我也不必对你手下留情。” 她话音落地,便见数百黑衣人团团围住蒋振南带来的士兵。蒋振南一愣,人群之中自动让开一条路,冯知远摇着折扇缓缓走进来。 他唇角噙着一抹坏笑,走到林瑞嘉身旁:“大小姐,与镇北将军作对,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林瑞嘉淡淡道,“日后,羡仙楼三分入账归你。” “好说、好说!”冯知远合上折扇,笑眯眯的样子活像一只狐狸。羡仙楼日赚斗金,比他旗下任何一家产业来钱都要快。即便是三分之一,那也是不错的。 他想着,目光落到林瑞嘉的红唇上,好想亲一口啊,只是正主来了,到底是不方便再占便宜了…… 东临火越当然注意到冯知远盯着林瑞嘉的目光,心下醋意大发,却碍于他是林瑞嘉的合伙人而强自忍耐。 蒋振南盯着三人,眼神有些阴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我才是那只螳螂。撤!” 黑衣人看向冯知远,冯知远则看向林瑞嘉。林瑞嘉微微点头,冯知远这才让人让路。 事情了结之后,林瑞嘉和东临火越重又回了相府。相府众人没料到林瑞嘉居然又活过来了,顿时心思各异,纷纷派了丫鬟奴才去长乐苑打探消息。 东临火越放出的风声是,林瑞嘉只是吃苹果噎住了昏死过去,庸医误诊判断她已死亡。后来棺材抬到郊外绊了一下,卡在喉咙里的苹果肉吐了出来,人自然就醒了。 对于此事最气恼的自然属林挽云和林雅音两人。林雅音气得将化妆台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那个贱人,为什么又活过来!怎么不下葬之后再醒!该死、该死、该死!” 林挽云坐在床榻上,表情亦是气恼:“她还真是命大,居然能从鬼门关回来。看来,咱们还得再想办法。” 林雅音眸光闪了几闪,“皇上不是给这贱人和五皇子赐婚了吗?如果让五皇子知道现在她又活过来了,而且和东临火越每日待在一起,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你的意识是,借刀杀人?”林挽云蹙眉。 “没错。”林雅音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再过十天,便是大皇子和傅静缘大婚的日子。你说,若是到时候林瑞嘉当众给羽风来戴绿帽子,羽风来会不会气得要拿刀捅死她?” 林挽云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这事,咱们得好好谋划一番。” 就在林雅音和林挽云谋划的时候,林芙蓉派人将林照月请去了四皇子府。 林芙蓉的房间里,正燃着上好的银丝炭,座位上都铺了绒垫,十分的温暖。桌子上放着香炉,玫瑰花香正从中袅袅散出。 林挽云坐在林芙蓉身边,十分艳羡地望着那银丝炭:“四皇子可真真是疼姐姐,连这上好的银丝炭都舍得给姐姐用。听说,就算是宫里的贵人们,也有很多用不上这东西呢。” 林芙蓉冷哼一声:“这算什么?他给无双阁里那位,用的可是金丝炭和地暖!” 林照月吃了一惊,“地暖?!” 林芙蓉没有好脸色,“我找你来,可不是为着这些事。我问你,他们都说林瑞嘉那贱人并没死,可是真的?” “是真的。”林照月将东临火越那套说辞复述一遍,眼睛里满是无奈,“姐姐,依我看,咱们就不要再跟她斗了。母亲临死前的样子,可真叫我害怕……” 林芙蓉一听,忍不住狠狠掐了她一把:“你胡说什么呢?!且不说她是怎么对付咱们的,光是母亲的仇,咱们也得去报!” 林照月痛呼一声,垂下头,眼睛里含了泪花:“可是,可是我真的害怕……我晚上做噩梦,都是母亲临死前的样子,呜呜呜……” “没用的东西!”林芙蓉白了她一眼,“再过十日,便是大皇子迎娶傅静缘的日子。大皇子府狭小冷僻,父皇说,就在宫中给他操办,凡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都可以进宫观礼。到时候,可是咱们下手的好机会。” 林照月听着,却只低头不语。 “寻常罪名奈何不得她,不过有一项罪名,她无论如何都逃不过。”林芙蓉老神在在地道。 “什么罪名?”林照月有些好奇。 “叛国之罪……”林芙蓉红唇翘起,眼底是忍不住的得意。 正在这时,绿蕉从外面匆匆打帘子进来:“王妃娘娘,无双阁里那位又来了!” 林芙蓉脸色一变,厉声道:“不准她进来!” 238.第238章 林芙蓉的“幸福”生活 林照月正寻思着无双阁里那位侧妃到底是何许人,竟能令自家亲姐姐露出如此神色,随即便听见一个娇俏酥软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哟,姐姐好大的火气,可是院子里的丫鬟不会做事,惹了姐姐生气?” 这声音,初听便令人脑热心酥,三魂六魄都要被勾得跑了一半。虽未见人,却直觉说这话的女子必定妩媚倾国,妖娆非凡。 林照月看过去,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绿衣丫鬟挑了帘子,随即走进一位身姿婀娜、面容妖冶美艳的女子。女子身着樱红色罩纱短袄,下面系着一条雪青色绣兰花百褶裙,衣料尤其的好。 这女子迈着莲步,款款走到林芙蓉身边,福了福身子:“妾身见过姐姐,问姐姐安。” “免礼!”林芙蓉没好气道。 来人正是绯曦,之前冯知远暗中送到羽元康身边的人。 绯曦对林芙蓉的不待见视若不见,看了看火盆,略有些惊讶地捂住小嘴:“呀,这不是银丝炭吗?殿下也真是,怎的给王妃娘娘用这等粗陋的东西?” 林芙蓉只觉一股气血上涌,忍不住呵斥:“王府开销本就大,你无双阁的开销更是大!本妃再不节省点,王府岂不是入不敷出?本妃毕竟是正妃娘娘,自然是要以身作则,不像某些只知道成日打扮得妖妖娆娆的妾侍,满肚子都是争宠、都是享受!真是王府的蛀虫!” 绯曦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即便是叹气,亦是柔媚可人,她轻轻道:“姐姐错了。殿下一直住在无双阁,无双阁自是要备着最好的东西伺候殿下。怎么,姐姐不高兴吗?那回头妾身跟殿下说说,请殿下节约些,好帮衬着姐姐节省王府开支。” “你——”林芙蓉怒火中烧,却硬生生说不出一个字。这个贱人,分明是在炫宠,分明是不把她这个正妃放在眼里! 林照月低垂着头,对两人之间的争斗视而不见。 “姐姐怎么不说话了?可是为妹妹的审时度势高兴?”绯曦又问,面上一派单纯无辜。 “你这个贱人!”林芙蓉忍无可忍,起身一个巴掌招呼到绯曦脸上。 绯曦并为躲闪,生生挨了她这一掌,整个人却如易碎的瓷娃娃般不堪一击地摔倒在地,只捂着脸颊哀哀地哭。 “你哭什么哭?!”林芙蓉见她装出这幅鬼样子,忍不住提高声音大骂,“你这个贱人,就知道装柔弱勾引殿下,改日本妃必定要上奏父皇,奏你狐媚惑主!你这个贱人!” “本皇子竟不知,本皇子的正妃居然出口成脏,这一口一个贱人,是在骂谁?”帘子猛地被人挑起,羽元康站在外头,表情阴沉得可怕。 “殿下!”林芙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不是和幕僚议事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哼!”羽元康重重冷哼一声,“若不是曦儿的丫鬟拼了命去告诉我你把她带到了正院,我才及时赶来,还不知道你会把她折磨成什么样!” 他说着,上前怜惜地扶起绯曦,“可怜的曦儿,疼不疼?” 绯曦倚在他怀中,双眼含着泪将落未落,别提多可怜。 “事情不是那样的!”林芙蓉气得直跺脚,刚想要解释,羽元康已经大步走过来,“啪”地一个巴掌便落在她脸上。 林芙蓉吃惊地看向羽元康,对方眼中只有冷漠:“我还以为你是奉京城的才女,学识修养都是不错的,没想到,居然是个乡野泼妇!你这贱人,日后若是再让我看见你虐待绯曦,我必定要休了你!” 休了……我? 林芙蓉只觉五雷轰顶,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样?曾经,殿下对自己多般爱慕,几乎事事都顺着自己。 可是,可是自林瑞嘉从听禅寺回来后,她和殿下的关系便一日不如一日。她毁容之后,殿下更是碰都不愿意碰她。好不容易前段日子她恢复容貌,两人关系好了点,没想到一个绯曦的出现,又将他们的关系推进了冰河。 她捂着脸,泪水忍不住地流下来:“殿下,蓉儿是您的正妃啊……您这样打我,让我颜面何存?绯曦她不过是一个侧妃,我即便教训了,又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呢?更何况,蓉儿并未虐待她,是她先挑衅蓉儿的……” “你这贱人,曦儿性情最是良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可能主动挑衅你?!”羽元康不耐。 “是真的,妾身的妹妹可以作证!”林芙蓉忙将林照月推到前面来。 林照月还未说话,绯曦便弱弱道:“殿下,算了吧。她们姐妹情深,曦儿是有苦也说不出。更何况,更何况曦儿并不觉得王妃姐姐赐的那一巴掌疼……都是曦儿不好,是曦儿惹怒了姐姐,求殿下不要再责怪姐姐了……” 林芙蓉只觉快要吐血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些招数,都是自己曾经用来对付其他女人的,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用到自己身上!这贱人,当真该死! 羽元康将绯曦拥进怀中,温柔地轻抚她微微发红的脸颊,“好曦儿,你不必为这妒妇说话,我自会为你做主的。” 说着,对身后的几个侍卫吩咐:“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王妃走出正院一步!以后王府的大事小事,都要禀告过曦儿再做处置!” 他说完,冷冷看了一眼林芙蓉,拥着绯曦快步走出。 绯曦回头,对着林芙蓉微微挑眉,笑容美艳而嚣张。 林芙蓉呆若木鸡,殿下,这是夺了自己的管家大权吗?天哪! 她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守在床前的只有林照月和两个大夫。 林芙蓉虚弱地坐起来,拉过林照月的手,忍不住泪如雨下:“月儿,你瞧瞧,姐姐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我以为嫁了他之后,他会待我极好,可是这才过了多久,便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姐姐!”林照月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姐姐你可知,你怀孕了?!” 239.第239章 两对姐妹 林芙蓉一愣,看向那两个大夫,大夫忙点头,肯定了林照月的话。 “我居然怀孕了?!”林芙蓉显然又惊又喜。 “已经一个半月了。”林照月接过绿蕉端进来的保胎药,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大夫说,姐姐之前流过,身子有些虚弱,这次定要好生养着才行。” 林芙蓉慢慢喝着药,望着兴奋的林照月,眸底闪烁着淡淡算计的光芒。 一碗安胎药喝完后,两个大夫又仔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告辞。 林照月替她掖好被角,道:“姐姐,如今你既怀了孕,可有什么打算?” “这一胎,我必定会好好生下来……”林芙蓉抚摸着还未显型的肚子,目光却是落在林照月脸上,颇有些怜惜地道,“瞧你瘦的,可是在相府受了委屈?母亲不在,长公主当家,恐怕并不待见你吧?” 林照月幽幽道:“如今,我只求安安稳稳度日。我明年便要嫁出去,不会碍了长公主的眼。” “余剑锋此次并未中第,如今只在殿下府中做了个幕僚。你嫁于他,真是委屈。”林芙蓉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继而对绿蕉道,“去将我的那支珍珠攒花孔雀金步摇拿来。” 绿蕉应声而去,很快拿来一只锦盒。 林芙蓉将锦盒塞到林照月手中,“好妹妹,姐姐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支步摇,你万万不要嫌弃。” 林照月打开锦盒,里头躺着一支十分华美的孔雀型金步摇,上头缀着两条长长的攒珍珠流苏,颗颗圆润,大小一样,可见十分贵重。 “这……”林照月有些犹豫,她这位姐姐,向来是利益为重,怎么会好端端送自己这样好的首饰? 林芙蓉拿起步摇,轻轻给林照月簪在头上,“好妹妹,以往你总打扮的光鲜夺目,如今这样的素,姐姐很是看不过去。这支步摇,你就好生戴着。” “谢姐姐……”林照月摸了摸头上的步摇,轻轻道了谢。 “如今母亲不在了,大弟也疯了,就只有咱们俩姐妹相依为命。你来府中看我,我总得留你一晚。你今晚啊,就睡在我房中,与我讲些姐妹间的悄悄话。”林芙蓉拉了拉她的手,笑容温暖。 林照月眼圈红了红,点头应下。 待林照月出去之后,林芙蓉收敛了笑容,对绿蕉道:“晚上的时候,去请殿下过来,就说我怀孕了。再在房中备些好酒好菜,务必要他进到房中。” “是!”绿蕉领命,即刻去办。 林芙蓉戴着甲套的手指抚过提花帐幔,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月儿啊,你既然是我的妹妹,就得帮助姐姐获得幸福,如今,是你牺牲的时候了。 另一边,蒋振南回到太师府,向蒋振兴禀明了郊外发生的一切。 蒋太师巍然不动地坐在上座,把玩着一对暖玉手球,“钟灵那丫头死了,倒真是可惜。” “祖父,孙儿一直好奇,鬼巫钟家乃是隐世家族,为何钟灵她会出现在南羽?” “她的出现,自然不是巧合。乃是东临天照城的那位,把她派来的。”蒋太师合上双眼,心中暗暗可惜钟灵的死。 他蛰伏了那么久,甚至在林瑞嘉身处大牢时也没对她动手,就是信任这个钟灵。可谁知,她居然在关键时刻死了!可惜,可惜啊! 蒋振南面色一变,“祖父,是她要对付林瑞嘉?!可是,东临火越喜欢林瑞嘉啊!” 蒋振兴摇了摇头,“南儿,有些事,你还不懂。这段时间,咱们先不动手,静观其变再说。” 这时,蒋振兴拖着狼狈的身子从外头走进来,朝蒋太师和蒋振南作揖,疲惫不堪道:“祖父、哥哥!” 蒋太师最是见不得他这副败狗模样,冷冷看了他一眼,便起身离开。 蒋振南过去扶住他,“刚回来?” 当时在郊外,蒋振南出现时蒋振兴已经被钟灵打晕过去,因此并不知晓后来的事。等他醒来时,事情早就结束,他不知道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自己一个人回来。 “我真是没用,”蒋振兴哭丧着脸,“嘉儿她没死,但我没抢到她。哥哥,你说让我去抢人,还给我拨了几十个暗卫,可我还是失败了……” 蒋振南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再多言。 蒋振兴去抢人,自然是蒋振南安排的。他的计划很简单,首先让蒋振兴扰乱东临火越的车队,再让钟灵趁乱下手,自己则带着三百护卫队埋伏在郊外。如果钟灵没能得手,那么他的三百护卫队就会作为底牌出现,杀东临火越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谁知道,蒋振兴被钟灵打昏了,钟灵被东临火越暗算了,自己则被林瑞嘉一早安排好的冯知远给算计了。 林瑞嘉,东临火越,冯知远,这三人,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而想到冯知远最后带出来的精锐暗卫,蒋振南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最后他唤来暗卫,命他们去调查冯知远的底细。 傍晚时分,落雪渐渐小了。 相府的梅林深处,立着一个小小的坟冢。坟冢前竖着一块墓碑,上书“钟灵之墓”。 一双精致的黑色小皮靴停在墓碑前,来人身着雪青色长斗篷,风雪帽将她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 身后面无表情的婢女为她撑着一把雪青色的大伞,婢女身着异族服饰,皮肤透着不同于中原人的红。 “大小姐,小小姐既然去了,也是命数到了。大小姐何必伤心?” 少女并未说话,只是拿过婢女手中的大伞,轻轻放在墓碑上,似要为坟墓里的钟灵遮挡风雪。 那婢女叹了一口气,又看见少女对着坟墓做了几个动作。 婢女大惊:“大小姐,小小姐背叛家族,不能葬入祖坟!” 少女坚持着,最后双拳紧握。 婢女咬了咬牙,一声令下:“将小小姐挖出来,带回东临!” 四个诡异身影从天而降,很快便挖出了钟灵的骨灰,又很快将坟冢复原。 少女抱紧了那只盛着骨灰的白瓷小罐,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如同在抚摸最爱的亲人。 240.第240章 报毒粥之仇 长乐苑,林瑞嘉的房门紧紧关闭,桑若提着剑守在门口。 东临火越坐在廊下,呆呆望着眼前的飞雪。 完了完了,嘉儿埋怨他擅作主张直接杀了钟灵,现在不让他进屋,肿么破……他还想着一亲芳泽咧! 他可怜兮兮地回头看向桑若,桑若一脸尴尬,忙低下头只当没看见。她已经是小姐的人了,不能帮着主子出卖小姐啊! 东临火越又抬头可怜兮兮地看了眼蹲在廊柱上的黑鹰,黑鹰缩了缩脖子,忙偏过头假装看不见。 东临火越幽幽叹了口气,继续盯着飞雪发呆。 雅清阁,林雅音完全听完橙心好不容易打探来的消息,猛地从座位上窜起:“你说什么?!林瑞嘉那贱人不肯让瑞王爷进屋?!” 橙心忙点头称是。 林雅音顿时喜不自胜,林瑞嘉这贱人和瑞王爷闹矛盾,这可是她上位的好机会。她忙奔到梳妆台前打扮了一番,又挑了最漂亮的袄子裙子穿上,最后拎着一盒膳食带着橙心款款往长乐苑而去。 到了长乐苑,东临火越听见守门的丫鬟禀报说林雅音求见大小姐,顿时没好气:“不见!让她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笑话,他正想着怎么让嘉儿宝贝消气,这女人来搅什么事?万一让嘉儿火上浇油,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屋内传来林瑞嘉的声音:“桑若,去把人带进来。” 桑若愣了愣,看了眼满脸尴尬的东临火越,忙低头跑了出去。 东临火越摩挲着大氅,凤眸含笑望着紧闭的屋子,小女人这是在打自己的脸呢。也罢,只要她不生气,怎样都行。 林雅音很快被带了进来,她首先朝坐在廊下的东临火越施了一礼,柔声道:“音儿见过王爷,王爷吉祥!” 东临火越看都没看她,只盯着院里的飞雪。 林雅音却痴缠地望着他的侧脸,只觉这样一位妖娆俊美的男子,即便是侧脸都好看的让天地失色。 桑若看不过去,冷声道:“三小姐不是来看望大小姐的吗?怎的盯着瑞王爷发起呆来了?” 林雅音回过神,垂首柔柔道:“音儿并未盯着瑞王爷,只是见瑞王爷坐在廊下,实在的冷得很。”她说着,将手里捧着的手炉递到东临火越手边,“瑞王爷,若是不嫌弃,请用音儿的手炉取暖。” 桑若满头黑线,这三小姐过来就是想讨好主子,却借着看望小姐的名头,真是不要脸! 东临火越斜眼望着那只精致手炉,不屑道:“本王从来只用金手炉,你这是什么材质的?” 林雅音面色一僵,“王爷,金子虽然贵重,可导热性未必有音儿这只好。音儿这一只乃是请奉京城的能工巧匠细细雕琢而成,十分的保暖。” “也就是说,不是金子做的咯?”东临火越挑起眉头。 “是,是……”林雅音无语。 “那你还敢拿给本王用?!”东临火越瞥了眼那只手炉,满脸不屑,“真是寒酸的紧!” 桑若和黑鹰都知道这是主子在讨小姐的高兴。主子从来都和手下人同甘共苦,以前去边关戍守的时候,什么样的苦没吃过,怎么可能在乎手炉是金的银的!如此说出来,只是为了替小姐打三小姐的脸。 林雅音自然不知道这一层,只当东临火越瞧不起自己。她想哭,却又不敢弄花脸上妆容,生生将脸憋的通红。 桑若咳嗽了声,“三小姐,快进屋吧,你不是要探望大小姐吗?” 林雅音回过神,垂着头跟着桑若进了屋。 屋中乌木架上点着一只白色灯笼,林瑞嘉身着雪青色修身长袄,正坐在榻上看一封信。 “嘉儿姐姐,很久之前,姐姐曾算过我的命数。她说,我命不过十二岁。所以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必定已经不在人世。 我知你怨恨我害死你的贴身丫鬟,我无话可说。我性子本就恶劣,做出的坏事数不胜数。可是对你,我愿意做一件好事。记得去城东青纱巷11号,那里有我赔给你的丫鬟。 我这一生很是短暂,亲姐姐的大恩大德尚且无以为报,实在是没脸见她。若你能看见她,替我告诉她,灵儿想她爱她。” 这是从钟灵遗物中找到的,她竟一早准备好了遗书。 钟灵这个人,叫人又爱又恨。明明是一个恶劣到骨子里的坏女孩,却又让人忍不住去怜惜。 林瑞嘉咬了咬嘴唇,无奈地将信塞到枕头下。 桑若正带着林雅音走进来,林雅音提着食盒,看见林瑞嘉时有一瞬间的嫉妒愤恨,很快她调整了表情,柔和地将食盒放到桌上,将里头的东西端出来:“大姐姐,我来看你了。这是我的嬷嬷做的水晶蒸饺,你快尝尝。” 林瑞嘉抬眼看她,“尝尝?尝尝里头有没有毒吗?” 林雅音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大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林瑞嘉起身,缓缓走到她身边,“在我昏睡的时候,你和林挽云带了毒粥来害我,你当我不知道?!” “哐当!” 林雅音惊得将一盘水晶蒸饺扫落在地,靠着桌子,强掩饰住眼底的慌张:“大姐姐,那日是腊八节,我和堂妹好心来看望你,你怎么冤枉我下毒?” “林雅音,我从来不是好糊弄的人。你既敢毒杀我,便要做好承受我怒火的准备!”林瑞嘉话音落地,袖中滑出一柄匕首,毫不犹豫便朝她脸上划去。 林雅音骇得不轻,忙想躲开,却已然来不及。那柄匕首直接从她的额头划到右脸颊下,伤口渗出血来,灯下惊心动魄。 林雅音摸到脸上的血,吓得尖叫出声:“啊——!林瑞嘉你这个疯子,你竟然敢毁我的容!” 橙心吓得动弹不得,呆呆望着自家小姐疼得满地打滚,生怕林瑞嘉又来毁自己的容,忙畏畏缩缩地朝后退了两步。 “你要杀我,我只是毁你的容,已经够以德报怨了。”林瑞嘉居高临下,语气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林雅音疼得直抽搐,最后彻底晕死过去。 241.第241章 共侍一夫 桑若厌恶地看了眼地上死狗一般的林雅音:“小姐,现在怎么办?” “把她扔回雅清阁。至于你——”林瑞嘉转向橙心,“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奴婢……奴婢知道!”橙心扑通一声跪下来,吓得直哭。 “很好。”林瑞嘉负手转身,没再理这对主仆。 同时,四皇子府。 天色已晚,林芙蓉命人在房中掌了灯,绿蕉在桌上摆满了一桌珍馐及一壶美酒。林芙蓉盯着那酒看了许久,唇角泛起一抹微笑。 羽元康很快被请来,看了眼林芙蓉的肚子:“绿蕉过来禀报,说你有喜了?” “正是,妾身已有喜一个半月了。想必很快,便能为殿下诞下嫡长子。”林芙蓉垂下头,笑得娇羞无限。 听见“嫡长子”三个字,羽元康的眼底没有半丝欣喜,只是淡淡嘱咐道:“你既有了孕,便要当心些,不要再为难曦儿。” 垂着头的林芙蓉眼底闪过一抹寒芒,却是十分恭谨地答道:“妾身晓得。” 正在这时,绿蕉引着林照月进来,林照月见羽元康也在,忙行了礼,想要退下去。 林芙蓉哪里肯让她走,连忙将她拉到桌边,为她和羽元康各倒了一杯酒,“殿下,妹妹,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避嫌?想当初在相府时,咱们三个可是经常一起喝酒用膳的。如今咱们成了一家人,怎的反倒拘谨起来了?” 她这么一说,羽元康和林照月倒是不好推却,只好各自饮下那杯酒。 林芙蓉眼底掠过一抹得意,蹙着眉头看向绿蕉:“本妃让厨房做的桂花油封鸭怎么还没好?!” 绿蕉忙道:“奴婢这就去催催!” “罢了,你这无用的丫头,催了三四趟也不见你将那鸭子催来,本妃亲自去厨房看看!”说着,十分歉意地对羽元康和林照月道,“殿下,妹妹,你们先用膳,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便急匆匆和绿蕉离开了房间。一时间,房中只剩羽元康和林照月。 林照月有些尴尬,她曾经暗恋过羽元康,如今和他共处一室,只觉热血涌上头,脸颊都在发烫。 羽元康望着灯下的林照月,只觉得眼前这女子褪去了往日的轻浮冒失,变得文静而雅致。那低着头含羞带怯的模样,十分的惹人心动。 他想着,忍不住覆上她的手,怜惜地道:“你这样的女子,嫁给余剑锋实在是可惜。” 林照月面颊通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月儿也没法子。更何况,月儿已经失身于他了。” 听见“失身”二字,羽元康突然兴奋起来,小腹一阵阵火热:“月儿,其实我,其实我一直喜欢你……” “殿下?!”林照月一愣,不可置信地望向羽元康。 羽元康猛地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来,一边往床榻上走一边亲昵道:“月儿,只要咱们有了夫妻之实,你就可以嫁给我了。” “可是,可是姐姐——” “你们姐妹共侍一夫,传出去也是美事一桩。”羽元康将她搁在床上,急不可耐开始脱衣服。 很快,两人的衣物散落一地,满室春光旖旎。 林芙蓉坐在外头,表情阴沉得可怕。 是,她是需要一个人来替她固宠。可是亲手把别的女人送到自己夫君的床上,这种滋味实在是难受! 她攥紧拳头,房间内女子的娇吟、男子的低喘时时传来,让她恶心得想吐。 绿蕉有些难过地道:“王妃,您何必出此下策?您的正妃之位是谁都夺不走的,您何必呢?” “你懂什么!”林芙蓉没好气,“还不赶紧将那壶酒换掉!” 绿蕉抹了抹眼泪,忙去办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林芙蓉算着药效快过了,便亲自端着厨房刚送来的桂花油封鸭走进房中。 床上羽元康和林照月正打得火热,冷不防听见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一惊,朝门口看去,便见林芙蓉站在门口,手中端着的食盆跌落在地。 她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道:“殿下,妹妹,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羽元康这才惊觉他和林照月一丝不挂,忙扯了被子将两人的身子罩住:“蓉儿,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们,我们只是一时情不自禁!” 林芙蓉站在原地,默默流下两行清泪,却柔声道:“殿下既喜欢妹妹,纳了也就是了……” 这副柔弱中带着刚强的模样,倒是让羽元康越发愧疚。他看了眼林照月,对方抱着身体,只垂头不语。 羽元康有些烦躁地套上衣服:“蓉儿,这件事交给你办。” “妾身定办得漂漂亮亮。”林芙蓉行了个礼,送羽元康离开房间。 等羽元康走后,林照月才猛地抬起头,却早已红了眼圈:“林芙蓉,你算计我!” 林芙蓉愣了愣,“妹妹何出此言?” “你今晚留我宿在这里,分明就是想要将我塞给四皇子为你固宠!那酒里面,必定被你下了东西!否则四皇子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来,否则我怎么可能失态!”林照月有些歇斯底里,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做人小妾! “林芙蓉,你是我亲姐姐啊,你为何要这般算计我?!”她说的声泪俱下,小脸上是委屈,是无奈,是愤恨。 林芙蓉敛了表情,冷冷道:“怎的,让你给殿下做妾,还委屈了你?!难道你真想嫁给余剑锋那个没用的东西?真是做了表子还想立牌坊,你以前不是喜欢殿下吗?怎么如今被他上了,反倒露出这副被人强迫的姿态?”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林照月愤愤起身穿衣,很快便冲出了房间。 林芙蓉望着一团混乱、仍留有爱痕的床榻,眼圈逐渐红了起来,厉声道:“把床上的被褥都拿出去烧了!” “是!”绿蕉哆哆嗦嗦,忙喊进来几个小丫鬟清理床铺。 第二日一大早,下人便来禀报林芙蓉,说林照月已经回了相府。绿蕉正伺候她梳洗,她将口中漱口的玫瑰水吐出,“回相府?她以为回了相府,就能逃避此事吗?” 242.第242章 嫁与不嫁 绿蕉拿来热毛巾给她敷脸:“娘娘,四小姐既不愿意,咱们强迫也没用啊。” “有没有用,我说了算。”林芙蓉拿下热毛巾,“你去库房备下礼物,本妃今日要回相府跟长公主提亲。” “是!” 在林照月回相府的时候,林瑞嘉已经乘了马车往青纱巷而去。东临火越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身披紫貂绒大氅,含笑跟在后头。 青纱巷住的都是穷困人家,乍一看这行人,又惊讶又好奇,甚至有孩童成群结队跟在后面看热闹。 马车停在十一号房屋前,东临火越跨下马,亲自挑开帘子扶林瑞嘉下车。林瑞嘉并未拒绝,就着他的手下车,走到门前站定。 这幢房屋看起来很是破旧,连门都破破烂烂,风一吹便“吱呀”作响。 桑若上前敲门,可手刚碰到门,便听“砰”一声,大门竟直接倒地。 桑若收回手,暗道这门也太不结实了吧?! 林瑞嘉看向里面,院子里杂草丛生,雪花落得极厚竟也无人打扫。廊下坐了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袄子,头发像个鸟窝,正盯着门口。 廊下悬了两盏旧灯笼,被北风吹得摇摇直晃。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揽进怀中,有些无奈:“这孩子看起来有点怪,你真要收了她?” 林瑞嘉点点头,朝那个女孩伸出手:“这是你家小姐的遗书。” 女孩在听到“小姐”时先是眼前一亮,再听到“遗书”,便愣了愣,有些哀伤地望着林瑞嘉。 她这样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钟灵会死。林瑞嘉想着,对她点点头,“过来。” 女孩站起身,摇摇晃晃朝林瑞嘉走去。接过遗书,她只草草扫了一眼,却忍不住哭起来,声音小小的:“奴婢……奴婢不识字呀……” 众人无语。 林瑞嘉收起遗书,盯着女孩“你家小姐让你跟着我,你愿不愿意?” “小姐既然吩咐了,奴婢自然愿意。”女孩擦擦眼泪。 “桑若,你带她到街上置办几身好点的衣裳,再让她好好洗个澡。”林瑞嘉吩咐完,便转身离开。 女孩忙喊道:“小姐,奴婢唤作青团!您可千万别忘了奴婢呀!” “你是小姐的丫鬟,小姐当然不会忘了你。”桑若冷冷道,“走吧。” 青团擦擦眼泪,跟着桑若离开。 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刚回相府,季嬷嬷便过来请人:“瑞王爷,郡主,长公主有请二位去金凤居说话。” “不知长公主所为何事?”林瑞嘉问道。 “郡主去了便知。”季嬷嬷低着头,语气平淡。 林瑞嘉微微一笑,和东临火越一同去了金凤居。 二人刚跨进门槛,便见里头坐了一屋子的人。羽金珞坐在上首,虽怀着身孕,却越发衬得她珠圆玉润,充满了淡淡母性光辉。 江氏坐在她右手边,林挽云伺候在侧。 林泰民阴沉着脸和林泰清坐在一起,只盯着对面。对面坐的是林芙蓉,她身着华服,妆容精致,正悠闲地品着茶。 林照月坐在林芙蓉下首,低垂着头发出微微的哭泣声。余剑锋则铁青着脸坐在林照月身旁,眼底酝酿着难堪及恼怒的情绪。 江氏向来不待见林瑞嘉,见她进来,便冷哼一声转过了头去。 林瑞嘉对几人行过礼,和东临火越一同入了座。 羽金珞抬手示意丫鬟上茶,“今日叫大家过来,是有件大事儿要说。月丫头昨晚失身于四皇子,蓉儿今儿早上过来说要替四皇子纳了月丫头,月丫头却不愿意。这事,本宫可是头疼得很呐……” 这意思,是要他人来解决林照月的事情了。 林芙蓉淡淡一笑,道:“月儿与我乃是亲姐妹,更何况,月儿昨晚失身于四殿下是无法扭曲的事实,她做四殿下的侧妃,自是妥当的。” 林泰民面露不愉:“蓉儿,你妹妹早已与剑锋订下婚事,怎能再嫁给四皇子做妾?” 林芙蓉冷冷一笑,转向余剑锋:“余公子,我妹妹如今早已没了清白,你可还愿意娶她?” 余剑锋面色难看得紧,他是堂堂七尺男儿,当然不愿意娶一个残花败柳!可是,可是偏偏这个残花败柳是当朝相爷的女儿,那身价自然另当别论。哪怕娶回去光看着,也行啊!到时候再纳几名小妾,他还不是坐享齐人之福? 可是偏偏前来做说客的是四殿下的正妃,他本就在四皇子府里当个小小幕僚,哪敢跟四殿下抢女人?又不是活腻了! 林芙蓉看他表情纠结,便笑道:“看来,余公子是不愿意娶我妹妹了。余公子既是不愿意,正好成全妹妹和殿下,当真是好。” 林泰民眸中迸出冷光:“余剑锋,你真不愿意娶月丫头?” 在他眼里,林照月嫁给谁都比嫁给四皇子好。他已经有一个女儿嫁给四皇子做正妃了,何必再嫁一个?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个余剑锋虽然现在没什么出息,可他肯吃苦肯钻研,凭着他的勤奋和聪明,将来未必不能出将入相。 余剑锋身子一抖,却只垂头不语。 林芙蓉看向对面的林泰民,笑容可掬:“父亲,您也看见余公子的态度了,何必勉强他呢?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啊!” 林泰民冷哼一声,望向淡定品茶的林瑞嘉:“瑞丫头,你怎么说?” 林瑞嘉呷了一口茶,看了眼正满怀期待望着自己的林照月,微微一笑:“‘强扭的瓜不甜’,二妹妹这话说的是极好。余公子不愿意娶四妹妹,四妹妹又肯否嫁给四皇子呢?若是四妹妹不肯,就算嫁过去又有什么意思?” “我自是不愿意的!”林照月忙道,有些哀求地看着林芙蓉,“姐姐,你放过我吧,我绝不会嫁入四皇子府!哪怕要我入家庙,我也不要嫁给他!” 笑话,四皇子府那么多美妾,她又不是个清白身子,嫁进去之后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她以前虽然做事冲动,可也不是好糊弄的傻子。 林芙蓉的眉眼陡然变得凌厉:“你说什么?!” 243.第243章 毁容告状 “姐姐……”林照月泪眼朦胧地望着对方,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亲姐姐竟要如此逼迫自己。 羽金珞眼看着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缓缓开口道:“月丫头不愿意嫁,那便算了。蓉儿,你回去好生和四皇子说说。” 林芙蓉脸色清白交加,这是什么话?那她跑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没等她再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公主母亲!公主母亲!请为女儿做主呀!” 林瑞嘉半垂着脸,听见这个声音,嘴角噙起一抹浅笑。 东临火越瞧见林瑞嘉的笑容,知晓自家宝贝嘉儿又做了什么“好事”,便也跟着笑。 很快,林雅音拎着裙子冲进来,她头发乱糟糟的,衣裙都被雪水打湿,整个人狼狈不堪。最过触目惊心的是她右脸颊上那道长长的疤痕,疤痕极深,几乎连皮肉都翻了过来。 她噗通对着羽金珞和江氏跪下,痛哭出声:“公主母亲,祖母,求你们为音儿做主!这个贱人,这个贱人毁了音儿的容貌呜呜呜……” 她的手正指向林瑞嘉,林瑞嘉冷若寒芒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吓得她忙收回手,只跪在地上哀哀的哭泣。 她昨晚被桑若扔回雅清阁,直到刚刚才从昏迷中醒过来。她恨毒了林瑞嘉,这个贱人毁了自己的容貌,毁了自己的一切,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羽金珞眼眸中划过一抹不耐,“嘉儿,这事,可是你干的?” 林瑞嘉抬眸,眼中是纯粹的无辜:“长公主,嘉儿素来温柔善良,怎么会干出这种狠毒之事?” 东临火越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无语地看向林瑞嘉,那目光似乎是在说,你温柔?!你要是温柔,老子把“东临火越”四个字倒过来写! 林瑞嘉微微抬起下巴,威胁的目光落在东临火越脸上。东临火越缩缩脖子,表示我什么都没做,你请继续! 林雅音看见林瑞嘉和东临火越的互动,心中的嫉妒之火燃烧的更加旺,她哭着对羽金珞和江氏磕了个头:“林瑞嘉她在说谎,求祖母和长公主为音儿做主!” 江氏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已是骇得不轻,忙小步奔过来将她揽进怀中,面上老泪纵横:“我的乖音儿啊,你的脸怎么搞成了这样啊!林瑞嘉你个天杀的东西,怎敢如此作践我音儿?!我咒你不得好死啊!” 林瑞嘉冷冷望着这一幕,淡淡道:“林雅音,你既是我害你毁容,你可有证据?” “我当然有!”林雅音奋起,将身后跪着的橙心拉到前头,“昨晚我好心去长乐苑看你,你却毁我容貌!橙心当时就在旁边,橙心可以作证!” 橙心怯怯地抬头,接触到林瑞嘉的目光,不禁害怕得往后缩了缩:“奴婢当时的确是和小姐一同去的长乐苑——” 林雅音冷笑着打断她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就是林瑞嘉这个贱人毁我容貌!她想独霸瑞王爷的宠爱,不准旁的女人接近瑞王爷,才对我下手!瑞王爷,您要看清楚,林瑞嘉这贱人就是个妒妇啊!” 她说着,还想爬到东临火越身边牵扯他的衣摆。可是手还没碰到衣摆,便被阿飞推开:“我家主子金尊玉贵,也是你能随便碰的?!” 林雅音面色清白交加,愤愤望着林瑞嘉,咬牙切齿:“你这个贱人!” “嘉儿,你还有什么话说?”羽金珞将杯盏重重搁在桌上。 林瑞嘉冷笑,“橙心,你的话可说完了?” 橙心忙道:“没有没有!奴婢的确是和小姐一同去的长乐苑,小姐看望完郡主后就回了雅清阁,郡主并没有对小姐动手啊!至于小姐脸上的伤,可能是昨晚雅清阁进了贼人……” 林雅音不可置信地盯着橙心,猛地一巴掌扇到对方脸上:“你胡说!你一定是被林瑞嘉那贱人收买了!” 侍立在林瑞嘉身后的桑若冷冷道:“三小姐,你昨晚看望完郡主,就带着橙心一路走回了雅清阁。沿路都有人看见你们主仆好端端的并没有受伤,你若不信,大可传相府的下人来作证。” 林雅音捂着受伤的脸颊冷笑:“好!就将他们叫过来作证!我就不信了,相府所有人都会偏信于你这贱人!” 林瑞嘉冷冷一笑,“桑若。” 桑若领命,很快走了出去。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带着府中几位下人进来。这些人中有长乐苑的,有清雅阁的,甚至还有江氏万福苑的。 众人战战兢兢朝上座的羽金珞等人行过礼后,季嬷嬷立刻出列问话:“你们几个,昨天傍晚可曾看见三小姐拎着食盒去了长乐苑?” 其中万福苑的一个嬷嬷走出来,小声答道:“老奴等的确看到过。” “后来有没有看见三小姐回清雅阁?可是完好无损的?都给我老实交代!”季嬷嬷又严厉地道。 “看见过、看见过!当时三小姐带了橙心姑娘,一路走一路咒骂……咒骂大小姐,说大小姐不近人情,不肯将瑞王爷让给她,她定要叫她尝尝苦头……”那老嬷嬷怯怯地看了眼林雅音,小心翼翼道。 “你胡说!”林雅音猛地起身,一个巴掌便掌掴到老嬷嬷脸上,“你定是被那贱人收买,想要诬陷与我!林瑞嘉,你好狠毒的心思!” 林瑞嘉静静端坐着,娴雅优美的姿态与泼妇般的林雅音形成鲜明对比。她微微一笑,“这位嬷嬷乃是老夫人院子里的,本郡主自问还没那个本事收买。更何况,这里作证的还有你清雅阁的人,你的丫鬟,本郡主又如何收买?” “你……你信口雌黄!”林雅音狠狠咬着嘴唇,最后朝江氏跪下,满脸都是泪花:“祖母,这些刁奴尽做些伪证,恳请祖母对他们家法伺候,定要他们说出实话来!” 江氏亦是满脸怒容,猛地一敲拐杖,冷冷地扫视了林瑞嘉一眼:“好,给老身将这群刁奴拖下去,严刑拷打!老身就不信,他们说不出实话来!” 244.第244章 凉薄 说着,已经有几个虎背熊腰的老嬷嬷走进来,将呼喊冤枉的一众证人拖到了院中。 很快,院里便传进来婆子丫鬟哭泣喊冤的声音,好不可怜。 林雅音嘴角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林瑞嘉,只要他们招了,看你怎么说!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怎么配待在瑞王爷身边?能待在瑞王爷身边的人,只有我林雅音! 林瑞嘉呷了口茶,面容淡然镇定,不见丝毫慌乱。 桑若望着林雅音掩饰不住的笑,不禁莞尔。幸亏小姐早有先见之明,在她悄悄扔了林雅音回清雅阁后,又找来身形相貌和林雅音相仿的女孩子扮作她,带着橙心拎着食盒重新从长乐苑往清雅阁走,一路上还故意说林瑞嘉的坏话,又故意教人听见看见。 防的,就是林雅音今天的告状! 小姐说了,人不犯人我不犯人,林雅音要毒害她,她要林雅音毁了容都无处申诉! 林芙蓉望着面色恬淡正小声和东临火越说着什么的林瑞嘉,美眸一转,含笑看向羽金珞:“长公主,如今祖母正审着案子,这结果想必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蓉儿斗胆,能否请长公主借一步说话?” 羽金珞瞥了眼侍立在身侧的季嬷嬷,见她并未有阻止的意思,便允了林芙蓉,两人一道带着各自的丫鬟嬷嬷往隔壁而去。 东临火越侧头看向林瑞嘉,对方只微微抬起下巴。他感觉到一阵微风从身后拂过,随即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这小女人,竟然让黑鹰去偷听! 隔壁房间,绿蕉郑重地掩****,林芙蓉福了福身子,在羽金珞下首坐下:“长公主,如今您是父皇的妹妹,自是无限恩宠。可是容我说句大不敬的,父皇百年之后呢?届时,敢问长公主,凭何保证如今的地位?” 羽金珞垂首呷了口茶,“本宫道你想说什么,原是来做说客。你既已嫁到四皇子府,便该守妇德,好好地竟跑到本宫面前提这大逆不道的话,你是嫌命长了吗?” “蓉儿命长不长,自是有天断。只是长公主的荣华富贵能保到几时,蓉儿倒是知道。” “哦?”长长的金色甲套划过铺着红绒垫的桌案,羽金珞双眸逐渐沈沉下去。 林芙蓉微微一笑,眼神直勾勾盯着羽金珞,表情真挚却带着一丝魅惑:“四皇子若登基为帝,长公主必为前三功臣。良田千亩,豪宅十所,庄园十处,黄金万两,仆从千人,并加封南羽第一大长公主。” 她的声音极低,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气吞山河的语气。 羽金珞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抬眸看向季嬷嬷,却见对方也是怔愣着,还没反应过来似的。 她微微咳嗽了声,压低声音:“此话当真?” 林芙蓉早有准备似的从怀中掏出一纸印信:“这是四殿下的手书,烦请长公主过目。” 羽金珞接过文书,上头果然是老四的字迹,还加盖了他的印玺。 “长公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想,其他皇子或许也曾找过长公主,只是应该没有四殿下开出的条件好吧?”林芙蓉起身上前,亲自为羽金珞添茶,“您是四殿下的亲姑母,四殿下可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您。轮孝顺,谁又孝顺的过殿下呢?” 羽金珞接过她递来的茶水,“此事事关重大,我得细细考虑两日,方能给你答复。” 林芙蓉微微一笑,“不急,长公主慢慢考虑。” 望着羽金珞摩挲着茶盏思考,林芙蓉唇角的笑意愈发热烈。 林瑞嘉,长公主不是你的靠山吗?如今我挖走了她,你还有什么依仗?!四殿下早就盯上了长公主,如今借着林照月的事,正好一箭双雕。 林瑞嘉,你这辈子都休想斗过我林芙蓉! 等羽金珞和林芙蓉回到正厅,几个粗使婆子正将受刑的人证拖进来。她们身上遍体鳞伤,却都没有改口供。 林雅音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呢?!她分明没有从长乐苑走回去啊,更没有说那些话,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人,的的确确看见过“林雅音”带着橙心走回清雅阁。 江氏面上亦是极为难看,搂着林雅音默不作声。 林瑞嘉面上浮起淡淡笑容,“你们好心替我作证,却被老夫人和三小姐这般作践,真是为难你们了。只不过本郡主向来恩怨分明,你们今日替我证明清白,我必然不会亏待你们。桑若,去取两百两银子分给他们,带他们下去好生看伤。” 林雅音听见这话,立刻一个眼刀子射过来,合着自己在这里闹一场,啥都没得到,反而成全了这贱人的好名声?! 林瑞嘉轻轻抬起下巴,眼眸中盛着挑衅,姐就是看你不爽,就是要踩着你往上爬,你有意见?你有意见你放马过来啊,看姐不整死你! 林雅音气血上涌,最后被林瑞嘉活生生气得晕了过去。江氏搂着她心肝宝贝直叫,最后恶狠狠瞪了眼林瑞嘉,吩咐几个嬷嬷抱着林雅音回清雅阁看大夫。 林雅音的闹剧,在此刻收场。林泰民淡淡扫了眼众人:“今天的事到此为止。都散了!” 林芙蓉却笑着出声:“慢着,爹爹。月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怎能散了?” “你妹妹已经被你逼成了这样,你还想怎样?!”林泰民第一次觉得林芙蓉讨人嫌,连亲姐妹都不肯放过,这样刻薄的女子,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他这样想着,却没反省过他自己也从来都是在利益面前六亲不认的。 林芙蓉瞥了眼哀哀哭泣的林照月,对她的处境和毫不关心,只是笑着看向羽金珞:“公主母亲,您如今主持后院,您觉得四妹妹的婚事,该当如何?” 羽金珞紧了紧藏在袖中的印信,眼底掠过一抹凉薄:“四丫头,你与蓉儿乃是亲姐妹,嫁过去自是不会亏待于你的。更何况,你都已经是个破败身子了,还能嫁给皇子做侧妃,乃是其他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你且珍惜吧!” 语毕,便搀扶着季嬷嬷的手离开。 245.第245章 林侧妃 林泰民愣了愣,随即无奈地跟着羽金珞离开。众人见无事了,便也都散了。 林照月独坐在大厅,面上全是痴呆。她的亲姐姐,她的亲姐姐竟这般自私狠毒,为了固宠竟不惜牺牲亲妹妹的幸福……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她曾是相府高贵的三小姐啊,如今她是什么?“破败身子”?!“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仰头大笑,笑得痴狂,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滑落到衣衫上,晕染开一朵朵深色的花。 青碧站在她的身后,在一瞬间觉得,林照月实在可怜。 临近傍晚的时候,长乐苑小花厅飘出了阵阵饭菜香。东临火越直接将明月楼的掌勺大厨拉到长乐苑,做了一桌子好菜,鸡鸭鱼肉通通齐全,鲜香味美色泽诱人。 林瑞嘉坐在桌边,思忖着黑鹰探听来的消息,半晌都没动筷。 林芙蓉和羽金珞联合对她而言,绝不是好事。前阵子林雅音、林挽云借着羽金珞的名头拿毒粥想害死自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林瑞嘉不信羽金珞半点风声没听到。既然听到了她们想害自己却不管,可见羽金珞这个盟友早已倒戈。 联想到前阵子自己昏昏沉沉不知人事,林瑞嘉颇有些无奈,应该是当时羽金珞觉得自己不行了,便也懒得继续联盟一事。 东临火越夹了个酥香脆鲜的炸鸡腿到她盘子里,俊美的脸上满满都是宠溺:“想那么多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了她们不成?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了你。” 林瑞嘉倚在他宽大厚实的怀中,红润润的小嘴唇微微翘起,“都是你,给我惹来那么多桃花债!” 东临火越低头望着她那玫瑰花似的唇,忍不住啄了一口,“没有我,你就能过踏实日子了?想得美!照我看,蒋府那群东西,绝不会跟你善罢甘休。” 冯知远摇着折扇进来时,恰巧看见这一幕。薄唇噙上他的招牌式坏笑,打趣道:“两位白日宣淫,真真是不要名声了!” 东临火越瞅他一眼,邪邪一笑,将林瑞嘉往怀中搂得更紧些:“听说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嘉儿很受你的‘照顾’?” 他咬重“照顾”二字,目光里带着意味不明的打量。 冯知远笑得无辜,径直在对面坐下,“桑若,给公子我添副碗筷。照顾嘛,她到底是越兄你的未婚妻,作为兄弟,我自当替你守护。” 桑若看了眼东临火越,见他并无意见,便端上一副碗筷放在冯知远面前。 东临火越的大手在林瑞嘉腰间游移,目光却是落在冯知远脸上的:“冯知远,你知道我的底线。” 冯知远颇为无辜地耸耸肩,随即夹了片麻辣牛肉吃起来,“只是亲一口,一点利息而已,你何至于这样生气?” 林瑞嘉看看两人,恍然大悟:“你们早就认识?!亏我上次设计郊外那一出时,还特地介绍你俩认识!” “上次是一致对外,当然不能起内部冲突。”冯知远老神在在道,旋即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你家越哥哥现在是要跟我秋后算账了,嘉儿宝贝,你打算怎么帮我?” 林瑞嘉被他的眼神恶心到,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想理你们。” 一顿饭,最终在东临火越和冯知远的争争吵吵中度过。 三天之后,一顶粉色小轿从相府后门离开,只零星跟了几个丫鬟婆子。林照月坐在轿子里,身着粉色嫁衣,盖头下的脸看不出悲喜。 轿子后头跟着几十抬嫁妆,全是蒋沁活着的时候为她备下的。 到了四皇子府,却见府里头安安静静,四周景色如常,并没有要娶侧妃的喜庆。林照月被婆子引到新房,里头冷冷清清,连块红布都看不到。 林照月静静坐在床榻上,直到月渐西沉,羽元康也未曾过来替她挑了盖头。 青碧有些同情她,便小心翼翼道:“小姐,四殿下今晚恐怕是不会过来了,不如奴婢伺候您梳洗睡了。” “该叫林侧妃了……”林照月盖头下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她的双手搁在膝上,同时也在颤抖。 青碧看见她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到锦绣的嫁衣上,直将那粉色嫁衣染成深红。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到了天亮。 第二日,照例是该给正妃敬茶的。林芙蓉好心情地坐在堂上,身边坐着羽元康。因着前两日林芙蓉为他拉来羽金珞这份助力,他对待她也和颜悦色许多。 绯曦坐在下首,悠闲地喝着茶,似乎丝毫不曾注意到林芙蓉不时投来的挑衅目光。 林照月在青碧的搀扶下缓缓跨进门槛,规规矩矩地跪下给林芙蓉奉茶。她清秀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眼底盛着小心翼翼,犹带着初为人妇的娇羞,似乎嫁入四皇子府果真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 林芙蓉看她的模样,放心不少,随即喝了她敬的茶,随口训了几句话,便拉她起来,转头笑吟吟对羽元康道:“殿下,瞧妹妹清瘦的,也该好好补补了。不过依妾身看,妹妹瘦下来倒是更加漂亮了,殿下觉着呢?” 羽元康望着林照月低眉顺眼的小模样,再看她打扮得中规中矩,尤其是那一身浅紫色百褶裙,倒是像极了他心里的那个她。 想起林瑞嘉,羽元康不禁微微一笑,自己有多久没看见她了? “殿下日后可要好好疼妹妹,不许偏宠别人,冷落了月儿!”林芙蓉没注意到他走神,只倚在他身边娇嗔道。 羽元康点点头,看着林照月的目光也带了一丝罕见的柔情:“那是自然。” 绯曦目光落在林照月裙子上,不禁咧开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林芙蓉啊林芙蓉,你以为你把自个儿亲妹子嫁进王府是为你固宠,恐怕你还不知道,你自己引来了一头多么穷凶极恶的狼啊! 林照月低眉顺眼的又给羽元康敬了茶,最后谦卑有利地告辞而去。除了绯曦,谁也没看见她转身后不小心从眼底泄露出的那抹不甘,和滔天愤恨。 246.第246章 浅浅温柔,深深哀伤 接下来的几日,羽元康都准备去临月阁休息,可无一不被林照月的丫鬟挡了出来,甚至连对方的面儿都没见着。 青碧的回话是:侧妃自觉婚前曾失身于人,无颜面伺候在殿下身旁,只求殿下多去几位姐姐那里。她愿在院中长伴青灯古佛,为殿下祈福。 羽元康乍听这话,好一顿感动,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她搂在怀中疼爱一番。只是青碧义正言辞,他不好硬闯,只得去了林芙蓉和绯曦院子里。 林照月的表现在林芙蓉看来,则是知情识趣,晓得不与自个儿亲姐姐争宠。她在灯下修剪一枝梅花,唇角挂着笑容,“月儿不愧是本妃的亲妹妹,到底是向着本妃的。” 她满心欢喜找到一个傀儡,却不知道,在不久之后,林照月将成为她最为恐怖的噩梦。 很快,傅静缘和羽今朝的大婚之日来临,林瑞嘉携着重礼先去了傅府为她添妆,东临火越则被请去皇宫承双殿观礼。 傅府中,傅夫人正抹着眼泪跟坐在榻上的傅静缘小声叮嘱着什么,见林瑞嘉进来,忙起身让座:“临安郡主这边请!” 林瑞嘉客气地摆摆手,笑道:“这样好的日子,夫人哭什么?可是舍不得静缘姐姐?” 傅夫人红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晓林瑞嘉是自个女儿的好朋友,便垂头出了门把空间让给她们。 傅静缘的房间一派通透大气,倒不像是女孩子家的闺房。她坐在床上,眉眼精致,“嘉儿,你终于来看我了,我可想死你了!” “胡说什么?你该想的,可是今日的新郎官!”林瑞嘉笑道。 傅静缘吐吐舌头,“前段日子听说你病了,我赶去看你,你却老也不醒,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看着怪可怜的。这病刚好,就赶着过来调笑我,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林瑞嘉在她身边坐下,替她扶正凤冠:“我可是来给你添妆的,你却这样说我。可是不想要我送的宝贝了?” 傅静缘微微挑眉:“你可别说,若你送的是那些金银宝贝,我可不稀罕。” 林瑞嘉微微一笑,示意桑若呈上礼物。 傅静缘接过桑若呈上来的一只长长锦盒,打开来,里头是一副画卷。她打开画卷,却见上头画着一株枝繁叶茂的牡丹,两只蝴蝶正在花间翩跹起舞。 “这是……”她突然惊喜不已,“这是白居不易先生的真迹?!” “正是。”林瑞嘉浅笑,“四国盛典的时候,我在鉴古斋看见的,当时就想到你若大婚,送你这副画定是极好。” 傅静缘将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收进锦盒中,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意:“嘉儿,你待我真好。” “别急着夸我啊,”林瑞嘉笑了笑,“还有一样礼物呢!” 桑若拍了拍手,外头两个小丫鬟立刻抬着一样东西进来。 傅静缘仔细看去,这是一扇约莫一米高的九扇屏风,屏风用蜀锦绣了壮丽山河,四周用紫檀木做的边框,整体造型精致玲珑,十分耐看。 “嘉儿!这不会是你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吧?!”傅静缘走到屏风边,小心翼翼地抚摸,满眼都是爱惜。 林瑞嘉露出一抹真诚的笑:“静缘姐姐喜欢就好!” 傅静缘鼻子一酸,突然猛地回转身抱住她,“嘉儿!” 她没什么朋友,即便是大婚,也还没有什么相好的女孩子来给她添妆。唯一来为她添妆的,是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她怎能不感激,怎能不高兴? 在日后,她会有夫君,会有孩子,可她想,她将永远不会忘记,眼前这个女孩在她未做人妇时带给她的、独属于少女的温暖。 “嘉儿,有你,真好!” 过了不久,喜婆过来催人。傅夫人进来,亲手替傅静缘盖上喜帕。喜帕放下的刹那,林瑞嘉看见傅静缘含羞带怯的笑,她的眼黑澄澄的,盛着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这样幸福纯粹的笑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了,林瑞嘉想。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她这样的笑容。 府外,羽今朝骑在红色高头大马上,身着夺目的大红色新郎袍,默默注视着傅静缘的哥哥傅韶华将她抱上花轿。轿帘放下的刹那,他觉得心中格外满足,仿佛人生在此刻圆满。 静缘呵,那是他从小就喜欢的女孩儿啊! 如今她就要成为他的妻,他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甚至在这一刻,羽今朝觉得这南羽江山,这南羽皇座,竟都比不过他的小小新娘的一根小手指。 他唇角噙起一抹微笑,带领队伍朝皇宫承双殿而去。 与此同时,相府后花园。 外面传来大皇子迎亲的鞭炮声与百姓们围观发出的赞叹声,而这里,梅林深处,却是一片冷清。 一个小小的坟冢前铺着一块绒布,身披黑色大氅的羽风来盘腿坐在绒布上,面前放着一碟花生米,一碟寻常女孩爱吃的点心,一壶酒,两只青瓷酒杯。 他对外面的热闹充耳不闻,只低头倒了杯酒,往唇边送去。 他默默地喝了三杯,忽然一笑,看向那墓碑:“没想到吧,我会来这里看你?” 墓碑静默以对,他盯了半晌,本来到嘴边的话忽然化为一声轻叹。 又默然片刻,他从怀中掏出一串银铃手串,小心翼翼地放到墓碑前面:“这是你在鉴古斋先看中的,不过,你也可以当做是我送的。” 他说着,忽而自嘲一笑,“人呢,总是在拥有的时候不去珍惜,失去了才想到究竟失去的是何等宝贵的东西。” “从见你第一面起,你在我眼中就是个带着危险却又很可爱、明明聪明得要死却总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笨死小孩模样。” “明明傲娇的要死、做作的要死,却让人忍不住地将目光放到你的身上……”他轻轻抚摸地上的银铃手串,曾经坚毅的眸中不可自制地涌上泪花,“你以为你是个发光体吗?你明明是钟家最见不得光的存在,可为什么,为什么在我眼中,你是一个夺人眼球的太阳?!” 他的泪花翻涌而出,最后滴落到墓碑前的土地上。他探身向前,将那块墓碑拥进怀中,似乎抱住了他的所有。 ——你这丫头,倒是很会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我是南羽尊贵的皇子! ——好精致小巧的靴子。谁给你做的? ——当然是我自己做的!你还给我! ——说句好听的,我就还给你。 ——什么好听的?我不会说好听的,你要听好听的,怎么不去怡红楼找那些女人说给你听?! ——我从来不知道,奉京城里,还有你这样可爱的女人…… 当时的她恼羞成怒,猛地转头,却恰好亲到自己的唇上。 泪花大颗大颗落下,羽元康闭上眼,疲倦得想要与这个世界告别。 灵儿,我好想抱一抱你。 只是单纯的,再抱一抱你…… 羽今朝迎亲的车队打府外经过,鞭炮声满天满地的响。他们的婚礼那样热闹,那样幸福。冬日的暖阳洒在大地,似乎是神在祝福他们。 府内冷清的梅花林深处,羽风来闭着眼靠在墓碑上,黑色睫毛上逐渐结了丝丝白霜。 他的面容早没有平日的坚硬,只剩浅浅的温柔,和深深的哀伤。 247.第247章 嘉儿吃醋 迎亲的队伍很快在承双殿前停下。羽今朝跨下马,亲自掀了轿帘。早有喜婆伺候在一旁,将红绸一端递给傅静缘。傅静缘接过,另一端便牵在了羽今朝手中。 前来观礼的达官贵族及其家属都聚在殿中,有顽劣调皮的世家公子聚在殿外,闹着要看新娘子的脸,羽今朝花了精力一个个打发了,但听着那些荤话,耳尖却忍不住泛红。 众人嬉笑作一团,一时间热闹非常。 林瑞嘉早已进了殿朝东临火越走去,却见东临火越身边坐了个人。 是个很漂亮的少女,身材极好,穿的是南羽罕见的云霞罗绸做成的华裳。发髻高耸,两边垂下步摇的长长玉珠穗子,显得极是富丽堂皇。 她笑吟吟望着林瑞嘉,林瑞嘉则看向东临火越,微微挑眉。 坐在不远处的东临满满微微一笑,柔声打趣道:“啧啧,什么味儿这样酸?咦,难道是嘉儿在吃醋?!” 林瑞嘉面颊一红,还未及说话,东临火越便介绍道:“这位是东临的骄月公主,这位是本王和你提过的,本王要娶的王妃——临安郡主林瑞嘉。” 骄月笑着,竟没顾自个儿身份,上前对林瑞嘉见了个礼,梨涡浅浅:“姐姐真是漂亮,做我的皇嫂,可谓当之无愧。” “哪里,骄月公主才是真正的花容月貌。”林瑞嘉侧身避开半个礼,也对骄月见了个礼。 东临满满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对骄月招招手:“月妹妹,你过来我这儿坐,让他们说说话。” 骄月知晓其中意思,抿嘴一笑,便坐了过去。林瑞嘉这才坐到东临火越身边,面色仍有些潮红。骄月既是东临的公主,那便是东临火越的妹妹了,合着她今天这是姑嫂相见? “你妹妹来了,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林瑞嘉小声埋怨。 东临火越掩在宽袍大袖下的手捏了捏林瑞嘉的小手,“她知道我要来南羽,硬要一道来。萧后素来宠她,便让她跟我一块儿。当时我为救你,车程比她快得多,所以她是昨日才到的。而且,你没必要跟她拉好关系。她并非萧后亲生,乃是从其他故去的妃子那儿抱来的养女。” “养女?”林瑞嘉侧头悄悄打量了眼骄月,对方正和东临满满笑谈着什么,身上一派大国公主的气度,“看起来倒是个通透的人……” 东临火越伸手去捏林瑞嘉的鼻子,“通透?!面儿上是通透的很,私下里,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嘉儿,你务必当心这个女人。” “我知道!”林瑞嘉打开他的手,目光落在进殿来的羽今朝和傅静缘身上,“要开始拜堂了。” 大殿之中燃着地龙,四处又充斥着暖炉,再加上酒品催热,一时间整个大殿都是暖意,穿得多的人甚至觉着热了。 林瑞嘉忍不住看向骄月,对方脸颊红红的,正接过身后丫鬟递上来的团扇,在身前不住轻扇。 挺正常的女孩啊!林瑞嘉想着,目光很快又落到正拜堂的羽今朝和傅静缘身上。 因此她没有发现,骄月此时的目光也落在这对新人身上,只是,她看着羽今朝的目光中,尽是爱慕与占有欲。 新人拜过堂后,很快被送进了承双殿后早已备好的新房。 骄月望着他们的背影,红艳艳的唇角高高翘起,面上看着似是也在为新人高兴。她摇着羽毛团扇,瞥了眼正与林瑞嘉咬耳朵的东临火越,起身走向最后进殿的羽风来。 另一边,林雅音和林挽云坐在一块儿,毒辣的目光不时扫过林瑞嘉。 林雅音因着脸上的伤,所以蒙了层面纱,却依旧在浑身上下都戴了漂亮首饰。大夫说,她脸上伤口太深,就算治好了也会留疤。所以她现在是愈发的恨林瑞嘉,恨为什么坐在瑞王爷身边的不是自己。 是不是只要她毁了林瑞嘉,瑞王爷才会看到自己呢? 她想着,眸中的阴毒一闪而过。她看向林挽云,小声道:“咱们的计划该实施了。” 林挽云却望着那边正朝羽风来走去的骄月,有些无奈:“五皇子现在似乎没空……” “总会有空的。”林雅音咬牙切齿,摸了摸衣袖中的绢帛,眸中更是流露出一抹计谋即将得逞的阴毒。 骄月走到羽风来对面,通身的大国气派让羽风来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但,也仅仅只是一眼。 骄月有些挫败,随即浅笑道:“久闻五皇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哦?本皇子竟不知道,本皇子的名声竟大到能传进骄月公主的耳中。”羽风来仰头喝了杯酒,模样潇洒不羁。 骄月摇着羽毛团扇,梨涡仿佛盛了蜜糖:“五皇子不惜以皇子之尊,镇守南羽边关数年,这等恒心与毅力,叫骄月不得不佩服。现在皇室子孙,已经很少有人能做到五皇子这样了。” “是吗?”羽风来抬眸,眉毛高高挑起,“那你说,本皇子与贵国瑞王爷相比,谁又更胜一筹?” 骄月依旧笑容甜美,似乎丝毫不觉得这个问题有多尖锐,“五皇子胜在排兵布阵,战场杀敌;皇兄则胜在奇谋异断,果决智慧。” 羽风来冷笑一声,“奇谋异断?本皇子可否理解为,这是骄月公主在说瑞王爷尽喜欢些奇门歪道之术?或者,耍小聪明?” 羽风来英俊潇洒,乃是南羽众多贵女们心仪的对象。骄月前去与他说话,本就引得她们不满,此刻见羽风来毫不留情地与骄月说话,顿时个个心中都高兴不已,暗骂骄月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不远处的林瑞嘉亦是竖起耳朵,想听听骄月如何回答这个更加尖锐的问题。这问题,若是不承认,那么之前说出的“奇谋异断”岂非虚假?若是承认,那就是指责自己皇兄只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在外邦人面前如此说道兄长,那么骄月也不必再做东临的公主了。 骄月却是含着笑,两个梨涡带着醉人的甜美:“敢问五皇子,你可称得上是奇谋异断?” 248.第248章 竟是来和亲的 羽风来冷哼了声:“本皇子自是没有那等小聪明。” 骄月不骄不躁,缓缓道:“那么,五皇子是大智若愚了?” 羽风来并未说话,别说他没有大智若愚,即便真有,他又岂能承认?那不就显得自己骄傲而目中无人了吗? 骄月轻叹了口气,宛如羽毛轻巧地落在水面,“五皇子既没有奇谋异断,也没有大智若愚。那五皇子,究竟是什么人呢?难道——” 她以扇掩面,美眸闪烁着调笑的光彩:“难道五皇子竟是个平庸之人?更或者——愚笨之人?” 好嘛,你不是骂人家东临火越是小聪明吗?那么你现在只是个平庸人乃至蠢人,尚且与聪明都沾不上边儿,更遑论“奇谋异断”? 四周猛地响起掌声,甚至有贵族公子吹起口哨,直为骄月喝彩。 骄月面上仍是谦卑,只低调而优雅地朝众人微微点了点头。 羽风来冷笑:“骄月公主好口舌,本皇子争不过你。” “五皇子输赢得痛快,为人坦荡,倒是叫骄月这等为着输赢计较的女子自愧不如。”骄月福了福身子,含笑回了座位。 她刚刚这一番话,既点明了这场输赢乃是因为自己咄咄逼人而非羽风来口才差,又烘托了羽风来为人坦荡磊落的品格,给对方以褒奖。一席话说出来,谁也没得罪,反而给人她十分好相处的印象。 林瑞嘉收回目光,绝美的面容仿佛是盛开的玫瑰花,却带上了一丝冰雪的凉意。她垂下眼眸,接过东临火越递来的果酒,暗道,骄月这等女子,果真不简单…… 只是不知,她接近羽风来是要做什么? 林瑞嘉看向东临火越,对方低声道:“骄月此次来南羽,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和亲。” “和亲?!”林瑞嘉美眸转了几转,旋即一笑,“她若是要嫁给羽风来,于我倒是好事一桩。” “她要嫁的,是南羽未来的帝王。”东临火越将林瑞嘉的手放进自己宽大的掌心轻轻揉搓。 林瑞嘉一愣,轻声道:“可你要扶持的,是羽今朝……” 羽今朝已经娶了静缘姐姐,骄月凭一国公主之尊,不可能嫁于羽今朝为妾,难道要羽今朝休了静缘姐姐不成? “羽今朝是我要扶持的,而非萧后要扶持的。”东临火越伸出双手掐了掐林瑞嘉两边的脸颊,“笑一个,不许皱眉。” 林瑞嘉脑子一片混沌,虽然早已知道萧后与东临火越关系不睦,但是如今连立场都不一样,似乎有点过于奇怪…… 与此同时,林雅音端起酒杯起身,盈盈走到羽风来跟前,“五殿下乃是音儿的未来姐夫,音儿敬五殿下!” 羽风来笑了笑,与她碰杯后饮尽杯中酒。 林雅音看了眼不远处的东临火越和林瑞嘉,语气颇有些惋惜:“说起来,姐姐也真是不自重,明明殿下才是她的未婚夫,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瑞王爷混在一起。” 羽风来半垂下眸,唇角微微翘起,心底很是分明,这个林雅音,是要借刀杀人。 林雅音从长袖中摸出一卷绢帛,背对着众人悄悄塞进羽风来手中:“音儿为五殿下不值。” 她说完,很快转身离开。羽风来在桌子底下打开绢帛,上头用精致的簪花小楷写着一封情意绵绵的情书,收信人是东临火越,落款是林瑞嘉。 羽风来摇摇头,将绢帛丢给身后小厮。 小厮会意,很快拿着出去烧了。 林雅音却还不知道,只巴望着羽风来能当众对林瑞嘉发火,毁掉林瑞嘉的名声。只是可惜,她等了半天,却不见羽风来有任何动作。 正在这时,桑若匆匆从殿外赶来,附在林瑞嘉耳畔悄声说了几句话。 林瑞嘉眉头一皱,看向东临火越:“他们在长乐苑做了手脚。” 东临火越挑眉,林瑞嘉继续道:“有人将叛国书信放在了我房中,亏得黑鹰及时发现。” 东临火越探寻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我猜,他们很快会对你发难。” “那就等着瞧吧。”林瑞嘉轻轻道,带着阴霾的目光看向林芙蓉,对方正讨好地跟羽元康说着什么,而羽元康的目光正朝自己这边瞧。 林芙蓉随着羽元康的目光看来,须臾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恶毒的、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林瑞嘉垂下眼帘,几乎肯定了是林芙蓉做的手脚。 而林雅音望着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心里头愈发不爽,忍不住起身对着皇帝跪下,大声道:“陛下,臣女有事要禀。” 皇帝微微诧异,问道:“何事?” “臣女要告临安郡主水性杨花、心思恶毒,不配为五皇子妃,更不配为瑞王妃!”林雅音猛地摘下面纱,大眼睛里含着委屈的泪水,“陛下请看,臣女这张脸就是临安郡主所为,临安郡主的毒辣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好好的喜宴被林雅音弄得满堂寂静,众人都看着林瑞嘉,目光中带着探寻和不可置信。 林泰民倏地沉下脸,重重将手中杯盏搁在桌案上,这个林雅音,太不懂事了!她已经是一颗废棋,居然还想要毁掉自己手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皇帝也有些不大高兴,好好的大喜日子,谁愿意处理这些糟心事! 梅贵妃却兴致盎然,媚眼一横,柔声道:“陛下,临安的事,您也该给臣妾一个交代了。臣妾可是早就听说了,瑞王爷当街毁掉赐婚圣旨,又宿在临安的院子里不肯出去,于临安的名声大有妨碍。陛下早就将临安赐给风来了,瑞王爷这般作为,叫什么事啊?” 皇帝目光落在东临火越身上,似是在说,你惹出来的事,你自己解决。 东临火越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坦荡荡起身:“南羽皇帝陛下,嘉儿是本王早就内定了的瑞王妃,与本王两情相悦,共约偕老。陛下在本王不知道的情况下赐婚,实属不公。” 林瑞嘉看着独立殿中、一身盖世风华的男子,唇角上扬,起身走到他的身旁,轻轻牵住他的手,仰头望着他俊美的侧脸:“嘉儿愿长随王爷左右,此生不悔。” 249.第249章 脱离相府 两人对视,目光中尽是深情。 众人看向羽风来,却见对方笑吟吟的,似乎丝毫不把林瑞嘉这位未婚妻放在心上。 梅贵妃有些恼怒,“陛下,您看看他们,像个什么样子!” 跪在殿中的林雅音忽而咧嘴一哭,哀哀戚戚地看向江氏:“祖母,音儿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江氏哪舍得林雅音哭,忙不迭迈着小步将林雅音搂进怀中:“我的好音儿,不哭不哭啊!”说着,又猛地转向林瑞嘉,声音冷厉决绝,“这种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亏你还是林府的大小姐!” 林瑞嘉对江氏的偏心早已********,淡淡道:“祖母,林雅音得不到的,为何不许我得到?更何况,这本就是属于我的。祖母偏心,也该分分场合。” 江氏冷笑:“你这种残花败柳、不要脸的女子,我相府可要不起!今儿个,老身就代表相府,逐出你这个不要脸的逆子!” 林泰民一听,哪里肯逐出林瑞嘉这个金疙瘩,忙起身劝解:“母亲,陛下和太后还在这里,您这是闹哪样?” 江氏拐杖敲着地面,敲得“砰砰”直响,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团:“今个老身话就搁在这儿了,民儿,要么你将老身逐出相府,要么将这不要脸的女人逐出相府,你选一个!” 众人屏息凝神,心底都有些诧异。这个相府老夫人是不是老糊涂了?竟为了一个庶出孙女驱逐嫡孙女,何况这嫡孙女还是郡主之尊,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林瑞嘉冷眼看着江氏扭曲狰狞的脸,心底泛起彻骨凉意。是,她是对这个亲祖母不抱希望,可是亲耳听见对方要驱逐自己出府,心里头还是痛的。 或许她比不过林雅音****伺候在侧,但自她回府,从未主动招惹过江氏,江氏怎么能因为一个林雅音就要将自己这个嫡出的孙女儿驱逐出去呢? 察觉到林瑞嘉陡然变冷的手,东临火越反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企图用自己的温度温暖一下她的冰冷。 林雅音则高兴得不行。她倒要看看,林瑞嘉若不是相府大小姐,她还有什么资本勾引瑞王爷!或许,瑞王爷看中的就是这贱人相府嫡出的高贵身份呢?只要没了这层身份,瑞王爷必定视她如敝履! 因为这到底是相府家事,皇帝也不好过多插手,只是淡淡望着下面的动静。在他看来,林瑞嘉实在是一个烫手山芋,幸亏要娶她的是东临的皇子,而非自己的儿子。否则,南羽必定再起争端。 太后则摇摇头,轻叹了一声。人道红颜祸水,太过漂亮的女人总是会惹出一堆麻烦事,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林泰民本待还要说话,林瑞嘉抢在他前头道:“父亲,孝义当头,嘉儿知您不能违逆祖母,所以嘉儿今日,自请脱离相府!”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自古以来,还从没有女子主动脱离家族的。离开了家族的庇佑,怎能挣一个好前程?林瑞嘉这是疯了不成? 林瑞嘉站在原地,表情坚定。害死她娘亲的不止是蒋沁,面前这位所谓的“父亲”也有份儿。这位“父亲”,总想着利用她赚取更多利益,却在她曾经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肯出一声。 这种父亲,她不在乎,更不需要。 林泰民攥紧拳头,眉头皱得能夹紧苍蝇:“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偌大的相府,竟还容不下区区一个你?!” 坐着看戏的林芙蓉美眸一转,林瑞嘉脱离相府是好事,到时候她的叛国之罪一被揭发,还不会连累相府。她盘算着,朝羽金珞递去一个恳求的眼神。 羽金珞心思转了又转,她总觉得林瑞嘉倒台的概率不是太高,可自己又早已和林芙蓉达成统一战线,如今若是不帮着林芙蓉,恐怕说不过去。 她想着,看了眼季嬷嬷,见对方只闭着眼不说话,便威严地开口道:“夫君,既然嘉儿主意已定,咱们又何必勉强?” “公主——” 林泰民还想说话,又被林芙蓉截了话头去:“爹爹,如今姐姐贵为郡主,又有瑞王爷做靠山,想必是看不上咱们相府了。既是如此,爹爹不如成全姐姐,也算是全了父女之情。” “民儿,是留老身还是留这孽障,你早做决断!” “夫君,嘉儿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你强留她也没用。” “爹爹,请您成全姐姐。” 林泰民脸色难看的要命,看来今日,是必须将林瑞嘉驱逐出府了。她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身上留着自己一半的血,到时候她若贵为东临皇后,想必还是会认自己为父的。毕竟,哪个皇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 他想着,十分痛惜地看向林瑞嘉:“嘉儿——” “女儿都明白,爹爹不必多言。”林瑞嘉冷笑。 东临火越挑眉看向皇帝,唇角带着一抹邪笑:“陛下,嘉儿贵为郡主,也有该个像样的郡主府……” “那是自然。”皇帝点点头,“即日起,临安郡主与相府再无瓜葛,祸福不相干。特赐其郡主府一座,仆从奴婢百人。” “谢吾皇隆恩!”林瑞嘉款款拜倒在地,端得是美艳不可方物。 此时林瑞嘉还不知道,她现在脱离相府,将会给她省掉多大的麻烦。 这桩事多了,承双殿重又恢复觥筹交错的局面。羽今朝身着喜服出来敬酒,因着一些纨绔公子闹场,一时间将场中气氛炒到极致。 这时,一队青衣宫娥端着上好的梅花酒从殿外鱼贯而入,在每人面前放了一小盏。殿中充斥着醇厚的酒味,夹杂着淡淡梅花清香,甚是好闻。 一个小宫娥在林瑞嘉跟前放下梅花形状的红瓷小酒盏,似乎是因为匆忙而猝不及防地绊了一下,竟硬生生扑向林瑞嘉身上。 东临火越眼疾手快地将林瑞嘉搂到一旁,那小宫娥却仍旧扑到了林瑞嘉的裙摆上。 小宫娥忙起身磕头告罪,语气惶恐不安。 “地上那是什么?”忽然有人在人群中大声喊道。 250.第250章 叛国之罪? 众人看去,只见林瑞嘉脚边躺着一封信,上头赫然盖着北幕皇室的专属印章! “那是北幕的书信!”又有“识货”的人藏在人群中,大声指证。 东临火越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但说话的人显然是早有准备,竟马上藏得不知踪影。 小宫娥忙哭着磕头:“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知道会撞出郡主怀里的书信,呜呜呜……” 林瑞嘉微微勾起唇角,目光轻飘飘落在林芙蓉面上,呵,好戏终于开场了吗? 皇帝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来人,将书信呈上来!” 大太监很快将书信送到皇帝跟前,皇帝看了看,气得两撇胡子直颤,他猛地一拍龙案,厉声喝道:“林瑞嘉,你可知罪?!” 林瑞嘉站到殿中,目光坦然:“臣女不知何罪之有?这小宫娥刚刚无缘无故撞了臣女,谁能认定这封书信一定是从臣女身上掉下来的?也许是这宫女自己的,见突然曝了光,为脱罪而硬说是从臣女身上掉下来的。” 那小宫女一听,马上泪流满面,十分可怜地跪倒在殿上:“陛下明鉴,奴婢冤枉啊!奴婢并不识字,怎么可能会有这封信?” “这信上的字迹,明明是你的,怎么会是这个宫女的?!”皇帝仍旧怒不可遏。 林瑞嘉未及答话,林芙蓉马上跪到殿上,“父皇,姐姐虽然行事狠辣,但儿臣决不相信姐姐会作出叛国之事。照儿臣看,必得好好搜一搜姐姐的长乐苑,若是在里面搜出了证据,才能定姐姐的罪。” “来人,去搜!”皇帝将那书信扔到殿下,直落到林瑞嘉脚边,他忽然看了眼半垂着脑袋的林泰民,又添了句,“整个相府,都给我好好搜一遍!” 林泰民忙出席拜倒:“陛下不可!如此大张旗鼓地搜查相府,岂非将微臣也置在了火炉之上?!” 皇帝冷笑:“若是清白,何必担心?” 林泰民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外人只道他在担心林瑞嘉,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究竟在担心些什么。如今已经无法阻止陛下搜府,他那些东西藏得严实,想必不会被发现。 林瑞嘉垂眸看了眼那封书信,上头果真是自己的字迹……不过,她瞥向兀自抹泪的林芙蓉,我亲爱的妹妹呀,这搜府,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殿中一派寂静,只能听见林芙蓉和那个小宫女的啜泣声。东临火越望着独立殿中的林瑞嘉,有些不耐烦地皱皱眉头,随即竟直接命阿飞将座椅搬到大殿之中,他在座椅上坐下,将站着的林瑞嘉抱到怀里。 林瑞嘉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刚想拒绝,东临火越已经不容她反抗地强迫她坐在他的腿上,语气甜腻温柔地要死:“嘉儿宝贝,我可舍不得你这样站着,多累呀!” 众人嘴角抽了抽,一阵无语。 众多贵女们嫉恨的目光几乎要将林瑞嘉射穿,却又对她无可奈何,纷纷盼着能从长乐苑搜出点什么,把她斩首才好。 皇帝微微蹙起眉头,东临火越的意思很简单,他要护着林瑞嘉。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要护着林瑞嘉。试想,他连她多站一会儿都舍不得,又怎会舍得她去送死? 梅贵妃的眉头已经打成了结,却并没有言语。若是林瑞嘉果真犯了叛国之罪,恐怕她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样的儿媳,可不是她想要的。 她心里头盘算着,目光又落到骄月身上。这个骄月,口才了得,聪明智慧,背后又是强大的东临国,配风来真是好得很。 想着,她对身旁的德女官吩咐了声,德女官立刻端着一杯美酒走到骄月身旁,恭敬地行了个礼:“骄月公主,这是南羽宫里有名的梅花白雪酒,只有贵妃才有资格享用。我们娘娘喜欢您,特地将此酒赠与您。” 骄月抬眸,正对上梅贵妃含笑的眼。她点点头,乖顺地接过那杯酒。 这个举动在梅贵妃心里,便是骄月同意做羽风来的正妃了。她不禁心潮澎湃,脸上的笑容愈发娇媚。 吴后冷冷瞥了她一眼,想让东临大公主做儿媳,真是想得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御林军办事效率极好,很快就到了大殿向皇帝复命。 御林军首领端着一只托盘,上面盛了些东西,用一块黑色绸布遮盖着。 林瑞嘉一愣,黑鹰明明处理掉那些东西了,怎么还会被搜出?! 林芙蓉满脸喜色,目光中是毫不掩饰地得意,林瑞嘉,你想不到吧,再过一会儿,就是你的死期了!跟我斗的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 林雅音、林挽云、江氏亦是满脸喜色,仿佛已经看见林瑞嘉被押上了断头台。 没有人注意到,坐在座位上的林泰民忽然颤抖起来,端着酒杯的手不停地抽搐,甚至洒漏了一些酒水。 皇帝低着头一样样看过那些东西,只见里头不仅有书信往来,更有南羽的地图!旁边一只锦盒中盛着一支通透无瑕的雪莲圣花,隐隐散出好闻的药香味儿。 皇帝缓缓抬头,那侍卫统领马上毕恭毕敬地道:“启禀陛下,这些物什,俱是在丞相书房的密室中发现。” 雪莲圣花乃是北幕的稀有特产,一百年一开花,一百年一结果。以雪莲圣花入药,能使人延绵益寿,乃是最上好的药材,即便是北幕的普通皇室成员,也无福消受,而如今竟出现在林泰民手中。 再加上那堆该有林泰民私人印玺的书信往来,不得不教人怀疑林泰民是否叛国投靠北幕。 殿中的气氛被彻底冻结,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灾祸殃及自己。林芙蓉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回事?她明明只是伪造了几封信件加一箱金元宝,怎的突然变成如今这局面了?难道长乐苑什么都没搜出? 林瑞嘉亦是吃了一小惊,她虽然知道林泰民一向对北幕亲好,他居然连南羽的地图都弄了来想要送给北幕。为了荣华富贵而不惜背叛国家,其心可诛! 251.第251章 软禁 林泰民猛地跪倒在地,酒水洒了一地。他膝行至殿中,接二连三地磕头:“陛下明鉴,这定是有心人栽赃微臣!微臣素来两袖清风秉公办事,因此在朝野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蓄意报复也是有的,请陛下明鉴啊!” 他的头磕在地面上,很快在地面晕染开鲜血。 江氏吃了一大惊,好不容易才缓过神,随即拐杖猛地指向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林瑞嘉:“定是你这个孽障,怪不得你要脱离相府,原是在这里给你父亲下了绊子!你好狠的心啊,好狠的心啊!” 林泰民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抹沉痛,对不起了嘉儿,如今为了自保,必须得牺牲你了!他想着,两行热泪潸然而下,一手抚着心脏位置:“瑞丫头,爹爹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爹爹?自你回到相府,爹爹可曾少过你吃穿了?其他姐妹有的,你也一样都没落下,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害爹爹啊?!” 林瑞嘉冷眼望着他们,所有的情绪都化为薄情:“祖母是老糊涂了吗?刚刚明明是你要驱我出府,我不过是顺了你老人家的意。” 江氏嘴唇发抖,指着林瑞嘉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她双眼一番,竟是活活被气得晕了过去。 林雅音抱住江氏,这个时候还不忘在东临火越面前上林瑞嘉的眼药:“瑞王爷,您睁开眼看看您喜欢的这个女人,她这是要活活气死亲祖母啊!这等不忠不孝的女人,您为何要喜欢?!” 林瑞嘉“扑哧”一笑,“不忠不孝?林雅音,你从哪里学来的这词?我已经和相府没有关系了,我刚刚所说,不过是为证清白。而你,现在相府面临灭顶之危,你居然还有心思肖像男人?” 林雅音咬紧嘴唇,面颊通红默不作声。 林泰民见林瑞嘉实在无可攀咬,只得重又对着皇帝磕头:“陛下,微臣冤枉啊!陛下!” 羽金珞看不过去,扶着肚子跪到林泰民身边:“皇兄,臣妹与夫君朝夕相对,夫君绝不可能作出叛国这等大事。必是有奸逆小人陷害夫君,请皇兄明察!” 她怀着身子本就不好受,又连着磕了三个头,不禁叫皇帝动了些恻隐之心。 皇后看了眼满脸呆滞的林芙蓉,不禁有些恼怒,这个林芙蓉嫁给康儿,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自从蒋振南回来,蒋府似乎就和羽风来走得更近了,反倒不怎么搭理康儿。而相府虽然是站在康儿这边,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林芙蓉自身难保,又何谈给康儿带来利益?! 她想着,看了眼徐徐摇着羽毛团扇的骄月,忍不住想,只有这样身份尊贵、聪慧无双的女子才能帮助康儿,为他好好筹谋。 看来,得找个机会让康儿休了林芙蓉,换娶骄月了。 她打定主意,便高高端坐在一旁,并没有为相府求情的意思。 而后反应过来的林泰清忙拉着相府一家子跪在殿中,连声保证相府绝没有叛国之心。林泰民平日里的故旧门生也出席求情,一时间承双殿满满当当跪了一地。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看在诸位爱卿为你求情的份上,着你免了官职,软禁府邸。此外,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是这三个月你不能以证清白,就以死谢罪吧!” 说着,便将那叠书信扔到林泰民头上。 林泰民忙惶恐不安地领旨谢恩,战战兢兢地带着相府众人准备出去。 皇帝却看了眼林瑞嘉,加了句:“临安,这三个月你暂时也住在相府,等查明真相,再准你迁入郡主府。” 到底是怀疑到自己头上了……林瑞嘉想着,面无表情地跪下谢恩。 林雅音恶毒地回头瞪着林瑞嘉,哼,事到临头,还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真出了事,谁都跑不掉!相府不好过,你林瑞嘉也别想好过! 相府众人还未及出殿,一个小宫女拎着裙裾飞快地跑进殿中,满脸的惊慌失措:“陛下,大皇子妃她,大皇子妃她溺水身亡了!” 林瑞嘉脊背一挺,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小宫女,却见小宫女朝着皇帝跪下,磕了头不停地说着什么。 她只觉眼前发昏,根本听不清那宫女说了什么,充斥耳边的只有“溺水身亡”四个字。 眼见着她要瘫软在地上,东临火越一把将她拉进怀中。 一旁送相府众人回府的侍卫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东临火越回头看了眼满殿惊起的人,随即冷着脸带林瑞嘉回了相府。 众人回到相府,很快便有禁卫军团团围住相府,禁止任何人出入。 林泰民和林泰清径直去了书房,其他女眷守着昏迷不醒的江氏,林瑞嘉则被东临火越带回了长乐苑。 他命下人在房中烧起火盆,将房间捂热了才将林瑞嘉从怀中放出,抱着她坐在了临窗的软榻上。林瑞嘉不言不语,眼中仍有着不可置信。 东临火越香了她一口,摸摸她发凉的脸蛋:“嘉儿宝贝……” 林瑞嘉却突然拉住他的衣袖,两行清泪直接滚落下来:“越哥哥,我要知道静缘姐姐到底怎么样了!怎么可能会死呢,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啊!” 她还记得给她盖上盖头的那一瞬,她含羞带怯的笑。她的眼黑澄澄的,满满都是美好生活的渴望。 好端端的,怎就会没了? 东临火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给予她以温暖:“我会帮你查的。” “宫中守卫森严,好端端的怎就会落了水……”林瑞嘉靠在他的胸膛上,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泪珠却止不住地从睫毛间隙滚落,“越哥哥,定是有人害了静缘姐姐……可静缘姐姐她那样与世无争,那样单纯干净,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要害她?” 东临火越拿帕子给她擦净眼泪,“嘉儿,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再与世无争又如何?只要你的存在碍了别人的道,就有被铲除的理由。” 林瑞嘉隐忍不语,只靠着他的胸膛默默垂泪。 书房中,林泰民正盯着那堆书信发呆。 252.第252章 这样的男人 林泰清望着被禁军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房,和被打开的密室,有些恼怒:“哥,你行事也不太不小心了。这些东西,哪里能留着?!” 林泰民心情本就不好,如今被亲弟弟指责,更是生气:“你懂什么?!这地图是我才搜罗来的,还没来得及送过去!这些信,本是打算今晚就找机会烧了的,谁知道会闹出今天这出?!” 林泰清放缓了语调,低声道:“事到如今,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咱们连夜就——” “不可!”林泰民打断他的话,背负双手在屋中来回踱步,“如今陛下一定是重重监视我们,想逃去北幕,根本不可能!” 书房外,羽金珞一手捂住嘴,瞪圆了双眼,满脸地不可置信。 她的夫君,她以为的儒雅翩翩、位高权重、让她不惜以继室身份下嫁的夫君,竟真的叛了国?! 天哪,她到底嫁了一个怎样的男人?! 刚如厕回来的秦总管一看见羽金珞的表情,顿时大叫不好,忙奔过去提高了音量:“夫人,您在这里做什么?” 屋中的林泰民和林泰清一惊,对视了一眼后,匆匆走出去。林泰民看了眼羽金珞,声音不怒自威:“你都听到什么了?” 羽金珞强迫自己缓住心神,冲他甜甜一笑,示意屏儿举高食盒:“妾身怕夫君心中难受,特意准备了点心……” 林泰民看向秦总管,见对方脸色微沉,知晓羽金珞定是听到了他的谈话。他淡淡望着羽金珞,眼底闪过一抹嗜虐的杀气。 羽金珞强自微笑,脸上几乎快要绷不住了。屏儿双腿颤抖,战战兢兢地举着食盒。 下一瞬,屏儿手一软,食盒猛地跌落在地。她害怕地捂住耳朵,惶恐地跪了下来直磕头:“相爷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听见!相爷饶命啊!” 林泰民冷笑了声,“处理了。” 秦总管领命,给了藏在暗处的暗卫一个眼神,立刻有两人上前将屏儿一左一右地拉住,捂了嘴飞速离开。 羽金珞很快便听见树后传来一声呜咽,想来便是屏儿临死前的声音。 她双腿一软,竟瘫软在地,仰头看着林泰民,身子忍不住簌簌发抖:“相爷,妾身……” 林泰清皱起眉头,对林泰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泰民的目光落在羽金珞的肚子上,沉默良久,最后忽然一笑,亲手将羽金珞从地上扶起:“夫人,地上凉,当心伤了胎气。” 羽金珞被他的手触碰,只觉仿佛是被毒蛇****。她发着抖,低垂了头,小声柔柔道:“相爷,如今你已是我的夫君,我已是你的妻子。正所谓荣辱与共,做妻子的,哪有告发夫君的?” 林泰民轻轻笑着,语气随意自然:“好端端的,身子怎的一直在抖?可是冷着了?秦管家,还不扶夫人回房好生休养?再多拨几个丫鬟过去照顾,可别怠慢了公主。” 秦管家眸色渐深,点了头,对羽金珞抬手示意:“夫人,请。” 这是要软禁监视自己吗?羽金珞有些惶恐地看了眼林泰民,见对方只笑而不语,只得战战兢兢随着秦管家回了金凤居。 而随着禁军的包围软禁相府,相府内的人也乱成一锅粥。所有丫鬟奴才都挤在金凤居门口,想问长公主讨个说法。秦管家却强势的以长公主身体欠佳为由驱赶众人,最后为稳定局势,让夏姨娘来处理这件事。 林泰民犯得事被皇帝吩咐了保密,因此相府中只有几个参加婚宴的正经主子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夏姨娘只道林泰民只是触犯了龙威,软禁个几天也就罢了,因此十分高兴得了大权,在下午就将所有奴才丫鬟召集到一起训话。 丫鬟奴才们得知月钱照发,便也没有太大的骚乱出现。在他们看来,相爷才娶了长公主,嫡长女又被封为临安郡主,正是圣眷优隆的时候,可能是犯了点小错才被软禁,并没有什么大事。 江氏则在晚上悠悠转醒,刚醒便怒火攻心,幸亏林雅音和林挽云在一旁替她顺气,这才没又晕过去。 林雅音将她昏倒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江氏在听到林瑞嘉也被软禁时,不禁眉开眼笑,浑身都舒畅了:“那小贱蹄子,她还以为她能躲得过去?哈哈,真是老天开眼啊!” “祖母,音儿虽常念着手足之情,只是她竟将我相府置在那样一个火炉上煎烤,实在是过分的很!如今她同我们一道被软禁,不如趁此机会,一不做,二不休……” 她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氏冷哼了一声,“我是绝不会饶过她的。音儿,去将所有姨娘小姐都叫过来!还有那只贱蹄子!今天老身不动用家法教训她,老身就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林雅音和林挽云心中一喜,对视一眼后,忙去办事了。 很快,相府中除了羽金珞,其他姨娘小姐俱都到齐,坐在万福苑的正厅等待江氏训话。 江氏扫了众人一眼,在座的有夏姨娘、秋姨娘、梦姨娘、柳姨娘、林芙蓉、林照月、林雅音及林挽云、林七月。 她不禁有些泄气,往常还未注意到,怎么相府的人丁竟稀薄到了这个地步? 嫡孙林仕进现在疯疯癫癫被锁在院子里,小孙子林品轩又还被抱在手上,还混不懂人事。而二房就更惨不忍睹了,只有林挽云和林七月两人。 江氏有些恼怒,道:“云丫头,你父亲在青州的家眷怎的还没到奉京?” 听说林泰清在青州还有个儿子,虽是庶子,但到底也流着林家的血。 林挽云甜甜答道:“本该秋日里就到了,只是因着青州那边田地房产还没处理好,因此错过了上京的好时辰。现在正值严寒,河道被封,实在是没办法上京来。” 林七月低垂着头,静静坐在林挽云身边,毫不引人注目。 江氏点点头,又看向门口:“那贱人怎的还没到?!” 一旁伺候的嬷嬷道:“许是路上耽搁了,老奴再去催一催。” 253.第253章 不要脸 长乐苑,林瑞嘉正坐在灯下发呆。她身着月白色立领修身绣金线小雏菊花长细袄,长发披散而下,只简单地簪了根羊脂白玉簪子。 东临火越披着紫色貂绒斗篷,一手拥她在怀里,一手执着本史书翻阅,俊美到妖孽的面庞镀着烛火的光,看上去一派柔和。 烛火不时发出“哔啵”声,窗外是黑沉沉的夜。 房间中,一切都透着岁月静好。 等江氏的嬷嬷过来催时,长乐苑的丫鬟本不欲禀报,那老嬷嬷发了狠站在院外大喊,林瑞嘉缓缓转动眼珠,声音轻如蚊呐:“让她进来。” 桑若引了嬷嬷进来,那老嬷嬷也不行礼,只斜着眼道:“大小姐,老夫人请你去万福苑一趟。” 东临火越合上书,唇角尽是邪肆的笑意:“那老妖婆又要兴风作浪了。” 林瑞嘉冷哼了一声,却并未接话。 那嬷嬷见林瑞嘉神情冷淡,不禁有些恼火:“大小姐,您是要老夫人亲自过来请吗?” 东临火越抬眼看向她,“江氏不过是个二品诰命夫人,我的嘉儿宝贝可是正一品郡主,难道她不该亲自来请?” 嬷嬷有些语噎,随即又道:“老夫人乃是大小姐的祖母,大小姐理应——” “抱歉,本郡主已经脱离相府。”林瑞嘉冷冷打断她的话。 那嬷嬷脸色立即涨成猪肝色,“大小姐,这可不是玩笑话!” 林瑞嘉微微蹙起眉头,东临火越见她神情只见都是不耐,便对桑若使了个眼色。 桑若上前,一把拽住那嬷嬷的胳膊,“我家小姐要休息了,请你马上离开。” 可怜那老嬷嬷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便被桑若点了穴夹在胳膊底下扔了出去。 林瑞嘉阖上双眼,倚靠在东临火越怀中,眉宇之间都是倦色。 东临火越低头吻了她的额头,将她紧紧拥进怀中。他知道,他的嘉儿因为傅静缘的死,心累了。 如果拼尽一切却不能护得爱的人周全,那所有努力都算什么呢? 万福苑中,老嬷嬷跪在厅上,狼狈不堪地将长乐苑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林雅音听见这么晚了东临火越还在林瑞嘉房中,不禁妒火中烧,马上道:“祖母,她也太不将您放在眼中了!她都快要及笄了,这样与一个男子独处一室是什么道理?!真是丢尽我相府颜面!” 江氏心疼地拍了拍林雅音的手背,随即起身,神态威严:“走,去长乐苑!” 众姨娘面面相觑,最后只得跟着江氏一同浩浩荡荡往长乐苑而去。 东临火越正将林瑞嘉抱到床上,桑若便进来禀报说老夫人带着府里的姨娘小姐们来了。 东临火越满面寒霜:“乱棍打出去!” “是!”桑若点头转身就去执行。 林瑞嘉却拉住东临火越长袖,低声道:“让她们进来。” 桑若看了眼东临火越,见他没有异议,便出去将众人领进来。很快,闺房中便满满当当都是人。 江氏率先在绣凳上坐下,看了眼东临火越:“天色已晚,瑞王爷还是先回房休息,我们祖孙俩有些体己话要说。” 东临火越笑得风华肆意,大大方方在林瑞嘉床榻上坐下:“可是嘉儿宝贝偶感风寒,不想与你说话,怎么办呢?” “林瑞嘉!”林雅音按捺不住,从后面绕到前面来,“你不要再伪善地欺骗瑞王爷的感情了!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根本不值得瑞王爷喜欢!” “是吗?”林瑞嘉清越悠扬的声音从东临火越背后传来,“我知你对我积怨已深,我也从不奢望能够化解这恩怨。还有老夫人和诸位姨娘妹妹,既然你们今晚一起来了我长乐苑,不如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林雅音深情地望了眼东临火越,“林瑞嘉,你已不是相府小姐,自然配不上瑞王爷,我要你马上离开瑞王爷的身边!” 江氏则冷冷道:“你若肯将瑞王爷让给我音儿,老身自然不会亏待与你。这奉京城中的勋贵子弟,你随意选,老身定会为你做主。” 夏姨娘抢着道:“大小姐,你如今名声可不大好,瑞王爷即便娶你,也只会以侍妾身份娶你,你又何必上赶着嫁过去讨人嫌呢?我家音儿就不同了,她是正经小姐,样貌又好,更适合嫁给瑞王爷。你若识相,日后相府依旧是你的靠山,想做那些个公子们的正头娘子又有何难。就算你嫁不出去,这府中小厮总管总是有的,将你配与他们,想必也是合适的。” 这话说得太不要脸了,就连林芙蓉、林照月、梦姨娘等人都忍不住低下头强忍笑意。 林瑞嘉轻轻一笑,若非老夫人姓江,她定要以为江氏、夏姨娘和林雅音乃是一门所生。这不要脸的程度,简直一个比一个强。 夏姨娘听见她的笑声,不禁有些气恼:“怎的,你是嫌相府里的总管配不上你?我告诉你,府里秦总管的月银也有三十两,够你买胭脂水粉了。就你这样的名声,残花败柳一个,你还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家?!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谁家愿意娶你!” 林瑞嘉听着,却也不恼,只静静道:“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 林挽云上前,语带愤怒:“是你害得我娘亲被流放,也是你害得我哥哥惨死!林瑞嘉,你今儿个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林芙蓉跟着道:“我娘也是因你而死,大弟也是因你而疯。林瑞嘉,你活着,对相府就是一个威胁。在你没回来前,相府从来和和睦睦。自你回来之后,才生了诸多事端。如今父亲又因为你被圣上软禁,你到底作何解释?!” 江氏拐杖敲得砰砰直响:“你这孽障,老身本欲将你嫁个寻常人了此一生,没成想你竟然得罪我相府这么多人!老身给你两条路选,第一条,自杀。第二条,我派人来杀。你选吧!” 她说完,房中一片沉寂。 半晌之后,林瑞嘉才缓缓道:“都说完了?” 254.第254章 嫌疑人 见无人再接话,林瑞嘉打了个呵欠,声音慵懒:“桑若,将她们打出去。”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随即便急了,江氏“蹭”地从座位上站起:“孽障,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林瑞嘉话音落地,桑若便带着十几个侍卫冲进来,个个手持棍棒,毫不留情地往众人身上抽。 这些侍卫都是东临火越的精锐,相府女眷哪里经得起这般痛打,吓得纷纷往屋外跑,一边跑一边咒骂。 桑若亲自监督她们跑出长乐苑,这才冷冷道:“你们诬陷辱骂当朝一品郡主,本该赐死,念你们初犯,郡主宽宏大量饶你们一命。若敢再犯,郡主手下必不留情!” 语毕,便着人“砰”地关了长乐苑大门。 长乐苑外的众女眷面面相觑,个个都狼狈不堪、发髻散乱。 林雅音喘着粗气,一双眼瞪死了那扇紧闭的大门。可是再瞪,也仍旧无可奈何。 房中,东临火越笑得开心,“果然是狠毒无双,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林瑞嘉拿轻纱遮了面,声音清淡:“越哥哥,我一闭上眼,就仿佛看见静缘姐姐的笑脸。我很难受。” 东临火越掀开被角在她身侧躺下,随手拉起她的一缕长发轻嗅:“我的探子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了,你且安心。” 林瑞嘉拉住他宽大温暖的手掌,只默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忽然传来响动。林瑞嘉和东临火越看去,便见一身白裳的冯知远满身狼狈地从窗户跳下来,在房中站稳脚步,便“唰”一声打开折扇,故作风流道:“本欲今晚偷香窃玉,谁知竟被人抢了先。” 林瑞嘉打量他袍裾上的泥土,又见他发髻松散,试探着问道:“能让你吃瘪的地方不多。我猜,你闯了皇宫?” 冯知远收起一脸风流色,一撩袍子在八角凳子上坐下,喝了口茶:“这你都能猜到。你这样聪明的女人,娶了可真麻烦。” 林瑞嘉抽了抽嘴角,正色:“你去皇宫,莫非是为了探静缘姐姐?” 冯知远搁下茶杯,唇角的一丝坏笑也彻底消失,只静静盯着林瑞嘉:“她死了。” 林瑞嘉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 然而冯知远却明白,这样的林瑞嘉,悲伤愤怒到了极点。 他收起折扇,“她的确是溺水而亡。只不过,不是偶然。有人将她从新房引了出去,在冰冷的池塘边从背后将她退下水中。目前还没查探出凶手,但是据我所查,应该不是宫中的侍卫、太监或者宫女所为。” “静缘姐姐有个贴身婢女叫做书香,她如今怎么样了?” 冯知远抬眸瞟了林瑞嘉一眼,淡淡道:“她也掉进了池塘,自然也死了。” 房中三人陷入沉默。 “还有什么线索?”半盏茶的时间过后,林瑞嘉轻轻问。 “没有线索。”冯知远的回答言简意赅,却让人心惊。 在眼线遍布的皇宫之中杀死大皇子妃,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凶手无疑十分狡猾老练。可是傅静缘为人纯良,并没有得罪过人,为何这人一出手便要置她于死地? “傅府,可有什么得罪过的人?”林瑞嘉又问。 冯知远遗憾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傅修真奉行中庸之道,其妻也不怎么与人交际。” 就在林瑞嘉和冯知远满脑无解时,东临火越撑着下巴,淡淡道:“从她要嫁的人入手呢?” 林瑞嘉猛地看向他,却见他唇角挂着邪肆风流的笑,眼神却透着睿智的光。 大皇子羽今朝,在众人眼中,他疯病才好,处事周全,心思细密,果敢决绝。虽然并无强大的母家,可朝中拥簇者依旧不少。 他的疯病痊愈了不过几个月,可能够在这短短几个月内就将朝中四分之一的官员拉拢到其麾下,可见其手段不凡。 傅府乃是清流一派,傅太傅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在朝中影响力虽比不上相府,可依旧不容小视。如果有人看不得羽今朝娶母家强大的妻子,因此下手杀掉傅静缘,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林瑞嘉努力回想当时宴会上其他皇子的表情,二皇子羽逍遥只顾着照顾东临满满,似乎没有旁的心思;四皇子羽元康不时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五皇子羽风来被骄月公主纠缠,当时看起来心情似乎不佳;小皇子羽勇杰年纪还小,只跟着奶嬷嬷撒娇。 从争夺帝位出发,嫌疑人应该是羽元康和羽风来。 林瑞嘉看了眼东临火越,见对方闭目不语,又看向冯知远。 冯知远却望着漆黑的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越哥哥,我明天要去四皇子府和五皇子府。”林瑞嘉认真道。 冯知远笑得极坏:“可是你被软禁了。” “越哥哥一定有办法。”林瑞嘉拉了拉东临火越的长袖。 东临火越睁开眼,“若你知道是谁下的手,你会怎么对付他?” “以命还命,血债血偿。”林瑞嘉直视他的眼,声音冷到极致。 冯知远笑眯眯望向东临火越:“无论是羽元康还是羽风来,死的都是羽今朝的敌人,不是吗?于你于我,都没有坏处。既然嘉儿愿意出手,咱们何不让她去,然后坐着看戏呢?” 东临火越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让你的女人去冲锋陷阵?” 冯知远耸耸肩,貌似无辜:“嘉儿就是我的女人啊!” 东临火越笑得危险,下一刻,三把飞刀同时甩到冯知远头上。 冯知远堪堪避开,眼见着那飞刀插进木窗且还入木三分,桃花眼顿时涌上泪泡:“越越啊,咱不说生死之交,却也算是兄弟了,你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对待我,我可真是伤心啊!都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怎的到了你这儿就变了呢?我好伤心啊呜呜呜……” 东临火越懒得看他演戏,直接用内力灭了灯,拥着林瑞嘉睡了。 冯知远脑袋划过三条黑线,说了句“算你狠”,便重又从窗户溜了。 255.第255章 试探 翌日,东临火越磨不过林瑞嘉,只得带着她打算去四皇子府探听虚实。林瑞嘉以为要易容什么的好避过相府门口的禁军,谁知东临火越直接带了她从相府地道出去。 林瑞嘉纳闷儿这地道什么时候挖的,她竟然一点都不知情。东临火越指了指头顶上的土地,“你父亲狡兔三窟,早就留好了退路。只是他还不知道,这条退路也同时被我知晓。” “地道能通到什么地方?” “可以一直走到城外。” 林瑞嘉再度咋舌,果然林泰民这个丞相不是白混的啊!说起来,她也不敢相信林泰民竟然真的叛了国,林芙蓉本想害自己,谁知道林泰民居然真的暗通北幕,误打误撞被皇帝给发现了! 他早已位极人臣,却不满足于只做南羽的丞相,非要去大国发展。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活该! 东临火越带着林瑞嘉出了城,将早已备下的男子衣袍交给林瑞嘉,叫她先换了。 等林瑞嘉从屋中屏风后绕出来时,东临火越眼前一亮,嘉儿宝贝真是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自己这套祥云纹云缎紫装高贵大气,一般人可衬不出来。可穿在嘉儿身上,她高挽了发髻,看起来就是一位翩翩贵公子,挑不出丝毫差错。 这样如玉风流的的林瑞嘉,让东临火越心里一阵骚动,忍不住将她扒光衣服就地正法。可想到傅静缘的惨死,东临火越按捺住心头悸动,决定还是帮嘉儿先报了仇再说。 东临火越和林瑞嘉避开南羽皇族眼线,从后院进入了四皇子府。 此时,羽元康正坐在书房愁眉不展,绯曦端着茶盏进到书房,细声安慰道:“殿下不必着急,姐姐定会无恙。毕竟,姐姐肚子里可怀着陛下的孙子呢。” 羽元康拉过她的手,反复摩挲:“我倒不是担心她,只是怕她的事,连累到咱们。” 绯曦顺势倚在他怀中,美目流转着淡淡光泽:“殿下,如今相爷犯得可不是小事。虽说尚未定罪,但是若是查实了,恐怕姐姐也得不到好果子吃。就算被澄清,这件事始终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今后恐怕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信任相爷。殿下心系天下,没有强大母家的正妃,恐怕……” 绯曦没有说完,只是目光灼热地盯着羽元康。 羽元康将她抱在腿上,“你是说,休了她?” “妾身一切都是从殿下的利益出发。”绯曦忙站到地上,微微福身。 羽元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其实你说的很对。这样的林芙蓉,的确不是我想娶的正妃。”他说着,看着绯曦的目光里突然透出一股怜惜,“若你有个足够强大的母族,我就能顺势扶正你了。可惜啊……” “绯曦不求正妃之位,绯曦只要常伴殿下身侧,就满足了……”绯曦依靠在羽元康身上,格外的娇柔美艳。 突然一声咳嗽从门口响起,羽元康一惊,忙看过去,却见东临火越站在书房门口,正勾着唇看自己。 “不知瑞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羽元康忙起身,对着东临火越皮笑肉不笑。他瞟了眼门口的守卫,只见那两个功夫不错的守卫皆被打晕在地,看得出是东临火越的手笔。 东临火越跨进书房,羽元康这才看见他身后还跟了个男人,一个身姿娇小的男人。他再仔细一看,这“男人”可不就是林瑞嘉! “你怎么会在这里?!”羽元康指着林瑞嘉,目光复杂。 林瑞嘉微微一笑,端得是潇洒倾城:“四皇子,嘉儿今日造访,乃是有事要问。” “何事?”羽元康收回打量的目光,敛眸把玩桌上的一只雕花琢玉毛笔。 “静缘姐姐的死,至今还未查出个所以然。四皇子素来聪慧,可有看出什么门道?”林瑞嘉问得直接,目光直直锁在他的脸上,不肯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羽元康诧异地抬眸看向林瑞嘉,“傅静缘的死,我也很纳闷儿。我想,大抵是有人见不得皇兄好吧。” 林瑞嘉看进了他的眼眸深处,却看不出任何一丝异样。她轻轻对东临火越摇了摇头,继而对羽元康一拱手:“多谢四皇子赐教,告辞。” 东临火越带着林瑞嘉刚走出书房,羽元康忽然从后面出声:“嘉儿,今日的事,我不会告诉父皇。” 林瑞嘉脚步顿了顿,只轻轻一笑,便和东临火越出去了。 羽元康这人真没意思,本来双方就是仇敌,他偏偏还想卖一个人情给自己,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接下来,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又去了五皇子府,同样的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入夜,奉京城灯火辉煌。明月楼二楼雅室,东临火越叫了一桌子好菜,林瑞嘉却没有什么胃口。 她一手托着下巴,双眼遥望着远处的灯火,静静盘算着心事。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却仍旧理不出头绪。最后她只得将目光投向东临火越:“越哥哥……” “说。” “我想要一份参加喜宴的所有人员的名单。” “可以。” “然后找暗卫帮我调查这批人员出入承庆殿的记录,包括他们的随身丫鬟小厮。” “你要一个一个排除?!”东临火越有些无奈,“出入大殿的人员众多,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知道,我要做的事,都会做到。”林瑞嘉红了眼,“我绝不会让静缘姐姐白死。” 东临火越拥她入怀,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你要做的事,我都会帮你做到。” 外面有人隔江放起烟火,漫天璀璨。 东临火越拥着林瑞嘉,只觉这一刻,人生静谧,地久天长。 傅静缘的葬礼林瑞嘉没有办法参加,但听东临火越的暗卫说,大皇子在灵堂站了整整一天一夜,双眼通红,整个人阴沉得可怕。 林瑞嘉默然,无论谁失去爱人,恐怕都会如此。 她坐在房中,明明房里燃着旺旺的炭火,她却紧了紧身上的狐毛大氅,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到院中尚未开放的梅花上,只觉这个冬天格外的寒冷漫长。 256.第256章 休弃林芙蓉 林瑞嘉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白天在四皇子府听见的话。羽元康想要休弃林芙蓉,可相府毕竟还没倒台,太师府也绝不会容许他作出这等侮辱蒋氏直系血脉的事。 如果羽元康想要另娶身份贵重的王妃,似乎唯有林芙蓉死。 她一惊,忙叫来黑鹰,吩咐他找人在这几日盯紧了林芙蓉的院子。 第二日,羽元康进了皇宫,向皇后说了林芙蓉的事。皇后坐在凤椅上,满面端庄:“既是没用了,自当舍弃。” 羽元康心中一喜,随即又问:“若是太师府问起来……” “太师府不止她林芙蓉一个外孙女。”皇后笑得极为贤淑得体,却在眼底藏着一抹阴霾,“太师府还有个庶出之女嫁到了工部侍郎府,膝下正有一女。虽出身低微,可到底聊胜于无。本宫猜想,相府这般境遇,恐怕太师府第一个就要舍弃相府。那么林芙蓉,于太师府而言自然也是弃子一枚。太师府再想要用女儿来联姻,唯一可以利用的只有那工部侍郎之女——李茹星。” “可是李茹星出身低微,如何能做孩儿的正妃?”羽元康不解。 “她做个侧妃,便足够将你和太师府的线重新续上。”皇后低头抿了口香茶,“至于正妃,本宫心中早已有了合适人选。” “敢问母后,那人是谁?” “东临大公主,骄月。”皇后笑得高深莫测,长长的嵌金指甲套轻轻刮过檀木雕凤桌案,眉眼之中盛着一丝兴味,“你说,若是东临的萧后做你后台,这几位皇子,你还怕谁呢?” 羽元康眸光一亮,随即又暗了几分:“可是母后,在那日喜宴上,骄月分明是对五皇弟感兴趣。” “她对谁感兴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来南羽和亲的。而她和亲的对象,必定是南羽未来的国君。”皇后起身,长长的裙摆逶迤在地,“康儿,你说,若你向萧后许诺,你若为帝,赠她五座城池,她会如何反应?” 羽元康有些郁闷:“可是母后,若我刚刚为帝便割地给邻国,恐怕满朝文武不会服气。” “他们服气不服气重要吗?重要的是,你取得了东临的支持,他们谁也不敢动你。再说,你称帝之后,纵便毁约又如何?骄月在你手上,你还怕东临打过来吗?”皇后走到羽元康身边,宠溺地抬手指了指他的额头,“康儿,赶紧醒醒吧!” 羽元康反应过来,忙满脸喜色地对皇后作揖:“母后一席话,让康儿茅塞顿开!康儿这就去准备修书托人送去北幕!” “还要找机会接近骄月公主!”皇后嘱托道。 羽元康听着,眼底掠过一抹得意的阴鸷,忙点了头,拔腿走了。 林瑞嘉,若我成为南羽国君,你会不会多看我一眼?我知你聪慧无双,可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你的聪明,不过是无用的武器,不堪一击! 我若为帝,必叫你日*日侍候在侧,夜夜陪伴在床! 你注定,逃不过我的手心。 羽元康出宫之后,便去了太师府。 接待他的是蒋振南,在听完他要求休弃林芙蓉的话后,眼神冷的仿佛一块石头:“四皇子,不知你可还记得,曾经我祖父交出兵权,换来了一样东西?” 羽元康神色变了几变,淡淡道:“我已不记得了。” 蒋振南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移到庭院中落了白雪的青翠松柏上,“祖父他交出一半兵权,换来陛下的一张圣旨。圣旨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你,羽元康,永不得休弃林芙蓉。” 羽元康一惊,从座位上站起:“你说什么?!” “若是不信,大可以进宫询问陛下。”蒋振南冷冷注视着他,“我告诉你,相府不会倒;林芙蓉,太师府不会放弃。” 羽元康嘴唇一阵哆嗦,最后满心恼怒,拂袖而去。 林芙蓉有那张圣旨,他怎么不知道?!该死的! 他气冲冲地回了四皇子府,将一番遭遇全部倾诉给绯曦听。绯曦倚在他的身上,美艳的小脸浮上浅浅笑意:“殿下往日里最是聪明,怎的今日这样浅显的局,都破不了?” 羽元康一听,知道绯曦有主意,忙捉住她的小手,“我就知道曦儿聪明,快说是什么办法。” 绯曦附在他耳畔一阵低语,羽元康脸色转了几转,有些犹豫:“她到底是和我一起长大——”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绯曦声音温柔甜美,眼神之中却满是决绝。 羽元康迟疑地看着她,最后咬住嘴唇,眼神之中尽是阴鸷。 入夜,整座相府静得可怕。 林照月被绿蕉叫到林芙蓉的房中,林芙蓉将连日来的怨气尽数吐露,一张美艳的脸狰狞扭曲,不堪入目。 林照月安安静静地听她骂完,最后福了福身子,转身欲走。 林芙蓉气得不轻,一把拉住林照月,“月儿,你这是何意?” 林照月推开她的手,清秀的面庞上染着点点怒意:“姐姐,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林照月头偏向一边,脸颊上赫然是五个鲜红指印。 林芙蓉双眼通红:“滚!” 林照月静静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 林芙蓉无力地瘫坐在床榻上,胸口剧烈起伏。这个妹妹,根本不尊重自己!她被软禁在相府这许多天,四皇子府的掌家大权必定都被绯曦那贱人掌控了,该死的!看来,自己必须想办法回四皇子府! 就在这时,窗户突然猛地破碎,十几名黑衣暗卫出现在屋中,手中皆亮出雪白刀刃,毫不犹豫地刺向林芙蓉。 林芙蓉吓了一跳,忙跳到床上尖叫出声,“住手!你们是谁?!是不是林瑞嘉那贱人派你们来杀我的?还是绯曦那毒妇派来的?!” 黑衣暗卫冷笑了声:“你就要下地府了,还管我们是谁派来的?” 林芙蓉紧紧抓住床柱,声音都在发颤:“她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 “不好意思,你付不起那价钱!”黑衣人说完,再不多话,匕首毫不犹豫扎向林芙蓉心口。 257.第257章 没脸没皮 林芙蓉尖叫着闭紧双眼,然而隔了很久,意料之中的疼痛也没袭来。 她悄悄睁开一条眼缝,却发现那黑衣人保持着手持刀刃的姿势,眼睛瞪得极大。片刻之后,这黑衣人正面朝下倒在了地上。他的后背上,悄然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屋子里的暗卫面面相觑,很快,五名训练优良的暗卫破窗而入,几个眨眼便将屋中羽元康派来的人斩杀殆尽。 林芙蓉怔愣着望着他们将一地尸体拖走,房中很快便又只剩她一人,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而地上的一滩滩血迹,却提醒着她,有人要杀她。 林芙蓉陡然尖叫了声,披头散发冲出了院子往林泰民的书房奔去。 书房之中,林芙蓉哭着跟林泰民说完刚刚发生的一切,并认定是林瑞嘉要杀她。 林泰民放下手中毛笔,冷冷望着她,最后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巴掌。 林芙蓉摸着火辣辣发疼的脸颊,不可思议地盯着林泰民:“爹爹,你居然打我?” “若不是你,我怎会陷入如此境地?!你和她怎么斗我都可以不管,但是你拿整个相府去赌,这是我决不能容许的!”林泰民语调威严,眸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憎恶。 林芙蓉眼泪往下直落:“爹爹,我没有,我没有……” “喜宴之上,难道不是你想陷害瑞丫头吗?!什么叛国之罪,什么袖子里掉出书信,不都是你安排的?!”林泰民十分恼怒,“啪”一声将书桌上的东西尽数推翻在地,“林芙蓉,你是想害死相府所有人吗?!” 他这话说得极重,吓得林芙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不成声:“爹爹,林瑞嘉那贱人害死我娘亲,弄疯我大弟,您叫女儿如何不去恨她?!爹爹,女儿咽不下这口气啊!女儿自小就养在您身边,您一直将女儿当做掌上明珠,可是如今,您竟然为了林瑞嘉那贱人打女儿!爹爹,您这是要逼死女儿吗?!” 林泰民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你且回去好好呆着,别再做傻事了!” 林芙蓉捂着被打的脸,呜咽着回了自己院子。 与此同时,长乐苑的林瑞嘉也收到了黑鹰的消息。知道林芙蓉被保了下来,林瑞嘉脸上露出一抹淡笑,白皙纤细的手指捻着一枚暖玉棋子下在了棋盘之上。 对面东临火越抬眸瞟了她一眼,修长有力的手指将冷玉棋子下在另一处,“为何要保她?” “就这样死了,多没趣。”林瑞嘉语调平淡,随意在棋盘上放了一子,“你输了。” 东临火越耸耸肩,坐到她旁边去,将她抱到腿上,“嘉儿宝贝,我不在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 林瑞嘉瞪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东临火越吃吃直笑,“我就知道,你肯定对我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林瑞嘉推了他一把,“再说,再说就把你的头发给剃掉!” “啧啧,那我岂不成了和尚?到时候你可就嫁不成我了。” “没皮没脸。” “追女人就要没皮没脸。” “真不害臊!” “不害臊才能追到你!” 林瑞嘉被他紧紧搂在怀中,连呼吸都觉得急促起来,忍不住使劲将他推开几寸,“你好好说话!” 东临火越含笑盯着她半晌,最后俯首吻住她的红唇。 正在这时,桑若抱着一本册子急匆匆闯进来:“主子,小姐,有消息了!” 然而她刚跨进门槛,便瞧见那香艳的一幕,于是一张素来冷若冰霜的脸一下子通红通红,像是只煮熟的虾子。 林瑞嘉嗔怪地推开东临火越,耳垂泛着红:“拿来。” 桑若嘴角忍不住上翘,低着头将册子呈给林瑞嘉。 林瑞嘉翻开来,册子里一笔一笔记录着当日喜宴上,出入承庆殿所有人员的名单。 东临火越慵懒地依靠在榻上,“嘉儿宝贝,若是此事是有人提前布局,你调查出这些东西,又有何意义?” 林瑞嘉一行一行仔细地看过去,神色认真:“我有预感,害死静缘姐姐的人,一定就在大殿上。” 东临火越无语,女人的第六感有那么准吗?那还要判官做什么,直接请个女人来预感一下呗! 当然,这话他决计是不敢说出口的。 第二日,林瑞嘉照旧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看册子,东临火越抱着一杯热茶坐在她身边,满眼都是神态认真的她。 过了会儿,守在外头的青团跑了进来,说是有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要进来拜访小姐。 青团这几日被林瑞嘉养得极好,皮肤白嫩了不少,头上顶着两个团子,身上穿着件喜气洋洋的红袄子,外面套了个深色绣花小马甲,整个人精神极了。 “到底是谁来拜访小姐?”桑若有些挫败,她已经培养青团好几天了,可该学的东西这家伙是一点没学会,连谁要拜访都说不清楚。 青团挠挠头,只拿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林瑞嘉。 林瑞嘉叹了口气,“请她进来。” 随着厚棉布帘子揭开,身着一袭水红色撒金蝶百褶长裙的美丽少女笑吟吟走进来,正是骄月。 林瑞嘉狐疑地瞥了眼东临火越,随即起身笑着迎接道:“原来是骄月公主,我这丫鬟笨嘴拙舌的说不清楚来客,害得嘉儿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 青团傻笑着,乖巧地站在一旁盯着骄月和林瑞嘉,完全忽略了桑若叫她去端茶水的眼神。 桑若无奈,只得亲自去隔壁耳房端茶。 骄月对东临火越施了一礼:“皇兄。” 东临火越点点头,让她坐了。 “前些日子本想过来拜访,无奈始终抽不出时间来。正好今儿个有空,就来瞧瞧你。”骄月笑道,“你这样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实在是叫人惦记得很。” 林瑞嘉垂首一笑,“公主谬赞了。公主才是天姿国色,无人能比。” 骄月微微一笑,“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来南羽,是为了和亲。如今我住在奉京城中的华阳行宫,我想十日后举办一场宴会,到时候,请你一定赏脸。” 258.第258章 左相 她说完,身后的贴身丫鬟暗香立刻呈上一张大红烫金请帖。 桑若端来茶水,看了眼仍在傻笑却没接请帖的青团,忍不住低声:“还不快替小姐接了。” 青团忙点头,从她端着的托盘上接过茶水,恭恭敬敬地放到桌案上,乖巧地道:“小姐请用茶,桑若刚泡的。” 桑若满头黑线,只得将另一杯茶放到骄月手边的小几上,又赶着接过暗香递来的请帖,继而才奉给林瑞嘉。 林瑞嘉抚摸着请帖,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遗憾:“若是平时,我定是要去参加的。只是如今我被陛下软禁,恐怕不能去参加了。” 骄月盈盈一笑,端得是妩媚生香:“嘉儿还不知道吗?今儿个一早,相爷便亲自写了自证清白的折子,差人呈给南羽皇上。” “哦?竟有此事?”林瑞嘉是当真不知道这事。 骄月点点头,“据我所知,似乎是北幕的白家故意使得离间计,要离间南羽皇帝和丞相,以便有所图谋。而且,有官员抓住了正欲潜逃出城的北幕人,据调查正是白家的人。那人也承认了一切,想来皇帝不久就会解开相府的软解。” 林瑞嘉心中疑惑,白家乃是北幕第一大家族,好端端的怎会使这种拙劣的离间计?白家能够出现白洛曦那般女子,足以证明它绝不是个寻常的蠢笨家族。 难道一切都是林泰民在自导自演为自己脱罪?可陛下能够查出那人真的是白家的人,陛下看似糊涂,实则精明,所以想必那人也的确就是白家之人。 如果并非林泰民自导自演,那么就是林泰民真的和北幕有勾结。或者说,和北幕的白家有勾结。如此,方能说得通白家会放下身段来帮助他一个南羽的小小丞相。 一切都像骄月说得那般,在下午的时候,相府就被解了禁令。然而相府中却处处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因为就在相府被解禁的同时,有人被皇帝封为了左相。 冯府,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就在下午,冯知远因为北方雪灾被皇帝封为了左相。 因为今年北方的雪灾极为严重,朝廷下拨的赈灾银又总不到位,百姓得不到救济,再加上贪官无休无止地压榨,导致北方农民愤而起义,一时间局势危急。 冯知远献上赈灾十策,并亲自督导富户捐集善款,短短两天竟筹到五百万两白银,很快就解了北方灾民的燃眉之急。 皇帝龙心大悦,这才有了左相的封赏。 林瑞嘉在得知消息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短短两天筹集了五百万两白银,恐怕这些银子,全是冯知远自个儿掏的腰包。他那种人,绝不会干劝人捐款这种麻烦事。 不过林瑞嘉不得不承认,冯知远的动作极快,快的叫人叹为观止。林泰民不过被禁足几日,他便从翰林院学士一跃而成左相,这升官速度简直绝了! 而在夜半的时候,林瑞嘉也终于看完了那本册子。 东临火越兴高采烈地抱着个东西进来:“嘉儿宝贝,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林瑞嘉合上册子看去,东临火越手里捧着的正是烤山芋! “你这样金尊玉贵的王爷,也会吃这等粗粮?”林瑞嘉忍不住挑眉。 东临火越在她身边坐下,亲自剥下山芋皮,霎时屋中香气四溢。这山芋色泽极好,里头烤得金黄灿烂,冒着热气,让人一看便生了食欲。 他含笑将山芋送到林瑞嘉唇边:“以前在山里打猎的时候,很喜欢烤这个吃。你尝尝我的手艺。” 林瑞嘉咬了一小口,山芋香甜软滑,入口即化,“当真是好吃。” 东临火越自己也吃了一口,目光落在册子上:“你查的这样了?” “这册子上一共记载了当时承庆殿一千多次出入记录。我将范围缩小到可能的范围,又根据其他暗卫调查的情况排除了一些记录,现在一共还剩十条很可疑。” “哦?” 林瑞嘉翻开册子,指着自己划横线的记录:“第一条,林芙蓉的丫鬟绿蕉曾外出过,据称是出恭。” 东临火越有些倒胃口,将山芋丢到一旁,拿帕子擦干净手:“嘉儿,你的疑心太重了。” “林芙蓉非常恨我,连带着也恨上了傅姐姐。”林瑞嘉解释,“绿蕉外出,很可能就是传召暗卫刺杀静缘姐姐。” “派个暗卫去问一下当时恭厕的女官吧。”东临火越淡淡道。 林瑞嘉应了,又翻过几页纸,“第二条可疑记录,是骄月公主的贴身丫鬟曾出去拿过羽毛团扇。当时殿中虽热,但毕竟不至于要用到团扇驱热,这一点很可疑。” 东临火越的凤眸微微上挑,光华无限:“动机。” “她其实并不喜欢五皇子,她真正想和亲的对象,是大皇子羽今朝。只是可惜,羽今朝娶了静缘姐姐。她贵为一国公主,绝无可能做妾,所以,只有静缘姐姐死,她才能成功上位。”林瑞嘉眼眸之中流转着猜忌。 东临火越却敛了唇角的笑容,“你说的未必没有可能。萧后虽然明面上支持的是五皇子,可她却知道,我更看好大皇子。” “若真是如此,骄月公主也真是丧心病狂了。”林瑞嘉皱皱鼻子,“可千万别是她才好。” “她不是给了你请帖吗?到时去试探一下便知。” 林瑞嘉点了头,又指着下一条可疑记录:“梅贵妃的贴身女官,德女官……” 冬夜漫漫,林瑞嘉将十条可疑记录整理完时已经接近天明。期间东临火越替她又排除了五条,最后只剩五个可疑的人:林芙蓉、骄月、德女官、定西侯府张氏,以及羽今朝本人。 烛火燃尽,林瑞嘉已经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东临火越心疼地将她抱到床上,褪了周身繁琐的冬日衣物,才抱着她一同睡了过去。 等到天大亮时,林芙蓉的院子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她本欲羽元康亲自来接她回府,谁料过来接她的居然是绯曦,可把她气得不轻。 259.第259章 替代品 锦绣苑正厅中,林芙蓉端着架子坐在上座,绯曦坐在下方,小口抿着香茶,面上挂着浅浅微笑。 林芙蓉愤恨地瞪着她,对方却完全视而不见。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绯曦放下茶杯,笑道:“姐姐这里的茶真是不错。既然姐姐今日不肯回府,那绯曦也只有先告辞了。” 林芙蓉一愣,妆容精致的小脸上顿时出现一股怒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绯曦笑得极美:“妹妹已经将来意说明了,可姐姐却没有什么表示。想必姐姐是还想在娘家住几天,妹妹没有说错吧?” 林芙蓉被气得无语。她怎么可能会还想在相府多住几天?!再放任绯曦这个贱人在四皇子府多待几天,那四皇子府还有她林芙蓉立足之地吗?! 林芙蓉冷眼望着绯曦,缓缓平静了心思,端起桌案上的一杯茶呷了一口:“我知道妹妹平日里很受殿下宠爱,只是妹妹相貌顶多算得上美艳,比不得我大姐姐的倾世之姿。而妹妹家世普通,性格也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这样的妹妹,殿下为什么会那样宠爱呢?” 绯曦面带笑容,毫不在意地轻轻一笑:“殿下宠爱绯曦,乃是绯曦的福分,绯曦不敢追其究竟。” “我倒是知道为什么。妹妹照镜子的时候,不觉得嘴唇和下巴很像一个人吗?”林芙蓉含笑。 “姐姐的意思,是说妹妹只是殿下心爱之人的替代品?” “正是此意。”林芙蓉起身走到绯曦身前,伸出手指轻轻抚过绯曦的嘴唇和下巴,“真是可惜啊,这样漂亮年轻的姑娘,竟只是个替代品……” 绯曦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没想到殿下心中竟早已有了心爱之人。妹妹倒是为姐姐可惜,姐姐乃是殿下的正妃,原本妹妹还以为姐姐和殿下伉俪情深,没想到殿下心里的女子,竟不是姐姐……” 林芙蓉美眸瞬间转冷,手指紧紧抓着她白嫩的下巴:“你有什么可骄傲的?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一个玩物!本妃才是殿下的正妃,才是在人前可以与殿下并肩而立的女人!” 绯曦缓缓拨开她的手,白嫩的下巴上已然出现几道红痕。她却依旧带着笑意,语气平静得仿佛是在讲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替代品也好,玩物也好,至少殿下从来不曾想过杀我。可是姐姐……” 她说着,掩袖一笑。 林芙蓉瞬间不淡定了:“你说什么?!” “妹妹失言了。”绯曦起身,朝林芙蓉福了福身,“既然姐姐不愿意和妹妹回府,那姐姐就在相府再住几天吧!” 语毕,不顾浑身瘫软的林芙蓉,直接带着丫鬟转身而去。 林芙蓉扶着绿蕉的手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一张小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元康哥哥,元康哥哥怎么会杀自己?! 可是,可是自己被人暗杀的消息并未走漏出去,绯曦她如何会知道?!难道真的是元康哥哥要杀自己?! “小姐……”绿蕉抱着林芙蓉直哭,“您不是说这个绯曦是大小姐和冯知远的人吗?许是她故意挑拨您和四殿下的感情呢?” 林芙蓉眼前一亮,忙拉住绿蕉,“你说得对!不错,绝对是这样!” 她自我安慰着,再不愿意留在相府求什么面子,自己乘了相府马车忙不迭地回了四皇子府。 而金凤居中,却是死沉沉一片。 这里的丫鬟婆子被遣出去不少,整个院子显得死气沉沉,一派阴郁。 羽金珞坐在梳妆台大铜镜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披散在腰间的长发。她只身着中衣,面色苍白,一点脂粉也没有用。 身后站着的季嬷嬷轻叹了口气:“公主啊……” “嬷嬷,我该怎么办……” 季嬷嬷看向窗外,金凤居庭院里依旧站着侍卫,守卫森严,全是林泰民的人。自家公主,恐怕是被彻底软禁了。 季嬷嬷又看看镜中羽金珞憔悴的容颜,心头一阵泛疼:“公主,为今之计,只有投靠临安郡主了。她现在还在相府,离咱们最近。” 羽金珞默然,她已经和林芙蓉成为同盟了,而且前几次林雅音和林挽云有意陷害林瑞嘉,她也并没有出手相助。如果现在再去投诚,她会接受吗? 季嬷嬷明白羽金珞的顾虑,拍了拍胸脯,坚定道:“公主放心,老奴这条命就是为公主而生,定不会叫公主身处险境。” “嬷嬷……”羽金珞忍不住转身扑进季嬷嬷怀中嚎啕大哭。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过上这种日子。她更没有想过,她儒雅风度的夫君,竟会有那样一副小人面孔。 季嬷嬷乃是会功夫的,身手丝毫不亚于年轻侍卫们。她很快找机会潜出了金凤居,直奔长乐苑而去。 长乐苑里大雪初霁,林瑞嘉和东临火越正坐在亭中对弈,季嬷嬷忽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亭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请临安郡主救命!” 东临火越随手从一旁火炉上拿起热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似笑非笑地瞟了季嬷嬷一眼。 林瑞嘉一手托腮,一手执棋,似是沉溺于棋局之中,看都没看季嬷嬷。 季嬷嬷知晓林瑞嘉是对之前的事介怀,便也就安静跪着,耐心地等待林瑞嘉。 等一局棋厮杀完毕,早已过了大半个时辰。林瑞嘉似是才发现季嬷嬷跪着,惊讶道:“季嬷嬷怎地跪在这里?真是折煞嘉儿了!青团,还不扶季嬷嬷起来。” 坐在亭子外石头上数梅花的青团跳下石头,欢快地将季嬷嬷扶起来:“嬷嬷你冷不冷啊?” 季嬷嬷撑着膝盖勉强走进亭中:“郡主,从前的事是公主对不住您,如今公主命悬一线,求郡主大发慈悲,救救公主!” “季嬷嬷说笑了,长公主金尊玉贵,如今贵为丞相夫人,执掌一府之事,怎会遇到危险命悬一线呢?”林瑞嘉喝了口热梅花酒,整个人舒舒服服地依靠在软垫子上。 “是公主被鬼迷了心窍,这才没认真对待和郡主的盟约!”季嬷嬷说着,又跪了下去。 260.第260章 鹿先生 “公主她一时不察撞破相爷的秘密,惹来杀身之祸,如今正被相爷软禁在金凤居,可谓朝不保夕!求郡主念在从前的好处上,救一救公主!” 林瑞嘉缓缓放下杯盏,眸中氤氲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一开始,羽金珞其实不会踏进相府这盘局里,是自己为了和蒋沁抗衡,而将她拉扯了进来,嫁给了林泰民。 如果没有自己插足,也许羽金珞早已嫁给了别的良人,又怎会有性命危机? 她想着,不由悠悠叹了口气,亲手将季嬷嬷扶起来:“季嬷嬷,我如今已经和相府划清界限,这事你来求我,却是没有用的。这世上,唯有一人可以救公主。” 季嬷嬷听着,忽然眼前一亮:“郡主是说,皇上?” “正是。” “可是我能来长乐苑,已是拼尽了全身力气。相府守卫森严,恐怕我是出不去的。” “此事嬷嬷放心,我自会安安全全送你出府。” 林瑞嘉说到做到,在傍晚的时候便将季嬷嬷送进了宫里。季嬷嬷顺利得见皇帝,将相府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皇帝自然震怒,随即召来林泰民和羽金珞,让两人当堂对峙。羽金珞不敢将林泰民里通外国的事情说出来,只说两人感情不合,打算和离。 林泰民并未多言,只说一切都听公主的。 最后此事以和离结束,可偏偏羽金珞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皇帝虽然忧心这个妹妹,可到底拗不过她,答应以后孩子生下来由她亲自抚养。 林泰民并无异议,在皇帝面前说明,自己一切都尊重羽金珞的选择。 而林芙蓉回了四皇子府,林照月却并未跟随。她去了蒋太师府,找到了一个人。 正是大雪初霁的时候,庭院之中尽是落雪,院角盛开着一树火红的梅花,格外的妖娆美丽。 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正坐在廊下垂钓。池塘上结了薄冰,薄冰上有一眼小洞,那鱼饵便是从小洞里穿过,垂直落进了水里。 林照月喘着粗气在男人不远处站定,一双眼定定望着他。 虽是严寒冬日,可这男人身着红纱衣,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腰间,只用红玉簪子在头顶随意挽了一个小髻。 他皮肤生得雪白,五官带着阴柔的美丽,一双凤眼微微闭着,眼角斜斜上挑,更显风情。他的眉间生了一颗朱砂痣,为整个人都添了一丝妖娆。 “无……无尘先生……”林照月忐忑地轻喊了一声。 鹿无尘并未睁眼,唇角泛起一抹笑意:“月姑娘。” 林照月拘束地走近,却不敢挨得太近,“无尘先生,姐姐的脸毁成那样您都能治好,祖母大寿的时候您也能有办法让她看起来格外年轻好气色,我知道您的医术一定十分高明。” “月姑娘谬赞。” “你帮了姐姐那么多,你让她重新拥有了如花似玉的容貌,我,我也想求您一件事。”林照月揉捏着衣角,一双眼盛着深深的渴求。 “请说。” “我想要能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神药。”林照月忐忑不安地望着他的脸,似乎生怕他拒绝。 鹿无尘轻轻一笑:“抱歉,我没有这种药。” 林照月听见这话,脸上出顿时现一抹颓色,转身欲走:“既是如此,那我打扰先生静修了。” “等等。”鹿无尘睁开眼,好笑地偏头看她,“但我有另一种药,在男女之事上,有奇用。” 林照月眼睛一亮。 林照月走后不久,一身金边玄衣的蒋振南负手出现在廊下,“为何要帮她?” “她想与林芙蓉一斗,却又没什么大的本事,我看着,觉得她真是可怜呐……”鹿无尘眼角眉梢皆是笑容,眉间朱砂痣妖娆美艳。 “我看,你只是闲得想看戏吧?” “我没来之前,曾听说林芙蓉是要被你们扶持做皇后的。可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亏我还用了那么多好药材治好她的脸,当真可惜。”鹿无尘掂了掂鱼竿,笑得灿若春花,“我想,不如就让林芙蓉和林照月斗上一斗,谁赢了,谁便是皇后,多好啊!” “鹿先生,你该知道,我并不属意于四皇子。”蒋振南语气淡淡。 “我知道,你想的是五皇子嘛。”鹿无尘完全不以为意,“四皇子母族镇西侯府颇为强大,你们若立他为帝,想必他不会视你蒋家为大。而五皇子就不一样了,梅贵妃虽受宠,可到底没有一个强大的母家。若你们扶持他,等他登基,你们蒋家的势力势必如日中天,权倾朝野。” “所以,林芙蓉和林照月,皆是蒋家的弃子。”蒋振南望着平静的池塘,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鹿无尘笑得潇洒而魅惑,一身红衣衬着眉间朱砂,妖艳诱惑到了极致:“你们真正培养的,其实是那工部侍郎之女,李茹星吧?” 蒋振南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几天的时间弹指即逝,很快便到了骄月在华阳行宫设宴之日。 华阳行宫位于奉京城郊外的山脚下,整座行宫修筑的甚是巍峨华丽。因着今日设宴,行宫内宫女们皆穿着新制的桃红色长裙,发髻高耸,面上含笑,手中托着茶酒果蔬往来穿梭于廊檐下。 早有宫人在行宫内的梅花林里搭了棚子,棚子内炭火烧得很旺,酒品珍馐一应俱全。贵客们有的三五成群漫步于梅林中,有的坐在棚子里谈诗论道,整个华阳行宫一派逍遥。 骄月身着浅黄色绣蝶褙子,葱绿色吉祥如意水纹八面裙,云鬓高耸,簪着一副红玉珍珠八宝钗,两条长长的细钻流苏垂落在耳畔,整个人十分的明艳动人。 她往来招呼宾客,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很快便获得所有贵客的称赞。 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坐在一处,她盯着浅笑盈盈的骄月,这般美好如明珠般的女子,实在是不像杀人凶手。 然而她亦深知,人,不能只看表面。 此次盛宴,几位皇子都到场了。羽元康府眷犹多,正妃林芙蓉、侧妃林照月、绯曦都到了场。 261.第261章 凶手是谁 众人看过去时,却觉着新鲜,羽元康左右两边走着的是林照月和绯曦,而正妃林芙蓉反倒走在了最后。 众人再仔细看去,羽元康竟还亲昵地牵着林照月的手,两个人恩恩爱爱,好不甜蜜。 等他们四人准备落座,林芙蓉正欲坐到羽元康身边,却被林照月拦住,十分柔弱地道:“姐姐,妹妹坏了殿下的骨肉,身子弱得很,想要坐在殿下身边呢。姐姐素来大度,想必不会和妹妹争这个位子。” 林芙蓉还未说话,羽元康已经拉着林照月坐下来:“月儿身子弱,你便让让又有何妨。” 绯曦一笑,在他另一侧坐下,林芙蓉站在那儿,嘴唇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林照月这贱丫头给元康哥哥使了什么迷魂计,自打她几天前从相府回来,元康哥哥便夜夜宿在她那儿,甚至一下朝就直奔临月阁,真真是可气! 她本想策反绯曦去对付林照月,可绯曦对这种情况完全不在意,简直是要气死她了。 她气恼地坐下后,偏过头便瞧见正含笑点头的林瑞嘉。林瑞嘉对她一笑,起身走出了棚子。 林芙蓉不知林瑞嘉想做什么,便起身跟了出去。 两人一路走到梅花林里,这里小径通幽,梅香萦鼻,环境幽雅。林瑞嘉走在林芙蓉前头,身着月白色修身立领绣花小袄,下面系着一条浅粉色长百褶裙,外面披着紫色貂绒斗篷,整个人看上去青春靓丽,高贵典雅。 林芙蓉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有些泄气,为什么这个贱人能生得这样美?! 周围的人渐渐少了,林瑞嘉忽然驻足,转身看向林芙蓉:“你是不是非常恨我?” 林芙蓉冷冷一笑,端起自己四皇子妃的架子:“你莫不是想与我缓解关系?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我们这辈子,注定了是敌人,注定了我会恨你一生!” 林瑞嘉伸手抚摸落了雪的梅花,“你多虑了。我只是想问你,静缘姐姐大婚之日,你送了她什么礼物?” “礼物?!”林芙蓉唇角勾起,嘲讽道,“林瑞嘉,你把我叫出来,就为了问这等没意思的话?!想知道我送什么礼物,你跪下来求我,我就告诉你。” 林瑞嘉无视她脸上的盛气凌人,只盯着她的眼睛:“大皇子已经查出来,是有人送了带有迷幻药物的礼物,才使得静缘姐姐情绪崩溃跌入池塘。” 林芙蓉一愣,随即恶声道:“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我虽然想把你碎尸万段,可我不会蠢到在礼物上下毒去害傅静缘。傅静缘虽是你的朋友,可死不死对我而言根本无所谓。我最想害得,是你,林瑞嘉!” 林瑞嘉淡淡看着她,轻哼了一声,往棚子走去。 看样子,害死静缘姐姐的人并不是林芙蓉。她之所以说有人在礼物上涂药,不过是诈她,若果真是她害死静缘姐姐,那么她必定会流露出些许得意或者躲闪,可她并没有。 “林芙蓉,你把我叫出来吹寒风,就是为了说这些话?!”林芙蓉有些崩溃地转身冲着她的背影大喊。 林瑞嘉略有些烦恼地偏头瞥了她一眼,摇摇头离开。 她回到棚子内,在东临火越身边坐下,对他摇了摇头。东临火越会意,目光落到正与人寒暄的定西侯府张氏身上。 他对站立在张氏不远处的两个女婢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女婢点点头,随即状若无意地轻声交谈起来:“说起来,那位大皇子妃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去了。” “是啊,大皇子虽然从前痴傻,可是听闻他最近早已恢复神智,整个人玉树临风、聪明果决,可惜和大皇子妃到底无缘。” “听说大皇子妃被人捞起来后,大皇子抱着她一日一夜没撒手,堂堂七尺男儿,竟哭成了泪人。” “所以说嘛,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她们有意控制声音,只让张氏一个人听见。林瑞嘉仔细看着,见张氏只是蹙着眉头瞟了眼那两个女婢,接着便又和同桌的贵夫人聊天。 看着,倒不像是害死静缘姐姐的凶手。 林瑞嘉想着,冷不防东临火越递过来一杯热果汁:“看你苦思冥想的模样,简直脑仁都在疼。” 林瑞嘉接过果汁喝了一口,略有些诧异:“椰汁?” “特地从南方运过来的,让你尝个鲜。一般人可没这待遇。”东临火越笑嘻嘻地自己也喝了一杯。 林瑞嘉看过去,果然周围人的桌子上并没有这杯东西。她心里一暖,看着东临火越的目光柔和了几分:“我只是想早点为静缘姐姐报仇。” 东临火越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之中尽是宠溺,“我懂。” 他的手宽大厚实,带着绝无仅有的暖意,温暖的让人眷恋。林瑞嘉忽然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遇见这样一个宠她爱她、懂她怜她的男子。 正在这时,大皇子羽元康身着白衣,面无表情地进了棚子。 他在侍者的指引下径直坐到一桌前,却是不言不语,将整个棚子的气压都压低了好几分。 众人都知道他因丧偶而难过,便也不敢打扰,说话声音小了不少。 一些贵女想上前安慰,可无一例外都被他周身的冷冽气质吓到,还未说上两句便怯怯地退了回去。 林瑞嘉轻叹了声,羽今朝似乎是真喜欢静缘姐姐的。 本来好好一对神仙眷侣,竟被人生生拆开来阴阳相隔,幕后凶手何其残忍,真叫人不得不恨! 很快,五皇子羽风来和蒋府的两位公子也进了棚子,座位竟和羽今朝是一桌。 蒋振兴一进来眼睛就贴在林瑞嘉身上拿不下来了,也不顾东临火越在侧,举着酒杯吭哧吭哧就跑到林瑞嘉身前,小心翼翼地打量对方:“嘉儿妹妹,你近来可好?” 林瑞嘉放在桌子下的手忽然被一只大手紧紧一攥,她抬头看去,却见东临火越正含笑望着自己,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狰狞。 醋坛子打翻了……她想着,冲蒋振兴含蓄地点了点头:“蒋二公子。” 262.第262章 八面玲珑 蒋振兴还想再凑近点,猝不及防感到周身温度下降得厉害,再抬头看去,便见东临火越一手箍住林瑞嘉的腰,笑眯眯望着自己。 “嘉儿妹妹,你……”他的目光落在东临火越那只手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你怎么让他这样欺负你?” 东临火越抢答道:“蒋二公子可听过一句话?” “何话?”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蒋振兴脾气从来火爆,只是最近在林瑞嘉的蹉跎下温和不少,如今被东临火越这么一说,顿时恼了,“啪”地一声将杯子砸到地上,拳头直接往东临火越脸上招呼。 东临火越冷笑一声,避开他的拳头,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骨骼作响:“蒋振兴,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不该你惦记的,最好别惦记!” “你——”蒋振兴还待要说话,另一只手忽然插进来握住东临火越的手腕,来人的声音和他的面庞一般冷硬坚毅:“放开我弟弟。” 东临火越看去,便见蒋振南一手负在背后,面容镇定冷淡。 整座棚子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三人身上。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众人都屏息凝神想看看今日到底谁赢。 “越哥哥,”林瑞嘉则怕东临火越吃亏,起身劝解道,“越哥哥不必和他们计较,今日是骄月举办的宴会,可别扫了大家的兴。” 站在门口迎接宾客的骄月回过神,忙笑着走过来,“正是。骄月初来乍到,这场梅花宴可是骄月举办的第一场宴会,万万不能搞砸了,大家可得给我这个面子!” 她说着,娇笑着将蒋振南和蒋振兴送到座位上,又轻声细语地赔了几句不是,将两人的情绪安抚妥当方才离开。 林瑞嘉悄悄拉住东临火越的手,有些埋怨他刚刚的冲淡。东临火越则不以为然,人家都明目张胆要抢自个儿媳妇了,自己哪能不护着?! 暗香掀了帘子,骄月快步去催那边的梅花糕。刚走到小厨房外,两个女婢便匆匆赶了来,见周围人少,才小声将东临火越让她们试探张氏的事情说了一遍。 骄月笑得温柔,林瑞嘉和皇弟这些天似乎是在追查傅静缘的死因。如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便试探怀疑人,可见林瑞嘉的心里该是十分着急的。 “此事本宫心里已经有数了,你们先退下,别让皇弟知道你们将此事告诉了本宫。” 暗香从袖袋里掏出两只荷包递给女婢,两个女婢一阵谢恩,欢天喜地离开了。 暗香有些担忧,骄月却温雅地笑了笑,“暗香,收起你的担心。事情本就不是我们做的,你担心些什么呢?” 暗香一愣,知道自家公主是要彻底地瞒天过海,忙点了头,笑容满面地随她一起进了小厨房。 很快盛在碧玉碟子里的梅花糕便被丫鬟端上了各桌。碟子是梅花形的,通透碧绿,衬着晶莹红艳的梅花糕,让人一见便食欲大发。 骄月端着酒杯在一桌贵妇人前停下,笑着道:“这些梅花糕,乃是出自我从东临带来的一位糕点大师之手,香糯软滑,入口即化,十分的好吃,你们尝尝。” 那些贵妇尝了之后,纷纷夸赞味道极好,甚至还有人请教做法。骄月毫不吝啬地将那位糕点大师请来,让他当众将这盘糕点的做法说一说。 这样大方的姿态,一时间使得骄月在奉京城中的风评越发的好,无论是贵公子还是千金小姐,都十分愿意和她亲近。 而羽今朝那一桌,几人都干巴巴坐着,谁也不愿意动一下筷子,更没有心情去品尝什么糕点。 骄月正和林瑞嘉谈论古史中的一则见闻。林瑞嘉发现,只要骄月想讨好一个人,其实十分容易。她这样相貌甜美的女子,本就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再加上她遇见不同的人总能说对话,因此很轻易地就拉近了距离。 然而这种亲近感,却让林瑞嘉发自内心的排斥。 不是不喜欢她这样平易近人、见识广博的女孩子,只是,只是觉得她这样的女孩,未免太过于完美。 毫无瑕疵的人,总让人觉得可怕。 骄月对林瑞嘉心底的想法毫无所觉,言笑晏晏地和她说起东临火越小时候的事情。 东临火越端着酒杯在一旁含笑不语,双眼之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林瑞嘉抬眸,微微有些难过地道:“你一提宫里,我便想到静缘姐姐惨死,当真是叫人伤心。” “我虽未和她蒙面,但听周围的人说过不少她的事。我觉得,她倒真是个奇女子。可惜天妒红颜,也真叫人唏嘘。”骄月有些惋惜道。 林瑞嘉听她语气极为诚恳,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你觉得,静缘姐姐会是谁杀的?” 骄月望着林瑞嘉,瞳孔中闪过一丝惊讶:“嘉儿,你这样问我,便是将我纳进自己人的范畴了?” 林瑞嘉一愣,略有些尴尬,她只是想试探她而已…… 骄月拉过林瑞嘉的手,表情真挚:“嘉儿,我知道你为了傅小姐的事难过,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想,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到底谁是凶手。如今你这样问我,我也不好说,毕竟我到南羽不过几日。” 林瑞嘉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倒是有理。看来自己贸然怀疑她,倒是自己错了。 那么如今,似乎只有一个人还没被洗清嫌疑——德女官。 骄月望着她略带愧疚的表情,心中了然,眼里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好嘉儿,先别想这些烧脑子的事了,尝尝这碟梅花糕吧,味道甚是不错。” 一个上午在众人觥筹交错中度过,下午将有来自东临的歌舞表演,所以众人并未离开,有的待在棚子里说话玩牌,有的在外头散步赏玩,园子里十分的热闹。 华阳行宫背阴一面的假山上,羽今朝独坐着,周身散发着强烈的孤独感。 没有什么比在新婚之时失去爱人更令人心碎的事,他还记得她单纯的笑脸,可是那样温暖的笑脸,此生再也不会出现。 263.第263章 凤凰于飞 他攥紧双拳,有些恼恨地抬头望天,为什么要将她一个人带走?!她那样单纯,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她要怎么保护自己?! 一声轻微的咳嗽从背后传来,羽今朝瞬间收敛了神情。 一只纤纤玉手托着一只碧玉小碟送到羽今朝面前,碟子上盛了三块摆成“品”字型的梅花糕:“大皇子,我想傅小姐正在天上看着你,你弄成这般憔悴模样,你让她如何放心地离去?” 羽今朝看去,骄月正在他旁边坐下,娇艳美好的像是盛开的鲜花。 他摇了摇头,并未去接糕点。 骄月垂头一笑,自己捻了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我母妃去世的时候,我才四岁。那一年大雪纷飞,没有母妃的冬天,是那么的冷……我觉得,我也要活不下去了。我无所觉地冻晕在雪地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母后的床榻上。母后说,世上每一场离别,都是为了重聚。” 羽今朝遥望着远处落雪的山顶,薄唇勾起一丝笑:“每一场离别,都是为了重聚?” 骄月将碟子递到他面前:“尝一尝吧,还是热的。梅花糕取材极好,对身体也是极好的。” 羽今朝随手拿了一块扔进嘴里,却没看骄月一眼。 骄月望着他吃下糕点,小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听说你足足三天没用一粒米了,这次本不怀希望你能来,没想到你竟真的赏脸赴宴。” “父皇所命,不敢不从。”羽今朝淡淡道。 “再吃一块。养好了身体,有了精力,才能为傅小姐寻出真凶。”骄月笑着递上碟子,羽今朝并未抗拒,将最后一块糕点扔进嘴里。 两人又坐了会儿,骄月打破沉默,笑道:“大皇子,你三日粒米未进,到我这里吃的梅花糕可算是第一份食物。你看看我这东道主做的,可还算及格?” 羽今朝表情寡淡:“嗯。” 骄月本也没期望他多说什么,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特意从东临带来的歌舞团快要准备上场,不如一同过去看看?” 羽今朝默默起身,随着她一同往回走。 骄月笑着在他前面边走边跳,十分活泼的样子:“大皇子,我到南羽,可是要和亲的。你帮我看看,到底哪位皇子比较适合我?” 羽今朝目光落到她的裙摆上,因为刚刚陪自己一起坐在假山上,她的裙摆沾了不少灰尘,不由出声提醒道:“你的裙子。” 骄月似乎才发现,忙羞赧地垂首将裙摆拍了拍,稍微整理一番才敢继续走,一张俏脸通红通红:“若不是你提醒,待会儿我就要出洋相了。真是多谢啊!” “举手之劳。” 两人很快到了台下,众人都已相继入座。骄月含笑和一些贵夫人说了几句话,便以督查后台为由离开。 众人吃了几个果子,又聊了会儿天,忽然听见一声筝鸣,舞台幕布陡然拉开。 舞台上,一位身着广袖红纱、身姿曼妙的少女背对着众人,随手挽了个凤凰姿势。 众人一惊,这是要跳凤凰于飞吗?! 凤凰于飞难度极大,普天之下,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将这一支舞完整跳出。这位少女何方高人,竟然敢当着众人跳这样一支神舞?! 只是众人见这少女随手一个起势便做出了凤凰的高贵典雅,不惊按捺住心中好奇,安静地看下去。 须知,凤凰于飞最难的其实不是它的舞蹈动作,而是舞者将凤凰的高贵、典雅、华艳糅合在一起,完全地舞出凤凰的神韵。一些舞姬虽然也能跳凤凰于飞,可舞蹈之中根本没有凤凰的尊贵,因此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亮点。 随着那一声筝鸣渐息,各种乐器同时奏响,舞台之中的少女折腰盘旋,长袖翻飞,脖颈白皙细长,行动之间颇见凤凰之高贵无双。 当少女正面对向众人时,众人这才惊觉舞台上的少女竟是骄月公主! 她画了华艳的妆容,长长的绯红色眼线直挑入鬓间,嫣红的薄唇柔软美好,动作行云流水,身姿柔软的好似天际云霞。 乐声渐入佳境,骄月的舞姿宛如火烧云盛开在海边,美丽的叫人窒息。 很快,乐声逐渐低迷,骄月作出的凤凰柔弱地逐渐朝地面匍匐而去,好似落难。 她的脸上有痛苦有迷茫,使得台下的人心都揪在了一起。 乐声断断续续地到了最低处,骄月整个人都贴在了地面。她的红纱长袖和裙摆在地上开出了红色的花朵,仿佛是鲜血铸就。 凤凰涅槃……台下的林瑞嘉微眨了下眼,知道已经到了舞蹈最高潮处。凤凰于飞跳得好不好,最关键的便是这最后的凤凰涅槃。 涅槃成功,便是凤凰;若是失败,舞者从此不会再在人前跳凤凰于飞。 下一秒,乐声铮然,万乐齐鸣。 骄月猛地从地上旋转而起,火红色广袖在随着她的舞姿在空中飞舞,仿佛是凤凰周身燃烧的火焰。 高贵美艳的少女在火焰之中旋转,旋转,好似要凌天而起。 下一瞬,少女忽然攀上一根从天而降的细细长绳,腾空而起,整个人的力量都放在那一根细绳上,在半空之中做出了最难做的凤凰涅槃。 高空之中的美人,是那样的高贵典雅,华美无双,似是九天之上的凤凰降临人间。 众人屏息凝神,生怕一个呼吸间便惊动了那只凤凰。 乐声到了最高处,陡然而止。 骄月在空中微笑,对着众人微微颔首致敬。 众人却还没回过神来,兀自沉醉在刚刚的舞姿里。 然而,就在一刹那,那根细绳突然断裂,骄月整个人迅速往地面坠落!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有所动作。 离舞台最近的羽今朝猛地起身腾空,一把接住骄月,两人缓缓落到地上。 骄月吓得脸色苍白,只呆呆看着抱着自己的羽今朝。 羽今朝很快松开手,对她略一点头,走到台下坐好。 众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忙不迭上前安慰骄月。 骄月因为受了惊吓,脸色惨白,只小声说自己无事,是那根绳子太细了,才没办法承受自己的重量。 264.第264章 渣男贱女各寻出路(1) 然而无论如何,骄月这支凤凰于飞已经让她扬名南羽。 林瑞嘉转头看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趁着众人注意力不在这里,偷偷亲了口她的脸颊:“骄月很勤奋,琴棋书画、歌舞茶功无一不精。” “是吗?”林瑞嘉目光落在空中只剩半截的细绳子上,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 舞者都会十分注重自己在舞台上的形象,骄月今天当着众人的面跳凤凰于飞,一定是对自己的舞蹈十分有信心,私下里定是练过不少次。 既是练了很久,一切都该完美,那么为什么,绳子会断呢? 她饮下一口果酒,瞄了眼东临火越的侧脸,对方正一手撑着脑袋,望着远处的积雪。她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只假装为骄月庆幸。 而在林瑞嘉注意不到的对方,一双眼眸正悄悄注视着东临火越,眸子里满是炽热之情。 因为绳子断裂的插曲,歌舞表演被暂停。 华阳行宫温泉池一角,两个身影被掩藏在葱茏的树木后面,正是林挽云和步启盟。 两人此时正剧烈争执着: 林挽云指着步启盟的鼻子:“看你长得人模狗样,还是个探花郎出身,没想到竟然是个色胚!” 步启盟拨开林挽云的手:“谁是色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过是多看了骄月公主几眼,你至于吗?!你怎能这样善妒?若是以后我纳妾,你岂不是要将房顶给掀了?!” 林挽云满脸涨红:“你还想着纳妾?!我还没过门呢!” 步启盟满不在乎:“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父亲不也是?” “你——”林挽云气急,一个巴掌招呼到他脸上,“滚,你给我滚!” 步启盟冷眼望着她:“你只是户部侍郎之女,奉京城身份比你高的贵女多的是,你以为我很想巴着你不放?你既没有你堂姐的美貌,更没有她的尊贵,你哪来的自信居然敢打我?!” 他虽是小门小户出身,可到底也是在家里做公子的,再加上生得好,何曾受过这等气? 林挽云一听林瑞嘉的名号,顿时怒火中烧:“你既然觉得她好,那就去求亲啊,看她会不会答应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你——”步启盟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愤愤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不就是喜欢四皇子吗?!都做了我的未婚妻还想着别的男人,真不知廉耻,呸!” 两个人又好一顿吵,最后吵累了各自停战。过了会儿,步启盟眼珠一转,拉住林挽云:“你看,我既然们彼此之间没有感情,不如这门亲事就作罢?” “作罢?!陛下金口玉言赐婚,你当是儿戏?!”林挽云嗤笑。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想必陛下也不会介意。”步启盟大胆道,随即凑近林挽云耳畔,低语了几句。 林挽云眼睛一亮,却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 “有何不好?你能嫁给四皇子,我也能娶到林瑞嘉,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步启盟眼中闪烁着贪婪。 林挽云心下转了几个来回,最后一狠心,终于点头。 两人又谈了一阵子,便各自分头行动。 羽元康正和林照月在华阳行宫一间客房内耳鬓厮磨。他紧紧搂着林照月,只觉得怀中的女子是一块冰,能够解决他腹中的****。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与人交合竟然可以这样快乐,这种快乐,是他在其他任何女人身上都体会不到的。 林照月透过他的肩膀,目光落在桌上一只香炉上,此刻香炉正冒着袅袅烟雾,散发出好闻的香气。她勾唇一笑,鹿先生给的香料,果真是有用…… 正在这时,外面绿蕉敲了敲房门:“林侧妃,娘娘有请您过去说话。” 羽元康有些不耐烦,正准备打发了绿蕉走开,林照月却起身穿衣:“殿下,姐姐知道我们在这里,却非要把我叫去,想必是有急事的。我过去瞧瞧,很快就回来。” 羽元康有些不舍地望着她离开,心中却对林芙蓉愈发恼怒。 林照月在门口顿了顿,唇角浮起一抹不经意的笑容。林芙蓉,我就是故意让你知道我和殿下白日宣淫的,你这样恼怒地把我叫走,你可知殿下心中会更加恼恨你? 林芙蓉,你可真是一个傻瓜…… 林照月走后,林挽云偷偷摸摸从客房一端的走廊出现,轻手轻脚地往羽元康所在的房间摸去。 她走到房间门口,便瞧见羽元康衣衫半解,倚在床上看一本书。那样精壮的胸脯,那样英俊的面庞,使得她不禁红了脸。 她努力扬起一个最美的笑容,慢慢走进去,“给殿下请安。” 羽元康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林挽云望着羽元康,美眸之中逐渐蓄了泪水,柔柔弱弱地道:“殿下,昔日在青州的情分,殿下都忘了吗?” 羽元康想起曾经在青州,林挽云带自己观览风景,走遍青州府山山水水,也曾是有过情分的。 这样一想,他眸光不禁柔和了些:“那些情分,我怎会忘记?只不过你如今已被父皇赐婚,我想,咱们大抵是有缘无分了。” 林挽云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往地下落,看着甚是可怜:“殿下,我心中只有你……若是非要我嫁给别的男人,不如叫我死了算了!” 羽元康看她这样柔柔弱弱对自己一腔深情,心中一软,上前将她拥进怀中:“你何必如此呢?我对你,亦是有情分的。只是圣命难违,你我之间,注定不能在一起。况且,我已经娶了你的两位堂姐,再不能娶姓林的女子了。” “不!”林挽云从他怀中抬头,小脸儿哭得好不可怜,“殿下,既然两位堂姐都已经嫁到你府里,不如云儿也嫁过去。咱们姐妹三人共同服侍殿下,传出去岂不是一段佳话?” 佳话?!丑话还差不多!原本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已是极限,若是一门三个姐妹都嫁到四皇子府,恐怕羽元康会被人笑死! 265.第265章 渣男贱女各寻出路(2) 然而羽元康闻着桌上的香薰,已是情迷意乱:“话倒是如此……” 林挽云一听有戏,忙将外衣一脱:“殿下,今日云儿的身子,就给了殿下罢……” 羽元康闻着那香,哪里受得了这等撩拨,忙抱了林挽云就上了床。 房间内好一番翻云覆雨,满室生香。 与此同时,林照月正站在林芙蓉休息的客房内。林芙蓉坐在上座慢慢喝着一杯茶,表情阴沉难看。 林照月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绢,最后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姐姐,你若是无事,我便先行离开了,殿下那儿还等我伺候呢。” 林芙蓉重重将茶杯搁在桌案上,柳眉倒竖:“林照月,我让你去四皇子府,是为了帮我!可你都做了什么?!你在府里享受专宠也就罢了,现在在外头做客,你竟然也勾引殿下白日里行那龌龊之事?!” “龌龊之事?”林照月轻轻笑开了,“原来在姐姐眼里,夫妻情事竟是龌龊?哎呀呀,今儿个我可算是涨了见识!既然姐姐觉得此事龌龊,那妹妹马上去禀报了殿下,日后都不用姐姐侍寝了。” “林照月!”林芙蓉猛地一拍桌案,“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到底长得什么样!你长成这幅德行,还指望能一辈子有殿下的宠爱?!” “妹妹自然知道相貌比不上姐姐,可是姐姐啊,以色侍人,焉能长久?”林照月揉弄着手中绢帕,脸上浑不在意,“姐姐自诩聪慧,怎的不明白这个道理?” 林芙蓉语结,转而好声好气地道:“姐姐知道,让你做侧妃,你心中不服。可是月儿,咱们到底是亲姐妹,姐姐若是得了宠,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你要记得,在四皇子府,咱们唯一的敌人是绯曦那个贱人。只要咱们姐妹联手,四皇子府定是咱俩的天下!日后殿下登基,我为皇后,你为贵妃,共享一世繁华,岂不美哉?” 她说的很是诱惑,表情也十分诚挚。 林照月却冲她一笑,“姐姐,你须知,我对入宫并没有什么兴趣。对做贵妃,更没有兴趣。” 林芙蓉面色瞬间狰狞:“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呀,我只想看着姐姐你失去最心爱的东西,”她盯着林芙蓉的脸,双眼之中满是憎恶,“尝一尝从高高在上的云间,跌入尘泥的滋味!” “你——”林芙蓉还未发作,林照月已经转身大步离开。 绿蕉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林芙蓉,“娘娘,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啊,您可千万别伤了身子!” 孩子……林芙蓉猛地捂住腹部,是啊,她还有孩子……只要先生下孩子,那她四皇子正妃的身份就绝无动摇的可能! 而步启盟那边,又是另一番形势。 他寻了许久,才在一处长廊里发现了并肩而立的东临火越和林瑞嘉。他们身边并没有人伺候,是接近的好机会。 他想着,对路过的一个粗使丫鬟道:“看见廊子里面那两个人没?你去告诉那个男人,就说四皇子有事找他,让他去青松园一趟。”说着,随手给了那小丫鬟一块银锭子。 小丫鬟喜不自禁,忙屁颠屁颠去办事。 东临火越听了小丫鬟的话,与林瑞嘉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笑意。他很快敛去笑意,让小丫鬟在前面领路。 步启盟见东临火越果然离开,顿时兴奋不已,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林瑞嘉。 林瑞嘉垂眸看水,很快从水里瞧见步启盟正蹑手蹑脚地接近自己。 步启盟一颗心跳得极快,快要接近林瑞嘉时,他猛地朝前扑去企图抱住对方的纤腰。 林瑞嘉从水中看见他的动作,冷冷一笑,迅速闪开。 步启盟扑了个空,转而看向林瑞嘉:“郡主,小生不过是想替郡主掸去斗篷上的雪,郡主未免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林瑞嘉蹙起眉头,这家伙调虎离山让越哥哥离开,看起来是想要占自己便宜,当真可恨。 步启盟见林瑞嘉态度十分冷硬,便露出一抹可怜的模样:“郡主如此说话,当真叫人伤心。” 他曾在独自一人时练习过很多遍这种可怜表情,他觉得自己长得很不错,凡是女子看见帅哥露出这种可怜表情,大都会母性泛滥,同情自己。 这是他的绝招,他曾在青楼中使过这招数,毫无例外都很有效果。 然而可惜,林瑞嘉并不是寻常女人。 她只是冷冷望着他,甚至目光之中还带上了一丝怜悯:“你再不离开,就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步启盟以为林瑞嘉是在吓自己,便冷冷一笑,“这里地方偏得很,瑞王爷又被我使计调开,若是我在这里占有你,你觉得会有人来救你吗?等你成了我********,想必瑞王爷也不会再要你了。林瑞嘉,你就乖乖做我的探花郎夫人吧!” 他说完,面露得意地朝林瑞嘉扑去。林瑞嘉轻功了得,自是躲闪自如。步启盟抓了几次抓不到她,一时间恼羞成怒,竟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向林瑞嘉。 林瑞嘉被他逼到死角,根本无处可逃。步启盟笑得张狂,一手持着匕首逼近她的脖颈,一手直接伸向她的胸脯。 林瑞嘉却毫无惧色,只是望着他背后的人,轻轻一笑。 正当步启盟觉得就要得手时,突然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飞了出去…… 下一刻,他落进冰寒的水塘,待看清踹自己的人时,脊背猛地一寒。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搂进怀中,宠溺地亲了她一口,“嘉儿宝贝,你受委屈了。” 林瑞嘉目光落进池塘,望着在水里起起浮浮的步启盟,绝艳的面容浮起浅笑,“他也算是得到教训了,咱们走吧。” 步启盟望着两人的背影,暗自恼怒没有早点对林瑞嘉下手。他想着,下一次,一定要成功! 东临火越拥着林瑞嘉走远,忽然回头冲他一笑。 明明那笑容妖艳倾城,步启盟却突然意识到,东临火越要杀他了。 266.第266章 渣男贱女各寻出路(3) 他更意识到,之前林瑞嘉说再不离开就没有机会,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再不离开,他就会死。 可惜没等他有所动作,他的身边已经凭空出现两个黑衣暗卫。 其中一个将他从水里拎起来,另一个一刀捅进了他的心窝,声线冷硬得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敢觊觎主子的未来王妃,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步启盟瞪大双眼,身边那两个暗卫早已消失不见。 鲜红的血液在水中蔓延开来,他张大眼睛,缓缓沉入了冰冷的水底。 另一边,林照月回到青松园,刚走上台阶,便听见里头传来女子的娇吟。 她安静地走到屋外,在门上戳了个小孔:床上,羽元康和林挽云赤·果地抱成一团,正进行着男女间的烈运动。 她微微一笑,并未打断两人,只是平静地朝人多的地方而去。 花棚里,换了衣裙出来的骄月正和十几位贵夫人一同欣赏一株罕见的六瓣折叶梅:“这株梅花是皇帝新赏赐的,据说十分难得。” 其他贵夫人一听,便纷纷称赞起骄月来: “骄月公主真是深得陛下宠爱啊!” “骄月公主花容月貌,聪慧过人,将来也不知谁有那个福气,能娶到公主。” 骄月只是含笑,谦虚地接受了所有称赞。 林照月从花棚外走进来,有些担忧地问道:“请问骄月公主可有见到四殿下?刚刚我们在寒塘赏花,一转眼他就不见了。” 骄月忙叫来当值的三个大丫鬟,让她们出去寻人。半盏茶的功夫,便有个丫鬟进来禀报,说羽元康正在青松园。 “原来是回了青松园。”林照月松了口气,客气地道,“多谢公主帮忙找人!” “应该的!”骄月点点头,那个丫鬟却有些犹豫,最后上前附在骄月耳畔一阵低语。 林照月将丫鬟的动作看在眼底,不由微微一笑。 骄月听丫鬟说完,面色变了几变,有些凝重地看向林照月;“林侧妃,四殿下虽是在青松园,只是……” 林照月状似无知地问道:“四殿下怎么了?” 骄月看了那丫鬟一眼,那丫鬟低着头轻声答道:“四殿下正和林小姐在做那事……” 在场的都是精明的女人,一听这话便明白羽元康似乎又和哪个女人睡在了一起。说“又”字,乃是因为他的林正妃、林侧妃都是先睡后婚的。 众人眼神各异,那么这次这一位“林小姐”,会是谁呢? 奉京城姓林的做官人家只有一户,林丞相府。 看来,今天这位“林小姐”,不是林瑞嘉就是林挽云了。 众人想着,望着林照月的目光不禁鄙夷了几分。怎么姓林的女孩都这样不知廉耻,专干爬人床的事儿?! 林照月似是对这些目光毫无所觉,只是担忧地道:“不会吧?殿下向来洁身自好,怎会作出与人私通的事?” 那丫鬟福了福身子:“林侧妃去看看便知。” 林照月叹了口气,转身往青松园而去。其他贵夫人对视几眼后,也跟了过去。有免费热闹看,不看白不看! 林照月走在前头,眼底全是笑意。既然林挽云想进四皇子府,她帮她一把就是。只要能给林芙蓉添堵,她乐得其成! 很快,羽元康和林挽云睡在一起的消息便被传遍华阳行宫,更是在一天之内传遍了奉京城。 林芙蓉作为四皇子正妃,必须出面解决此事。她怄气得要命,却必须得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大度模样,于是只得假装无奈地接受了林挽云。 因为林挽云到底是二房的嫡女,自然不可能做侍妾,于是只得抬了做侧妃。她派了绿蕉去宫里向皇帝呈情,不过两个时辰皇帝的旨意便到了华阳行宫,表示准许这桩婚事。 林挽云自是大大松了口气,也不管后面到底要怎样,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只要以后羽元康当了皇帝,她就是四妃之一了,如果生了儿子,地位更是尊崇,到时候想捏死林瑞嘉一个小小郡主还不容易? 众人在谈论此事的同时,当然也没忘记另一个重要人物——林挽云的前未婚夫步启盟。 有小丫鬟向骄月禀报了在池塘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众人移步过去看,却见里面漂浮在塘上的人居然就是步启盟。 众人在唏嘘不已的同时,也开始想,会不会是羽元康一早就和林挽云勾搭上,如今更是联手杀了步启盟,想要在一起结成连理呢? 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对八卦的传播力也是无穷的。于是很快,关于这桩丑闻便有无数个版本传出,直说的羽元康抬不起头来,带着家眷匆匆赶回了四皇子府。 其实羽元康来参加今日这个梅花宴,完全是冲着骄月去的。只是可惜,他半途被林照月迷惑了神智,接着又来了林挽云搅局,最后不仅没有与骄月沾上关系,反而惹来一身腥臊。 于是整个四皇子愁云惨淡,所有下人兢兢业业地干好本职工作,不敢大声说一句话。 最惨的莫过于林挽云,她本以为做个侧妃好歹也能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地被抬进四皇子府,可惜她低估了林芙蓉的能力。 林芙蓉直接派了四个仆人抬着顶粉色小轿,要当晚就将林挽云接到四皇子府。 林挽云自然不干,她连嫁妆什么的都没准备好,怎么可能上花轿?!再说了,她凭什么要这样寒酸的嫁进四皇子府?人家官员娶姨娘都要摆上几桌,轮到她林挽云,凭什么就要这样寒酸?! 然而林芙蓉派来的人直接按照她的意思放了狠话:“四殿下说了,若是今天不嫁过来,以后也不用嫁过来了。” 林挽云虽然闹,却不敢闹得太过被四皇子讨厌,因此只得委委屈屈穿着才从别人那里借来的嫁衣上了粉色小轿。 在她看来,嫁妆什么的以后再问爹爹要,还是赶紧进到四皇子府是正经。反正爹爹就她一个嫡女,她的嫁妆是少不了的。 今日朝廷事多,林泰民和林泰清直到月上柳梢头方才回府。林泰清刚回到府,林七月便急匆匆赶来,将林挽云的事情说了一遍。 267.第267章 林泰民的苦口婆心 林泰清听罢,差点气得晕过去,他好好养大的女儿,可不是给人做妾的!他想将林挽云追回来,可惜林七月告诉他,这会子时间,林挽云大概已经和四皇子睡下了。 林泰清气得七窍冒烟,最后只得长叹一声,在大椅上颓然坐下。 林七月低头走到他背后替他揉肩:“爹爹不必太过忧虑,四皇子正妃乃是二堂姐,想必姐姐嫁过去,不会受什么委屈。” 林泰清又叹了一声,“她真是丢尽了我林家的颜面啊!唉,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大概是觉得在庶女面前抱怨嫡亲女儿不大好,林泰清改了话头道:“你可不能学你姐姐。你再不济,爹爹也是要给你寻一个正头娘子做的。” “女儿明白。”林七月很乖巧地应道。 林泰清想到自己只剩这么一个女儿的婚事可以操控了,不禁拍拍她的手,声音软了不少:“七月啊,你定要给爹爹争口气。你和临安郡主关系很好,日后要多跟着她学习。” “爹爹,我可以去长乐苑了吗?之前姐姐一直不让我去呢。”林七月眨巴着大眼睛,十分兴奋的样子。 林泰清点点头,“当然。明天从账房那里支五百两银子,给自己买些衣裳首饰,好好打扮打扮。” 林七月忙点了头,高兴的像个孩子。忽然的,她揉了揉眼睛,有些酸涩地道:“爹爹真好……” 林泰清摸摸她的头:“傻孩子。” 林七月猛地扑进林泰清怀中,泪水夺眶而出:“爹爹……” 这夜,林七月正待在林瑞嘉房中和她请教绘画艺术,桑若推门进来,看了林七月一眼,在林瑞嘉耳畔低语了一阵。 林瑞嘉听罢,看了看林七月,林七月会意,忙起身告退离开。 “小姐,见还是不见?”桑若见林七月走了,方才问道。 林瑞嘉手掌拂过桌案上的画布,面容沉静:“见,当然要见。” 桑若点了点头,退出去将来客请进来。 来客身着黑色斗篷,脸被风雪帽遮挡的严严实实。他走进门,桑若冷静的在他身后将门关上,自个儿守在了外头。 来客推开风雪帽,露出一张清秀文气的脸来。这个男人看起来文文弱弱,表情却十分坚毅:“临安郡主,在下有事相求。” 林瑞嘉对他抬手:“傅公子请坐,我和静缘姐姐是好朋友,你不要客气。” 来者正是傅静缘的亲兄长傅韶华,他对林瑞嘉拱了拱手后坐了下来,满目悲痛:“我嫡亲的妹妹惨死,身为兄长却没办法替她找出真凶报仇,实在是无脸苟活于人世!” 林瑞嘉摇了摇头:“凶手藏得极深,不容易揪出来。” “我傅府虽不是权倾朝野的蒋家,但耳目眼线总是有的。我们知道郡主这几日一直在为舍妹追查真凶,我们傅府上下都很感激郡主。”傅韶华又起身作揖,人虽古板却情真意切,“傅府无能,韶华无能,没法替妹妹报仇,只求郡主为妹妹报仇,届时我傅府必定誓死追随郡主,此生无悔!” 林瑞嘉仔细看他的神色,见他满面悲痛,眼眸里甚至蓄了泪,知晓他是认真的,便起身扶起他,“傅公子何必如此客气?静缘姐姐待嘉儿极好,嘉儿必定会为她报仇。傅公子在这里说什么誓死追随的话,可是折煞嘉儿了!” 傅韶华知道林瑞嘉答应了,堂堂七尺男儿竟硬生生掉下了泪:“郡主大恩,韶华结草衔环,必定相报!” 另一厢,林七月走出房间,青团提着灯笼蹦蹦跳跳在前面给她引路,送她回去。 长乐苑极大,亭台楼阁,曲苑长廊,树木葱茏,池塘溪水,美不胜收。青团和林七月走在蜿蜿蜒蜒的长廊里,长廊每隔两米便挂了盏红色圆灯笼,照在水里成一团光晕,十分的好看。 长廊前面迎面走来几个人,中间被簇拥着的男人身着白色滚金边长袍,外面披着件紫色貂绒大斗篷,头束紫玉冠,乌黑的长发丝丝缕缕从额间垂落,一张脸宛如鬼斧神工,俊美妖艳的叫人窒息。 他那样众星捧月地走来,周身散发着莹莹光泽,仿佛是神袛降临人间。 林七月猛地收回视线,与青团一起站在长廊一侧朝东临火越福了福身子。 东临火越完全视而不见,径直带着人朝林瑞嘉的房间而去。 等他走后良久,林七月方才敢抬头注视他的背影。 青团长舒了口气:“瑞王爷气场好大,吓死奴婢了!” 林七月笑了笑:“姐姐好福气,能得王爷青眼。想必再过不久,他们就要成婚了吧?” 青团挠挠头,“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反正瑞王爷和小姐两情相悦,比翼双飞,以后啊一定是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啊……”林七月垂下眼眸,低首和青团一同回去。 第二日中午,林瑞嘉在长乐苑和东临火越一同用膳,正思索着如何确定德女官是不是杀害傅静缘的凶手时,林泰民匆匆闯进来,面色难看的紧。 他看了眼东临火越,淡淡道:“瑞王爷,本相和嘉儿有话要说,可否请王爷暂避?” 东临火越耸耸肩:“什么嘉儿,干嘛叫的那么亲密。嘉儿已经被那老妖婆从族谱上除名了,你该尊她一声郡主。” 林瑞嘉半垂着首摆弄汤羹,并未说话。 林泰民脸上又难看了几分:“嘉儿,你知道爹爹并没有将你赶出去的意思。” “嘉儿不知。”林瑞嘉依旧垂首,说出的话冰冰凉凉。 林泰民脸色顿时阴沉沉的:“嘉儿可是怪爹爹那日在喜宴上没向着你?” “嘉儿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瑞丫头,你该知道,那日在朝堂上,爹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家。有了林家,才有你的辉煌。”林泰民苦口婆心地,又看了眼东临火越,“爹爹知道你和瑞王爷情投意合,你要嫁给瑞王爷,爹爹自然是支持的。只是,你若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又如何在东临立足呢?” 268.第268章 林雅音的计谋 “爹爹说的是。”林瑞嘉表情淡淡,一副敷衍的姿态。 林泰民一口气闷在胸腔,忍不住又道:“瑞丫头,你是林家的人,身上流着林家的骨血,你所做的一切,都必须为了林家!我们任何人,都要有为林家献身的觉悟!所以,你以后要听爹爹的话,知道吗?” 林瑞嘉抬眸,诧异地看向他:“爹爹今天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林泰民一噎,缓缓道:“听说,你和那左相冯知远关系极好?” “爹爹身为右相,位高权重,怎可轻信旁人的话?”林瑞嘉轻轻一笑,将盘中的鸡腿夹到东临火越碗里。 “瑞丫头!”林泰民实在是恼火得很,“你可知今日上朝,爹爹所提的建议都被冯知远驳了回去?!爹爹手下的三个幕僚也都相继投靠了冯知远,瑞丫头,你告诉爹爹,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林瑞嘉满脸无辜:“嘉儿都说了,爹爹位高权重,耳目眼线定是极多的。冯知远不过是今年的状元郎,爹爹想查他的底细,还不简单吗?不过,他能在短短几个月里,就从翰林院编修爬上左相的位置,想必是个极聪明的。” 林泰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以为我没有派人调查他?我派出去的所有人都查不出他的底线,当真是可恨!嘉儿,我是你父亲,你不向着我,却向着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嘉儿和冯公子交情泛泛,怎知他究竟是何人?爹爹若是不信嘉儿的话,嘉儿无话可说。” “你——”林泰民气得不轻,最后放了句狠话,“你以为你真能脱离相府吗?!陛下到现在都没提赐你郡主府的事,聪明如你,还猜不出陛下的心思?告诉你,你的命运,和相府是绑在一起的,这辈子你都别想脱离相府!” 语毕,便直接甩袖出门。 东临火越刚好消灭完那只大鸡腿,笑眯眯给自己盛了碗汤,“南羽丞相林泰民小肚鸡肠是四国上层社会出了名儿的,你出生在他家,也真是倒霉。” 林瑞嘉白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这狠毒的小女人,就知道说我。”东临火越放下汤碗,凑到林瑞嘉跟前将她抱进怀中,也不管唇角粘上的肉汁就去亲她,“我得罚罚你!” “脏死了快走开!”林瑞嘉花容失色,忙去推他。 两人正闹着,门口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两人看去,便见林七月站在门口,满脸通红。 东临火越正色,腰杆挺直地坐到一边儿去,仿佛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林瑞嘉耳垂都红了,顾左右而言他:“堂妹怎么来了,青团呢,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青团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小姐,青团错了,青团刚刚去抓蛇了……” 她的手里正抓着一条冬眠的小蛇,原本干净的袄子弄得脏兮兮的,哪里像是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大丫鬟。 “再有下次,你就不用吃晚饭了。”林瑞嘉瞪了她一眼,“还不下去给堂小姐添茶。” 青团吐吐舌头,忙去办了。 桑若今天回羡仙楼处理账簿,屋里伺候的只有青团一人。可青团是个靠不住的丫鬟,该出现的时候总不出现。林瑞嘉现在终于有点理解,为啥钟灵把她一个人丢在破院子里而不是带在身边了。 林七月似乎是没想到东临火越也在这里,有些局促地捏着衣角,“大姐姐若是不方便,七月就现行告辞。” “无妨,你应该还没用午膳吧?不如与我们一同吃。”林瑞嘉笑道。 林七月偷眼看了看东临火越,见他并未说什么,便怯生生坐了下去。 傍晚时分,林七月在长乐苑和东临火越一道用膳的消息传遍了相府。 清雅阁内,林雅音直接将一盏琉璃花灯砸碎在地,胸脯剧烈起伏:“她一个二房的庶女,也敢和瑞王爷一起用膳,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真真可恨!” 橙心唯唯诺诺站在她身后,并不敢出言劝解。因为她之前替林瑞嘉作伪证一事,林雅音已是恨毒了她,她身上甚至被林雅音鞭打的体无完肤。所以她这些日子以来,做事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了林雅音。 林雅音从镜子里看见低着头的橙心,怒火更盛:“你低着头做什么?是不是也觉得林七月那贱蹄子比我好?!” “没有,当然没有!在奴婢心里,小姐才是最好的!”橙心慌忙跪到地上拍马屁。 林雅音摸着自己带着伤疤的脸颊,不禁又委屈又气恼:“林瑞嘉那贱人,我迟早要她的命!” 她想着,火气蹭蹭蹭又往上冒,最后将闺房内的东西砸的一团糟方才气喘吁吁地在床榻上坐下。 她歇下来仔细想了会儿,觉得必须出招了,再不出招,瑞王爷就真的要彻底被林瑞嘉和林七月两个贱人瓜分了。 房间角落里的香炉静静燃烧着,她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自以为很不错的主意。 第二日一早,林瑞嘉忽然接到羡仙楼的报信,说是有一批人在羡仙楼闹事。她本不欲亲自过去,但来报信的小丫头说闹事的人太多,恐怕桑若姑娘镇不住。 她想了一想,只有亲自过去一趟了。正好她好些时日没去看看,也是时候过去瞧瞧。 很快,林瑞嘉便带着桑若乘了马车去羡仙楼。东临火越则在长乐苑处理从东临天照城快马加鞭送来的文书。 等确定林瑞嘉出了门,江氏带着一批丫鬟婆子小厮急匆匆开始布置相府,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相府便处处张灯结彩、挂满红绸,连长乐苑都没能幸免。 东临火越的人守在长乐苑主屋外面,对来来往往布置房子的人虽是奇怪,却并未出言相问。他们只要守好这间屋子,就可以了。 而相府里的人也只说是要办喜事,并未多言其他。 清雅阁内,林雅音换上一身大红色嫁衣,头戴凤冠,小脸上画了精致的新娘妆容,整个人喜气洋洋。 269.第269章 你也配? 只要过了今天,她就是火越哥哥明媒正娶的新娘了,他想反悔都不行! 江氏坐在她身边,高兴地将夫妻间的事毫无遗漏地讲给林雅音听,直听得林雅音双颊酡红,满面娇羞。 橙心伺候在侧,却是听出了一身冷汗。 小姐的计划很简单,首先请了一批流氓大闹羡仙楼,将林瑞嘉调开相府。然后布置相府,使所有人都知道相府要办喜事。接着等她一进入长乐苑,便着人在奉京城中大肆宣扬今日瑞王爷娶亲,娶得就是相府三小姐林雅音。 江氏则负责宴请奉京城中的权贵夫人们,到时候各路贵夫人一到,喜宴一吃,她是瑞王妃的事就板上钉钉,再也容不得东临火越更改。 她自以为计策十分高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满脸得意笑容。 她坐在床榻上,眼眸之中尽是得意,林瑞嘉啊林瑞嘉,你大概想不到,今天我便是瑞王妃了!任你貌美倾城,任你金尊玉贵,可我才是火越哥哥明媒正娶的妃子!这样的大张旗鼓,火越哥哥就算不承认也不行! 怎么,你还想要嫁给火越哥哥?行啊,我身为正妃,可以容许你进门,只不过你进门只能做侍妾!不光如此,你还要给我奉茶,还要称我王妃姐姐! 到时候我为正妃你为侍妾,我要让你如丫鬟一般伺候在我身边,****为我端茶递水,伺候我沐浴更衣。当我和火越哥哥就寝时,我就要你跪在床榻边看着我和火越哥哥行那夫妻之事! 林雅音是越想越美,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氏的老脸也笑成一朵菊花,要多灿烂有多灿烂:“音儿啊,记住了,男人就喜欢叫的浪的,你在床上的时候,一定要对他多加迎合,叫的越大声越好,知道了吗?” 她身为祖母,这话却说的很是没脸没皮,而林雅音却当真听了进去,连声回答一定照做。 俩极品祖孙倚在一起,面带笑容,开始共同幻想未来的美好生活…… 等一切布置妥当后,橙心扶着林雅音悄悄往长乐苑而去。长乐苑守门的婆子早被下人提前用了蒙汗药,此时已经晕了过去。她们一路避开人多的地方,竟顺利地到达了主屋外面。 主屋外都是东临火越的人,林雅音一时不得法进入,急得在外面转圈。最后还是江氏得到风声,亲自过来。林雅音先脱了新娘衣服和凤冠,和江氏一同借着探望之名混了进去。 江氏径直去见东临火越,林雅音则重新找房间穿了大红喜服、戴了凤冠,随即便安安静静坐在林瑞嘉房间里的床榻上等待。 东临火越肯见江氏纯粹是出于礼貌,可江氏在他跟前唠叨了半天也没唠叨出什么名堂,他耐心用完,直接吩咐阿飞将江氏带出去。 江氏算着现在林雅音应该已经进入了林瑞嘉的房间,便笑着答应离开。离开前又不忘嘱咐东临火越去房间看看,说是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等到江氏终于离开,东临火越才皱起眉头,唤来守在长乐苑其他地方的暗卫,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何事。几个暗卫东一言西一语将事情拼凑起来,东临火越这才知道原来林雅音进入了长乐苑,还穿着新娘的衣服。 再仔细一想,恐怕今日相府张灯结彩,就是为林雅音造势吧?而江氏所说的“惊喜”,想必便是林雅音了。 他一想到林雅音坐在林瑞嘉的床上,便来气,嘉儿宝贝的床铺,怎是她能玷污的?! 他蹭的站起来,大步朝林瑞嘉的闺房而去。可走了几步,他又收回了脚,现在过去,未免太给林雅音面子。这种事情,他岂能出面? 同时,林瑞嘉刚处理完羡仙楼的混乱,桑若便急着回报,说外面纷纷传言今日瑞王爷迎娶相府三小姐。 林瑞嘉冷笑了声,“我说这场混乱怎的如此奇怪,原是有心人布置得要调虎离山。我倒要回去看看,她究竟得逞没有!” 说着,便径直上了马车赶回相府。 林瑞嘉回到相府时,相府门口早停了数十辆马车,里面更是一团热闹,奉京城中有头有脸的贵夫人都带着儿女到了,说是参加瑞王爷和三小姐的婚宴。 她们中有的人还不大相信东临火越会娶林雅音,以为东临火越娶得是林瑞嘉只是传话的人说错了。可是当看见林瑞嘉出现在门口时,纷纷诧异了,看来今天的新娘果真不是林瑞嘉啊…… 林瑞嘉无所谓地瞟了她们一眼,径直回了长乐苑。 长乐苑依旧挂满红绸红灯笼,一眼望过去红彤彤的一片喜庆。 林瑞嘉心中恶心不已,直接吩咐青团带几个丫鬟婆子把那些玩意儿尽数扯了扔掉。 她自己则带了桑若奔向房间,刚跨进门槛便瞧见一身刺眼红嫁衣的女人坐在自己床榻上。 她冷哼了声:“桑若,长乐苑守门的人呢?怎的让苍蝇都飞进来了?” 林雅音盖头下的脸瞬间变色,两双手紧紧抓着裙摆,却并未说话。 站在她身侧的橙心有些发抖,不自觉往后缩了缩。她好害怕林瑞嘉,她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林瑞嘉更恐怖的女人。自家小姐干得这事,那是在老虎身上拔毛啊! 林瑞嘉见林雅音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更加来气:“桑若,去叫几个人过来,这只苍蝇飞进我房间,打死都不为过!” 桑若冷笑着福了福身子,马上准备去办。 林雅音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掀开盖头,从袖中掏出一把东西就冲向林瑞嘉:“贱人,我要你没脸再去见火越哥哥!” 她速度极快,眨眼便到了林瑞嘉跟前。桑若在看清她手上的东西时,目光顿时一凝,整个人扑到林瑞嘉跟前将她拦在身后。 林雅音手上的东西尽数撒到桑若身上、脸上,空气中响起奇异的声音,林瑞嘉怔愣了会儿,再看桑若时,她身上的衣服都破了一个个洞,一张清秀的脸上更是惨不忍睹,白嫩的皮肤竟被烧出好几个黑点,看着甚是可怖。 270.第270章 没有后悔 林雅音望着桑若,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你也毁容了,有人比我更丑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极其张狂,嘴巴咧得能放下一只撑衣架,眼睛更是眯成了缝。 林瑞嘉冷冷望着她,“黑鹰。”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跪在林瑞嘉跟前:“属下失职!” 刚刚林雅音泼绿矾(现代的硫酸)时,因为速度太快,他根本没来得及作出正确反应。等他回过神,桑若已经挡在了林瑞嘉前面。 “把这个女人,扔到怡红楼去。告诉怡红楼的人,这个女人不值钱,让她随便卖。我要她身败名裂。”林瑞嘉语气冷得可以结成冰,说出的话更是恶毒无比。 林雅音依旧带着张狂得意的笑,“哼,我如今可是瑞王妃,你算什么东西?!现在全奉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已经嫁给了火越哥哥,火越哥哥他不认也得认!就凭你也敢左右我?想得美!” “本王不认的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嚣张霸道的声音响起,东临火越冷着脸走进来,他看了眼捂着脸的桑若,淡淡道,“黑鹰,扶桑若去找大夫。” 黑鹰领命带着桑若即刻去了,一时间房中只剩东临火越、林瑞嘉、林雅音三人。 林雅音露出自认为最美的笑容,迈着莲步走到东临火越跟前,巧笑倩兮、声音甜美:“火越哥哥,如今咱们已是夫妻,您定是要向着妾身的。姐姐她屡次顶撞于我,着实可恨,火越哥哥,你替妾身出出气可好?” 无数只黑乌鸦从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头上掠过,两人都很无语。这林雅音脑子是被烧坏了吗?!这种恶心话也说得出来!且不说东临火越压根儿对她没意思,就凭她这样的身份,她真以为办个婚宴、传些谣言,就能赖上东临火越了?! 林瑞嘉冷笑了声,径直在黄花梨木圆大椅上坐下,端起白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慢吞吞品着。 东临火越知晓林瑞嘉这是要他处理这件麻烦事儿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挪到林瑞嘉身后,满脸小心翼翼地给她揉肩:“嘉儿宝贝,你刚刚不是都说了对她的惩罚吗?怎的又生我的气了?” 林雅音见东临火越在这里伏低做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火越哥哥!你怎的偏心她?!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东临火越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接挥了挥手,角落里立刻出现两个暗卫,一左一右架住林雅音,捂住她的嘴便将她拖了出去。 林雅音大骇,死都没想到林瑞嘉和东临火越竟是这样的沆瀣一气。她望着看也没看自己的东临火越,泪水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下。 她还想大骂,还想说话,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的泪水饱含着愤怒、无奈、屈辱、憎恶,却唯独没有后悔。 她仍旧觉得,她是对的,造成这所有一切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没有林瑞嘉生得美,不过是因为林瑞嘉狐狸猸子懂得讨好男人。 林雅音被拖走后,东临火越转到林瑞嘉跟前,轻轻蹭了蹭她,俊美妖艳的脸上挂着大狗似的无辜表情:“嘉儿宝贝,嘉儿宝贝……这些烂桃花也不是我想招惹的嘛,你知道的,我平时最是烦她们的,她们自己非要贴上来,我有什么办法呢?你的未婚夫实在是太帅太酷太优秀,才引来那些烂桃花,所以你应该骄傲啊!” 林瑞嘉转过脸,懒得看他。 东临火越双手贴住她的脸颊,固定住她的脑袋使她只能看着自己:“好嘉儿,外面那些流言我会解决的,你不许再生气。” 林瑞嘉刚下茶杯,目光落在床榻上。 东临火越会意,招招手:“来人啊,将床上的被褥毯子全给我拿出去烧了,马上给我换上新的。” 外面立刻走进来四个低眉顺眼的小婢女,忙活开来。 相府的喜宴还在继续,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宴会上逐渐流传出一个流言:今天根本不是瑞王爷迎娶林雅音,而是林雅音嫁给瑞王爷的一个手下。 江氏得知此流言后,气得不轻,忙出来澄清,表明林雅音的确是嫁给了东临火越。还有很多人不信,江氏便决定带着众人一同去长乐苑看个究竟。 等大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长乐苑,只见长乐苑冷冷清清,不见一点红色,根本不像是准备的新房。 有知情的夫人窃窃私语: ——其实长乐苑根本就不是什么新房,长乐苑以前是相府的客院,后来成了临安郡主住的对方。 ——林雅音分明住在请雅阁,怎么可能跑到姐姐的院子里来成亲?简直是匪夷所思! ——瑞王爷身份尊贵,怎么可能娶一个庶女! ——我看相府老夫人是老糊涂了吧?东临国那么强大,谁都知道咱们南羽依附于东临,所以就算是临安郡主,身份也配不上瑞王爷,林雅音就更不可能了! ——就是,今天可真是一场闹剧。无聊! 江氏脸色惨白,她明明叫人着重布置了长乐苑,怎么会这样?!她顾不得给那些贵夫人解释,急急忙忙迈着小脚冲去找林雅音。 江氏闯进长乐苑正厅,便见林瑞嘉正和东临火越坐在窗下的软榻上,中间横着一个小几,两人正聚精会神地对弈。 她左顾右看,愣是没看见林雅音,不禁着急上火:“音儿呢?!瑞王爷啊,音儿现在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赶紧告诉祖母,她到底在哪儿?” 祖母…… 林瑞嘉默默捂脸,江氏入戏好快……好丢人啊,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祖母…… 东临火越同样无语,表情却是冷冷淡淡的,他盯着棋局,下了一颗子:“找林雅音的话,你可以去怡红楼看看。” “怡红楼?!”江氏不解。 “哦,”东临火越突然笑着转向江氏,“我看她爬床的本事不错,就把她送到怡红楼了。凭她伺候男人的本事,想必一定能成为花魁。” 江氏听完,已是目瞪口呆,指着东临火越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你居然……” 271.第271章 夏姨娘撒泼 东临火越的表情瞬间转冷:“本王没告诉过你吗?上一次用手指指着本王的人,已经被剁掉了手指。” 江氏一个哆嗦,忽然明白,眼前的东临火越,压根儿不是她能左右的人! 她面色灰白,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像是见了鬼似的冲出了长乐苑。 站在外面看热闹的贵夫人们纷纷掩嘴直笑,相府最近是愈发丢人了。先是林照月匆匆忙忙嫁进四皇子府做侧妃,接着林挽云和四皇子在华阳行宫私通被人发现,林挽云又被匆匆抬进去做侧妃,再加上林芙蓉,三个姐妹共侍一夫,也够热闹的。 现在林雅音又因为爬瑞王爷床被丢进怡红楼,不论怎样,她的清白都毁定了,真够丢人的。 此时,怡红楼某间肮脏房间。 两具白花花的身体交缠在一起,下面的女子面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双目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整个人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玩偶。 男人爽够了,长长的舒了口气,起身穿了裤子往出走,边走边埋怨:“一点骚劲儿都没有,真是扫兴!白花老子一两银子了!” 他走出去后,又紧跟着走进来一个五六十岁的猥琐老男人,他搓着手走进来,在看见林雅音的身子后眼睛直发亮。他吐了口唾沫吐在手上,揉搓了一番后才摸向林雅音的身子。 他的力道很大,揉搓的林雅音忍不住发痛地叫了一声。老男人听见声音后愈发兴奋,伸出湿漉漉黏糊糊的舌头去舔她。 紧接着,便又是一轮痛苦的折磨。 江氏带着相府的家丁赶到怡红楼时,已是三个时辰之后。 怡红楼的老鸨极为难缠,向江氏勒索了足足三千两白银方才放人。江氏虽恼怒,却无可奈何,只得命人抬了担架竟昏迷过去的林雅音带会相府。 江氏在看见林雅音的一瞬间,便是泪流满满。林雅音浑身赤·裸,白皙的肌肤上尽是青青紫紫的掐痕吻痕,下面流着不明液体,看上去惨不忍睹。 她好想放声大哭,却发现自己竟流不出一滴泪。她带着林雅音和众多家丁一起回相府,刚跨进万福苑,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得知消息的林泰民赶过来,府医刚给江氏诊断完毕,说是中风。 林泰民望了眼帐幔后的身影,不禁有些懊恼,林雅音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连带着母亲也跟着她闹起来,当真是乱来。 他正想着,外头忽然传进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女高音:“老爷啊,妾身没法儿活啦!” 那声音由远而近,门帘打开,夏姨娘抹着泪奔进来:“老爷、老爷,音儿她被人害成那样,您可一定要为音儿报仇啊!老爷!” 林泰民一阵烦闷,竟粘上来的夏姨娘推到一边儿:“你女儿干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你要报仇,你自己去,别连累了相府!” “老爷!”夏姨娘抹着泪,犹自不甘心,“音儿怎么说也是您放在掌心疼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您怎就如此狠心?!林瑞嘉那贱人败坏相府名声,如今更不是相府的人,您怎能向着她一个外人?” “那你想怎样?!”林泰民按捺住暴躁。 夏姨娘嘟着嘴,拿手绢揩了揩眼角:“她对音儿做出这种事,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可妾身到底是个心善的,妾身也不要她的命了,只要她也进怡红楼走一遭,遭受遭受音儿今天的待遇,再将瑞王爷让给音儿,让他以正妃之名迎娶音儿,妾身就勉强饶过她的性命!” 林泰民怒极反笑,“就凭林雅音这副残花败柳,你还敢肖想着瑞王爷娶她?” 夏姨娘有点气恼:“老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今天的事闹得本来就不大,音儿被弄进怡红楼失了身也只有咱们相府的人知道,外面的人都以为音儿是嫁给了瑞王爷的手下。所以照妾身看,咱们就将计就计,直接将音儿嫁给瑞王爷!” 林泰民猛地一拍桌案:“你以为瑞王爷是大街上随便拉来的男子?夏氏,你好好掂量掂量你女儿的身份,庶女不说,如今更是个残花败柳,你怎敢肖想瑞王妃的位置?!瑞王爷是东临萧后之子,日后极有可能得封太子,待到东临帝百年之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东临新皇。东临那么多豪门世家,怎么可能容许林雅音坐上瑞王妃的位置?!” 夏姨娘委屈不已,泪珠子哗啦啦掉,不要钱似的:“老爷,既然音儿不够格,那林瑞嘉那贱人怎就够格了?!她不也是您的女儿吗?她的身份,不也比不过东临那些豪门世家的小姐吗?您之所以同意她和瑞王爷,还不是因为她娘!”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夏姨娘捂着通红的脸颊,不可置信地望着林泰民:“老爷,你居然为了那个狐狸精打我?!” 林泰民的脸色极为难看:“我说过,不准在府里妄议她!” 夏姨娘被这一巴掌打得有些歇斯底里,往地上一坐,开始大哭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爷心中还有那个狐狸精!端木兰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吗?!可惜她就是短命鬼,老爷您再惦记她还有什么用?!您将她女儿送到山野寺庙,从小不闻不问,还不是不想想起那个狐狸精!可怜我跟了老爷这么多年,竟抵不过那个死了十年的亡魂!” 她说得起劲儿,完全没顾林泰民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等她说完,刚喘了口气,林泰民已经一脚踹到她心窝子,将她重重踢开:“贱人!你给我住嘴!” “老爷啊,您睁开眼瞧瞧,妾身也很美啊,妾身到底哪里比不过那个狐狸精?!老爷,那个狐狸精心里根本没有您,您又何必巴巴儿地念着她呢?!”夏姨娘爬到林泰民脚边揪着他的袍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妆容花得一团糟,却还不忘跟林泰民说自己有多美。 林泰民看见她那张糊满鼻涕的脸就恶心,一脚又将她踹远:“来人啊,给我将这泼妇拉到房间关起来!” 272.第272章 我是鹿鹿 与此同时,十几名工匠在相府后门开工,直接将原本窄小的后门凿宽了四尺。 东临火越披着紫貂绒大氅,怀中拥着林瑞嘉,站在不远处观看。 过了会儿,阿飞跑进来,告诉两人匾额已经打造完成。两个粗壮汉子果然抬着一块匾额走过来,上头还覆着一张红绸布。 东临火越低头亲了口林瑞嘉,“嘉儿宝贝,快去看看我亲手给你题的匾额。” 林瑞嘉白了他一眼,走过去将红绸布揭开,匾额背景是深蓝色,外边是三寸宽的深金色檀木框,匾额中间题了五个大字:临安郡主府。 五个大字龙飞凤舞,霸气侧漏,一见便知题写者定是抱着君临天下的心态写就的。 林瑞嘉有些哭笑不得,瞥了眼得意洋洋等待夸奖的东临火越,随手指了指已经拓宽许多的后门:“抬到那边去。” “嘉儿宝贝,快表扬我!”东临火越见林瑞嘉征用了他题的匾额,知道林瑞嘉心里喜欢,便果断冲到她跟前。若是他身后有一根尾巴,此刻定是左右摇摆的。 林瑞嘉仰头看他,晶莹红艳的嘴唇微微翘起:“我用你题的字,那是看得起你,你还想要表扬,想得美。” 东临火越猛地将她搂紧怀中,迫使她紧紧贴着自己:“这是过河拆桥吗?嘉儿宝贝,你可真是个狠毒的小女人啊!” 林瑞嘉对东临火越释放出的压迫感毫不在意,只悠闲地伸出手摆弄垂在他胸前的丝丝缕缕的散发:“越哥哥,我已经从林氏族谱上除名了,今后,你可不能抛弃我。” “这世上,唯有我一人不会抛弃你。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论你生老病死。”东临火越神情认真,妖娆的凤眸紧紧盯着林瑞嘉的双眼。 “若我有一天人老珠黄呢?” “你放心,我会跟你一同老去。” 两人相拥,共同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林泰民很快得知林瑞嘉私自开凿相府后门,并将后门重建后修成了临安郡主府的前门。他听到下人禀报这事,情绪却没有太大波动。 反正关系已经很僵了,再怎么样也无所谓。 他依旧兢兢业业去上朝,每天召集幕僚商讨国家大事,好像相府从未出过丑闻,好像他的府邸依旧平静。 夏氏被囚禁在房间中,心中的嫉妒和憎恶与日俱增。终于有一天,她按捺不住,写了一封短信,命心腹连夜送出相府,送进宫中。 她披头散发地坐在窗前,再过半个月就是除夕,到时候宫中夜宴,她真正的靠山即将出马,到时候必定要弄死林瑞嘉那贱人。 她想着,不禁露出一丝阴测测的笑。 桑若休息了两天后,脸上贴着胶布过来伺候林瑞嘉。林瑞嘉本不忍她这样跟在自己身边受罪,只是桑若坚持,林瑞嘉反倒不好拒绝,只得让她跟在身边。 桑若的性子本就冷漠沉静,因着这事,愈发的不与人说话。多亏青团天真,每日里总讲笑话给桑若听,桑若偶尔也会难得展露笑颜,让林瑞嘉放心了一点。 桑若不在的时候,林瑞嘉也曾训过黑鹰:“你与桑若同出一门,仔细算起来,她也算是你的师妹。她的容貌想要彻底恢复已不大可能,我只求你和青团一般,照旧待她,照旧尊重她。若你能令她一笑,我便不追究你当日护我不力的失职。” 黑鹰心中清楚的很,若是林瑞嘉有心追究当日林雅音撒绿矾一事,主子绝对不会让他这这样轻松地活着。于是他开始想尽办法逗桑若发笑,装傻充愣、玩浪漫、送礼物等等招数被他通通试遍,总算在一天下午逗得桑若笑了一下。 在除夕的前三天,林瑞嘉带着桑若和青团准备去羡仙楼。对于羡仙楼这块香饽饽,她有自己的打算。 本来从相府到羡仙楼该从第一大街走,林瑞嘉坐在马车上,心里却突发奇想,让车夫从第三大街绕道走。 第三大街住的都是武将之家,其中尤以太师府为首。她的马车路过蒋太师府,她掀了车帘看去,太师府门口依旧,两尊大石狮子英武勇猛地守在两旁,门口停了几辆马车,想必是前来送礼巴结的人。 她收回视线,正欲放下车帘,忽然听见一个男孩的声音:“求你们了,我真的是无尘哥哥的弟弟!你们让我进去见一见他嘛,我就见一眼好不好……” 这声音清脆娇嫩,她循着声音看去,便见两个家丁正一脸不耐烦地将一名小男孩推倒在台阶下面:“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已经传过话了,鹿先生根本不承认他有个弟弟!我看你认哥哥是假,想巴结权贵才是真吧?!” 小男孩跌倒在地,林瑞嘉仔细看去,这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眼眸乌黑发亮,皮肤雪白,可爱极了。 可是他现在满眼都是泪水,看起来可怜兮兮得好像一条被人丢出家门的小狗。 小男孩还想说什么,两个家丁已经将太师府大门关了起来。 小男孩在台阶下面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喊:“哥哥,我是鹿鹿啊,哥哥……呜呜呜……哥哥你为什么不认我了……” “去把他带过来。”林瑞嘉小声吩咐桑若。 桑若望了眼那小男孩,确定他没有危险性后才跳下车去将他领上来。 林瑞嘉透过车窗,见桑若俯下身和那小男孩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最后似乎是小男孩不同意,她白眼一翻,直接捂着男孩的嘴巴将他拎上了车。 林瑞嘉有些汗颜,随即抬眼看去,小男孩已经满眼惊恐地站在马车中,呆呆望着自己。 自己看起来很可怕吗?像是会吃人的妖婆婆吗?林瑞嘉心中无语,试探着道:“你来这里找谁?” “我找我哥哥……”小男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一双清澈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似乎觉得林瑞嘉看起来不太像是会掳人的坏人,便怯生生在马车里的小板凳上坐下。 “你哥哥是谁?”林瑞嘉又问,忽然发现他盯着小几上的一盘糕点,便伸手将那盘糕点递给他。 273.第273章 卖掉羡仙楼 小男孩湿漉漉、怯生生的大眼睛看了眼林瑞嘉,见她面带笑容,白嫩嫩的小手忙接过糕点盘子,大口吃起来。他吃的狼吞虎咽,似乎有好多天没吃过东西了。 他边吃边道:“我哥哥是……唔,是无尘哥哥……唔……” 林瑞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慢慢吃,吃完再说。” 等小男孩彻底消灭完那盘糕点,马车已经驶到羡仙楼门口。桑若从外面掀帘子,本想告诉林瑞嘉到了,见林瑞嘉对她使了个眼色,会意之后便重又放下帘子守在马车外。 小男孩将手上和盘子里的糕点屑舔得干干净净后,又喝了一杯茶,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一股脑将事情全盘托出:“我哥哥是鹿无尘,是我大哥哥!他半年前离开了天照,我是来寻他的。我哥哥对我可好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我。” “后来,爷爷说要我做鹿家的继承人,哥哥似乎不大高兴,就离家出走了。”小男孩歪了歪脖子,“其实我觉得哥哥才应该是继承人,哥哥医术可高了!我的医术都是我哥哥教的。” 林瑞嘉仔细听着,心中大概形成了一个轮廓。 太师府之前有高人相助,不仅帮助林芙蓉治好了脸,更帮助太师夫人秋氏恢复红润健康的脸色以便陷害自己。如今看来,这个高人恐怕就是这男孩的哥哥,叫鹿无尘。他说鹿无尘是从天照来的,天照唯一医术出名的鹿家,便是很多年前从南羽迁过去的那一家。 一般大家族都是嫡长子继承制,鹿家医术了得,在传承上更不会出差错。所以,鹿无尘应该是鹿家的庶长子,而眼前这个小男孩才是嫡长子,所以他的爷爷才会要求这个男孩做继承人。 可偏偏鹿无尘才是医术天才,他一定认为自己才该是继承人,因此在得知消息后对这小男孩冷眼相对以致离家出走。可偏偏这小男孩非常喜欢崇拜他的大哥,小小年纪竟不怕艰苦从东临天照一直找到了这里。 林瑞嘉想着,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鹿鹿!”小男孩眨巴着乌黑澄澈的大眼睛,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尽是灵气。 林瑞嘉有些头痛:“我是问你的大名。” “我的大名就是鹿鹿,鹿鹿的鹿,鹿鹿的鹿。”鹿鹿湿漉漉、怯生生的双眼望着林瑞嘉,林瑞嘉不禁有些心软,果然啊,真是人如其名,这样温顺、湿润的眼睛,可不正是小鹿才有的么。 鹿鹿瞅了瞅满脸黑线的林瑞嘉,忍不住贴近她一点:“姐姐,你好漂亮!跟萧娘娘一样漂亮!” 林瑞嘉摸摸他的脑袋,萧娘娘?想必就是萧后吧? “你是要回去继续找你的哥哥,还是跟我一起走?”林瑞嘉又问。这小男孩蛮可爱,带在身边倒是不错。管他什么继承人,出现在自己身边就是自己的人。 鹿鹿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贴近林瑞嘉几分,小心翼翼蹭了蹭:“姐姐,鹿鹿想跟着你。姐姐漂亮。” 坐在车外的桑若满头黑线,自家小姐好厉害,光凭着容貌就收拾了一名身价不菲的小少爷,简直神了!怪不得刚刚那小少爷不肯跟自己走,大概是因为自己长得丑了。 站在马车边护法的黑鹰瞥了眼桑若,忍不住道:“桑若姑娘,你其实不丑的,只是太少笑了。” 桑若白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黑鹰自讨个没趣,垂了头不再说话。 林瑞嘉牵着鹿鹿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眼羡仙楼,随即将鹿鹿交给一天到晚兴冲冲的青团,叫她带鹿鹿去买几身衣服。 青团很喜欢白嫩嫩的鹿鹿,捏着他的脸蛋嚷嚷要把他打扮成最漂亮的小姑娘。 鹿鹿一听,大眼睛顿时更加湿润,怯怯道:“我不是小姑娘,我是男子汉……” 青团粗神经完全不在乎,牵了鹿鹿直奔衣铺。 林瑞嘉带着桑若进了羡仙楼,把羡仙楼和莲舫的人都叫到了大厅,说了几句感谢众人付出的话,便命桑若拿来银票,按照功绩发钱。 众人望着手中厚厚的银票,都有些面面相觑。 林瑞嘉环视众人一眼,又道:“你们都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我的,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只是我很快要出一趟远门,不一定还会回来,所以……” 她话没说完,只淡淡一笑,看向大厅的屏风后面。 众人跟着看去,便见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一身白色衣袍,袖口和领口上绣了青竹,腰间垂着碧玉丝绦,手持“我本风流”的折扇。 黑发高束,英俊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坏笑,正是冯知远。 他环视众人一眼,笑道:“从此以后,我就是羡仙楼和莲舫新的主人,你们谁有意见?” 大厅里站着的两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明白原来小姐是将羡仙楼和莲舫卖给了这个冯公子。 领头的几个人互打了眼色,站出来道:“一切皆听从小姐和公子的,属下等并无任何意见。” 林瑞嘉点点头,示意众人都散了。桑若抱来一叠纸,乃是羡仙楼和莲舫房屋、地契、人员的转卖说明书。 林瑞嘉和冯知远按照正常程序签字画押,写完最后一个字,林瑞嘉轻轻松了一口气,美眸含笑望着冯知远:“冯公子,除去那十万两定金,剩下的银票我想全部换成金条。” 冯知远摇着折扇,啧啧称叹:“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鼎鼎大名的临安郡主,居然有积攒金条的习惯。想必,郡主那床下全是金条吧?” 林瑞嘉横了他一眼,“二十万两金子,一分不能少。” 冯知远有些肉疼:“知道了、知道了!一分都不会少你。” “羡仙楼的前景不可估量,还有很多功能没有开发,你若接手,想必不出两年,羡仙楼收入必定翻倍。”林瑞嘉浅浅一笑,朝冯知远点了点头,“冯公子,我先告退了。” 冯知远斜歪在大椅上,悠闲地品着一杯茶,望着林瑞嘉背影的目光中,含着戏谑的笑意。 这么快就要脱手羡仙楼,想必不过三月,这丫头就要跟着东临火越离开南羽了。 274.第274章 你所谓的喜欢 真是可惜啊,还想多看她几年的。 总觉得她若再长两年,容貌彻底长开后,必定和洛曦很像。 那样柔软娇嫩的红唇,真叫人怀念…… 他“啪”地打开折扇,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林雅音因为受了刺激,整个人疯疯癫癫。林泰民不堪其扰,将她软禁在了清雅阁。夏姨娘听闻消息后,整个人宛如风中落叶,昔日姣好的容颜一夜憔悴,再不复昔日美丽。她从早到晚痴痴趴在窗台,似乎是在盼着某人的回信。 只到除夕夜前一晚,一封信由信鸽带着落在了她的窗台。她拆开看后,灰暗的双眸顿时迸发出惊人的光彩,嘴角更是忍不住地高高翘起:林瑞嘉,你完了! 除夕夜很快到来。 除夕的早上落了雪,到中午便停了。傍晚时分天际还出现了难得的火烧云,十分的漂亮。 傍晚时,皇宫门口停了上百辆马车,奉京城中三品以上官员都携带着妻子儿女来参加宫宴。 宫女们穿了统一的喜庆衣裙、手持托盘往来穿梭于廊下,个个都是娇艳如花,面容含笑。 东临火越牵着林瑞嘉穿过长廊,引得四周的宫女太监尽皆侧目:男的俊美妖艳,女的倾国倾城。两人都穿着紫色华裳,服装上的花纹也都是同色系曼珠沙华,显而易见是同出一位绣娘之手。 林瑞嘉发髻挽成了飞仙髻,上面簪了一根紫金嵌东珠刻花长簪,与胸前挂着的紫金如意锁正相匹配。她微挑的双眼眼角点着桃粉色妆容,与修眉一起斜飞入鬓。一点朱唇亦是桃粉,粉嫩嫩的颜色叫人看了忍不住想尝上一口。 东临火越则高束紫玉冠,额间闲闲垂下几缕长长的碎发,高挺的鼻梁下是刀削般的妖冶薄唇,一双凤眸敛尽风华,俊美的面容端得是妖娆无限,风情无限。 两人进到大殿时,众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林瑞嘉随着东临火越坐在皇帝座位旁,一身端庄持重,气质出众,丝毫没有十四岁女孩子经常有的活泼顽皮。 很快帝后一同来到大殿,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便宣布上歌舞。 领舞的女子一身高贵气质,一双伶俐漂亮的大眼总是含情脉脉地往冯知远身上瞟。 这领舞的少女,正是小公主羽芊芊了。 林瑞嘉饮了杯果酒,含笑看向冯知远,却见对方正和旁边的盛况说着什么话,一边还摇着折扇,说到兴头,唇角那丝坏笑愈发明显。 看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了。林瑞嘉想着,有些遗憾地看了眼仍旧满怀期待的羽芊芊,这女孩子看起来既单纯又漂亮,出身又高贵,其实是冯知远很好的助力。 只是可惜冯知远势力太过庞大,似乎并不怎么稀罕她这位公主助力。 一舞完毕,羽芊芊朝着皇帝遥遥拜倒,说了几句吉祥话。 太后笑眯眯道:“芊芊丫头这舞跳的不错,想必练了很久吧?” “回皇祖母的话,芊芊为了这支舞,的确是练了许久。只要能博得皇祖母和父皇一笑,芊芊觉得再久也值得。”羽芊芊笑道,带着几分女孩子特有的娇糯。 她母妃在世时,乃是太后娘家的侄女,入宫后并不怎么争宠,倒是****去伺候太后,因此太后感念其孝心,在她母妃去世之后对她十分照顾,在她小时候就将她接到身边亲自抚养。 所以羽芊芊这样说,是十分合理的。 太后笑了笑,精明的眸光瞟过满面笑容的冯知远:“芊芊这支舞跳得极好,哀家很是高兴,想要给你一份赏赐。你仔细想想,可有什么想要的?” 林瑞嘉看向含羞带怯的羽芊芊,心中明了,原来这支舞只是个由头,其实是太后和皇帝想借着这支舞,名正言顺地给羽芊芊和冯知远赐婚。 不知冯知远,他会如何应对呢? 羽芊芊偷眼瞄了瞄冯知远,见他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禁有些泄气。想了会儿,鼓起勇气道:“芊芊别无所求,只想求皇祖母和父皇给芊芊指一门好婚事!” “哦?”皇帝脸上笑意更浓,看了眼冯知远,笑道,“听芊芊这么说,便是心中有合适的人选了?快说出来给父皇听听。” 冯知远文武双全,乃是当世难得的优秀男子。配给他的女儿,正合适! 羽芊芊低下头,娇娇怯怯道:“回父皇的话,芊芊心中的人,正是左相……” 正和冯知远低声说笑的盛况愣了愣,看向冯知远,却见对方毫不在意,只把玩着一只琉璃酒盏。 他心里没来由地漫上一股烦躁,推了推冯知远道:“冯兄,公主说喜欢你呢。” 冯知远挑眉看去,只见皇帝正望着自己,明显是在询问自己。 他慵懒地起身,走到殿中,静静看了眼羽芊芊,问道:“不知公主喜欢微臣什么呢?” 羽芊芊一点都不敢看他,低垂着头,连脖颈都是粉红色。很明显,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喜欢冯知远已经是难得,冯知远现在又这样问她,叫她怎么说出口呢? 难道要告诉所有人,她在酒楼玩的时候不辨忠奸,最后被冯知远教训了一顿,所以才因为崇拜喜欢上他的吗? 她说不出口。 冯知远微微一笑,语气温柔:“想必公主喜欢微臣,不过是因为微臣偶尔在公主面前逞了一次英雄。只是可惜,微臣只是一介文臣,并非公主心目中所构想的英雄。公主若是嫁给微臣,在看到微臣平日里的邋遢懒散后,恐怕会失望。” 羽芊芊听完这话,顿时又气又急,红着脸抬头道:“你……你这是拒绝我吗?可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林瑞嘉暗自摇头,又是一个被祸害的少女啊!若是冯知远没有这样好的皮囊,恐怕羽芊芊不一定会喜欢他。 “如果公主坚持认为是真的喜欢微臣而非单纯崇拜,那么微臣可以与公主打一个赌。” “什么赌?”羽芊芊一听还有希望,顿时眼前一亮。 冯知远摇着折扇,语气轻缓:“赌半个月后,如果公主还喜欢微臣,那么微臣必定迎娶公主。” 275.第275章 夏太妃 “赌就赌,谁怕谁!”羽芊芊被他激起了好胜心,雄心壮志地接下了赌约。 对这个赌约,皇帝和太后并未有异议。失败也好,成功也好,反正羽芊芊不会有什么损失。 事情解决之后,羽芊芊红着脸下去换衣裳。冯知远摇着折扇回到座位坐下,盛况借口出恭离开了座位。 林瑞嘉不时悄悄观察着梅贵妃,德女官给她添了酒后,梅贵妃对她耳语了几句,德女官便点头出去了。林瑞嘉微微侧头对东临火越略一点头,东临火越颔首,林瑞嘉便起身悄然离席。 御花园里三步挂一八角宫灯,羽芊芊坐在铺了绒垫的大石头上,静静望着远处的风景。 她心中十分复杂,因此平时清澈的眼神也在此时流露出几丝迷茫。 盛况站在远处廊下,遥遥望着这样的羽芊芊,一颗心五味杂陈。他沉默地站了片刻,最后鼓起全部勇气走到羽芊芊跟前:“九公主。” 羽芊芊诧异地抬头看他,美眸茫然:“你是?” “我是今年的榜眼,盛况,如今任翰林院编修。”盛况有点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 “是你啊。”羽芊芊客气地点点头,“今年的菊花盛宴,是你邀请我共赴菊花台的。” 盛况脸颊悄然红了,幸好夜色浓浓,没让羽芊芊发现他的异样。他手指交缠在一起,轻声道:“九公主,你……真的喜欢冯兄?” 羽芊芊半垂下头,“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盛况望着她,心里一阵心疼,道:“公主,若是真的喜欢,就要勇敢去追。公主貌美如花,性格又单纯善良,冯兄他没有不动心的道理。” “真的吗?”羽芊芊眼睛一亮,“对了,你和他关系好,你能告诉我他都喜欢什么吗?” 盛况心中一阵苦涩,面上却含着笑,温柔地将冯知远的喜好说给羽芊芊听。 与此同时,德女官正端着一只红木托盘往大殿而去。林瑞嘉站在长廊,正拦在她正对面。 德女官瞥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福身行礼:“奴婢见过临安郡主。” 林瑞嘉抬手道:“不必多礼。德女官这是要赶去伺候梅贵妃吗?” “正是,不知郡主有何见教?”德女官护着那托盘,明显是不想要林瑞嘉知道托盘里是何物。 林瑞嘉却正眼也不看那托盘,只盯着德女官的眼眸:“喜宴那日,静缘姐姐出事的时候,德女官似乎不在喜宴大殿内……” 德女官冷笑一声,“怎么,郡主这是怀疑奴婢吗?贵妃娘娘天性纯良,怎么可能指使奴婢作出那等事?郡主还是管好自己那张嘴,休要胡说!” “德女官可有不在场的证据?”林瑞嘉半倚在廊柱上,一派闲适淡然。 “郡主只是郡主,如今也不过是在丞相府里另外开了门做郡主府。一个连府邸都没有的郡主,如何敢过问宫中人的事?!”德女官厉色。 她在梅贵妃跟前伺候多年,早已练就威严外放的本事。只是可惜,她面对的是林瑞嘉。 林瑞嘉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柔和却疏远:“德女官,静缘姐姐是我的好朋友,我有职责替她查明真凶。” 德女官冷笑了声,“郡主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郡主难道没听过一句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放肆!” “放肆!” 两道威严的声音同时响起,德女官吓得一抖,定眼看去,一道是林瑞嘉发出的,一道是大皇子羽今朝发出的。 她忙福身行礼:“奴婢给大皇子问安。” 羽今朝冷冷俯视着她:“德女官好大的架势,对临安郡主也敢口出狂言!” 德女官垂着头,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嘴上却是恭敬道:“奴婢不敢。” “下去吧。”羽今朝冷冷道。 德女官又朝两人行过礼,这才退下。 林瑞嘉看向羽今朝:“大皇子。” 羽今朝没看她,目光没有任何焦距:“大小姐,多谢你这些日子替缘儿她查真凶。” 林瑞嘉无奈一笑:“大皇子将我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又何必说出这话?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敢肯定谁是真凶。每个人都戴着假面,叫人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我自是知道。所以,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都有我亲自来做。”羽今朝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叫林瑞嘉看了心中一惊。 林瑞嘉回到宴席后,殿上歌舞依旧。她朝对面席上看了一眼,四皇子府看起来倒是没什么特别动作,只是座次有点奇怪。 按道理,一般都是正妃坐在右侧的,可四皇子府却不一样。羽元康身边坐的分别是林照月和绯曦,林芙蓉反倒被挤到了一边,而林挽云根本没来。 想来,这段时日四皇子该是极热闹的。林瑞嘉想着,唇角忍不住泛起一抹淡笑,利益面前,果真连亲姐妹都能反目成仇。 她想着,小手轻轻触摸脖颈上的一段红绳,红绳下面是一块玉佩,当初越哥哥肯帮助自己,不过是因为想要这块玉。她很好奇,若是当初没有这块玉,越哥哥不曾帮自己,那么自己现在又会是什么状况? 正想着,一曲琵琶舞正好结束。一个小太监忽然在殿外高声唱诺:“夏太妃到——” 众人面面相觑,太后面色却是一变。 众人看去,便见一位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的老女人正迈着小步往殿中来。女人看起来有五十岁,保养尚算得宜的面容上挂着一丝刻薄的笑意,叫人一看便知不好相处。 夏太妃走到殿中,娇娇弱弱地对着太后和皇帝行过礼后,便主动坐在了太后身边。 太后脸色难看,却碍于面子没有当场发作,只当她是个摆设。 这位夏太妃,乃是出自于夏尚书府,是夏姨娘的亲姑母,林雅音的姑奶奶,在宫中算是个厉害角色,难缠的很,又很爱争宠,很是惹当今太后的厌恶。 所幸她膝下无儿无女,所以自先帝驾崩后,便被太后安排在清台山修行,一向不曾回奉京。没料想,今儿个居然回来了。 276.第276章 变白发 太后和皇帝把她当摆设,这位夏太妃却丝毫没有摆设的心,笑眯眯对太后道:“妹妹在进京的时候,一路听闻如今奉京城出了个有名的才貌双全的女子,好像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不知是哪一位?今天可曾来参加宫宴?” 太后虽然不想搭理她,却也不好不理睬,便道:“那位便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临安郡主林瑞嘉了。” 林瑞嘉被点了名,只得起身,对夏太妃福了福身:“给夏太妃请安。” 夏太妃双眼中先是惊艳,随即便被不屑取代:“好一个临安郡主。我听说你强抢妹妹的未婚夫,不知可有此事?” 原来是为林雅音报仇的……林瑞嘉瞟了眼东临火越,对方满脸无辜。 她收回视线,淡淡道:“不知太妃娘娘是从哪里听来的?” “奉京城人人都在说此事。”夏太妃不以为意,“可见郡主你的‘美名’是十分出名的。” 林瑞嘉不怒反笑:“多谢太妃娘娘夸赞。” 夏太妃敛了笑意,白了她一眼:“郡主脸皮好厚,我今儿个算是有见识了。” “可见,太妃娘娘还是要经常出门走走,才能增长见识。”林瑞嘉淡淡道。 夏太妃一噎,无语地瞟了眼林瑞嘉,这个贱蹄子竟敢骂自己没见识?该死! 她瞟了眼退在两旁低垂着头怀抱琵琶的歌女们身上,面容上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恶毒的眼神宛如毒蛇一般盯着林瑞嘉:“久闻临安郡主会反弹琵琶这等神乎其技的技艺,我今日倒是想见识见识。不知临安你肯否赏我这个脸面?” 这话说的极是客气,林瑞嘉倒是不好拒绝。 东临火越正欲插话,夏太妃笑眯眯又道:“瑞王爷可别替临安拒绝。我也只是好奇想看一看而已,并无其他意思。” 东临火越狐疑地垂下眼帘,不知道这老妖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大殿中气氛有些沉闷,众人都望着场中的林瑞嘉和夏太妃,心中纷纷猜测着两人似乎是在较量什么。 过了一会儿,林瑞嘉笑道:“既然太妃娘娘想看,临安自当遵命。请容许临安下去换身衣裙。” “何必如此麻烦?”夏太妃笑道,“你这身衣裙已经是极好,正好殿中这些歌女们手上有琵琶,你就挑一把称手的,现在就开始吧。” 十二名歌女纷纷呈上自己手中的琵琶供林瑞嘉挑选,林瑞嘉只随意扫视了一眼,便拿起其中一把凤首檀木的。 十二名歌女福了福身子退下去,将大殿留给林瑞嘉。 林瑞嘉拨了拨弦,确定节奏之后开始表演那一手反弹琵琶。 她的舞姿很美,表情很美,只是眼底始终有一抹凝重。毫无疑问夏太妃是站在林雅音那一边的,可她怎么会好心让自己出风头? 她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夏姨娘通的风,要她来为林雅音出头。那么她让自己当众表演,一定是算准自己会出丑。可她若想让自己出丑,必定在某一处做了手脚,她会在哪里做手脚呢? 林瑞嘉弹琵琶的手指略一停顿,目光凝重起来。她若想害自己,必定会在这琵琶上做手脚。可是琵琶是自己挑选的,也就是说,她将那十二把琵琶都做了手脚,无论自己选哪一把,都是徒劳。 她的心陡然提起,求救的眼神立刻投降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暗道不好,猛地起身,愤怒地瞪了眼皇帝:“我的嘉儿宝贝金尊玉贵,岂能随便跳舞给你们看?!” 他说着,飘身而至林瑞嘉身边,一把捞过她的纤腰将她拥进怀里,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众人面面相觑,皇帝也有些恼怒地瞪了眼夏太妃。夏太妃不以为然地笑笑,该做的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那贱蹄子倒霉了! 东临火越直接运了轻功将林瑞嘉带出了宫,直到上了马车仍然无恙。林瑞嘉向东临火越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刚刚说完,便觉身子发软,竟直接晕在了东临火越身上。 东临火越眉头一拧,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让黑鹰去将奉京城的名医全部召集到长乐苑。 很快两人回到长乐苑,东临火越一路将林瑞嘉打横抱着放到床上,黑鹰已经抓来五名名医。 这些大夫本来在家中团圆吃饭,却被黑鹰抓来,心里早窝了一肚子火。可是看见阴沉着脸的东临火越后,埋怨的话顿时一句也不敢出口,唯唯诺诺去给林瑞嘉诊脉。 五个大夫一个接一个诊脉,最后对视一眼,都轻微地摇了摇头。其中一个最有名望的老大夫战战兢兢对东临火越拱手道:“瑞王爷,草民等都尽了力,但是……郡主中的毒实在稀罕,草民等无法诊断出来……” 房间中一片静默,东临火越坐在床榻上,平素妖艳俊美的面庞在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来嘉儿料想的不错,那个夏太妃果真在琵琶上做了手脚。 不知她究竟下了什么毒,竟连这群名医都诊不出来…… 他平静地扫视了发抖的五人一眼,语气平淡:“若是今晚说不出个所以然,本王要你们全部陪葬。” 五个人吓得跪到地上,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吵闹声: “鹿鹿要去找姐姐,不许你拦我!” “你怎么这么调皮!我还没给你扎好头发!” “鹿鹿要姐姐抱抱!” 正说着,门帘被掀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出现在房中。他乌黑湿润的双眸扫过床上,瞳孔骤然缩紧:“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姐姐?” 东临火越望着他,有些不耐烦:“你一边儿去,别打扰嘉儿看病。” 这个小家伙来自天照城鹿家,东临火越自是认识的。他对于林瑞嘉将他捡回来十分不赞同,无奈林瑞嘉坚持再加上鹿鹿一定要留下,只得同意了。 可这小家伙平日里老是跟他抢嘉儿,甚至还要嘉儿抱他,当真是可恨得紧! 青团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小姐的头发怎么了?!” 众人看去,便见林瑞嘉的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277.第277章 本宫驾到,诸神退让 东临火越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拼命摇晃着她的身子:“嘉儿!嘉儿你醒醒!” 鹿鹿嘴巴一瘪,大声哭了起来,却是一边哭一边喊道:“姐姐中了折颜、姐姐中了折颜,呜呜呜……鹿鹿好害怕……” “什么折颜?!”东临火越一把揪住鹿鹿衣领将他拉到跟前。他差点忘了,眼前这个男孩子可是神医鹿家的传人,再怎么不济也该比这五个破烂大夫有用。 鹿鹿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道:“折颜是一种毒药,好厉害、好厉害的毒药……它能让人加速变老,两个时辰内就会死去……呜呜呜鹿鹿害怕……鹿鹿要漂亮姐姐抱抱……” 东临火越一把将他丢到一旁,“可有什么解毒办法?” 鹿鹿瘪着嘴巴,想了一会儿,道:“给漂亮姐姐准备药浴吧。” 他开了一张药单,桑若接过便去寻药,青团则去烧水准备浴桶。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东临火越亲自扒了林瑞嘉的衣服将她放进药桶内,拿了帕子替她擦拭身体。 鹿鹿站在旁边,不时怯怯地踮起脚尖往木桶里张望,刚看了两眼,鼻血便哗啦啦流了下来,衬着他雪白的皮肤格外醒目。 东临火越发现他居然敢偷窥林瑞嘉,顿时火大,一把拎了他的衣领将他丢了出去。 可怜鹿鹿还没看个子丑寅卯,就被丢了老远,一时间觉得委屈不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极大,闹得整个相府都能听见。 东临火越被他吵得烦透了,随手拔下林瑞嘉头上的玉簪子直接掷向鹿鹿。鹿鹿正捂着眼睛大哭,没堤防这玉簪正好砸到他穴道上,竟被定了身。 终于听不见吵闹的声音,东临火越满意地开始给林瑞嘉擦洗全身。 第二天天明,青团端着林瑞嘉的衣物进来,便瞧见鹿鹿仍旧坐在地上,保持着揉眼睛的动作,嘴巴还咧得老大。东临火越坐在浴桶旁的凳子上,一手拿着湿帕,十分疲劳地靠在浴桶上睡着了。 青团小心翼翼走到浴桶边,桶中的水因为东临火越的内力温养,还保持着温热。她看向自家小姐,却见林瑞嘉仍旧昏迷不醒,一头白发长长垂下,格外醒目。 她手一抖,托盘掉到地上,惊醒了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见林瑞嘉仍旧是鹤发童颜,不禁怒火中烧,大步冲过去拎起鹿鹿,随手解了他穴道:“为什么嘉儿还是这样?!” 鹿鹿被定身了一夜,早已累得要死,如今面对东临火越的威压,不禁吓得又要哭。最后他怯怯望了眼满面怒容的东临火越,害怕地道:“鹿鹿只是压制了漂亮姐姐身体里的毒性……鹿鹿也不知道怎么解毒……哇呜呜呜……漂亮姐姐快醒一醒,坏人要欺负鹿鹿!” 闹成这样居然还不忘告状,东临火越双眸中猛地迸发出一股怒火:“好,很好!你再哭一声,我就把你扔到蛇窟去!” 鹿鹿瞪大湿漉漉的乌黑眼睛,嘴巴一咧就要嚎啕大哭。最后想了想,还是咬住嘴唇憋住哭,捏着衣角乖乖站到旁边去。 东临火越给林瑞嘉穿上衣服,将她抱到床上,只紧紧搂着她不肯放手。 外面桑若早冷着脸拖了个大麻袋进来:“主子,人带到了!” 麻袋被打开,里头夏太妃发髻凌乱不堪,身上还穿着中衣,明显是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的。 她看清面前的人后,不禁又羞又恼:“好你个瑞王爷,哀家好歹也是南羽的太妃娘娘,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劫持我?!” 东临火越冷冷道:“解药拿来。” 夏太妃冷笑一声,“解药?这世上已经没有解药了!折颜毒乃是宫中秘药,怎么会有解药?!” “桑若。”东临火越温柔地将林瑞嘉的双眼蒙上。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桑若面如寒霜,手中长鞭直接甩向夏太妃。 夏太妃“哎哟”惊叫一声,手臂上赫然出现一条深红鞭痕。血液从肉里渗出,直将她身上穿的棉袄都给染红了。 “解药拿来!”桑若大喝。 夏太妃眼眸里躲躲闪闪,“哀家……哀家乃是南羽的太妃娘娘,你们怎么能对哀家动用私刑?!” 桑若冷笑了声,鞭子毫不留情地噼里啪啦往她身上抽去。在她看来,这等敢害小姐的人,就该杀了才好! 夏太妃被抽得满地打滚,不断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最后她哀鸣了一声,使出全身力气求饶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给解药就是了!哎哟喂我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桑若停下鞭子,夏太妃从袖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个指甲盖大小的袖珍盒子,小心翼翼递给桑若。 桑若接过,呈给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目光落到站在角落默默流泪不敢说话的鹿鹿身上,“你过来。” 鹿鹿抬起头害怕地看了眼东临火越,只得抬起脚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东临火越将盒子递给他,鹿鹿打开闻了闻,小小声道:“是解药。” 东临火越开了盒子正欲喂给林瑞嘉,鹿鹿却又加了句:“只是不能给漂亮姐姐吃……” “为何?” 鹿鹿的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因为漂亮姐姐泡了药浴……鹿鹿的药浴不能随便泡,泡了就不能用解药了呜呜呜……” “你说什么?!”东临火越杀人的心都有了,猛地一把掐住鹿鹿细细的脖子。 鹿鹿一双乌黑大眼不停滚出泪水来:“鹿鹿也不知道……鹿鹿也不知道……等鹿鹿长大了有本事了就可以给漂亮姐姐弄走白头发了呜呜呜……” 东临火越一听这话,火气蹭蹭蹭往上冒,若非看在鹿家老爷子面子上,他定要杀了这小畜生方能解气! 鹿鹿两只小脚在地上蹬呀蹬、蹬呀蹬,雪白可爱的小脸涨得通红,乌溜溜的大眼睛让人看了便觉可怜。 正在僵持之时,屋外忽然传来一个俏皮的声音:“本宫驾到,牛鬼蛇神尽皆让道!” 随着声音落地,门帘被掀了开来。 278.第278章 ‘五小姐’回门 东临火越瞥了一眼,随即阴沉的面容忽然出现一丝神采。 进来的少女身着粉色绣花华裳,发髻高耸,巴掌大的萝莉小脸看起来可爱非常,粉嘟嘟的模样叫人见了忍不住想掐上一把。 来人正是田阳雪了。 田阳雪看向林瑞嘉,唇角忍不住翘起来:“我才离开多久,怎的嘉儿就弄成这副模样了?可真狼狈!” “还不快过来帮忙!”东临火越没好气。 田阳雪轻哼一声,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林瑞嘉,又给她诊了会儿脉,最后含笑看向摸着脖子流眼泪的鹿鹿:“你给她弄得药浴?” 鹿鹿嘟着嘴唇,点点头。 “鹿家人的医术不错,只是可惜你还太小。她身体里的毒素基本上已经被药浴清除,只是你却没本事将蔓延到头发上的毒素洗出来。”田阳雪随意把玩着林瑞嘉的一缕白色长发,神情轻松而自信,“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入我门下。” 鹿鹿一边吸鼻涕一边大声道:“鹿鹿虽然医术不精,但也是鹿家继承人,绝不可能拜入他人门下。若是给爷爷知道了,鹿鹿会没有晚饭吃的……” 田阳雪白了他一眼:“哭哭哭,就知道哭!没出息的东西!” 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卷布帛,摊开来里面都是银针。她把众人赶到外面,顺带将夏太妃拎了出去,清场之后田阳雪便开始施针。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功夫,林瑞嘉徐徐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田阳雪戏谑的脸。 “你……怎么来了?”林瑞嘉觉得全身无力,整个人虚脱得很。 她忽然瞥见垂在胸前的白发,一惊,抬眼看向田阳雪。 田阳雪正整理针袋,“你中了折颜,那个半吊子鹿家传人只解了你身体里的毒性,却没有将你头发上的毒性洗掉。我刚刚给你施了针,大概再过五六个时辰,发色就能恢复如初。” “你怎么会在这里?” 田阳雪笑得奸诈:“当然是拜年咯!” 林瑞嘉撇撇嘴:“我要听实话。” “实话就是,西绝后宫里有个得宠的张贵妃,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开始怀疑我不是真正的相府五小姐。这次新年,她跟西绝皇帝提议让唐谨夜陪我回来回门,但是却派了她的贴身张嬷嬷和七八个心腹侍卫随行,意图寻找我不是相府五小姐的证据。”田阳雪收好针袋,坐在林瑞嘉床边,强忍住笑意,郑重道:“嘉儿啊,现在又得麻烦你帮我想办法了。” 林瑞嘉满头黑线,“田阳雪,你好烦啊!你的姻缘,怎么总找我帮忙?!” 田阳雪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语气甜腻:“好嘉儿,么么哒!” “收起你那套!”林瑞嘉给她一个白眼,随即分析道,“这位张贵妃其实倒没什么远见,你不必过于忧心。” “哦?此话何解?” “她若真有远见,就不会千方百计证明你不是相府五小姐。事实上,唐谨夜娶任何一位贵女,都比娶林寻馨来的好。若他娶得是西绝国贵族女子,那么于他登基将会更有助力。”林瑞嘉淡淡道。 “我知道,第一林寻馨是庶女出身,第二林寻馨的娘家远在南羽,若唐谨夜需要帮助,南羽丞相府也鞭长莫及。其实唐谨夜之所以会到南羽来求亲,也是那位张妖婆的主意!”田阳雪有些咬牙切齿。 林瑞嘉点点头:“咱们当前第一等大事便是证明你的确是相府五小姐。不管张贵妃怎么想,反正只要你穿帮了,那我也跑不掉。” “是哒、是哒!”田阳雪亲昵地抱住林瑞嘉,“嘉儿,那咱们现在就去给‘爹爹’拜年,可好?” 林瑞嘉想了想,林泰民那等老狐狸,似乎没必要给他提前打招呼。想着,便穿了衣裙,收拾打扮好之后和田阳雪一同出了长乐苑。 田阳雪刚走出长乐苑,一个面貌刻薄的老嬷嬷便带着几个侍卫拦在前面:“太子妃,如今时辰不早了,该去向丞相请安了。” 田阳雪斜睨了她一眼,骄傲道:“本宫当然知道,谁要你多嘴了?” 张嬷嬷冷笑了一声:“希望太子妃见到丞相时,还能这样说话。” 田阳雪抬高下巴冷哼一声,和林瑞嘉一同往相府正厅而去。 正厅中,林泰民携着三位姨娘早等着了。他和长公主羽金珞和离之后,似乎也没有要续弦的打算,只是最近一段时日,倒是经常去秋姨娘院子里。 秋姨娘膝下正有一子,叫做林品轩,如今已是三岁,聪明伶俐得很。因为林仕进疯了,所以相府里的人纷纷猜测,相爷是不是要将秋姨娘扶正,毕竟她有一个儿子。 夏姨娘被关了起来,梦姨娘性子实诚不好争宠,柳姨娘倒是颇得宠爱,只是到底无儿无女,所以对秋姨娘构不成威胁。 田阳雪和唐谨夜并排走进厅中,林瑞嘉和东临火越随后走进。林泰民喝着茶,并未去看田阳雪,只是淡淡道:“既是回门,请了安便去府中转转吧。” 梦姨娘低着头,捏了一手心的汗。她的身子微微发抖,不敢去看田阳雪和林泰民。 田阳雪小萝莉般的脸上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女儿给爹爹请安,祝爹爹福寿安康!女儿给姨娘问安,祝姨娘岁岁平安!” 她说着,接过张嬷嬷递来的茶水献给林泰民和梦姨娘。 林泰民起初听着声音不对,仔细看去,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个女人是谁?! 张嬷嬷仔细观察着林泰民的神色,见他如此表情,心中猜测便证实了一二。 林瑞嘉瞥了眼张嬷嬷,上前去给林泰民顺气:“爹你这是怎么了?五妹不远千里回门,你怎的如此表情?可是思念五妹,乍一见面情不自禁?” 林泰民藏在袖中的双手剧烈颤抖着,满目不可置信地望着林瑞嘉:“你果然……果然……本来我还不信,你这孽障,居然真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林瑞嘉巧笑倩兮,瞥了眼勾着脖子张望的张嬷嬷,语气轻柔:“爹爹说什么呢?没得让外人听了笑话。” 279.第279章 够分量的礼物 林泰民顺着林瑞嘉的目光看见张嬷嬷,知道她是别人耳目,一口火气只能闷在心里,敛了表情淡淡道:“你身上的熏香,不就是皇后宫中的吗?你这孽障,竟从皇后宫里偷东西,该当何罪!” 他这是在反转之前说出口的话,林瑞嘉自是知晓,便接话道:“女儿可没有。这香是瑞王爷送给嘉儿的,嘉儿觉着好闻的很,就熏上了。” 田阳雪憋着笑,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唯恐天下不乱地喊道:“爹爹,您还没有喝女儿敬的茶呢!” 林泰民瞪了她一眼,端起茶碗猛地灌了一大口。 田阳雪微微一笑,抛给林瑞嘉一个搞定的眼神,便开始给梦姨娘敬茶。 林瑞嘉看向张嬷嬷,对方眼中是掩不住的失望。 一切都完成后,林瑞嘉被林泰民叫进书房。林泰民发了一通脾气后,却也没办法改变现状。 林瑞嘉听着他大吼大叫,等他全部说完,才抬眸道:“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你现在说什么,都已没用。” 语毕,便直接起身往外走。 林泰民猛地一拍桌子:“林瑞嘉,你给我站住!” 林瑞嘉脚步不停,语气轻缓随意:“你若不揭穿,西绝太子妃还是你的小女儿。你若揭穿,整个相府都将覆灭。怎么选,你比我更清楚。”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显得慵懒而无辜。 林泰民面色变了变,意外地没有再说话。 记忆里,她也总是这样说话,面容淡漠,语气慵懒无辜,内容更是扯淡得很。 林泰民这段时日以来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了些,眸中倒映着旧日的回忆,竟还有一丝温情盛在其中。 林瑞嘉却没有看见这罕见的一瞬,只是面容静默地走出了书房。 至于夏太妃,东临火越本欲将她弄死,林瑞嘉却碍于她太妃的身份,不想东临火越在南羽惹出什么麻烦事,便让桑若将夏太妃扔进宫中,另外再派人去调查夏太妃做过的其他事情。 大年初三,林瑞嘉抱了暖炉坐在屋内和田阳雪对弈,东临火越和唐谨夜则在外屋喝酒说话。 桑若匆匆进来,将张嬷嬷这两日的动向禀报给了两人。 张嬷嬷在林泰民和梦姨娘那里得不出什么结论,于是又把矛头转向府里的下人。可惜下人们早被林泰民下了封口令,面对张嬷嬷的威逼利诱,关于林寻馨的事儿愣是一个字儿都没吐出来。 张嬷嬷不服气,又把目光转向府里的姨娘们。这些姨娘虽然在府里经常斗来斗去,可面对威胁到相府全体的事情时还是知道一致对外的,因此张嬷嬷也并未套出话来。 田阳雪磕着瓜子儿,冷笑了声:“那妖婆子还没完没了!” 林瑞嘉让桑若继续派人监视张嬷嬷,转而继续下棋。 外面鹿鹿忽然跑进来,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哭得红红肿肿:“姐姐、姐姐,青团她欺负我!她非要给鹿鹿穿裙子!鹿鹿不要穿裙子!” 林瑞嘉和田阳雪看去,只见鹿鹿上面穿着件青布小褂,下面竟穿了条粉色百褶长棉裙,顺滑的头发被扎成两个羊角小辫儿,看起来格外可爱。 两人扑哧一笑,在看见鹿鹿又要哭的表情后忙收住笑意。 林瑞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摸了摸他的脑袋:“鹿鹿,你是不是得罪青团了?” 鹿鹿小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鹿鹿没有、鹿鹿没有!” 田阳雪一个爆栗子敲到他头上:“嘉儿你跟他废话什么?这男孩子呀,就是不能娇养。你瞧瞧,你都把他养成什么样儿了?这动不动就要哭,以后可怎么办?” 鹿鹿瘪着嘴:“人家只是小孩子……为什么不能哭……” 田阳雪虎着脸:“你若再敢哭,信不信瑞王爷进来打你?” 鹿鹿忙收住哭意,抽泣着不说话。 林瑞嘉思索着,鹿鹿到底是神医鹿家的传人,就这样放养似乎也不大好。她想着,目光落在田阳雪脸上。 田阳雪一愣,忙摆手:“你可别指望我教他!他不肯拜我为师,我怎能随便教他医术?你若真想养他成才,不如将我之前送给你的那本医术拿来让他学着看。” “不要不要!鹿鹿不要看书!”鹿鹿一双小手恐惧地直摆,小身子直往后退。 青团正掀帘子进来,一把将退到身前的鹿鹿抓住,兴奋道:“小姐你放心,奴婢必定监督鹿鹿看书!决不让他走神儿!” 于是在鹿鹿的哀嚎中,青团拖着鹿鹿离开了屋子。 鹿鹿走后,林瑞嘉看向田阳雪:“张嬷嬷如今不成气候,你真正要提防的,是初五林芙蓉他们回门。” 田阳雪点点头:“我知道的,我早已有了应对之策,你且放心!” 林瑞嘉默默白眼,放心?这丫头做事没轻没重,她怎么可能放心?! 晚膳过后,田阳雪和唐谨夜宿在了相府。 林瑞嘉梳洗完毕,青团进来禀报说张嬷嬷求见。 林瑞嘉表情淡淡,叫青团请人进来。 张嬷嬷进来后,将怀中抱着的一个木盒毕恭毕敬呈给林瑞嘉:“贵妃娘娘久仰郡主大名,特赠此礼物。” 说着,将那木盒掀开来,里头赫然是一对皎华似月的明珠。 林瑞嘉只是轻飘飘瞥了眼,便抬眸看向张嬷嬷:“嬷嬷这是何意?” 张嬷嬷一张老脸笑得像是菊花:“郡主,只要郡主肯作证西绝太子妃是冒牌货,贵妃娘娘必定还有厚礼相送。” 林瑞嘉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青团替她梳理垂到腰际的如云长发,“嬷嬷须知,本郡主和你们太子妃乃是好友。区区一点礼物,恐怕还不够分量。” 张嬷嬷听她这样说,以为事情有望,忙笑道:“瞧郡主说的,这点礼物别说郡主瞧不上,就算是贵妃娘娘也绝对是拿不出手的。这两颗明珠,不过只是向示好的。” “哦?”林瑞嘉露出一抹浅笑,抬眸看向张嬷嬷,端得是姿容倾城。 张嬷嬷一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道:“不知五座城池,可够分量做郡主的礼物?” 280.第280章 姐姐们,我是林寻馨呀 “五座城池?” “若郡主能助贵妃娘娘一举铲除太子和太子妃,待到瑞王爷即位,西绝必定割城祝贺。”张嬷嬷笑得奸诈,浑浊的眼中尽是污浊的光芒。 林瑞嘉面上出现犹豫之色,沉思片刻后,笑道:“此事事关重大,嬷嬷可否容我再想两日?” 张嬷嬷一听,忙点头哈腰道:“应该的、应该的,老奴就等着郡主的好消息了!” 青团将张嬷嬷送走后,林瑞嘉房中屏风后面方才绕出一个人,萝莉小脸上尽是不屑:“这厮还学会挖墙脚了,真讨厌!” “她总是这样伺机找你麻烦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林瑞嘉盯着田阳雪,漂亮的眼眸闪烁着淡淡杀意。 “杀了她?”田阳雪嗤之以鼻,“你以为我不想?可是杀了她还有那七八个侍卫,暗处还有一堆人等着看我灭口好寻我把柄,烦人得很!你放心,初五那日,我必定好好整一整她!” 正说着,东临火越从外面挑了帘子进来,威严的目光扫向田阳雪,田阳雪一个机灵,忙不迭吐吐舌头从窗户跳了出去。 桑若和青团都退了下去,房中只剩东临火越和林瑞嘉两人。林瑞嘉起身关了窗户,笑吟吟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东临火越也不语,只是一步步走近林瑞嘉,最后将她圈在墙壁和肘弯之间,低着头凑近她的耳畔:“爱妃,前些日子念在你大病初愈又因为钟灵伤心,所以本王没碰你……可是本王来了这么久,爱妃也该尽尽义务了……” 林瑞嘉抬头仰望着对方,唇角微微翘起:“越哥哥,再过半个月就是我的及笄礼了,你确定要挑在这个时候?” “可是,本王现在****中烧,要怎么办才好呢……”东临火越抓住林瑞嘉的一只小手,将那纤细小手直接按到他下腹的火热处。 林瑞嘉双颊绯红,想要收回手却抵不过东临火越力气大。于是只得瞪了他一眼,声音似娇似嗔:“你别胡闹!” 她的声音带着丝丝酥软和妩媚,听得东临火越****更旺,低着头轻舔她的耳垂:“好嘉儿,就这一次好不好……” 说着,已经将林瑞嘉拦腰抱起,直接放到了床上。 帐幔低垂,床上东临火越已经将林瑞嘉扒了个精光,正待进入,外头忽然传来嚎啕大哭,哭声渐进,隐约还带着说话声:“姐姐、姐姐,鹿鹿要抱抱!鹿鹿不要一个人睡呜呜呜……” “又来了……”东临火越头疼地滚到床外一侧,手撑着额头,满脸不耐烦。 前几日只要他一和嘉儿宝贝睡下,这只蠢鹿就会按时哭着过来,吵着闹着非要和嘉儿睡。他长得讨喜,哭功又厉害,最后竟然哭得嘉儿心软,将自己赶了出去,把这蠢鹿放在床上。 林瑞嘉最是听不得鹿鹿大哭,忙套了件衣裳掀开帐幔,问道:“鹿鹿,你又哭什么?不是让青团陪你睡了吗?” “青团凶我,说不看完第五页不许睡觉。可是鹿鹿困了,鹿鹿想要睡觉……”鹿鹿说着,已经熟稔地摸到林瑞嘉床前,完全无视东临火越快要杀人的阴沉目光,脱了鞋子就往床上爬,“鹿鹿要和姐姐睡……” 东临火越冷冷地看着他爬到床上还想往林瑞嘉怀里钻,直接抓了他后颈将他拎出来,点了他的穴道后便粗暴地将他给丢到窗外。 林瑞嘉惊呼出声,正想怪东临火越无端伤人,东临火越已经提前点了她的穴道,使得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发声不得。 望着保持着惊慌姿态的林瑞嘉,东临火越坏坏一笑,如饿虎扑食般将她吃干抹净。 一室春光,使得这个严冬不再寒冷。 两日后,相府比平日里更加热闹。 管家婆子在厨房吆喝着:“动作都快点,待会儿四皇子妃她们回府,你们准备不好饭菜,有你们受的!” 后厨房一片人仰马翻,忙忙碌碌中终于准备好三桌珍馐佳肴。婢女们端了酒菜往水香小榭而去,很快便布置好了小饭厅。 今天相府是在水香小榭设的宴,只是来人并不多,主要还是相府自己人。 林泰民和林泰清坐在上座,下面一侧是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另一侧是羽元康和林芙蓉,林照月和林挽云都坐在林芙蓉下首。 东临火越和林瑞嘉一同进来,落座后,便笑容浅浅地低声谈论着什么。 林泰民望着林瑞嘉那张肖似端木兰的脸,不由得微叹了口气。若她能乖一点,听话一点,也许他会给她好好安排个前程。只是如今,她既与瑞王爷搭上线,倒也是不错的。 她这样聪明,想必就算是孤身去东临,也能博一个好前景。 他这样想着,心中对于端木兰的愧疚感倒是减轻了不少。 半盏茶的功夫后,唐瑾夜携着田阳雪从外面走进来。两人浅笑宴宴,在外人看来的确是一对恩爱夫妻。 两人走到里面,田阳雪抬起小脸,对林泰民一笑:“父亲。” 林泰民对上唐瑾夜似笑非笑的脸,眸光闪了闪,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唐太子,馨儿,快入座吧。” 在座的众人看过去,顿时愣住了,这是林寻馨吗?这明明是从前跟在林瑞嘉身边的那个不知来路的女人! 林芙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林泰民:“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泰民平静地扫了眼满脸震惊的众人,淡淡道:“怎么,馨儿嫁出去不过半年,你们就都不认识她了?” 田阳雪笑容俏皮可爱,扮了个鬼脸后道:“各位姐姐,我是林寻馨呀,怎么你们都不认识我了?哎呀呀,馨儿我好伤心!” 说着,随手捂住心脏,面露痛苦,好似真的有多难过似的。 唐瑾夜俊朗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宠溺的笑,将林寻馨拥进怀中坐下:“好馨儿,怕是如今你长胖不少,所以你姐姐们才认不出你。临安郡主,你说是不是?” 林瑞嘉勾唇一笑,扫视了眼仍旧张大嘴巴的林芙蓉等人,开口道:“自是这样。” 281.第281章 突然冒出来的义女 林芙蓉还想说什么,可对上林泰民警告的眼神,顿时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瑞嘉仔细看过去,却见那个张嬷嬷今日并未出现在田阳雪身边,想来是被田阳雪使计绊住了。想来也是,若是今日张嬷嬷看到林芙蓉等人的反应,怕是又要生什么事端了。 林瑞嘉不知道的是,张贵妃派来的张嬷嬷和那几个侍卫、暗卫,都被田阳雪用了药,如今正上吐下泻,怎么可能有功夫来管这档子事。 在座的无一不是人精,其他人很快就领略了林泰民的意思:不管这个林寻馨到底是怎么被替换的,反正眼前这位,就是相府五小姐、如今的西绝太子妃林寻馨。 林芙蓉摸着尚未显怀的肚子,笑容可掬:“五妹妹在西绝生活的可还习惯?听闻西绝的饮食习俗与咱们南羽大抵相似,妹妹应是习惯的。” 田阳雪一手一只鸡腿吃得欢极了,随口道:“还行、还行!反正唐瑾夜这混球如今不怎么找我麻烦,在哪里都爽得很!” 唐瑾夜正小心翼翼给她擦嘴巴呢,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馨儿,我可是一心向着你的,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好好好,你最好了!”田阳雪大大咧咧,完全不在意。 两人之间的互动明显让坐在对面的羽元康的三个女人有些嫉妒。林挽云眼红地看着他们,再想想自己自从被抬进皇子府,四殿下根本没碰过自己,不禁带着酸味道:“五堂妹和太子这般恩爱,当真叫人艳羡。” “本宫貌美如花、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唐瑾夜不爱我还能爱谁?”田阳雪翻了个白眼,大声道。 话音落地,在座的众人一阵无语。 唐瑾夜更是满头黑线,为啥自己偏偏对这样一个自恋的女人动了凡心?!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忽然挑了帘子进来禀报:“老爷,左相求见。左相还带了一位女子,说是……说是老爷的义女,来给老爷拜年。” 在座众人面面相觑,好端端的,林泰民怎么会冒出一个义女? 林瑞嘉却稍稍沉了脸色,这个林寻馨,也太不懂事了!之前她多番嘱咐她不要随便抛头露面,她倒好,如今竟然大大方方来了相府! 林泰民狐疑地瞟了眼林瑞嘉,摆了摆手示意那丫鬟将两人请进来。 那丫鬟出去后,又很快进来,身后引着几人。 冯知远仍是一袭白袍,手持折扇,唇角噙着一抹坏笑缓步走进来。他身后半步的距离,跟着一位少女。少女出落得美丽可爱,大大的眼睛盛着水光,一进门便盈盈对着林泰民拜倒:“林幸儿拜见义父!” 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待她抬起脸,便都倒吸了口气,这少女,可不正是林寻馨! 林寻馨却无视众人的惊讶,只微笑着望着林泰民。 她受够了见不得天日的生活,听说田阳雪以她的身份回到相府后,便央求冯知远给她安排一个身份。冯知远胆大得很,立即想到要她以义女的身份回到相府给林泰民拜年。 冯知远算准了大庭广众之下,林泰民绝对不可能揭穿林寻馨的身份,所以今日才带着她回来。而他今日来相府,也有自己的目的。 林泰民嘴角抽了抽,好半晌才平息了情绪,抬手道:“起来吧。” 林寻馨嘴角悄然流露出一抹笑意,和冯知远一起落了座。 林瑞嘉望着林寻馨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淡淡道:“幸儿妹妹今日怎么和左相一起来了?难不成……幸儿妹妹与左相有什么关系?” 林寻馨期盼地望向冯知远,甜甜道:“知远哥哥是我的未婚夫,我自然是和他一起来的。” 林泰民眼眸深沉了一分,看向冯知远,冯知远只摇着折扇默不作声。看起来,似乎并不想娶林寻馨。 “左相,既然幸儿已是你的未婚妻,你可要好好待她。幸儿的父母远在边关,本相作为她的义父,自是要过问她的婚礼的。不知你们打算何日举办婚礼?”林泰民开口问道。 他这是打算赶鸭子上架,逼冯知远娶林寻馨了。反正林寻馨嫁给冯知远也不错,冯知远年轻才俊,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若是能收为己用,那更好。 冯知远抬眸看了眼林泰民,又瞥了眼满目期待的林寻馨,唇角的坏笑愈发热烈:“本相何时说过,她是我未婚妻的?” 他说着,扫视了众人之后看向林寻馨,林寻馨的表情逐渐破裂,最后甚至染上一丝怒容:“知远哥哥?” 冯知远脸上挂着笑,眸光却逐渐冰冷下去:“怎么?” 林寻馨瞧颜观色的本事不错,见冯知远有些生气了,便半垂了头,挤出一丝笑意:“刚刚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知远哥哥与我情同兄妹,自是不可能结为夫妻的。” 她说着,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掐住掌心,眼眸深处一片风暴。 她是那么喜欢知远哥哥,喜欢到可以为了他放下相府小姐的身份,喜欢到可以为了他****去厨房做他爱吃的点心,喜欢到夜夜等他忙完公事睡了她才肯睡。 可是这一切,竟然都没办法让她走进他的心。他书房中挂着的画像,分明是另一个女人! 羽元康则不是看几眼林瑞嘉,手中的酒不停歇地往口中送。在他看来,对面这个女人原本该是他的,可是却被东临火越抢了去,当真是该死! 他想着,双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凶光,举杯道:“瑞王爷,我敬你一杯。” 东临火越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在空中虚碰了碰,旋即一饮而尽。羽元康亦是饮尽杯中酒,笑了笑,又倒了一杯:“瑞王爷可敢再来一杯?” 两人很快喝完,羽元康尤未尽兴,将手中那只小巧玲珑的空杯盏往桌上一掷,抬眸盯着东临火越:“这梨花白喝着没劲儿,想必瑞王爷喝着也没劲儿。不如,咱们喝点烈的?” 东临火越闻言,笑着看向林泰民:“相爷,听闻贵府上的烈焰酒最是不错,不如拿出来给我们尝尝?” 282.第282章 江氏与夏家 烈焰酒是相府的酿酒师傅特地酿造的,酒劲儿极大,寻常人两杯便倒,便是酒量大的也撑不过五杯。 羽元康微微颔首:“正是。今儿个是正月初五,岳父不如将酒拿出来热闹热闹。” 说是热闹,也不过是羽元康和东临火越两人间的比试。旁边的人见此情景,皆不说话,都静静望着他们。 林泰民平静地看了两人一眼,摆摆手:“上酒。” 很快,两个小厮便抱着两坛密封的酒走进来。两人当众揭开盖子,顿时酒香四溢。 他们在桌上摆了各摆了五只碗,将酒坛中的酒倒进碗中。 羽元康起身抬手对东临火越做了个“请”的姿势,东临火越笑容妖艳魅惑,一撩衣袍便起身走到桌前与羽元康对饮。 林芙蓉有些不放心地攥紧拳头,这烈焰酒她是领教过的,府中曾有客人讨喝此酒,一开始以为不过是坛酒,谁知三杯之后便火烧火燎的难受,最后甚至跳进了池子里!还有不知节制喝得多,竟直接喝得醉死过去,差点便没救回来! 如今元康哥哥明显是在跟瑞王爷赌气,可是拿命来赌,未免太过!她想着,怨毒地瞪向对面的林瑞嘉,都是这个贱蹄子红颜祸水!若非她,元康哥哥怎么会和瑞王爷对上! 东临火越和羽元康隔着中间桌子站立,颇有些势不两立的味道。东临火越随手端起一碗酒,轻笑着对他扬了扬,随即一饮而尽。羽元康冷笑了声,不甘落后地仰头喝完一杯。 两人一杯接着一杯,竟很快就将那五碗酒喝光了。东临火越身形巍然不动,面上更是未显分毫酒意。羽元康脚步却有些虚浮,一手扶着桌边,似乎有点站不住。 林泰民心道不好,若是羽元康在相府出了什么事,他难辞其咎。想着,便起身上前道:“瑞王爷,四皇子,今儿个是高兴日子,两位何必拼酒?两位酒兴虽好,可我想我的几个女儿并不欢喜看两位拼酒。” 羽元康一双眼睛猩红猩红,一手撑着桌面,明显是酒劲上头。他勉强抬头,目光却是落在对面席上的林瑞嘉身上。那个女孩,容光焕发,姿容绝世,气度不凡,这样的女孩,竟不属于自己! 他想着,一口窝囊气便闷在胸前。他越想越是不对味儿,竟摇摇晃晃朝林瑞嘉走去。 东临火越一把拉住他,随手就将他推到地上,挑了眉似笑非笑:“四皇子,既是醉了,还是下去休息的好,莫要出了洋相。” 羽元康被推到地上,心里头火气更重,刚想站起来和东临火越打,林芙蓉已经带着绿蕉一左一右扶住他,手忙脚乱地将他拖出了水香小榭。 林照月和林挽云起身一同跟了出去,倒是没怎么关注林瑞嘉。 东临火越回到位子上,绝艳妖冶的脸上满是求表扬的神态:“嘉儿宝贝,我可是千杯不醉呢!快表扬我!” 林瑞嘉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小口抿了口果酒,声音平静:“以后不准喝太多酒。” 东临火越讨个没趣,兀自瞪了眼林瑞嘉,却又听林瑞嘉幽幽道:“喝多了伤身,我会心疼。” 东临火越这才一笑,大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林瑞嘉的手。 家宴结束后,回府的女儿们照例要在府中住上三天。因着羽元康和唐瑾夜的到来,相府里头对这三天格外重视,特地在年前便将一些房屋院落修缮一新。 傍晚时分,林瑞嘉正坐在长乐苑廊下抚琴,东临火越披着紫貂绒大氅大步从外面走进。 桑若接过他的斗篷抖了抖雪,东临火越便拥着林瑞嘉坐在了她身侧:“我派出暗卫查夏太妃的事,你猜查到什么了?” 林瑞嘉转向他,一双乌眸平静如水:“什么?” “夏太妃根本不是老夏尚书的嫡亲女儿。”东临火越冷笑了声,“三十五年前选妃在即,老夏尚书的嫡亲女儿却被人破了身子。可他又不愿意失去攀附皇室的机会,你猜他怎么着了?” “怎么着?” “他从民间找了个相貌上乘、脑子聪明好使的女子,认作嫡亲女儿,反将被破了身子的真正女儿送出奉京城。那个假夏家嫡女,便是如今的夏太妃。”东临火越将林瑞嘉的一手素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搓,“手怎的这般冷?手炉呢?” “鹿鹿刚刚过来玩,我给他了。”林瑞嘉说着,话题又转到夏太妃身上,“那个被送出奉京城的真正千金,现在何处?” “她被送出奉京城后,交给了一户姓江的地方官抚养。而那位破了她身子的人,最后被老夏尚书威胁娶了她。这个人你是认识的。”东临火越没空管鹿鹿抢走林瑞嘉的火炉,目光落在万福苑的方向,“而且,还是你的至亲。” 林瑞嘉顺着他的目光,吃惊地捂住嘴巴:“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东临火越冷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那得问问人的贪婪了!” 林瑞嘉想起第一次回相府,第一次看见祖母江氏和林雅音,当时便觉得江氏和夏姨娘、林雅音都有些相像,甚至连骨子里的愚蠢刻薄都十分相像。原以为是凑巧,却没想到这三人竟还真有如此深厚的联系。 如此一来,便也不难理解为何江氏总是处处护着夏姨娘和林雅音了。一个是她的亲侄女,一个是她亲侄女和儿子生下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你猜,若是这件事被你们南羽的皇帝得知,会如何?”东临火越将林瑞嘉的一缕长发往指间缠绕,笑得魅惑苍生,却是好整以暇地问道。 林瑞嘉冷笑:“欺君之罪,满门抄斩。” “如此恨夏家?”东临火越凑近了仔细去嗅她颈间的女儿香,“似乎除了江氏、夏太妃、夏氏和林雅音,夏家其他人似乎没对你做过什么。” 林瑞嘉从他手中抢过自己的头发,语气平淡得好似在叙家常:“那是他们没有机会。夏家没一个好东西,如今的夏尚书不仅在政治上毫无作为,甚至在他老家卖官受贿,想尽办法鱼肉百姓。他的儿子更是出息,日夜出没花街柳巷,几次三番想在我羡仙楼撒泼,强抢民女更是家常便饭。收了夏家,对南羽不也是好事一桩?” 283.第283章 总得给你找个依靠 她说着,幽幽看向东临火越,乌黑的眸子尽是灵动的光泽。 东临火越望着她的脸,不自觉地下腹一热,大手覆上对方白嫩的脸蛋,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沙哑:“嘉儿宝贝……” 林瑞嘉一个激灵,忙退后一尺半:“越哥哥,咱们谈正事呢!” 话音落地,一个戏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就是这样的人,鲜有正经的时候。怎么样,大小姐,是不是不喜欢他了?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冯知远摇着一把折扇,踏着廊外的雪翩翩而来。黑发高束,面容如玉,鼻挺如山,身着白色玄边锦袍,端得是一副纨绔贵公子形象。 东临火越随手抄起桑若别在腰间的宝剑掷向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本王和嘉儿宝贝情深意长,岂容你来置喙!” 冯知远躲开那把剑,笑吟吟站到林瑞嘉身边:“大小姐,四国盛典结束之后,你曾到我府上,与我订下一个盟约,你可还记得?” “我助你拿到我爹的把柄,你帮我对付蒋府。”林瑞嘉淡淡道,红唇晶莹润泽,宛如冰天雪地里玫瑰花的盛开。 冯知远“啪”一声合上折扇,敛去唇边笑意:“我自问从那之后帮过你许多,但是你到现在也没有给我找到把柄。大小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林瑞嘉却徐徐一笑,随手拂过琴弦,“你如今已是左相,取代他指日可待,你急什么呢?我爹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你黑市之帝尚且找不到他的把柄,我又有什么能耐在短时间里找到?” “大小姐,如今咱们就把话说开了,瑞王爷会出现在奉京,有很大的原因是要带你走。我想,你不日便会对蒋家动手,等到蒋家覆灭,你必定会马上离开奉京。到时,我该找谁去兑现盟约?”冯知远俯身拉起林瑞嘉的一缕长发轻轻嗅闻。 东临火越打开他的手,“好好说话。” 林瑞嘉抬眸,眸子里盛着冰冷的笑意:“我祖母并非江家女儿,而是老夏尚书的真正嫡亲千金。至于宫中那位夏太妃,则是夏家找来的冒牌货。不知这个消息,可值钱?” 冯知远“唰”地摇开折扇,俊脸上出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当真?” “当真。” “还有呢?” “我爹勾结北幕乃是真事,只是被他狡猾地逃了过去。你若有办法证明,我想这是扳倒他最好的办法。”林瑞嘉盯着冯知远,“只是若我没猜错,你原本对林寻馨好,只是想利用她找到我爹的弱点,是不是?” “大小姐聪慧无双,这世上能与你媲美的女子,恐怕只有白家那妞儿了。”冯知远笑了笑,转而对东临火越道,“看好你媳妇儿,她可不是寻常人能驾驭住的。”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拥进怀中,脸上满是宠溺:“本王从来不是一般人。” 与此同时,锦绣苑。 锦绣苑景色依旧,纵是冬日,暖棚里依旧盛开着鲜花,一片温暖如春。 林芙蓉手持小铜壶,面无表情地浇着花。 绿蕉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金戴银的清秀女子,正是林挽云。绿蕉退下后,林挽云方才开口:“姐姐,用午膳时你可看见了?那狐狸精一来,四殿下就光顾着看她去了,甚至为了她和瑞王爷拼酒!当真可恨!” 林芙蓉抬眸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殿下喜欢她,我能有什么办法?” “哼,姐姐肯不是如此大度的人。”林挽云冷哼了声,“虽然我在府中不得殿下宠爱,但我就是不能容忍得了宠爱的那个贱蹄子!姐姐,咱们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彻底除掉林瑞嘉!” “她有瑞王爷护着,本妃可没法子。”林芙蓉淡淡道。 林挽云有意把林芙蓉当剑使,见林芙蓉不上当,不由有些恼怒:“姐姐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没有办法?更何况,你身后还有蒋太师府呢!” 林芙蓉猛地将铜壶往花架上一掷,“林挽云,你自己没本事对付她别扯上我!” 林挽云上前一步,冷笑道:“我是没本事,否则也不会仅仅做个侧妃了!你有本事,那你怎么不去对付她?!” 她脸上挂着嘲讽和轻视的笑意,让林芙蓉眼眸一暗,静静望了林挽云片刻,忽然轻笑出声:“你当真想对付她?” “我想她死无葬身之地!”林挽云瞪大双眼,清秀的小脸上带着一抹狰狞之色。 “很好,”林芙蓉微微抬起下巴,倨傲美丽,“只要你肯听我的,我能让她不得好死……” “姐姐但说无妨。” 暖棚中声音渐小,最后林挽云大笑一声,跟林芙蓉告辞而去。 林芙蓉望着她的背影,白皙的手猛地扯下花架上的一朵花:“若她命大死不了,那就只能由你赔命了……我最讨厌,最讨厌别人轻视我!” 日渐西沉,林挽云破天荒地跪在长乐苑门口,请求林瑞嘉的原谅。 青团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小姐你是不知道,她跪在门口,来往的丫鬟小厮全都看见了,她还一个劲儿地哭喊从前对不起小姐,让小姐原谅她!她哭起来好丑啊,简直是惨不忍睹!” 林瑞嘉正坐在窗下看书,听见这话,轻轻一笑,没做声。 桑若抱着剑,冷脸站在一侧:“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青团摸了摸自己头上两个圆圆的发髻,好奇道:“小姐,就让她跪在那儿吗?” 林瑞嘉放下书,“让她进来吧。总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青团点头立刻去办,桑若站在阴影里没说话。 林瑞嘉侧头看见桑若,心中涌上一阵歉意:“桑若,当初若不是你舍身相救——” “小姐,桑若既然被主子派来伺候小姐,那就是小姐的人。区区容貌算什么,就算小姐要桑若的命,桑若亦无二话。”桑若声音诚恳。 林瑞嘉轻叹了声,“你放心,我总会给你补偿的。日后你若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我总得给你找个依靠。” 284.第284章 自掘坟墓 桑若眼圈一红,“小姐……” 林瑞嘉扬起笑脸,“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屋中气氛正感人着,忽然从房顶上轻飘飘落下一句嘟囔:“脸都成那样了,脾气又坏,谁还敢要!” 他话音落地,桑若已是恼羞成怒,直接解下缠在腰间的长鞭,“唰”地朝黑鹰甩去。黑鹰躲闪不及,被那根鞭子缠着卷了下来,摔了个狗吃屎。 桑若冷哼一声,别过脸懒得看他。林瑞嘉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转,却只是浅浅一笑,并未说话。 黑鹰哎哟叫了两声,见桑若不理他,只得又揉着痛处爬上了屋梁。 正在这时,田阳雪气冲冲从窗户翻进来:“嘉儿,你猜我刚刚在飞云阁的厨房看见什么了?!” 林瑞嘉对她的粗鲁已经********,“看见什么了?” “我在飞云阁的厨房偷吃东西,看见林芙蓉的贴身丫鬟绿蕉进来在果汁里面下了药!啧啧,你猜那是啥药?那是能令孕者饮下之后表现出滑胎迹象却又不会真的滑胎的药!”田阳雪抄起桌上一只糕点盘子大吃起来,“现在你那堂妹在门口跪着,我猜她们又要对你下手了。” 林瑞嘉拨亮桌案上的灯:“早就料到了,给我一包滑胎药,越猛越好。” 田阳雪“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纸片:“里头包着的就是了。嘉儿出手,想必今晚一定热闹。” “我倒是不想出手,只是偏偏人家逼着我出手。不给点厉害的,她们便以为我好欺负。”林瑞嘉将那小包药放好,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和抽泣声,压低了声音,“这种药你那里还有吧?去将那杯果汁换掉,放上这药。” 田阳雪抛了个“我懂”的媚眼,立即从窗户窜了出去。 林挽云进来的时候,身着素色长袄,身上并没有戴什么首饰。她眼圈红红,双手交叠,一看见林瑞嘉便掉下眼泪来:“大堂姐,我错了……” 林瑞嘉依旧坐在那儿,示意青团将灯挑亮:“堂妹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大堂姐,事到如今,我就把事情摊开说了。”林挽云擦擦眼泪,可怜兮兮地望着林瑞嘉,“之前妹妹我都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和姐姐作对。妹妹自从嫁到四皇子府,遭受众人冷待,这才明白原来姐姐才是真正的好人。妹妹之前和姐姐作对,是妹妹的错,是妹妹不长眼。只求姐姐原谅妹妹,万万不要再生气。” 她说得情真意切,竟又哭了起来,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姐姐,呜呜呜……” 青团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这女人哭得真假!想当初自家灵儿小姐那哭得才叫一个真切,连族里的老家伙们都骗了过去,相比之下,眼前这个堂小姐哭的可不咋地。 林挽云哭了片刻,发现没人搭理她,不禁抬头看向林瑞嘉,却见对方拿着一本书正徐徐翻看。 林挽云有些恼恨地咬了咬唇:“堂姐……” 林瑞嘉有些诧异地挪开书看向她:“咦,你哭完了?” 林挽云双颊一红,眼中闪过恼怒,却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似的勉强笑道:“姐姐若是原谅了我,不如随我一道去我院子里吃杯茶。妹妹还备了一桌酒席,就等姐姐前去了。” “是吗?如此,我不去倒是说不过去了。”林瑞嘉笑着起身,看了眼桑若,“桑若同我一道过去,青团去照顾鹿鹿读书。” 林挽云有些犹豫地望了眼桑若,咬咬牙,虽有些顾虑桑若的武功,却怕引起林瑞嘉的怀疑所以也没说话。 几个小丫鬟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半黑暗中,林挽云忽然拉了拉林瑞嘉的袖子,笑道:“大堂姐,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林瑞嘉笑了笑,待林挽云收回手后才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深不可测。 两人很快便到了林挽云的飞云阁。飞云阁中灯火辉煌,正厅摆了一桌贵重酒席,皆是好菜。 林瑞嘉被林挽云引到正厅,却见林芙蓉也坐在酒席上。 林挽云似乎并不知道林芙蓉也在,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芙蓉喝了口温热果汁,瞟了眼林瑞嘉:“怎的?她能来你这儿吃饭,我就不能?林挽云,别忘了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一家人?这世上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了!”林挽云不耻道,言语之间颇有些对林芙蓉的不满和恨意,“我自问对你事事顺从,可你却总夺我宠爱,当真可恨!” 林瑞嘉冷眼望着她们斗嘴,心中好笑,扫了眼林芙蓉喝的果汁,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坐下来:“有什么话好好说。这样吵,何必呢?” 林挽云走到她身边,倚着她坐下:“大堂姐最是认道理不过的,我听大堂姐的话。大堂姐,这杯是云儿敬你的!” 说着,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林瑞嘉轻笑了声,跟着喝完酒。 林芙蓉唇角浮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突然捂住肚子,痛苦不堪地喊叫起来:“我肚子疼……肚子疼……啊!肚子疼……” 她疼得狠了,眼泪也流了下来,最后从椅子上瘫软下来,蹲在地上捂着肚子说不出话。 林挽云见她面色苍白得可怕,吓了一大跳,她们的计划是陷害林瑞嘉,下在酒杯里的药根本没有这么厉害,不过是使脉象看起来虚脱不堪快要滑胎,从而给林瑞嘉扣上陷害皇嗣的罪名。 可现在瞧林芙蓉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她正想着,林瑞嘉已经从椅子上起来,镇定自若地指挥着正厅里的形势:“绿蕉,扶你家王妃去床上。桑若,马上去请府医过来!其他人待在原地别动,不准破坏这里的任何东西。” 她话音落地,正扶着林芙蓉起来的绿蕉大惊失色:“血……血……” 众人看去,只见林芙蓉裙摆上逐渐被浸透了血渍,看起来竟是要滑胎了!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林芙蓉抬上床,绿蕉心慌慌地按照原计划冲出去将羽元康和林泰民也请了过来。 285.第285章 自证清白 此时府医已经到了,正给林芙蓉把脉。羽元康和林泰民等待片刻后,那府医摇着头起身,对两人拱了拱手:“四皇子妃这胎,恐怕是保不住了……” 羽元康瞥了眼帐帷后的林芙蓉,有些懊恼:“好好地,怎会小产?” 林泰民撩开衣袍在大椅上坐下,面容冷峻:“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蕉虽然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的计策出了问题,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将计就计,便小心翼翼地上前跪下,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娘娘在锦绣苑用膳,侧妃娘娘派人来请,说是要和临安郡主和解,一起吃一席酒。娘娘不疑有他,就前去赴约。谁料,谁料娘娘刚喝了几口果汁,便小产了……” 跟进来的林挽云眼珠一转,林芙蓉滑胎更好,这样才能更严重地坐实林瑞嘉的罪名。她想着,悲痛地道:“许是果汁性凉,姐姐喝不得……” “把那杯东西端进来。”羽元康沉了脸,在林泰民身边坐下。 林瑞嘉早已坐在他们对面,只喝着茶默不作声地当一个看客。 绿蕉很快将那杯茶端来,府医闻了闻,面色凝重:“里头下了足量的落胎药。” “既是人为,相爷该给我一个交代。”羽元康转向林泰民,阴鸷的眸子里满是责怪之意。 林挽云忽然作大惊之色,不可思议地望向林瑞嘉:“大堂姐,你,你……” 她欲言又止,一番神情使得房间中的人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林瑞嘉。 林瑞嘉喝着热茶,齿颊生香,舒服的不得了。掀起眼瞟了眼故作惊讶的林挽云,淡淡道:“堂妹可是想说,是我下的手?” “当时是你将这杯果汁递给姐姐的,也是你敬的酒,当时厅上的丫鬟们都能作证。不是你,还能是谁?”林挽云有些愤怒,“我之前在你门口跪了那么长时间,我真心诚意地向你道歉,想咱们三姐妹之间能够握手言和,可你却下此毒手,当真是歹毒!” 当时厅上的丫鬟几乎都是林挽云和林芙蓉的人,要作证也肯定是向着她们两人的,怎么可能会帮林瑞嘉。而如此看来林挽云当初在长乐苑门口跪那么久,也不过是现在这出戏的铺垫。 林瑞嘉轻轻一笑,静静地望着她,宛如在看一个傻瓜:“你说了这么多,都是你的猜测。你说凶手是我,那你,可有证据?” “如果是你下的毒,你身上一定还有毒药!”林挽云咬牙切齿,突然转向羽元康和林泰民跪了下去,“四殿下,父亲,求你们为姐姐做主,搜查临安郡主的身子,还姐姐一个公道!” “放肆!”桑若陡然大喝,手已伸到腰间佩剑上,“大小姐身为朝中一品郡主,岂是你说搜救搜的?!” 林挽云上前一步,狰狞着面孔咄咄相逼:“不搜怎能证明清白?林瑞嘉,你今天敢不敢给我们搜?你伤害皇家子嗣,如今做了却不敢承认了?” 林瑞嘉静静看着她,直盯得林挽云浑身发毛不自在后才微微一笑,“我可以让你们搜。但是同样的,事发之时在场之人都得搜身。” “搜就搜!清者自清,我相信很快就能查明事情真相。”林挽云冷哼一声,旋即大声道:“请爹爹和殿下各派出一人,监督执行!” 羽元康抬眸看向林瑞嘉,对方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她端坐在那里,一派坦荡自若。 林瑞嘉,你到底在想什么? 羽元康看了她片刻,最后轻轻道:“准。” 很快众人一个个被带进房中搜身。一刻钟之后,搜查的婆子们低着头出来,为首的手中还拿着个小纸包。 林瑞嘉笑吟吟跟着出来,朝羽元康和林泰民道:“瞧瞧,堂妹贼喊捉贼的本事是越发好了。如今从她自己身上搜到毒药,又该当何解?” 当时她和林挽云一同从长乐苑出来,林挽云在半黑暗中拉了下她的衣袖,当时她就发觉不对,林挽云好像往她的袖子里塞了什么东西。她趁着林挽云不注意,将那药包悄悄丢到了草丛里。 在落座的时候,林挽云执意坐在她身边,她便趁着喝酒将田阳雪给她准备的纸包放进林挽云身上。 之后的事情便是林挽云贼喊捉贼,如今人赃并获,当真可笑。 林挽云几乎是颤抖着从房中走出,看着林瑞嘉的目光好像是看着会吃人的恶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听闻堂妹被抬进四皇子府后,一直不受宠爱。而二妹妹却怀着四皇子的身孕,想必是堂妹嫉妒二妹妹,才下此毒手。”林瑞嘉摇摇头,在大椅上坐下,端起热茶吹了吹,惬意地饮下一口,“堂妹实在是糊涂啊。” 林挽云看向羽元康,对方的眼中满是不耐烦,正冷冰冰盯着自己。 她陡然尖叫一声,扑上去就要打林瑞嘉:“贱人!叫你陷害我!你这个贱人!” 然而还没能近身,桑若身影一动,已经将她踹出去老远。 林挽云扑倒在地,发髻凌乱,重重地喘着粗气,怨毒的目光始终盯着林瑞嘉:“你这个贱人,你会遭报应的!” 林瑞嘉完全无视她,放下茶盏看向羽元康:“凶手既然找到,也就能证明我的清白。恕不奉陪。” 话音落地,她利落地起身带着桑若离开。 屋中静的可怕,好一会儿后,林挽云才哭着爬向羽元康去扯他的衣角,不停解释她是清白的。 羽元康脸色难看极了:“拖下去关起来。” 几个侍卫进来正欲将林挽云拖下去,那位府医忽然出声:“四殿下,相爷,四皇子妃除了小产,还被这药伤了身子。以后,以后恐怕是再不能生育了……” 这话一出,房中一片寂静。 呆愣片刻后,林挽云陡然挣脱侍卫的手,哭喊着紧紧抱住羽元康的大腿:“殿下,殿下这事真的与我无关!事情是这样的……” 她将林芙蓉的计策一口气说了出来,末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流着泪道:“殿下,云儿对您情深意重,怎会谋害殿下子嗣?若是知道蓉姐姐对自己这般狠心,给了云儿那样的毒药,云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下手的!” 286.第286章 羽芊芊VS林寻馨 她将事情一股脑推到林芙蓉身上,急着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清。与林芙蓉合谋陷害林瑞嘉的罪名,可大可小。但是谋害皇嗣甚至害得皇子妃不能生育的罪名,可不是随便关几天就能解决的。为此她才不惜将事情坦白,以求得羽元康的原谅。 羽元康却只淡淡道:“拖下去,杖毙。” 林挽云目瞪口呆,两个侍卫已经上前抓住她将她拖了出去。 很快,外头便传来棍子打在肉上的声音。侍卫怕她的凄厉尖叫吵到羽元康,很快拿来抹布塞进林挽云口中,那凄厉尖叫顿时化作一声声闷哼。 长乐苑里,屋中使用了地龙,炭火又烧得旺,因此十分温暖。东临火越身着白色火云纹长中衣,正站在书桌后临摹林瑞嘉的画像。 林瑞嘉倚在窗下的软榻上,亦是身着月白中衣,手持书卷,看得认真。 桑若进来给两人添茶,将林挽云的结局说了一遍。 林瑞嘉的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黑漆漆的窗外:“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作恶多了,总是要倒霉的。” 侍立在侧的青团倒有些唏嘘不已,“白日里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没了,真是叫人无奈!” 正说着,田阳雪披着斗篷兴冲冲从外面闯进来:“嘉儿、嘉儿,我给的药,是不是很管用?!” 唐瑾夜跟着进来,无奈又宠溺地替她取下斗篷抖了抖:“身上都是雪,也不怕弄脏大小姐的屋子。” 田阳雪回头冲他吐吐舌头,自顾倚在林瑞嘉身边:“嘉儿,我那包药,可不止让人流产那样简单。吃了我的药啊,嘿嘿,以后可就是再不能生育了!” “你的心也忒毒了些。”林瑞嘉有些无奈,“她是一个女人,你这么做,等于拿走她做母亲的权利。” “呸!”田阳雪没心没肺,“她那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失去了也就失去了,不值得同情。谁叫她作,非要利用腹中子嗣陷害你。她现在就能拿还没出生的孩子陷害人,等将来孩子生下来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利用那孩子呢。我啊,这也是为那孩子积福了,省得那孩子将来长大了痛苦。” 她说的头头是道,倒是让林瑞嘉无话可说。 与此同时,相府清云小筑中,身着华裳、妆容精致的少女正忐忑不安地站在屋外,正是羽芊芊。 她不时抬起手想要敲门,可神色一凝,又缩回手,总不敢下定决心似的。 馨女官站在旁边,看得焦心不已:“公主,您若是想见冯公子,只管进去就是,这里谁敢拦您?” “馨姐姐,我害怕……”羽芊芊小脸上浮起一抹委屈,“馨姐姐,听说冯公子是带了一名女人来相府的,那女人是相爷的义女,你说,你说他们会不会……” 她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哎哟我的公主啊!”馨女官有些哭笑不得,“您既然和冯公子定下了半个月内必定还喜欢他的约定,当然要坚定不移地执行啊!您这样不敢见他,又怎么让他喜欢上你?” 羽芊芊觉得她说的甚是有理,便鼓足勇气,抬手去敲门。只是那只手刚碰到门,一声娇喝便从身后传来:“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羽芊芊转过身,来人不过十一二岁,相貌漂亮可爱,穿着不凡,身后还跟了两个小丫鬟。 她心中一突,莫非这个少女就是传言中的女人? 馨女官护在羽芊芊身前,面容肃静:“放肆!这位乃是当朝九公主,你是谁,也敢对公主大呼小叫?!” 林寻馨冷笑了声,不屑道:“不就是喜欢我知远哥哥的女人吗?什么公主,爱情面前,大家都是平等的。我听说你和知远哥哥定了什么约定,我就提前告诉你吧,知远哥哥是不可能喜欢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羽芊芊望着林寻馨嚣张的面容,咬了咬嘴唇,上前理论道:“我和冯公子的约定是我们俩的事,你算什么东西,敢插手本宫的事?当心我回禀父皇,治你的罪!” “哼,我才不怕!知远哥哥是我的,就算你治我的罪,知远哥哥还是属于我!”林寻馨只要一遇到有关冯知远的事,总会头脑发热地不管不顾,十分胆大。 “不要脸!”羽芊芊怒不可遏,扬手就准备甩她一个耳光。 林寻馨半空中攥住她的手腕,眉眼之间很是冷冽:“你若是敢打我,我定要叫你日后都见不到知远哥哥!” 这威胁在羽芊芊听来很是可笑,两人又拌了会儿嘴,最后竟开始掐起架来。两边的丫鬟各帮各的,却谁也拖不动谁。羽芊芊和林寻馨死死扣住对方身上的肉,又是拽头发又是掐肉,大有决战一场的意味。 冯知远从外面办完事回来时,便瞧见院子里点了许多的灯,亮如白昼,一大群丫鬟小厮围着什么,甚至还有人大呼加油。 他拨开人群,便瞧见林寻馨骑坐在羽芊芊身上,正发狠地拽她的两只耳朵。羽芊芊则死死拽着她的头发,怎么都不肯放手。 两人发髻散乱,朱钗掉了一地,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显然是打了好一会儿。 冯知远又好气又好笑,深深看了眼目光倔强的羽芊芊,最后上前扶起林寻馨:“幸儿,你又调皮了。” 林寻馨自从到了冯府,便化名为林幸儿。她顺着冯知远的手站起来,指着羽芊芊满脸委屈道:“知远哥哥,这个女人欺负我!她非说要做你的娘子,真是气死人了!” 羽芊芊看见冯知远只是扶起林寻馨却并不扶自己,不由得又委屈又生气,借着馨女官的手站起来,红着眼圈道:“冯公子,我不过是想来见你一面,这个女人就对我大打出手,当真可恨!” 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哪里跟人打过架,今天算是最倒霉的一天了。 冯知远轻轻一笑,俊朗的面容宛如邻家哥哥般清新暖人:“九公主,我曾经说过,咱们并不合适。你看,这位便是我的心上人了,她叫林幸儿。” 287.第287章 她根本不配做姐姐 林寻馨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冯知远,对方正含笑对着羽芊芊。林寻馨心中一动,随即想到大概是冯知远拿自己做挡箭牌拒绝羽芊芊。 然而就算是做挡箭牌,能听见他说心中有自己,亦是好的。 她自我安慰着,便见羽芊芊的泪珠子一颗颗往下落,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院中寂静,那些吵吵嚷嚷的下人们不知何时都散了开来,低垂着头站在角落不敢出声。 羽芊芊默默掉了一会儿金豆子,似乎是觉得十分委屈,突然嚎啕着冲了出去。 馨女官跺了跺脚,白了一眼林寻馨,忙追出去。 冯知远唇角勾起,兀自大步走进屋中,开始翻阅账册。 林寻馨跟了上去,在他书桌对面站定,紧紧捏着衣角道:“知远哥哥,你喜欢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我到底哪一点比不过她呢?” 冯知远抿了抿唇,抬眸看向林寻馨:“她有她的好,你有你的好。馨儿,你自有良人,又何必纠结于我?” 他说得认真,仿若今天就要把话说明白似的。 “我为了你抛弃相府小姐的身份,为了你躲躲藏藏,为了你再不能认我的姨娘……”林寻馨有些哽咽,“知远哥哥,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哪怕不能做你的正妻,哪怕只能做你的侍妾、你的丫鬟,只要能在你身边,馨儿就满足了。馨儿只求知远哥哥对我不离不弃,永远不要抛弃馨儿,永远不要将馨儿推给别人……”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十二岁的孩子。她再怎么对冯知远坚定不移,却也总有柔弱的一面。 她可以对别人使阴谋诡计,她可以撒娇使小性子,只是偏偏,她不能用手段夺来心上人的真心。 冯知远看着她慢慢落下泪来,有些无奈。他不仅是生意人,他更是杀手。女人的眼泪在他看来并不值钱,可是面前这个小女人,竟然有勇气为了他抛弃身份、抛弃一切,这世上不是每个女人都能为了爱的人做到如此地步。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只是可惜,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洛曦。 有了所爱的女子,再看其他女人,都只会是她的陪衬。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又悲哀:“馨儿,你何必?” “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林寻馨擦了擦眼泪,抬头望着冯知远,目光坚定而明亮,“知远哥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会将你当做我亲妹妹照顾。”冯知远望着她,语气悄然带上了一丝宠溺。 林寻馨并未说话,只是对他福了福身子,缓缓走了出去。 另一头,锦绣苑。 林芙蓉从床上悠悠转醒的时候,已是接近午夜。 她只觉浑身难受的很,她摸了摸肚子,大抵已经知晓孩子没了。她望着帐幔顶部,眼泪悄无声息地淌了下来。 她只是,她只是想要陷害林瑞嘉,为何会没了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嘴唇干裂得难受,不由低声道:“绿蕉,拿水来……” 帐幔被掀开,一只白皙的手送进来一杯水。 林芙蓉转了眸子看去,端水的人是林照月。 她有些诧异:“绿蕉呢?” 林照月望着她憔悴的脸,嘴角微微翘起:“被殿下杖毙了。” “什么?!”林芙蓉一惊,努力从床上坐起,“杖毙了?!” “姐姐有所不知,”林照月在床榻上坐下,“姐姐流掉了孩子,殿下震怒,绿蕉作为姐姐的贴身丫鬟却伺候不当,自然是要杖毙的。” 林芙蓉身子一软,美眸中闪烁着悲痛。 她已经失去了红樱,如今又失去了绿蕉,元康哥哥是要亲手斩断她的左膀右臂吗?! 她静默了片刻,对林照月虚弱地笑了笑:“我如今浑身无力,有劳妹妹亲自喂我喝水。” “好说。”林照月笑得诡异,缓缓抬起手,却是将那杯水从她头顶泼下。 林芙蓉身子一震,不由震怒:“你做什么?!” “喂姐姐喝水啊!”林照月满脸无辜,“说来可怜,姐姐今后,都不能再有子嗣了呢。姐姐联手林挽云陷害大姐姐的事情已经被殿下知道,殿下震怒,又加上姐姐今后只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所以殿下已经将伺候姐姐的丫鬟婆子都遣散了,说姐姐已经不需要她们了。” “什么?!”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林芙蓉整个人被劈得傻了眼,只呆呆望着林照月。 好半晌后,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你说我今后不会再生育了?!你胡说!那药明明只是让胎像看起来虚弱而已,怎么会不能生育?” 林照月幽幽叹了口气,“姐姐作茧自缚,叫人替换了毒药却还不知道。真是,可怜呐……” 她说完,便起身,笑得妩媚高贵:“姐姐且休息着吧,妹妹也要赶回去伺候殿下了。殿下可是发了话,今后四皇子府的一切事务,都有妹妹料理,可是辛苦得很呢!” 林芙蓉双手死死攥住锦被,一张脸狰狞不堪,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的孩子没有了,她再也做不来母亲了,甚至,甚至连府中的管家大权都丢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林照月走到屋外,身后的丫鬟立即替她锁上房门。 她仰头望着浩瀚的星斗,不由诡异一笑,这世上总有山穷水尽的时候,比如当初被林芙蓉逼得一顶粉轿抬进四皇子府的自己。 可是再如何山穷水尽,人总要留一口气去闯出一条路来。 她林照月所求无他,只是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事到如今,她恨得并非林瑞嘉,而是她的亲姐姐林芙蓉。林瑞嘉所做的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而林芙蓉,自己并未得罪她,她却狠狠地利用自己,她根本不配做姐姐! 第二日,骄月前来相府探望林瑞嘉和东临火越。正好田阳雪和唐瑾夜也在,五人便一同用了午膳。 午膳过后,骄月提议想一个人去相府四处走走,林瑞嘉便由着她去,又怕她不认识相府的路,便让青团引路。 骄月在相府里散了会儿步,不知不觉便走到锦绣苑附近。 288.第288章 买买买! 她见锦绣苑修筑的十分漂亮精致,不由好奇问青团这里住的是什么人。青团只道四皇子妃住在里面,骄月起了意要去拜访林芙蓉。 青团不疑有他,便做主带骄月进去了。 林照月知道骄月看望林芙蓉,不好阻拦,便让人开了门让她见林芙蓉。骄月进到屋里,屋中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床榻上隐隐约约躺了个人。 她独自走进屋中,在床榻边的绣墩上坐下,“四皇子妃可是身体不舒服?” 帐幔后的林芙蓉并未说话。 骄月使了个眼色,贴身丫鬟暗香忙快步去关了门,警惕地守在门外。 骄月这才悠悠道:“昨天的事情,是你做的不漂亮。被人反将一军,实属正常。” 帐幔后传出翻身的生意,一个沙哑的女声响起:“你如何知道昨日之事的?!” 骄月轻轻一笑,“无论是后宫还是后宅,要想立足立威,最重要的就是灵通的消息和宽广的人脉。你以为,本宫东临大公主是平白得来的?” 林芙蓉显然是不可置信:“你竟然连相府都能安插进人来?!” “这就是我的本事了。”骄月摆弄着精致的嵌碎宝石长甲套,声音不似往日里在人前的温柔可人,“林芙蓉,你的能耐,就是一蹶不振吗?不过是不能做母亲,你就被打击成了这样?” “你懂什么?!一个女人,不能做母亲意味着不能在后宅立足!自古以来母凭子贵,若日后元康哥哥登基,你觉得他会立一个不能生子的女人为皇后吗?!”林芙蓉掀开帐幔,有些崩溃地大吼。 骄月看去,只见林芙蓉蓬头垢面,眼下青黑深重,一张脸惨白惨白,看了直教人倒胃口。 骄月不由笑道:“林芙蓉,无论是后宅还是后宫,你要立足,除了子嗣,最重要是其实是笼络夫君的心。你想想,若是四皇子爱你,就算没有子嗣又如何?” “可是,我若没有子嗣,将来继承元康哥哥的人,是别的女人的孩子,我又怎能比得过人家的生身母亲?”林芙蓉面露疑惑。 骄月美艳的脸庞上,笑容更盛:“可惜蒋夫人去得早,否则,她会教你,什么是留子,去母。” 她的笑容漂亮无辜,可吐出的话却是无情到极点。 林芙蓉一愣,心中忽然豁然开朗。她有外祖父为她拼来的永不休弃的圣旨傍身,就算没有儿子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就像骄月说的,从别人那里包养一个! 她忽然狐疑地看向骄月:“你为何要帮我?” 骄月微微一笑,却是答非所问:“听闻蒋太师府上有一位高人,称作无尘先生。若是你向他讨教如何获取男人的心,想来定是能让四皇子回心转意。” “他不过是个大夫,如何能替我抓住夫君的心?!”林芙蓉追问。 骄月美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林芙蓉,你妹妹比你聪明多了。你以为她是怎么获取四皇子喜欢的?她就是问鹿无尘拿了房中秘药,方才能取得羽元康的欢心。” 林芙蓉这才惊悟,原来是这样! 骄月又道:“你若能重获四皇子欢心,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大公主今日为我指明道路,我感激不尽。大公主若是需要帮助,我定是会出手的。”林芙蓉面上止不住露出喜滋滋的表情。 “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林瑞嘉。”骄月定定望着她。 林芙蓉一愣,虽然想不明白为何骄月要除掉林瑞嘉,但还是点了头:“我会的!” 新年过后,很快便迎来了元宵。 奉京城在元宵节前一天便热闹起来,街道上挂了不少五彩灯笼,造型各异,十分的漂亮。 到元宵这天,林瑞嘉和东临火越、田阳雪、唐瑾夜、鹿鹿用过晚膳,便乘了马车去外面赏灯。 马车还未行到第一大街,已经人山人海,马车竟被堵在路上,再也进不去了。五人无法,只得下车步行。 街道两侧有不少摆摊子卖灯笼、面具、各种小玩意儿的,田阳雪喜欢的不得了,很快便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还买了五个面具,分别发给几人戴着。 林瑞嘉的是一只造型别致的、孔雀尾制成的半扇面具,东临火越的则是一只大魔王面具,鹿鹿的是顶着两个梅花鹿角的小鹿面具,田阳雪的则是仙子面具,唐瑾夜最憋屈,被逼戴上了一个丑角面具。 鹿鹿和田阳雪发疯似的买买买,很快唐瑾夜带来的随从们手中都提满了东西,最后无法,只得匀一些给东临火越的随从。 与此同时,冯知远早已命手下的能工巧匠制作了一只十米长的巨型白兔灯笼浮在城中的明水湖面上,并组织了羡仙楼的少女们身着缥缈的轻纱长裙,围着白兔灯笼献舞,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百姓聚在湖边观赏。 鹿鹿一手举着糖人,一手牵着林瑞嘉的衣角,湿漉漉的眸子好奇又兴奋地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聚在停在明水湖边的一辆马车上。 那马车四周站着四个黑衣蒙面侍卫,车身用的是上好的青木板,窗帘和车帘皆用红纱,车顶四角挂着长长的金珠红穗。夜风吹来,红纱飞舞,金珠晃荡,一眼望去便知马车主人非富即贵。 鹿鹿忽然大叫一声,挤开人群朝那辆马车飞奔而去:“哥哥、哥哥!” 林瑞嘉一惊,鹿鹿已经冲到那马车附近,被其中一个黑衣蒙面侍卫拦住了。 东临火越撇撇嘴,“这小子事儿真多!” 林瑞嘉怕鹿鹿出事,忙跟了上去。 鹿鹿一双湿漉漉的乌黑大眼睛惶恐不安地望着马车:“哥哥,你出来看看鹿鹿好不好?哥哥,你为什么不听爷爷的话非要离家出走?!” 他声音很大,然而那辆马车却静悄悄的,好似里面并没有人。 那侍卫狠声道:“哪里来的毛孩子,主子的车驾岂是你能惊扰的?!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林瑞嘉拉过鹿鹿将他护在身后,语气冷冽:“他不过是个孩子,你何至于如此说话?” 289.第289章 怎么配 鹿鹿快要哭了,冲着马车继续喊话:“哥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看看鹿鹿好不好?鹿鹿好想你!” 他的声音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稚嫩,此时尤其的无助和委屈,直叫人听了心疼。然而那马车却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黑衣蒙面侍卫冷冷一笑:“快走吧,我家主子对你这种小孩子可没兴趣!” 林瑞嘉俯身给鹿鹿擦干眼泪,转向那侍卫:“敢问小哥,马车中坐的可是蒋太师府的人?” 那侍卫愣了愣,瞥了眼毫无动静的马车,随即眼露凶光:“滚滚滚!别妨碍我家主子!”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林瑞嘉看向那马车,声音不高不低:“你将千里迢迢来寻你的弟弟拒之门外,而他不过七岁,你于心何忍?” “哥哥……”鹿鹿嘟着嘴巴,白嫩的小脸儿涨得通红,眼泪一颗颗往下落,“哥哥,我好想你,你出来看看鹿鹿好不好……” 东临火越站在林瑞嘉身侧,望着马车,表情似笑非笑。 过了片刻,鹿鹿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演变为嚎啕大哭,哭得田阳雪不耐烦起来,拉着唐瑾夜迅速躲麻烦跑路。 林瑞嘉由着他哭了一会儿,马车帘忽然被掀开,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男人面容俊艳,身着交领红衣,黑发尾部绑着一根红绸,眉间一点朱砂,妖冶美丽。 他的目光落在鹿鹿身上,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你爷爷没告诉过你吗?爱哭的男孩,长大了不会有出息。” 鹿鹿一愣,止住哭声,抽噎着冲到他跟前:“哥哥,你为什么要离开啊?鹿鹿好想你!” 他说着,白嫩嫩的小胖手已经抓住鹿无尘的红色衣角。 鹿无尘看向他的手,眼中闪过一抹嫌恶,下一刻,鹿鹿已经被他震飞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地。 小胖手从地上擦过,被碎石子刮伤,渗出一颗颗血珠子来。 鹿鹿的眼泪更盛,比血珠子更快地落下来。他就坐在地上,耍赖似的对着马车嚎啕大哭:“哥哥不要鹿鹿了吗?!哥哥为什么不要鹿鹿,鹿鹿那么乖!” 鹿无尘冷笑了声,说出口的话语无情而冷酷:“像你这样没用的东西,怎么配做我的弟弟?” 他说完,重又放下车帘。几个侍卫对着鹿鹿象征性地挥挥拳头,马车继续往前驶去。 林瑞嘉面无表情地扶起鹿鹿,替他拍了拍新衣服上沾着的灰尘。 鹿鹿抱住林瑞嘉的纤腰,哭成大花猫的小脸儿直往她身上蹭:“姐姐,哥哥不要鹿鹿了怎么办……” 他哭得极伤心,却让一边的东临火越大感不爽,直接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开,反将将林瑞嘉拥进怀中,居高临下道:“你哥哥不要你了,去对你爷爷说。以后注意点,不要碰嘉儿。” 鹿鹿仰头望着东临火越,小鼻子一抽一抽,眼泪落得更欢:“呜呜呜……你是坏人呜呜呜……” “他还是个孩子。”林瑞嘉有些嗔怪地瞪了眼东临火越,掏出手帕给鹿鹿擦眼泪,“这样的哥哥,不要也罢。别再为他伤心了,他不值得你伤心。” 鹿鹿猛地抱住林瑞嘉,小脸继续蹭蹭蹭,还不忘抬头对林瑞嘉身后的东临火越露出个挑衅的表情。 东临火越一阵气闷,立刻对他扬了扬拳头。鹿鹿撅起嘴巴,将整个脸埋进林瑞嘉裙子里。 鹿无尘的马车在人群中勉强行了几百米,大街中央忽然出现一个漂亮女人,张开手臂将马车拦住,正是林芙蓉。 她的裙摆上沾了泥土,发髻有些散乱,明显是偷跑出来的。 她喘着粗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目光中全是坚定:“四皇子妃林芙蓉,求见鹿先生!” 马车静寂片刻,传出一个妖魅的声音:“美人拦车,不知所谓何事?” 林芙蓉走近马车,声音诚恳而卑微:“求先生赐药!我愿以千金相赠!” 一阵轻笑从马车中传出,鹿无尘的声音带着戏谑道:“你认为,我缺你那点银子?” 林芙蓉面上闪过恼羞,又道:“只要先生能让我重获夫君宠爱,我愿意为先生做任何事!” 鹿无尘轻轻叹息一声,声音缥缈:“今日,是谁让你过来找我的?” 林芙蓉有些惊讶,随即毫不犹豫地将骄月供了出去:“乃是东临的大公主。她说,只要我许以条件,先生必定会允了我。” “呵呵,东临骄月……”鹿无尘语气玩味,“若要借药也不难,只要你找机会将东临骄月带到我面前,我自会给你药。” “先生此话当真?!”林芙蓉眼眸中立即迸射出一股神采。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鹿无尘话音落地,马车又缓缓朝前行去。 林芙蓉面露激动之色,忙着手去办了。 与此同时,羽元康正和林照月、绯曦坐在明月楼三楼雅间内,观赏奉京城内的夜景。 明月楼背倚明水湖,湖面灯光灿烂,十分好看。 然而羽元康的目光却并不在那些花灯上,而是在人群中戴着孔雀羽翎面具的少女身上。 少女身着紫色华裙,身姿窈窕,就算遮住了面容,却任让路人止不住地侧目窥视。 她身边似乎有人说了笑话,嫣红晶莹的嘴唇微微翘起,美好得像是清晨盛放的玫瑰花。 羽元康搂着绯曦的手不禁紧了紧,这般美丽聪慧的少女,本该属于自己…… 林照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走在人群中的林瑞嘉,面露莞尔,却不动声色地低头饮茶。 绯曦亦是注意到了,便甜甜笑道:“殿下好坏,明明抱着曦儿,却还想着临安郡主……” 羽元康胸膛受了她的粉拳,笑道:“曦儿可是在吃醋?” 绯曦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殿下有真正喜欢的人,曦儿高兴还来不及。殿下喜欢,曦儿也就喜欢。” 正在这时,羽元康的手下急匆匆进来,附在他耳畔一阵低语。 羽元康愣了愣:“当真?!” 那侍卫点了点头,神情很是严峻:“皇后娘娘已经知道此事,嘱咐殿下一定要办妥了。” 290.第290章 天生凤格 “办妥?”羽元康凝眉,目光再度落在人群中的林瑞嘉身上,“没想到她竟然是天生凤格……如此一来,我必须要加紧脚步了……” 绯曦听到“天生凤格”四个字,顿时一愣,目光转向林照月。林照月亦是面露惊色,不可思议地看向楼下的林瑞嘉。 她就像是一个发光体,尽管四周有那么多看灯的人,但是隔着这么远,你还是能一下子就看见她。 天生凤格?!从她回府,府中一切都变了样。 她凭着一己之力,居然能打败母亲,逼死外祖母。 难道,她果真是母仪天下的命?! 林照月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这样的大姐姐,果真不是她能招惹的。 羽元康握着酒杯,目光始终紧紧盯着林瑞嘉。 同时,羡仙楼莲舫。 冯知远收购羡仙楼后,将莲舫由寻欢作乐之所改造成达官贵人们商谈议事之所,内部较之前更加富丽堂皇,侍女们也都是美貌与才艺兼备。虽然一间雅室费用极高,但奉京城仍有不少贵人趋之若鹜。 河对岸放着烟花,十分绚烂好看。莲舫第三层的一间雅室内,一对男女正对坐饮酒。 雅室内只有骄月和羽今朝两人,骄月放下东临大公主身份,亲自挽了袖子煮酒。外面不停传来烟花盛开的声音,室内却很是静谧。 良久之后,骄月将一壶热酒提起,给羽今朝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笑容甜美而安宁:“我在东临天照城度过十五年,看了天照城十五年元宵的烟火。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看元宵节的烟火,出人意料的,竟然也很美。” “奉京城的烟火素来很好,你喜欢也是情理之中。”羽今朝饮了口酒,淡淡道。 “我本是和嘉儿他们一道出去赏灯的,但想起你的事,总觉得你一个人会很孤单,因此才将你约出来看烟火……”骄月抬眸,完全是不卑不亢、岁月静好的姿态,“我也没有想到,大皇子会给我这个面子……” 羽今朝笑了笑,看向窗外盛开的烟花:“她走了,我却还是要好好活下去的。只有活着,方能替她看完她没看完的风景。” “正是。”骄月点了点头,安静半晌后,忽然道,“大皇子,我有个提议,不知你是否能同意。” “请说。” “我从东临远道而来,目的是和亲。然而遍观朝中皇子,总觉得没有合适我的。可是骄月肩负东临使命,不敢不尽快择婿。若是大皇子不嫌弃,可否先娶了骄月?”她定定望着羽今朝,褪去了甜美,眸光坚定而刚毅,“大皇子心中只有傅小姐,可傅小姐已经不在了,所以娶谁不是娶呢?我嫁给大皇子,并不占她的分位,我只求大皇子能给我一个容身之所。” 羽今朝握着杯盏,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做一对假夫妻?” “正是。”骄月眼眸弯弯如明月,“如此一来,大皇子不必担心对不起傅小姐,我也可以对东临那边有个交代。”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羽今朝明显是心动了,却又沉吟道,“正是如此,恐怕会误了你。” “骄月所求,不过是一个栖身之所。至于爱情,”她喝了口热酒,面容映衬着窗外绚烂的烟花,却笑得凄凉,“身份皇族公主,哪里能奢望真正的爱情呢?我不过,只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罢了。” “你倒看得通透。”羽今朝歪坐着,摇了摇头,苦笑着仰头喝完杯中酒。 骄月又给他和自己倒了一杯,两人竟就着烟花拼起酒来。 骄月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羽今朝一边喝酒一边默默落泪,唇角微不可察地翘起,面容却同样悲戚,陪着羽今朝缓缓落泪,似是真的在为无情的命运悲伤。 元宵第二日,骄月从雅间内醒来时,羽今朝已经不见踪影。她扶额,只觉宿醉之后头疼得紧。 暗香从外面进来,禀报说林芙蓉求见。 骄月挥挥衣袖示意将人带进来,林芙蓉被领着很快进来,一进门便对着骄月福了福身,十分真挚地道:“大公主,承蒙你的教诲,如今我已经讨到药了。” 骄月不以为意,“这是好事,你不必刻意来谢我。” 林芙蓉眼中闪过一抹算计,面上笑吟吟道:“为了多谢大公主的指点,我在羡仙楼雅室设了宴,请大公主赏个面子,移驾前往。” 骄月很满意今天林芙蓉的伏低做小,不由得点了头:“既是如此,本宫不去倒是对不起你一片真心。罢了,暗香,替我梳妆换洗,咱们这就过去。” 很快收拾妥当后,林芙蓉领着骄月一同往羡仙楼而去。 到了羡仙楼二楼的雅间,里头果然摆着一台酒席。骄月在上座坐下后,林芙蓉借口催菜带着暗香出了门。一时间,雅间内只剩骄月一人。 骄月坐了半晌,忽然闻见一股妖魅诱惑的香。 她猛地瞪大惊恐的双眼,还未来得及起身离开,一只柔弱却带着薄薄细茧的手已经从后面绕到前面掐住她的脖子。 骄月浑身僵硬,不敢回头:“鹿无尘,你居然敢这样对我!” 低低地、略显沙哑的笑声响起,鹿无尘朝前俯低身子,披散而下的黑发落到骄月白皙的颈间:“东临骄月,欠我的债,是不是该还了?” “我没欠过你任何东西!”骄月的身子开始颤栗,却不敢动分毫,“鹿无尘,你最好马上拿开你的手!” “哦?你敢说,八公主的死,与你毫无关系?”鹿无尘凑到骄月耳畔,细细绵绵的吻落在她的耳垂和颈间,“我在奉京甚是无聊,不如你来陪一陪我,如何……” 骄月吸入了不少香,如今浑身瘫软,只得任由鹿无尘亲吻。 鹿无尘唇角勾起,眉间朱砂痣愈发妖冶。 他伸手羞辱似的一件一件脱掉骄月身上的衣物,最后连她的肚兜和亵裤也一并扯下。 骄月洁白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少女独有的幽香。 她动弹不了,只轻轻颤抖,漂亮的双眼之中满是恐惧。 鹿无尘将她抱起,走了几步后丢到软榻上,手中持着一根细细的软鞭,笑得肆意嚣张:“我的兴趣和一般人不大一样,你忍着点儿……” 291.第291章 册立太子 那根鞭子与普通鞭子不同,虽然打在人皮肤上会留下一道道鲜红瘆人的鞭痕,被打者也会感觉到疼痛,但不会伤及人根本,乃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鞭子。 骄月动弹不得,嘴里被鹿无尘塞进一块布,眼睁睁望着鹿无尘含笑举起鞭子。 软榻前的帐幔垂下,很快鞭子声合着女子的闷声呻吟便传了出来。 过了一刻钟,骄月白皙柔嫩的身躯上遍布鞭痕,十分鲜明残忍,却透着一种禁欲的致命诱惑。 鹿无尘丢了鞭子,俯身压上骄月。 骄月紧闭双眼,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他的吻霸道张扬,带着索取一切的嚣张,肆意掠夺她口中的芬芳。 他下身一个挺进,骄月闷哼一声,屈辱的泪水流淌,一张小脸扭曲成一团。 满室生香,鹿无尘压着她,居高临下,坐着有规律的运动。身下的女子似是不堪忍受屈辱,秀美的双眉紧蹙,呜咽着再不肯发出叫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鹿无尘望着她憋红了的脸,一时兴起,恶作剧地往前猛地顶了几下。 骄月脖颈高扬,整个人宛如被宰杀的羔羊。 …… 鹿无尘的惩罚和恶作剧还在继续,而皇宫中,已是一片翻天覆地。 皇宫早朝时,有大臣提起立太子一事。皇帝似乎也有意立太子,便询问诸大臣意见。 大皇子羽今朝、二皇子羽逍遥、五皇子羽风来、六皇子羽元康、九皇子羽勇杰战列一侧,各自半垂着头,对立太子一事似乎都不关心。 皇帝的目光扫过他们,捏了捏小胡子,笑道:“太师以为,朕的皇儿之中,谁最合适?” 蒋太师出列,捧着象牙笏板垂首道:“老臣以为,五皇子智勇双全,颇有陛下当年的风采,堪当大任。” 皇帝捏着胡子笑了笑,目光落在林泰民身上:“林爱卿认为呢?” 林泰民出列,目不斜视道:“微臣以为,六皇子乃皇后所出,乃是陛下嫡子。按照理法,该立六皇子。” 兵部尚书秦案出列,朗声道:“陛下,臣以为不可!六皇子娶得是林丞相的千金,林丞相自是向着他说话的。” “哦?”皇帝似笑非笑,问道,“那爱卿以为,该立谁呢?” “大皇子乃是陛下长子,恢复神智之后展示了非凡的才华,乃是东宫的最佳人选!”秦案慢吞吞跪了下去,诚挚道,“请陛下立大皇子为太子!” 皇帝捏了捏胡子,目光投向正摇着折扇、一派放荡不羁模样的冯知远身上,“左相以为,谁最合适?” 冯知远挑起眉头看向羽今朝,对方的侧脸十分坚毅。他的唇角泛起一丝笑,“微臣以为,当立大皇子。” 林泰民对林泰清使了个眼色,林泰清忙出列大声道:“左相到底是年轻资历浅,自古以来传位都是传给嫡子,如何能立庶长子?!敢问左相,若是日后娶妻纳妾生子,是否也会将家业留给庶长子?!” 这话说的毒辣,冯知远却是“唰”地摇开折扇,面容的笑容端得是雍容华贵:“侍郎大人慎言!如今本相尚未娶亲,听侍郎大人这话,是要为本相介绍妻妾?什么时候侍郎大人改行做媒婆了?难道堂堂户部,已经闲的无事到关心同僚娶妻纳妾的问题了?” 此话一出,朝堂上哄然大笑。 户部尚书面颊通红,狠狠瞪了眼林泰清,咳嗽了声道:“我户部官员一向尽职尽责,左相休要胡言乱语!” 冯知远轻哼了声,并未说话。 很快,朝中大臣由你一言我一语,逐渐演变成争执,最后整个金銮殿上只能听到众人吵架的声音。 皇帝却也并不恼,只是似笑非笑望着殿下大臣。等到所有大臣讨论得面红耳赤停了下来,皇帝才幽幽道:“朕心中已有了合适人选。来人,拟旨。” 很快,大太监便手持圣旨,当庭朗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六皇子羽元康乃皇后所出,德行兼备,堪当大任,酌封为太子,赐太子府。林氏芙蓉淑惠端庄,封为太子妃。” 大殿中静默片刻,最后所有大臣一同跪下口呼万岁。 大太监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大皇子羽今朝品貌出众,酌封为端王。二皇子羽逍遥仁慈豁达,酌封为逍遥王。五皇子羽风来天赋异禀,多年戍守边关有功,酌封为战王。九皇子羽勇杰恪尽孝道,酌封为孝王。各王均赐王爷府一座。” 这一下子,是将朝中诸位皇子都安排好了。 羽今朝等人领旨谢恩,羽元康眉梢眼角都是喜意。他借着起身的机会,偷偷对司天监使了个眼色。 司天监毛青文会意,走出来拱手道:“起奏陛下,微臣有事禀报。” “说。” “微臣夜观天象,发现东方有凤气汇聚,怀疑东方出现了身怀凤格的人。微臣不敢肯定,便夜访灵云寺解命大师。大师曾在数月前推算出一名天生凤格的女子,如今微臣不知当不当讲。”他垂着头,说得极为诚恳。 在场的人面色都变了几分,目光意味不明地投向羽元康。 如今皇帝已经有皇后,那么此名天生凤格的女子,想必便是太子羽元康的正妃了。可刚刚皇帝已经下旨立林芙蓉为太子妃,如此一来,局势势必要改。 皇帝捏着胡子,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此名女子,是谁?” 毛青文拜倒在地,大声道:“正是临安郡主,林府大小姐林瑞嘉!” 冯知远冷笑一声,猛地收拢折扇,目光直直投向羽元康。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羽元康来不及收起唇边的笑意,便干脆冲他得意一笑。 皇帝双眸复杂,林泰民已经跪了下去:“启禀陛下,瑞嘉丫头不过是个闺阁女子,什么天生凤格,想必是虚妄之言。” 他已经有两个女儿嫁给羽元康了,林雅音疯疯癫癫又毁了容,如今只剩林瑞嘉还是完好的。她还有更大的用处,怎么可能嫁给羽元康。 “右相大人慎言!”毛青文反驳,“就算在下失误,可灵云寺解命大师乃是得道高僧,怎么可能会看错人?!” 292.第292章 恭喜五哥入主东宫 林泰民凌厉的目光扫向毛青文,厉声道:“解命大师自是得到高僧,可本相活了这么多年,只相信事在人为!什么天生凤格,纯粹是无稽之谈!我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吗?她不过是有点小聪明,怎就值得你们这样想方设法地给她施加圈套?!” 他这话说得很重,毛青文一愣,目光忍不住往羽元康方向瞟。羽元康侧脸对着他,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毛青文想了想,避开林泰民的锋芒,只对皇帝拱手:“陛下,臣作为司天监,只是将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诉陛下,并没有其他想法。若是林相爷还是要咄咄相逼,微臣不如就辞了这司天监的位置!” 他说完,便跪在地上,作势就要去摘头上的官帽。 定西侯府侯爷吴****走出来按住他的手,又向皇帝告饶,最后,关于林瑞嘉天生凤格的事不了了之。 下朝之后,羽今朝正沿着汉白玉台阶往下走,羽元康忽然从后面追了上来:“大哥留步。” “何事?”羽今朝转身看他,眸中冰冷。 羽元康笑了笑,阴鸷的目光扫过羽今朝的脸,“如今本宫贵为太子,想来一定很招人恨。诸位皇子之中,你同本宫关系是最好的。本宫只是想问问你,你对我当太子,可有什么说法?” 羽今朝勾起唇角,笑容透着一股冰冷:“父皇所立,自是最好的。” 羽元康听见这话,心情大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正在这时,蒋振南和羽风来一同从后面下来,羽元康拦住两人,“六弟。” “恭喜五哥入主东宫。”羽风来笑容谦谦,坚毅的面庞却染着淡淡寒霜,“我还有事,就不陪五哥庆祝了。” “现在没空也没关系,本宫的喜宴将会定在五日之后。”羽元康笑笑,深深看了羽今朝和羽风来一眼,转身离去。 在转身的刹那,羽元康脸色沉了下去。 他一步一步往台阶下走,视线却是毫无焦距。 林瑞嘉,如今我贵为太子,你会不会多看我一眼? 羽风来望向羽今朝,对方表情漠然,似乎对这事并没有什么异议。 羽今朝走后,羽风来见四周无人,才小声道:“从前你让我娶林瑞嘉,可是因为,你早就知道她天生凤格?” 蒋振南注视着远处的山河,薄唇紧抿,漆黑的瞳孔酝酿着说不清的情绪。 好半晌后,他才幽幽道:“自是不知的。” 羽风来本想问如今他还要不要想办法娶林瑞嘉,但话到嘴边,脑海中蓦然闪过的却是一张暖玉般的小脸。 羽风来只觉一阵难受,便也不再开口询问了。 另一边。 骄月从羡仙楼雅间慢慢转醒,雅间内空无一人,只剩满室荼蘼的暧昧香气。 她活动了下双手,发现力气已恢复了大半。她将布巾从口中取出,美丽的双眸泛着点点猩红:“鹿无尘,若有机会,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屋外忽然有人敲门,暗香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公主,您睡好了吗?圣旨到了!” 骄月一愣,道:“请传旨的公公去喝杯好茶,本宫这就来了。” 暗香之前被鹿无尘的迷药弄倒,在外面睡了一夜,自是不知道自家公主的情况,忙应了声去办了。 骄月摸了摸自己赤·裸的身子,上面鞭痕犹在,只是似乎被上了药,如今并不怎么疼。她又咒骂了鹿无尘几句,才起身更衣梳妆。 等骄月来到羡仙楼正厅,传旨的大太监已经等候多时。 暗香扶着骄月跪下,大太监这才将旨意读了一遍。 大意便是,骄月品貌出众,身份高贵,特赐婚于大皇子羽今朝,婚期就定于半个月后。 骄月没想到昨晚才跟羽今朝喝酒,今天便被赐婚,也是懵了一下。待想到昨晚与羽今朝的“交易”,这才重新漾起笑容,从大太监手中接过圣旨。 她将圣旨握在手里,眼眸里的算计一重盖过一重。 昨晚,她与羽今朝达成协议,他娶她回家做摆设以应付皇帝,她嫁他以获取平安的生活。 只是,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其实是真的要嫁给他吧? 骄月的红唇浅浅翘起,弧度优雅美丽。 就算她被鹿无尘占了身子又如何,她总有办法,叫羽今朝发现不了…… 长乐苑。 册封羽元康为太子的事情很快传到林瑞嘉耳中,她正坐在廊下看东临火越练剑。 桑若有些担忧:“小姐,四皇子向来与小姐不对盘,若是他将来做了皇帝,恐怕会对小姐不利。” 鹿鹿亲亲热热地趴在林瑞嘉腿上,仰起头天真地道:“姐姐才不怕坏人!姐姐是最厉害的!鹿鹿最喜欢姐姐了!” 青团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不满地道:“昨天还对着你哥哥的马车哭得要死要活,今儿一早又说最喜欢小姐,啧啧啧……” 鹿鹿冲青团扮了个鬼脸,傲娇地哼了一声便抱住林瑞嘉的纤腰不撒手。 东临火越剑练了一半看见鹿鹿的动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个跨步便冲过来,一把拎起鹿鹿的衣领将他丢了出去。 鹿鹿屁股首先着地,摔得生疼,忍不住又哇哇大哭起来。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搂进自个儿怀中,“再哭就点你穴道!” 鹿鹿抽抽了两声,不敢再哭了,委委屈屈地去找田阳雪要糖吃。 林瑞嘉托着下巴,注视着东临火越温柔的脸:“你说,皇帝真的是想立羽元康做太子吗?” “当然不是。”东临火越将剑递给桑若收着,“羽旭那个老狐狸,狡猾程度不亚于你父亲。你不要看轻了他。” 一袭白衣的翩翩贵公子出现在庭院之中,正是冯知远。 他扬起招牌式坏笑,摇着折扇慢悠悠走过来:“越兄说得不错。如今朝中局势紧张,谁做太子,等于是被放在了火上煎熬。可怜羽元康那呆瓜,竟然还得意洋洋地要举办喜宴。” “既是如此,皇帝心中的继承人,难道是羽今朝?”林瑞嘉转向东临火越。考虑到东临火越和羽今朝的合作关系,她不得不做此想。 293.第293章 南羽未来的皇后 东临火越未及回答,冯知远收拢折扇拍了下林瑞嘉的脑袋,“我来这里,是有个劲爆的消息要带给你。你要不要听?” 林瑞嘉略有些嫌恶地白了他一眼:“你从早到晚都有劲爆消息。” “这次是真的。”冯知远拿扇柄轻轻敲打着掌心,好笑地抬头看向东临火越,“你们猜猜,昨晚在羡仙楼一间雅间内发生什么了?特别提示:与你妹妹有关。” 东临火越懒得理他,拉着林瑞嘉就往屋里走:“最见不得人卖关子。” “别、别、别,听我说完啊!”冯知远忙追上去,上赶着道,“昨晚,骄月和鹿无尘在雅间内待了一晚。据我探查,他们已经是身体上的夫妻了。这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今儿一早,皇帝赐婚羽今朝和骄月。羽今朝这是被活生生戴了顶绿帽子啊,也不知他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作何感想!” 林瑞嘉驻足,转身挑眉道:“皇帝为何会突然赐婚?” 冯知远笑嘻嘻凑上去,“我的眼线说,在赐婚之前,羽今朝曾去过御书房。我猜,是他主动请求皇帝赐婚的。” 林瑞嘉脑海中蓦然闪现羽今朝曾说过的话: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为缘儿报仇。 他说的方式,是这种方式吗? 那么,凶手其实就是骄月? 她想着,复杂的目光落在东临火越身上。 东临火越勾唇一笑,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我早已说过,她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在默认她可以对骄月报仇吗? 林瑞嘉默然。 冯知远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摇开折扇,笑道:“冯某倒是没想到,大小姐竟是身怀凤格。想必,大小姐很快便会成为这奉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天生凤格?”林瑞嘉嗤笑,“那司天监算出来的,他们那群饱读诗书的大臣,不会也真的信了吧?” “何止是信,你父亲强烈证明你不是凤格之命,闹得司天监要当庭辞官回乡!”冯知远笑得像只狐狸,上前一步用剑柄挑起林瑞嘉的下巴,凝视她的眼眸,“若是真的,那我娶了你,我能不能做皇帝?” 这话说的很是大逆不道,只是冯知远素来出格,在场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护在身后,面色阴沉沉:“我说过的吧?不要碰她!” “只是开个玩笑,瞧你紧张的……”冯知远退后几步,有些忌惮东临火越的样子,“好了好了,我只是来蹭饭的,咱们就别站这儿了。” 很快,羽元康的请帖便发到了奉京城各大世家中。诸多世家贵女蠢蠢欲动,虽然羽元康已经有了太子妃和几位侧妃,但太子妃不受宠,最近三位侧妃中又死了个林挽云,所以并不妨碍她们上位。 太子宴前两天,林芙蓉买通婆子丫鬟,瞒着林照月在院子里置办了一桌好酒好菜,又特意将鹿无尘给的能够迷惑男人的药香放进香炉,不顾寒冷特意挑了件暴露的纱质长裙穿上,聚精会神地等待丫鬟将羽元康请来。 如今林照月掌管府中大权,她这个太子妃形同虚设。可是,她怎么甘心被林照月挤下去?!她的目标是南羽未来的皇后,而不是一个一无所用没有夫君宠爱的下堂妇! 羽元康本不想过来,但是想到林芙蓉手中还有那道圣旨,便硬着头皮去了。 林芙蓉开门,面上妆容精致,笑容妩媚而高贵,“夫君,里面请。” 她掩上门,羽元康在桌子旁坐下,看了眼她裸露着后背的穿着,有些不高兴:“你请我来,到底是做什么?” 林芙蓉依着他坐下,柔弱无骨地靠在他身上,小手探进他衣襟中,若有若无地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夫君好久没有来看蓉儿,蓉儿很是想念……” 羽元康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只觉心头烦躁得很:“林芙蓉,我让你做我的正妃,不是让你学那些秦楼楚馆的女子来勾引人!” 秦楼楚馆?林芙蓉笑容里渗上一丝苦楚,声音却依旧甜腻温柔:“勾引夫君,乃是为妻者的本分所在。没有勾引,又怎能为夫君诞下后嗣?” 她的手缓缓滑下,大拇指轻轻刮过羽元康下体的前端。 羽元康身子一颤,被这有技巧的刺激弄得下腹火热:“你已是不能生育的女人了,如何为本宫诞下子嗣?!” “蓉儿虽不能生,但可以从别的妃妾那里包养一个,悉心教导,想必也是能成大器的。”林芙蓉玉手搭在羽元康肩上,“夫君何必考虑那么多?如今正是春宵苦短……”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娇艳的红唇堵住了羽元康的嘴。 羽元康脑子一炸,腹中火热得紧,忙不顾一切搂住她,大手粗鲁地褪下她的衣裙。 林芙蓉慢慢跨坐到他腿上,身上衣物逐渐褪落在地。 另一处,无双阁,林照月端坐在桌边饮茶,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院子里的冬青树上。 青碧有些不解地问道:“侧妃娘娘,您明知太子妃在勾引太子,为何不阻止反而任由她去?” “她向无尘先生求了药,自然是要用的。可是这太子的宠爱,却并不能缓解她的困境,相反,这宠爱会让她痛入骨髓……”林照月微微勾起粉嫩的唇,面容沉静,“我如今要考虑的,是我的退路。” 林芙蓉和羽元康纠缠到了床上,林芙蓉娇喘连连,正在兴头上时,羽元康忽然深情地唤道:“嘉儿,我的嘉儿!” 他深情地俯身吻住林芙蓉,林芙蓉的眼眸却瞪得极大。 元康哥哥,他在与自己行房的时候,竟然叫了那个贱人的名字?! 她猛地偏头看向桌上的香炉,袅袅炊烟升起,她的手猛地攥紧,原来,原来那是能迷幻人神智的药!元康哥哥,元康哥哥是将自己当做替代品来爱! 愤怒与恨意在她心中无限放大,她的指甲深深嵌进掌中,却仍对在身上驰骋的男人又恨又爱,林瑞嘉,都是你! 294.第294章 弃子的命运 天色暗了下去,无双阁,林照月缓缓起身用膳。 她的身形很是消瘦,却有一种沉静的美。 她走在去饭厅的廊下,侧头望着挂在廊檐下的一盏盏红色八角灯笼。 在她眼中,那红色灯笼散发着凄迷的光,一如她看不清未来的命运。 林芙蓉,就算你对羽元康用了药,那又如何?他在与人行房的时候,叫的永远都是林瑞嘉的名字。现在,你可听见了?你若是听见,你有没有痛苦呢? 可我,偏偏就喜欢看你痛苦。 你毁掉我一生,我岂能不收些利息? 她的裙裾在寒风中轻扬,清秀的小脸一半掩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 羽元康府邸上的招牌被换了下来,新的招牌上大书“太子府”三个描金大字,十分辉煌庄重。 太子宴这日,太子府门前车水马龙,各路达官贵人携着家眷持着请帖临门,嘴里说着恭喜的吉祥话,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宴会是在太子府花园里的暖棚内举办。暖棚很大,里面相较于外面暖意融融,还有花匠悉心栽培的提前盛开的各色春花。 林照月负责此次宴会,林芙蓉从旁协助。林芙蓉看着林照月站在暖棚门口迎来送往,浅笑宴宴与各路夫人小姐交谈的模样深深刺伤了她的眼。 她在她旁边站了片刻,最后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妹妹到底只是侧妃,这种事,还是姐姐来做比较合适。” 林照月眼角余光扫到正朝这边走来的一名女子身上,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些,点头道:“那就辛苦姐姐了。” 林芙蓉显然没料到林照月会这样好说话,顿时眉开眼笑,“这是姐姐的分内之事。” 林照月笑了笑,退到一旁去看林芙蓉。 一名相貌格外美艳的少女迈着莲步缓缓走近,她身着玫瑰色绣金线牡丹短袄,下身着一条木槿紫百褶长裙,裙下只隐隐露出一双缀了明珠的鞋头。 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精致的五官,乌黑温润的眼眸闪烁着灵动,叫人一见便觉得亲切。云鬓高耸,气质美妙。 她身边还一左一右陪了两个男人,一个坚毅冷峻,一个俊美雅致,正是蒋振南和羽风来。 林芙蓉正想着奉京城何时出了这样一个美人时,忽然注意到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再看女子那略有些熟悉的五官,顿时有些明悟过来,“你,你是李茹星?” 李茹星,蒋太师庶女所出,是吏部侍郎之女。因为只是庶女,且她的父亲官位又不高,往日里林芙蓉从未将这个表妹放在眼里。 只是今日一见,林芙蓉突然有些自惭形秽。 李茹星笑容端庄而高贵,完全是一副上位者的亲切姿态:“妹妹许久没见过姐姐,姐姐认生也是有的。” 她这样的姿态,让林芙蓉很是有些懊恼,她抬头看向蒋振南,对方却一副冰山脸,丝毫不在乎李茹星的放肆态度。 林芙蓉勉强挤出一丝笑,抬手道:“里面请。” 李茹星仰头笑着看向蒋振南,完全是一副撒娇的姿态:“大表哥,我总听说表姐才貌双全,如今小小年纪就成为太子妃,真真是厉害呢!” 林芙蓉面色陡然一变,她这话,是在讽刺自己年纪小小就学着爬床,乃是不知廉耻,这个贱人! 她阴沉沉地盯着李茹星:“这里是太子妃,表妹最好管好自己的舌头。万一说的话不中听冲撞了贵人,恐怕就要被割了舌头了!” 李茹星略有些害怕地往蒋振南身后躲去:“表哥……” 蒋振南冷冷扫了眼林芙蓉,和羽风来、李茹星一同进了暖棚。 林芙蓉胸腔里闷着一口气,面色阴沉地找到自己座位坐下,也懒得待客。 李茹星本就生得美,再加上今日妆容格外精致,衣服首饰又都是上品,一时间吸引了不少宾客的目光。 众人看见她身旁的蒋振南和羽风来时,顿时明悟过来,蒋家这是在借着这次宴会,推出李茹星了。 李茹星虽是蒋府庶女所生,但到底与蒋府沾亲带故,是蒋太师的亲孙女儿。以前李茹星并没有出席过任何大型宴会,在奉京城也没什么名气,而蒋太师在这个时候将她带出来,可见以前,都是将她雪藏了。 雪藏了这么久的孙女,如今突然推出,倒是有些其他意味。若是蒋太师看中羽元康,那么完全没有再推出李茹星的必要,毕竟,他已经有两个孙女分别嫁给羽元康做正妃和侧妃了。 众人再看李茹星另一边的羽风来,眼中划过了然。 看来,蒋太师还是没死心,仍旧是想要羽风来来当太子。 一些曾经被林芙蓉欺负的千金小姐则面露微笑,看来,林芙蓉已经被蒋家作为弃子了! 林芙蓉当然看得明白这些女人们的眼光,她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林照月将林芙蓉眼底的不甘和嫉恨尽数收到眼底,红唇含笑,仰头饮下一杯酒。 林芙蓉,你的痛苦,是我最好的下酒菜。 林瑞嘉、东临火越、田阳雪、唐瑾夜还有鹿鹿坐在一张小圆桌旁,唐瑾夜和东临火越聊家国大事,田阳雪和林瑞嘉谈怎么赚钱。鹿鹿一边将桌上的精致糕点一块块藏进怀中,一边嘴里还在吃着,整个人忙的不亦乐乎。 羽元康坐在主位,众多世家贵女纷纷上前献殷勤,然而他的目光却总是透过这群脂粉,投向静静坐在角落微笑的女子身上。 他的眉头轻轻蹙起,林瑞嘉,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午宴过后,林芙蓉回房中更衣梳妆。她刚坐到梳妆台前抿了口胭脂,林照月掀了帘子进来,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你不会想到,外祖父真正联姻的底牌,其实是李茹星吧?” 林芙蓉望着镜子里含笑的林照月,手脚冰凉:“你早就知道了?”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林照月凑近她,目光落在梳妆台上一根锐利的簪子上,轻轻一笑,拿起来替她簪在发髻上,“大表哥从一开始,要扶持的就是战王羽风来。而咱们却嫁给了太子,所以,咱们两个,都注定了弃子的命运。” 295.第295章 让她顶罪 林芙蓉嘴唇发抖,似乎是才认识这个亲妹妹:“你……你早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姐姐心仪殿下,我怎能忍心拆穿?更何况,我也是后来才看清楚的。”林照月笑了笑,“那李茹星不过是太师府庶女所出,将来竟也能做皇后。姐姐,你可有不甘?” “不!”林芙蓉猛地转身,眉眼凌厉,“元康哥哥才是太子,我才是太子妃!将来,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林照月咯咯笑起来,“太子?太子妃?姐姐是在说笑吗?历史上,被废的太子何其之多,姐姐怎么就能确定,殿下一定能走到最后?我瞧着那李茹星的表情,可是很不把姐姐你放在眼里。等外祖父扶持战王登基,她做皇后,姐姐你可要如何自处呀?” 林芙蓉脑海中闪过李茹星对蒋振南撒娇的模样,还有对自己的轻视模样,不禁怒火中烧:“她绝不可能做皇后!南羽的皇后,只会是我!” 她话音落地,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表姐说的是什么话?如今皇后娘娘健在,这话若是传出去,可是大罪呢!” 李茹星挑了帘子进来,面容娇艳,灿若春花。 她歪头望着林芙蓉,眼中的轻蔑愈发明显。 林芙蓉冷哼一声,抬了抬下巴,倨傲道:“外祖父栽培你又如何?本宫乃是太子妃,你如今不过是个侍郎之女,见到本宫,缘何不行礼?” “行礼?”李茹星睁大眼睛,仿佛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独自笑了半晌后,方才幽幽道,“你可知,我为何独自来找你?” “为何?”林芙蓉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李茹星双眸含笑,随手扯了扯房中的珠帘,漫不经心道:“大表哥命我来告诉你一声,日后,你要想尽法子毁掉太子名声,等我嫁给战王,你更要全力配合我,辅佐战王登基。” “你说什么?!”林芙蓉猛地睁大双眼,“你说要我毁掉元康哥哥的名声?!” 李茹星斜睨着她,宛如在看一个傻瓜:“战王爷要上位,太子当然得下马。你放心,等到战王继承大统时,我会给你荣华富贵的。” 她说着,唇角的笑容愈发得意。 林照月默默站在林芙蓉身后,垂下头掩饰住眼里的笑意。外祖父这培养的是什么人?这般沉不住气,怎么可能在将来母仪天下? “我才不要你给!”林芙蓉抓狂地起身,大步走到李茹星面前,扬手给了她一巴掌,“贱人,我才不会任由你们伤害元康哥哥!” 李茹星捂着泛着指印的脸颊,抬头盯着林芙蓉,冷笑道:“你已是弃子,弃子就该有弃子的觉悟!林芙蓉,我从来不是好相与的,你若不肯听我的,我保证你下场比谁都惨!” 林芙蓉盯着她,眼神之中尽是恶毒。 两人对视好半晌后,林芙蓉突然冷笑了声,猛地拔出发髻上的簪子刺向李茹星。 李茹星显然没料到林芙蓉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动手,来不及躲闪,那根簪子一下子没入她的心脏。 林照月望着屋中发生的一切,林芙蓉的得意大笑、李茹星满眼的不可置信,她们是那样的癫狂。 林照月弯起眼睛,笑容甜美无辜,仿佛那根锐利的簪子,并不是她为林芙蓉戴上的。 林芙蓉冷冷看着李茹星瞪大眼睛倒地而亡,鲜血渐渐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她转身看向林照月:“把你的丫鬟叫进来。” “二姐莫不是想让我的丫鬟定罪?”林照月在梳妆台前坐下,把玩着一只首饰匣子。 “难道你要我认罪?!”林芙蓉随手将那根簪子丢到地上,姣好的面容如今看来狰狞可怕。 守在屋外的青碧自然听见屋中发生的一切,她抖了抖身子,暗自祈祷林照月千万别将自己交出去。 半晌后,林照月扑哧一笑:“二姐你是堂堂太子妃,而李茹星不过是个吏部侍郎之女。你杀了她,难道还要你赔命不成?二姐你放宽心就是。” 林芙蓉眉眼都染上了阴沉:“你不肯?!” 林照月将那只首饰匣子丢到一旁,起身看向门口:“不是我不肯,只是如今,二姐你的筹谋已经落空。” 林芙蓉转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蒋振南一身黑衣站在门口,冷峻的面容上蔓延着丝丝寒意。 她身子一颤,只觉脊背发凉。 另一边。 暖棚中,林瑞嘉几人用过午膳,相携一道出去走走。 一道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东临火越的背影,直到暖棚门帘被放下,她才失落地垂下头。 “怎么,喜欢我皇兄?” 一个宛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响起,女孩抬头,便见身着繁丽宫装的骄月笑吟吟在自己身旁坐下。 她脸颊通红,声音弱弱地:“瑞王爷身份高贵,七月不敢高攀。”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骄月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林七月,相府二老爷林泰清之女,性格素来忍让懦弱,从前被林挽云欺负的很惨。 不过,相貌倒是不错。 她眼中掠过一丝满意,开口道:“卑弱的女子,我皇兄自是不喜欢的。我皇兄喜欢临安郡主那样的,聪明、坚强、自信、强大。” 林七月头垂得更狠,不敢说话。 是,她是爱上了瑞王爷。从她第一次在长乐苑看见他,她就爱上了他。她从来没见过那样英俊的男人,从来没想过那样一个强大的男人会对一个女人百依百顺、宠溺忠诚。 是,她嫉妒了。她嫉妒东临火越护着的人不是自己,嫉妒他赐给林瑞嘉的一切。每次宴会,她只能坐在另一桌,偷偷用火热的目光爱恋盯着瑞王爷,偷偷用嫉恨的目光望着林瑞嘉。 上天何其不公,不仅赐给林瑞嘉那样的好相貌,而且还赋予她出众的智慧,给予她临安郡主、相府嫡长女的高贵身份。 而自己呢,自己永远只能站在远处,看她穿戴精致高贵,看她微笑着接受周围人崇敬惊艳的目光。 自己,不过是个户部侍郎的庶女! 296.第296章 扒光衣服 纵使嫡姐死了,她也仍然出不了头。 指甲深深嵌进掌中肉,她想起每一个夜晚,嫉妒和憎恶都在她心中如蔓草般疯狂肆意成长,直到掩盖住她整颗心…… 骄月注视着林七月眼中的疯狂和执着,娇艳的红唇微微翘起:“临安郡主很优秀,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是你也不必自卑,我想,若你不够聪明,你可以用努力来弥补;若你不够强大,你可以用柔弱来以柔克刚。林七月,男人从来不会只喜欢一种类型的女人。” 林七月惊讶地看向骄月,对方脸上只有盈盈的笑意。 “你,在帮我?”她迟疑地问道。 “算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骄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起身去和其他贵女交谈。 林七月望着她优雅离开,眼眸中逐渐升起一股自信。 她不必非要和林瑞嘉一样,她可以,用自己的独特性格,征服瑞王爷…… 林瑞嘉和田阳雪结伴去如厕,东临火越和唐瑾夜站在廊下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假山后面传出一阵贵女小姐们的娇笑声。 ——“啧啧,虽然出自相府,可到底是二房的庶女,瞧瞧这穿着打扮,真是上不了台面。” ——“恐怕呀,这身衣服是她最好的一套了,真是可怜呐……” ——“呸,相府里的小姐有几个是好的?我听说啊,你们相府的小姐,最擅长的就是爬床了!也不知道你将来会爬上哪个人的床,我真是替那个人可怜啊!” ——“瞧临安郡主那个样子,就知道打扮得花枝招展勾引男人,真恶心!也不知道瑞王爷是怎么瞧得上她的!” 假山后面,林七月正被一群小姐们围堵着,她知晓东临火越就在假山后面,估摸着这些话都被他听在了耳里,于是鼓起勇气大声道:“你们怎么看不起我都可以,但你们不能乱嚼舌根说我大姐姐的坏话!” “哟,说她坏话怎么了?”其中江阁老的孙女儿江月琴不屑道,“她勾引瑞王爷本就是事实,还不许人说了吗?!”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江月琴不可置信地瞪着林七月,“你居然敢打我?!” 林七月往后退了两步,脸涨得通红:“我说了,不准你们说我大姐姐!” “贱人!”江月琴怒从中来,“给我打!” 她身后两个丫鬟立刻冲上去一左一右架住林七月,拳脚不停落在林七月身上。 林七月挣开她们,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其他嫉妒林瑞嘉的小姐们见有了发泄对象,立刻上前,也不顾贵女形象,对着林七月拳脚相加。 最后江月琴更是歹毒,直接命丫鬟扒掉林七月的衣服。 虽然已过了元宵,但天气还是冷得很,地面上积了不少雪,林七月只穿着单薄的肚兜和亵裤,趴在雪地中哀哀痛哭。 四周传来千金小姐们的嘲笑声,林七月蜷缩起身子,闭起双眼,眼泪顺着眼角一颗颗淌进雪地里,很快与雪融化为一体。 一双黑色火云纹厚底长靴停在林七月面前,周遭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林七月缓缓睁开眼,一袭温暖的紫色貂绒斗篷已经披到自己身上。东临火越朝她伸出手,她愣了愣,却并没有搭上去,只是自己裹紧了斗篷慢慢站起来。 貂绒斗篷很温暖,刚好遮住了她的身子。 她捏着斗篷一角,垂下眼帘,有些忐忑地躲在东临火越背后。 东临火越冷笑了声,“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明明是妖艳至极的相貌,风华惊艳的上挑丹凤眼,可他的周身却带着一股低沉的气场,叫人无端害怕。 江月琴抖了抖身子,被东临火越散发出的威慑力吓得双腿发软,最后忍不住哭着逃走。 其他贵女们亦是吓得不轻,跟着江月琴跑了。 林七月目瞪口呆,好半晌后,才垂下头对东临火越道:“多谢瑞王爷相救……” “你是嘉儿的妹妹,我自是不会不管的。”东临火越淡淡道,随即不再多言,抬步离开。 林七月忙紧追几步,“瑞王爷,明日我洗了斗篷,会还给你的。” “不必了。”东临火越继续往前走。 除了嘉儿宝贝,他不愿意与任何女人共享自己的东西。 林七月咬了咬唇,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瑞王爷……” “还有何事?”东临火越回转身,挑了挑眉。 林七月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赤·裸着的脚上。她的脚很漂亮白皙,脚趾均匀,叫人见了便起把玩之心。 东临火越顺着她的目光落在她的双脚上,有些无奈:“她们真够狠的,连你的鞋子都脱了……” 若是他再晚去一刻,恐怕面前这个小女孩连唯一的遮羞布都会被扒掉。 林七月的眼角余光注意到正往这边走来的少女身上,突然脚下一软,叫了一声便往地上栽去。 东临火越上前接住她,她整个人都软在了他怀中,眉目之间却是一片清明倔强,强撑着就要站起来:“多谢瑞王爷……” 林瑞嘉和田阳雪走过来时,瞧见的便是林七月软在东临火越怀中,面颊绯红的模样。 “啧啧,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少啊……”田阳雪笑嘻嘻看向林瑞嘉,对方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东临火越注意到林瑞嘉和田阳雪,忙喊道:“嘉儿,你怎么才回来?” 林七月努力在雪地里站稳,还未开口,眼泪已经滑了下来:“姐姐……” 林瑞嘉打量着林七月,有些诧异:“你怎么弄成这样?” “她们说姐姐的坏话,我跟她们理论,却被她们……”林七月垂下头,怯怯弱弱的模样像是秋风中无依无靠的小花。 “劳你为我出头。”林瑞嘉轻叹了一声,唤来桑若,“带堂小姐去换衣裳。” 待林七月走后,林瑞嘉才看向东临火越:“英雄救美?” 东临火越被她盯着,无端觉得脊背发寒,忙凑过来将她拥进怀中:“看她被欺负的实在可怜了,才出手的。我可以发誓,我对她可没什么非分之想!” 297.第297章 林芙蓉之死 “谅你也不敢。”林瑞嘉轻哼了声。 东临火越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心里甜蜜又满足。 田阳雪吐吐舌头,每次看见这两人腻歪,她都有种想死的冲动。 另一边。 蒋振南一步一步走到林芙蓉跟前,林芙蓉一步一步往后退,最后终是被他抵在了墙上。 蒋振南冷冷注视着她,最后扬起手,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到了林芙蓉脸上。 林芙蓉捂着通红的脸,眼泪流了出来:“表哥,她不过是个庶女所出,我才是外祖父嫡亲的外孙女!如今我已是太子妃,你们为何还要去扶持另一个皇子?!” 蒋振南没说话,只是再度给了她一巴掌。 林芙蓉捂着脸,委屈又愤怒,却不敢是说一个字,只是恼恨地盯着蒋振南。 蒋振南转身离去,周身寒气萦绕。 林芙蓉虚脱地从墙壁上滑下,抱住自己的双腿,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什么都没了,太子府的管家大权,元康哥哥的宠爱,太师府和丞相府的支持,她都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呢,曾经她是相府的嫡小姐,美貌与才气并重,奉京城里有那么多人追求自己,甚至连元康哥哥都写信给她一诉衷肠。她身份高贵不亚于公主,她是那样耀眼的一颗明珠! 可是现在,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元康哥哥在和她共赴巫山云雨时,口中念的却是别人的名字,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茫然地望着前方,美眸里满是不解。 林照月徐徐起身,居高临下:“二姐,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 林芙蓉抬头看她,她头上戴着的簪子是元康哥哥送的,她身上的衣服料子比自己这个太子妃穿的还要好……她突然恼羞成怒,起身去打林照月:“贱人!我叫你帮我拴住元康哥哥的心,可你都做了什么?!” “他不喜欢你,视你如粪土,你再怎样想方设法挽留他,都只会是徒劳。”林照月紧紧抓住林芙蓉乱挥舞的手臂,淡淡道:“青碧,进来。” 青碧带着两个粗使婆子一同进来,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麻绳。 那两个粗使婆子将林芙蓉手脚绑住,像是扔死狗似的扔到地上。 林芙蓉不可置信地盯着林照月:“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照月俯身,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面颊,脸上笑容全无,一片冰冷:“姐姐,你毁了我一辈子,我恨死你了。” 明明是恶毒的话,她却是平静地说出来,屋中气氛一片诡异。 林照月起身笑了笑:“走。” 林芙蓉忽然意识到什么,忙在后面哀求:“月儿,好妹妹,别扔下我一个人!月儿!月儿——!” 她声音陡然拔高,但林照月已经带着人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外面突然火起,林芙蓉满眼恐惧,她大声呼喊,可外面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冲进来救她。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李茹星的尸体上,胸中犯呕,猛地吐了出来。 她被恐惧包围,她望着外面的大火越来越近,终于感受到临死前的害怕。她拼命想要挣脱绳索,可根本于事无迹,她白嫩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道红痕,血液渗了出来,她的肉与麻绳绞在一起,却仍然挣不脱。 火光很快将整座屋子烧了起来,在被火舌吞噬的刹那,林芙蓉想,她和她母亲的死法是一样的。 她和她母亲,似乎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若可以从头再来,她或许不会得罪林瑞嘉,她或许会选择和她成为朋友。 那样,是不是她仍旧会是奉京城美貌与才气并重、身份与公主同样尊贵的相府二小姐? 火舌卷着林芙蓉,她没再挣扎,美艳的小脸上浮起一抹高贵而优雅的笑,直到大火将她整个吞并。 很快,太子府中的人纷纷发现失火,一干下人抱着水桶水盆拼了命去救火,可火势太大,那点水终究是无济于事。 林瑞嘉倚在东临火越身边,漠然地望着被烧成焦炭的房屋。 下人很快过来对羽元康禀报,说是太子妃和侍郎府李小姐都被烧死在了这场大火中。 羽元康的神情并没有多少哀伤,相反的,他的眼底还有一丝解脱之意。 在林照月的刻意隐瞒和操作下,这场大火被判为烛台无意打翻导致的,与人无尤。 出了这样的大事,众人也不便久留,纷纷上前对羽元康做了一番安慰后,相携离开。 东临火越和羽元康自是没话说的,正欲带着林瑞嘉走,羽元康却突然出声道:“临安郡主,可否方便与本宫说些话?” “嘉儿不方便。”东临火越直接拒绝。 羽元康却拦在两人跟前,望着林瑞嘉,表情固执:“有些关于林芙蓉的话,我想跟你说。” 林瑞嘉对东临火越点点头,只身跟着羽元康去了隔间。 隔间的桌上有上好的老君眉茶,羽元康给她倒了一杯,目光虔虔:“嘉儿,林芙蓉的死,与我无关。” 林瑞嘉诧异地抬头看向他,道:“与你有没有关系,又与我何干?” 羽元康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只想你知道,在你面前,我不会做杀人凶手。” “你请我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林瑞嘉无奈。 羽元康靠近林瑞嘉,眼神真挚:“如今我是太子,嘉儿,你是否会对我另眼相待一点?如果你看中的是东临火越的权势,我日后荣登大宝,权势定不下于他。若你看中的是天下,我为你征战四方,夺了这天下又有何妨?” 林瑞嘉抬眼与他对视,“太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日后你为皇帝,是否能为我散尽三宫六院,六宫无妃,从此后宫只有我一人?” 羽元康愣了愣,随即吃惊道:“自古帝王都是三宫六院三千嫔妃,你若叫我不许选秀,是犯了嫉妒一条,到时候,言官必定对你有争议,这对你名声不好啊!” “难道你不能为我镇压言官?” “我若如此,那就不仅是对你名声有损,同时也不利于我日后颁布命令。不过我能答应你,只要你肯嫁给我,我日后为帝,只纳四妃,后宫女子减半,三年选秀改为五年选秀,如此可好?” 298.第298章 找她炼药 他的目光深情款款,他的语气诚挚认真,然而在林瑞嘉看来,却是十分荒唐可笑。 林瑞嘉静静看着他,“我之所求,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太子,你心中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既然你所追求的乃是权势和地位,又何必执着于我?” “你不懂!”羽元康有些懊恼,“林瑞嘉,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一个只看重世俗权势名利的男人吗?!东临火越能给你的,我同样能给你!他不过是个王爷,日后是否能登基为帝还是未知数!” 林瑞嘉神色一凛:“羽元康,别把你自己看得太高。在我眼里,你连越哥哥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羽元康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地起身抓住林瑞嘉的脖颈,目光阴鸷宛如毒蛇:“你说什么?!” “我说,你连越哥哥一根手指头、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林瑞嘉神情倔强。 一个女子,所要的无非是夫君的宠爱。而她是一个比较霸道的女子,如果她的夫君不能从一而终,如果她的夫君要分出心给别的女人,那她宁愿不要这个男人。 无论男人有多优秀,只要她在他心里不是唯一,那这段爱情,也没有持续下去的必要了。 “你……”羽元康愤怒的双眼发红,死死掐住她的脖颈,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折断那纤细的颈,“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只能属于我!你天生凤格,与我本就是最为般配!” 林瑞嘉攥住他的手腕,露出一抹嘲讽:“你有本事在这里说,你可敢对着越哥哥说?!” 这话彻底激怒了羽元康,他猛地一甩手,将林瑞嘉重重砸到墙壁上。 他当然不敢当着的东临火越的面说这些话,若是他说了,恐怕他会被那个家伙打得极惨。 林瑞嘉摸着自己的脖颈冷笑,羽元康望着她略带嘲讽的笑容,恼羞成怒,大步上前抓住她的双肩,阴狠道:“若是我现在与你做了,你说,他还会不会要你?” 他说着,伸手就去撕林瑞嘉的衣裳。 可是那只手还没碰到衣领,剑光极速闪过,羽元康心中一凛,忙缩回手急退几步。东临火越护在林瑞嘉跟前,将她从地上扶起,“叫你别进来,你非不听。” 明明是责怪,却带着几分宠溺,温暖得像是阳光。林瑞嘉反抓住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咳嗽了几声后轻轻道:“我没事。” 东临火越看向羽元康,目光闪烁着嗜血之意:“你敢伤她?” 羽元康心中一突,努力用平常语气道:“我并没有伤害她。” 东临火越只是对着他冷笑了声,旋即抱着林瑞嘉离开。 直到两人走后,羽元康才惊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扶着桌子,额头渐渐沁出细汗。 回到长乐苑后,东临火越在软榻上坐下,面色黑沉沉的:“过来。” 林瑞嘉刚洗完澡换了雪白中衣,一挑帘子便听见东临火越的话。 她磨蹭着过去,低垂着头,好像一只胆怯的兔子,声音软软糯糯:“越哥哥……” 东临火越冷哼一声,“错哪儿了?” 林瑞嘉抬头瞟了眼东临火越,见他脸色仍旧阴沉沉的,只得伏低做小道:“我不该单独和他说话。” “还有呢?” “还有……要注意安全,不能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叫越哥哥担心……”她捏着一角,一副犯错了的小媳妇模样。 东临火越怒意消散不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林瑞嘉扭捏着蹭过去,东临火越一把将她抱在腿上坐着,在她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林瑞嘉搂住他的脖子,乖巧地点点头,“知道啦!” 屋里一片甜甜蜜蜜,本来在屋中伺候的桑若和青团十分懂事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然而羽元康的太子府,却是一派阴霾。 先是他的正妃林芙蓉和吏部侍郎之女李茹星一同死在大火中,接着以前支持他的几名重要官员相继与他失去联系,根本不听他的命令来太子府议事。再接着,他的几名幕僚又携款潜逃,将他的重要财物偷得七七八八不剩多少。 羽元康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倒了血霉! 他不知道的是,除了府中那场大火,什么官员失联、什么幕僚携款潜逃,都是东临火越授意做出来的好事。他伤了林瑞嘉,总得付出点什么才可以。 而这,不过是个开始。 皇位,这辈子都将与他无缘。 另一边,田阳雪和唐瑾夜准备即日启程回西绝国。张嬷嬷这段日子被田阳雪整得极惨,她本以为林瑞嘉会选择站在张贵妃这边,谁知道林瑞嘉这段日子压根儿不理她。 她受张贵妃命令,从西绝带来的珍珠宝贝一样样都送了出去,但仍旧得不到关于田阳雪不是林寻馨的证人和证据。 这也就算了,自从她来到南羽,刚在丞相府住下来不久,就总是闹肚子,每天都要跑好几趟茅厕!把个好端端的富贵模样人,直弄成了面黄肌瘦、憔悴不堪。 她常常会想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水土不服,她找不到拉肚子的原因,最后只得接受是水土不服这个说法了。 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在奉京城郊外长亭中设宴送别田阳雪和唐瑾夜,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林瑞嘉总觉得田阳雪的神情怪怪的。 在临走的前一刻,田阳雪还特地悄悄问了林瑞嘉一个问题,就是当初四国盛典时,在森林里的溪水旁让她摆脱麻烦的,到底是不是北幕太子幕北寒。 林瑞嘉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仍旧点了头,证明的确是他。 田阳雪的小脸一下子垮下来,攥了攥拳头:“原来我真欠他一枚药……” 林瑞嘉知道,当初幕北寒替田阳雪解决唐瑾夜的纠缠,是以田阳雪答应为他炼制一枚药丸做代价的。 “他找你炼药了?”林瑞嘉挑眉问道。 田阳雪欲言又止,漆黑的眸子盯着林瑞嘉瞧了半晌,最后咬咬嘴唇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走啦,你照顾好自己!” 299.第299章 倒底是个眼皮子浅的 林瑞嘉无语,只得送田阳雪上马车。 她不知道,她若是继续追问,田阳雪一定会将事情都说出来。只是可惜,她没有追问。 也正因为她没有追问,她和东临火越的未来,将会错开整整两年。 而太子宴过后,很快便到了羽今朝迎娶骄月的日子。 骄月在婚礼前两天住进了长乐苑,是打算从长乐苑出嫁的。对此林瑞嘉并未有异议,只是报之一笑。 按照羽今朝的思路走,骄月乃是杀害静缘姐姐的真凶。既然羽今朝要亲自为静缘姐姐报仇,她也不介意从骄月身上先收取一点利息。 婚礼前一天,骄月来和林瑞嘉聊家常,言谈之间,语气谦谦,并在最后请求林瑞嘉去为她添妆。 林瑞嘉自然是笑着答应,并亲切地送骄月回了房间。 带她转身之后,脸上的亲切笑容便带上了一抹讽刺,直接去了鹿鹿的药房。 为方便鹿鹿学习医药,林瑞嘉特地在长乐苑给鹿鹿拨了一座房间充作药庐。鹿鹿每天都会被青团拎过来监督着学习两个时辰,学完了才能出去玩。 鹿鹿正在药庐中学习,林瑞嘉推门进来,他小脸上沾了药草叶子,一双小手正拄着舀子在舂药。 他那双湿漉漉的乌黑眼睛紧紧盯着木碗,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尽是认真神色。 林瑞嘉缓缓走近,瞥了眼那木碗,木碗中有药草,还有虫子,看起来甚是可怖。 她轻轻咳嗽了声,鹿鹿一惊,忙不迭捂住木碗,怯怯地抬头看她:“姐姐……你,你怎么来了?” “你在做什么药?”林瑞嘉问。 “鹿鹿什么也没做……”鹿鹿眨巴着大眼睛,脸颊逐渐染上绯红。 “你在撒谎?” 林瑞嘉直视他的双眼,吓得鹿鹿身子一抖,眼眶中逐渐涌上水泡,小嘴一瘪,已经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 林瑞嘉一个爆栗子打到他头上,鹿鹿忙举起手抱住脑袋,刚抱住脑袋又想起木碗,又忙不迭缩回去捂住木碗。 林瑞嘉以看白痴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直接伸手将摊在桌上的一本书拿起来。这本书是四国盛典后田阳雪送给自己的,自己一直放在那里没怎么看,鹿鹿来了之后就交给了鹿鹿。 她看着书本摊开的那一页,心中颇为无语,这个田阳雪,竟然还有这种药的配方! 哭哭药:制成之后为香膏状,若是女人长久放在身边嗅闻,将会导致身体虚寒,并且最要命的是,再也不会笑! 林瑞嘉咬了咬唇,这药效果好奇怪,居然能让人笑不出来!更奇葩的,是田阳雪取得药名,哭哭药,虽然形象,但好难听…… 鹿鹿害怕地望着林瑞嘉,捏着衣角怯怯道:“鹿鹿不是故意要做这个奇怪药的……鹿鹿看见有好多坏人欺负姐姐,鹿鹿想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林瑞嘉伸手揉了揉他黑色柔软的头发,指了指木碗:“你照这书做出来的药,真的有用吗?” 鹿鹿见林瑞嘉不怪自己,顿时破涕为笑,一把环住林瑞嘉的腰:“肯定有用的!雪姐姐这本书好棒的!” 林瑞嘉微微一笑,从袖袋中掏出一只紫檀木精致小方盒。鹿鹿好奇地凑过去看,里头丝垫上躺着一根坠珍珠的碎钻发簪,奢华美丽,优雅高贵。 他摸了摸那珍珠,眼尖得很:“姐姐,这是鲛人泪,是不是?小时候我母亲脖子上就有一串,听说好贵好贵的!” 林瑞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的确是鲛人泪。用九十九颗碎钻再加上二十二颗鲛人泪做的发簪,用来做骄月出嫁的添妆,我想她一定高兴。” 鹿鹿嘟起嘴巴,蹭了蹭林瑞嘉:“她有什么好的……嘉儿姐姐你不知道,她来我们家做客,随随便便就处死了我的小丫鬟朋友,鹿鹿觉得她是坏女人!” 鹿鹿出身神医鹿家,鹿家和东临皇室由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骄月去鹿府做客,也是正常。 “这妆,自然不是白添的。”林瑞嘉眼中划过一丝寒芒,将木碗里已经成型了的药膏从上到下淋在了发簪上。 鹿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拍手叫好:“好耶,要叫那个坏女人一辈子都笑不出来!” 第二日,奉京城里十分热闹,羽今朝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长长的迎亲队伍往郡主府而去。“” 长乐苑处处张灯结彩,骄月也已梳妆打扮好,坐在床榻上和周围的贵女小姐们说笑。 林瑞嘉没想到的是,骄月在来到奉京城的短短时间里,就已经交结了许多朋友,来为她添妆贵女的更是不少。 她眼中冷冽一闪而逝,随即扬起一抹美艳的笑,大大方方走到骄月跟前,赞美道:“瞧瞧今天的新娘,可真是美得很!” 骄月笑道:“谁不知你临安郡主才是姿容绝世天下无双?倒在这儿打趣起我来了!” 林瑞嘉将紫檀木小方盒从袖袋里掏出,笑着递到骄月手上:“看看可喜欢。” 骄月打开木盒,顿时眼前一阵闪光。 四周贵女们也停止了说笑,呆呆望着木盒里的发簪。 骄月眼里闪过一抹狂喜,“这是鲛人泪?!” 在场的小姐们都是见过世面的,知晓发簪上缀着的不是普通珍珠,但听骄月说是鲛人泪,顿时也都吃了一惊。 传说一颗鲛人泪可值千金,这发簪上有这么多鲛人泪,那得多值钱?! 在众人眼红中,骄月欣然抬头看向林瑞嘉,拉起她的手道:“嘉儿妹妹,你这礼物太贵重了……” 林瑞嘉摇了摇头,眼底掠过嘲讽:“你值得这礼物。” 骄月说的是鲛人泪,而林瑞嘉说的却是抹在发簪上的毒药。 骄月虚荣心作祟,对林瑞嘉道:“到底是你送的东西,不如妹妹替我簪上?” “看你,是想打扮得更漂亮好去吸引大皇子的注意吧?”林瑞嘉打趣着,亲手拿起发簪插进骄月发髻里。 她发髻高耸,头上戴着赤金缀明珠凤冠,金珠帘从凤冠上垂下盖住她洁白美艳的面庞。林瑞嘉送的发簪则簪在凤冠后面,垂下两条长长的鲛人泪链子搭在肩上。 300.第300章 他来送亲 骄月摸了摸鲛人泪,面上虽是笑容浅浅,可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喜意。 林瑞嘉将她的表情收在眼底,嘴唇忍不住微微翘起,到底不是萧后亲生,看着大方高贵,骨子里却还是个眼皮子浅的。 按照习俗,骄月出嫁本该是由作为哥哥的东临火越背她上轿,可东临火越却早早就去了端王府,美其名曰过去和亲家说话,等着喝妹妹妹夫敬的酒。 林瑞嘉站在骄月身边,猜测该是东临火越不待见这个妹妹,因此才不愿意送她上轿。 骄月掩饰住尴尬,求救的目光抛向站在人群中的林泰民。 她虽住在郡主府,可郡主府不就是相府的长乐苑吗?等于说她骄月是从相府出嫁的,难道相爷不该背她上轿? 况且她身份尊贵,乃是东临大公主,林泰民有幸背她上轿,算是他的荣幸了。 林泰民接收到骄月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上。他刚站到骄月身边,准备蹲下身背她时,突然有人高唱:“无尘公子到——” 一顶大红色纱幔软轿由八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抬着进来,所到之处,竟无人敢拦。 软轿四角垂着金珠,正是鹿无尘的轿子。 跟进来的美貌女子面无表情地在地上铺上一张长长的红色地毯,从骄月跟前一直铺到了府外。 鹿无尘跨下轿子,仍旧是一身红衣,相貌美艳得不像男人,眉间一点朱砂凭添许多妖气。 他站在红毯上,一步步朝骄月走去。 骄月低着头,看见了那双玄色缀红玉长靴。她身子抖了抖,鹿无尘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众人也纷纷诧异地望着鹿无尘,奉京城里,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位人物? 鹿无尘脸上的笑容带着七分玩味三分嘲讽,“听说,你要嫁给端王?” 骄月心中暗道不好,这家伙不会是来破坏自己婚礼的吧?! 她没说话,身边的暗香鼓起勇气回答道:“无尘公子,喜宴设在端王府,不在郡主府。” 这话含着深层意思,即骄月如今即将成为端王妃,身份高贵,不是能随便欺侮的。 鹿无尘却仍旧含笑,最后忽然贴近骄月跟前,骄月吓得正欲后退,他已经一把打横抱起骄月,微笑着转身往府外走去。 众人目瞪口呆,原来这个人,是来给骄月送亲的? 鹿无尘用腹语戏谑地对骄月道:“占了你的身子,如今特地来给你送亲,替你挽回一层面子。怎样,我还是够意思的吧?” 骄月恼羞成怒,却不敢随便开口说话,只得任由他抱着走向门口。 林瑞嘉蹙了蹙眉,和一干添妆的女子一同跟了出去。 鹿无尘抱着骄月走到门口,羽今朝从马上跨下来,面无表情地望着鹿无尘。 鹿无尘笑得人畜无害,放下骄月,“干妹妹已经送到,端王殿下,您日后可要好好待她。” 羽今朝并未对他有任何表示,只是将骄月交给喜婆,由喜婆扶着上了花轿。 林瑞嘉有些庆幸鹿鹿被东临火越带去了端王府,否则若是他见到鹿无尘,必定会跳出来捣乱。 而此次婚宴除了鹿无尘这个小插曲,一切都顺风顺水地进行着。 夜幕降临之后,酩酊大醉的羽今朝被贴身小厮扶着进了洞房。 端王和东临大公主的洞房,到底不敢有人闹事,因此众宾客很快散去,端王府重归安静。 布置一新的新房中,桌上燃着两盏长长的红色龙凤喜烛。骄月静静端坐在床上,喜帕遮了她娇美的容颜。 暗香也穿着一新的侍候在侧,轻轻笑道:“公主,以后您就是端王妃了,再以后,可就是南羽的皇后了!” 骄月虽然高兴,却仍是不动声色:“暗香,端王府不比咱们府。在端王府,咱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其他人看在眼里。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暗香忙福身行礼,应道:“是。” 羽今朝被小厮扶进来的时候,脸颊通红,身上沾了浓重的酒味。骄月闻见他身上的味道有些不高兴,却仍旧端坐着等他来揭盖头。 羽今朝一挥手,叫暗香和房中伺候的人都出去。 最后走的暗香掩上房门,猜测着接下来的事,心里替自家公主高兴着。 羽今朝在床榻前站了片刻,挑开了骄月头上的喜帕。 骄月含羞低头,面颊绯红,好似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羽今朝眼底却没有丝毫感情,只是伸开双臂:“更衣。” 骄月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他,“咱们还没有喝交杯酒,还不算礼成……” 羽今朝眼底是一片冷漠,伸手掐住她娇嫩的下巴,面沉如水:“你不是很爱我吗?既然爱我,又何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骄月被他捏得生疼,眼泪堪堪往下落:“王爷……” 羽今朝冷哼一声松开手,“本王今天心情不好,去书房了!” 说着,转身便走。 骄月一急,忙从背后抱住他的腰,神情急切:“王爷可是为上午的那个男人生气?他是鹿家的大公子,也是月儿的义兄,王爷万万不要为着他吃味,伤了夫妻感情!” 羽今朝一言不发,只是粗鲁地将她推倒在地,随即大跨步走了出去。 骄月愣愣望着他离开,心里有着不可置信。 她对自己的魅力是有信心的,自信能在傅静缘死后占领羽今朝的心。前些日子的相处,她以为羽今朝已经对自己打开了心房,她已经成为他心中默认的女人。 再加上他主动请求皇帝赐婚,她几乎要以为他爱上她了! 可是,可是新婚之夜他就抛下她去了书房,还当着外面那么多下人的面,这要她明天如何面对府中众人,如何立威?! 骄月傻傻地坐在地上,仍旧想不明白羽今朝为何转变这样大。 就在这时,窗户被人打开,一袭红纱衣的妖艳男子跳了进来,戏谑道:“啧啧,新婚之夜就被丢弃,真够丢人的!” “又是你!”骄月本就心情不好,又撞上鹿无尘的嘲笑,顿时怒火中烧,起身扬手去甩他耳光,“混账东西!” 301.第301章 骄月的婚后生活(上) 鹿无尘轻而易举躲开,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暧昧地摸着这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何必如此粗鲁?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安慰安慰你。”他说着,靠近骄月轻声道,“毕竟,我是个心善的,愿意替羽今朝做今晚的新郎。” 骄月猛地瞪大双眼,意识到鹿无尘要做什么,刚想大声呼喊,鹿无尘已经在她颈间轻点了下。骄月交不出声音,愤怒地瞪着鹿无尘,她想挣扎,可鹿无尘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段长绳,已经开始捆绑她的手脚。 “其实我更喜欢你叫出声,不过今天受条件限制,就算了。”鹿无尘含笑,欣赏着骄月被缚住手脚的可怜模样,从袖中转出一把小刀,仔细地割开骄月的嫁衣,“最近我学了捆绑的玩法,待会儿在你身上试试。” 很快,骄月大片雪白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只拿一双眼恨恨地盯着鹿无尘。 鹿无尘将她衣服脱了个精光,欣赏着她被绑起来的模样,忍不住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春宵苦短,咱们开始吧!” …… 端王府书房中,羽今朝正襟危坐,对面坐着本应在长乐苑的林瑞嘉。 林瑞嘉端着茶盏,面容沉静:“傅姐姐已经不在了,你一定会杀了骄月为她报仇的,是不是?” 羽今朝眼睛里深沉沉一片:“我不会杀她,但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林瑞嘉勾唇一笑,“如此最好,省得脏了我的手。对了,傅府那边已经传过话了,只要你为傅静缘报了仇,他们会全力支持你。傅韶华还说,如果你要弄死骄月,务必要让他在场,亲眼看着骄月死。” 羽今朝眸色暗了暗,傅府乃是清贵之家,一门文弱,手上从未沾过血。傅韶华能如此说,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我会通知他的。”羽今朝轻轻道。 林瑞嘉饮了口茶,放下杯盏,静静抚平裙子上的褶皱,起身告辞离去。 屋檐下,东临火越为走出来的林瑞嘉披上貂绒斗篷,将她拥进怀中,两人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羽今朝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一张脸冰冷到极致。 第二天日上三竿,骄月才缓缓睁开眼,她只觉周身酸疼的厉害,几乎就要起不来了。 她望着帐幔顶部,身上赤·裸,曾经洁白的肌肤布满青紫掐痕,出了一张脸还能看得去,整个身子看起来甚是可怖。 地板上还扔着一条绳索,正是昨晚绑她的那根。她心爱的、缀了九十九颗同样大小的珍珠的嫁衣被剪成破烂随意丢弃在地,珍珠都滚落到了角落。 她呆呆望了一会儿,两行清泪忽然从眼角滑落在鸳鸯戏水的枕头上。 鹿无尘,为什么他要这样阴魂不散?! 暗香进来的时候,被屋中的景象吓了一跳,忙止住身后端着水盆和新衣准备进来伺候的婢女,独自一人掩了房门走进去。 她呆呆看着屋中的一切,看着骄月身上的爱痕,咬了咬嘴唇,道:“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晚羽今朝并没有宠幸骄月,这是府中下人们都知道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家公主身上的痕迹,地上的痕迹,是从哪里来的?! 骄月渐渐止住眼泪,声音平静:“替本妃更衣。” 暗香身子抖了抖,忙垂下头应了声是。 骄月穿戴一新,梳着精致的飞云髻,簪着林瑞嘉送的鲛人泪发簪,妆容精致美艳。 她望着镜中的美人,眼底划过一抹冷冽,起身带着暗香走了出去。 端王府原本的下人们看见骄月出来时,虽然眼中有惊艳,可更多的是怜悯和不屑。 骄月将他们的表情收在眼底,对暗香吩咐道:“让厨房准备好早膳端到正厅,再叫府中三个管家去正厅听本妃训话。” 暗香知道骄月这是在准备立威了,忙点头去办。 骄月在正厅坐了两刻钟的时间,那三个管家才姗姗来迟。 暗香懊恼地走过来附在骄月耳畔一阵低语,骄月抬眼看向那三个管家:“怎么,本妃叫你们过来,你们还不愿意?” 这三个管家分别是两男一女,两个男的一个打理府外的事,一个打理府内的事,女的则负责管理后院,三人都是接近六十岁的老人,在府中也是资历极老的。 其中为首的大管家郑林垂头道:“回王妃话,奴才等奉了王爷命令,清理府中账本,因此耽误了前来的时间。” “哦?本妃叫你们来,你们就那么巧,奉了王爷的命令清理账本?”骄月捧着一杯热茶,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 “回王妃话,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巧。”三个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只顺着骄月的话说。 骄月轻哼一声,美眸中流动着冷意:“三位管家大清早就清理账册,实在是辛苦。暗香,赐茶。” 暗香微微一笑,马上从隔间端出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三杯茶。 三个管家互相对视一眼,为首的拱手道:“为王府操劳乃是奴才等的荣幸,这赏赐,却是不敢当的。” “本妃所赐,自然是不会再收回。怎么,郑管家可是瞧不上本妃的茶?”骄月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那郑管家还想再争辩,身后的管家之一董嬷嬷悄悄推了推他,对骄月道:“王妃所赐,老奴当然是要喝的。” 她说着,端起茶盏,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骄月盯着她,见她模样平静,心中不禁气恼了两分,这茶水是沸水,烫手得很,她倒好,怎的就像没事人似的喝光了? 不过当看见这董嬷嬷发红的双手,骄月仍旧感到一丝安慰。 她勾唇一笑,“郑管家,袁管家,你们瞧瞧董嬷嬷,这才是王府的奴才该有的大气。好了,现在该你们了。” 骄月再怎么不讨主子喜欢,那也是王府的王妃,王府的主母。郑管家和袁管家到底不敢太过驳了她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喝下那杯开水。 三人面目通红,都说不出话来。 302.第302章 骄月的婚后生活(下) 骄月见立威的目的已然达到,语气也温柔不少,含笑道:“喝了茶,咱们就是一家人。暗香,赏。” 暗香拿出三个荷包,分别递给三人。 三人掂了掂,荷包很轻,想必里头放的是银票。 就在这时,五个小丫鬟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各放着一盘菜,用罩子罩着。 骄月大清早就来说了这段话,肚子的确是饿了。她面带笑容,正襟危坐,准备在王府下人面前展示她优雅高贵的用餐方式。 那五个小丫鬟面无表情地将菜端到桌上,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揭开罩子。 骄月和暗香的面色瞬间就变了。 第一道菜,青菜豆腐,青菜发了黄,豆腐则整个散发着难闻的酸味儿。第二道菜,豆芽炒肉,肉是肥肉,豆芽上带了黑斑,明显是不新鲜了。第三道菜,水煮芹菜,可煮的太差,整个卖相像是猪食。第四道菜,白菜豆腐鱼片萝卜汤,好像是用剩下的材料做的,不止散发着恶臭,面上还飘着几块肥肉,好像是随便从泔水桶里舀出来的。 第五道是碗白粥,这白粥清可见底,只能零星看见几粒米。 暗香怒火中烧地瞪着那几个小丫鬟:“你们是给猪喂食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敢端到王妃跟前?!” 其中一个小丫鬟面不改色地福了福身子,回答道:“在王府中,王妃的早膳标配就是如此。王妃若是不满意,大可以自己掏银子去外面买吃的。” 骄月被气得胸口生疼,猛地起身,转身离开。 暗香白了几个小丫鬟一眼,忙跟了上去。 骄月走了不远,正厅传出来哄笑声,气得骄月一张粉脸通红通红。 暗香担忧地望着自家公主,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家公主决定嫁给羽今朝并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她听萧后的话,嫁给六皇子羽风来,那是易如反掌。 羽风来比起阴晴不定的羽今朝来说,好搞定多了! 更何况羽风来并没有强大的母家,依靠的只能是自家公主,怎么会对公主不好呢? 然而骄月似乎在初入奉京城的时候,就倾心于羽今朝了…… 暗香轻叹了口气,如今前途渺渺,将来还不知会如何。 骄月听见那声叹息,忽然侧身,一巴掌扇到暗香脸上,怒道:“连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 暗香慌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自幼跟在公主身边,忠诚的唯有公主一人!” 骄月冷哼了声,大步离开。 暗香松了口气,忙起身追了上去。 另一边,郡主府,府中早已摘掉了骄月出嫁时的装饰,却又很快运进大批花篮,将小小的郡主府装饰的十分漂亮精致。 林瑞嘉披着红狐狸皮毛斗篷站在外面,斗篷上一小圈白绒毛衬托得她的脸愈发小巧精致。 她指挥着几个侍卫将花篮摆出好看的造型,又亲自上前调整了一下配色。 东临火越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看她忙进忙出,妖艳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这样的嘉儿很真实,很开心,比从前叫着要复仇的时候可爱多了。 他喝下一杯酒,觉得这样能每天看见嘉儿的日子,非常满足,非常幸福。 而林瑞嘉之所以购置了这么多花篮进府,则是因为后日是她的及笄礼日。 她没有母亲,如今又在名义上和相府脱离了关系,她只能自己来办这个及笄礼。 虽然有点不像话,但林瑞嘉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她有条件可以办一场华丽盛大的及笄礼,那她就绝不会委屈自己默默过掉这个人生中重要的日子。 如果没有人对自己好,那么自己就要加倍对自己好,这一向是林瑞嘉所遵守的人生法则。 所以这场及笄礼,她是打算有多盛大办多盛大。 以前开羡仙楼的时候,她赚了不少钱。现在她心血来潮时偶尔去羡仙楼跳一场盛大的舞蹈,也能赚不少外快。 她兜里有的是钱,她可以办一场举世无双的及笄礼。 林瑞嘉将花色搭配好,绝美的面容带着浅浅的幸福的笑意,她会让自己更幸福,她从来都是这样做的。 而郡主府,也就是从前的长乐苑,因为和相府是连为一体的,所以东临火越派人在长乐苑和相府之间修了一堵墙,用藤蔓装饰起来,倒也颇为漂亮。 林泰民气恼得很,刚想找过去理论,阿飞已经带着一箱银票过来,说是瑞王爷买下了长乐苑,送给临安郡主做礼物。 说完,便潇洒地施展轻功离开,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林泰民。 林七月经常往郡主府跑,林瑞嘉倒是不怎么反感她,偶尔和她聊聊天,感情颇好的样子。 林七月也识趣得很,在东临火越来的时候都会主动避开,尽量减少林瑞嘉对她的猜忌。 然而在林瑞嘉看不到的地方,她和东临火越倒是经常“偶遇”,偶尔说上几句话,更多的是退到一边福身行礼。 林瑞嘉办及笄礼,林七月也来帮了不少忙,最后走的时候还得了林瑞嘉的一个大红包。林七月喜滋滋将红包揣在怀里,和林瑞嘉告辞离开。 她一路都是笑逐颜开地走回去,直到进了她的闺房,才沉下脸,将那红包丢到地上,狠狠踩了一脚。 林泰清后来给她买回来的一个贴身小丫鬟米儿忙倒茶来:“小姐莫要生气,小姐喝茶!” 林七月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抹嫉妒:“他的目光永远落在她身上,我,根本什么都不是!” 米儿听得糊里糊涂,只得安慰道:“在奴婢心里,小姐是最好的。” 林七月冷哼一声,又将地上的红包捡起来,拆开来一看,里头是三千两银票。 她不过是帮了她一个下午,只做了些力所能及的轻活,她就给了自己三千两。她是钱多,还是看自己可怜,特地施舍给自己的?! 林七月又想到这些钱可能是东临火越给她的,胸腔里突然就闷得很,将那三千两丢给米儿:“收好了。” 她虽然不喜欢林瑞嘉,可没必要和银票过不去。 米儿点头,小心翼翼地揣了银票去藏好。 “林瑞嘉,总有一天,我会以同样的方式,去可怜你,施舍你……”她的眼中闪过坚定又阴毒的光,像是石缝里的毒蛇。 303.第303章 及笄礼(1) 林瑞嘉及笄这一日,奉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带着家眷来了郡主府,将小小的郡主府挤得满满当当。 在他们眼中,林瑞嘉不可小觑。虽然她与蒋府作对,可蒋府至今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反倒是林瑞嘉不仅得封郡主,更得到了东临瑞王爷的倾心相爱。 所以,参加她的及笄礼,与她走近点,应该是没啥坏处的。 负责此次及笄礼现场的是东临长驻南羽奉京城的使臣淮安将军之妻,宁氏。淮安将军和宁氏都是古道热肠之人,年逾四十,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因此宁氏平日里便十分喜欢小姑娘。 东临火越邀请她来主持,她高兴得不得了,今日是特地穿着新衣、戴着新首饰过来的。 宁氏见客人比邀请名单上的多得多,又都是奉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便随随便便赶人家走,于是只得命下人推了那面隔开丞相府的墙,临时征用了丞相府的场地,摆了好几桌酒席。 等宾客都到齐后,宁氏走到舞台中央,朝众人作了个揖,随即将在座的极为重要人物一一作了介绍,比如东临火越和南羽的几位皇子。 之后,宁氏才高唱道:“笄礼始,全场静。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父母传我,人生家国,贵至荣和。夫,人之因幼,少而及往,青年独立继承。家、族、国纳其人之成立,与其人之权利,其成人者受个体生存,家族责任,社会义务之命。此,特予正礼明典。成人笄礼开始,奏乐!” 庄严的乐声响起,现场肃静,都是屏气凝神。 宁氏接着高唱道:“请赞者入席!” 赞者是二皇子妃东临满满,她虽已怀胎九月,但今天仍是坚持着要过来做林瑞嘉及笄礼的赞者。 她虽只是东临火越的堂妹,可自幼两人就玩在一块,兄妹感情极深。再加之又把林瑞嘉当真心姐妹,这个赞者她自然是要做定了的。 她走上舞台,身后跟着端了托盘的四位有司。她在舞台另一端点烛燃香后,宁氏接着唱道:“请及笄者的父亲!” 林泰民缓步走来,面容儒雅,风度翩翩。 他是林瑞嘉的父亲,今天这样的场合,需要他。 他想着,心中掠过一丝得意。 东临满满垂眸将林泰民引入座位,下面的宾客纷纷跟着落座。 正在这时,郡主府外忽然响起一声高唱:“北幕大长公主到!北幕太子到!” 众宾客大惊,忙伸了脖子看去,果然见一头银发的幕潇潇拄着拐杖,和幕北寒一同走过来。 幕潇潇径直走到林泰民身边,目不斜视地坐下。林泰民愣了愣,这里本该是瑞丫头母亲的位置,这北幕大长公主,怎的坐在这里?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位大长公主之前认了瑞丫头做干孙女,大抵是因着这一层,才会主动坐在这里的吧? 他还想,看来这位跺一跺脚就能让南羽抖三抖的北幕大长公主,还真将嘉儿当一回事了,这样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地赶来,只是为了参加她的一个及笄礼…… 侍女们眼疾手快地在东临火越旁边添了座位,幕北寒坐下来,一身白衣如雪,面朗如玉,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听着周遭小姐们的惊艳声,东临火越白了眼端端正正坐着的幕北寒,小声道:“闷骚……” 幕北寒目不斜视,身姿挺拔:“君子,当坐如钟,站如松,行如风。像你那等坐姿,乃是不可取的。” 东临火越此时正歪在软垫上,舒服得很,被他那样一说,顿时不高兴了:“死冰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我告诉你,嘉儿已经是我的人了,你最好离他远点。” “你们到底还未成婚,现在说这话,未免为时过早。”幕北寒语气冷冽。 “呵,”东临火越把玩着一只苹果,笑容妖艳美丽,“早不早,不是你说了算。我和嘉儿早已有夫妻之实,我们晚上,过得很愉快。” 这话有点恶毒了,幕北寒却仍旧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是吗?我会让她更愉快。” 东临火越将苹果丢在果盘里,正色道:“冰块,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你对嘉儿宝贝有这样的心思,那白洛曦呢?” “我不会委屈嘉儿。”幕北寒淡淡道。 东临火越火大,正欲继续讲,一个怯怯的小小的声音从边上响起:“你们不要争了,不如鹿鹿以后娶姐姐,好不好?” 幕北寒和东临火越同时瞥向鹿鹿,性格迥异的两人,此时的目光却是格外相同:杀戮,血腥,残酷。 鹿鹿缩了缩脖子,乌黑的湿漉漉的眼睛立刻涌上眼泡:“呜呜呜……鹿鹿好害怕……” 宁氏继续道:“笄礼开始,请笄者出东房!” 乐声正演到高潮,身着淄布滚朱红锦边童子衣的绝美少女从东方缓缓走出。 她的头发柔软黑亮,此时正披在腰下。 她身姿纤细美好,就算身着童子衣,也丝毫影响不了她的美。 她的面容仿若天际云霞,云蒸雾绕,美不胜收。 桑若和青团身着同色服装,规规矩矩跟在她的身后,三人一同往舞台这边走来。 三人一起在舞台上跪下,林瑞嘉面容沉静,目光虔诚。 东临火越眼中掠过一丝欣慰,曾经的豆芽菜小女孩,如今终于长成了大人。 而他,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 宁氏面容慈爱,微微一笑高唱道:“请赞者为将笄者理妆。” 东临满满笑着挽起大袖,从有司的托盘上拿起一只象牙雕花小梳,轻轻地梳理林瑞嘉的长发。 “初加!”宁氏继续唱道。 东临满满正欲从托盘上拿起发笄,上首的幕潇潇忽然出声:“慢着,嘉儿丫头的初加,由本宫来。” 她说完起身,身后的薛子皓立即捧出一只精致的檀木匣子。 幕潇潇打开那匣子,从里头取出一根长簪。 这根簪子通体莹白雕花,乃是白金打造。上头嵌了极品绿宝石,簪子尾部微微翘起,垂下长长的绿宝石流苏,阳光下流光溢彩。 304.第304章 及笄礼(2) 场下有识货的贵妇人忍不住尖叫出声:“那是仙梦!是仙梦!” 众人听她这样说,再仔细一看,果然,那极品绿宝石发簪和传闻中的仙梦一模一样! 仙梦乃是北幕开国皇帝送给其皇后的定情信物,价值十分之贵重。据说这根发簪上的一颗绿宝石,便能抵一座小城池! 众人艳羡的目光落在林瑞嘉头上,林瑞嘉有些无语,她是把十几个城池戴在了头上吗?! 幕潇潇望着林瑞嘉那张酷似故人的绝色小脸,突然忍不住潸然泪下。她忙用袖子遮住面容,红着眼睛回到座位坐下。 这仙梦,乃是当初先皇所赐,她是要留着给女儿幕兰出嫁时做压箱底的。只是,只是她的女儿已经不在了,而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东临满满望着仙梦同样愣了愣,有些无措地看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对她点点头,示意继续。 东临满满从托盘上拿起一件襦裙,小心地位林瑞嘉穿上。 初加完成后,宁氏又接着道:“再加!” 林泰民想了想,自己好歹是林瑞嘉的父亲,这一加,是由北幕大长公主完成的,那这二加,自己怎么样也得上去做做样子。 他想着,刚站起来,一个虚影已经落在林瑞嘉跟前。 众人看去,这虚影竟是幕北寒! 幕北寒从怀中取出另一根发簪,认真地插进林瑞嘉发间。 这根发簪与仙梦一模一样,众人有些傻眼了。 真正有见识的人窃窃告诉其他不知情的人,当初仙梦乃是有两根的,一根在北幕开国皇帝手中,一根在皇后手中,是为定情信物。 而今天看来,这一套发簪似乎都被林瑞嘉占全了。 在座的贵女们不禁红了眼,林瑞嘉怎么那么走运,不仅被北幕大长公主看重,而且还被北幕太子赠与这样大的礼。 为什么今天的主角,就不是她们呢? 林泰民则略显尴尬地坐了回去,心里头盘算着三加的时候要不要上去凑凑热闹。 东临满满给林瑞嘉换上有了漂亮纹饰的曲裾深衣,从小女孩到少女对比十分鲜明。 “三加!”宁氏看向东临火越。 林泰民赶忙压制住起身的欲望,努力保持微笑,和蔼地望着东临火越从怀中取出一只狭长小木盒。 东临火越面色淡然,将那小木盒打开,轻轻取出里面的发簪。 木盒中的发簪十分简单大方,通体紫金雕花,尾部呈凤尾状高高翘起,只在尾部顶端嵌了一粒指甲盖大小的晶润明珠。 幕北寒的眉头皱了皱,东临火越居然拿出了他的紫金三宝之一?! 东临火越有一套紫金首饰,第一件便是这紫金簪。簪子上嵌着的明珠,乃是东海鲛人一族的镇宫之宝,若遇惊涛骇浪,只需将这明珠探进水中,须臾便风平浪静。 第二件乃是紫金如意锁,据说这一件构造精巧,乃是杀人的利器。幕北寒不知道的是,这一件紫金如意锁,已经被东临火越送给林瑞嘉了。 第三件是紫金细铠,穿在身上薄如蝉翼,却能神奇地抵挡住刀剑,乃是真正的保命武器。 这三件宝贝,都是有价无市,是东临火越的珍藏,而世上知道这宝贝的人也并不多,所以林瑞嘉头上的紫金明珠簪,反倒没那么让人眼红嫉妒。 东临火越站在林瑞嘉身后,温柔滴为她戴上发簪,上挑的黑色凤眸中尽是款款深情。 “嘉儿,可还记得咱们初见时的场景?” 林瑞嘉背对着他,轻轻扬起笑脸:“怎会不记得呢?” 那一年草长莺飞,她在听禅寺的后山上打柴,小小的身子背着一大捆柴,累得走路都气喘吁吁。 他如神明一般,一身华丽紫衣从天而降,俊美妖艳的仿若山中的妖精。 他透过脸上的白银镂花面具望着她,开口说:“与我交易,我为你母亲报仇,你将脖子上的玉佩给我。” 他的语气是那样嚣张跋扈,却带着几分莫名的可爱。 那一年,她的心还很柔软,还不知道这人世间的险恶。 她只觉得,这个少年真好看。 东临火越俯下身子,轻轻亲吻林瑞嘉的脸颊:“嘉儿,我会娶你为妻,与你一生一世……” 他呢喃着,说这样一个誓言。 “你说给我的承诺,我都记得。”林瑞嘉微微扬起头,美眸顾盼生辉。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无论我的真实身份是谁,你记得,我始终不会抛弃你。就算你被天下人背弃,就算你的亲人视你如仇,我仍然不会抛弃你。” ——“这世上,唯有我一人不会抛弃你。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论你生老病死。” “若我有一天人老珠黄呢?” “你放心,我会跟你一同老去。 东临火越亲自拿起托盘中的华丽礼服,准备为林瑞嘉穿上。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又响起高唱:“镇北将军到!蒋二公子到!” 随着这声音落地,府中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谁都知道,奉京城中的蒋太师府和郡主府不睦,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是今天的及笄礼,蒋太师府的两位公子却都到场,这意味是什么呢? 是下马威,还是和谈? 众人想不明白,便一同看向进门的地方。 蒋振南一身黑衣,和蒋振兴一起走过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礼盒。 东临火越旁若无人,完全忽略这两人,只认真地为林瑞嘉穿上衣裳。 蒋振南却突然跳上舞台,将手中礼盒递给林瑞嘉,目光紧紧盯着她:“礼物。” 林瑞嘉看了他一眼,随即大大方方地拆开礼盒。 礼盒里面是一套繁丽的女子礼服,月白色做底,用碧绿丝线绣了层层叠叠的精致莲花。外面套了一层浅绿色纱衣,一粒粒碧玉纽扣排列齐整,精致漂亮。 林瑞嘉眸色一深,抬头看向蒋振南。 蒋振南却并不言语,只静静望着她。 林瑞嘉的手指抚过柔软的长裙,脑海中浮起七岁时的记忆。 那年,她七岁,他十二岁。他说他要去边关参军,去立功劳做大将军。她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不让他走。 305.第305章 陌路 当时的她是那样的可怜兮兮,紧紧牵住他的衣角,一张小脸皱皱巴巴:“表哥不要走好不好,陪嘉儿好不好,嘉儿一个人在这里,她们都欺负嘉儿,嘉儿害怕……” 然而当时的蒋振南却是缓缓挣开她的小手,神情认真地望着她道:“嘉儿,表哥必须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嘉儿答应表哥,一定等表哥回来好不好?” 当时小小的林瑞嘉擦了把眼泪,重重点了头:“我会等表哥回来的!” “等表哥回来,送你漂亮衣裳!嘉儿穿月白色裙子最漂亮,表哥送嘉儿绣莲花的月白裙子穿,好不好?”彼时的少年语气温柔,目光柔软,与现在一身玄衣临风而立的坚毅男子形成鲜明对比。 “谢谢表哥……” 小小的人儿紧紧抱住少年的腰,只觉得这个少年是她黑暗生活中唯一的救赎。 然而最后,他是抱着杀她的目的归来的,而她也没有践行诺言,一直等他。 他们,到底是陌路了。 东临火越看着他们对望,心中不悦,挡在两人中间:“礼物收到,你可以走了。” 蒋振南却没挪动半步,只怔怔望着林瑞嘉。 林瑞嘉微微一笑,将那件月白色绣莲花的广袖长裙摊开来,衣裙滚了碧绿的锦边,看着十分纯洁美好。 她将这件衣裳交给青团拿着,随即从桑若腰间抽出长剑,面无表情地将衣裙劈为两半。 全场安安静静,不知所措地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 衣裙落地,弄脏了洁白。 林瑞嘉闭上双眼,扔掉长剑:“蒋振南,咱们注定不死不休。” 蒋振南望着那衣裙缓缓落地,心中一痛,面上却是嘲讽地勾起唇角:“很好,正合我意。” 蒋振南身后的蒋振兴呆呆望着林瑞嘉,她在阳光下站着,面容那样美丽,气质那样高华,可是,却与蒋家不死不休…… 面前这个少女,与自己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最后,蒋振南和蒋振兴一同离开。 及笄礼结束后,林瑞嘉留下了幕潇潇和幕北寒用完膳。幕潇潇自是拉着林瑞嘉说着体己话,幕北寒则和东临火越站在屋檐下,并肩看着夜幕下飘落着的细细春雪。 屋内燃着暖炉,幕潇潇拉着林瑞嘉的手,神情慈蔼地说着话,林瑞嘉不时微笑着附和上两句,仿若是一对真正的祖孙。 约莫过了两刻钟,身着蓝底绣细碎白花的林七月提着糕点盒子,带着丫鬟米儿穿过长廊走来。 她打扮得朴素,头上只簪着一根银簪,样貌却是清秀可人的。 她走到跟前,朝东临火越和幕北寒福了福身子:“见过幕太子、瑞王爷!” 东临火越瞟了她一眼,看见她手中拎着食盒,便道:“嘉儿和北幕的大长公主在里头说话,你进去吧。” 林七月点点头,没看东临火越一眼,规规矩矩地拎着食盒走进了屋里。 屋中,林七月首先朝幕潇潇和林瑞嘉行了一礼,甜甜笑道:“今儿中午,七月见姐姐没怎么吃东西,便特地做了些糕点给姐姐送来。” 林瑞嘉笑着道:“祖母,这位是我堂妹,叫做林七月。瞧瞧,可是个体贴人的。” 幕潇潇一双精明的眼扫过林七月,林七月对她报以单纯一笑,掀开食盒盖子道:“大长公主,姐姐,可要尝尝?” 林瑞嘉有意在幕潇潇跟前抬举林七月,便伸手捻了一块放进嘴里,品了品,笑道:“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这凤梨酥做的真真不错。” “姐姐喜欢就好!”林七月笑容天真可爱。 屋外,幕北寒望着渐起的星空,淡淡道:“听闻三日后东临圣女来朝,此事当真?” 东临火越一撩袍子,在廊下的大椅上坐下,歪在软枕上,随手端起热茶:“冰块,你的消息还是那么灵通。” “你要如何跟嘉儿交代?”幕北寒永远都是语气淡淡的样子。 “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东临火越轻哼一声,“萧后让她来,无非是想叫我早些回天照。可是我这次,必定是要将嘉儿一同带回去的。嘉儿还没准备好,我怎么会一个人离开?” 幕北寒听他这么说,眸色暗了暗:“东临圣女,乃是你的未婚妻。她来了,你让嘉儿如何自处?” “未婚妻?!”东临火越嗤笑,“我见都没见过的女子,怎就成了我的未婚妻?我东临火越的妻子,永远只会是林瑞嘉一人!”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萧后不会答应,钟家,也不会答应。” “这天下谁阻拦我娶她,谁便得死。”东临火越笑容敛去,妖艳嚣张的俊脸上是满满的认真。 幕北寒没再说话。 林七月走后,幕潇潇才开口道:“嘉儿,你这妹妹,可不像表面那样单纯。” 她识人无数,自是看得到林七月在看林瑞嘉时,眼底的嫉妒和隐约露出的一丝恨意。而当林七月转向自己时,那眼底的神色又化为了讨好。 林瑞嘉将吃了一半的糕点扔进盘子里,拿起手绢擦了擦手:“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要的,比我能给她的要多得多。” 自从上次在太子府,林七月浑身赤·裸被东临火越相救,林瑞嘉就对这个妹妹没了好感。 她可以与林七月分享其他一切,但唯独不能分享她的男人。 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和林七月撕破脸,反倒仍旧保持着表面上其乐融融的关系。 幕潇潇拍了拍她的手,“嘉儿是个懂事的。切记,对任何人都要留个心眼。” 林瑞嘉是在第二天得知东临圣女来朝的消息的。对这位所谓的圣女,林瑞嘉知道的并不多,只知她是钟家天赋异禀的通灵少女,因此小小年纪便被家族尊为圣女。 加之北幕的太子和大长公主也来到了南羽,皇帝羽旭便决定三日后在蓬莱大殿办一场宫宴,欢迎这几位身份尊贵的来客。 这日,皇帝下了朝后去梅贵妃宫中休息,梅贵妃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更是比平日里还要温柔地对皇帝撒娇讨好。 306.第306章 正牌未婚妻 皇帝坐在软榻上,一手环着她的纤腰,享受着温·香·软·玉在怀,来了几分兴致:“今日是吹的什么风?朕的素素怎的转了性情?” 梅贵妃小字素素,平日里知书识礼,甚少邀宠献媚。今日这么一撒娇,倒是别有意思。 梅贵妃倚在他怀中,软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胸前画着圈圈:“瞧陛下说的,臣妾素来就是这个性子……” 皇帝笑了笑,“好了,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陛下好聪明,总能知道臣妾心中所想……”梅贵妃一脸娇羞地垂下头,轻声道,“陛下,您看风儿也大了,如今又蒙陛下宠爱封了战王,现在战王府也装修一新,就差个战王妃了……” “爱妃想要朕赐婚?”皇帝大手抚着她柔软的身子。 “风儿性子稳重,臣妾想着,得找个同样稳重的才好相处。臣妾看那临安郡主就不错,之前陛下也是赐了婚的,只是被瑞王爷给破坏了。”梅贵妃晃了晃皇帝的胳膊,“陛下,您是皇帝,难道您赐个婚,还要让别国的王爷干涉吗?那样置您的威严于何地?” “爱妃的意思,是要这桩婚事继续?”皇帝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林瑞嘉“天生凤格”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他不信梅贵妃会没听说过。明明知道林瑞嘉是天生风格,还求着自己赐婚给林瑞嘉和羽风来,这安的是什么心? 她是想要她儿子做皇帝吗? 梅贵妃并不知道皇帝已经不悦了,仍旧缠着道:“陛下,臣妾就相中临安郡主了。臣妾觉得只有临安才能配得上咱们的风儿,陛下,您就答应了臣妾嘛……” 皇帝没了与她玩的心思,推开她起身,“爱妃难道没听说过,临安那丫头是‘天生凤格’?” 梅贵妃愣了愣,摇了摇红唇,一脸无辜:“什么‘天生凤格’?” 皇帝冷冷一笑,“临安被司天监和灵云寺解命大师算出天生凤格之命,谁娶她,谁便是天下之主。素素,这节骨眼上,你最好别撞上去。” 说完,便拂袖离去。 梅贵妃望着皇帝离开,有些傻眼,随即冷冷一笑,“林瑞嘉,就是风儿的人!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将他们绑在一起!天生凤格的人,只能嫁给风儿!” 而骄月在端王府受尽委屈,她想尽办法改变现状,却依旧无济于事。最后她咬了咬牙,决定去找林瑞嘉,试探一下他们是否知道是自己害死的傅静缘。 林瑞嘉接到她准备前来拜访的帖子,自然是应允,于是当天下午骄月便坐着马车来到了郡主府。 青团将骄月引进去,林瑞嘉正坐在小花厅里,茶几上早已准备好热茶和糕点。 林瑞嘉清楚地看见骄月眼下的青黛,眼底掠过一抹薄凉的笑意,开口道:“不知骄月姐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骄月原本光艳照人的脸瞬间黯淡下来,轻轻道:“妹妹是不知道,我在端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哦?端王爷可是欺负了姐姐?”林瑞嘉佯装惊讶。 骄月轻叹一声:“我原以为,他主动求父皇赐婚,是看中我的。可是,可是自我嫁给他,他便不曾碰过我……直到现在,我仍是处子之身……” 这话说得直白,饶是林瑞嘉双颊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骄月含着泪看向林瑞嘉:“我知道,他心里仍旧放不下傅小姐,可傅小姐如今已是不在,他又何必那样作践自己?” 林瑞嘉垂下头,有些沉痛地道:“端王与傅姐姐情深意重,一时放不下也是有的。骄月姐姐且宽心就是。” 骄月看了她一眼,追了一句:“听闻妹妹近日一直在追查凶手,不知可有什么线索了?” 垂着头的林瑞嘉唇角轻轻翘起,声音却仍旧带着悲痛:“哪能那样容易?凶手作案极巧,又没留下线索,我和端王都查不出所以然来。也许端王这段时间,就是因为找不到凶手而烦躁呢。” 骄月听她这样说,略略放下心来,美眸一转,又道:“听闻圣女即将来到奉京?” “我也听到过这件事,陛下不日将设宴蓬莱殿,为北幕太子、北幕长公主、东临圣女接风洗尘。”林瑞嘉淡淡道。 到现在她都没想明白东临圣女这个时候来奉京做什么,难道是萧后派她来喊越哥哥回去?可是哪里至于动用这样的大人物呢,随便找一个暗卫过来传个口令不就行了吗? 骄月微叹了口气,开口道:“妹妹许是不知道,这位东临圣女,与我皇兄乃是有婚约关系的。” 林瑞嘉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动,美眸抬起,“婚约关系?” “正是。东临圣女,乃是钟家嫡系的大小姐,据说自幼天赋异禀,能推算古今,预言未来,因此被家族尊为圣女。钟家出世,选择的地点是天照城,这不是偶然。乃是因为先皇曾允诺过,钟家若是有女,必为东临皇后。上一代人中,钟家嫡系并没有女儿出生,因此才是萧后做的皇后。这一代,正巧有圣女……”骄月解释道,一边观察着林瑞嘉的神色。 林瑞嘉垂眸,浓密纤长的睫毛掩饰了瞳孔内的一丝慌张和无措。 随即,她稳住心绪,笑道:“是这样啊。” “好嘉儿,你放心,我皇兄心里只有你,这位钟家大小姐,可入不了他的眼。”骄月笑着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林瑞嘉点点头,吩咐桑若送骄月出府。 骄月走后,林瑞嘉将青团支开,独自走回房中,步伐都有些蹒跚。 她讨厌和别的女人争男人,更讨厌人欺骗自己。 她掀开帐幔,躺在了床上,用一方洁白的帕子蒙住脸。 后日宫宴,这位所谓的圣女会用什么身份出场呢?钟家圣女?还是瑞王爷的未婚妻?! 一想到越哥哥与别的女人坐在一起,一想到越哥哥的未婚妻是别的女人,她的心就生疼。 她静静躺了片刻,忽然感觉面上洒下一片阴影。她睁开眼透过帕子看去,便看到东临火越放大的脸。 307.第307章 她的相貌,到底像谁 东临火越笑着轻轻掐了掐她的小鼻子,“大白天的,怎的躺在床上?可是哪里不舒服?” 明明该是嚣张得不可一世的男人,却对自己百般迁就,百般温柔……林瑞嘉鼻子一酸,不争气地红了眼。 都怪自己,为何非要贪恋这个男人的温柔?直到如今,终是舍不得离开了。 东临火越见她红了眼,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好端端的,怎就哭了?!快别哭了,不许哭!” 说着,掀开她盖在面上的帕子,将她抱进怀中,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宛如是哄一个没长大孩子:“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林瑞嘉轻轻环住他的腰,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越哥哥,那个圣女,是你的未婚妻吗?” 东临火越的身子轻轻一震,被林瑞嘉敏感地发现,立即将他推开:“越哥哥!” 东临火越忙抓住她的手,温言细语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什么圣女,什么钟家大小姐,我统统不放在眼里!嘉儿宝贝,咱们走过这么多风风雨雨,难道你还不信我?” 他说得认真,凤眸里盛着满满的情意。 “可是,她是你未婚妻……那我呢,我算是什么?”林瑞嘉的眼泪涌了出来。 很多女人,最怕的便是在心爱的男人那里没名没分。 “你才是我真正认定的未婚妻,至于那个女人,我甚至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将她当做我的妻子?”东临火越有些无奈,有些好笑,将林瑞嘉紧紧抱进怀中,柔声道,“好嘉儿,咱们何必为了别人闹别扭?人生苦短,我只想每一天每一刻都与你相守,直到白头,直到死去。至于别的女人,我东临火越统统都不会多看一眼。” 林瑞嘉心中略感安慰,瞟了他一眼,道:“若是那女子比我美貌,比我聪慧呢?” “比你聪明的,没你心狠手辣。比你心狠手辣的,没你聪明。”东临火越贴近林瑞嘉的脸颊,大手抚摸着她的小手,凤眸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至于比你美貌的,大概还没有出生。” “越哥哥!”林瑞嘉娇嗔,伸手拧了下东临火越的腰。 东临火越轻呼一声,随即一个“饿虎扑食”将她压在身下,声音带上了几分****:“嘉儿……” 眼见着他要吻下来,林瑞嘉忙伸出手挡住他的嘴巴:“祖母还住在隔壁,你别乱来!” 东临火越想起幕潇潇那个精明的老太太,顿时无奈地坐起身,“她什么时候走?” “祖母千里迢迢赶来参加我的及笄礼,你这都说的是什么话?”林瑞嘉没好气。 而隔壁,幕潇潇坐在大椅上,手中端着一盏老君眉,眉眼之间都是不悦,“你说,瑞王爷经常出入你家小姐的闺房?” 站在跟前回话的青团歪了歪头,天真地道:“是啊,瑞王爷对我家小姐可好了!王爷他经常去房间里陪小姐说话,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呢。要奴婢说啊,这世上肯花时间陪女人的男人,可都是绝世好男子!小姐她是绝世好女子,自然需要这样一个绝世好男子来配的!” 青团高高兴兴地说完,瞅了瞅幕潇潇越发阴沉的脸色,突然感觉自己似乎闯了祸,忙咬住嘴唇,呆了片刻,补救道:“其实也不是经常啦,只是偶尔——” “好了,你下去吧。”幕潇潇淡淡道。 青团心中暗呼一声抱歉啊小姐,只得对幕潇潇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幕潇潇只觉胸腔间涌起一股怒意,薛子皓忙拿来药瓶给她服下一粒药,替她顺着气,柔声道:“公主何必动怒,小姐和瑞王爷都是年轻人,有些冲动也是难免的。” “那东临的萧后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还要我跟你说吗?!嘉儿就算能嫁过去,也是讨不到好的!”幕潇潇怒道。 “小姐是个聪明的,那萧后,也不一定是小姐的对手。再说,瑞王爷不是向着咱们小姐的吗?瑞王爷是您从小看到大的,他的性子,您还不清楚?”薛子皓劝道。 东临和北幕一向交好,东临火越从小到大,经常做客北幕雪城,与北幕的皇族自小关系就好。 “东临火越那孩子,性子倒是不错,只是……”幕潇潇有些无奈,“只是萧后一心要他继承大统,若是他做了东临的皇帝,势必将来三宫六院。我的孙女儿,我可不希望她嫁进皇宫,与其他女人每日里争风吃醋!” 薛子皓垂下头,公主说的没错,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后宫藏着三千佳丽的? 真正盼望家中女儿得到幸福的,谁会将女儿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 幕潇潇长长叹了口气,“子皓,你说说,嘉儿那丫头,可是兰儿的孩子?” 薛子皓一惊,抬头看向幕潇潇,幕潇潇靠在大椅中,正闭着双眼。 她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嘉儿小姐和兰郡主的相貌,的确是像了六七分。说她是兰郡主的女儿,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她们两人的相貌,必是会信的。可是,嘉儿小姐远在南羽,怎么会和兰郡主牵扯上关系呢?” “我也是想不明白这点。”幕潇潇摇了摇头,“只是,她们二人的相貌,实在是太像了。我一见嘉儿那张脸,就忍不住地想起我的兰儿……” 薛子皓沉吟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抬眸道:“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说吧!” 薛子皓咬了咬唇,最后轻轻道:“公主不觉得,其实嘉儿小姐的相貌,还像另一个人吗?” “谁?” “若说嘉儿小姐的额头、眼睛和鼻梁像极了兰郡主,那她的嘴唇和下巴,则很像白家家主,白冥大人。” 幕潇潇猛地睁开眼,眼中丝毫不见老人家俱有的浑浊,只是锐利得让年轻人都不敢直视。 薛子皓忙跪了下去,低头道:“奴婢妄言,请公主责罚!” 幕潇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低沉:“白家家主,白冥……” 308.第308章 圣女来朝 宫宴设在晚上,而日头刚过时,林瑞嘉已经在房中准备参加晚宴的衣裙和首饰,颇有些准备出战武器的架势。 桑若手下的十个婢女一字儿排开,手中都拿着漂亮精致的衣服。林瑞嘉一件件看过,最后目光落在其中一件浅紫色绣曼珠沙华的长裙上。 她里面穿着细绒贴身小衣,再穿上这条长裙,并不显得臃肿,反倒越发衬得身姿修长美妙。长裙外面配着一件白纱衣,愈发显得仙影渺渺的感觉。 发髻挽成飞仙髻,头上只斜斜簪着一根紫金凤尾簪,簪尾托着一颗皎洁明珠,愈发衬托的她小脸莹白如玉,光艳照人。 胸前挂着紫金如意锁,和头上的紫金凤尾簪遥相呼应。 她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匀上桃花胭脂,又抹了玫瑰口脂,整个人姿容绝世,宛如月宫嫦娥,九天玄女。 青团呆呆望着自家小姐,嘴角忍不住流出口水来:“小姐太美了……这么一打扮,可比平时还要美……” 林瑞嘉微微一笑,微微抬起下巴。 不管越哥哥心中有没有那个圣女,反正在她这里,已经将那个圣女当做了对手。 而这次宫宴,便是第一次交锋。 她会以最好的状态出席,让对手彻底的自惭形秽!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瑞嘉出府上了马车,倒是先让马车上的东临火越惊艳了一番。 马车一路驶往皇宫,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皇宫门口停了不少马车,都是奉京城中达官显贵们的。 蓬莱大殿金碧辉煌,宫女们身着统一服饰端着托盘来来往往,宾客满殿,俱都是面带笑容,谈笑宴宴。 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入座不久,南羽帝后便一同到来。 皇帝和幕潇潇并肩而行,皇后则和幕北寒走在稍后处,四个人往座位上走,都是面带笑容。 殿下众人行过礼后,皇帝便宣布请圣女上殿。 殿中安静下来后,便听见一阵渺渺的琵琶声自殿外响起,随即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各自怀抱玉如意领头走了进来,她们身后跟着一位身着月白色绣花短上衣、月白百褶长裙的少女。 少女脚下踩着一双黑色云纹鹿皮小靴,长发被编成几十个小辫子,辫尾缀着小银铃铛,随着她的步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面上蒙着白纱,叫人看不见她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纯黑色的双眸。 她的身后跟着四名婢女,怀抱琵琶,弹奏着缓缓走进来。 林瑞嘉望着那中间的少女,忽然心头一震。 好熟悉的感觉…… 对面席上,羽风来同样是身子一震,握着酒杯的手都在发抖。他紧紧盯着殿中白衣少女,双眸之中尽是不可置信,是她吗?她回来了吗?! 在众人的目光中,少女平静地摘下面纱,右手附在左胸上,朝皇帝微微弯下腰去。 少女直起身的刹那,林瑞嘉瞳孔骤然紧缩,钟灵! 羽风来甚至捏碎了手中杯盏,失态地紧紧盯着那少女。 少女身后的一个婢女清眠走上前来:“我家小姐远道而来,奉我东临萧后之命,为陛下献上礼物。” 她语毕,殿外走进来两个宫女,一人手中捧着一只锦盒。 清眠道:“这里面,一只盛着千年人参,一只盛着千年灵芝,俱是滋补身体的东西,还请南羽皇帝笑纳。” 人参易求,千年人参却不是那么好找的。皇帝自是喜不自胜,点点头道:“那就多谢萧后的美意了!圣女快请入座!” 那白衣少女对皇帝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坐到早先给自己准备好的座位上。 林瑞嘉望着她,她的面容和钟灵一模一样,都有着暖玉般的面容,纯黑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瞳眸。 但不同的,是她们的气质。 一个古灵精怪爱捣蛋,一个却拥有着如此清冷如月光的气质。 她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东临火越凑近林瑞嘉耳畔,含笑低声道:“看看,人家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这样盛装出席,是想给谁一个下马威啊?” 林瑞嘉低头看了看盛装打扮的自己,忽然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对方似乎,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或者说,压根儿就不稀罕她的越哥哥。 众人觥筹交错一同用膳,羽元康阴鸷的目光扫过正和东临火越咬耳朵的林瑞嘉,冷冷一笑,开口道:“这位圣女,据说是鬼巫钟家的大小姐?” 清眠看了眼正低头品酒的自家小姐,答道:“我家小姐正是。” “哦……”羽元康拉长音调,淡淡道,“听闻钟家大小姐和瑞王爷乃是有婚约关系的,不知是真是假?” 殿中众人听到这里,好奇的目光纷纷投向东临火越、林瑞嘉、白衣少女三人。 东临火越和林瑞嘉的感情在奉京城是众所周知的,可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未婚妻,林瑞嘉会如何自处呢? 人家可是东临的圣女,鬼巫钟家的大小姐,林瑞嘉一个区区南羽郡主,要怎么跟人家斗?! 林瑞嘉看向那位白衣少女,对方却是低垂着头,只小口小口品着果酒,似乎根本没听见羽元康的问话。 而她身后的那位婢女也没有替她作答的意思,只是一声不吭地侍立着。 殿中一片静寂,东临火越突然伸手揽住林瑞嘉,凤眸带着凌厉扫向羽元康:“太子连本王的家事也要过问,可见是闲得不行。正好本王那里还有未处理完的东临国事,太子要不要顺便也过问一二?” 这话说的很毒,羽元康面色沉了沉,勉强露出一抹笑意:“瑞王爷连国事也往外推,可真是个会享福的。” 东临火越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他们两人话说到这里,众人也看得明白了,瑞王爷是铁了心要护着临安郡主的,这临安郡主,轻易还是得罪不得! 上面的梅贵妃看着自家儿子呆呆盯着人家东临圣女,心头冒出一丝不妙,莫非自己儿子看上了人家圣女?! 她想着,忙给羽风来使眼色,可羽风来压根儿不看她,只顾盯着那位白衣少女。 309.第309章 收她做义女 梅贵妃心头火气,端起面前一杯酒猛地灌了下去,该死的! 她喝完酒,憋着一股气,冷冷扫过殿下众人,却忽然在一个人身上停住。 这个小姑娘坐在林瑞嘉身后,明显是被林瑞嘉带过来参加宫宴的。可是这小姑娘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东临火越身上…… 她的目光是那样灼热,那样充满爱恋。 梅贵妃勾起红唇,有点意思啊! 宫宴上歌舞时,梅贵妃借口更衣离席,之后又派人喊走了羽风来。 羽风来跟着到了偏殿,梅贵妃转身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羽风来捂着脸颊,不解地望着梅贵妃:“母妃,为何忽然打儿臣?” “为何打你?!”梅贵妃气得不轻,“我问你,你刚刚一直盯着那钟家小姐看什么?!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你的良配是林瑞嘉,临安郡主林瑞嘉!” 羽风来有些不耐烦,在座位上坐了下来,“母妃,儿臣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母妃再为微臣操心所有的事!至于林瑞嘉,她和瑞王爷两情相悦,并非是我良配!就算你想尽办法将她与儿臣绑在一起,她的心不在儿臣这里,儿臣要她又有何用?” “白痴!”梅贵妃怒骂,“林瑞嘉天生凤格,谁娶她,谁便得这天下!” 她说着,语气和缓了些:“风儿,难道你不想要这天下吗?那九五之尊的位子,难道你不想要了?” 羽风来脑海中蓦然闪过钟灵暖玉般的小脸,他顿觉心中烦躁,偏过头不看梅贵妃:“有些东西,比皇位更重要。” “蠢货!”梅贵妃猛地大骂,“如今你可是比羽元康更有优势,蒋太师和镇北将军站在你这边,就算羽元康是太子,日后你父皇一死,你大可以兵临城下逼羽元康让位。而若娶了林瑞嘉,对你而言就更是如虎添翼,你懂不懂?!若你实在不喜欢她,等你利用她的谋略和财力继位后,再废了她也不迟啊!” 这话说的很是绝情,让羽风来都有些接受不了。他虽在战场上杀过人舔过血,可对于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是绝对下不了这种毒手的。 娶了她,利用完后就废了她,这对她该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梅贵妃见羽风来眼中都是不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她忍住心中怒意,无力地挥了挥手:“罢了,你且先回殿吧。” “儿臣告退。”羽风来起身拱了拱手,迫不及待地离开偏殿。 梅贵妃轻叹一声,望着羽风来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片刻之后,她淡淡道:“去将那个林七月叫来。” 侍候在侧的德女官领命,忙去办了。 蓬莱大殿,林七月正乖顺地跪坐在林瑞嘉身后,突然被一个“不懂事”的小宫女泼了酒水,弄湿了衣服。那小宫女惶恐不安地跪下,求林七月原谅,并准备带她去更衣。 林七月自然不会怪罪她,便和林瑞嘉告辞,去偏殿更衣。 然而等她来到偏殿,却看见正坐在大椅上、一身雍容的梅贵妃。 梅贵妃端着酒盏,见她站在进门处,微微一笑:“还不进来?” 林七月不知道梅贵妃想做什么,只得怯怯地走了过去。 梅贵妃打量她浑身上下,最后露出一抹满意的笑:“生得倒是不错。你,可是爱慕瑞王爷?” 林七月瞳孔猛地放大,忙跪下了去:“回贵妃娘娘,小女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梅贵妃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林七月半垂着头,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声音却是颤抖的:“回贵妃娘娘,小女的堂姐临安郡主和瑞王爷情投意合,小女不敢拆散他们。” “哦,是不敢拆散,也就是说,你还是爱慕他了?”梅贵妃描绘精致的红唇微微勾起,“本宫抬举你,打算将你赐给瑞王爷,你觉得如何?” 林七月咬了咬唇,抬头看向梅贵妃,见她面色认真,便慢慢道:“小女自知身份低微,比不上堂姐,因此不敢高攀瑞王爷。” “身份低微算什么?”梅贵妃不以为意,“当初本宫也是家中庶女,现在还不是位列贵妃了?哼,你若是当真愿意嫁给瑞王爷,本宫倒是可以考虑收你为义女。” 贵妃的义女!林七月瞳孔中闪过一抹狂热,贵妃的义女,那不就仅次于公主了吗?! 她看向梅贵妃,对方神色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 林七月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若真能蒙娘娘喜欢,小女愿意长久侍奉在娘娘身边。” “你倒是个识抬举的。”梅贵妃倨傲地抬起下巴,“很好,本宫马上就会跟陛下说明,收你为义女。” “小女多谢娘娘大恩大德!”林七月忙拜了下去。 “叫母妃。” “是,母妃!” 林七月回到蓬莱大殿时,神情早已从欣喜若狂收敛为沉静。她在林瑞嘉身后坐下,林瑞嘉偏头问道:“没事吧?” 林七月点点头,声音怯怯的:“妹妹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碰到了梅贵妃。她从台阶上面下来,一下子没站稳往下面倒去。我正好站在下面,就扶了她一把。她很高兴,就说要收我做义女……” “哦?”林瑞嘉眼底掠过一抹意味深长,“那就先恭喜妹妹了。” “姐姐……”林七月伸出小手抓住林瑞嘉的衣摆,泪眼朦胧道,“妹妹知道姐姐忌讳和后宫的人扯上关系,所以妹妹并不肯答应。只是,只是贵妃娘娘她坚持,还说要请圣上做主……” 林瑞嘉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无妨的。你有梅贵妃做义母,将来自然就能嫁到更好的人家。” 林七月仔细观察林瑞嘉的表情,见她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对,心中巨石放下,便含着泪点了点头。 一曲歌舞完毕,梅贵妃姗姗而来。她看了眼林七月,面带笑容和皇帝说了几句话。 皇帝听完,亦是看了眼林七月,见她乖乖巧巧坐在林瑞嘉身后,便点了点头,大声道:“朕有一事要说。” 310.第310章 瑞王爷,求您纳了我 殿下众人安静下来,皇帝缓缓道:“刚刚,户部侍郎的千金林七月救了朕的爱妃,爱妃喜欢她,有心收她为义女。朕看这小姑娘的确不错,便允了爱妃。” 众人哗然,纷纷互相询问哪个是林七月,怎么这样好运。 林七月缓缓出席,在殿上拜倒:“臣女谢主隆恩!” 梅贵妃美眸中划过一抹得意,旋即低声对皇帝道:“陛下难道不赐她一个封号吗?她可是臣妾的义女呢!” “她没有建立功劳,怎能随便赐封号?”皇帝有些不悦。 “她刚刚救了臣妾,这不就是功劳?”梅贵妃撒着娇,随即压低声音道,“皇上若是肯给月儿封号,臣妾愿意放弃临安郡主,另择女子做战王妃。” 她自以为是撒娇讨好,却不知听在皇帝耳中,这是在威胁他。 皇帝眼底闪过不悦,却到底是对梅贵妃有几十年感情的,心中想着便允她一回,看了眼林瑞嘉,开口道:“林七月救爱妃有功,特赐亚霖公主封号。” 殿下众多女子一听,顿时红了眼,纷纷嫉恨地盯着林七月。 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好运,居然能得封公主?! 林瑞嘉垂了眸子,饮下一口果酒,唇角带着些微的讽刺。 站在殿中的林七月身子微微一抖,亚霖?!霖和临乃是谐音,陛下的意思,是说自己永远低林瑞嘉一级吗? 漆黑睫毛掩盖住眸中的嫉恨,她却是声音愉悦地磕头谢恩。 林七月回到座位上后,林瑞嘉回头轻笑道:“恭喜妹妹了。” 林七月抬头,柔弱地笑了笑:“都是姐姐的提携,妹妹才有今日。” 林瑞嘉认真地看着她,脑海中浮现的是当初林泰清一行来到奉京城,她走在林挽云身后卑怯如丫鬟的模样。 看了一会儿,林瑞嘉忽然叹了口气:“七月,梅贵妃不是好相与的,在她跟前,你别做傻事。” 她望着林七月的眼眸,心中想着,这或许是她唯一能做到,给她最后的忠告。 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只是扶了对方一下,就被收为义女,抬为公主。这梅贵妃,恐怕也是抱着利用林七月的目的吧? 而林七月,明知道自己曾拒绝过羽风来的求娶,明知道自己最忌讳与后宫之人牵扯不清,她却偏偏选择了做梅贵妃的义女。 这是不是证明,她已经有了背叛自己的心? 林七月读不懂林瑞嘉内心的无奈与失望,只谦卑地笑道:“多谢姐姐提醒,妹妹一定会小心的。妹妹成了公主,将来也是能帮衬着姐姐的。” 林瑞嘉笑了笑,未再多言。 宫宴至半酣处,梅贵妃借口带林七月去宫中挑选首饰,和林七月先行离开。 约莫过了两刻钟,德女官忽然匆匆过来,请林瑞嘉和东临火越一同移步观梅宫,说是亚霖公主有事相商。 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对视一眼,心知肚明梅贵妃已经开始使把戏。 林瑞嘉也不戳破,便和东临火越一起往观梅宫走去。 快到观梅宫时,两人周围悄然出现了十个身怀功夫的侍卫。 两人对看一眼,都保持着不动声色的样子。 进了观梅宫,德女官让两人现在外面等待,自己进了内殿。等出来时,便朝两人一福身:“瑞王爷、临安郡主,亚霖公主在里头试衣服,瑞王爷恐怕不方便进去。” 言下之意,是只请林瑞嘉一个人进去了。 东临火越看向林瑞嘉,对方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独自进了内殿。 德女官对东临火越笑了笑,礼貌地抬手道:“瑞王爷这边请,奴婢带您去偏殿休息。” 东临火越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林瑞嘉进入内殿,内殿空无一人,只有纱幔在随风舞动。她面容沉静,掀开纱幔走了进去,只觉最里间摆着一张大椅,大椅上背对着自己坐了个男人。 林瑞嘉望着男人发髻上的玉冠,出声道:“战王?” 那男人并不回头,仍旧坐在那里。 林瑞嘉眼中浮现出寒芒,身形一动,已运着轻功落在那男人跟前。男人抬眼看见林瑞嘉,吓得双腿一软,忙跪在了地上:“郡主饶命!郡主饶命!战王不在这里,战王他,战王他……” 林瑞嘉心中了然,恐怕是梅贵妃安排羽风来在这里见自己,想给自己和他创造契机。只是羽风来并不乐意,临时跑了,只让贴身小厮装作他在这里拖时间。 至于越哥哥那边……她笑了笑,在另一张大椅上坐下,静静等待好戏开场。 另一边,东临火越被德女官引进偏殿,德女官行过礼后就退了下去。偏殿同样空无一人,他冷笑一声,刚在大椅上坐下,里头就忽然冲出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发髻散乱,衣衫凌乱,小脸上满是泪痕。她看见东临火越时,仿佛是看见救命的稻草,忙扑了过来:“瑞王爷、瑞王爷救命!” 东临火越冷眼看着她抱住自己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柔弱地死掉。 “有人……有人要强女****!”林七月哽咽着,仰起可怜兮兮的小脸望着东临火越,“瑞王爷,刚刚我在后面遇到了歹人!” “哦。”东临火越淡淡道。 林七月再接再厉:“瑞王爷,那个男人刚刚抱住了我,还想扒我的衣服!观梅宫好多人都看见了,月儿的名声怕是要毁掉了!”她哭得很厉害,又抹着眼泪道,“瑞王爷,女孩子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月儿不愿意做失了名节的人!求瑞王爷行行好,帮帮月儿好不好?” 她说得凄凄惨惨,若是叫一般男人听见看见,定是要心软动心的。 只是可惜,她遇上的是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大手轻轻划过林七月的白嫩脸颊,笑得仿若三生妖花盛开,声音极具魅惑:“不知道,本王要怎么做,才能救你的名节?” 林七月的脸被他的大手抚摸过,只觉酥酥麻麻,忙道:“只要瑞王爷对观梅宫里的人说,刚刚的男人是您,然后纳了月儿,月儿的名节也就保住了!瑞王爷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想跟姐姐争宠。我保证,我嫁给瑞王爷后,一定安分守己,绝不打扰王爷和姐姐!” 311.第311章 这样的惩罚你可满意 她说着,惶恐不安的泪水又流了出来:“瑞王爷,求您帮帮我……我真的不会打扰您和姐姐的,我只是,我只是想保住名节……” “那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去做那个轻薄你的男子?”东临火越的大手停在林七月脖颈处的衣领上。 林七月身子抖了抖,脸颊绯红:“瑞王爷风流倜傥,月儿想,月儿想就算是多一桩情债,对王爷名声也是没有损害的。只是月儿无依无靠,唯一宝贵的便是名节了……月儿可以写下军令状的,只要王爷纳了月儿,月儿保证安分守己,绝对不打扰王爷和姐姐!月儿只是想要一个名节……” 写下军令状又如何,到时候寻个契机,一样可以乘虚而入,离间瑞王爷和林瑞嘉之间的感情。 哪怕伏低做小,哪怕忍气吞声,哪怕只能做妾,她也要嫁给瑞王爷! 见识过这等谪仙一般的男子,谁还愿意去嫁给其他歪瓜裂枣? 林瑞嘉说得好听,日后会帮助自己找一门好婚事,可奉京城中,哪个男人比得上瑞王爷? 她自己找了个好男人,凭什么不许她妹妹追求幸福? 林七月心中怨毒无比,面上却是可怜巴巴地柔弱小女子模样,一双朦胧泪眼痴痴望着东临火越,仿佛他就是她的天。 若是一般男人面对这等可怜女子,心中英雄情结必定会被激发。但是,东临火越偏偏不是一般男子。 他轻叹一声,手上运力,林七月的衣裙顿时尽数被震落在地。 林七月惊叫一声,忙捂住身体关键部位,不可置信地看向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勾唇一笑,对面前春光丝毫不放在眼里,“阿飞,这个女人就交给你了。” 语毕,身子一动,竟直接从殿中消失。 林七月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阿飞郁闷地从天而降,一双眼睛都不敢往林七月身上瞟,只是走过去嫌弃地拎起林七月,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林七月被他这样对待,顿时怒火中烧:“放开我!你这奴才,赶紧放开我!” 阿飞翻了个白眼,一手拎着她的胳膊,一手往她脖子上砍了一下。 林七月双眼一翻白,彻底晕了过去。 林瑞嘉独自坐在殿中,纱幔在夜风中晃动,她闭着双眼,神情沉静。 羽风来的贴身小厮早已跑得不见踪影,整个大殿格外静寂。 外面忽然传来由远而近脚步声,一步一步,仿佛是踏在人心上。 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袭黑衣的坚毅男人临风而立。 林瑞嘉抬眸看去,蒋振南站在殿中,身着黑色滚金边长锦袍,黑发被一根黑玉冠高高束起,鼻梁高挺,脸庞线条透着发自骨子里的冷峻。 夜风撩起他的衣摆,他负着双手,一双黑眸静静看着这边。 林瑞嘉微微勾起红唇,语带嘲讽:“林芙蓉毁了你们用来联姻的李茹星,而你们的另一颗棋子,恐怕也会即将被毁。” “你希望登上皇位的人,是羽今朝。”蒋振南薄唇微启,“甚至连皇帝和太后,心中的理想人选,也是羽今朝。他装了十八年痴呆,都只是为了保全他自己。” 林瑞嘉抬眸:“你还是那么聪明。” 蒋振南轻笑,“扶摇的死,凶手便是羽今朝吧?依照皇帝和太后在宫中的势力,不可能查不出来。只是,他们偏偏将这件事瞒了下来。恐怕只有皇后,还一心以为,皇帝是向着她的。” “你该关心的是战王。”林瑞嘉淡淡道,“我不会毁掉他,但是有一个人会毁掉他。” 蒋振南目光深邃,“那位钟家大小姐?” “没发现战王注视那位大小姐的目光吗?那目光里,含着太多东西,那些东西,足以摧毁一个人。” 蒋振南嗤笑:“我不认为一个女人,能够打败他夺位的信念。林瑞嘉,在南羽,谁得到蒋家支持,谁就是皇帝。” 林瑞嘉轻轻叩击大椅的扶手,目光恬淡幽静:“拭目以待吧。” 蒋振南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转身离去。 过了不久,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林瑞嘉唇角含笑,起身往嘈杂的地方走去。 观梅宫宫门口,坐着一位浑身赤·裸的少女。她的头偏到一处,长发遮挡住她的面容。她双手遮住重要部位,掩在刘海儿下的双眼透出蚀骨的恨意。 周边围着的宫女太监们对她指指点点,话语之中都是不屑: “听说这位亚霖公主,生性最是放荡不过,这是勾引男人不成,反被人扔了出来!” “啊?不会吧?她是勾引谁啊?” “听说好像是战王殿下!” “天哪,梅贵妃是她的义母,战王殿下那不就是她的义兄吗?!她居然连她义兄都勾搭,真是不要脸!” “就是!虽然我也爱慕战王殿下,但我可不会做这种不要脸的事!亏她还是大家小姐,真丢人。” “呸,就凭你,还爱慕战王殿下?!” “我爱慕他怎么了?!你嫉妒我啊?” “&*%%*……” “*&%%……” 林瑞嘉站在不远处的梅树边,听着那些宫女们的谈笑,目光冷漠。 阿飞不知何时出现在林瑞嘉身边,恭敬道:“郡主,这个女人想勾引王爷,被王爷狠狠教训了一顿。王爷让小的问郡主,这种处罚,郡主可还满意?” 林瑞嘉手扶梅花枝,面容沉静内敛:“还凑合。” 阿飞斗胆抬头悄悄观察林瑞嘉,只见这少女身姿纤纤,姿容绝世,气质风华,竟将那一树梅花给生生比了下去。 他不禁心中感慨,这才是配得上他家王爷的女子啊! 宫宴结束后,钟家一行住进了宫里的青阳殿。 羽风来摸进青阳殿最里面的房间,房间的软榻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色中衣的少女。少女长发垂腰,正背对着他剪掉一根烛心。 今夜月色极好,洒到殿中,一片银霜,饶是烛光也抵不过。 羽风来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想去触摸少女的肩膀。只是还未触到,便又将手收了回来。 她,是她吗? 312.第312章 落发为僧 少女挽起长袖,执起白瓷壶,倒了三杯茶。 羽风来一愣,对方已经偏过头,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羽风来望着那双纯黑的瞳孔,接过茶,缓缓在她对面坐下,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她吗?” 少女望着他的眼睛,沉默半晌后,伸出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写字:“她走了。” 羽风来心一抽疼:“那你,是她什么人?” 少女继续写:“钟瑶,姐姐。” “原来你是的孪生姐姐……”羽风来凄楚地笑了笑,“你与她长得好像。我以为,我以为是她回来了……” 少女端起第三杯茶,往地面上洒去,眼神极为诚挚。 “是在祭奠她吗?”羽风来笑得无奈,“她那样的性子,恐怕正在地府中骗吃骗喝,玩得开心,如今,怕是已经忘了我们吧?” 钟瑶抬眸看他,触目所及的是羽风来刻骨的哀伤。 羽风来苦笑了一下,又道:“曾经,我以为我毕生所求的,是皇位,是天下。可是遇到她,我才发现人世间还有那么可爱的人。她是我这生,唯一爱的女子。为了她,我可以放弃皇位,放弃荣华富贵。只是,她竟就这样舍我而去。我甚至,还来不及表达我的喜欢……” 殿中寂静,只有白霜般的月光。 钟瑶垂了眸子,脑海中浮现的是相府花园,盛开的红梅花林中,羽风来身披黑色大氅,端着一杯酒,盘腿坐在一个小小坟冢前的样子。 白雪落在他的眼睫上,他乌黑的瞳孔中,盛着铺天盖地的悲伤。 钟瑶低下头,沉默片刻后,蘸水写道:“缘来缘去,不过是一场空。” 羽风来看着那行水字,脸庞上忽然流下两行泪,却是笑着念道:“缘来缘去,不过是一场空……” 他捂住心口的位置,最后慢慢站起来,又哭又笑地往殿外走去。 钟瑶背对着他,又倒了一杯茶,慢慢洒到地面,朱唇微启,声音悠远而清灵:“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第二日,灵云寺里来了一位年轻人,坚持要剃度出家。 年轻人头束玉冠,衣着不凡,虔诚地跪在了山门之外。 老方丈被惊动,出来一看,却见是堂堂战王跪在外头。他老心肝颤了颤,忙命一旁的小僧侣将羽风来扶起。 羽风来却是纹丝不动,抬眸见是老方丈,便双手合十,虔诚地表达了他要剃发为僧的愿望。 老方丈仔细观察他的双眼,见他对红尘当真是了无牵挂,便对侍立在身后的一个和尚点了点头。 那和尚会意,立即上前搀扶起羽风来:“请战王殿下进寺里细说。” 羽风来落发为僧的消息在下午便传遍奉京城。皇宫内,梅贵妃疯了一般地冲进御书房,哭喊着要见皇帝。 皇帝坐在御书房内,自然也是收到了羽风来出家为僧的消息,正烦闷得紧。此时听着梅贵妃在外头又哭又叫,顿时心中更加烦躁,直接命人传话叫梅贵妃先行回宫。 梅贵妃哪里肯依,她的儿子,是要做皇帝的,怎么能出家为僧?! 皇帝被她闹得烦了,加之又听说她收的义女林七月昨晚丢尽了人,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朱笔一挥,直接将梅贵妃由贵妃位分降为妃子。 梅贵妃听传旨的太监这么一宣读,两眼一白,竟是晕了过去。 消息传到郡主府时,林瑞嘉正坐在廊下用雪水煮一壶茶。东临火越和幕北寒在一旁对弈,两人神态认真,棋盘上势均力敌。 林瑞嘉煮好茶,将茶水倒进两只白玉杯中,送到东临火越和幕北寒的手边,淡淡道:“她设计林七月害我,如今有今日,是她咎由自取。” 冯知远歪靠在廊柱上,点了点头:“有因必有果,她种了因,得此果,也是注定的。” 林瑞嘉抬眸一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说这些禅语?” 冯知远打开折扇,清俊的面容仍旧挂着他的招牌式坏笑:“有什么东西是本相不会的?真正说起来,羽风来会出家,这一点倒是我没想到的。” 林瑞嘉敛去笑意,眸中同样有着一丝困惑。 而此时灵云寺一间无人的大殿中,羽风来正跪在佛祖的金像前,双手合十,闭着双眼,眉眼之间俱是虔诚。 一道风从外面吹进,身着一袭滚金边黑袍的男人出现在他身后,语气一如他的人般冷硬:“为什么?” 羽风来闭着双眼,声音淡然:“红尘于我,早已没了牵挂。” 蒋振南饶是再有修养,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恼怒:“羽风来,从你八年前到边关开始,蒋家为了培养你,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你现在突然要出家了,你将蒋家置于何地?!” “人力物力?那是你们自愿出的。我从始自终,都没有说过一定会做皇帝。” 蒋振南想起昨晚林瑞嘉所说的话:你该关心的是战王。我不会毁掉他,但是有一个人会毁掉他。 她是不是,早就洞察了一切? 蒋振南垂在腿边的双手攥成拳头:“她说得对,你的确,被女人毁了。羽风来,杀她的人,就在你身边。那凶手,就是东临火越,就是林瑞嘉。你这样出家,难道不想为她报仇?” 羽风来睁开双眼,眼中盛着一抹讽刺,他轻轻笑道:“凶手果真是他们吗?蒋振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钟灵是萧后送到你身边,为你除去林瑞嘉的一颗棋子。若不是你,她怎么会死?蒋振南,如今我既不恨你,也不恨他们。” 蒋振南蹙了蹙眉头,却无话可说。 羽风来又道:“缘来是空,缘去也是空。生也是空,死也是空,人生,不过一场虚空……” 蒋振南默默盯着他的背影,羽风来面对着宝相庄严的佛祖,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施主慢走。” 蒋振南站在他身后,不发一语。 过了片刻,有大和尚带着两个小僧弥进来给羽风来剃度。 蒋振南静静看着他的头发一缕缕落地,突然有些释怀:“羽风来,在边关的八年,我其实一直将你当做朋友。面上的利用,不过是出于维护蒋家的利益。今日打扰了你,抱歉。” 他语毕,对背对着他的羽风来行了一个佛家的告别礼,转身离去。 宝相庄严的佛祖坐在高位俯视苍生,唇角挂着一缕慈悲的笑。 羽风来睁开双眼,眼中俱是虔诚与信仰。 313.第313章 你是谁 而曾经的梅贵妃、如今的梅妃,在得知羽风来真的出家后,万念俱灰,从此紧闭宫门,再不怎么露面。 林七月原本还巴望着能够借梅妃的势上位,谁知她刚拜她为义母,她就倒台了。林七月有些懊恼,她不仅没了贵妃依靠,还得罪了林瑞嘉,两头都落了空。 夜晚降临,月黑风高。 相府中,一个披着大斗篷、戴着风雪帽的女子买通看守后,悄悄潜入了请雅阁。 请雅阁内,桌上点着半截蜡烛。一个身穿细绒中衣的少女坐在窗前,身形瘦削的不像话,正是林雅音。 她的头发未做梳理,乱蓬蓬地披散着。 屋内陈设简陋,连炭火都没有。 身披斗篷的女子径直进来,在看家坐在窗下的少女时,红唇轻扬,摘掉了风雪帽:“林雅音,好久不见。” 容颜清秀,正是林七月。 林雅音慢吞吞转过头去,迟钝的目光在接触到那个女子的脸时,顿时迸发出一股怒意。她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冲向那女子:“林瑞嘉,我要掐死你!” 被掐住脖子的林七月冷冷一笑,伸手轻而易举就推开了骨瘦如柴的林雅音:“林雅音,别装了,我知道你的疯病早就好了。” 林雅音疯魔般的眼神立即迟疑了一下,随即更加凶猛地朝她扑来:“林瑞嘉我要杀了你!” 林七月被她撞的生疼,冷笑一声,抬脚就将她狠狠揣在地上:“别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哪个疯子会知道用首饰盒房中摆设换好东西吃?!” 林雅音往后退了一步,咬了咬嘴唇,有些害怕地看着林七月:“你知道了?” “只要给钱,那些看守有什么是不会说的?”林七月淡淡道,在房中唯一的软榻上坐下来,“我知道你恨林瑞嘉,我今天晚上过来,就是给你一个杀她的机会。” 林雅音望着她略显狠毒的模样,实在很难与脑海中那个跟在林挽云身后如丫鬟般卑怯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林雅音轻笑了声,依旧在窗下坐了下去,“听你的口气,你似乎也很恨她。怎么,你对付不了她?” 林七月勾唇一笑,“林雅音,我比你们都强多了。至少,我现在被皇帝封为公主。身份上,完全压了林瑞嘉一头。” “是吗?”林雅音喝了口早已凉掉的茶,“公主又怎么样,你的封号不是亚霖吗?谁都知道林瑞嘉的封号是临安,霖与临乃是谐音,亚霖,不就是低临安郡主一等吗?就这封赏,你也能高兴成这样?” 她虽然被软禁在这里,但并没有 林七月抬眸,眸中尽是讽刺:“那又怎样?最起码,我有公主这个身份。而你林雅音,没有。与我合作,我们可以一举除掉林瑞嘉。” 林雅音晃着水杯,表情微妙:“我有恨她的理由,可是我想不清楚,你为什么恨她?”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林七月淡淡道。 “呵,你以为,光凭我们两个,就能弄死她吗?你太天真了。”林雅音不屑。 林七月美眸微抬,看向门口:“再加上他呢?” 林雅音顺着目光看过去,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少年,黑色斗篷将他从头到脚裹了起来,让人窥不见他的容貌。 林雅音觉得这个少年的身形有些眼熟,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少年缓缓推开斗篷的帽子,一张脸虽然憔悴,双眼之中却尽是神采:“你们的哥哥,林仕进。” 第二日下午,阳光正好,大地回暖,花园的角落有不知名的蓝色小花在盛开。 大雪早已消融,渗进了土地之中。小小绿芽儿从褐色树枝里钻了出来,一切都昭示着春天的到来。 鹿鹿穿着米黄色小锦袍,外面套了个暖黄色绣兰花的加棉马甲,和青团在小花园里玩耍打闹。 林瑞嘉坐在秋千上,微笑着望着他们两人闹成一团,心情十分愉悦。 东临火越走过来,手中端着一盘糕点,拿起一只塞进林瑞嘉口中:“尝尝。” 林瑞嘉咬了几口,整个表情都变了,忙不迭拿出帕子将那糕点吐进帕子里。 东临火越咬了咬嘴唇:“嘉儿,你……” “好难吃……”林瑞嘉抬头看向对方,“从哪儿买来这样难吃的东西?” 东临火越脸色一变,冷哼一声,直接将那盘糕点全部扔进草丛中,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林瑞嘉莫名其妙,阿飞看了眼气冲冲走远的东临火越,小心翼翼道:“郡主,这是咱们王爷亲自下厨做的……” 林瑞嘉:“……” 阿飞苦着脸道:“郡主,您下次可得给王爷点面子,您不给他面子,王爷心里有气,回头全撒在咱们下属身上了!” 林瑞嘉点点头,“放心吧。” 幕北寒站在不远处,将这边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面无表情,整个人如松如竹地站在那里,一身白衣不染纤尘,一双本该含情的桃花眼只是平平淡淡,让人无法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忽然抬手,从袖中滑出一只小拇指长的瓷瓶,他低头凝视那瓷瓶良久,最后似是下定了决心,郑重地握了握瓷瓶,将它重又放回了袖中。 林瑞嘉正想着如何哄好东临火越,桑若匆匆走过来,低声道:“郡主,那位钟家小姐来了。” 郡主府正厅,钟瑶仍是一身白裙,面容静默,端坐在客座上品茶。 清眠立在她身后,一双眼不时扫向正厅进口处,直到林瑞嘉带着桑若进来,她才收了视线。 林瑞嘉在主位上坐下,笑道:“久闻钟家小姐大名,一向以为你是个仙人般的隐士人物,却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我府上。” 清眠朝林瑞嘉福了福身子:“我家小姐听宫里的人说,三天后是花神祭,小姐她想见识一下南羽奉京城花神祭的热闹,所以想请郡主做东道主,届时带着小姐去逛一逛庙会。” 林瑞嘉看着那张与钟灵一模一样的脸,莫名其妙地忽然对眼前这个沉默的女孩产生了一丝好感,便点了头:“奉京城的花神祭甚是热闹,逛一逛还是很令人开心的。那么,到时候我去宫外等你。” 314.第314章 花神祭(1) 清眠又福了福身子:“多谢郡主。” 接下来,正厅中完全陷入沉默。林瑞嘉望着钟瑶,对方是个哑巴吗?为什么所有的话都是她的婢女替她说的? 钟灵是个话唠子,真话假话统统流水似的往外蹦;钟瑶却是个哑巴,一个字儿都不会说。 这两个人,可真是一对极品…… 她心里胡思乱想着,没注意一下子问出了口:“你和钟灵是什么关系?” 钟瑶抬头看向林瑞嘉,一双纯黑的眸子出现了一丝神采。她想了想,看向清眠。 清眠注意到钟瑶的目光,回答道:“小姐与小小姐,乃是孪生姐妹。” 孪生姐妹?!林瑞嘉心中了然,是了,她们长得这样像,怎么会不是孪生姐妹呢? “你和她的性子,完全不一样……”林瑞嘉笑了笑。 清眠望了眼钟瑶,又道:“郡主可否能讲一讲有关小小姐的事?我家小姐很想听。” “她啊,”林瑞嘉想起钟灵,不知为何,更多的不是悲伤,而是淡淡的欢喜,“她这个人,古灵精怪的,虽然一直满口谎言,虽然总爱欺骗人的感情,虽然从早到晚游手好闲,但是,她却能让人忍不住的喜欢她。” “她的腰上总带着一个大铜铃铛,说是她家祖传的宝物。她有十几双各色各样的小靴子,都很漂亮,都是她自己做的。她喜欢在裙摆上挂满银铃铛,她说她喜欢听铃铛的声音。” “她的人,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总是充满灵气。与她在一起,绝不会感觉到疲倦。因为,她是那么活泼,浑身都携带着快乐。” 林瑞嘉的目光忽然沉了沉,“她死去的时候,天空飘着雪花,她是笑着离开的……” 不知何时,钟瑶的双眼中已泛上水汽,她低下头,泪水一颗一颗落进了茶杯里。 清眠忙拿出手绢给她揩眼泪,“小姐……” 钟瑶对她点了点头,清眠苦笑着对林瑞嘉道:“郡主是不知道,在钟家,唯有小姐对小小姐是真心实意的。小小姐性子古怪,最爱捣蛋,经常愚弄族中的长老们。只要小小姐在府里,钟家绝对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有一次,小小姐打翻了二长老的炼药炉,那炉子里正炼着给二长老孙女救命的药,气得二长老吹胡子瞪眼,最后就把小小姐送进了皇宫。可小小姐到了皇宫也不踏实,经常捉弄宫女太监,把萧皇后气得不行,最后干脆就将她送到了南羽奉京。” 清眠说完,林瑞嘉却陷入了沉思。 钟灵来奉京,似乎目的并不简单。她不可能无缘无故会害自己,唯一的解释是她是蒋家的人。而她和蒋家能搭上线,必定是有中间人的。 难道是,萧后? 林瑞嘉垂下眼帘,美眸里满是困顿。 清眠又道:“郡主,不知小小姐临去前,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林瑞嘉回过神来,点点头,命桑若去将钟灵留下的遗书拿来。 钟瑶一目十行地看完,最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灵儿还是想着自己,念着自己的……到底是亲姐妹,到底是疼了她十二年,灵儿到底,心里还是有着自己的…… 清眠歉意地对林瑞嘉笑了笑:“我家小姐素日里绝不会失态的,只是这次被小小姐的死刺激到了,这才难受的不行,哭了出来。” 林瑞嘉点点头,很是理解:“我明白。” 送走钟瑶后,林瑞嘉亲自下厨做了一叠梅花糕,送去了东临火越的书房。 东临火越坐在书桌后,对林瑞嘉完全视而不见。 林瑞嘉对阿飞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带着侍候在房中的几个人下去,并替二人掩上了房门。 林瑞嘉走到东临火越身边,将热乎乎的糕点在他眼前晃了晃:“香甜可口的梅花糕,还带着梅花的芳香,越哥哥,你吃是不吃?” 东临火越推开糕点盘子,心情明显不悦。 他乃东临堂堂瑞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龙孙,好不容易倒腾出一盘糕点,她居然敢嫌弃不好吃!这该死的女人! 林瑞嘉干脆整个人倚在他身上,自己拿起一块吃了起来:“越哥哥,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若是知道那是你做的,我说什么也要吃完。” “真的?”东临火越挑眉。 “当然!”林瑞嘉点头如捣蒜。 东临火越勾唇一笑,变魔术般变出一盘糕点:“喏,吃吧。” 林瑞嘉:“……” 好腹黑的家伙!! 东临火越看见她为难的模样,有些好笑,面上却是受伤的神色,收回了糕点:“算了,我知道你只是说说而已……” 林瑞嘉一咬牙,将那糕点拿起往嘴巴里塞去:“吃就吃!” 东临火越忙一手将那糕点夺了下来,“这些都是从地上捡起来的,弄脏了的,不准吃。” 林瑞嘉嘻嘻哈哈地扑进他怀中,依偎在他胸口,“越哥哥……” 东临火越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怎么了?” “萧后她,是不是想除掉我?” 四国盛典时,在狩猎场上,越哥哥发现萧后的人后,就假装与她关系不好。后来,钟灵的出现差点害得她真的死掉。再后来,鹿无尘这个素有“鬼医”之名的人又出现在蒋家。 钟灵和鹿无尘都来自东临天照,不会莫名其妙没有理由就对付自己。这背后,必定是有人授意的。 而除了萧后,她想不出还能是谁。 东临火越眸色沉了沉,“嘉儿,你一向聪明,但有些事,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你只需记得,凡事只要信任我,就可以了。” “我知道……”林瑞嘉蹭了蹭他温暖的胸膛,瞳孔中一片清明。 东临火越目光落在桌子上那盘梅花糕上,“我饿了。” 林瑞嘉坐起来,将糕点盘递给他,眉眼弯弯:“请君享用!” “我要你喂我,用嘴巴喂。”东临火越笑得奸诈。 林瑞嘉轻哼一声,咬住一块糕点的一头,嘟着嘴凑到东临火越面前。 东临火越邪魅的凤眼弯成了两道月牙,魅惑的薄唇咬住另一头。两人隔着一块梅花糕,对望之间,从对方的瞳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样清晰,那样美好。 315.第315章 花神祭(2) 花神祭这天,钟瑶带着婢女清眠早早来了郡主府。这时林瑞嘉还未起床,被桑若叫醒,说是钟家小姐已经来了。 林瑞嘉揉着双眼,满心无语,花神祭的活动主要在晚上,她来这么早做什么? 无奈地起身梳洗后,林瑞嘉才来到正厅,钟瑶正端坐在位子上,一双纯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林瑞嘉在她旁边坐下,“你来这么早,可用过早膳了?不如跟我一起再吃一点?” 清眠回答道:“我们钟家人不食用普通的食物,我们以丹药为生。” 林瑞嘉面露疑惑:“可是灵儿她,好像什么都吃的样子……” 清眠笑了笑,“小小姐是个个例,从来不碰那些丹药,喜欢吃不同的东西。长老也曾骂过她,只是她不肯改。” 林瑞嘉点点头,青团已经端着早膳过来了,鹿鹿跟在她后头,一双湿润的大眼睛满是馋意。 膳食摆好后,鹿鹿不待林瑞嘉说话,小手已经抓了几块糕点,饿鬼投胎似的往嘴里送。 林瑞嘉“啪”地打了下他的小手,神情肃然:“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鹿鹿委屈地鼓起腮帮子,将糕点放回盘子里,大眼睛里涌起两团水泡:“姐姐说,吃东西要有吃东西的样子……” 他嗫嚅着,委屈地望了一眼钟瑶,似乎是期待这位贵客能为他说话。 钟瑶却盯着那些早膳发呆,压根儿没注意他。 鹿鹿咬了咬小红嘴唇,乖乖地给林瑞嘉先摆上筷子:“姐姐请用早膳。” 林瑞嘉颔首后,鹿鹿才拿起自己面前的餐具,小心翼翼地用起膳。 他的眼睛红通通的,一边吃东西还一边打哭嗝的小模样,让林瑞嘉差点没笑出声来。 用过早膳后,如何处理钟瑶这尊大神成了个问题。林瑞嘉犹豫不决地望了她几眼,最后决定先带她去郡主府里转转。 钟瑶自然是没有异议,跟着林瑞嘉逛起了郡主府。路过郡主府小花园,东临火越正和幕北寒练剑,剑光闪烁,梅花瓣落英缤纷,一道紫色身影和一道白色身影在半空中纠缠,两人剑法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林瑞嘉瞥向钟瑶,对方压根儿不去看他们二人,只望着梅花树发呆。 难道她真的对越哥哥没感情?林瑞嘉心中疑惑,但起初因为东临火越而和钟瑶产生的隔阂,竟逐渐消弭了。 东临火越看见站在下方的林瑞嘉,忙停了剑降下来,笑嘻嘻靠近林瑞嘉道:“今儿个怎么起这样早?” 幕北寒收了剑,只是默默望着林瑞嘉。 林瑞嘉白了眼东临火越,抬手道:“钟家小姐,你们都见过的。” 东临火越和幕北寒对钟瑶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听见一个优雅的男声道:“今晚羡仙楼在青瑶河放烟花,莲舫上还有百名美貌少女献舞,你们到时候可一定要来观看啊!” 众人看去,冯知远摇着折扇,一身风流地倚在树下。 东临火越将手中长剑扔给他,答道:“我早在青瑶河上买了一艘画舫,就不去莲舫了。你过来,陪我们练练剑。” 冯知远接过剑,扫了眼静静站在梅花树下的幕北寒,含笑道:“瞧你说的,有幕太子这样的高手在,你还稀罕我我陪你练剑?” 东临火越薄唇上扬,身形一动,已经袭向冯知远。 冯知远迅速躲开他的拳头,将剑又扔到他手上:“我只用扇子。” 语毕,那把折扇重新打开,扇头竟透出十六根金属尖刺。 冯知远唇角噙起一丝坏笑,折扇脱手,直接甩向幕北寒的脸。 幕北寒的桃花眼微微闪了闪,下一秒,长剑猛地劈下,众人只听得“哐”一声,折扇重重飞出去,直直插进一棵树干上。 林瑞嘉目光落在那把折扇上,刚刚幕北寒那一击很是凌厉,却没有损伤折扇半分,可见冯知远的这把扇子也是个宝贝。 三人斗在一起,一会儿冯知远和东临火越联手对付幕北寒,一会儿幕北寒和冯知远联手对付东临火越,打得十分火热。 钟瑶了无兴趣地垂下头盯着鞋尖,林瑞嘉见状忙带着她继续逛郡主府。 很快,郡主府被逛了一圈,林瑞嘉甚至刻意带着她在某个地方多绕了几圈好打发时间。 好不容易捱到午膳时分,林瑞嘉长长松了口气。 下午就好过多了,钟瑶有午睡的习惯,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一番梳洗后,林瑞嘉便带着她一同出门,乘了马车,和东临火越、幕北寒一起往青瑶河画舫而去。 青瑶河畔,每隔十米便有一座花灯,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众多妙龄少女、清秀少年打扮一新,结伴在河畔赏花灯。 街头小贩叫卖着各色精致的胭脂、手帕、布料、香囊、木梳、银饰等小物什,也有叫卖各色小吃的。 东临火越和幕北寒的出现,惊艳了周围的少女,纷纷将手中的手绢和鲜花扔向他们二人,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在她们眼中,东临火越相貌妖艳魅惑,仿佛是地狱里的曼珠沙华般叫人迷醉;幕北寒则像是那天山的雪莲,纤尘不染,干净得叫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等众人走到青瑶河畔时,东临火越和幕北寒怀里已经被塞了几十条手帕,丝绸的、锦缎的、绣花的、绣字的,各式各样的都有。 东临火越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热闹人群,又看了看面上不显喜怒的林瑞嘉,忙将手帕全都塞给阿飞,阿飞苦着脸接了满怀。 幕北寒则干脆地将手帕全都抖进青瑶河中,看都没多看一眼。 几人上了画舫,画舫很大,漆成了浅紫色,船身描了金线。画舫里面陈设极好,家居摆设都是一水儿的檀香木。 几人临窗坐下,穿着白裙的美貌少女们端来点心、水果和茶盏,伺候周到。 东临火越搂住林瑞嘉的纤腰,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少女们行过礼后,都垂着头整齐一致地退了出去。只是,她们的眉梢眼角都悄然划过一抹厉色,谁都没有发现。 316.第316章 花神祭(3) 钟瑶好奇地探头看向河岸,河岸处的天际正好绽放大片烟花,绚烂的仿佛最美的云霞。 她看着那些烟花盛开,纯黑的瞳眸中倒映出斑斓之色,那样纯粹,好像是这个世间最美的镜子。 不远处传来清远悠扬的筝声,间或有男子的吟诗声传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那筝声和吟诗声逐渐靠近,趴在林瑞嘉膝盖上的鹿鹿忽然打了鸡血似的坐起来,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透出光彩来:“是哥哥!” 林瑞嘉眸色一变,看向窗外,船对面已然驶来一艘华丽的画舫。 一个身着火红色绣花长袍的妖媚男子靠坐在画舫的舷窗处,长袍撩起一半,一只白皙有力的长腿踩在窗框上,另一只脚则放在地上。他怀抱长筝,随性地弹奏着: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他的黑发不加束地尽数散落,与胸口裸露着的大片白皙肌肤形成鲜明对比。火红色长袍与他眉间一颗朱砂相映成辉,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妖冶。 他忽然停了弹奏,抬眸看向对面的画舫。 鹿鹿撅起嘴巴,十分委屈地喊道:“哥哥,我是鹿鹿!” 鹿无尘却根本不看他,只是笑吟吟望着钟瑶:“圣女也来了,奉京城,可当真是热闹。” 钟瑶不语。 身着滚金边黑袍的男人负手走出,隔着河水看向林瑞嘉:“今日乃是花神祭,良辰美景不可辜负。不知郡主可有雅兴,与在下下一盘棋?” 林瑞嘉静静望着蒋振南,他面庞坚毅,周身散发着凌冽的气质。这气质,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温文尔雅了。 林瑞嘉失笑,“有何不可?” 蒋振南大手一挥,一张白玉棋盘立刻从画舫飞出,直直飘在半空中。他身影一动,已然盘腿悬空坐在期盼一方。 林瑞嘉长袖轻抚,轻功施展,轻盈落在蒋振南对面。 蒋振南抬手,黑眸深邃:“郡主先请。” 林瑞嘉并未客气,伸手从玉棋盅里拈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一角。 蒋振南抬眸看了她一眼,将棋落在另一处,“我记得,你的棋艺,是我启蒙的。” “七岁以前是你教的。之后,是越哥哥教的。”林瑞嘉淡淡道,毫不犹豫地落了另一子。 她的棋风随东临火越,敢进敢退,棋路大胆嚣张。蒋振南的棋风则偏于阴柔,常常在不知不觉间将对手逼入绝境。 下面画舫中,鹿鹿半个身子趴在舷窗外,伸着小手去够鹿无尘,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含着水泡,可怜极了的小模样:“哥哥……鹿鹿要哥哥……” 鹿无尘仍旧保持着依靠在舷窗上的坐姿,闭着双眼随性弹奏。 东临火越瞥了眼外面上空的对弈,看向幕北寒:“你猜,他们谁会赢?” 幕北寒端坐着,腰间的佩玉长长垂下,白色衣摆十分规整地散在他的身边:“蒋振南的心律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打乱,这场对弈,他必输无疑。” “呵,”东临火越嗤笑,“他蒋家针对嘉儿宝贝设了无数阴谋诡计,嘉儿宝贝见招拆招,还顺便送了蒋家几个女人上西天,他自是要乱了心性的。” 幕北寒没接话,开始闭目养神。 东临火越挑眉:“不过除了这局棋的输赢,我更好奇你和林泰民达成了什么协议。” 幕北寒睁开眼,温润的眸子扫过东临火越,东临火越笑得凉薄:“前段时间,林泰民曾被参奏犯叛国之罪,并且羽旭的亲卫在他的密室中找到了和你们北幕联系的书信、南羽的地图,以及难得的天山雪莲。别跟我说他后来的翻案,我知道他推出去的那个人是你们的死士。我只是好奇,你们之间,到底达成什么协议了?” 幕北寒仍旧不语,东临火越瞥了眼低着头完全没有存在感的钟瑶,冷笑了声:“冰块,当初林泰民想投靠我,我可是严词拒绝的。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收留他那只老狐狸。我以为,咱们才是真正的联盟。” 画舫外的半空处,棋盘上已落了大半的子。 两人落子都很快,林瑞嘉面容沉着冷静,只是拈棋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蒋振南的额角沁出细汗,状态明显比林瑞嘉还要差。 他的棋快成长龙之势时,被林瑞嘉的白子生生斩断,可惜了他好费半天暗度陈仓排出来的阵型。 “你的棋风,与我一点都不像。”蒋振南苦笑了声。 林瑞嘉面不改色:“曾经,我的棋风是最像你的。” “我很想知道,若我当初没有离开奉京,你我现在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世上从没有如果。蒋振南,从蒋沁害死我母亲的那一刻开始,咱们就注定了不死不休。只因为你是蒋家人,只因为我是我母亲的女儿。”林瑞嘉落子,大局已成定势。 蒋振南手中捏着一枚黑子,目光盯着棋盘,棋盘上,已经没有他可以走的路了。 他的手松开,黑子跌落在棋盘上,无力地滚了几圈。 “我输了。” 蒋振南大手一翻,整张玉棋盘连同棋盅、棋子都化为齑粉,落进了青瑶河中。 林瑞嘉浮在半空中,伸手抚平裙子上的褶皱。低头之间,隐约见东临火越的画舫下方有银光浮动。 她不动声色地抬眸看向蒋振南:“若是真能回到当初,你会娶我吗?会护我一生吗?” 蒋振南的眸色变了变,显然没料到林瑞嘉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道:“你刚刚说过,没有如果。” 林瑞嘉轻轻笑了笑,身形一动,飞回了画舫。 蒋振南抿着薄唇,望着她的裙摆和长袖在夜空中飞舞,她的身影在烟花下美得惊心动魄。 他突然笑了,若是真有如果,或许,他会选择守护蒋家。或许,他会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可惜,没有如果,因此不知道过去那一刻的三岔路口,他究竟会如何选择。 317.第317章 花神祭(4) 画舫中,东临火越盯着幕北寒,幕北寒的目光则落在从窗外飘进的少女身上,温柔得好似世上最细腻的雪花。 林瑞嘉半垂下头,在东临火越身边坐下。东临火越一把将她搂进怀中,目光仍旧紧紧盯着幕北寒:“冰块,说话。” 幕北寒抬眸,“你我的同盟不会改变。至于林泰民,我有别的打算。” 林瑞嘉听见“林泰民”三个字时,眸光闪了闪,随即想起刚刚在半空中看见的银光,开口道:“刚刚我在上面的时候,似乎看见了银硝。” 银硝是用来引爆的东西,如果林瑞嘉看见画舫上有银硝,那么只能证明,有人想要炸毁船只。 众人目光都变了一变,互相对视几眼后,用目光做了沉默而简短的交流。下一秒,众人不动声色地起身,一同往画舫最下层而去。 青瑶河上,飘着无数只画舫,其中最大的一艘乃是羡仙楼所建的莲舫。莲舫上不断传出女子美妙的歌声和乐器声,背景是庞大盛丽的烟花。河岸上人影幢幢,有卖花女提着花篮叫卖,处处都洋溢着欢乐。 一只黑色描金线画舫停在紫色画舫不远处,上面站了两男两女。他们注视着紫色画舫,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林雅音笑得放荡:“林瑞嘉,今夜,你终于可以去死了!” 林仕进的唇角同样挂着一抹掩饰不住的得意笑意,双眼之中尽是解恨,“母亲,我总算是为你报仇了。” 林七月微微抬了抬下巴,美眸中掠过一抹无奈:“虽然瑞王爷也得葬身于此,但是能弄死林瑞嘉,也不错。” “哼,”林雅音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我当你是有多痴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林七月微微一笑:“痴情?那是建立在权与力的基础上。没有权势、没有金钱的男人,我林七月怎么会看得中?瑞王爷死了没关系,在东临,一定还会有人顶替他的位置。” “怎么,你以后还想去东临?!就凭你?!”林雅音打量着林七月纤瘦的身子,嗤笑道。 “林雅音,别忘了是谁将你弄出来的。别忘了,是谁替你报仇的。”林七月倨傲道。 “没错,是你将我弄出了相府,也是你想出了这个主意。可是船上负责布置炸药的那些婢女,是我夏家的死士!你不过是动了动脑子,真正去实践的人,是我!”林雅音神态有些痴狂。 林七月轻哼一声,没和她多言。 林仕进厌恶地扫了她们一眼,继续望着那艘画舫。 下一瞬,那艘紫色画舫猛地爆炸开来,冲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半条青瑶河。 因为震动太大,吓得四周的画舫纷纷驶远,生怕沾染上火星子。河岸上的百姓们都沸腾了,纷纷询问那是谁家的船,爆炸的火势那么大,恐怕是没人能够生还了。 与林仕进等人站在一起的蒋振南默默地看着被炸得支离破碎的船只,双眸中掠过一丝沉痛。 说什么与她不死不休,在亲眼看见她死的那一刹那,原来他还是会心疼的…… 蒋振南捂住胸口,一双剑眉深深皱起。 林仕进没注意到蒋振南的异状,只淡淡道:“戏都结束了,咱们该撤了。免得被人怀疑到咱们头上。” 林雅音点头称是,和林仕进一起下了画舫,乘着一艘丝毫不引人注目的青皮小船往岸上而去。 林七月却依旧站在蒋振南身边,目光冷漠:“蒋公子为何还不将杀手派到水下?若是让他们从水下逃了……” 蒋振南轻笑了声:“你当真有那样恨她?” “她该死。”林七月目光阴毒到极点。 “有趣的女人啊……”一个慵懒妖娆的男声从背后响起,一只冰凉的手已然贴到林七月脖颈上。 林七月身子一震,鹿无尘放大的脸已然出现在她面前,一只手轻轻揉搓着她的胸口,笑得颠倒众生:“你这颗心,究竟是什么颜色呢?” 他长得美,笑容更是美。然而看在林七月眼中,却恍若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似乎在下一秒,他的手就会穿透她的胸口,摘出她的心脏。 林七月身子抖了抖,强忍住内心的惶恐,开口道:“鹿公子,若论有趣,还是我的堂姐林瑞嘉有趣……” “可是她已经死了啊……”鹿无尘表情无辜,“你设计害死了南羽的郡主,北幕的太子,东临的王爷,钟家的圣女,鹿家的小公子,啧啧,你这条小命,可怎么够赔的?” 林七月瞳孔骤缩:“你们想拿我顶罪?!” “出了这样大的事,你以为被北幕和东临会善罢甘休?呵呵,钟瑶乃是钟家五百年才出一位的通灵体质、天才阴阳家,你害死了她,光是来自钟家的阴阳索命,恐怕就够你喝一壶了,更别提还有北幕皇室,东临皇室,神医鹿家……” 蒋振南目光冰冷:“总得有人顶罪。林仕进是我姑母留下的血脉,只能委屈你了。” 林七月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当初我想出这条计策时,你们是一起点头的!现在出了事,居然想用我顶罪?!为什么不是林雅音,为什么是其他人?!” “可惜啊,林雅音刚刚已经走了……”鹿无尘伸手掐住她白嫩的下巴,眸光暧昧,“若你不想顶罪,我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什么法子?”林七月的声音带着颤抖。 鹿无尘的声音带着慵懒,带着诱惑,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勾引使者:“不如,做我的药人……” 水下。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紧紧抱在怀中,仰头望着起火的画舫,下一瞬,便带着林瑞嘉逆流而上。幕北寒一手抓着钟瑶,一手抓着鹿鹿,紧跟着往上游走。 几人不知游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青漆红莲花纹的画舫底部。东临火越抱着林瑞嘉,大手摸索着船壁,最后似乎是找到了什么机关,运起内力重重按下去,那块船壁忽然往旁边滑去,船底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过度水与空气的房间。 318.第318章 好好享用 几人进到房间,河水都排出去后,才通过里头的另一扇小门离开。 这是莲舫最内部,刚刚的小门是当初修建莲舫时,刻意留下的一个秘密通道。东临火越怕下手的人还埋伏了杀手,因此不敢带他们往河岸上走,干脆就游到莲舫这边来了。 冯知远正歪坐在一张铺着狐狸毛的大椅上看甲板上的少女们跳舞,一个衣着暴露的美貌女子忽然匆匆进来,在他耳畔一阵低语。 冯知远瞟了眼远处还在燃烧的画舫,勾唇一笑,起身朝莲舫里面走去。 莲舫的一间雅室内,众人都换了干净的衣裳,此时正被几个侍女招待着,桌上摆满了茶酒、点心和水果。 冯知远一眼看见幕北寒正穿着自己新购置的白衣,不禁有些无语:“谁让你穿我衣服的,没礼貌的家伙……”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不停腹诽,这家伙怎么穿什么衣服都好看,难道曦儿就是因为他好看才喜欢他的? 东临火越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红衣,嫌弃道:“你的衣服,一点品味都没有,着实为难我了,也就这件还看着顺眼点。你说你堂堂首富,衣柜里怎就没几件像样的衣服?” 冯知远的目光落在东临火越身上,顿时肉痛不已:“你居然把我的火纹云锦衣给拿出来了……你知道这料子它有多贵吗?!一寸料子一寸金啊混蛋!” 东临火越露出鄙夷的神情:“不就一点钱吗?咱这么多年交情了,瞧你那没出息样。” 冯知远捂心,这败家玩意儿…… “好了,”林瑞嘉正色,出声道,“刚刚我们坐的船被人安了炸药,现在凶手应该还未走远,你能帮我们查出真凶吗?” “穿了我的衣服,又想用我的人手,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冯知远“唰”地甩开折扇,在桌旁坐下,目光落在钟瑶身上,“这位,便是钟家圣女?” 钟瑶头发披散着,身穿浅白色绣月白小花长裙,外面裹着一件貂绒斗篷,半垂着头静静坐着,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样子。 林瑞嘉看了她一眼,心中猜想着这姑娘莫非是给刚刚的爆炸吓傻了?她的婢女清眠又不在身边,便替她答道,“她叫钟瑶,是钟家嫡系小姐。” “哦……”冯知远意味深长地拉长音调,“上次是相府见过一面的,似乎是火越兄的未婚妻来着……” 钟瑶仍旧沉默不语。 林瑞嘉:“……” 这厮是来拆台的? 幕北寒忽然出声道:“我的手下已经去追查凶手了,很快就会查出真相。” 众人:“……” 幕太子这行动力,惊人呐!! 众人坐了片刻,冯知远嫌闷得慌,便将外头的舞姬和歌姬都喊了进来,命她们跳支舞助兴。 钟瑶抬头看了看那些衣着暴露的舞姬,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的领口。这里的衣服不是露胸就是露背,衣服还十分透明,幸好有这个斗篷可以披着…… 她想着,用斗篷将自己裹得更严实点。 林瑞嘉亦是披着一件斗篷,整个人被东临火越抱在怀中,似乎是生怕她冻着了。 幕北寒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冯知远摆手让舞姬和歌姬都下去,那暗卫垂头禀报道:“经属下们查实,凶手乃是相府林七月、林仕进、林雅音,蒋府的蒋振南。出主意的是林七月,安插炸药的死士是林雅音从夏家借来的人。炸药和银硝是蒋振南和林仕进提供的。” “倒是分工明确……”东临火越冷笑。 那暗卫斗胆看了眼幕北寒,低声道:“现在林仕进和林雅音落了单,身边没有护卫,要不要……” 他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幕北寒看向林瑞嘉,林瑞嘉冷笑:“他们两个,我会处理干净,就不劳幕太子动手。” 幕北寒对那暗卫点了点头,暗卫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 几人回到郡主府后,早已得知消息的幕潇潇忙迎了出来,拉住林瑞嘉的手将她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番,见她一点都没有收到伤害,这才点点头:“可查出凶手了?” 林瑞嘉点点头,灯笼的柔光下,她漆黑的眸中闪过一抹狠毒,“祖母,你放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当夜,林仕进和林雅音很快在自己房中入睡。他们自以为除掉了林瑞嘉,没有了心头大患,因此睡得十分香甜。 只是刚睡到一半,便被人泼了冷水,生生从香梦中惊醒。 两人茫然地爬起来,触目所及是没有窗户的牢房,牢房破旧,地上随意散落着干稻草,牢门紧闭,看不出这牢房具体在哪里。 四周安静得诡异,不时有不知名的虫子在角落爬行的声音传来。 林雅音害怕地抱紧双臂,缩到了墙角:“这是哪里?” 林仕进也有点害怕,跟着她躲到角落:“我看着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是哪里了。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正说话间,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透过牢门向外面看去,只见东临火越、幕北寒、林瑞嘉正静静站在外面。 林仕进一惊:“你们居然还活着?!” “大弟都没死,我又怎么会死?”林瑞嘉轻笑,将他眼底的恐惧尽数收在眼底,“雪儿之所以会被张贵妃怀疑不是林寻馨,是你告的密吧?” 林仕进眸光闪了闪,“怎么会?我前段时间疯了,大姐又不是不知道……我正在睡觉,却不明白为何会被大姐抓来这里?大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林瑞嘉浅浅一笑,绝美不可方物,竟将丑陋的牢房也照耀得华丽起来:“是吗?那么,今晚的炸船事件,是林雅音一人做的?” 林雅音被她的美艳刺痛双眼,心中妒忌的要死,“林瑞嘉,如今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这炸船的事,可是林七月想出来的!怎么,她如今被封为公主,你便不敢动她了?” “我动不动她,就不劳你操心了。”林瑞嘉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鹿鹿刚刚给你们喂了药,算算时间,也该发作了。你们,好好享用……” 319.第319章 林七月失踪 她说完,绝美的面庞上流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和东临火越、幕北寒一同转身离开。 林雅音和林仕进对视一眼,不明白自己被喂了什么药。 林仕进恐惧不已地想伸手去嗓子眼掏,可是掏了半天,除了干呕几声,什么都没有。 他害怕地抱住自己:“我才十二岁,我还不想死……” 林雅音呆呆地望着他,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林雅音忽然感觉肚子里有点胀得难受。她伸手去摸肚子,却意外地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她面露疑惑之色,下一秒,她整个人从里到外爆炸开来。 林仕进蹲在角落,眼神呆滞地望着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在下一刻就被炸裂成碎块,顿时尖叫出声。 他抱住头,尿水沾湿了裤子。没等他大哭出声,同样一声爆炸,他和林雅音死在了一块儿。 林瑞嘉站在地牢外,目光幽静。 他们想炸死别人,最后却反被炸死,真是讽刺…… 然而最讽刺的,是他们死在了相府的地牢中。林泰民会知道吗?他用来惩处手下叛徒的地牢,被用来处死了他的一双儿女? 幕北寒听着那一前一后两声闷炸,轻轻道:“随意杀了就是了,何必这般残忍?” “幕太子觉得我残忍?”林瑞嘉勾唇轻笑,“若是当初我没看见船上的银硝,死的就是咱们。” 幕北寒不语。 东临火越拥住林瑞嘉,扫了幕北寒一眼,带着她往郡主府而去。 两人走后,一个略显苍老的身影才颤颤巍巍从角落走出来:“进儿……” 那是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嫡子…… 就算他再怎样自私,可那到底,是他的血脉…… 幕北寒看向林泰民,他的背有些佝偻,似乎一瞬之间苍老了不少。 林泰民伸手抓住幕北寒的衣角:“幕太子,你们——” 幕北寒静静拨开他的手,“她要做的事,我从来都没办法阻止。抱歉。” 林泰民身子颤抖着,目光犀利地盯着幕北寒:“我这些年来,为你们北幕提供了多少情报?!如今,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唯一的嫡子死在你面前?!” 幕北寒静静看着他,目光凉薄:“若你真的在乎林仕进,你刚刚为何不现身?你是她的父亲,你比我更有立场去求情。” “……”林泰民望着他,面前这位年轻男人,身着雪色纹金龙边锦衣,头束白玉冠,面貌清雅,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看起来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男子。 然而他通身的气势,却让人不得不警觉。他与生俱来的那种王者风范,随着他一举手一投足的动作,尽显无遗。 这个男人,没人可以轻视。 他,是北幕的太子,是北幕下一条苍龙。 林泰民无力地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幕太子,我相信只要有权势,女人和儿子都会再有的。我希望我离开南羽时,那个时候,你能信守约定。” 夜色沉沉,林瑞嘉回到屋中,却发现钟瑶还坐在她的房间里。 林瑞嘉看向东临火越,对方理解地点了点头后离开了房间。 钟瑶赤·裸着双足,抱着膝盖蹲坐在一张铺了绒垫的大椅上。黑发半掩住她的面颊,宽松的洁白长裙将她完全包裹住。 “你,怎么还在这里?”林瑞嘉有些无奈。 她早就派人准备送她回宫中,可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房间? 钟瑶抬头看向林瑞嘉,一双纯黑的眸子和钟灵的一模一样。 林瑞嘉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便指了指床榻:“你是要睡在这里吗?” 钟瑶看了她片刻,便跳下大椅,睡到了床上去。 林瑞嘉看着她,她仍旧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盯着自己。 这家伙是要和自己一起睡吗?林瑞嘉想着,勉强笑道:“我……我去沐浴,你先睡。” 钟瑶点点头,林瑞嘉忙脚底抹油离开了房间。 泡在桑若准备的浴桶里,林瑞嘉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田阳雪、钟灵、钟瑶都喜欢和自己睡,自己难道很招女人喜欢? 以前曾听坊间传闻,女人和女人之间也是可以互相喜欢的,听说一些边远地区,甚至还有女人和女人成婚。 林瑞嘉胡思乱想着,忽然打了个冷战,忙甩甩脑袋,将这些想法从脑海中摒除掉。 第二天,用早膳时东临火越大步进来,脸色不虞:“林七月好像人间蒸发了的似的,我的人找了她一夜,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林瑞嘉给他舀了一勺粥,放到他面前:“许是离开了奉京。不用再管她,她一个人,翻不起风浪。” 东临火越喝了玉米粥,瞥了眼坐在对面的钟瑶,语气不善:“你怎么还不回天照?” 清眠蹙了蹙眉,虽然自家小姐对瑞王爷也没什么意思,但是被这样明目张胆地驱逐,似乎也太看不起自家小姐了,便道:“瑞王爷有佳人相伴,我家小姐无话可说。这桩婚事是先祖皇帝定下的,我家小姐也无可奈何。瑞王爷有脾气,大可以冲着定下规矩的人去发,何必迁怒我家小姐?” 瑞王爷勾起唇角,抬眸看向清眠:“好一个嘴巴利索的丫头!你们钟家人,都是这样跟人说话的?” 清眠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正僵持间,一袭蓝袍的中年男人忽然怒气冲冲地大步进来:“林瑞嘉,你将月儿弄到哪里去了?!” 林瑞嘉抬眸,她的叔父林泰清正瞪圆双目,质问着自己。 她微微一笑:“大早上的,叔父好大的火气。堂妹昨晚并没有和我在一起,我怎么会知道她去哪儿了?” 林泰清冷笑了声:“不是你,还会是谁?!你若识相,最好赶紧将月儿交出来!否则等我告诉你父亲,有你好受的!” 告诉林泰民?林瑞嘉冷笑,她连林仕进和林雅音都敢杀,还怕林泰民? 她脸上的不屑让林泰清更加生气,忍不住大步冲上去,抡圆了巴掌往林瑞嘉脸上招呼。 他的儿女本就不多,如今林七月可是他唯一联姻的工具,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没了?! 320.第320章 你心软了 那巴掌还没落到林瑞嘉脸上,林泰清忽然哀叫一声,手腕处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东临火越抓着他的手腕,凤眼冰冷。 林泰清杀猪似的哀嚎了几声,瞪着东临火越:“你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我可是南羽的户部侍郎,瑞王爷可别动错了人!” “户部侍郎?”东临火越冷笑,手上劲道又加重几分,疼得林泰清一张脸扭曲不已,“就算你是丞相,我同样照打不误!” 语毕,猛地将林泰清给狠狠推到地上。 林泰清捧着手腕爬起来,狼狈不堪地扭头就跑。 林瑞嘉静静看着他离开,之后继续用膳。 中午,皇帝羽旭邀请东临火越和幕北寒一同进宫用午膳。钟瑶依旧赖在郡主府,缠着林瑞嘉想听钟灵的事。 林瑞嘉正说到钟灵去灵云寺得到解命签文时,林泰清再次带着十几个侍卫闯了进来,气势汹汹道:“林瑞嘉,今儿个不把月儿交出来,有你好看的!如今瑞王爷和幕太子都进了宫,我倒想看看,还有谁能护得了你!” 林瑞嘉颇有些不耐烦地抬头瞪向他:“我敬重你,叫你一声叔父,我说过,林七月并不是我带走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给不了你别的说法。” “叔父?”林泰清嗤笑,“林瑞嘉,你莫非忘记曾经在蓬莱大殿说过的话了?!你自请逐出家门,再不是我林家的女儿,你怎敢叫我叔父?” “呵……”林瑞嘉忍不住笑出声来,“如你所说,那么坐在你面前的是当朝一品郡主,你不过是个二品侍郎,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不过是个赝品郡主,还真将自己当回事儿了!”林泰清大手一挥,“给我上!” 林瑞嘉轻轻叹息了声。 怪不得林泰清这么多年只能在青州做个小小知府,这次能够调来奉京城还都是林泰民帮的忙。就他这智商,如果没有林泰民,早不知道被人弄死多少回了。 自己这个郡主,虽然没有得封田地,但她手上有无数钱财,她背后站着的是东临的瑞王爷,是北幕的大长公主。 就凭他一个小小的南羽侍郎,居然敢真对自己动手?脑子被门夹了吧?! 那十几个侍卫冲了过来,却在下一秒被从天而降的两个人给拦住。 桑若和黑鹰一人执一剑,冷冷地盯着这群侍卫。他们是杀手出身,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这群饭桶侍卫在他们眼里,几乎仅仅只能算是下酒菜。 “给我杀了他们!”林泰清大怒出声。 一群侍卫鼓足勇气冲上去,却被桑若和黑鹰毫不留情地一个个抹了脖子。片刻之后,地上残尸一堆,林泰清浑身发抖,竟忍不住尿了裤子。 在桑若和黑鹰的大笑声中,林泰清狼狈地再次逃了出去。 手持折扇的冯知远笑嘻嘻从外走进,对满地尸体视而不见:“大小姐,这林侍郎,是不是令你很头痛?” 林瑞嘉放下手中的茶盏,眸光沉静:“我的麻烦一向很多,多他一个不算多,少他一个不算少。” 冯知远微微一笑,“明日,我会参奏夏家的欺君之罪。” 林瑞嘉抬眸看他,他目光认真,不似玩笑。 “打蛇要打七寸,那点罪名,最多让夏家倒霉。而我父亲,却不会为此受一点牵连。”林瑞嘉抬手示意冯知远坐下。 冯知远贴着钟瑶坐下,折扇轻轻抬起她暖玉般的的精致小脸,一边端详一边道:“这七寸嘛,郡主不是早就掌握了吗?” 林瑞嘉眸光微闪:“冯公子这是何意?” “我以为郡主是诚心与我同盟,没想到——”冯知远收了折扇,笑着看向林瑞嘉,“竟是在单方面利用我。可惜我还傻傻仰慕郡主你的风采,没想到竟是笑话。” “冯知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林瑞嘉淡淡道, “林泰民的七寸,从来不是什么叛国之罪,而是收受贿赂,买卖官爵。”冯知远敛去唇边笑意,“据我所知,那位柳姨娘,正是越兄安插在林泰民身边的暗线,她已经拿到林泰民这些年买官卖官、收受贿赂的账册了,如今,这本账册,正在你手中。” “柳姨娘是越哥哥的暗线?!”林瑞嘉嗤笑,“冯知远,你脑袋烧坏了吗?越哥哥的势力还没有那么大,在几年前就将手伸到丞相府中!” “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你清楚的很。”冯知远眼神略有咄咄逼人之势,“林瑞嘉,我们做了那么多努力,这临门一脚,你不会开始犹豫了吧?林泰民是个自私的男人,他根本不配做你的父亲。别忘了,你的母亲是他害死的!你若真有心报仇,对他,绝不要手软!” 林瑞嘉轻轻抿了抿嘴唇,沉默不语。 没错,她是犹豫了。那本账册,柳姨娘在三天前便交到了她手中。柳姨娘也的确是越哥哥埋下的暗线,在相府时,也悄悄帮了自己不少。 可是那本账册上记载的东西若是暴露在皇帝眼前,林泰民十个脑袋也不砍的! 他不止买官卖官、收受贿赂,他甚至连赈灾的灾款也吞了足有四分之一。他曾经负责过一段时间的军队共需,就在他负责的那几年,他私吞的军资高达五百万两! 冯知远望着林瑞嘉的神情,便知道她是迟疑了,忍不住道:“郡主,别忘了你母亲是如何死的,别忘了他是如何利用你的。那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你应该都还记得吧?这样一个狠毒的男人,怎么能做你的父亲?他怎么配?!” 林瑞嘉抬头看他,冯知远清俊的面容上满是认真与坚定。 屋中一片安静,沉默良久后,林瑞嘉才缓缓道:“桑若,去将那本账册拿来。” 桑若看了眼脸上逐渐泛起笑意的冯知远,点头领命去办了。 片刻后,桑若呈上账册,林瑞嘉将那账本递给冯知远:“曾经订下的盟约,已经完成。我帮你找到林泰民的弱点,你替我对付蒋家。冯知远,如今咱们两清。” 321.第321章 相府完了 “啧啧,好绝情的女人。怎么,我对付你父亲,你心疼了?”冯知远探过来半个身子,清俊的面容在林瑞嘉眼中放大。 林瑞嘉避开他,表情淡然:“你说得对,他不配做父亲。我曾经羡慕过那些被父亲牵着,手里举着糖葫芦走遍大街小巷的小孩子们,可有时候,命运早已注定,他不配做父亲,我也不配有父亲。” 冯知远愣了愣,林瑞嘉继续道:“我是个绝情狠毒的女人,这一点你们谁都知道。我想,我骨子里就跟他一样,是一个自私刻薄的人吧?所以,从我降生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注定,我此生不配被父亲宠爱。” 她的声音不徐不疾,不欢喜不沉痛,平静地似乎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房中一片静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冯知远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林瑞嘉看向他,缓缓抽出手来:“冯公子,自重。” 冯知远唇角浮起一抹坏笑,明明是坏透了的感觉,却又清新俊雅得好似邻家少年。 他重重抓回她的手,认真地道:“你的坏,和他是不一样的。你纵然手段狠辣,但目的却是好的。”他说着,又微微一笑,“不过,你可不用害怕日后下地狱。我啊,比你还要坏,要下地狱,也该是我。” “说什么傻话呢?”林瑞嘉不悦地抽出手,眼中却泛起感动之色,“快去准备明日的折子,还待在我这里做什么!” 冯知远呵呵一笑,摇着扇子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摸了把钟瑶细嫩的脸蛋。 钟瑶抬眸看向林瑞嘉,这便是她的朋友吗?虽然做事没有章法,但胜在性格好,胜在将她当朋友。 她虽然没有一个合格的父亲,没有一个温暖的家,但却仍旧在茫茫尘世间有了独属于她的羁绊。 可是她的羁绊,却已经离开了这世间…… 钟瑶有些黯然地垂下头,眸中一片伤心。 林瑞嘉注意到钟瑶的神色,虽然不大明白钟瑶为何突然难过起来,却想着法子想让她高兴:“说起来,我养在暖棚里的几株牡丹似乎开了,咱们吗过去瞧瞧?” 钟瑶抬头看她,对面的少女满脸真挚。 第二日,林瑞嘉正和东临火越坐在庭院里对弈,桑若冷着脸匆匆来报:“小姐,京兆尹带着御林军亲自去相府搜府了!” “哦……”林瑞嘉淡淡道,手下已落了一子。 想必在朝堂上,冯知远已经将状告林泰民的折子和账册都递了上去。 她摩挲着手中棋子,道:“可搜到什么没有?” 桑若摇了摇头:“只搜到些古玩字画。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在二老爷房中,他的床下倒是砌了上百块金砖。” 林瑞嘉扑哧笑出声来,抬头看向东临火越:“我爹爹到底是老狐狸,竟将这些财物放在我二叔房中。看来这个黑锅,二叔要替我爹背了。” 东临火越随手将棋子扔进棋盅里,往后一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你爹向来是只老狐狸,否则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林瑞嘉白了他一眼,对桑若道:“你去盯着,看看接下来发生的事。” 桑若领命,即刻去办了。 桑若刚出去,青团又急匆匆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郡主,相府老夫人被官差拿了去,如今怕是身陷牢狱里了!” “哦?”林瑞嘉抬眸,江氏被官差带走,那么冯知远定是将夏家偷换秀女的事情捅了出去。 这下好了,夏家完了! 正在这时,一身白衣的冯知远忽然从天而降,素来含笑的面容此时却有些愠怒:“临安郡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瑞嘉抬眸,表情无辜:“冯公子何出此言?” “你给我的账本,分明是不完整的!” “既然不完整,冯公子又为何急匆匆将它上交给陛下?”林瑞嘉喝了口茶,声音软糯清甜。 “南羽,只需要一位丞相。”冯知远语气中含了一抹狠毒,“我交上去的东西虽然不能致他与死地,可将他罢官,还是可以的。” 林瑞嘉并未接话,只是给冯知远倒了杯茶:“我将那本账册中,最严重的一部分烧毁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尽管我也不想承认,可我来到这个世界,有他一半的功劳。我留他一命,也算是还了他的恩情。” 冯知远随手拿起那杯茶一饮而尽:“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你不必插手。” “放心吧,我已还了他的生养之情。”林瑞嘉美眸中一片雾霾。 冯知远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东临火越笑着坐到林瑞嘉的身边来,将她拥进怀中:“你这恶毒的小女人,什么时候也懂得心软了?” 林瑞嘉目光毫无焦距,声音散慢:“到底是我的血亲……” 东临火越盯着她的侧脸,笑容深不可测。 夏家欺君之罪很快被查清,夏家成年男丁处死,未成年幼童则和夏家女眷一同流放边疆。 相府老夫人江氏也同样被判流放,不过依照她的身体状况,恐怕行不到一半路,便会死在路上。 夏姨娘哭喊着求林泰民救她,可惜林泰民本身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可能想法子去救她。 于是乎,丞相府的人丁一下子少了两位。 林家收受贿赂的事情同样被曝光,林泰民想了办法将事情的大头全部栽赃到林泰清身上,林泰清成了背黑锅的,有口难辩,直接被判处死刑,三日后问斩。 林泰民则被判家产全部充公,夺去官爵,永不录用。 后来长公主羽金珞得知消息,不忍才出生的儿子没了脸面,苦苦跟皇帝求情,皇帝又看在林泰民二十年为官的份上,便将丞相府给他留了下来,只是里头早已是个空壳。 傍晚时分,林瑞嘉独自来到相府,相府里安安静静,平素来来往往的家仆们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她拎起裙角,缓缓朝林泰民的书房走去。 林泰民的书房半掩着,她推开门,里头窗帘紧掩,一片昏暗。 林泰民端着烟袋,坐在书桌后抽烟。烟雾缭绕,使得林瑞嘉看不清他的表情。 322.第322章 无忧无虑 林瑞嘉轻轻踏进去,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父女就这样静静待了片刻,林泰民忽然怪笑了几声,“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林瑞嘉注视着他,他曾经的儒雅风度全都不见,如今的他,只是一个颓丧的、失去人生希望的普通中年男人。 宛如,丧家之犬。 林瑞嘉看了他片刻,淡淡道:“父亲可知道,那本账册是谁给我的吗?” “谁?” “柳姨娘。她并不是父亲的红颜知己,她只是,越哥哥的一颗棋子。她花了几年时间取信于父亲,总算成功,并在前些日子拿到父亲珍藏的账册。如今,算是功成身退。”林瑞嘉垂下眼帘。 林泰民并未接话,也并未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林瑞嘉继续道:“夏家的事情,想必父亲都已知晓。祖母她和其他夏家人一起流放三千里,我已买通官差在路上好生照顾她,决不叫她吃一点苦。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得看祖母她的造化了。她素来厌恶我,几次三番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对她,算是仁至义尽。” 林泰民仍旧没接话。 林瑞嘉又道:“夏姨娘不愿意去边疆,听说刚出奉京,便想要逃跑,最后失足跌进湖里,没了性命。” “哈哈,哈哈哈哈……”林泰民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眼泪从眼角缓缓淌下,“我生了个好女儿啊,将我相府拆得七零八落,杀我嫡子,害我女儿,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模样似醉似狂,几乎像是陷入了魔障。 林瑞嘉静静望着他,无畏无惧:“父亲,如今您只有两个孩子了,一儿一女,也算是圆满。” 林泰民睁着眼睛,眼神中布满了血丝:“不,我有三个!别忘了,长公主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加上你,加上秋氏的儿子,我有两儿一女!林家相府的香火,绝不会断绝!我会将品轩培养成最优秀的人!” 林瑞嘉轻声道:“很遗憾,父亲。林品轩,他并不是您的亲生儿子。秋氏跟您,只是被蒋沁逼迫。在您之前,她早已和她家的表哥私通款曲。您替她家表哥养了两三年儿子,真是不容易……” 屋中一片寂静,林瑞嘉起身,抚平裙上的褶皱,缓缓走了出去。 她走到门外,才听见里头传来桌子砸落在地的声音,以及不堪入耳的咒骂声。 林瑞嘉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心情无悲无喜。 母亲,您为何,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她站了片刻,不远处走来一位相貌清秀的妇人,正是梦姨娘。 梦姨娘战战兢兢对林瑞嘉福下身子:“郡主……” 林瑞嘉点了点头,离开了相府。 梦姨娘在外面站了片刻,推开门走进书房。 书房中仍旧乌烟瘴气,此时书桌和椅子都被林泰民重重砸落在地,房中一片狼藉。 梦姨娘被烟熏的不行,咳嗽好几声后才缓过来。她走上前,略微拾掇了下地面,又将林泰民扶到唯一一张完好的椅子上坐下,将他手中的烟袋拿开。 林泰民冷眼看向她:“怎么,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梦姨娘听见这话,只轻轻将烟袋放到墙格里,伸手捋起一缕碎发勾到耳后,笑了笑,轻声道:“人常说,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妾身到底跟了老爷十几年,这十几年的感情,哪里是说没就没的?往日里姐姐们总爱争宠,妾身虽然表现得平平淡淡,但哪里会不难受?只不过在妾身眼里,老爷大过天,老爷觉得姐姐们服侍的舒服,妾身自然是强压下酸意,为老爷高兴的。” 林泰民抬眸看她,似是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个素来都温温顺顺的小妾。 梦姨娘被他盯着,忍不住轻笑:“老爷是怀疑妾身的话吗?老爷若是不愿意相信妾身,大可以休弃妾身。馨儿那里,总是有落脚处的。” “馨儿?”林泰民呢喃,眸中突然泛起一抹神采来,他的馨儿还在冯知远那里,若是冯知远看在馨儿面子上,会不会放过自己? 他想着,立即抓住梦姨娘的手道:“洁儿,你知道,我素来都是怜爱你的。我知道馨儿如今在冯知远那里很是得脸,你可否替我传句话给她,叫她帮我说句好话?” 梦姨娘有些为难,“老爷,馨儿她自己都步履维艰,哪里有多余的能力帮助我们?照妾身看,老爷如今虽没了官职在身,可这相府到底还是在的。只要老爷振作起来,咱们学学那些平常百姓,一样能过富足的日子。官场多变,老爷何必非要一头钻进去?” 她劝得极其诚恳。她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自来不懂什么大道理、什么泼天富贵。 在她眼中,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最紧要的。如今林泰民虽然被罢了官,可在她眼里,却是最好的结局。如今府中没了其他夫人姨娘,自己和他过寻常百姓的日子,岂不美哉? 当初她嫁给林泰民,也是爱慕他的。只是他是相爷,身边红粉佳丽总是不缺的。日久天长,她的那份爱慕也被逐渐磨去。如今他身边的女人都离开了,只剩她一个,她想重拾旧日的情谊。 林泰民凝视她良久,忽然长叹了口气:“这些年,我身边的女人有很多,可我没想过,当我失了权势的时候,竟只有你留下。” “老爷……”梦姨娘眼眶有些湿润。 林泰民拉住她的手,好不容易才男人一回,认真地道:“你说得对,馨儿有她自己的生活,咱们不能去打扰。等风头过去,我带你去北幕,咱们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好?” 梦姨娘惊喜地望着他,“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林泰民将她拥进怀中,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 入夜之后,两道纤瘦的身影一前一后从太子府后门离开,正是女扮男装的林照月和青碧。 她们一人背着一只大包袱,里头尽是金银细软。两人贴着墙角,尽量放轻脚步声,往奉京城外的方向而去。 323.第323章 先除掉她 青碧有些焦急,低声道:“侧妃娘娘,如今城门早已落了锁,咱们是现在出不去的!” 林照月急得眼圈泛红,“那就先找间客栈歇脚,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城!” 今天中午,她正在用膳,忽然传来消息,说是相府被抄了,林泰民被罢官,林泰清三日后问斩。 她很清楚,如今太子羽元康并没有多么喜欢她,只是在与她进行床笫之欢时,她用的药能让羽元康产生幻觉,身下的女人是林瑞嘉。 但是她不能一辈子依赖这种药,相府被抄,自己的存在对于羽元康已经没有意义。她更不指望蒋家来替她撑腰,蒋家取得这么多年的荣耀,靠的从来不是女儿的婚姻,而是男儿在战场上的杀戮。 蒋家之所以男丁薄弱,就是因为蒋家太多的男儿上了战场,他们的功绩,真正是人命堆积起来的。 林照月心底清楚得很,如今奉京城正是多事之秋,羽元康的太子位置,能不能坐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她现在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保住一条命。 她和青碧抱着金银细软,慌慌张张地去找客栈。 只是刚走进一条巷子内,四名黑衣人便从天而降,将她们主仆给围住。 林照月害怕地靠在墙壁上,“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是要钱财吗?我有,这些都给你们!” 说着,便将手中包袱掷向那些黑衣人。可黑衣人连看都没看那包袱,只是一步步靠近她,最后在林照月的尖叫声中将她擒住,与青碧一同打晕了带走。 等林照月醒来时,发现正身处一个漆黑的屋子。屋子的一面墙壁上有一只小孔,正透着点点光亮。 她手脚未被绑缚,便悄悄爬了过去,凑近那小孔。 小孔外,是一间极简约奢华的房间,房中正坐着羽元康和蒋振南。 蒋振南垂着眼眸,轻轻吹开水面上的浮叶:“太子如今所缺的,不过是权与财。” 羽元康把玩着腰间佩玉,漫不经心道:“你们蒋家,曾经支持的似乎是六弟。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蒋振南微微一笑,抬眸看向他:“怎么,太子不需要我蒋家的支持?” “你们蒋家……”羽元康欲言又止,最后认真地看向蒋振南,“我不相信你们。” 蒋振南完全是意料之中的表情,淡淡道:“无妨。我们总会拿出叫你相信的理由。” “那我就恭候镇北将军的‘理由’了。”羽元康无意再谈,起身告辞离去。 羽元康走了之后,蒋振南才挥了挥手,立刻有人走过去转动墙壁上的一幅画。 林照月只觉得整面墙都在颤抖,最后这面墙竟朝旁边挪开来,她整个人暴露在蒋振南视线中。 蒋振南随手将一把匕首雪亮扔到她跟前,望着趴在地上的林照月,如同在看一条丧家之犬:“死,或者回太子府。” 林照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蒋振南的人给抓回来的。 她抬头看蒋振南,对方坐在椅子上,脸部轮廓坚硬冷峻,漆黑的眸子里是她看不透的风景。 她的目光落到面前的匕首上,匕首闪着令人畏惧的寒光。 她,怕死啊! 林照月咬着嘴唇,最后轻声道:“我会回府。” 蒋振南深深看了她一眼,“林照月,你身上流着蒋家血脉,我希望你能事事为蒋家考虑。” 语毕,便从袖中扔出一只小瓶。 林照月忙伸手接住,打开来闻了闻,里头正是鹿无尘以前给她的能够让羽元康产生幻觉的丹药。 “这是三个月的药量。” 林照月将药瓶收好,从地上爬起来:“表哥,你是要我拉拢太子吗?” “不,我要你毁了他。”蒋振南低声轻笑,“他是个聪明人,而南羽,不需要一个聪明人做皇帝。” 林照月似是从这话语中抓到了什么重点,却在心中一掠而过。最后只是垂下头,低低应了声“是”。 第二日,翊坤宫的一间小屋中,吴后正给一个牌位上香。 一身黑袍的男人静静站在她身后,袖口和领口纹着金边,身材高大修长,脸部线条坚硬冷峻,正是蒋振南。 吴后双眼之中平静无波,只盯着那块刻着“女儿扶摇”的牌位,冷冷道:“镇远将军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娘娘应该还没有找到杀害扶摇公主的凶手吧?”蒋振南背负双手,面容冷静。 吴后转身,微微蹙眉:“你知道谁是凶手?” “在下来,可是为了向娘娘投诚的。”蒋振南盯着吴后,“想必娘娘早已知道,蒋家在皇宫之中藏有暗桩。据我蒋家暗桩这些月的查证,杀害扶摇的凶手乃是端王,羽今朝。” 吴后瞳孔闪了几闪,明显有些不大相信:“羽今朝不过是个没有母族的皇子,半年前才从痴傻中恢复过来。” “扶摇公主是被人剖心而死,是不是?” 吴后面色铁青,“没错。” “娘娘若是现在悄悄派人去丽妃的陵墓里,应该能在她的陵寝内找到一颗供奉在她牌位前的心脏。”蒋振南面无表情,“那就是扶摇的。” 吴后有些站立不稳,往后退了几步,扶住身后的香案才稳住身形。她面色煞白,已是信了六七分:“可是,可是我怎么相信那颗心脏,就是摇儿的?!” 蒋振南淡漠道:“若是不信,大可找仵作验证,那颗心脏离开了尸体有多久。我想,会和扶摇公主死的时间相吻合的。” 吴后脸颊上已然流下两行泪:“摇儿!我的摇儿……” 蒋振南漠然看着她失态,“这条消息,就是我蒋家投靠娘娘的诚意。不知娘娘,是否接纳?” 吴后眼眸中的伤痛很快被决绝取代,她抬起袖子擦了擦泪,眸光狠绝:“若是蒋家肯支持康儿,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咱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蒋振南黑眸沉沉:“临安郡主林瑞嘉,便是羽今朝的支持者。她的羡仙楼,曾为羽今朝提供过无数朝中官员的密报。” 吴后心思一动:“你的意思是,先除掉林瑞嘉?” 324.第324章 埋伏 蒋振南望着吴后,“此事,还得由娘娘去办。” 吴后笑得冷厉:“你放心。本宫会将羽今朝的支持者,一一铲除……直到只剩下他一人,本宫必将他千刀万剐!” 第二日,林瑞嘉去幕潇潇房中问过安后,刚准备去花园里摘些新开的玫瑰做胭脂,青团过来禀报说钟瑶又来了。 林瑞嘉有些无奈,叫青团将钟瑶请进来。 钟瑶今日换了风格的衣裳,穿着火红色掐腰短衣,下身着宽大的红色百褶长裙,脚蹬一双鹿皮小靴,十几条发辫上都缀了小银铃。 暖玉般的面庞在春日的阳光下十分美艳,一双纯黑的眸子熠熠生辉。 林瑞嘉有些怔神,“灵儿?” 钟瑶带着清眠走过来,摇了摇头。 清眠对林瑞嘉行了个礼,纠正道:“郡主,是我家大小姐。” 林瑞嘉回过神,轻轻笑了笑,“是我认错了。” 钟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张眼望向清眠。 清眠便道:“郡主,我家小姐昨晚回去想了一宿,想请郡主带着去灵云寺逛一逛。小姐说,想看看小小姐走过的地方。” 林瑞嘉心中一暖,放下花篮,道:“今日天气正好,灵云寺也不远,不如现在就动身?” 钟瑶点了头,林瑞嘉便嘱咐青团去备马车。 今日东临火越和幕北寒陪皇帝羽旭打猎去了,因此不在府中。 林瑞嘉很快收拾好,带了香、纸等敬佛之物,和钟瑶一同乘了马车往灵云寺而去。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宫中吴后耳中,她正给一株早春杜鹃修剪枝叶,听见这消息时,手下用力,一朵将开未开的杜鹃花被直接剪下,落进花泥。 她丢掉剪子,笑容诡异:“天助我也……” 从奉京城到灵云寺,中间要经过一座比较偏僻的树林。此时这座树林中,安静得诡异,郡主府的马车缓缓而行,四周跟着骑马的护卫。 林瑞嘉在车中,一手支着脑袋闭目养神。钟瑶靠在嵌了软垫的车壁上,一双纯黑的眸子不时透过车窗缝隙朝外张望。 过了一会儿,林瑞嘉忽然睁开眼,诧异地看向钟瑶。 钟瑶不解地望着她,林瑞嘉拉住她的手,对她比了个手势。 钟瑶看懂那个手势,说的是“外面有埋伏”。 她愣了愣,只呆呆望着林瑞嘉。 林瑞嘉咬咬嘴唇,她的轻功极好,因此耳力也是极好的。外面树林静的诡异,林间却藏着无数细微的呼吸声,她只能判定,是有人埋伏在外面。 看样子,是冲着自己来的。 林瑞嘉有些懊恼,随即命人停了马车,大声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敌人在暗她在明,总得想法子将暗处的敌人给引到太阳底下。 树林安安静静,马车外的护卫却不约而同地将马车包围起来,时时刻刻警惕地注意着周边的动向。 过了片刻,林瑞嘉冷笑一声,道:“诸位兄台究竟是何人所派,竟这般胆小,连面都不肯露!” 她话音落地,便有一个男声从不远处丛林间响起:“都听见临安郡主说的话了吗?她说咱们胆小,哈哈哈哈……”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大笑声,林瑞嘉掀开车窗望去,便见一个个黑衣人都从树下跳下,个个儿都挑衅地望着这边。 她在心中略微估算了下,这里的黑衣人大约有一百多人。到底是谁,这么看得起她,请了这样多的杀手来杀她? 不过这群杀手倒是蠢得很,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将他们激了出来。 “啧啧,从来只听说过临安郡主貌美倾城,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看来,咱们兄弟今儿个可以好好乐乐了!哈哈哈……”其中一个黑衣人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周围的黑衣人们一起开始淫·笑。 林瑞嘉放下车帘,低声道:“他们有一百多人,你们可打得过?” 桑若的手一直放在剑柄上,面容冷肃:“奴婢出门时招呼了十五个护卫,十个暗卫,加上黑鹰和奴婢,差不多能与他们打个平手。但是小姐和钟小姐没有武功,若是他们一起针对小姐,恐怕是不好招架。” 钟瑶看向清眠,清眠轻声道:“我家小姐身边还有六个武功极高的暗卫,都是来南羽之前族长大人赐的。若是加上他们,想必这群黑衣人不成问题。” 林瑞嘉点点头,感激地对钟瑶道了声谢谢。清眠刚刚的话,等于是将钟瑶的一张底牌暴露在自己面前了。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钟瑶她们主仆是信任自己的? 黑衣人见林瑞嘉放了车帘不说话,便俱都冷笑起来。其中为首的人打了个呼哨,一百多个人一起手持长刀,朝马车砍来。 桑若猛地拔剑,从马车中急速冲出,吓得清眠忙抱住钟瑶,生怕刀剑无眼冲撞了钟瑶。 钟瑶看向林瑞嘉,只见林瑞嘉仍旧端坐着,神情肃然,丝毫没有慌张之色。 她不禁暗暗佩服,这个少女,当真是不一般。 两拨人马很快杀到一起,林瑞嘉这边有了钟家暗卫的相助,气势如虹,很快便将黑衣人杀的七零八落。 那黑衣人首领身上划了个大口子,却笑得狰狞,手一动,一枚信号弹立刻朝上空发了过去。 林瑞嘉暗叫不好,忙大喊着叫众人撤。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另一拨更为厉害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形势立刻发生了逆转。 不知是谁在场中放了几枚烟雾弹,桑若暗呼倒霉,正欲找方向去保护林瑞嘉,却已经有人架住她的长剑,与她拼杀在一起。 马车中,林瑞嘉手中紧紧握着匕首,凝神静气,只要周围有一点不对劲,她会立刻出手。 静坐片刻后,她突觉脖子一凉。 微微垂下眼帘,脖子上正架着一把雪亮的刀。 一个下·流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啧啧,都说临安郡主美貌比人,俱有倾国之色,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瞧瞧这皮肤嫩的,便是刚出水的豆腐也比不过的……” 325.第325章 蒋振兴之死 他说着,竟伸手去抚摸林瑞嘉的脸颊。 林瑞嘉强忍住心中恶心,好言道:“这位壮士,敢问你们究竟是何人所派?就算死,我也得死个明白不是?” 那男人哈哈一笑,“都说临安郡主心比天高,一世骄傲,不成想,竟也会这般低声下气的说话,这个活,我算是没白接!” 说着,目光落到钟瑶身上,“这个异族的小娘们儿也不错,等我和兄弟们干·了你,再来尝尝她的滋味儿,哈哈——” 他笑声忽然戛然而止,林瑞嘉手中的匕首已经穿过腰间,直直插入他的小腹中。 林瑞嘉冷着脸,猛地拔出匕首,那男人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喷血的腹部,目眦欲裂:“好狠……的……女人……” 他的血染红了马车,林瑞嘉手却没停,又一刀割在他的脖子上。 钟瑶垂下眼帘,清眠紧紧护着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林瑞嘉,这个少女的胆识和魄力,实在是让人害怕! “不要说我残忍,今天我若不动手,下场就是死。”林瑞嘉淡淡说着,奋力将男人的尸体推出马车。 马车中腥味扑鼻,清眠刚掀开车帘,忽然车子一震,竟是被人从外部生生劈了开来。 她们的人马被黑衣人牵引着往树林深处而去,这边其他黑衣人团团围住马车,形势十分危急。 为首的黑衣人瞟了眼被林瑞嘉推下马车的尸体,冷冷一笑:“你杀死我兄弟,就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语毕,便****刀纵身朝林瑞嘉砍下。 林瑞嘉灵活躲闪开,一身轻功飘逸俊秀,令下方的黑衣人都看得有些发痴。 那首领忽然吹了口哨,立刻有一张铁丝大网从天而降,将林瑞嘉兜头蒙住。 林瑞嘉暗叫不好,黑衣首领已经手持大刀朝她砍过来。 正在这时,骏马嘶鸣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随即一声“哐当”,一柄匕首飞掷而来,直接将黑衣首领的大刀撞击落地。 黑衣首领的手一阵发麻,抬眼看去,便见身着蓝衣的男人正飞身而来。 蓝衣男人出招极狠,竟直接将黑衣首领的头砍了下来。 其他黑衣人见状,纷纷攻向蓝衣男人。 林瑞嘉被罩在铁丝网下,有些怔神,那是,蒋振兴? 她在钟瑶和清眠的帮助下摘掉铁丝网,皱着眉头看蒋振兴拼杀在一群人中。 这群人武功算是不错的,蒋振兴对上他们,只能勉勉强强打个平手,甚至还有点落于下风。 就在蒋振兴与黑衣人激战时,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摸向林瑞嘉这边,高举长刀,对着林瑞嘉的后背就要砍下。 蒋振兴转了个身,正好看见这一幕,随即不管不顾地直接冲过来,将林瑞嘉抱着转了个圈,那一刀,硬生生落在他的后背上。 林瑞嘉听见血肉被砍开的声音,她抬头,正对上蒋振兴的一双眼。 那双眼,满是眷恋与深情,写满了刻骨铭心的思念。 黑衣人们都吓了一跳,彼此看了几眼,一时间竟忘了上前。 蒋振兴倒在林瑞嘉怀中,努力地喘息,一双眼里只倒映着林瑞嘉的模样:“嘉儿……嘉儿……” 他伸手去抚摸林瑞嘉的脸蛋,沾了血的手在她白嫩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忽然笑了,泪水从眼眶滑落:“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脸……都不……漂亮了……” “嘉儿啊……对不起……”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 林瑞嘉紧紧皱着眉头,用尽浑身力量支撑着他的身体:“蒋振兴,你别装死,赶紧给我醒过来!” 周围的黑衣人互相给了几个眼神,手持兵刃一齐冲了过来。 闭上了眼睛的蒋振兴陡然睁开双目,将林瑞嘉推倒在地,用后背替她挡了这十几刀。 万籁俱寂,林瑞嘉呆呆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的后背上插着十几把长刀,刀刀致命…… 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林瑞嘉拼命去摇蒋振兴,一声又一声地呼喊他的名字,然而身上的那个男人,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 解决掉其他黑衣人的桑若等人从树林里冲出来,直接将十几个愣住的黑衣人就地斩杀。 等杀光所有刺客,桑若、黑鹰和剩余的十个暗卫,纷纷围拢过来,替林瑞嘉挪开了蒋振兴。 林瑞嘉擦了把眼泪,亲手拿帕子为蒋振兴擦干净脸,声音哽咽:“蒋振兴,你用命救我,我欠你一条命。” “小姐,”桑若开口道,“接下来怎么做?” “查,我要知道这群人是谁派来的!”林瑞嘉擦净眼泪,美眸中不见悲伤,唯有狠绝。 经过这么一出,灵云寺也没法儿去了,众人只得收拾收拾打道回府。 林瑞嘉刚回到房间,黑鹰便进来禀报,说已经查清幕后之人。 “吴后?”林瑞嘉听完黑鹰的话,眸中掠过一丝阴狠。 “她料定小姐必死无疑,所以并没有注意掩藏身份,因此属下等很快便查到她头上。” “我知道了。”林瑞嘉点点头,示意黑鹰退下。 她有些疲惫,青团早备好沐浴的热水,鹿鹿还特地送来安神压惊的药草,说是放进浴桶里能够舒缓情绪。 屋中热气缭绕,弥漫着药草独有的芳香。林瑞嘉泡在浴桶里,额上覆盖着一张浸了热水的帕子。 她的乌发尽数披散下来,与白嫩细腻的肌肤相映成辉。美眸紧闭,乌黑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扇影。润红的小嘴微微张开,隐约可见雪白的贝齿。 唇红齿白,美人生香。 鹿鹿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姐姐好漂亮,他想着,同时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娶她! 不过,鹿鹿一想到东临火越似笑非笑的脸,顿时又焉儿了,那可不是好惹的人…… 身着黑衣的男人忽然出现,负手静静看着林瑞嘉,眼眸里有隐隐压抑的怒火。 林瑞嘉睁开眼,“蒋振南。” “为什么?”蒋振南压抑着掐死林瑞嘉的心情,一字一顿。 林瑞嘉脑海中浮现出蒋振兴临死时的目光,那是她无法承受的深情如许。 326.第326章 玉坠 想起曾经对他的利用,她心头悄然爬上一丝愧疚。 她望着蒋振南,目光中却是无悲无喜:“他自愿替我挨刀,我又能怎样?说起来……”她垂下眼帘,伸手拨弄了一下水面漂浮的药草,“若不是你怂恿的吴后,她又怎会对我出手?她不对我出手,蒋振兴又怎会因我而死?说起来,都是因果循环,你种下的苦果,却由你弟弟吃下……” 她嗤笑,抬眸看向蒋振南:“真可悲。” 蒋振南早已接近崩溃边缘,身形一动,大手已经掐住林瑞嘉纤细的脖颈:“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掐死你!” 林瑞嘉直视他的眼,脸颊因为浴桶中的热水而染上红晕,仿若玫瑰花的盛开:“你不会杀我。” 蒋振南的目光变了几变,还未来得及说话,窗户突然爆裂,一个紫色身影骤然落在他身后,掌风从后向前,甚至拂起了林瑞嘉的湿发。 蒋振南避身闪开那致命一掌,东临火越又一掌打了过来。 蒋振南与他交手,林瑞嘉迅速起身披上了中衣。 两人交手,不分胜负,反将房中摆设的瓷器都震得碎裂开来。 最后两人从窗户同时打到院子里,紫色和黑色身影舞动,被这动静惊来的众人纷纷仰头看去,却看不分明。 幕北寒周身寒气迸发,他只静静站在那里,就给空中的蒋振南带来了巨大压力。 蒋振南瞥了眼赤着脚从屋中跑出来的少女,下一秒施展轻功离开。 东临火越直接落到林瑞嘉身边,不发一语,打横抱起她往屋里走。 等到了屋内,他施展内力关了门,竟林瑞嘉重重扔在床上。 林瑞嘉吃痛,不解地看向东临火越:“越哥哥,你怎么来了?” “你这个狠毒的小女人!”东临火越俯下身,按住她的双肩,重重亲吻她的嘴唇。 他吻得极为霸道,直到林瑞嘉喘不过气来方才罢休。 林瑞嘉脸颊绯红,嘴唇被亲的红红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委屈:“越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东临火越伸手去捏她的脸蛋,“我和冰块陪羽旭打猎,听到你遇险了,吓得我骑着马一路狂奔回来。可我刚回来,就看见你和蒋振南那家伙搅在一起,居然还是你洗澡的时候,我能不生气吗?!” “那拨人马,是吴后派来的。我猜蒋振南已经和她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她才决定拿我开刀。千钧一发的时候,是蒋振兴用他的命救了我的命……”林瑞嘉有些唏嘘,“蒋振南应该是一时接受不了他弟弟的死,所以才贸然就来郡主府找我麻烦。” 东临火越拍了拍她的脸蛋,“以后你的麻烦不会少,要不……过几天随我一道回东临?” “不,”林瑞嘉摇摇头,“我不会做逃兵。他们要玩,我奉陪到底。” 东临火越轻叹了口气,将她拥进怀里,“你啊,性子就是倔。” 阿飞忽然冒冒失失从外头闯进来,一进门便看见自家主子正搂着林瑞嘉,顿时红了脸,忙捂住眼睛转过身去:“属下什么也没看见!” 东临火越无语,用被子将林瑞嘉捂严实了,问道:“什么事?” 阿飞吸了吸鼻子,怯怯道:“刚刚收到皇后娘娘的书信,让主子您马上启程回天照,说是……说是圣上快不行了!” 这“皇后娘娘”自然指的是萧后,“圣上”指的是东临皇帝。 林瑞嘉有些诧异,“怎么好端端的,会不行了?” 阿飞解释道:“圣上患有头疾,已经有好些年了。这病时发时不发,恐怕这次,是恶化了。” 林瑞嘉看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握住她的手:“跟我一道回去。” “你先回,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我会去找你的。”林瑞嘉轻轻道。 “可是……”东临火越有些不放心。皇帝老头不行了,他是必须要马上回去看看的,但林瑞嘉这边又实在是危险重重,容不得一丝差错。 “放心,我的能力,你还不了解吗?”林瑞嘉给他一个宽心的笑,“更何况,还有冯知远在。” “他在我才更不放心!”东临火越的脸一下子臭了。 林瑞嘉对阿飞挥挥手,阿飞立刻会意,退了下去。 她倚进东临火越怀中,声音软糯娇甜:“越哥哥,你放心,我定会为你守身如玉,在我眼里,冯知远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听得东临火越心中跟吃了蜜糖一般,甜丝丝的。 东临火越伸手刮了下她的琼鼻:“我最担心的是蒋家。蒋振南不是省油的灯,你对上他,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放心吧!”林瑞嘉摇晃着他的胳膊,满是小女生的撒娇意味,“我这么聪明,几时吃过亏?”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忙从颈间摘下一块玉坠:“给。” 东临火越接过玉,愣住了。 这是当初在听禅寺,他与她交易时,他要的砝码。 “我不知道这块玉到底藏着什么,可是我知道这块玉对越哥哥意义重大。我知道东临其他几位王爷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次东临皇帝病危,越哥哥回天照,必定是艰险万分。若是这块玉能够帮到越哥哥,嘉儿会很高兴。”林瑞嘉把玉坠放进他掌心,又合拢他的手掌,神情认真,“越哥哥,我希望我去东临的时候,能看见更强大的你。” 东临火越将那块玉坠紧紧握在手心,只觉得无比灼热。 他一开始接近她,为的就是这东西。 可到了如今,这东西比起面前的少女,也不过尔尔。 这世上,江山也好,权力也罢,都比不过面前少女的一个微笑。 他将林瑞嘉抱在怀中,感受着她温热的心跳:“嘉儿,你知我的心意。若我为帝,许你六宫无妃。同样的,我也只求你心中,只有我东临火越一人。无关乎我的出身,无关乎我的容貌,只是我东临火越这个人。” 泪水打湿了眼睫,林瑞嘉重重点头。 入夜时分,东临火越便已经准备回天照,与他同行的还有钟瑶。 327.第327章 交心 虽然钟瑶仍旧是东临火越名义上的未婚妻,但林瑞嘉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发生什么。 她对钟瑶,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她甚至能预感到,钟瑶会是她一生的朋友。 东临火越走后,幕潇潇将林瑞嘉喊进了房中。 幕潇潇虽然满头银发,但精神仍旧极好,一双眼毫不见浑浊,都是精明之色。她让林瑞嘉到她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嘉儿,你可喜欢东临火越那小子?” 林瑞嘉双颊一红,垂头不语。 看见她这反应,幕潇潇心中大概有了数。她轻叹了一声,道:“嘉儿,不是祖母说你,只是东临形势复杂,你嫁过去,未必能有好结果。” 林瑞嘉咬了咬嘴唇:“祖母,你说的我都能想到。可是,我和越哥哥那么多年感情,他早已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我。” 幕潇潇有些疑惑:“你们有很多年感情?” “我七岁的时候,在听禅寺的后山上就碰见他了。他待我极好,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已被听禅寺那些姑子给折磨死了。”林瑞嘉说着,瞳眸中隐隐露出幸福的光彩。 幕潇潇摇了摇头,“再多年的感情,在权力和利益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东临火越那小子野心大得很,可是东临国中的其他几位皇子也不是吃素的,他若要扩张势力,必定会娶一位有背景的王妃。嘉儿,你去了北幕,便什么也不是,又能带给他什么利益?” 林瑞嘉沉默不语。 她知道幕潇潇说得都是对的,只是,她从心底深处信任东临火越,她不信他会娶别的女人。 幕潇潇盯着她看了片刻,知晓她如今是深陷进去了,便试着道:“嘉儿,你看幕太子如何?” 林瑞嘉怔愣,抬头看向幕潇潇,“祖母何出此言?” “我只问你,你觉得幕太子此人如何?”幕潇潇紧盯着林瑞嘉,不肯放过她一个表情。 林瑞嘉想了片刻,开口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幕潇潇一个爆栗子打到林瑞嘉脑袋上:“傻孩子,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怎的就只看人相貌?我是问你他人怎样!” 一旁薛子皓低声笑起来,林瑞嘉顿时羞红了一脸,轻轻道:“幕太子为人宽和,睿智聪慧,将来若是登基为帝,必定是北幕的福气。” 幕潇潇又叹了一声,“你这孩子,不是说他的相貌,便是说他的政治能力,可见心中确是没他的。” 林瑞嘉微微蹙眉,“祖母,您这是何意?” “孩子,”幕潇潇抚摸着林瑞嘉的脑袋,“你若愿意嫁给幕太子,将来自是有我护你的。白家那丫头虽然强势,可我大长公主府也是不容小觑的。我保你与她在幕太子府平起平坐,这一点绝不是问题。你若不肯与她同侍一夫,大不了祖母为你与白家拼了,定是要保你幸福的。” 林瑞嘉鼻头一酸,眉头深深地皱起来,眼眶泛红,紧紧抓住幕潇潇的手:“祖母,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份上……” “傻孩子,我膝下无儿无女,只有你这一个小孙女。我不为你,还能为谁?”幕潇潇抚摸着林瑞嘉的脑袋。 林瑞嘉吸了吸鼻子,将头放在幕潇潇的大腿上,“祖母……” “北寒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祖母看得出来,他是喜欢你的。他这个人,你别看他平时不说话,但从小就是倔脾气,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嘉儿,你若嫁给他,这一生必定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幕潇潇用手将林瑞嘉的头发一缕缕梳好,“嘉儿,你与我们一同去北幕,好不好?” 林瑞嘉安静片刻后,红着一双眼道:“祖母,嘉儿心中只有越哥哥。幕太子虽好,可在嘉儿心中,到底比不上越哥哥……” 她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透着对东临火越深深地爱恋。 幕潇潇长长叹了口气,“罢了,你的心意,我已经知晓。你先回去吧,容我再想想。” 林瑞嘉乖顺地点头,起身行过礼后离开。 等林瑞嘉离开了屋子,屏风后才走出一个人。 身姿修长挺拔,如玉竹般清雅温俊。黑发被白玉冠高高束起,高额挺鼻,一双漆黑的桃花眼仿佛蕴藏了千年的雪意。 这男人仿佛是冰山上的白雪,神圣美好,却遥不可及。 云是其骨,雾是其神。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正是幕北寒了。 幕北寒撩起袍摆在大椅上坐下,腰间玉佩流转着莹莹绿光,映亮了一方白袍。 “都听到了?”幕潇潇端起桌案上的一杯茶,呷了一口。 幕北寒仍旧是一张百年不变的冰山脸,“嗯。不管怎样,多谢姑奶奶为我问这一问。” “明知嘉儿心中没你,何必多此一举?能何况,”幕潇潇摇了摇头,紧盯着幕北寒,“她早已是东临火越那小子的女人了,你能接受这样一个不完整的她吗?” “只要是她,有何不可?”幕北寒忽然一笑,桃花眼中仿佛潋滟了天地山水,“只是不知,姑奶奶您是站在哪边的?” 幕潇潇放下杯盏,薛子皓立刻上前给她身下垫上软枕。幕潇潇舒服地靠在软垫上,合上了双眼。 幕北寒保持着端正的坐姿,静静目视前方。 过了好一会儿,幕潇潇才缓缓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是管不了喽……” 那声音似是呢喃,似是自言自语。然而幕北寒在听见这句话后,才终于浅浅一笑,起身离开。 幕北寒走后,幕潇潇睁开眼,眼中清明得很,没有一丝睡意。 薛子皓有些不解地问道:“大长公主,您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情感上,我站在嘉儿那边。可是理智上,我站在北寒这边。”幕潇潇凝眉,“北寒这孩子,这二十年来,都过得不容易。若是他不能得到嘉儿,我怕他会做出什么事……” 幕北寒站在屋檐下,院中庭花盛开,一簇簇娇艳的不得了。 他的目光透过虚空,落在不知名的角落,眼中似有回忆。 328.第328章 挑衅 那日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从天而降落在自己的马车中。 那双眼,勾魂摄魄。 在对视的那一刹那,他就确定,她会是和自己共度一辈子的人。 东临火越,从小到大,我让给你无数东西。可是这个女人,抱歉,我绝不能拱手相让。 哪怕,你们是青梅竹马。 哪怕,她会恨我。 三天后,幕潇潇和幕北寒准备启程回国,幕潇潇特意给林瑞嘉留了两个身怀武功的小丫鬟,一个叫苜蓿,一个叫板栗。 林瑞嘉送走他们后,便觉得郡主府又空了下来。因着半个月之后是百花宴,而百花宴素来是由奉京城中最好的酒楼承包的,这一届又是在莲舫举办,所以林瑞嘉也没闲着,带着四个丫鬟和鹿鹿往莲舫去了。 莲舫虽然连同羡仙楼被一同卖给了冯知远,可冯知远完全是甩手掌柜的态度,楼中的大事,几乎全都听凭林瑞嘉做主。林瑞嘉当然懒得帮他管,冯知远开出了不低的筹码,她才肯帮他管这一管。 而承办宫中的百花宴又是羡仙楼开年来第一件大事,所以林瑞嘉决定这几日每日都去那边,监督场景布置和节目安排。 等林瑞嘉一行上了莲舫,早有大管事等候着将她引进去。 这大管事是冯知远得力的手下,人称刘叔。刘叔已过五旬,办事十分的细致妥帖,颇得冯知远看重。 他恭恭敬敬地将林瑞嘉引进楼里,还未开始说话,便听见楼上传来一声轻笑:“不知临安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这声音十分悦耳动听,带着一丝丝风尘女子特有的魅惑,直叫人心里头酥酥麻麻。 林瑞嘉抬头看去,便见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倚在楼梯的扶手上,身披红纱,长长的大袖一直落到她的脚面上。这红纱裙拖得极长,被两个小丫鬟在后面托着。这女子妆容精致妩媚,整个人从骨里散发出一种诱惑。 刘叔忙介绍道:“这位是红袖姑娘,如今楼里最得主子看重的姑娘。她会唱歌,舞跳得也好。” 林瑞嘉点点头,不以为意地转开目光,去打量莲舫一楼大厅的布置。 红袖微微一笑,“早听闻郡主一舞倾城,百花宴那日,不知郡主是否要献舞?” “胡闹!”刘叔呵斥,“郡主金枝玉叶,那舞岂是说跳就跳的?!” 红袖掩口,却仍是娇笑着的:“袖儿不过是随口一说,刘叔何必与我计较?郡主的舞姿天下闻名,袖儿不过是想见识见识。奈何袖儿是后来才来羡仙楼的,那时候郡主早已不在楼里了,袖儿无缘见识,当真是可惜。” 林瑞嘉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抬手道:“把这边的桌椅全部换掉,换成花梨木的,样式简约一点就好。” 刘叔点头,忙叫人记下。 红袖见林瑞嘉压根儿不搭理自己,微微恼怒,却仍保持着面上娇艳的笑:“袖儿百花宴那日会有一支独舞,可独舞到底是孤单了点儿,恐怕撑不住场子,想邀请郡主一同跳,不知郡主是否能给这个面子?” 林瑞嘉眉间已有不耐烦,桑若立刻大声道:“闭嘴,看不见我家郡主正忙着?你若是撑不住场子,那就别跳了!” 她的声音极大,大厅中的人俱都听见了,顿时低头窃笑。 这红袖虽然舞跳得好,可仗着有主子宠爱,目中无人得很,平时没少欺负楼里的姐妹。她们中大多数都是当初林瑞嘉留下的人,如今虽然换了主子,可对林瑞嘉仍旧是十分的尊重。听见红袖三番两次挑衅林瑞嘉,早就想出声了。如今桑若这一句话,让她们解气不少。 红袖一张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怒视桑若:“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临安郡主的一条狗,也敢同我吠?!” 这话说得难听极了,桑若看向林瑞嘉,林瑞嘉微微颔首,桑若直接拔剑,脚尖点地,直冲向红袖。 红袖一张嘴巴虽然厉害,可到底没见过真刀真枪,一见那剑尖指着自己,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然而,桑若的剑没能再往前去一分。 一把展开的扇子挡在那把剑前面,一身白色锦衣的冯知远早已将红袖护在怀中。 林瑞嘉眸光微动:“桑若。” 桑若立刻收剑退到林瑞嘉身后,林瑞嘉深深看了眼冯知远,转身离开:“咱们走。” 鹿鹿朝冯知远和红袖示威般的挥了挥小拳头,牵着林瑞嘉的手一同离开。 冯知远松开护住红袖的手,出声道:“我不过是挡了你丫鬟一剑,郡主何至于此?” 林瑞嘉连头都没回,“你既是护着她,便是落了我的面子。我林瑞嘉,向来是爱惜面子的人。” 冯知远朗声大笑,施展轻功落在林瑞嘉身前:“罢了,我让她跟你道歉就是。” “凭什么要我跟她道歉?”红袖冲下楼,直接抱住冯知远的胳膊撒娇,“知远哥哥,她不过是个外人,这次百花宴,凭什么要她来咱们这里指挥?知远哥哥若是缺人手,袖儿也可以负责操办这场宴会啊!虽然她以前是这里的主人,可她如今到底不过是个外人,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好意思插手咱们的事?” 桑若立刻道:“没有我家郡主,哪里有羡仙楼?冯公子可不要听信这话,平白伤了和我家郡主的情分!” “呸!还情分,你家郡主分明和瑞王爷有关系,如今瑞王爷走了,又要来骚扰我家知远哥哥,真是个狐媚子!”红袖大声与她争辩,嘴上丝毫不留情面。 林瑞嘉看向冯知远,“话已至此,你看着办吧。” 冯知远摇晃着折扇,瞅了眼红袖,又瞅了瞅林瑞嘉,露出为难的神色:“郡主,你也知我冯某单恋一个人,可又得不到。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个与她长得有三两分相像的女子,你就忍心逼我痛下杀手?” 林瑞嘉闻言,仔细看去,这红袖的下巴和嘴唇,果真有点像白洛曦。 她轻轻一笑,“像是有几分像,只是可惜,再像,也不是她。更何况——” 329.第329章 杖毙 她拉长语调,戏谑地看向红袖:“这种品行,与白家小姐可是一点关系都沾不上边儿。冯知远,你的眼光何时差到这个地步了?” “你——”红袖大怒,一手指着林瑞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跺了跺脚,粘着冯知远,声音直发嗲,“知远哥哥!你看她!她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郡主,凭什么这样对我颐指气使?她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知远哥哥你!咱们不要让她一个外人来指东指西,好不好嘛?” 冯知远唇角噙着一抹坏笑,眼神中却是分毫温度都没有:“红袖,我平日里,是不是太过宠着你了?” 红袖一怔,“知远哥哥?” “像这等不分尊卑的贱婢,就该拖下去杖毙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看去,便见一身华衣的美貌少女带着一群侍婢,正从门口走来。 林瑞嘉眯了眯眼,羽芊芊? 羽芊芊走进来,对冯知远点点头:“义兄。” 林瑞嘉了然,看来当初那个赌约,羽芊芊败了。现在认冯知远做义兄,这结局,也不算太差。 冯知远笑着摸了摸羽芊芊的脑袋:“一段时日不见,你又长高了。” 羽芊芊亲昵地露出一抹笑容,眼神之中不再有昔日的眷念爱慕,唯剩对兄长的崇敬:“义兄,刚刚这贱婢冲撞临安郡主,这可不是小事。” 冯知远看向林瑞嘉,林瑞嘉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 红袖却是气愤不已地跳了出来:“你算什么东西?知远哥哥最是宠我,你凭什么叫他杀我?!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 林瑞嘉怜悯地看了眼红袖,她若没说这话,兴许今日自己会放她一条生路。只是可惜,这个女人似乎是被冯知远宠坏了,丝毫不知道收敛……这般侮辱朝廷公主的人,下场必定是死。 冯知远淡淡望着红袖,“拖下去,杖毙。” 刘叔对两个侍卫打了个手势,那两个侍卫立刻上前,抓住红袖直接粗鲁地拖了下去。 红袖的两个小丫鬟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红袖却是震惊地望着冯知远,挣扎着不肯被拖走:“知远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昨天夜里你还说只爱我一个!” 羽芊芊轻哼一声,没说话。 林瑞嘉上前,伸手抚摸红袖的脸:“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红袖双眼急切,一脸懵懂,说不出话来。 “既不是你对我不敬,也不是你对九公主不敬——” “她是九公主?!”红袖睁大眼睛,打断林瑞嘉的话,震惊地盯着羽芊芊。 林瑞嘉摇了摇头:“她是谁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看错你面前的男人。他宠你,并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因为,你长得像他爱的人。他所喜欢的,不过是你这张面皮……可惜,你却将这种喜欢当做他对你的爱,而无所顾忌地挥霍。” 她说完,冯知远淡淡道:“堵了嘴巴,拖下去杖毙。” 红袖瞪大双眼,却碍于嘴被堵上而说不出话来,只得眼睁睁被人给拖了下去。 周围的众人都一阵唏嘘,前段日子还在楼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头牌,竟然就这样被杖毙了…… 可见世事多变、祸福相依,做人还是要紧守本分的好。 冯知远看向林瑞嘉,似笑非笑:“她都要死了,你何必跟她解释这么多?” “我乐意。”林瑞嘉白了他一眼,“你这莲舫,究竟需不需要我帮忙?” “当然要你帮忙。”冯知远有些头疼,“我麾下虽然有不少产业,可置于青楼,却没有几间,而且都经营的不怎么样。羡仙楼,恐怕还得靠你来运作。” 林瑞嘉点了点头,开始了忙碌的设计工作。 下午的时候,几个小厮过来禀报,说是座位已经安排好。 林瑞嘉到大厅巡视,所有桌椅都焕然一新,几个丫鬟正忙着给桌子铺上简约的石青色丝绸桌布。 林瑞嘉的目光落到第一排,那里是帝后的位置。她目光闪了闪,轻声道:“做的不错。赏。” 青团从袖子里掏出碎银子,分给了小厮,几个小厮欢天喜地的拿着银子走了。 林瑞嘉目光落在吴后的位置上,侧头对桑若低语了几句,桑若点了点头。 百花宴这日,晴空万里,春日的暖阳毫不吝啬地洒满大地。 皇帝的龙驾和皇后妃嫔们的步辇逶迤地离开皇宫,在侍卫们的重重保护之下,一路浩浩荡荡朝莲舫而去。 青瑶河莲舫,在林瑞嘉的设计下,早已从进口处搭了九曲木桥一直通向岸边,木桥约有无米宽,两旁每隔十步便放了盆鲜花,青瑶河面上也漂浮着无数花瓣。 百姓们夹道围观,皇帝和后妃下了车架,便被宫女太监们护卫着一路进了莲舫。他们后面跟着奉京城中的达官显贵及其家眷,莺莺燕燕热闹非凡。 莲舫中,冯知远和林瑞嘉带头,身后跟着莲舫的众多美貌丫鬟一同拜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进来的一干人张目四望,但见莲舫大厅宽阔无比,大约能容纳五百来人。大厅布置高雅,墙壁上雕刻着百花争艳图,最中间的牡丹妖娆绽放,十分醒目。 桌椅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最巧的是每一张桌子中间都摆了一只小巧的细颈白瓷瓶,瓶中插着几支鲜花,空气中自然的散发着花的清香。 白瓷瓶下还摆着一碟糕点,糕点五颜六色,被做成了各式鲜花的样子,同样散发出淡淡清香,令人食指大动。 羽旭龙颜大悦,连呼免礼。 林瑞嘉拍了拍巴掌,立刻有八名身姿高挑、相貌美艳的少女上前,对皇帝做了个“请”的手势。 皇帝捏着小胡子,微笑着入了座。 众人都落座后,忽然闻见一股冷梅香。仔细看去,便见舞台上雪花纷飞,梅花盛开,一名身着红纱的妙龄少女手持一枝梅花,边唱边走了出来。 众人凝神看去,只见少女额头贴着一朵梅花,整个人愈发显得娇艳美好。丝竹管弦齐奏,舞台地面忽然涌起大片烟雾,整个舞台如临仙境,愈发衬得那少女美艳动人,宛如仙女。 330.第330章 蜜蜂 众人看得发呆,吴后却是满眼厌恶,对林瑞嘉道:“郡主心思巧妙,竟能在春日里让梅花盛开。当真是罕见!” 这话语里带着几丝轻蔑,仿佛林瑞嘉只是个寻常宫婢。 林瑞嘉却不气也不恼,目光悄然掠过吴后身下的大椅,笑道:“皇后娘娘谬赞,临安受之有愧。” 吴后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一支舞蹈结束,身着红纱的少女被皇帝叫到跟前问话。本来这支舞蹈该是红袖来跳,只是可惜她不在了,因此冯知远临时换了人选。 这少女生得小巧玲珑,皮肤雪白,五官精致。 她走到舞台下,遥遥对着皇帝福了福身子:“吾皇万岁!” 皇帝很是开怀,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走到跟前来。 少女垂着头,怯怯走到皇帝面前,皇帝却一把拉住她的小手,声音温柔:“叫什么名字?” “民女唤作怜儿……”少女声音怯怯的,仿佛是随时会受惊的小兔。 皇帝嗅着她身上自然散发的体香,有些沉醉:“肌若白雪,玉骨生香……你,可愿跟朕回宫?” 怜儿抬起头,一双眼透着害怕,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民女……民女……” 她想缩回手,可是皇帝紧紧抓着她的手,叫她怎么也抽不回。 吴后望着这水嫩的少女,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松弛的脸颊,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怒意:“大胆!陛下跟你说话,你该跪下回答!怎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临安,这就是你这些天苦心训练出的女子?!真叫人失望!” 林瑞嘉还未答话,冯知远已经出席,声音冷到极致:“不能让皇后娘娘满意,是本相的错。来人啊,将怜儿拖下去,杖毙。” 全场一片安静,不可思议地望着冯知远和吴后。 吴后有些下不来台,暗暗埋怨冯知远乱来。 怜儿害怕地身子一抖,往皇帝那儿靠了靠。 皇帝搂住她的纤腰,责怪地看向吴后:“好好的,你挑什么刺儿?!”说着,又转向怜儿,语气却变为了温柔,“你叫怜儿?可有什么姓氏?” 怜儿低垂着头,轻轻摇了摇头。 她生得纤弱,有些撑不起宽大的红纱长袍。可小小的身子笼在红纱之下,却有一股特别的韵味。 “肌若白雪,玉骨生香,朕赐你‘玉’姓可好?待你入宫,便册封你为玉嫔,你可喜欢?”皇帝笑容可掬。 怜儿点点头,漆黑的睫毛在雪白的小脸上投下两片淡淡阴影,整个人宛如小巧的娃娃。 皇帝龙心大悦,吩咐给怜儿赐座,继续观赏歌舞。 在场的后妃们目光含着妒火,纷纷汇聚到怜儿身上。可她只是捏着衣角,安安分分地观赏歌舞,似乎是完全注意不到其他人的嫉妒。 林瑞嘉将她的反应收在眼底,又看向冯知远,对方已经回了座位,正和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榜眼郎盛况笑谈着什么。 她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却又很快风平浪静。 歌舞扔在继续,莲舫内的气氛逐渐热起来,连带着温度也逐渐升高。就在众人看得高兴、吃得高兴时,一大群蝴蝶忽然从窗外飞进来,纷纷绕着吴后打转。 众人惊讶不已,吴后更是惊讶。 同行的一个谏官立刻上前道:“皇后娘娘乃是花中之王牡丹,如今百花宴上蝴蝶纷绕,乃是天降祥瑞,是天要旺我南羽!”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令在场众人信服不已,纷纷祝贺皇帝。 吴后本来还有些害怕,想要命人驱赶这些蝴蝶的,可如今听见众人这么说,便坐的更加四平八稳,微笑着摆出母仪天下的姿态。 林瑞嘉坐在后方,唇角不经意间泛上一丝笑。 一直观察她的蒋振南眉头一蹙,立即意识到这里有猫腻! 可还没等他提醒吴后,林瑞嘉已经侧过头,对他轻轻一笑。 下一霎,众人只听见大片嗡嗡声靠近,很快,一大群蜜蜂从窗外飞进来,吓得众人纷纷离席。 可这些蜜蜂只是围着吴后那一块儿打转,压根儿不理睬其他人。吴后吓得够呛,忙不迭在太监宫女们的保护下突围。不过遗憾的是,她走到哪,这群蜜蜂就跟到哪儿,众人只看见素来端庄自持的吴后在今天被蜜蜂追得狼狈不堪,最后发髻全部散乱的跌坐在地。 蒋振南手持长剑,飞身上前,剑光到处,一群蜜蜂被斩断,纷纷从空中坠落。 林瑞嘉冷眼看着他让女官扶起吴后,随即将目光投向进口处,那里苜蓿对她做了个“搞定”的小信号。 她露出关切的神情,道:“想必是皇后娘娘身上太香了,所以才引来蝴蝶和蜜蜂。杜女官,不知娘娘可带了备用衣物?” 搀扶着吴后的杜娘这才反应过来,一张脸因为刚刚的惊吓而显得十分苍白:“带了、带了!奴婢这就扶娘娘去更衣。” 说着,便和几个宫女一同搀着吴后离开。 皇帝面色不大好,皇后刚刚那般狼狈,不仅丢了她自己的面子,甚至连他的面子都给丢了! 怜儿伸出小手,轻轻握住皇帝的。皇帝回头,便对上怜儿泛着水光的眼。 他大感安慰,拍了拍怜儿的手背,心中对这个柔弱少女愈发有好感了。 之前那位说蝴蝶飞来是祥瑞之兆的谏官站在原地,十分的尴尬。最后见无人理他,便准备拍拍屁股溜回自己座位。 可林瑞嘉却拦在他跟前,笑道:“刘大人,这蝴蝶来了也就罢了,可这蜜蜂也来了,不知该作何解释?” 这名谏官叫做刘观星,生得小鼻子小眼睛,眼里总泛着精光。他听林瑞嘉这话颇有些秋后算账的意味,不由得有些畏惧,轻声道:“刚刚是下官误判了。” 林瑞嘉深深看了他一眼,“既是如此,下次看清楚了再出来说话。” 刘观星忙点了头,灰溜溜回了座位。 等吴后换完衣裳回来,歌舞已经接近尾声。她憋着一腔怒气,本想详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碍于皇帝正在兴头上,不敢打搅他的兴致,只得忍气吞声在座位上坐下。 331.第331章 凤凰啼血 她换的是一件绣有百鸟朝凰图案的锦绣长袍,这也是宫女们为了防止意外,事先备下的。 长袍后背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伸长了脖颈,十分得高傲美丽。五彩斑斓的丝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使得那只凤凰真的似乎就要飞出来。 站在林瑞嘉身后的苜蓿低头轻笑,板栗从外头催完酒水进来,便正巧看见她在笑。于是轻声问她在笑什么,苜蓿却只是含笑不语。 等歌舞结束之后,照惯例,皇后要起来说一些祝福国家国泰民安的话。吴后坐在最前排,知道轮到自己讲话了,便微微一笑,起身施施然朝台上走去。 就在吴后背对着众人往台上走时,场中所有人都是一片哗然。 吴后听着身后动静不大对劲儿,便问身边的杜娘发生什么了。杜娘也是莫名其妙,待她的目光落在吴后身后时,顿时手脚冰凉:“娘娘,您的衣服……” 吴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她正奇怪着,忽然听见下方有人猛地拍了桌案,转身看去,便见皇帝正怒视着自己。 杜娘率先跪了下去,跟着所有人都离席跪下。 吴后正纳罕发生了什么,便听见一个男声带着万分悲苦在席下响起:“陛下,凤凰啼血乃是不祥之兆啊!” 她定睛看去,说话的人正是刚刚说蝴蝶是祥瑞之兆的谏官刘观星。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陛下,凤凰啼血,必是皇后失德,陛下,这是上天的警示,若是陛下不采取行动,恐怕社稷危矣!” 说话的人是司天监掌史万韦,如今已年过六旬,在朝中是颇有威信的长者。 皇后这才惊觉众人是在说自己,杜娘忙低声道:“娘娘,您的衣裙后面绣得那只凤凰,流了血泪……” 皇后听完这话,整个身子都凉了,后背却沁出细汗。 她的第一直觉就是,有人在害自己! 她的目光落到席上,所有人都跪着,所有人都低着头。她挨个儿看去,最后目光定在了林瑞嘉身上。 她嗫嚅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最终她猛地跪下,对着皇帝泪流满面:“陛下,臣妾冤枉!这身衣裳,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皇帝目光阴沉得可怕,“这么多人看着,谁有机会在你身上动手脚?!” 吴后不可思议地望着皇帝,陛下一向敬重自己,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十分和谐,今日他怎的如此说话?竟都不愿意听自己解释? 林瑞嘉跪在众人中,身板笔直。 她垂着眼帘,掩饰住了怜悯的眸光。 吴后最大的悲哀不是被算计,而是没有看清枕边人。她的夫君不是别人,是一国的皇帝。在皇帝眼中,有什么比的上他的江山? 一旦有任何东西、任何人妨碍到了他的江山社稷,他可以毫不犹豫地除之为快。 更何况……林瑞嘉眸光微闪,更何况这位皇帝平素里做出来的所谓帝后和睦,只是个假象。 这位皇帝心里真正爱的女人,绝不会是吴后。 刘观星捏了捏八字胡,目光带着算计扫过林瑞嘉的背影。他识人一向很准,这位临安郡主,绝不是个善茬。 听闻这位临安郡主和东临的瑞王爷关系非同寻常,若是他能攀上临安郡主这棵大树,将来去了东临发展,那前途可是不可限量的! 他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决定顺着林瑞嘉的意思再添一把火。他膝行上前,朗声道:“陛下,如今天降兆示,皇后失德,微臣认为应当废后!” 群臣哗然,吴后紧紧捏住裙角,一双眼愤恨地盯着刘观星。 林瑞嘉唇角溢出一丝笑意,这个刘观星,倒是很会审时度势。她不过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如何做。若是将这样一位伶俐的人收为己用,倒也不错。 另一边,定西侯府侯爷吴起西膝行上前,大声道:“陛下,皇后娘娘冤枉!娘娘往日里最是心善不过,每日礼佛抄写佛经,怎会失德?!定是有人与娘娘过意不去,设计了阴谋来陷害娘娘!” 他话音落地,大理寺卿吴起冬也膝行上前,满面苦痛:“陛下,娘娘他跟了您二十年,她的脾性,您还不了解吗?娘娘平日里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每年更是花费巨银去灵云寺放生,她是当之无愧的贤后啊!” 羽元康同样跪下,身后跟着林照月和绯曦:“父皇,这必是有心之人陷害母后,请您明察!” 吴家一派的官员都膝行到前面,为吴后求情。 皇帝阴郁地扫过众人,目光中带着丝丝冷厉。 林瑞嘉将这些人看在眼底,心中哂笑,求情的人越多,皇帝会越无情。皇帝心中,似乎并不属意羽元康继承皇位,这些人出来求情,几乎是将吴家的大半势力暴露在众人面前。 皇帝,他怎么会允许羽元康拥有这么多势力?! 果然,皇帝的双眸之中逐渐酝酿出风暴,就在他要大发天子之怒时,一个苍劲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陛下,凤凰啼血,皇后失德,理当打入冷宫!吴家人有眼无珠,还胆敢在这里求情,理当发配边疆!至于太子,哼,就该废了!” 南羽奉京城能用这样语气说话的人,除了蒋太师,再没有其他人。 林瑞嘉垂着眼帘,心中冷笑,蒋太师这是在以退为进呢,想要逼迫皇帝松口。若是他出来求情,恐怕皇帝必定是要废了吴后的。 可是偏他这么说,就会令皇帝觉得这惩罚太重,继而想起吴家人为南羽做的贡献与牺牲,自然而然的,便能在实际上减轻刑罚。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皇帝听蒋太师说完,眼底愈发冷厉,可面上的表情却是缓和了些,蒋家势大,他们的面子,皇帝他不得不给。 于是便道:“既然蒋太师都求了情,此事便罢了。” 本来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能够替朝儿除去一个大威胁。可惜啊,可惜! 吴后松了口气,略带挑衅地瞥向林瑞嘉,却见林瑞嘉抬头,绝美的精致小脸上挂着笑意,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332.第332章 窘境 吴后冷哼一声,在心中发誓必定要林瑞嘉好看。 这凤凰啼血的事,到底也没有追究下去。 板栗后知后觉,这才发现原来苜蓿之所以发笑,是因为早就知道吴后会倒霉。她有些崇拜地看向林瑞嘉,不知道自家小姐,下一步会怎么走呢? 吴后又赶忙换了衣裙,却不敢再到皇帝跟前去触霉头。正好莲舫甲板上在举办赛花会,她便带着一干女官贵女前去观赏。 林瑞嘉上了莲舫顶层,这里十分宽敞,静悄悄的,丝毫没有下方的嘈杂。 地面很干净,擦得十分光亮。大厅里没有任何器具。 她走过长长的大厅,裙裾在地面拖曳着。她静静走到尽头,推开那里的一扇窗户。河水上的风迎面而来,卷着一些水珠,十分得凉爽。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河水与天际交汇的地方,那里蔓延开层层阴霾。 “要变天了。”她低声呢喃。 身着滚金边黑袍的男人出现在她身后,身材高大修长:“林瑞嘉,你在打什么主意?” “蒋振南,”林瑞嘉并未回头,乌黑被河风撩起,在她身后飞舞,“一楼有很多贵女在举办赛花会,你不去看看吗?” “与我何干?” “你总要挑一个,娶回去做正妻的。”林瑞嘉轻笑。 她的声音十分轻柔,带着丝丝媚意,叫人听了心里头直痒痒,好像有一根羽毛一直若有若无地撩过心口。 蒋振南蹙了蹙眉头,望着只有他胸口高的少女,目光有些复杂:“我知道,你在算计吴后。你是在为振兴报仇吗?我以为,你并不待见他。” “我的确不待见他,你们蒋家,我都不待见。”林瑞嘉语气淡然,“只是吴后想杀我,我必定是不会再让她有机会的。” 蒋振南只是冷笑,并不说话。 林瑞嘉转过身,绝美出尘的小脸上带着嘲讽:“蒋振南,你自诩为蒋家而活,可是因为你,间接地害死了你的弟弟。我想知道,你可曾后悔与吴后联手?” “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蒋振南盯着她的眸子,“在我的人生中,从没有后悔二字。我的人生,从来就没有回头路。” 风更大了些,携卷着不少水珠落进大厅中。 林瑞嘉背对着窗户,笑容冷绝:“是啊,你的人生没有回头路。你自始至终,都是在维护蒋家的荣耀。我很好奇,若是有一日蒋家覆灭,你会如何?” “我活着,就是蒋家。”蒋振南黑眸中酝酿着复杂的情绪,注视着站在面前的灵动少女。 他曾喜欢过她,他曾爱恋过她。当他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时,他曾想过,若有幸能活着回去,他定要上门求娶她。 可他也曾差点杀死过她。在听闻弟弟因她而死后,他恨不能亲手掐死这个女人。 他是学诡诈的兵法长大的,他武功盖世,本就是天之骄子。然而,在她面前,他学的那些兵法阴谋,却偏偏没办法使上。 内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叫嚣着,杀了她,杀了她。可总有另一个声音,剧烈地嘶喊着,放过她,护着她!!! 这两个声音没日没夜地纠缠,将他闹得头疼。 每当宴会时,尽管她坐在人群中不动,可是她那么显眼,他总是忍不住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雨丝打湿了林瑞嘉的长发,乌黑的长发紧贴在她脸颊上,愈发衬得她皮肤白皙,嘴唇润红。 蒋振南目光复杂,不过十几日没见,这面前的少女似乎又长了个子,曾经只到自己腰上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你,就是蒋家?”林瑞嘉翘起红润的嘴唇,仿佛玫瑰花在盛开,“那我若是杀了你,是不是就等于灭了蒋家?” 这话中带着几分俏皮意味,可是蒋振南清楚得很,林瑞嘉不只是说说而已。 外面风更大了,将窗户吹得摇摆起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天空不知在何时阴沉下来,雨点迅速落下,天地静籁,唯有落雨声。 林瑞嘉今日只穿了薄薄的白色棉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加细绒的浅紫色罩衫,乌发只挽了一半,簪着一根碧玉簪,整个人清新美好。 风很大,将她的裙摆吹得蓬起,她背对着河水,整个人竟有飘然欲去的姿态。 蒋振南心下一动,生怕她被狂风吹走似的,竟欲伸手去拉她。 林瑞嘉望着他伸过来的手,忽然轻轻一笑,转身毫不犹豫地跳下了窗。 蒋振南只呆了一秒,便跟着跳了下去。 半空之中,他紧紧拉住林瑞嘉的手,将她抱进怀中,两个人一同落进奔流的河水之中。 再后来,狂风暴雨,天色阴沉,林瑞嘉和蒋振南被河水的暗流卷着,一同飘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翌日。 蒋振南昏昏沉沉地醒来,便发现怀中还紧紧抱着林瑞嘉。他的头疼得厉害,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尽是荒山野岭,自己则躺在河边上。 他心中猜测这大概是青瑶河下游,现在他的人应该已经发现他失踪了,想必很快就会招来。 他稍稍安了心,便强撑着起来准备烧点火。 怀中的林瑞嘉被他一动,惊醒,睁开眼睛,不禁皱起眉头来,这是什么鬼地方? 蒋振南望着她,淡淡道:“我们被河水冲到这里来了。” 林瑞嘉冷笑,努力坐起来:“算算时辰,她应该早已死透了。” 蒋振南一愣,随即上前猛地拎住林瑞嘉的衣领:“你对吴后下手了?!” “除了她的第一套衣服,她的其余两套都被我的人做了手脚。一件是加了特殊染料,最终效果是凤凰啼血,你也看到了。还有一件嘛,则被我的人掺进了微量的铁粉。”林瑞嘉轻笑,望着蒋振南突然之间变色的脸,“莲舫的船舷上,早已被我安上了磁石。昨日暴雨狂风的,逃难过程中,总免不了混乱。若是有什么趁着混乱将吴后推到船舷,你说,她是不是就整个人贴在了船舷那边呢?” “再加上大风,皇后的礼服又素来宽大,她整个人就会被卷走;落进河中。若你在河里安插了人手,稍稍将她往河水深处拖上一拖,她必定殒命。林瑞嘉,你好算计。”蒋振南握紧双手,林瑞嘉的衣领已经被扯得变形。 333.第333章 你喜欢就好 林瑞嘉冷冷一笑,“可惜,我算漏了你。我将你引上莲舫顶层,只是为了将你拖住,使你顾不得照看吴后。接着我再从楼顶跳下,便也算是脱身之计。我只是没想到,当时你会死命拉住我。若你不曾拉我,以我的轻功,绝不可能落入现在的窘境。” 蒋振南自嘲:“你是在怨我救你?” “能得蒋大公子相救,乃是嘉儿的荣幸,何来怨恨?”林瑞嘉冷讽道。 蒋振南松开手,站起身来举目四望:“如今被水冲到这里,也是无可奈何。我的部下最迟明日应该能搜到这里。” 林瑞嘉眸色渐深,不知道桑若他们是否能赶在蒋家人之前找到自己……若是不能,恐怕自己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蒋振南将湿透了的外套脱下,拧了一把,随即看向林瑞嘉,将手伸给了她。 林瑞嘉抬头,正对上蒋振南复杂的黑眸。 她垂下头,勉强起身:“我自己能走。” 可是她刚起身,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河水里。蒋振南一把扶住她的腰,目光深邃。 林瑞嘉本想甩开他,可脚踝疼得厉害,大概是在河水里伤着了。 蒋振南扶着她,慢慢往一棵大榕树下走。 他把林瑞嘉扶到榕树下坐着,随即自己进了树林里。 过了一刻钟,他抱着大堆木柴从树林里出来。耐心地将木柴堆好,开始生火。 等到火烧起来时,他在旁边搭了架子,又将身上衣服脱了个精光,把湿衣服晾在了架子上烘烤。 林瑞嘉别过头去,眉头深深蹙起。如今的形势,对她十分不利。她刚刚检查了脚踝,那里肿的厉害,恐怕一段时间都不能走动。这种情况下,和蒋振南待在一起,无异于坐以待毙。 如今只能盼望,桑若他们能早点找到自己了。 蒋振南的衣服都烤干后,他很快利落地穿了起来。收拾一新的样子,丝毫没有流落荒岛的狼狈。 反观林瑞嘉,浑身仍旧是湿漉漉的,头发上的朱钗也都不见了,乌黑的长发紧贴着后背和面颊,小脸上一片苍白。 蒋振南在她对面坐下,看了她几眼,淡淡道:“把衣服脱了。” 林瑞嘉拢了拢外套,摇了摇头。 蒋振南嗤笑:“事到如今,你还怕我占你便宜?” 林瑞嘉垂下眼帘,只是不语。 蒋振南突然起身,大步走到她跟前,直接把那件浅紫色外套从她身上扒下来。林瑞嘉吓了一跳,刚想去拦,却已经被蒋振南点了穴道。 蒋振南将她的外套和内衬长裙都脱了下来,只留了肚兜和亵裤。他将那些湿衣都搭在架子上,又把林瑞嘉挪到离火更近的地方,试图烤干她身上的那两件遮羞布。 林瑞嘉双颊绯红,暗自咒骂蒋振南多管闲事。 蒋振南似乎心情颇好,给林瑞嘉烤干衣服,又小心替她穿上。他目不斜视,手上动作更是没有丝毫亵渎的意思,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林瑞嘉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因为没有梳子,蒋振南只好用手替她整理。她的头发很顺,没有任何打结,蒋振南随意梳了那么几下,便已经将长发梳理整齐。 他从袍子上撕下一条金色布条,给她绑了长发。 林瑞嘉目光带着几分诧异,蒋振南这是在发什么疯? 末了,他将她解了穴道,声线平静:“你不动、不说话的时候,可爱多了。” 语毕,便起身又往树林里走。 林瑞嘉轻哼一声,只是目光中带上了她都没察觉到的一丝轻快。 等蒋振南回来的时候,他左手倒拎着一只死兔子,右手抓着一把草。 他将那只兔子扔到地上,将草放到林瑞嘉身边,拿起几片,放进口中嚼烂了,便撩起林瑞嘉的裙摆,褪下她的长袜,往她脚踝上抹。 那草药冰凉凉的,敷到脚踝上,有一种特别舒适的凉意在红肿处蔓延开来。林瑞嘉盯着他,他目不斜视,只是专心地替她敷药。 林瑞嘉别过脸,眸中弥漫着凉意。 等蒋振南将她的鞋袜重新穿上,却看见林瑞嘉已经泪流满面。 他有些诧异,“怎么了?弄疼你了?” 林瑞嘉摇摇头,抬起袖子擦掉泪水。 南哥哥,只有这一刻,他才是七年前的南哥哥。 温柔,宠溺,那是曾经护她周全的南哥哥。 蒋振南似乎也是想到什么,默默起身,去一旁捯饬那只兔子。 他在军队中,有时候行军作战会食不果腹,那时他经常去山里打些野味烤着吃,算是充饥了。经年累月下来,他倒也练了一手烤东西的本事,烤出来的肉,也还算可口。 他将那只兔子烤的金黄,又从怀中掏出一包细盐,仔细地涂抹在上面。 林瑞嘉正诧异他怎会身上带着盐,他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淡然道:“以前在军队,有时候露宿荒野没得东西吃,便经常上山打野。打来的野味,总得加些盐才能入口,久而久之便习惯在身上带一包盐。” 他又弄了些香草佐料塞进兔子的肚子里,继续架在火上烤。 这兔子很肥,很快便烤的油冒冒的,散发出一股肉香。 他将兔子腿撕下一只递给林瑞嘉,林瑞嘉不客气地接过,大口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蒋振南的手艺真的不错。 她想着,抬眸看了眼对面的男人。 他一身黑袍,面容冷峻坚毅,倒也是个美男子。只是不知,将来哪位小姐会有福气嫁给他? 林瑞嘉忽然一个激灵,她为何会想这些?她和蒋振南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他们之中,总会死一个…… 她这样想着,手中的兔子肉便也不再可口起来。 蒋振南似乎是会读心术,淡淡道:“你不必想太多。如今这里是一座荒岛,只有咱们两人。这段时间,我希望咱们都能放下过去的恩怨,只当是为自己放个假。” 林瑞嘉点了点头,是啊,没必要一天到晚将自己弄得紧张兮兮。便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朝蒋振南举起兔子腿:“你烤得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 334.第334章 故人未变 傍晚时分,两人的手下都还没有找到这里。 蒋振南准备了更多的柴火堆在旁边,始终保持着火堆燃烧。他还搭了一只窝棚,里面铺了厚厚的、柔软的草。 气温降了下来,天空是绚烂的火烧云。 两人相顾无言,只默默等待着。 入夜后,蒋振南便将林瑞嘉扶进了窝棚里,自己坐在棚外,目光深邃地盯着燃烧的火堆。 林瑞嘉自是睡不着的,睁大了眼睛望着窝棚顶。 其实,她的仇恨差不多已经报了,无论是蒋沁,还是秋氏,还是林芙蓉她们,都已经去另一个世界了。所谓对蒋家的怨恨,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深重。 但是,蒋太师为人她还是略有耳闻的,自己害死他的夫人和嫡女,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自己的。 只是,蒋振兴因为自己而丢了一条性命,自己素来是有恩必报的,这样大的恩情,她势必要还。 而对象,可能就是蒋振南。 她偏过头,看向坐在窝棚下的男人。 他手中拎着水壶,一只腿盘着,一只腿踩在地面上,黑玉冠高束,脊背笔直,就算是背影,也让人感觉到他是一个严谨的人。 尽管今天他干了很多粗活,可他看起来仍旧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林瑞嘉轻叹了口气,若是可以,她不想再与他为敌。 小时候,他总护着她,宠着她,瞒着蒋沁教她识字,教她许多东西。真正说起来,他其实是自己的恩人。 若非他,小小的自己怎么可能在蒋沁手底下活下来;若非他,自己是会被暗杀的,而非送进听禅寺那样简单。 她知道,他曾跟蒋沁提过,要蒋沁留她性命。这份情,再加上蒋振兴的那份情,她都必须领。 她想着,脱口而出:“南表哥,咱们不要再斗了,好吗?” 借着朦胧月光,她清楚地看见蒋振南的脊背僵硬了一下。 蒋振南抬着头,眸中倒映着星辰,唇角忍不住泛起一丝苦笑:“嘉儿,这段仇恨,我可以放手,但是祖父他放不下。你明白吗?” 林瑞嘉有些黯然,“所以,你还是选择站在我的敌对面吗?” “敌对面?”蒋振南无奈地笑了,“若我真心想杀你,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奉京城,早已是蒋家的天下。我不想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追求你,是因为你是蒋家的仇人。我在接到祖父对你的必杀令之后,十分惊惶无措,因为,我知道我下不去手。无论你做出什么事,面对你,我都会下不去手。你是我命中的一劫,这是宿命,无法改变的宿命。” 林瑞嘉望着他略显悲凉的背影,眸光复杂:“南表哥,你会怎么做?你又要我如何做?” 蒋振南转过身来,深沉的黑眸中满是认真:“离开南羽。” 林瑞嘉对上他的目光,怔了怔。 “现在是最好的时候,借着你的失踪,离开南羽。” “可是……”林瑞嘉在犹豫,其实蒋振南说的很对,现在是离开的最好机会。 一旦再入奉京城,蒋太师绝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 “我会通知你的丫鬟们,我知道你的几个丫鬟个个身怀绝技,我想,有她们护送,你应该能够安全到达东临天照。”蒋振南声音压得很低,“嘉儿,你知道,我绝不会害你。” 天空忽然响了一声巨雷,眨眼间,倾盆大雨落了下来。四周安谧,唯有天地间的落雨声可闻。 林瑞嘉垂下眼帘,半刻钟后,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道:“好,我离开。” 蒋振南听见她的回答,全身都放松下来。终于,他终于可以不再与她为敌。 “南表哥,外面雨大,你进来吧。”林瑞嘉看了眼蒋振南,说道。 蒋振南点了点头,进了窝棚。 两人躺在草垫上,室内的气氛却是十分明朗干净,没有丝毫暧昧。 林瑞嘉其实在心底很庆幸,庆幸她的对手是蒋振南,是她的南表哥,庆幸南表哥这么多年来,并没有改变心意。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而故人未变,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窝棚外暴雨如注,窝棚内温暖宁静。 第二日,林瑞嘉醒来后,感觉脚踝处已经好了不少。她小心翼翼地走出窝棚,伸了个懒腰。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四周景色碧绿。 她举目四望,却不见蒋振南的身影。 林瑞嘉心下疑惑,难道他已经走了? 这样想着,却听见一阵温柔的笑,俊朗的男人自树林里走出来,一手拿着一节竹筒,一手拿着一张荷叶。 他看见林瑞嘉站在窝棚前,脸上的笑容不禁更大了些:“脚踝那儿,还疼吗?” 林瑞嘉摇了摇头,“不疼了。只是仍旧肿着,走路有些不大方便。” 蒋振南点点头,示意她在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坐下,又将竹筒递给她:“这里的溪水很干净,也很甘甜,不用再煮的。你尝尝。” 林瑞嘉却盯着他手里的荷叶,荷叶里头包着许多野果子。她摸了摸肚子,羞赧地笑道:“我有点饿,能先吃东西吗?” 蒋振南却推了推她手中的竹筒,“你刚睡醒,需要先喝点水再吃东西。乖。” 这样宠溺温柔的语气,丝毫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若是被他手底下的士兵们听见,定是要惊掉下巴。 谁不知道镇北将军冷硬如铁,骁勇善战,这么多年来从不近女色! 然而在林瑞嘉心中,这样的蒋振南,才是当初那个十二岁的少年,那个会教她下棋识字的南表哥。 林瑞嘉喝了些水,蒋振南才将果子给她:“也不知奉京城的形势究竟如何了。” 林瑞嘉咬了一口野果,果子很香甜,“我设的局,吴后逃不掉。如今吴后死了,太子羽元康等于断去一臂。端王羽今朝,他势必会乘机扩展势力,伺机上位。” “羽今朝……”蒋振南品着端王的名字,却只是一笑,“你真以为,他在意皇位?” 林瑞嘉愣了愣,“他不在意吗?除了傅姐姐,我以为他最在意的便是那个位置。” 335.第335章 失算 “他最在意傅静缘没错,只是傅静缘死了,他也无心那个位置了。据我手下得到的消息,羽今朝他早在五年前,便在江湖之中建立了一个神秘组织,虽然他是你的盟友,更是东临火越的盟友,但很遗憾,他最近一直在准备的,不是谋取皇位,而是如何造成他的假死现象,然后离开奉京,去浪迹江湖。” 蒋振南说着,微微叹了口气,“从江山大局出发,羽今朝是最合适的继承人。然而可惜,他无心于政治。平心而论,羽今朝和羽风来都是很合适的继承人,剩下的几个皇子,羽元康刚愎自用、心胸狭隘,羽逍遥只知耍弄琴棋书画、游山玩水,羽勇杰年纪尚小便已隐隐流露出沉溺女色的趋势,他们无一可堪大用。羽今朝走后,我想,南羽恐怕很快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林瑞嘉默然,“你说得对。” “你在奉京,可还有什么牵挂?”蒋振南试探着问。 林瑞嘉摇了摇头,“奉京城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所谓的父亲,不过是个摆设。南表哥,我想我会很快离开南羽。” 蒋振南轻叹了口气,两人默默不语。 到第三天傍晚的时候,蒋振南的人才找到这座荒岛。他的暗卫都是他在边关时亲自培养的,只效忠于他,而非蒋府。 蒋振南命六个暗卫护送林瑞嘉去奉京城郊的听禅寺,随即亲自带着剩下的暗卫回奉京通知她的婢女。 林瑞嘉到达听禅寺后,那六个暗卫仍旧不肯离开,说是要等到她的婢女到来之后才可以走。 对此林瑞嘉并没有什么意见,奉京城中想要自己命的人大有人在,多几个人保护没什么不好的。 他们一行人在寺中歇下时,天早就黑透了。不知怎的,林瑞嘉总有一种不安感,她总觉得晚上会发生什么事。 她梳洗完,因为这几天的劳累,很快便陷入熟睡。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特地在窗后和门后放置了易碎的细颈瓷瓶,只要有人推门,必定会弄碎瓷器,届时她也能马上醒过来。 然而,她也总有算漏的时候。 那六个守在她屋外的暗卫只在刹那间便被人割了喉,无声地死去。随即十个训练有素的暗影同时紧贴在门外,其中一个拿出一根芦管,悄无声息地朝屋内吹入白烟。 又过了小半刻钟,十个暗影有技巧地打开门,其中一个将林瑞嘉裹在被子里,从床上扛起后,带着剩余的九人一同消失在屋内。 等到天明时分,桑若和黑鹰带着青团、苜蓿、板栗和鹿鹿赶到听禅寺,见到的便是死了的六个暗卫,房中空无一人,连被子也不见了。 鹿鹿皱了皱鼻子,尽管窗户大开,并且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他仍旧嗅到了空气中有残留的迷药味。 他使劲蹭鼻子,最后奶声奶气道:“漂亮姐姐被北幕的人劫走啦!迷药里面轻微的迷苏花味,鹿鹿闻见了!” 桑若眸光一沉,“黑鹰,你去通知主子,我和苜蓿她们去追小姐。” 黑鹰却不大情愿:“为什么是我去通知主子?主子若是知道小姐被人劫走了,我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依我看,这里苜蓿和板栗是北幕大长公主赐的,主子不会对她们怎么样,不如让她们去通知主子。” 苜蓿不高兴地道:“我和板栗就是土生土长的北幕人,如今又是北幕的人抓走了小姐,我们当然要去救小姐,我们对北幕比你们更熟悉!” “再吵,小姐真要被劫去北幕了!”桑若跺了跺脚,“黑鹰,这里你的速度最快,论理应该是你去。” 黑鹰长叹一声,身影一动,去跟东临火越报信了。 桑若瞥了鹿鹿一眼,冷声道:“咱们启程。” 话音落地,她和苜蓿、板栗各自施展轻功离开。 青团和鹿鹿愣在原地,这些家伙们,难道不知道他们不会武功?! 鹿鹿委屈不已,牵住青团的手,仰起头道:“青团姐姐,咱们怎么办呀?” 青团回过神,同样十分委屈:“她们是嫌咱们没用,不想带上咱们,呜呜呜……” 两人说着,竟抱头痛哭起来。 林瑞嘉醒来之后,发现手脚都被绑缚着。她感觉自己似乎坐在一辆马车内,马车正快速地向前行驶。 她头晕沉沉的,好不容易坐起来,却不小心打翻马车内小几上的一杯茶。动静传出去,外头立刻伸进来一个蒙面人的脑袋:“醒了?” 林瑞嘉蹙了蹙眉:“你是谁?为何要抓我?” 那人没再说话,头又缩了回去。过了片刻,进来另一个黑衣人,身材娇小,似乎是个女子。她看了看林瑞嘉的脸色,又将手探到林瑞嘉的脉搏上,最后低声道:“情况正常。” 外面传来一声“嗯”,便又没了动静。 女子从马车内部的箱笼里拿出一碟精致的糕点,用筷子夹起一块凑到林瑞嘉唇边:“吃。” 林瑞嘉深深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眼中没有恶意后,才张口吃了下去。如今敌在暗她在明,她必须要保存体力。 很快,一碟糕点吃下了一半,林瑞嘉摇摇头表示不想再吃了。那女子又喂了她一些水,最后拿帕子仔细地给她揩干净嘴角。 林瑞嘉轻声道:“这位姐姐,敢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 女子静静坐着,并不说话。 林瑞嘉见她不语,便又道:“若是不方便说,那便算了。只是我见你们没有恶意,又很有本事,想必你们的主子一定是十分厉害的。” 那女子抬眸瞥了眼林瑞嘉,开口道:“姑娘不必费尽心思打听我们的来历,等时候到了,姑娘自然会见着我家主子。” 说罢,便又闭目养神起来。 林瑞嘉心知这群人训练有素,不是一般人,估摸着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便也不再说话,闭上双眼假寐起来。 到晚上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林瑞嘉睁开眼,对那女子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我被绑了一天,手脚都麻了。可否能替我暂且松绑?” 336.第336章 幕太子 女子看了她一眼,眉头皱了皱,提高声音道:“师兄,姑娘要求松绑,你看怎么办?” 外头立刻传进来白日里那个浑厚的男声:“替她松了吧。” 女子立刻上前给林瑞嘉解开绳索,林瑞嘉活动了下手臂和腿,长长舒了口气,笑道:“如此可轻松多了。” 那女子诧异地望着她,道:“你都被人绑架了,还这样高兴,你可真奇怪。” 林瑞嘉笑了笑,端起小几上自己那杯茶,“既来之,则安之。我相信你们对我没有恶意,若是有,我也活不到现在。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蓉蓉。”那女子道,“我全名叫寒蓉蓉。外面负责驾车的是我大师兄,叫寒铁。其他人也都是同门师兄弟,厉害着呢。” “你可知我叫什么?”林瑞嘉笑问。 寒蓉蓉略一点头,“你是南羽的临安郡主,丞相府的大小姐。” 南羽的临安郡主?林瑞嘉心中一突,对方这么说,证明他们不是南羽的人…… 外面寒铁忽然猛地掀了车帘,瞪了眼寒蓉蓉:“叫你少多嘴的!” 寒蓉蓉一愣,忙掩住嘴巴,惊异地看了一眼林瑞嘉,忙低头钻出了马车。 外面传来寒铁教训寒蓉蓉的骂声,过了好一会儿,寒蓉蓉才重又上了马车,眼圈都泛着红。 马车重又行驶起来,林瑞嘉有些无奈地望着她,“抱歉。” 寒蓉蓉摇了摇头,并不肯看林瑞嘉。 马车摇摇晃晃中,林瑞嘉渐渐睡熟了过去。等她第二天醒来时,天早已大亮。 依旧是寒蓉蓉给她弄来的吃食,早上的吃食是两个肉包子、一碗地瓜粥。林瑞嘉吃完这些,肚子有些胀,困意再度袭来,便很快又沉沉睡去。 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她吃了些寒蓉蓉弄来的食物,想了一会儿心事,便又沉沉睡去。 因为马车的车窗都钉死了,林瑞嘉看不见外面的天,只能大致判断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可这样过了三四天,饶是林瑞嘉判断力再好,也逐渐糊涂起来。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在逐渐衰退。 曾经她将七岁以前的事情都能记得牢牢的,可某一次她吃完糕点,觉着这糕点与小时候蒋振南带来的那块糕点味道特别像。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又很奇怪,蒋振南是谁? 十天之后,林瑞嘉已经将小时候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她意识到可能是食物有问题,所以才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影响。于是她开始抵制寒蓉蓉送来的食物,可总不能一直不吃不喝,她便想尽了法子,趁每天寒蓉蓉出去拿食物的那点功夫,在自己的帕子上、衣服里侧写上以前发生的事。 寒蓉蓉一直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林瑞嘉也每天坚持去写,坚持把写过的东西看一遍,不断提醒自己,她是谁。 一个月后,这辆马车抵达了目的地,北幕的都城——雪城。 雪城四季都是冬日,一年之中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气温会回暖。如今,仍旧处于寒冬状态,地面积了厚厚的白雪。 雪城外的雪山脚下,一座行宫隐在苍翠的松柏之后。 一行人匆匆往行宫方向而去,为首的男人,身着白色锦袍,身姿修长挺拔,黑发高束,面容俊美得仿若神明。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似乎潋滟了天地间最美的湖光山色。 他披着白狐狸毛斗篷,匆匆走进行宫里。 行宫里头停着一辆马车,十名黑衣暗卫正守在马车外,严阵以待。 寒铁对男人略一点头,随即掀开了车帘。 男人看向马车内,马车内坐着一名妙龄少女,容颜绝色。 少女披着一件紫色貂绒斗篷,美丽的眼眸中满是疑惑。 男人低声道:“你可知,我是谁?” 少女摇了摇头。 “我叫幕北寒,是你的未婚夫。”男人笑容俊朗明艳,似是莲花在簌簌白雪中盛开,“倾城,欢迎回家。” 他说着,朝少女伸出手。 林瑞嘉,不,幕倾城犹疑地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掌之上,顺着他的搀扶,下了马车。 幕北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披着的紫色貂绒斗篷上,忽然觉得碍眼的很,便解开了她的斗篷,随手扔在雪地上。 刚摘下斗篷,寒风撩起幕倾城的长裙,幕北寒清楚地看见在她裙底,隐约有着血痕。 他直接撩起她的裙摆,里头密密麻麻,全是血字。 幕北寒本就没有表情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寒蓉蓉等一行人吓得不轻,忙一齐跪在了雪地中。 幕倾城好奇地从幕北寒手中拽过写了血字的裙角,声音软糯:“七岁,听禅寺,遇到越哥哥。” 她歪了歪脑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清澈见底:“越哥哥是谁?” 幕北寒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说完,他大掌一动,突然运起内力,竟直接将她身上的全部衣裳和帕子、鞋子都化作齑粉。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幕倾城恐惧地抱紧身子,整个人在寒风中簌簌发抖。 幕北寒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重重裹在她的身上,声音带着一丝丝阴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幕倾城被幕北寒抱在怀中,泛着水汽的大眼睛眨了眨,“我叫幕倾城!” “很好。”幕北寒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打横抱着她进了行宫宫殿内。 这座行宫很大,里头陈设虽然简约,却处处透着一股尊贵高雅。 幕北寒抱着幕倾城径直进入了一间寝殿,轻轻将她放在了软榻上。房间中有地龙,因此十分的暖和。 幕北寒又亲自从衣柜中取出冰蚕丝做成的中衣,要给幕倾城穿上。幕倾城从心底里抗拒这个男人的接近,可这个男人的动作,却带着不容分说的霸道。 幕倾城用白狐狸毛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伸出一只白玉似的素手,双眼中满是娇怯:“我自己穿……” 幕北寒居高临下看着她,却是一动不动。 337.第337章 叫我夫君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幕北寒转身走到暖炉旁,伸出手贴在上头,将手烤热后才重又走过去,随即直接将幕倾城身上的斗篷掀开。 幕倾城惊叫一声,忙遮住身子。幕北寒小心地将冰蚕丝的雪白中衣给她穿上,接着又从衣柜中挑了一条白色绣雪莲花边细绒长裙,给她套在外头。 末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冰蚕丝的中衣十分保暖,外面这条长裙也很保暖,你穿这个不会冷。若是要出去,记得系上围脖和斗篷。” 幕倾城只睁着乌黑的双眼,怯怯望着幕北寒,不发一语。 幕北寒的手顺着她的脸颊落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捏住她玲珑玉致的下巴,桃花眼毫无笑意:“你怕我?” 幕倾城往后缩了缩身子,最后干脆拉起羊绒被子,将整个身子团了进去。 幕北寒在床头站了许久,久到幕倾城以为他走了。 她从被子里伸出头,便见幕北寒仍旧站在软榻边。 “你,想干什么?”她开口,声音都在发颤。 望着她似初生婴儿般的乌润眼眸,幕北寒忽然轻叹了口气,在软榻边坐下,抬手替她整理头发:“饿不饿?” 幕倾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幕北寒侧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叫声好听的,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幕倾城咬住嘴唇,望着他不做声。 幕北寒将她的嘴唇从牙齿里弄开,小心地揉了揉上面的齿印,“叫夫君。” 幕倾城望着他,不知为何,她从心底里排斥这个称呼。幕北寒握住她的手,只用一双桃花眼静静望着她,似乎她若是不叫,他就会一直陪她这么坐下去。 僵持了一刻钟后,幕倾城皱了皱秀美,低声道:“夫君。” 幕北寒揉了揉她的脑袋,桃花眼中溢出一丝笑意:“乖。” 入夜之后,行宫外风雪交加,路上没有一个行人。行宫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行宫小花厅里,一张足有两米长的雕花木桌横呈在中间,两旁各摆着四张同色雕花大椅。 木桌一端,幕北寒端坐在大椅上,腿上还抱着幕倾城。 他的手穿过她的纤腰,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怀中。一手端着粉瓷小碗,一手拿着调羹。他从碗中舀了一勺蛋花粥,吹了吹,才送到幕倾城唇边。 幕倾城望着他,乌润的眼珠转了转,忽然猛地打翻那碗粥,拼命从幕北寒腿上跳下来:“不能吃!有毒药!” 一碗粥尽数洒在幕北寒的袍子上,旁边伺候的寒蓉蓉等几人吓得忙跪了下去。 幕倾城跑到小花厅的大门前,拼命想要去推开那扇门,可惜,那扇门纹丝不动。 她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 她拼命去捶打大门,可那扇大门除了发出“砰砰”声,一点儿打开的迹象都没有。 她哭得声嘶力竭,最后有气无力地从门上滑落下去,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小花厅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她的呜咽声。 幕北寒静静望着她,直到她闹得彻底没了力气,才起身,旁边立刻出来两个美貌婢女,面无表情地为他更换了衣裳。 他走到幕倾城身边,弯腰拉起她的手,将她扯进自己的怀中,“家?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夫君,你还要到哪里去?” 他的怀抱很温暖,幕倾城呆呆靠在他胸膛上,皱了皱鼻子:“食物都有毒……会让我忘记事情……” 幕北寒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语气安慰:“现在你回家了,已经安全了。” “可是,可是真的有人给我下毒……我好害怕……我怕我会忘记所有的事……”她哽咽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幕北寒仔细地给她擦去泪水,“给你下毒的人,是东临的瑞王爷,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幕倾城眼中出现迷茫之色,幕北寒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幕倾城想了好一会儿,最后问道,“东临火越,他是谁?” 幕北寒微微一笑,“他啊,是我的兄弟。他跟你开玩笑呢,谁知道他的手下没注意,真的将毒药当做面粉喂给你吃了。” “是吗?”幕倾城心中疑惑,可幕北寒双眸真挚,丝毫不像是在说谎。 幕北寒点点头,牵着她的手往餐桌旁走:“好了,来吃东西。” 餐桌上,婢女们早摆好了新的一桌菜肴,幕北寒拿着调羹喂给幕倾城,直到她吃饱。 用完膳后,幕北寒将幕倾城抱到寝宫的屏风后面,打算给她洗澡。 幕倾城却不肯脱衣裳,坚持要自己洗。幕北寒没再勉强她,叫了寒蓉蓉进来伺候,自己在屏风外等着。 等梳洗完毕,幕北寒便将她抱到软榻上,将被子盖好,自己则侧卧在外侧,一手撑着额角,默默望着她。 许是真的累了,幕倾城打了个哈欠,转头望向幕北寒:“你不去睡觉吗?” 幕北寒含笑:“你睡了,我再睡。” 幕倾城不再说话,闭上双眼,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幕北寒伸手轻轻触摸她的眼睫,这样的林瑞嘉,单纯的像是一只幼兽,她的人生,如今是一片空白。 没有了记忆,这很好,这样就能将自己填满她的记忆。 过了片刻,几阵风落在寝殿内,为首的少女带头跪下:“主子!” 幕北寒坐起身看去,见是她们几个,眸光中带上了满意:“你们到了。” 少女抬头,微微一笑:“少主久等了。” 若是此刻幕倾城还有记忆,她一定能够认出,这个少女,正是她曾经的贴身婢女,桑若。而少女身后的两位,正是苜蓿和板栗。 桑若是东临火越给林瑞嘉的,也是林瑞嘉最信任的丫鬟。然而可惜,桑若从一开始,就是幕北寒送到东临去的一颗暗棋。 他没想到的是,这颗暗棋后来会被东临火越放到林瑞嘉身边。 而桑若之所以没被东临火越发现,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给幕北寒传递过讯息。但是最重要的一条讯息,她却顺利地传达了,那就是林瑞嘉的落脚点是听禅寺。 338.第338章 大乱 “你们仍旧贴身伺候她,她每日做了什么,都汇报给我。”幕北寒淡淡说完,摇了摇手,示意她们退下。 三人又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寝殿内。 另一边,奉京城中。 那日吴后被狂风卷进了河水里,等打捞上来的时候,早已是具泡胀了的尸体。 吴家一派的官员们个个如丧考妣,在定西侯吴启西的带领下,一同跪在宫门外,要求皇帝彻查真相。 皇帝派了得力的官员去查办此案,最后却一无所获,根本查不出任何东西。查案的几位官员早被冯知远收买,因此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到的。 吴家人气恼不已,要求由吴家人出面,亲自查验。 皇帝却震怒不已,声言皇后乃是国母,其尸体岂可随便示人?便不再理会吴家人和羽元康的要求,直接将吴后埋进了皇陵。 入夜,端王府静得可怕。 端王府地牢之中,灯火通明,身着锦袍的羽今朝站在地牢门口,静静看着牢里发生的一切。 这是一间水牢,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被绑在最中间的柱子上,蓬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孔。 水逐渐蔓延上来,快要将女子的肩膀淹没了。 那女子忽然抬起头,长发后的脸美丽却憔悴。她舔了舔干裂的唇,面容上浮起一丝苦笑:“原来,你早就知道是我杀了她……” “骄月,我可以原谅你的野心,但我决不能原谅你对她动手。”羽今朝的声音极冷,带着刻骨的寒意,“在你下达命令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你的死亡。” 骄月忽然大笑起来,眼泪顺着面颊淌下:“我不过是有些爱慕你,想做你的正妃,你却如此待我!我问你,那傅静缘有什么好的,她哪里配得上你?!” “在你眼中的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羽今朝不再看他,淡漠转身离开。 骄月面色陡变,尖声道:“不要走!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然而到底是为时已晚,地牢的大门,重重的合上了。 她恐惧地望着大水一点一点弥漫上来,逐渐到了下巴上。 最令人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的过程。骄月努力地想要挣脱绳索,然而她的力气太小了,不能挣脱一丝一毫。 她只能瞪大美丽的眼眸,满面惊惧,呆呆望着快要漫过鼻子的水面。 正在这时,一声轻笑在不远处响起,骄月宛如看见救命稻草似的忙转过头,正好看见鹿无尘一身妖娆红衣,歪歪靠在墙壁上,脸上挂着一抹戏谑的笑。 “救我……”骄月刚开口,水便涌进她的嘴巴里。 鹿无尘扬了扬手中的一纸文书,笑得人畜无害:“签了它,我就救你。” 骄月哪里还来得及管那是什么东西,只忙不迭地点头。 鹿无尘微微一笑,身形一动,已经落到水面。 另一边,羽今朝站在庭院里,抬头仰望着浩瀚的星空,唇角溢出一丝笑,“缘儿,你的仇,我算是报了。” 他的贴身小厮低着头走上来,抹了抹眼泪,呈上一瓶丹药。 “哭什么。”羽今朝瞥了眼那小厮,“咱们不过是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那小厮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爷,奴才只是为爷不值。爷明明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为什么要在这个关键时候离开……” “经历过生死,我才看清,原来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比皇位、比权势更加重要。”羽今朝仰望着星辰,笑了笑,“好了,去收拾收拾。” 第二日,端王府响起了震天响的嚎哭声。 端王没。 皇帝和太后得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半晌都说不出来话。羽今朝是他们真正培养的继承人,从小耗尽心血,无论是智谋还是武功,都是几个皇子中的佼佼者。 怎么会,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去了呢?! 皇帝为此一夜白头,只呆呆靠在床榻边,呢喃着对不起璃儿。 璃儿是朝儿的母妃,是他这一生深爱的女子。 璃儿在诞下朝儿后不久就去世了,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如今,朝儿又这样的去了,苍天何其不公! 他受了这一打击,一下子病倒在床,竟不能上朝。 因着羽元康是太子,他便堂而皇之的代理朝政,趁此机会大肆结交朝中各派官员。 过了两日,羽元康过足威风时,忽然想起了林瑞嘉,便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亲自登门造访。 然而郡主府门口罗雀,竟连守门的下人都没有。 他略感奇怪,便命人上前叫门。可叫了半天,没有人响应。他深感奇怪,猜测是不是林瑞嘉不愿意见自己。想到这里,他心头火气,直接命人撞开郡主府大门。 郡主府中,空空荡荡,一个下人都没有。庭院里杂草丛生,丝毫不见往日的雅致高贵。 羽元康忽然意识到,林瑞嘉或许已经离开奉京去找东临火越了。 他又带着随从去丞相府找林泰民,然而丞相府同样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林泰民在林瑞嘉失踪的那一晚上就嗅到了大风暴的前奏,于是趁着天还未亮就带了梦姨娘前去投奔北幕,可谓动作神速。 羽元康立即派人去寻林瑞嘉和林泰民,可搜索结果自然是没搜到。 他气恼非常,便将精力都投放进朝廷里,一时间将朝中官员清洗掉不少。 与此同时,冯府。 冯府的一座池塘边,草长莺飞,不知名的小花开在池塘岸边,添了不少暖色。 冯知远一身白衣,坐在池塘边垂钓。他靠在椅背上,合着双眼,似是睡着了。 身着滚金边黑袍的蒋振南突然出现在他背后,静静看了他片刻,开口道:“她失踪了。” “不是你安排的么……”冯知远懒懒开口,声线带着不经意间的诱惑。 “我安排她去天照,可是在听禅寺中,她被人劫走。目前,我还没查出是什么人做的。”蒋振南淡淡道。 冯知远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她被人劫走,关我什么事?从你让我接近她开始,我就已经十分厌烦。你知道,我这辈子,只爱白洛曦。其他女人,不过都是玩物罢了。” 339.第339章 发疯 “玩物?”蒋振南品着这个词,眸中涌上一股不悦,“她不是玩物。” “我知道,是你心爱的女人嘛!”冯知远抖了抖鱼竿,坐起身子来,“你喜欢她有什么用,人家一心都是东临火越,你充其量,顶多只能算得上表哥。可是表哥,终究不是夫君。” 蒋振南沉默半晌,无奈一笑:“她若跟我,我自会护她一生一世。只是,我偏偏姓蒋,偏偏是蒋家的嫡长孙。蒋家,不会容她在我身边。” “你这样活着,可真累。”冯知远淡淡道,目光投向水波不兴的池塘,“如今朝廷大约有三分之二的文官效忠于我,那件事,可以加快步骤了。” 蒋振南眸色渐深,“蒋家只掌握了南羽四分之一的军队,若是想要做那件事,还得再加一把力。” 冯知远嗤笑,“若不是你们从前对林芙蓉那个白痴抱有希望,另外四分之一的兵权也不会交出去!我早说过,靠女人来谋取利益,并没有什么大作用。真正说得上话的,是拳头。”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草叶被踩的声音。 冯知远随手一颗石子砸过去,只听一声“哎呀”,身着粉色襦裙的少女一下子跌倒在地,正是林寻馨。 林寻馨抬起头,美眸中溢满泪水,捂着膝盖轻声道:“远哥哥,你做什么呀,好疼!” 冯知远看向蒋振南,蒋振南对他摇了摇头。 冯知远这才笑了笑,“原来是你。你刚刚,可有听见什么?” 林寻馨撅起嘴巴,拎起一旁掉在草地上的食盒:“我做了好吃的糕点,想要送来给远哥哥尝尝。” 她说着,跑到冯知远身边,打开食盒,里头立刻飘出一阵香味。她拿起一块递给冯知远:“远哥哥,尝一尝。” 冯知远接过,随手扔进嘴里,糕点入口即化,十分酥软香甜。他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林寻馨得意地一笑,看向蒋振南,朝他福了福身子:“镇北将军。” 林寻馨在冯知远请来的嬷嬷们的调教下,如今已经比从前那个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都很上不得台面的相府庶女好多了,至少看起来十分得落落大方。 蒋振南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和林瑞嘉相像的影子来。 然而可惜,只是徒劳。 冯知远嗤笑,“行了,她是林寻馨,不是林瑞嘉。你走吧,我说的事情,必须要加快了。” 蒋振南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消失在原地。 冯知远伸手拍了拍林寻馨的脑袋,颇有些意味深长道:“你如今已是我冯府的人,我希望你能事事为冯府着想,为我着想。” 林寻馨虽然年纪尚幼,眼眸之中却已然盛着成熟的光彩。她小脸上噙起一抹笑意,声音虽然稚嫩,却带着十足的老成:“说到底,远哥哥还是不信任馨儿。” “你觉得,我该信任你吗?” “该!”林寻馨猛一点头,“我知道远哥哥的身世不简单,也知道远哥哥在我面前所展露的,不过是冰山一角。馨儿从不在意远哥哥藏在水下的那一部分是什么样,馨儿只知道,你是远哥哥,是我喜欢的人,这就够了。” 冯知远忽然大笑起来,“你才多大,便知道喜欢了?” 林寻馨双颊绯红,只低头不语。 冯知远握住钓鱼竿,含笑道:“好了,快回去吧,晚了又该被嬷嬷们骂了。” 林寻馨点了点头,快速地提着食盒往回跑。 而林瑞嘉失踪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东临火越耳中。 彼时他正在天照城,与其他几个兄弟斗得如火如荼。在听闻这个消息后,便打算不顾其他,立刻抽身前往北幕。 萧后及时拦住了他,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东临火越被萧后的人看死,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天照。他心情烦躁,最后干脆直接设了个大局解决掉其他几个兄弟,一举被皇帝册封为太子。 而东临皇帝的这场头疾,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吃了鹿老进献的丹药后,过了几天就又恢复过来。 朝政有东临皇帝处理,东临火越自然是要忙着去找林瑞嘉。只是可惜,萧后再度拦住他,这次同时拦他的还有皇帝。 东临火越却直接命人在太子府假扮自己,自己则带着亲卫从太子府地道一路出了天照。 他带着人马一路狂奔,到达北幕的时候,却被告知北幕全国戒严。他好不容易混进去,在一处山脚下落了脚,黑鹰却无比沮丧地汇报,桑若她们留下的记号突然没有了。 东临火越发疯一般地调来更多兵马寻找林瑞嘉,却仍旧一无所获。最后不惜动用外交关系,写信给幕北寒,要求他出面帮助寻人。 幕北寒收到这封信时,正坐在行宫内,腿上抱着幕倾城,认真地给她系好胸前的丝带。 他接过桑若递来的信件,随意扫了一眼,便直接将那封信扔进燃烧着的火炉里:“告诉他,我会派兵替他去找人的。” 桑若望了一脸懵懂的幕倾城一眼,低头应声出去办了。 东临火越最后花了足足六个月的时间走遍北幕各地,却仍旧一无所获,甚至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北幕最北的地方,某座雪山脚下,搭着五座帐篷。大帐篷门口站着一个男人,身着深紫色貂绒大氅,正是东临火越。 他胡子拉碴,头发松松垮垮地在头上挽着,曾经妖艳俊美的脸庞如今憔悴不堪。 阿飞捧着热乎的烤地瓜从帐篷内出来,哀叹了一声,“殿下,您好歹吃点东西啊!” “你说,她会去哪里?”东临火越喃喃。 阿飞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 东临火越发出一声凄凉的笑,“是啊,我都不知道,你又怎会知道……” 半年了,他发疯一般的寻找她,已经找了半年了。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一点关于她的痕迹都没有…… 他颓然地站在雪山脚下,再不复昔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这时,几十名侍卫从帐篷内纷纷走出来,互相看了几眼,最后一齐朝东临火越跪了下去:“太子殿下,请回天照!” 340.第340章 找上门来 其中为首的喊道:“太子殿下,咱们已经找了足足半年,可不仅没找到大小姐,连有关她的线索都没有!太子殿下,请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属下等请求太子殿下回京,大业要紧啊!” 东临火越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堪堪站稳,一滴泪却从眼角滑下。 嘉儿,你到底去了哪里…… 雪城郊外的山脚下,一座行宫巍然矗立。 行宫内的寝殿之中,幕倾城端坐在梳妆台前,幕北寒正站在她身侧,仔细地为她画眉。 这半年来,幕倾城的饮食都被幕北寒严格规划好了,因此这半年来身子调养的十分好。因为半年未曾出过行宫,所以肌肤也愈发白嫩如雪。 随着时间流逝,她的五官也愈发精致美艳,隐隐有着颠倒众生的模样。 幕北寒的容颜未曾有变化,桃花眼依旧潋滟美好,鼻梁高挺,薄唇润红。整个人,可谓风华绝代。 两人都身着绣有雪莲花的白衣,领口和袖口用金纹莲花裹边。乍一看,仿若是一对神仙眷侣。 幕北寒细细为她画眉,直到确定画得十分完美之后,才将笔搁在梳妆台上,转向跪在地上的桑若:“他离开北幕了?” 桑若略一点头:“回主子,是的。” “下去吧,叫板栗准备午膳。”幕北寒淡淡道。 桑若很快便退了下去,寝殿中只剩幕北寒和幕倾城两人。 这半年的时间,幕倾城除了容颜更加精致美好、个头也长了一些外,记忆力却十分得差劲。 如今,她只记得住幕北寒和每天伺候她的四个婢女,其他人,一概不知。至于智力,更是退化到了六七岁小孩子的程度。 她垂着头玩着手指,双眼中闪烁着懵懂无知的光。 幕北寒从背后将她环住,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夫君,这个东西是什么?”幕倾城忽然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盒眉黛,歪了歪脑袋,好奇地问道。 “那是眉黛,给你画眉用的。”幕北寒柔声道,从她手中拿过瓷盒,重新放回到梳妆台上,“不能吃喔。” 他眼底闪过一道暗芒,这个问题,幕倾城每日都会问一遍。田阳雪在给自己药的时候,没说过这药除了能让人失忆,还能减损人的智力和记忆力。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会想方设法逃离自己。 这样,她才会将自己当做她的全部。 幕北寒的吻绵绵密密落在幕倾城的脸颊、嘴唇、耳垂和纤细的脖颈处,带着缠绵与爱意。 他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触摸到她胸前的盘扣处,修长有劲的手指轻轻一钩,幕倾城的外裳便滑落下来。 “倾倾……”幕北寒的声音带上一丝沙哑,他细细绵绵的吻也带上了情·欲。 他的大掌从她的中衣下探了进去,绕过了肚兜,触摸到她胸前的柔软。 幕倾城对此毫无反应,只是呆愣愣望着自己裸·露在空气中雪白的肌肤。 这半年来,幕北寒虽然和幕倾城同榻而眠,却到底没有逾越雷池一步,顶多只是将她抱在怀中睡觉。但是今日,他中午和幕僚饮了不少酒,此时便有些把持不住起来。 幕北寒情到深处,手上力道不禁更大了些。 幕倾城惊叫一声,扭了扭身子,“夫君,我疼。” 幕北寒微微蹙眉,知道自己刚刚弄疼了她,一时间头脑也清醒不少,便收回了手,给她重新穿好衣服:“都是我的错。” 正在这时,磨叽从外头急匆匆闯进来:“殿下,白家大小姐回来了,在太子府等着你呢!” 半年前,白洛曦为了白家的一些事去了西边的洛谷,前半个月才处理好,快马加鞭赶回了雪城。 磨叽望了眼呆坐着的幕倾城,有些犯难,“殿下,不是磨叽多嘴,只是林大小姐留在这里,真的是一个麻烦。若是被白大小姐发现了,后果可就糟了!” 幕北寒静静望着他,磨叽自觉说错了话,忙改口道:“是倾城小姐……” 幕北寒垂下眼帘,伸手替怀中的少女捋起一缕长发夹到耳后,淡淡道:“她不足为惧。” 磨叽惊了一惊,有些诧异地望向幕北寒。 他很明白,自家太子殿下能够说出这话,便是已经将白家不放在眼里了。 殿下,已经有了与白家作对的资本了吗? 幕北寒望着怀里一脸无忧无虑的少女,面庞上浮起一抹宠溺的笑:“当然,她总不能一直藏在这里。我该给她一个合适的身份。” 他话音落地,外头桑若已经进来禀报:“主子,大长公主来了。” 幕北寒拍了拍幕倾城的脑袋,起身淡淡道:“出去迎接。” 幕潇潇被一群人迎着进了行宫,她带来的侍卫们都守在外面,警戒严格。 幕潇潇坐在正厅喝了会儿茶,幕北寒便走了出来,朝她作揖:“皇姑奶奶。” 幕潇潇只是静静喝着茶,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幕北寒保持着作揖的姿势,两人僵持了半刻钟,幕潇潇喝完了一盏茶,才将茶杯重重放在桌案上,抬眸,缓缓道:“你长本事了。” 幕北寒直起身子,一双桃花眼带着几丝漠然:“不知皇姑奶奶此话是何意?” “幕北寒,我看着你长大,以为你到底是个忠厚的孩子,可没想到,你竟敢这般隐瞒于我!我说的是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可要我好好为你回想回想?!”幕潇潇已然是怒容满面,“给我搜!” 她话音落地,守在外头的大长公主府的侍卫们已经冲了进来,行动迅速地搜查行宫内的每一间大殿。 很快,薛子皓便引着幕倾城走出来,幕倾城好奇地张望着四周的人,有些怯怯地走到幕北寒身边,拉住他的衣襟。 幕北寒牵住她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温柔而宠溺:“这位是你的外祖母,还不过去给她行礼?” 幕倾城怯怯地看向幕潇潇,又望了眼面含笑容的幕北寒,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给幕潇潇福了福身子。 341.第341章 一眼沉沦 幕潇潇皱起眉头,“看看嘉儿怎么了。” 薛子皓点头,立刻上去拉幕倾城的手,想要给她把脉。 幕倾城却害怕地躲到幕北寒身后,拉着他的衣襟不肯让薛子皓碰自己。 幕北寒对幕潇潇道:“皇姑奶奶,您认错人了,这一位,不是南羽的临安郡主林瑞嘉,而是您的亲外孙女,幕倾城。” 幕潇潇一愣,幕北寒眼中含着笑意,“皇姑奶奶,您的外孙女儿,已经找到了。幕兰姑姑与江湖一侠士成亲,后来便有了倾倾。可惜幕兰姑姑与姑父早逝,独留下倾倾一人居住在苍茫山脚下,被去那里打猎的我碰上,于是就将她带了回来,认祖归宗。” “你的意思是……”幕潇潇的目光在幕倾城和幕北寒身上转了转,“趁此机会,将嘉儿的身份修改一番,让她彻底与南羽那边断了关系?” “皇姑奶奶要的是一个外孙女儿,我要的是一个未婚妻,不是正好吗?”幕北寒微笑。 幕潇潇眸色渐深,明显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幕北寒瞥了眼薛子皓,薛子皓会意,上前劝道:“公主,奴婢倒是觉得此事可行。若是小姐保留着从前的名字和身份,必定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前段时间,瑞王爷一直在找小姐,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这么一来,倒是可以将小姐留在公主身边,不必远嫁。” 幕潇潇没有说话,起身走到幕倾城跟前,看了她片刻,转向幕北寒:“你给她吃了什么?” “忘记过去的药。”幕北寒坦坦荡荡,“您放心,不会伤害倾倾的身体。” 幕潇潇长长呼出一口气,和蔼地对幕倾城道:“你叫什么名字?” 幕倾城紧紧抓着幕北寒的衣襟,轻声回答道:“我叫幕倾城。”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我喜欢叫她倾倾。”幕北寒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纯粹,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幕倾城只是呆呆让他亲吻,没有丝毫要反抗的意思。 幕潇潇微微叹了口气,“我膝下无儿无女,只有嘉儿一个。你果真能护她爱她一生?” “我可以为了她舍弃性命。”幕北寒敛去唇边的笑意,桃花眼中惟剩认真。 幕潇潇沉默了片刻,最后牵住幕倾城的手,“我带倾城回家。” 幕北寒抬眸,桃花眼中迸发出一股光彩,“您认可我的计划了?!” “不认可又能如何?你将她藏在这里足足半年,我却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我这两天收到她藏在这里的消息,其实是你故意传到我耳中的吧?”幕潇潇的声音带上一丝悲哀,“北寒,什么时候,你开始这样对待皇姑奶奶了?” 幕北寒垂下眼帘,大掌紧紧裹住幕倾城的小手,“我只是,舍不得让她离开我的身边。皇姑奶奶,我不能没有倾倾。” “我会给她最高贵的身份,”幕潇潇将幕倾城拉到自己身边,看向幕北寒,“而你,还是想想怎么对付白家那个丫头吧!我不会容忍倾城有任何危险,你知道的。” 幕北寒略一点头,态度恭敬:“皇姑奶奶放心,北寒自有安排。” 第二日,大长公主府传出消息,说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外孙女,大长公主打算于五日后在府中举办宴会庆祝。 消息传到北幕各个世家豪族耳中,自是有一番评论。 白家。 白家主院的正中央,有一棵五百年的雪梨树,如今正值开花的季节。雪梨花一簇簇挤在枝头,纤细的花蕊透着鹅黄色。树枝上偶尔还堆了一捧白雪,白雪与梨花交相对映,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一位白衣少女站在雪梨花树下,面庞绝美,身姿窈窕,乌发未加束,一直垂到大腿处。 她只穿着单薄的白色纱裙,长袖随风而舞。她伸出手,细细抚摸树干上的刻字,美丽而妩媚的凤眸里带着复杂。 “曦儿。” 低沉却好听的男声从背后响起,白洛曦回头,随即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哥哥。” 身着浅黄色长衣的年轻男人信步走来,身姿挺拔,面容阴柔却不失俊美,精致却不失大气,所到之处,自有一股威严和沉郁。 他看了眼树干上的刻字,声音放的很柔:“曦儿,大长公主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外孙女,听闻五日后要举办宴会。” “所谓的外孙女,其实就是林瑞嘉吧?”白洛曦冷笑了声。 “不止如此,”男人望着自家妹妹,有些不忍开口,但仍旧说了出来,“他给她用了一种秘药,能够使她失去过去的记忆。” “他为了得到每人,当真是不择手段。”白洛曦抚摸着树干上的刻字,那是小时候,她领他来自己家里玩,两人一同刻下的名字。 可是,到底是物是人非了。 他从一开始,就并不爱自己。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 “哥,你说,他到底喜欢她什么?论相貌,我与她不相上下。论谋略,我三岁读诗书,七岁诵兵法,女扮男装带兵出征的事也不是没有做过。论出身,我自问出身北幕名门,自是比她强的。哥,你说,我到底是哪里输给她了?”白洛曦美眸复杂,尽是不解。 白沉香轻叹了一声,伸手为她整理好衣裳,“妹妹,缘这一字,情这一字,自是不能用相貌、智慧、出身来比较的。有时候,往往只是那一眼,便注定沉沦。” 白洛曦惨笑了下,“是啊,一眼沉沦……如我对他,如他对林瑞嘉,如你对——” “妹妹。”白沉香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抵在白洛曦唇边,微微摇了摇头,“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白洛曦垂下头,不再言语。 北幕有三大家族,第一为白家。白家家主白易不仅是北幕第一首富,更手握重兵,门下诸生大多在军队之中,所以他本人在军中更是十分有威望。 更难能可贵的是,白家并没有乌七八糟的家务事,自白易妻子十年前去世之后,他便未曾娶妻,府中更是连侍妾都没有。至于子女,便只有白沉香和白洛曦两人。 342.第342章 大长公主府 第二是水家。水家出了一位阁老,人称水阁老,乃是当今皇帝的授业恩师。可惜水家传承到年轻一辈,并没有男子,只有水玲珑一位嫡孙女。 第三则是江家。江家世代为将,却在这一辈中出了个宰相,人称江相爷。江相长子是上将军江饮月,性格豁达,武艺高强,与雪城中众多贵公子们都交好。还有两个嫡孙女,嫡长孙女乃是当今皇帝的贵妃,封为瑾妃;剩下的一个叫做江萱儿,乃是雪城中有名的才女。 另一头,幕潇潇带着幕倾城回了长公主府。一路上乘着软轿,幕倾城撩起车帘,好奇地往外面张望。 雪城,诚如其名,乃是终年积雪的城市。不过街上仍旧热闹非常,店铺鳞次栉比,逛街的仕女和公子们也是非常多的。就连平头百姓,个个穿的都是十分齐整好看,足可见北幕财力的富庶。 幕倾城的目光落在一个叫卖糖葫芦的人身上,那糖葫芦红润润的,颗颗饱满,外头裹着的糖衣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泽,叫人一见便生了馋意。 薛子皓将她的表情看在眼底,不禁对幕潇潇笑道:“公主,小小姐这是馋了,不如奴婢下去买一串糖葫芦回来?” 幕潇潇始终都拉着幕倾城的手,老脸上亦是融融笑意,“好,去吧!” 薛子皓正待叫了车夫停车,外头却忽然传进来桑若冰冷的声音:“大长公主赎罪,主子有吩咐,小姐不能随便吃东西。街边的东西不卫生,主子不准小姐吃。” 幕潇潇气不打一处来,可在心中掂量掂量,幕北寒说的似乎也有理,给幕倾城买糖葫芦的计划便只得作罢。 过了不久,软轿及一行人在一座十分壮观大气的府邸前停下,府邸上匾额高挂,上书“大长公主府”五个金字。 苜蓿挑了轿帘,扶着林瑞嘉出来,薛子皓扶着幕潇潇,一同往府里去。 府中风景极好,不同于南羽建筑的秀丽,这里的建筑追求的是一种磅礴大气感。大长公主府乃是先皇下令修建,这一代皇帝为表对幕潇潇的尊重,更是一口气将大长公主府扩建一倍,还赏赐了不少珍宝奇玩做观赏品。 府中一切井然有序,来往的丫鬟奴才们看见主子回来,都忙不迭避到路旁行礼,眼中都是崇敬的光。 幕倾城跟在幕潇潇身后,双眼闪烁着懵懂与好奇。 最后,幕潇潇在一座雅致清贵的小院前停下,小院院门紧关,上面小匾额题着“观梦居”三字。 幕潇潇示意薛子皓打开院门,接着便带了幕倾城进去。 观梦居里,小桥流水,景色怡人。一座绿瓦朱墙的小楼掩映在葱茏的绿树后面,众人跟着过去,小楼内装饰的十分华美,金玉器皿,古玩字画,不一而足,处处都透着一股尊贵。 小楼二楼,临窗的是一间闺房,色调高雅,红帐生温,古色古香。房间角落静静摆着一只青铜香炉,燃着好闻的百合香。 这里很干净,虽然没人居住,但仍旧可以看出,每日里都有人在打扫。 幕潇潇牵着幕倾城的手,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笑道:“那是你母亲的像。” 幕倾城懵懵懂懂地点头,幕潇潇黯了眸色,“罢了,跟你说这些,你都记不得了。” 她又拉着幕倾城走到与闺房一帘之隔的房间,这个房间内满满当当全是衣柜,几个个小丫鬟一一将衣柜打开,只见里头整整齐齐挂着无数件漂亮的服装,狐狸毛的,貂毛的,丝绸的,锦缎的,襦裙,半臂,曲裾,赤橙黄绿青蓝紫,几乎什么样式什么颜色都有。 衣柜下是一排排绣花鞋,足有两三百双,样式同样是多得令人眼花缭乱。 幕潇潇望着那些衣服,神情悲哀:“这些,原本都是替你娘准备的,可是,她再也回不来了……我看你们身材差不多,你若喜欢,就留给你穿。你若不喜欢,就命人重新给你做。” 幕倾城走上前,好奇地拉了拉其中一件浅紫色衣裙,这件衣裙上绣了朱红色曼珠沙华,大片大片的花朵簇拥着盛开,妖美而神秘。 不知怎的,幕倾城一见这衣裳,便觉得亲切,不禁回头,笑容甜美道:“外祖母,倾城喜欢这个。” 随行而来的桑若等人面色一变,这件衣裳,与瑞王爷的衣裳何其相像!桑若立刻上前,从幕倾城手中抽出那件衣裙,“小姐,这件裙子脏了,奴婢命人去洗。” 说罢,便拿着衣裙离开。 幕倾城不疑有他,便又兴高采烈欣赏别的漂亮东西。 幕潇潇的眸色却变了几变,最后在心底轻叹了一声。北寒他将嘉儿禁锢在他身边,虽然他洗去她的记忆,可她心底最深处,到底还是留有火越那孩子的影子的。 自己这样将她留在身边,会不会太过自私? 薛子皓注意到幕潇潇的眸色变幻,笑了笑,开口道:“公主,您不是还给小小姐准备了很多漂亮首饰吗?小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幕潇潇收起心中多余的思绪,笑道:“瞧我,到底是上了年纪,竟把这样重要的事也给忘了。”说着,便又带着幕倾城去看她准备的首饰。 大长公主府的侍卫、奴才和丫鬟都调教的很好,幕倾城住在这里,并没有任何人为难,所有人都对她恭敬有加。然而近身伺候的仍然还是桑若、苜蓿、板栗、寒蓉蓉四人。 桑若负责警卫,苜蓿和板栗负责端茶递水等日常工作,寒蓉蓉负责饭食。 幕潇潇没有想到,苜蓿和板栗竟是幕北寒安排在她身边的暗线。当初知道这个消息时,她差点没沉住气摔东西,最后还是薛子皓安抚的她,劝解说,两人的出发点都是一样,太子也是为了小小姐好,耍些小手段,也算是帝王之术了。 幕潇潇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如今又看见苜蓿和板栗在自己跟前晃,不禁又有些气恼,便打发了她们二人去院子里待着,自个儿拉着幕倾城说家常。 343.第343章 你若离去,我必相随 而水家也很快收到消息,五日后大长公主府设宴。 水家后院的花园里,一个打扮精致、相貌美艳的少女正坐在秋千上,旁边站了几个丫鬟。 另一个穿着稍微差点的少女给她推着秋千,声音带着几分谄媚:“姐姐,听说啊,五日后大长公主府设宴,也不知道大长公主寻回来的这位小小姐,长得什么样,有没有姐姐你漂亮?” 说话的是水家的庶女,叫做水渺渺。 “哼,”坐在秋千上的水玲珑骄傲地扬起下巴,“这雪城里,比我生的美得只有白家姐姐一人!这个才寻回来的丫头,还不定生了副怎样的丑相貌!怎么敢与本小姐相提并论!” 水渺渺吃力地推着秋千,“那是,姐姐的相貌万里挑一,也就只比白家大小姐差那么一点点而已。不过姐姐年纪比白家大小姐小,将来说不定还能超过她呢!” 这话算是说到水玲珑心坎里了,她赞赏地回头瞥了眼水渺渺,“你这话说的不错,好了,停下来吧,你也累了。” 水渺渺笑着说不累,又推了几下,方才停下,由丫鬟接手继续推秋千。 水渺渺望着水玲珑,又道:“姐姐,我可还听说了,这位才寻回来的小姐,乃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她说着,促狭地望着水玲珑,“姐姐,你说,太子殿下是不是喜欢她?” 水玲珑的脸一下子沉下来,白了眼水渺渺,“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说着,冷哼一声后跳下秋千,扬长而去。 水渺渺嘟起嘴巴,望着自己的丫鬟,一个巴掌扇到对方脸上:“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眼睛!” 那小丫鬟捂着脸哭起来,水渺渺望了眼水玲珑离开的方向,堆起一脸笑,追了上去:“姐姐别生气,等等渺渺!” 而江家,江家十代为官,代代都是忠臣。江家大宅的最大特点就是端庄严谨、朴素质朴,虽是武将之门,却自有一股书卷气息。 江家后院,丫鬟婆子们个个生得端庄,身上的衣服虽简朴却胜在干净齐整。 此时后院的一处小楼里,一位少女正临窗而坐。她生得面如皎月,眉间却隐隐有着一股英气。 穿着枣红长袄褂的中年妇女坐在她旁边,端详了她片刻,笑道:“萱儿一日比一日长得漂亮,将来也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咱们家萱儿做妻子。” “娘……”江萱儿垂下头,脸颊浮上不自然的红,“女儿的志向是战场杀敌,什么娶不娶的,萱儿可不要嫁人。娘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马氏似乎是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黯了黯,“娘知道,你从小就爱慕幕太子,只是……”她偏过脸,强忍住鼻腔的酸意,“只是你姐姐入了宫,如今已是瑾妃娘娘,你与幕太子,怕是……” 她话未说完,江萱儿却完全明白她娘的意思。 她的嫡亲姐姐入了宫,成了皇帝的妃子,她作为妹妹,是万万不可能嫁给皇帝的儿子的。 她这辈子,注定与幕太子无缘。 小时候,第一次跟着家里人去参加宫宴,当时他也只有十四岁,她却将他惊为天人,从此你芳心暗许,眼里再看不进其他男人。 可是,芳心暗许、暗恋多年又有何用,此生注定是无缘无分。兴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江家还有一个女儿如此的爱慕于他。 江萱儿忍住泪意,抬头笑道:“娘,听说大长公主已经将外孙女儿迎回了府,五日后设宴庆祝,也不知道那位小小姐生得什么模样,是什么性格。” 马氏轻叹一声,“我听闻,是幕太子将她寻回来的。雪城里传了谣言,说幕太子对这位大长公主府的小小姐一见钟情,非娶不可,也不知是真是假。” “是吗?”江萱儿歪了歪脑袋,眼中并没有嫉妒与仇恨,只有磊落的坦诚笑意,“我倒是想要见见,那是位怎样的妙人,竟能将白家姐姐也给比了下去!” 这五日里,幕潇潇请了几位老嬷嬷教导幕倾城北幕贵族的规矩,幕倾城虽然智力只有六七岁,可学起东西却快得很,不过花了三日的时间,便将规矩学得齐备了。 幕潇潇很满意,便花了更多心思为幕倾城打扮。在她心里,她的外孙女儿该是世上最美丽、最幸福的女子。 幕倾城一无所知,只是乖乖地配合幕潇潇的一切安排。 而这段时间,幕北寒也着手处理他和白洛曦的事。 太子府后花园,水中凉亭之中。 八角凉亭上落了雪,凉亭外的水面平静非常,偶尔有锦鲤聚到一起,晃起水面涟漪。 凉亭四周垂了雪色白纱,玉石压镇着白纱一角,将凉亭里面遮得严实。 凉亭内,一座暖炉燃着,身着单薄白纱广袖长裙的少女倚坐在暖炉旁,旁边随意扔着一件银狐斗篷。 她抱着一大只盛着热酒的木杯,凤眸微眯,完全是十分舒服放松的姿态。 她对面,幕北寒盘腿端坐在软垫上,伸手给自己倒了一碗热酒,静静喝着。 凉亭中并没有伺候的人,两人的随从都被丢在岸边。 等幕北寒将壶中的热酒喝完一半,才缓缓道:“咱们的婚约,作罢吧。” 白洛曦晃着大木杯,语气悠闲:“为了林瑞嘉?” “我会给你补偿。” “什么补偿?”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 谈话陷入僵局,外头渐渐飘落起白雪。 一下午的时间,在两人的对峙中逝去。最后,幕北寒起身,面无表情地准备离开。 白洛曦猛地将怀中的木杯砸到他背上。 酒水撒了幕北寒满身,沾湿了后背的大片衣裳。 幕北寒站在原地,背对着白洛曦:“我不爱你。从一开始,就不爱。” “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白洛曦起身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凤眸含着讽刺与朦朦泪意,“这里,这个地方,已经完全属于你。你现在想要抽身离开,已经不可能。我可以放弃其他的一切,但我绝不可能放弃你。幕北寒,我这一生,已经是为你而活。你若离去,我必相随。刀山火海,天堂地狱,你所去的地方,你所在的地方,必定有我白洛曦!” 344.第344章 买醉 幕北寒注视着面前的少女,一时间默默无语。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可从小到大,他对她,从没生过男女之情。 她是很美,很聪明,出身很好。但是,这些都无关乎男女之情。她一手将自己捧上太子的宝座,但若是没有她,自己也能坐到这个位子上。 他自问不欠她什么,然而对上她太过锐利的凤眸,他又觉得似乎的确是亏欠了她。 “洛曦,你我一同长大,你了解我的。我不愿意的事,没人能够强求。”他伸手替她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裳,摆正她腰间垂下的压裙玉佩,却发现那玉佩是她十岁生日时,自己所送的。 白洛曦望着他的手抚摸压裙玉佩,伸出手覆到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北寒哥哥,我们这么多年的时光,难道就及不上你看她的那一眼?” 幕北寒收回手,桃花眼中俱是无奈:“对她,我不可能放手。” 白洛曦往后退了一步,绝美的面容上浮起一抹凄凉的笑,“如果我说,愿意与她一同嫁给你呢?” 幕北寒抬眸,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白洛曦,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她风华绝代,她谋略无双。 她是白家的明珠,是北幕的明珠。 可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竟然说出了这种共侍一夫的话…… 幕北寒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发疼,“洛曦,你不必如此。你该有更好的归宿,这世上,从不缺少优秀的男子。” 白洛曦静静看着他,最后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幕北寒,你会为你今天说的话后悔。” 她说罢,旋身离开八角凉亭。 大风骤起,竟将凉亭的垂纱从玉石下撩了起来,一时间湖心亭四面八方都是纷纷扬扬的白纱,缥缈如梦境。 入夜,雪城最大的酒肆兼青楼临雪阁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临雪阁乃是十分高档的酒楼,来往之人不是富贵滔天就是在朝为官的,里头伺候的少女们亦是十分美艳动人。 临雪阁二楼,身着白色长袍的美少年歪坐在矮桌前,发髻高挽,簪着一根乌木发簪。 矮桌上摆了十几瓶上等青莲酒,美少年发疯似的仰着头,一瓶瓶往嘴里倒,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这美少年生得肌肤雪白,五官精致,凤眸微微泛红,因为酒意,面颊上透着一股桃花的醉红。 如果忽略掉他眼中的疯狂,那么当真是十分动人。 周遭的客人和陪酒女们纷纷侧目,心头都暗道这是谁家的公子,竟生得这样一副好相貌。 再看他身边并无人陪,一些自诩美貌的陪酒女们便蠢蠢欲动,想要过去与他作伴。 然而,这些女子的想法还未付诸实施,楼下便传来老鸨的娇声恭迎:“哎哟喂,这不是白家的大公子嘛,当真是稀客,快请快请!红儿,还不速去准备雅间!” 老鸨这话一出,楼上楼下都炸开了锅,众人纷纷往门口看去,果然看见一位身着浅黄衣衫、身披鹅黄大氅的俊美男人自门口走进来,正是白家的大公子无疑。 白沉香面对老鸨的热情,只是淡淡一笑,抬手示意不必准备雅间,随即带着两名随从信步上了木楼梯。 楼上的女子们激动非常,都紧张地整了整衣衫和发髻,生怕给这位白家公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再给我上十瓶酒!” 一个带着醉意的声音突兀响起,众人看去,竟是那个美少年喊出来的。他趴在矮桌上,醉醺醺的,握着空酒瓶使劲砸桌子。 白瓷酒瓶哪里经得起这样一砸,只听“砰”一声,碎瓷片便落了满地。 随着白沉香上楼来的老鸨惊叫一声,有些无奈:“瞧瞧,这是谁家的公子,怎的喝成这副模样?!” 能来临雪阁的公子,非富即贵,老鸨轻易绝不会去得罪人,就算是有人闹事,也完全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说……再来十瓶酒!”那美少年见没人拿酒来,顿时又操起一只空瓶子砸了出去。 这酒瓶直直冲着白沉香砸去,他眼眸一沉,微微闪身避了过去。 老鸨大惊失色,忙对暗处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侍卫正待上前抓住美少年将他拖下去,白沉香却先一步走到那美少年跟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一个巴掌直接扇到他脸上。 美少年白嫩的脸蛋上立刻出现五个指印,他捂着脸,醉眼朦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白沉香面无表情,捏着他下巴的手并未松开,随即又是一个巴掌扇到他另一侧的脸颊上。 二楼鸦雀无声,都呆呆望着这出戏。 美少年目光呆滞,好容易才聚焦:“哥哥……” 话未说完,漂亮的凤眸里便滑出两行泪水。 他的声音很轻,除了白沉香,并无人听见。 白沉香打横抱起她,朝楼下走去。 二楼的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难道白大公子有断袖之癖?!堂堂白家公子竟是个断袖分桃的,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白沉香无视楼上楼下人的窥视,抱着白洛曦直接上了停在临雪阁外的马车。 马车中,白洛曦抱住白沉香的腰,嚎啕大哭,一声比一声委屈:“哥哥……我难受,我难受!” 白沉香将她扶正,双手捧着她的脸:“白洛曦,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因为一个男人,买醉青楼?!幕北寒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为他?!这些年你为了他殚精竭虑,而他呢,他可给过你什么?!他连一个承诺都不曾给过你,你为何还要这般痴缠于他?!” “白洛曦,你是我白家的掌上明珠,我绝不容许你为了一个男人自甘堕落!” 白沉香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段话,白洛曦的眼神却是呆呆的,最后一闭眼,昏睡了过去。 白沉香将她抱在怀中,心中无奈又心疼。 他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也知道爱而不得的滋味。他已经尝过了,已经被折磨的遍体鳞伤,他不想再让妹妹也这样辛苦地活着。 他的妹妹,应该是太阳底下最骄傲的女孩啊! 345.第345章 不知死活 五日后,长公主府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来往贵宾众多,都携着重礼规规矩矩在仆人的引导下登记后进入了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府正厅,幕潇潇坐在高位上,身旁坐着幕倾城。 今日幕倾城身着粉白襦裙,腰间系着一条嵌玉腰带,愈发显得那柳腰纤纤不堪一弱。发髻挽成了凌云髻,簪着一根白金打造的通体莹白雕花簪子,簪子上嵌了极品绿宝石,簪子翘起的尾部垂下长长的碎绿宝石流苏,正是此前及笄礼上幕潇潇送的那根仙梦。 她妆容极淡,可面容已是倾国之色,令正厅中的任何景色都失了颜色。 众多贵妇人们陪在周围,纷纷夸赞幕倾城的美貌与乖巧。幕潇潇微笑颔首,把这些夸赞通通笑纳。 众人正说着,便听见外头传来高唱:“水夫人、水小姐到——” 正厅中的人纷纷一愣,气氛顿时低沉了不少。这水家虽是北幕的三大世家大族之一,可为人实在是不敢恭维。 皇后水颜是水阁老之女,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水家大夫人秦氏是水阁老长子的夫人,好妒成性,连带着教出来的几个女儿也嫉妒心极强;水家的嫡长孙女水玲珑的大小姐脾气与凶悍,更是贵女圈子里出了名儿的。 总之,这一家人的人缘着实是不怎么样。 幕潇潇脸色也不大好看,她根本没发请帖去水家,这水家的人当真是没脸没皮的很,居然不请自来。 老远的,便听见一声尖锐的笑声:“瞧瞧,今儿个这大长公主府可真热闹!” 声音由远而近,很快,外头的丫鬟挑了帘子,让进了几位穿着金贵的女人。 为首的女人正是水夫人秦氏,面上描红抹粉,打扮得十分惹眼。 她身后一前一后跟着两个女孩子,正是水玲珑和水渺渺。 水玲珑高挽灵蛇髻,一派趾高气扬的姿态。水渺渺则好奇地朝四周张望,她这是第一次来大长公主府,竟不知大长公主如此富贵。 幕潇潇对薛子皓点了点头,薛子皓立刻让人搬了几张大椅。 水玲珑的目光落到幕潇潇身旁的少女身上,幕倾城垂着头,所以她并未看清她的相貌。 只是目光在接触到幕倾城头上的发簪时,水玲珑一下子瞪圆了眼睛,随即笑着开口道:“这位便是倾城小姐吧?倾城小姐头上戴的簪子,可是仙梦?” 幕倾城依旧低着头,不做声。 水玲珑冷笑,声音很低,却让在场的人都听得分明:“连话都不知道答,到底是从外头寻回来的,上不得台面。” 幕潇潇的脸色登时就变了,正欲发火,侍立在幕倾城身后的桑若已经拔了剑,猛地插进正厅中央的地面,冷冰冰道:“水小姐,你若敢再羞辱小姐一个字,这把剑就不是只插进这里,这样简单了。” 大厅中静得能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声音,水玲珑一张白嫩的脸逐渐涨红,最后又由红转绿,铁青一片,咬牙切齿道:“我竟不知,大长公主府的丫鬟,居然如此没规没矩!” 幕潇潇冷笑:“你一个小辈,也敢过问本宫府中的事,难道这就是有规矩了?秦氏,你的女儿,该好好教教了!” 秦氏抚摸着新涂的丹蔻,完全没将幕潇潇放在眼里:“我的女儿,从不需要规矩。” 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接话道:“夫君说,规矩是专门束缚人的。”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便见幕倾城抬起了头,一张脸倾国倾城,当真是人如其名。 水玲珑在看见幕倾城面容的刹那,指甲深深掐进肉中,这个女孩子,她怎么可以这样美?! 不过,她目光顿了顿,落在幕倾城的眼睛里,那双眼睛澄澈单纯,这个女孩子,似乎有点痴傻…… 水玲珑勾唇一笑,故作高傲道:“规矩是专门束缚人的,谁不知道?!用得着你多说一遍吗?” “所以呢,就像这位大妈说的,对于畜生,就用不着规矩了!”幕倾城眉眼弯弯,脸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绝美不可方物。 正厅中一派安静,所有人在呆了几秒后,忽然大笑出声。 秦氏面色涨得通红,指着幕倾城:“你竟敢说我是大妈?!” 水玲珑一张脸已然接近扭曲,揉搓着手中绢帕,恶狠狠出声:“幕倾城,你居然敢暗骂我是畜生!” 幕倾城被秦氏和水玲珑的表情语气吓到,忙往幕潇潇那儿缩了缩,有些畏惧地模样。 幕潇潇安抚着幕倾城的脑袋,冷笑一声:“秦氏,你早已年逾四十,还以为是未出阁的女孩家?整日穿红挂绿,还画着女孩家的妆容,当真可笑。而水玲珑,你作为小辈,目无尊长,该罚!” 秦氏护着水玲珑,喊道:“我们水家敬你是北幕的大长公主,特地带着礼物过来参加宴会,你竟然如此给我们难堪?!你虽是大长公主,可我们水家还有一位皇后,水家岂容得你随意欺凌?!” “好、好、好!”幕潇潇大声朗笑,随即收敛起笑容,一脸正肃,“好一个水家!这是不将本宫的大长公主府放在眼里吗?!来人,给本宫将这三个人赶出去!” 她话音落地,立刻有六个懂武功的嬷嬷站出来,抓起秦氏三个人就要往外走。 秦氏挣扎着,怒吼道:“我乃是三品淑人,你们凭什么动我?!若是我少了根头发丝儿,你们就等着承受皇后娘娘的怒火吧!” “娘!”水玲珑在挣扎之中弄乱了发髻,哇哇大哭起来,“娘,我讨厌这里!他们欺人太甚,我要告诉皇后姑母!” “三品淑人?!”幕潇潇冷笑,“在本宫面前,还不够看!” 她整个人气势外放,身为上位者许久,浑身自有一股威压,一时间大厅之中人尽肃然。 可水家的三个女人,到底是不知死活。 水玲珑逞能,大声道:“我娘是三品淑人,按理,幕倾城看见我娘是要下跪的!凭什么我娘不能骂她一句?!她算个什么东西?!” 346.第346章 倾城郡主 这句话彻底惹恼了幕潇潇,她正欲下令将这几个水家的人拖下去掌嘴时,一个冰寒的声音从正厅外响起:“皇姑奶奶不必动怒。” 说着,帘子被磨叽挑开,一身雪色锦袍的俊美男人出现在正厅之中。 众人一惊,忙纷纷跪下:“见过幕太子!” 秦氏一愣,也忙跟着跪了下去。水玲珑双眼之中闪过爱慕,整了整发髻,柔声道:“太子哥哥,这个不知打哪儿跑出来的野女子,居然辱骂于我,当真是可恨!请太子哥哥为我做主!” 她自诩认识幕北寒多年,期间幕北寒也曾与她说过几句话,便亲昵地喊起幕北寒哥哥,殊不知在幕北寒眼中,他对她压根儿没印象。 幕北寒掠过众人,径直走到跪在众人中的幕倾城身边,朝她伸出手掌:“倾倾,起来。” 幕倾城抬眸,有些害怕地望了眼幕北寒。 幕北寒微微一笑,将她从地上拉起,拥在怀中,语气温柔而宠溺,“怎么,几日不见,竟不认识我了?” “夫君……”幕倾城偷眼看了眼水玲珑,“她叫你哥哥,她是你的妹妹吗?” “我并不认识她。”幕北寒的目光落在水玲珑的脑袋上,语气骤然变冷,“将她拖下去,掌嘴五十。” 两个侍卫模样的男人立刻闪现,一边一个,直接将水玲珑给抓了出去。秦氏吓了一跳,忙想去拉他们,可惜那两个侍卫动作极快,她连人家的衣袖都没碰到。 很快,外头便传来扇巴掌的声音,间接还有水玲珑的哭喊声。 秦氏忙跑了出去,却立刻被旁边的侍卫拦住,不让她靠近一步。水渺渺站在旁边,吓得浑身发抖。秦氏本就心急如焚,看见缩手缩脚的水渺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巴掌就扇到水渺渺脸颊上:“混账东西!怎么被掌嘴的不是你?!” 水渺渺是水府的庶女,一心想着巴结好嫡姐水玲珑,以便间接讨好秦氏,所以平日里都是水玲珑说东她不敢往西。她总想着,只要能够让嫡母喜欢,将来嫁人,总能寻一门好亲事。 可是今日秦氏这一巴掌,算是彻底打破她的幻想。嫡母只会用她为水玲珑的未来铺路,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水渺渺捂着脸颊,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愤恨。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很快,一个衣着上佳的白面男子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秦氏仿佛是看见了救星,忙扑上去拉住那男子的衣袖,“李公公,你来的正好,快救救我家玲珑吧,我家玲珑被太子罚掌嘴,她身娇体弱的,怎么受得了?!” 李公公扯会自己的衣袖,瞟了眼大哭大喊的水玲珑,轻哼了一声,“咱家来这里,可不是管这事儿的。” “李公公!”秦氏拔下头上的一根金簪塞到李公公手中,“李公公,这是我孝敬你的!你今日救了玲珑,来日皇后娘娘必定会重赏你的!”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将簪子把玩了会儿,又塞回给秦氏,“瞧夫人说的,这些金银器贝啊,咱家可不能收!咱家来这儿,是来宣旨的!” 外边的动静,早有人通报给正厅里的人。幕潇潇带着众人走出来,看见李公公,微微一笑:“李公公。” “哎哟,大长公主!”李公公立刻改了脸色,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大长公主啊,圣上听闻您寻回了外孙女儿,可是高兴得一夜没睡。前几日,圣上本欲亲自来府里看看倾城小姐,只是您也知道,最近北边有点不太平,政事繁杂得紧,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听说今日大长公主府设宴,便遣了奴才过来,给您道声贺!” 幕潇潇对李公公的谄媚视而不见,淡淡道:“既是来宣旨的,那边赶紧宣了吧。” 这话说的随意极了,可在场的人却没有敢发怒的,就连李公公也仍旧是满脸堆笑的模样。 众人从李公公对幕潇潇的态度,便能看出幕潇潇在皇帝心中分量极重。再看一眼旁边不知死活的三个母女,众人心中便发出一声嗤笑。 水家的男人们倒是个个都聪明的很,只是女人嘛…… 真不知道娶这样的女人,是怎么生出聪明儿子的。 李公公咳嗽了一声,准备从身后小太监端着的托盘上拿圣旨。 众人一齐跪了下去,李公公忙拦住幕潇潇,脸上的笑纹堆得都能夹死苍蝇:“哎哟喂,大长公主,您这是做什么?!皇上要知道您跪了,奴才的头都要被砍了!” 说着,便吩咐旁边的小太监搬来一张椅子给幕潇潇坐。 众人大骇,原来皇帝竟将幕潇潇看得这般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皇姑寻到外孙女幕倾城,深感欣慰。特加封幕倾城为一品郡主,封号倾城。赐良田千亩,田庄五座,雪城良铺五间,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绸缎百匹,珠宝五十箱。钦此!” 被打完巴掌的水玲珑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幕倾城,她怎么如此好运?! 这些赏赐,都远远超过了一个郡主该有的规格。皇帝这是在赤·裸·裸告诉众人,他很重视幕潇潇,很重视幕倾城,那些乌七八糟的主意,就不要打到幕倾城头上了。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幕倾城懵懵懂懂接了圣旨,接着赏赐便如流水一般往大长公主府里送。 薛子皓上前递给李公公一个荷包,李公公笑得更朵菊花儿似的,忙接了谢恩。 待李公公走后,众人便都一起恭喜幕潇潇。幕潇潇却是表情淡淡,不以为意。 水家三母女被幕北寒的侍卫扔狗似的扔了出去,而秦氏至今仍旧没想明白,为啥李公公对她的态度那么散漫。 北幕的男女之防并不是很严格,所以众人都是坐在一个厅里用膳的。 宴席快开的时候,苜蓿扶幕倾城去更衣。 而江家的马氏携着女儿江萱儿笑吟吟进来,首先朝幕潇潇赔了个不是:“马车在半路坏了,因此来迟,还望大长公主千万莫要见怪!” 347.第347章 我叫倾城 马氏的贤惠淑德在雪城里是出了名儿的,再加上江家代代忠烈,口碑又好,所以幕潇潇还是挺喜欢这个妇人的。 便笑着示意她们落座,将江萱儿拉到跟前,仔细看了几眼后,笑道:“萱儿这孩子,出落得越发漂亮。听说,萱儿立志做北幕的女将军?” 江萱儿咯咯直笑,十分爽朗地回话道:“让大长公主见笑了!萱儿可是听说这位倾城妹妹,生得极美貌,不知哪一位是?” 她说着,朝四周看了看,却没看见一个符合心中理想的幕倾城。眉眼转动之间,正好看见正襟危坐的幕北寒。 她收回视线,娇笑道:“大长公主可是将倾城妹妹藏起来了?” “倾城郡主荣华耀眼,大长公主怎么舍得将她藏起来?!”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自外头传来,众人看去,便见一身纯白长裙的白洛曦款款走进来,身后跟着身着浅黄绣木槿花长袍的白沉香。 幕北寒眸光一闪,随即收回目光,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白洛曦和白沉香对幕潇潇行了个礼:“见过大长公主。” 幕潇潇点点头,示意两人入座。 白家的人,她还是有所顾忌的。 白沉香坐在了幕北寒身边,朝他举了举杯子,笑容不达眼底:“这位倾城郡主,不知是何等妙人?” 幕北寒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白沉香低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白洛曦坐在了江萱儿身边,江萱儿轻喊了声“白姐姐”,便问她有关兵法的问题。 白洛曦一向觉得这个江萱儿比雪城其他贵女有趣,便耐着心给她解答。 与此同时,大长公主府花园中。 幕倾城坐在秋千上,望着满树盛开的雪梨花,笑容纯粹干净:“板栗,再推高一点!” 板栗有些着急,苦着脸道:“郡主,再不回去,苜蓿该着急了!” 原本幕倾城是去房间换衣服,等到了房间,趁着苜蓿去拿衣服的空档,又偷偷带着板栗溜到了小花园玩秋千,完全是小孩子心性。 幕倾城起身站到秋千上,双手紧紧抓着秋千的绳索,嘟起嘴巴,有些不高兴,“苜蓿、苜蓿,你就苜蓿!你为什么不陪我玩?你不也很喜欢玩耍吗?” 板栗苦着脸,欲哭无泪:“那不一样啊郡主!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前面那么多宾客等着您去开席,您这个时候怎么能躲在这里玩秋千呢?” 幕倾城轻哼一声,身子一动,秋千越荡越高。 苜蓿找来的时候,便看见幕倾城几乎要把秋千荡到半空中去了,一时间魂都吓掉一半,忙奔过来想把幕倾城弄下来。 可幕倾城理都不理她,我行我素,最后甚至朗声大笑:“笨蛋苜蓿,笨蛋板栗!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肆意,整个身子都随着秋千荡上了半空中。 正在兴头上时,不防手一滑,整个人顿时飞了出去…… 苜蓿心都提起来了,刚准备飞身去救她,一袭青衣已经跃上半空,抱住半空之中的幕倾城,稳稳落地。 苜蓿和板栗赶过去,便见一俊秀的青衣男子抱着自家郡主,双眼盯着郡主的脸,发呆的样子简直欠揍的很。 苜蓿忙将幕倾城拉了过来,朝青衣男子行了个礼:“见过上将军。” 这名青衣男子正是江相的嫡子,叫做江饮月,武功很好,立了不少战功,年纪轻轻便被皇帝封为上将军,前途可谓一片锦绣。 江饮月张着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一双眼只痴痴盯着幕倾城。 苜蓿有些气恼,挡在幕倾城跟前:“上将军请自重!” 江饮月回过神,忙收回目光,面颊浮上一抹不自然的红,作了个揖:“是我逾距了!” 幕倾城却从她身后探出个脑袋:“我叫倾城!你可以叫我倾倾!” 苜蓿和板栗同时吓了一跳,苜蓿只得无奈道:“上将军,‘倾倾’是我家郡主的小名,您不能随便叫。” 江饮月点点头,目光却是盯着幕倾城的:“我知道。” 幕倾城从苜蓿背后跳出来,伸手戳了戳江饮月胸前的细铠甲,娇笑道:“你这人,傻乎乎的,真好玩!” 江饮月不自觉地又红了脸,低头盯着幕倾城戳他的那根白皙娇嫩的手指,眸光闪动,只觉心中一热,脱口而出:“郡主过誉了……” 苜蓿和板栗满头黑线,鼎鼎大名的上将军江饮月,居然是这样一个糊涂性子?!毁三观啊毁三观! 突然,一声轻咳从不远处响起,几人望过去,幕北寒静静站在雪梨花树下,雪色的锦袍,几乎与梨花与雪融为一体。 “夫君!”幕倾城甜甜喊了一声,直接奔到他跟前,仰着脑袋笑道,“夫君,这个哥哥好傻好好玩!” 幕北寒看了眼江饮月,对方正呆站在原地,身体都有些僵硬。 幕北寒淡淡道:“上将军。” 江饮月行了个礼:“太子。” “下次出来玩,记得带着桑若。”幕北寒宠溺地替她整理了下头发,眼角余光瞥了眼苜蓿和板栗,含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苜蓿和板栗打了个冷颤,忙低下头去,太子这是在责怪她们照顾不周了。 幕北寒带着幕倾城回到席上,江饮月也跟了过来。 白洛曦瞥了眼满眼懵懂的幕倾城,轻笑一声,垂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白沉香投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白洛曦微微颔首。 幕倾城自是坐在幕北寒身边,幕北寒亲自给她夹了菜,又给她倒上满满一杯玫瑰花甜汁。 众人将他的动作看在眼底,又看看不语的白洛曦,不禁都有些怪异的感觉。 幕太子这是坦诚地承认他对幕倾城的情意吗?可是他和白家大小姐早有婚约,如此一来,置白家于何地? 席上平静得可怕,幕潇潇忽然朗声大笑,“倾城刚回来,虽是你表妹,可北寒你也不必太惯着她。若是宠坏了,将来可就麻烦了。” 这话,算是在给幕北寒、幕倾城、白洛曦三人解围,只是偏偏幕北寒不愿意撇清和幕倾城的关系,沉声答道:“若是惯坏了,自有我宠她一辈子。皇姑奶奶,莫非还想将倾倾嫁给他人?” 348.第348章 提亲 席上一片安静,众人都看得分明,幕北寒这是一定要和幕倾城在一起了,而白家的人,他似乎已经不放在眼底。 白洛曦抬起头,凤眸中含着一丝讽刺:“幕北寒,她——” 她还未说完,白沉香忽然插了进来:“这位便是倾城郡主了,当真是天姿国色,绝美不可方物。” 白洛曦看向白沉香,对方正含着笑意,静静望着幕倾城。她也不再言语,只望着幕倾城。 幕倾城似乎并不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便低下头,揉捏着衣角。 白沉香盯着她,双眸之中划过一丝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对她,自己会感觉很熟悉? 可是他们两人,今天这是第一次见面,不是吗? 幕北寒挡住白沉香的视线,“敬你一杯。” 白沉香与幕北寒喝了酒,瞥了眼白洛曦,又笑道:“我曾经看过一幅美人画像,倒是与倾城郡主很是相像。” 白洛曦勾唇,凤眸含笑:“不知哥哥看得是什么画像?怎会与倾城妹妹相像呢?” “乃是南羽的临安郡主,丞相府大小姐,林瑞嘉。”白沉香一字一顿,紧紧盯着幕北寒。 “哥哥说笑了,临安郡主远在南羽,怎会出现在这里?世上相像之人何其之多,恐怕是哥哥看走了眼。”白洛曦声音之中含着笑意,一双极致美丽的凤眸静静观望着低头的幕倾城。 幕倾城,看来的确是中了迷药。曾经的聪慧与胆识,如今,似乎全都不见了。 幕北寒,就算她变成这样,你也仍旧爱着她吗? 心中掠过一丝苦意,白洛曦仰头喝下一杯烈酒。 白沉香语气淡然:“若仅仅是相像那样简单,也就不值一提了。可是,在我看来,她们两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说着,轻轻拍了拍巴掌,立刻有两个小厮从外头进来,抬着一副一人高的金丝楠木屏风。 屏风上头绘了一副仕女图,少女身着浅紫色襦裙,手中持着绢纱碧玉团扇,正站在花丛中出神凝思。 少女眉宇间俱是灵气,点漆美眸中更是含着两点光影,十分的传神。 白沉香起身,信步走到屏风前,细细观赏着上面的少女,过了一会儿,又转身看向坐在幕北寒身边的幕倾城:“看看,这可真是一模一样呢。” 前来赴宴的贵客们望着屏风上的少女和幕倾城,不禁讶异,这两人,当真是一模一样! 白沉香笑容清浅:“南羽这位临安郡主艳名远播,曾被誉为南羽第一美人。不过——” 他看向幕北寒,眼中笑意全无:“不过,这位临安郡主,半年前失踪了,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席上的人,无不看向幕北寒和幕倾城。心中纷纷猜测,难道,这位倾城郡主,便是南羽的临安郡主?!可是倾城郡主是前几日才被找回来的,而临安郡主半年前就失踪了…… 白沉香将众人目光中都带着疑虑,又道:“这幅画最为静奇的地方,是少女的双眼。你们仔细看,在双眼的瞳眸中,这一点光影,乃是一个人的身影。” 众人勾长脖子去看,果然,少女双眼之中,的确是一个人影。 “这是一个男人,穿着紫色的长袍,头戴紫玉冠,隐约可见袍子上的大片红色绣曼珠沙华……”白沉香抚摸着下巴,阴柔俊美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笑,“隐约像是东临瑞王爷呢。传闻瑞王爷对这位临安郡主情根深种,非她不娶,并且在她失踪之后,上山入海,找了她整整半年。就算现在回了东临,也仍旧派人寻找她,真痴情,可真叫人感动。” “够了!”幕潇潇猛一拍桌子,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白家的两兄妹,今儿个就是来挑场子的。 她语气威严:“本宫的倾城,乃是在苍茫山脚下找到的,住在苍茫山脚下足有十四年,附近村民都可作证,又怎会是千里之外的临安郡主?!白沉香,你今天的胡言乱语,本宫权且当做是你酒后胡言,若再敢胡说,本宫定不饶你!” 白沉香对上幕潇潇凛然的双眼,只是一笑,负着双手重回了席位:“既然大长公主如此说,那沉香只得住口。这幅屏风,就当做礼物送给倾城郡主吧,希望郡主能够笑纳。” 宴会结束后,贵客们三三两两的散去。而幕倾城究竟是不是林瑞嘉,已经无人深究。只要幕潇潇说她不是,那她就不是。 所有人都将今天那扇屏风的事埋在了心底,不敢往外多说一个字。 白家兄妹是骑马来的,白洛曦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语气冷然:“哥,我不能容忍她活着。” “你手段那样多,只管用上就是。”白沉香随口道。他心中总有一股怪异的感觉,他觉得他认识幕倾城,好像很早很早,就认识了。 这种感觉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原本在宴席上,他可以将屏风的事情闹大,甚至传到东临那边去,可是,他莫名其妙的偃旗息鼓了。 白沉香微微皱着眉头,和白洛曦一起骑马离开。 另一边,江家。 江饮月自打回到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江萱儿来和他说话,他也是魂不守舍,含糊回答。 江萱儿跟他说十句,他至多不过回一句,气得江萱儿直接给了他一个爆栗子:“哥,你傻了啊?!” 江饮月一手撑着头,双眼发直,也不说话。 正好马氏从门口进来,江萱儿忙奔过去缠住她的胳膊:“娘,您快看看,哥哥他傻掉了!” “胡说八道什么,你哥哥怎么会傻掉!”马氏嗔怪,走到江饮月跟前,“月哥儿?” 江饮月猛地抬眸,双眼之中迸发出一股光彩:“娘,咱们去提亲吧?!” “提亲?!”马氏一愣,随即转念一下,莫非是自家儿子在宴席上看到心仪的女子了?这样一想,顿时喜上眉梢,道:“月哥儿可是看上哪家的女孩子了?” 江饮月素日里不过是操刀的粗汉子,闻见这话,脸却红了起来,“娘,孩儿看那倾城郡主,甚是不错……” 349.第349章 共赴黄泉 他这话让马氏和江萱儿同时大惊失色,马氏怪道:“你这孩子,莫非真是傻掉了?!倾城郡主是何等人物,怎轮得到你高攀?!” 江萱儿摇了摇头:“哥,席上发生的事情,你没看见吗?人家倾城郡主,早就被太子殿下内定了,你呀,就死了这条心吧!” 江饮月的名字听着甚是风雅,人却实在是很不开窍。他皱起眉头,说道:“什么内定?太子的未婚妻是白家大小姐,他们之间是有婚约的。倾城郡主如今还是自由身,为何孩儿就不能求娶?!娘,孩儿一定会想法子打动倾城郡主的!” 说完,便起身走出了正厅。 马氏无奈地长叹了一声,“你哥哥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娘,”江萱儿搂着马氏的胳膊,“哥他就是这个性子。得教他多碰几次壁,他才知道回头。” 马氏眉头蹙在一起,握着江萱儿的手,满面担忧:“你哥哥他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接触过女人,也从未听说过他对哪家小姐上过心。谁知,他只是见了那倾城郡主一面,便这样陷了进去……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了倾城郡主?” “缘分这东西,是挡不住的。”江萱儿垂下眼睫,脑海中浮现出幕北寒的身影。 马氏长叹一声。 入夜。 观梦居戒卫森严,闺房之中,红帐低垂,幕倾城身着单薄的白色中衣,在床榻上睡得香甜。 今夜是桑若和苜蓿当值,她们守在门外,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丑时一刻,小楼外的雪梨树微微晃动,似是有风吹过。 下一秒,闺房窗户被无声打开,一个黑影凭空而入。 守在屋外的桑若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与苜蓿对视一眼,同时推门而入。 那个黑影手持利刃,已经接近床榻。回头见到两人逼近,不禁冷笑,袖中两枚飞刀直接甩了出去。 桑若和苜蓿避开,黑影手中的长刀已经直扫向两人。 三人很快纠缠在一起,动静将睡在隔壁的板栗和寒蓉蓉惊醒,四人一同围攻起黑影。 黑影功夫极好,竟在十招之内便重伤苜蓿和板栗,桑若和寒蓉蓉身上也各挨了一刀。 就在桑若要叫人进来时,一袭白衣从天而降,幕北寒冷冷注视着黑影,手腕一动,一柄折刀已经出现在手中。 黑影静静看着幕北寒的折刀在月光下闪烁寒光,心中一痛:“你为了她,竟要向我下杀手?” 声音空灵而动听,正是白洛曦。 床上的幕倾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坐在床上,呆呆望着房间中发生的一切,最后忽然轻轻道:“夫君,我害怕。” 这一声“夫君”,刺激了白洛曦,她冷笑一声,手中长刀直刺幕倾城。 幕北寒身形更快,折刀与长刀相撞,发出一声脆响。两人交战,寒光闪烁,最后同时跃窗而出,朝雪城郊外的雪山掠去。 雪山之巅,月光遍洒。 白洛曦扯掉身上多余的夜行衣,一身白纱长裙在风中舞动。 她注视着站在对面的男人,凤眸中闪过伤痛。 “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心底是有我的。”她声音沉重,“就算不喜欢我,至少,是把我当朋友的。我以为,你那颗冰冷的心,是可以由我来温暖的……” 她说着,声音忽然带上了哽咽,美眸泛红,却一秒也不肯离开幕北寒的面庞:“北寒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中,没有一点点我?” 幕北寒仍旧是面无表情,抬手,对白洛曦举起折刀:“出招。” 他的声线很冷,比这雪山之巅积累千年的雪还要冷。 白洛曦强忍住泪意,垂下了眼帘。 过了片刻,她抬眸,眸中冰冷,身形一闪,手中长刀直指幕北寒面门。 幕北寒格挡,双刀擦出一丝火花。 两人的动作都极快,只能看见月光和刀光闪烁,白影上下翩飞,却分不清究竟谁是谁。 最后只听“哐当”一声,白洛曦手中长刀折断,落进了积雪之中。一柄折刀堪堪架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一颗泪从她眼角滑落,白洛曦闭上了双眼,修长卷曲的睫毛微微颤抖。 幕北寒却是收了折刀:“这一次,我看在白沉香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你。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对倾倾出手,若是日后倾倾有任何损失,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他说完,面无表情地专身离开。 白洛曦睁开眼,瞳眸之中闪过一抹决然,突然猛地飞身上前抱住幕北寒的腰,声音低沉婉转:“北寒哥哥,我是不会放手的。比起放手,比起看着你和林瑞嘉出双入对,我宁愿与你共赴黄泉!” 她说完,扣住幕北寒的腰,抱着对方一同往雪山之下飞掠而去。 幕北寒皱眉,声音在风中飘散开来:“你疯了?!这里是悬崖!” “我得不到的,我也不会让别人得到!”白洛曦在风中呐喊,声音疯狂而痛苦。 两人飞速往雪山脚下坠去,雪上的崖壁上没有藤蔓,因此没有可以攀附的东西。 幕北寒心中气恼,只得运起全部功力,将周身护住。 正在两人飞速坠落时,一截粗麻绳比他们更快地坠落下来。幕北寒迅速拉住麻绳,朝上空看去,正看见白沉香站在上方崖壁上的一个洞穴内,麻绳便是从洞穴里探出来的。 “你想活着上去?!”白洛曦绝艳的面庞上闪过疯狂,抬手便要弄断麻绳。 幕北寒前一步点住她的穴道,一手攀着麻绳,一手抱着她的腰,看向白沉香。 白沉香对洞穴内的人点点头,麻绳这才一点点往上拉。 过了许久,幕北寒和白洛曦终于到了洞穴内,洞穴内站着六名暗卫,都是白沉香的人。白沉香打了个手势,那六名暗卫立刻退了下去。 白洛曦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美丽的脸上遍布泪痕。 白沉香走到她跟前,心疼地给她擦泪:“这种人渣,你何必为他伤心?” 被称为“人渣”的幕北寒抽了抽嘴角,却没有开口给自己辩解。 350.第350章 告御状 白沉香解了白洛曦的穴道,白洛曦一头扎进白沉香怀中,哭得像个孩子:“哥哥!” “乖……”白沉香抱着自家妹妹,白了眼幕北寒。 幕北寒对他点了点头,转身从白家挖出的洞穴里离开。 待幕北寒走后,白沉香才沉下脸:“我早说过,叫你少惹他,你缘何又去招惹他?” “我本来是打算去解决掉林瑞嘉那个麻烦,谁知道他半夜会跑去林瑞嘉的闺房?”白洛曦有些嗔怪,“说起来,哥哥你怎会在这里?” “我收到消息,说你跟他打着出了雪城,心里担心,就从家里赶了过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两个都要交代在这里!”白沉香刮了下白洛曦的翘鼻,“下次,不能这样莽撞了。” “你干嘛要救我!”白洛曦却不领情,“我倒想死了算了!反正有他陪我死,我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又说胡话!”白沉香心中一痛,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妹妹,幕北寒他可以没有你,但父亲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你是白家最珍贵的宝物,以后,不能再轻言生死。” 白洛曦贴着白沉香的胸膛,突然间就哭得撕心裂肺。 两日后,皇宫,御书房。 皇帝幕向前大约近五十岁,上苍似乎格外偏疼北幕的皇室,纵使他已经四五十岁,看起来却仍然风度翩翩,俊美非常。因为阅历的缘故,使得他比年轻的贵族公子们看起来还要有吸引力。 此刻,他正有些头疼地坐在龙案后,望着跪在下方一脸倔强的少女。 少女正是白洛曦,她昂着头,坚定地要求皇帝出面,断绝幕北寒和幕倾城的关系。用她的话来说,是“太子是我的男人,我决不允许别的女人染指他分毫。” 白洛曦的霸道是北幕上流社会里出了名儿的,皇帝也知道,她这一点恐怕是改不了了,便有些踌躇地道:“白家丫头,你也知道,北寒是北幕的太子,未来的帝王。自古以来,帝王便是三宫六院,你若是连一个女人都接受不了,将来又该如何?” “我的男人,必定一生只有我一个女人!”白洛曦态度坚决。 “你且先起来。”皇帝开口,“朕早已派人去请北寒和倾城,想必他们很快就到了。” 白洛曦站起身后,过了不久,幕北寒便和幕倾城一同进来。 这是幕倾城第一次入宫面圣,却并没有什么胆怯,只是跟着幕北寒一道大大方方行了礼。 皇帝让他们俩起身,白洛曦瞥了眼并肩而立的两人,脸色阴沉得可怕。 皇帝打量着幕倾城,眸中划过惊艳,“你便是皇姑的外孙女儿?” “回陛下,臣女正是。”幕倾城轻声答道。 “你的相貌,倒是随你母亲。”皇帝轻笑,眼中掠过一丝遗憾,“只是可惜,你母亲早逝,正是应了那句老话,天妒红颜。” 幕倾城懵懂无知,只是揉捏着自己的衣角。 皇帝注视她良久,长长叹了口气,又望着下面的三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北寒,你与洛曦有婚约在前,如今,又和你表妹纠缠在一起,这是合理?” 他称幕倾城为“表妹”,便是代表心里不喜幕北寒与幕倾城在一起。 幕北寒却面无表情地沉声答道:“父皇,儿臣此生,非倾倾不娶。” “幕北寒!”白洛曦皱着眉头出声,一双美丽的凤眸含着深深地怨愤。 而与此同时,江家的江饮月在得知白洛曦三人进宫面圣的消息后,忙马不停蹄地赶进了宫里,求见他的嫡姐瑾妃娘娘。 瑾妃听闻自家亲弟弟居然爱上了倾城郡主,不禁骂了声糊涂,随即各种开解,却仍旧拗不过江饮月的执着。 在江饮月的坚持下,瑾妃叹了口气,只得让一旁女官扶着她,带着江饮月一同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另一边,水皇后也收到了消息。水后原本育有一子,叫做幕北晋,只是在五岁的时候便早夭,之后水皇后便再没有怀过孩子。 她眼睁睁看着宫中的嫔妃们生下孩子,她开始怨恨起来,怨恨上天的不公。后来,幕北寒被立为太子,她心中的怨恨就更加深重。在她看来,太子这个位置是她的晋儿的,幕北寒抢走了她孩子的一切,她恨极了幕北寒。 如今听闻白家大小姐和倾城郡主争抢一夫,她深感机会来了,便打扮一新,带着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摆驾往御书房而来。 瑾妃带着江饮月穿过回廊,却看到离御书房不远处的回廊下站着一个男人。 长身玉立,面容阴柔却俊美。他身着米黄色长袍,长袍的袖口和领口上绣了木槿花,正是白沉香。 瑾妃眸子一沉,低声对江饮月道:“弟弟,你先在这里等着。” 江饮月点点头,瑾妃便朝白沉香走去。 白沉香注意到瑾妃,垂了眼帘,对她微微颔首。 瑾妃站在他面前,声线有些不稳:“你……” 却在说了一个字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沉香抬眸,眼前的女人,身姿丰盈,面若皎月,气色红润,显然是过得极好。 他笑了笑,“瑾妃娘娘,别来无恙。” 瑾妃忽然哽咽了,拿帕子捂住嘴,双眼泛红:“说什么别来无恙,这是你该说的话吗?!沉香,我——” “娘娘!”白沉香出声打断她的话,“不知娘娘来此,所为何事?陛下正在房中处理一些琐事,娘娘来这里——”他说着,瞥了眼远处的江饮月,“是要掺和一脚吗?” 瑾妃强忍住眼中的哀痛,回答道:“你都知道,又何必问我?我家弟相中倾城郡主,我总要过来为他求一求陛下的。” 白沉香没再说完,只是退到了路边。 瑾妃望着他,眼中悲意更甚,却不再多说,低头带着江饮月往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中,水皇后拖着长长的裙摆走进来,笑道:“这位便是倾城郡主?果然是人如其名,倾国倾城。” “见过皇后娘娘。” “见过母后。” 351.第351章 遣散六宫又如何 三人一同行礼,皇后抬手,示意免礼。 水皇后生得珠圆玉润,明明是个大美人,只是可惜嘴唇过于削薄,使她看起来便多了几分尖刻。 她走到皇帝身边,替他轻轻揉肩,含笑道:“陛下可是遇上了难题?” 皇帝望了眼下面站着的三人,叹了口气:“确是如此,皇后可有什么好主意?” “依臣妾看,”水皇后的眸光扫过三人,微微勾唇,笑道,“白家小姐和倾城郡主都是好的,不如一同嫁给太子?” “一同嫁给北寒?”皇帝有些不悦,“这叫什么话?” “一同嫁给太子,是为平妻……”水皇后笑靥如花,“历史上,也并非没有这种事情。臣妾还听闻,太子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臣妾私以为不妥。身为太子,自当绵延皇嗣,应多娶几房的。臣妾自认为侄女水玲珑不错,堪为太子侧妃。水家还有一位庶女,可以做太子的侍妾。除此之外,臣妾还请求陛下,再为太子多赐几名美人,以充盈后院。” 皇帝看向幕北寒,心中被水皇后的意见打动了。 北幕皇族,向来子嗣单薄,北寒这孩子至今府中连个侍妾都没有,似乎的确不大像样。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一举多赐他几名美人,想必将来北幕皇族必定是能人丁兴旺的。 “父皇——” 幕北寒正欲开口,皇帝打断他的话,朗声道:“皇后所言极是,朕心甚悦,就按皇后说的办吧!” 说完,也不再给白洛曦和幕北寒说话的机会,直接起身转进了后殿。 幕北寒:“……” 白洛曦:“……” 幕倾城:“?” 瑾妃进来时,便正好听见后面几句话。她脸色一白,扶住门框,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皇后,平妻乃是从前商户外出经商,在外头娶得妻子,北幕皇族何等显贵,怎能做出这种事?! 可是偏偏,皇帝竟然答应了! 是因为白家和大长公主府的势力吗? 瑾妃有些无奈,目光转到幕倾城身上,顿时愣了愣,这个少女,果真生得一副好相貌,偏偏还有着孩童般干净纯澈的气质,难怪自家弟弟会一见钟情…… “瑾妃妹妹?”水皇后抬头看见瑾妃,薄唇不禁划开一个弧度,目光从瑾妃平坦的肚子上掠过,“瑾妃妹妹如今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可得注意休息才行,怎么能四处乱跑?” 身后跟进来的白沉香听闻此言,眸光微微一暗,却没有多看瑾妃一眼。 瑾妃眼角余光瞥向白沉香,见对方面色平静,心头不禁有些难过,面上却是带笑的:“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这就回宫。” 说着,朝皇后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江饮月的目光盯着幕倾城,脚下像是生了根般,一动不动。 幕北寒厌恶江饮月的目光,走到幕倾城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江饮月一愣,看向幕北寒,对方双眼之中尽是冰寒。 江饮月却是无畏无惧,只是与他对视。 水皇后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底,眸中的笑意更盛。 而幕北寒一行人来到宫外,幕北寒自是扶着幕倾城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白洛曦站在朱红的宫门前,静静望着他们离开,美丽的风眸中尽是悲哀。 白沉香将她拥进怀中,怜惜地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曦儿……” 白洛曦闭上双眼,唇角努力扬起笑意:“我总是叫哥哥担心。” “你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担心你的。” “哥哥,咱们想法子,杀了她,好不好?”白洛曦仰起头,一双凤眸闪烁着渴望。 白沉香望着她的眸子,最后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幕北寒将幕倾城送到大长公主府,幕潇潇听闻事情经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淡淡道:“平妻,也总有个大小之分。将来若是都生下孩子,究竟谁为嫡子?” 幕北寒牵着幕倾城的手,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只盯着她,似乎天地间唯有她一人:“自然是倾倾的。再者,有了倾倾,我又怎会碰其他女人?待我羽翼丰满之时,为了倾倾,遣散六宫又如何?” 遣散六宫?!幕潇潇心中一震,仔细看向幕北寒,对方双眼之中满是认真,没有丝毫说谎的痕迹。 看来,他是真正对倾城上了心……自古以来,从没有皇帝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做出遣散六宫之事,幕潇潇知道幕北寒是一个极重承诺的人,他这么说了,将来必定会做到。 幕潇潇眼中涌起感慨,微微点头,淡淡道:“我乏了,子皓。” 薛子皓会意,忙上前搀扶住幕潇潇,扶她进里间休息。 幕北寒牵着幕倾城的手,目送幕潇潇离开后,转身往大长公主府的花园而去。 北幕虽然寒冷,可仍旧有不少不畏严寒的绿树,以及天性喜凉的花。大长公主府的后花园,便有数十种花匠精心培育的极北之花盛开,一眼望去,姹紫嫣红,与白雪相衬,有种梦幻般的美。 两人并肩而立,不知何时,天空落了大雪。 幕北寒将她拥进怀中,天地静谧,似乎世间只有他们两人。 幕倾城被他拥着,身体周围都是貂绒斗篷的温暖,都是他特有的温暖。她闭上双眼,突然一阵恍惚。 从前,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温暖。 只是,味道不一样…… 她嗅着幕北寒身上散发出的冰兰草花香,突然觉得陌生。 是了,曾经自己依靠的,似乎是好闻的檀香味…… 幕倾城的眉头深深皱起来,有些痛苦地捂住太阳穴。 幕北寒注意到怀中人的不对劲,忙拿开她的双手,担忧地道:“怎么了?” 幕倾城望着眼前的男人,美眸中满是疑虑:“夫君,我头疼……” “怎么会头疼呢?” “好像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嗯,身上带有檀香的人……紫色的衣服……”幕倾城歪了歪脑袋,轻轻说道。 幕北寒的双眸肃然变色,将她紧紧拥进怀中,语气宠溺而温柔,却带上了一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倾倾,你记错了……哪里有什么穿紫衣服的人,世上,没有这个人……” 352.第352章 木槿花 “真的吗?”幕倾城从他怀中钻出,一双眼单纯干净宛如幼兽,“世上真的没有那样的人吗?” “没有!”幕北寒微笑着替她整理好鬓角的头发,“天又凉了,咱们进去吧。” 入夜之后,幕倾城坐在檀香木的精致梳妆台前,苜蓿站在她背后,给她仔细地梳理着如云长发。 “郡主的头发真好,像是丝绸一样。”苜蓿赞道。 幕倾城满眼懵懂,正好从梳妆镜里瞧见桑若从外面挑了帘子进来,不由问道:“桑若,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啊?” 桑若愣了愣,看了眼苜蓿,轻声道:“郡主怎么会问这个?” “我就是好奇……”幕倾城低下头,玩弄着一缕长发,“我记不起从前的事了,听说,你是伺候我最长时间的,我想着,你定是知道的。” 桑若走到她身后,素来冷淡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郡主从前,冰雪聪明,总能够打败敌人,是奴婢最崇拜的人。” “敌人?”幕倾城转过身子,满眼好奇,“我从前有很多敌人吗?” 桑若自觉说漏了嘴,不禁垂首道:“也不算是敌人,就是一些来找小姐麻烦的人。小姐今天去了皇宫,想必是累了,不如上床休息?” 幕倾城感觉身子似乎真的有些乏了,便点点头,由桑若扶着往床榻而去。 走到一半,幕倾城停了步子,歪过头又好奇地问道:“说起来,桑若,你认不认识一个总是穿紫衣服、身上有檀香味的人?” 桑若未及回答,门口突然传来“哐当”一声,三人望过去,便见板栗手中端着的木盆掉到地上,热水洒了一地。 幕倾城惊讶于她的失态,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板栗畏惧地看了眼桑若,忙弯腰捡起木盆:“奴婢刚刚手滑了下,郡主恕罪!” 幕倾城没理她,又转向桑若:“桑若,你到底认不认识那样一个人啊?” “奴婢未曾听说过。”桑若垂下眼帘,淡淡道。 “哦……”幕倾城拖长音调,有些郁闷地爬上床。 桑若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嘱咐苜蓿守好,便带着板栗出去了。 刚出门口,板栗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抽泣着低声道:“桑若姐姐,我刚刚被郡主的话吓了一跳,所以才失态了。你千万不要跟殿下说……” 桑若皱着眉头:“这种失误,我不想再看到。” 板栗忙点了头,乖巧地对桑若福了福身子:“谢谢桑若姐姐。” 房内,苜蓿给幕倾城放好帷帐,吹了灯火,便离开了房间。 幕倾城睁开双眼,望着床头柔柔的夜明珠光,总觉得心里头少了点什么。 她似乎,遗忘了十分重要的东西。 另一边,雪城内最大、最豪华的酒楼望川楼里,第五层雅间,临窗站着一位身姿修长的男人。 他身着浅黄对襟绣木槿花长衫,面庞阴柔而不失俊美,正是白沉香。 他身后的矮几旁,坐了一名女子,身材窈窕玲珑,面如皎月,正是宫中的瑾妃江瑾儿。 江瑾儿望着他的背影,唇畔露出一抹苦笑,“沉香,你何必如此?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这一次,只要你肯帮我,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你知道,饮月是我唯一的弟弟,是江家唯一的继承者,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江家就完了……如今他为了倾城郡主不吃不喝,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白沉香面容清淡,“如果条件是,你离开皇宫,你也愿意?” “沉香……”江瑾儿的泪水忽然流了下来,“我如今是皇帝的宠妃,我怎么可能离开皇宫?我若离开,就是把江家置于火炉之上……沉香,我做不到……” 白沉香转过身,望着她哭泣的脸,心中莫名涌上一股烦躁。他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放手帕。 江瑾儿抬起脸,却没有去接:“沉香,你帮帮我,好不好?倾城郡主若是嫁给太子,你妹妹必然会不高兴。你帮了我,咱们是双赢啊!” 白沉香注视着她,缓缓收起帕子,“我妹妹一心想杀她,怎么可能让她嫁给江饮月?我想,如今这世上,我妹妹最恨的人,便是幕倾城了。” 江瑾儿双眸之中划过一丝黯然,“你们若是杀了她,我弟弟怎么办?” 白沉香望着她,突然有些恼恨眼前这个女人:“江瑾儿,你这一生,什么都为江家考虑,你可有想过你自己?!” 江瑾儿抚摸着下腹,双眼迷离,“我这一生,已是入了宫,做了金丝雀。我是江家的长女,自然事事都要为江家考虑。江家不比你们白家,江家,始终都是臣子。” 白沉香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想说的话尽数化为一声叹息:“想我们也曾青梅竹马,也曾两小无猜。那时候,我以为你会是我的妻子,可是,瑾儿,当初你抛下我进了宫,当时,你明明可以选择让你妹妹进宫的——” “沉香,”江瑾儿打断他的话,眸中满是苦涩,“我妹妹是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毕生的心愿,是成为北幕的女将军。让她进宫,无异于折断她的翅膀。她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忍心?!更何况,萱儿她性子耿直,那样的性子,在宫中是活不长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跳进火坑!” “所以呢?!”白沉香忽然猛地握住江瑾儿的手腕,“所以你就跳了进去,是不是?!江瑾儿,你如今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在你眼中,我始终是比不过你的家族的,是不是?” 江瑾儿挣脱他的手,情绪有些激动:“在你心中,我又何尝比得过你的家族、你的妹妹?!” 白沉香指着自己袍子上的木槿花:“这里的东西,难道你看不到吗?!它们代表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江瑾儿低头望着他的袍边,那里一圈一圈,密密匝匝全是盛开的木槿花。 美丽,繁复,透着青春的飞扬气息。 忽然之间,她抱住白沉香,泪如雨下,“沉香……咱们回不去了……咱们回不去了……” 353.第353章 软禁 她哭得声嘶力竭,好像要这一刹那间,流尽一辈子的泪水。 白沉香任由她抱着,眼神有些发痴,“瑾儿……” 与此同时,临雪阁顶楼的雅室之中,一袭白衣的男人正静坐在帷幕之后。 珠帘漫卷,依稀可见男人精致美好却透着冰冷的脸,尤其是一双点漆桃花眼,格外的勾魂摄魄。 帷幕前,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站在木桌旁,一边哭一一边捣药,嘴里含混不清地嗫嚅着什么。 他身后,站着一个青衣少女,看起来蠢蠢笨笨,嘟着嘴巴瞪着帷幕内的男人。 正是鹿鹿和青团了。 他们半年多前来到北幕,刚踏进雪城,就被人给抓住,然后软禁在了临雪阁顶楼。 虽然被人软禁,但他们的待遇倒是不错,每日里都有人送上好的食物过来,也有人来教鹿鹿学习医术。 除了不能出去和传递消息外,这里的一切都很好。 他们也曾想过偷偷逃出去,可惜,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今晚,他们才知道,原来软禁他们的,居然是北幕的太子! 青团想着,嘴唇越撅越高,恨不得扑上去吃掉幕北寒。 鹿鹿也嘟着嘴,好不容易才将药捣开,拿水和了点儿,带着哭腔道:“这个药是田姐姐发明的药,是可以让人忘记过去的呜呜……” “还有呢?”幕北寒冷声。 “它,”鹿鹿抽泣了下,“它是有时效性的,大约一两年后,吃下它的人就会慢慢恢复记忆……” “殿下,那田阳雪竟敢欺瞒于您,简直是可恶!”磨叽义愤填膺,“明明说好了要能让人忘情的药,她给了这么一瓶东西也就算了,还偏偏有时效,这叫什么事儿啊?!若是殿下不曾发现端倪,郡主岂不是就会逐渐恢复记忆?!殿下可是要和郡主长相厮守的,这种事情,万万不能有一丝马虎!” 幕北寒没机会叽叽喳喳的磨叽,一双桃花眼泛着淡淡光泽,“她不是给了一瓶吗?快到期限时,再给倾倾吃一颗,也就罢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却让鹿鹿和青团大骇。 原来,原来自家小姐竟然被幕太子给掳掠了! 青团忍不住破口大骂:“好你个幕北寒,居然敢抢我家小姐,小心我家王爷给你教训!” 磨叽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家殿下出言不逊?!小心把你扔到雪山里去喂狼!” “哼,小心我把你喂蛇!从没有见过哪个男人像你这般啰嗦,娘娘腔!”青团分毫不让。 “你……你居然骂我娘娘腔?!”磨叽一张脸涨得通红。 “怎么能是骂你呢?你本来就是!”青团叉着腰,得意不已。 磨叽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猛一跺脚:“殿下,你看她!” 幕北寒嘴角抽了抽,起身:“走吧。” 磨叽冲着青团哼了一声,跟上幕北寒离开。 屋中又只剩青团和鹿鹿两人,鹿鹿一把抱住青团的腰,一双湿润的大眼睛里满是受伤:“青团姐姐,咱们怎么办呀?” “有小姐在,幕北寒不敢对咱们怎么样的!”青团拍拍他的头。 这段时间,一直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因此倒是拉近了两人的感情。 而水家,秦氏正大肆张罗给水玲珑的嫁妆。 自从册封水玲珑为太子侧妃的圣旨宣达后,水玲珑整个人就像是打了鸡血,完全忘记不久之前幕北寒赐她的五十巴掌,满心都是成为太子侧妃后的荣宠。 她甚至还迫不及待地去问秦氏,婚期是什么时候,能不能再提前一点。 水家的女人们,共同点都是空有美貌却没有大脑,空有善妒的心却没有争宠的能力。 秦氏笑眯眯的,满心欢喜道:“玲珑这是急着嫁人了?!放心,婚期会很快的,若是玲珑实在着急,大可以教你爹爹在陛下面前多提一提,有你皇后姑姑在,一定没有问题的。” “娘!”水玲珑靠在秦氏怀中,一脸兴奋,“娘,您说我现在去找太子哥哥,他会不会高兴?” “我家玲珑冰雪聪明,又生得如花美貌,太子殿下自然是会高兴的!”秦氏笑着答道。 于是两母女一合计,决定明天就去找幕北寒培养感情。 第二日,幕北寒上完朝后便径直来到大长公主府,打算接幕倾城去外面吃饭游玩。 幕潇潇自是没意见,便遣了薛子皓随行照顾幕倾城,又派了十六名侍卫,如珠如宝地护着幕倾城上四匹马拉的梨花木雕花大马车,往大街上去。 马车车厢中十分温暖舒适幕北寒拥着幕倾城,轻轻亲吻她的面颊。 幕倾城被他蹭的发痒,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却又被幕北寒拉了回来。 幕倾城嘟起嘴,幕北寒看着觉得十分好笑,便伸出手指捏住她嘟起的嘴唇,一双绝艳的桃花眼含着点点笑意,宛如春风吹拂在万年冰封的雪原上。 突然,马车停住,幕北寒松了手,抬眸,便听见磨叽在外面低声道:“殿下,水家的大小姐在街道中央拦了咱们的马车。” 幕北寒还未说话,便从外头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幕倾城,你还要不要脸?!你凭什么一天到晚霸占太子哥哥?!如今我也是太子侧妃,你赶紧给我出来!” 她说完,便听见一个柔美的声音劝道:“姐姐,您这样不大好吧?毕竟倾城郡主才是正妃——”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随即水玲珑尖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别忘了是谁大早上一直苦求我带你出来!如今我带你出来,可不是让你当好人的!别忘了你姓什么!” 幕倾城往幕北寒怀中靠了靠,“夫君……” 幕北寒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命人卷了车帘。 外面,水玲珑和水渺渺坐在一辆漆红描绿的豪华马车中,同样也卷了车帘。水玲珑满面煞气,水渺渺垂着头捂着脸痛哭。 水玲珑看见被幕北寒拥着的幕倾城,顿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猛地跳下马车,指着幕倾城大骂道:“你还没嫁给太子哥哥呢,凭什么这样明目张胆地霸占太子哥哥?!贱人——” 354.第354章 最盛大的婚礼 水玲珑话音未落,剑光已经扫到她脸颊上。 她白嫩的脸蛋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血珠子滚滚不停地从血痕中涌了出来。 她惊愕又害怕地摸了摸脸颊,在看到手指上的血珠子时,吓得尖叫出声,捂住脸连退了几步。 幕北寒袖口一点寒光闪过,折刀已经收了起来:“下次若还是如此说话,划破的就不是你的脸。” 水玲珑美眸中满是恐惧,她忽然发现,原来她爱慕了几年的太子哥哥,竟然从来都不是表面上那样的云淡风轻、儒雅英俊。 她爱慕的对象,乃是一个丝毫不会怜惜女人的冷漠男子。 后面的水渺渺眼中划过一丝畅快,面上却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来:“姐姐,你没事吧?!”说着,快速下了马车扶住水玲珑。 水玲珑美丽的双眼中蓄了泪水,大叫一声后飞奔回了马车里。 水家的马车很快消失在街道上,幕北寒命人放下车帘,重又拥住幕倾城。 幕倾城的脑海中回荡着水玲珑脸颊上渗出血珠的瞬间,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幕北寒。 幕北寒望向她,只见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中满是惊恐,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你……在害怕?”幕北寒薄唇轻启,随即便是一笑,重重将幕倾城拉回怀中,语气温柔而宠溺,贴着她的耳垂,轻轻道,“你在害怕什么呢?” “血……”幕倾城瞪大眼睛,声音都在发颤。 “从前,你是不害怕鲜血的……”幕北寒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蛋,桃花眼中带上了一丝回忆,“或许,我不该这样对你……” 幕倾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大长公主府的马车驶过去之后,临街的高楼上才现出一个人来,发髻高束,身着白色窄袖男装,面容绝艳,正是白洛曦。 白沉香陪在她身边,“曦儿。” 白洛曦摇了摇头,目送那辆马车远去:“哥哥,我没事。” 白沉香望着白洛曦认真的侧脸,一时间默默不语。 时光飞逝,眨眼间便过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幕倾城的生活十分平静。除了吃便是玩,并没有其他让她烦心的事。 她和幕北寒的婚期也一定下,就在一个月之后。 本来,她和白洛曦该是同一天嫁到太子府,只是半年前,前去洛谷平反的白家家主白易回到雪城,在听说自己女儿和幕倾城同为平妻时,便不顾白洛曦的反对,义无反顾求到皇帝跟前,要求解除白洛曦和幕北寒的婚约。 白洛曦自是不肯的,可白易铁了心不让她嫁给幕北寒,竟直接将她关在了家中。 大长公主府,幕潇潇这一年来都在为幕倾城准备嫁妆。她搜罗了天下的珍宝,誓要将幕倾城的嫁妆打造成天底下最好的、最隆重的。 而皇帝也很重视幕北寒的婚礼,甚至亲自督促,一定要办成天底下最盛大的婚礼。 因此,天下四国:北幕、东临、南羽、西绝,都盛传着这一场旷世婚礼。 所有人都好奇,北幕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儿到底是何许人物,竟能打败北幕第一世家贵女白家大小姐,嫁给北幕太子为太子妃。 北幕太子幕北寒,那可是神仙一般的存在。“雪域桃花,幕北轻寒”的名声早传遍了天下,因此他也被市井之人评为天下四大美男子之首。 而白洛曦珠玉在前,她是白家的明珠,北幕的明珠,这样的美人都被那位倾城郡主打败,那么那位倾城郡主,到底是怎样的一位妙人?! 如今北幕皇室的请帖已经快马加鞭发给了其他三国的皇室和贵族,一些好事的其他三国的贵族在看到请帖后,便兴致勃勃来了北幕雪城,想要找机会一窥这位倾城郡主的风采。 东临,天照城,太子府。 夏夜,天空繁星浩渺,天照城太子府歌舞升平,灯火辉煌。太子府正殿,一位身着紫色长袍的男人歪坐在大椅上,一只脚甚至踩在了椅座上。 紫色长袍大敞着,露出精壮的小麦色胸膛。黑发尽数披散下来,一张妖艳而嚣张的脸庞藏在黑发后面,鼻梁高挺,一双丹凤眼妩媚而风流。 他一手拿着酒壶,身下跪坐着两名美貌少女,正垂着头小心翼翼给他捶腿。 殿下丝竹管弦齐奏,十几名身着暴·露长裙的美艳女子正跳着勾人的舞蹈。 乐声到了最高处,一名红衣少女众星拱月般从众多舞女中出现,脚尖点地,轻盈地折腰盘旋。 一曲终了,红衣少女一步一步走到大椅前,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款款倚进东临火越怀中。 随即,她抬头,朝东临火越妩媚一笑。 站在东临火越身后的阿飞眼神黯淡,这少女唤作青颜,乃是自家太子巡视外地的时候,一个地方官员所献,琴棋书画歌舞无一不通,极会察言观色。 而最重要的,是她和林瑞嘉有五分相像。 虽然到底不及大小姐倾国之姿,可对于自家太子而言,用她来解一解相思,也算是一种安慰。 除了她,如今太子府中还有七八名少女,都是地方官员所献,或多或少的,在相貌上都与大小姐有几分相似。 太子一视同仁,将她们尽数抬为侍妾。 阿飞想着,不禁垂下头去,双眼黯然,快过去两年了,可殿下仍旧没有释怀…… 东临火越一手搂住青颜的纤腰,将她抱到大椅上,另一只手已经探入她的衣襟里揉搓,声音带上了一丝情·欲,调笑道:“青颜,你这里,又丰·满了许多……可是用了什么秘药?” 青颜脸颊绯红,小手抵着东临火越的胸膛,分明是欲拒还迎的姿态:“殿下讨厌……人家才没有用什么秘药,都是殿下夜·夜·滋·润,才丰·满的……” 她说到最后,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东临火越哈哈大笑,将她抱在了腿上,嘴唇贴着她的耳垂:“是吗?那今夜,本宫再滋润你一回?” 说着,一个旋身,便将青颜压在了身下。 355.第355章 问卦 阿飞见到自家主子如此动作,便打了个手势,示意大殿中的人都退下。 殿中安静了下来,烛火静静地燃烧着,大椅之上,东临火越发泄似的撕毁掉青颜身上所有衣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 青颜的叫声很大,痛苦中夹杂着欢愉,两只玉藕似的手臂紧紧搂着东临火越的脖颈,“殿下……嗯啊……殿下慢些……” 几番云雨过后,青颜几近晕厥,赤·裸着躺在大椅上。 东临火越起身,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衣裳,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出了大殿。 这世上,与她相像的人有很多,可是,没有人是她。 没有人能取代她。 嘉儿,你到底在哪里? 他站在殿外,仰头望着浩繁的星空,只觉得一颗心绞痛难忍。 阿飞忽然出现在他身边,低声道:“殿下,北幕皇族发来请帖,说是幕太子一个月后大婚,邀请您过去参加婚宴。” “冰块男娶太子妃?”东临火越唇边一丝笑意也没有,一双凤眼泛着淡淡光泽,无悲无喜,“我自是要去的。至少,他算是我的发小。他迎娶的,可是白家大小姐?” “不是……”阿飞挠挠头,“请贴上说,是大长公主府才寻回去的外孙女儿。” 东临火越怔了怔,“大长公主找到外孙女了?!” “是啊!”阿飞一脸疑惑,“据说是一年前找到的,叫做幕倾城,住在苍茫山脚下的村子里,被幕太子发现后,带回了雪城。” “幕倾城……”东临火越咀嚼着这个名字,平静了一年多的心仿佛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有涟漪在一圈一圈扩大,“幕倾城……” “殿下?” “收拾行李,明日咱们就出发。”东临火越忽然说道,说完便转身离开。 阿飞愣在原地,不明白为何自家殿下会如此匆忙。 正在他发愣时,身着暴·露红纱裙的青颜走出,微微抬起下巴,倨傲地问道:“殿下刚刚与你说了什么?” 阿飞看了她一眼,偏过头去,冷淡道:“殿下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青颜轻哼了一声,“你不告诉我也无妨,我总有法子知道。”语毕,便扭头走开。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一行车队便离开了天照,朝北幕的方向而去。其中最大的一辆马车内,东临火越身着紫衣坐在矮几边,身旁坐着青颜,正巧笑倩兮地伺候着他。 他唇角含笑,眼中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的心跳得比平时快,他有预感,此去北幕,将会遇到她。 她,是不是就是幕倾城? 北幕的大长公主不会随便认人做外孙女儿的,而她真正的亲外孙女儿,其实就是嘉儿…… 说什么从苍茫山脚下寻到的女孩,他也曾去过苍茫山,可那里的山脚下,根本没有什么美貌少女。 青颜注视着他眼中的神情变幻,心中打了几个转,便贴身倚了过去,柔声道:“殿下,您想什么呢,都不和青颜说话了……” 东临火越笑着将她拉到怀中,揉·搓着她胸·前的柔软,“本宫在想,待会儿用什么姿势好……” “殿下好讨厌!”青颜娇笑着,却更加往他怀中贴去。 与此同时,天照城外最高的歇鸾山上,山顶的树林中间是一片盛开着野花的平地,平地最中央摆着一张小小的黑漆八角木桌,木桌旁端坐着一名少女。 少女身材玲珑,上穿白色对襟贴身短衣,下身着百褶长裙,脚蹬一双黑色鹿皮小靴,黑发被编成了十几股辫子,辫尾缀了小银铃铛。 她的脸蛋是暖玉般的颜色,一双美丽的瞳眸乃是罕见的纯黑色。 她端坐在木桌旁,双手中拢着什么东西,过了片刻,她眼中泛出一点神采,忽然地就将手中的东西洒在了木桌上。 那是几块很小的彩色古朴石头,在阳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泽。 钟瑶望着那些石头排成的阵型,红润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就在她出神间,一个温润醇厚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自她死后,便从未见你占卜过。如今,又是为了谁?” 声音由远而近,钟瑶回头,便见身着淡蓝色对襟长袍的男人对自己微笑。 男人黑发高束,眼若星辰,鼻梁挺直,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温柔笑意。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儒雅的气质,乃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只是可惜,他是坐在轮椅上的。 钟瑶起身走到他跟前,双手轻轻抚过他的双腿,纯黑的瞳眸中溢出了湿润的迷雾。 “不必自责。”男人抓住她的手,声音醇厚好听的仿佛是酿造了千年的美酒。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了点点宠溺,温柔得宛如春风中湖面上微晃的小舟。 钟瑶趴在他的腿上,轻轻闭上了双眼:“张家……张家哥哥……” 站在不远处的婢女清眠背转身抹掉眼泪,暗叹自家小姐命运的艰难。 她家小姐乃是鬼巫钟家嫡出大小姐,本应按照祖训成为东临太子的太子妃,可是太子殿下心中根本没有她家小姐。她家小姐自打一生下来就不怎么说话,每次说上几个字,便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族长老爷子说,这是上天在赋予她灵通时,要她付出的代价。 可是,一个几乎不会说话的哑女,又该怎么去博取未来夫君的宠爱? 偏偏,她家小姐还对她的情敌,南羽的临安郡主林瑞嘉产生了不该有的友情,甚至不惜逆天问命,占卜临安郡主的命格。 她家小姐没有朋友,唯一的双胞胎妹妹是钟灵小小姐,可小小姐早夭,到底不能陪自家小姐走到最后。 而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张少主,明明对自家小姐有意,却碍于她和太子殿下的婚约,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张家少主是那样喜欢自家小姐,甚至曾为了救小姐瘫痪了双腿…… 清眠想着,眼泪越流越凶,最后实在忍不住,直接蹲下去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我收到了北幕皇族的请帖,”张朝剑抚摸着钟瑶的脑袋,“身为张家的继承人,总该去一趟的。你一个人在天照,要好好照顾自己。” 钟瑶轻轻点头,张朝剑停顿片刻,又轻声道:“记得提防萧后。” 356.第356章 我夫君叫幕北寒 另一边,东临火越的车队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二十天后进入了雪城。 他的车队刚刚进入雪城,雪城中的皇族及其他贵族便通过自己的途径知道了这一消息。 磨叽将消息汇报给幕北寒时,幕北寒正在大长公主府的花园里,带幕倾城看金鱼。 他听磨叽说完,便是温文尔雅地一笑:“他赶了这么久的路,定是要先好好休息一番。” “圣上已经派了水阁老和江相爷招待东临太子,现在大约已经住进了承庆宫。”磨叽答道。 一国的阁老和丞相出面招待,这个接待规模也算是极大的。而承庆宫是北幕皇宫中最豪华、最舒适的宫殿之一,拨给东临火越居住,算是给足了东临面子。 “夫君,东临太子是谁?”幕倾城好奇地插嘴问道。 这段时间,她的记忆虽然还没恢复,可智商却恢复了不少,如今已经能够正常地思维。不过比起曾经的聪慧无双,如今顶多只能算得上是有点小聪明。 “就是害你失忆的人啊。”幕北寒笑着,伸手宠溺地刮了下幕倾城的翘鼻,他的语气带着玩味,可桃花眼中却毫无玩笑的意思,“记住,不能接近他。他可能会想尽办法接近你,但是你,绝对不要与他有任何牵连。” 幕倾城想了想,问道:“他是坏人吗?” “算是吧。”幕北寒抱住她,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再过十日,就是咱们的大婚,倾倾,你可高兴?” “高兴啊!夫君说了,只要倾倾嫁给夫君,夫君就给倾倾买很多好吃的!”幕倾城重重点头,精致绝美的脸蛋上满是憧憬。 这样的表情取悦了幕北寒,他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随即带着磨叽一同离开大长公主府,去处理政务。 幕北寒走后,幕倾城坐在了秋千上,哼着小曲儿晃悠起来。桑若等人守在不远处,十分警戒。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们的警戒并没有用。 桑若和苜蓿、板栗、寒蓉蓉只觉脖颈处似乎被小虫子咬了一下,眼前一黑,便直接晕在了草地上。 随着她们倒下,一道紫色身影悄然降临在幕倾城身后。 幕倾城犹自不知,还在那里唱着小曲。 东临火越站在她背后,望着记忆中熟悉到极点的背影,忽然地就朝后踉跄了一下。 是她,是她! 他猛地转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双肩,妖艳精致的脸此刻只有焦急和愤怒:“你为什么藏在这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幕倾城被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望着东临火越的脸,一时有些怔神,为什么,为什么这张脸如此熟悉…… 她紧紧皱起眉头,只是呆呆盯着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看她居然不回答,不禁又是怒火中烧:“林瑞嘉,你长本事了,你敢不认我!” 幕倾城被他抓的肩膀生疼,美眸中忍不住泛上泪花,轻声道:“疼……” 东临火越心一软,手上力道却丝毫不减:“你可知这两年,我是怎么度过的?!你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躲了起来,你可知我找你找的多么辛苦?!” “你……是谁啊?”幕倾城嗫嚅道,眼中满是害怕。 东临火越一愣,望着这张与林瑞嘉一模一样的脸,一时间没转过神来,“你说什么?” “你是谁啊?”幕倾城瑟缩着,眼角余光瞟到桑若几个人已经晕了过去,眼中畏惧更甚。 东临火越盯着她,见她不似演戏,不禁有些疑惑:“嘉儿,你到底怎么了?!你忘记我了?” 幕倾城歪了歪脑袋,一双眼干净澄澈宛如幼兽。 东临火越捂住心口,只觉这里疼得仿佛是被一只大手撕扯,他重又看向幕倾城:“那么,现在的你,爱的是幕北寒吗?” “幕北寒?”幕倾城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他是我的夫君啊!我夫君叫幕北寒!” 我夫君叫幕北寒…… 这句话在东临火越脑海中爆炸开来,直让他坠入九层地狱。 “嘉儿!”东临火越抱住自己的脑袋,往后退了几步,愤怒地大吼。 幕倾城害怕不已,抱住自己的双臂,惊恐地望着发狂的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痛苦地大叫着,最后直接拔地而起,双掌运着内力,将愤怒尽数发泄在花园中的草草木木上。 等他发泄完,空中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花园里一片狼藉,只有幕倾城所在的秋千那一块还没有遭受破坏。 幕倾城呆呆愣愣,仔仔细细地回想着东临火越的脸,可是除了觉得熟悉之外,再无别的感觉。 暗处角落,一袭白色锦袍的俊美男人正静静站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被他收入眼底。 磨叽好奇地问道:“殿下,您为什么要让东临太子和倾城郡主说话?您不是不喜欢他们接近吗?” “总得叫他绝了对倾倾的心思。”幕北寒淡淡道,望了眼一脸懵懂的幕倾城,唇角泛起一抹笑,大步朝她走去。 磨叽望着幕北寒的背影,心中感慨,自家殿下,自从得到了倾城郡主之后,脸上便常常有了笑容。 看来这位倾城郡主,当真是殿下的桃花劫啊! 幕北寒哄好了幕倾城,薛子皓便过来传话,叫他去见大长公主。 幕北寒到了幕潇潇所在的大厅,幕潇潇正慢慢品着茶。 他向幕潇潇作了个揖:“皇姑奶奶。” “听说,东临火越那小子刚刚私自去见倾城了?”幕潇潇看向他,语气平淡。 “是。”幕北寒答道。 “可有什么结果?” “倾倾并不认识他。” 幕潇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不会罢休的。对他,你可有何准备?” 幕北寒抬头,“只要倾倾不认他,他便是再有手段,也夺不走倾倾。” 与此同时,白家。 白府后院,身着单薄白纱长裙的白洛曦正坐在湖边,湖面上被砸开了一个冰洞,她手持钓竿,正在垂钓。 白沉香从后面走出来,见她闭着眼,似是在养神,便轻轻在她身边坐下,低声道:“曦儿,东临火越来了。” 357.第357章 上将军的求婚 “喔。”白洛曦懒懒答道。 白沉香安静片刻后,道:“他对于林瑞嘉的执着,就像你对于幕北寒的执着。若是你们二人联手,你未必没有胜算。” 白洛曦目光流转,却没有言语。 第二日,幕北寒带着幕倾城去了望川楼用膳,两人刚在雅间内坐下,一袭紫袍的嚣张男人便推门而入:“冰块,如今你做什么事,都不肯带着我了。” 幕北寒刚给幕倾城倒了碗茶,头也不抬道:“你来做什么?” “见见未来嫂子啊。”东临火越一撩衣袍,在他们俩对面坐下,笑眯眯说道,只是“嫂子”二字,咬得格外重。 幕倾城望着东临火越的笑容,直觉这笑容十分危险,便往幕北寒身边靠了靠。 东临火越脸上笑意更浓,盯着幕倾城,暧昧道:“说起来,我曾经喜欢的女孩,与你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幕倾城望了眼幕北寒,见他不说话,自己也就不说话了。 东临火越接着道:“可惜啊,她两年前离开了我。” “她去哪里了?”幕倾城好奇。 东临火越盯着幕倾城的双眼,一字一顿:“不知道。” “那你还不去找她!”幕倾城低声嘟囔。 正在这时,一个娇媚的声音自雅间外面响起:“殿下,您吩咐青颜送酒过来,青颜现在可以进去吗?” 得到允许后,青颜推开雅间的门,目光首先落到东临火越身上,便是妩媚一笑。 她身着青色长裙,外头披着一件火红色狐狸毛斗篷,整个人打扮的雍容华贵,娇媚艳丽。 她走到东临火越身边,玉手中拿着一瓶酒:“上好的梨花白,还温热着呢。” 东临火越随手将她搂进自己怀中,接过酒,拔开木酒塞,给幕北寒和幕倾城一人倒了一杯:“尝尝,神医鹿家的族长亲自酿的酒,不仅味道好,还十分养生。” 酒味逐渐在空中飘散开来,酒香醇厚,合着淡淡的梨花香,十分清香好闻。 幕倾城皱了皱鼻子,有些怯怯地望向幕北寒。对方面无表情地将她面前的酒杯拿过来,一饮而尽,随即又将自己面前的酒饮完。 东临火越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禁冷笑:“怎么,嫂子是一点酒也沾不得吗?” “倾倾身体虚弱,不能饮酒。”幕北寒淡淡道。 东临火越嗤笑一声,大掌在青颜身上游移。 幕倾城觉得十分难堪害臊,忍不住将头埋进幕北寒怀里。 东临火越望着幕倾城,含笑道:“怎么,嫂子这是脸皮薄?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可是已经成了我的女人,我和她之间,什么都做过了。幸亏嫂子你不是她,否则,那嫂子你岂不是害臊死了?!” 他话音落地,周遭温度突然下降许多。 幕北寒周身散发出阵阵寒气,直叫幕倾城和青颜忍不住抱住身子,直打哆嗦。 东临火越身边瞬间释放出灼热的真气,与幕北寒对峙着,谁也不肯先挪开视线。 东临火越盯着幕北寒,心头恶意忽然升起,猛地一拍桌子,便拔地而起。 幕北寒不甘示弱,与他几乎是瞬间腾到半空之中,就在狭小的空间内对打起来。 下方的青颜看向对面坐着的少女,少女肌肤雪白,五官精致绝美,一双凤眼似挑非挑,身姿窈窕,当之无愧“倾国倾城”四字。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忽然有些自卑。 她听说过太子喜欢一个叫林瑞嘉的女人,那个女人失踪之后,她们这些替代品才有机会被献给他。她原以为,林瑞嘉也不过是长得比其他女人略好一些,真正打扮起来,未必比得上自己。 可是眼前这个少女,简直美艳的叫人自惭形秽! 什么秋月春花、沉鱼落雁,都不足以形容她一二! 怪不得,怪不得太子喜欢她,就算她失忆了,就算她即将嫁给别的男人,太子仍旧爱她入骨…… 若是这份爱,能落在自己身上,那该有多好…… 青颜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每夜情到深处时,太子口中叫的都不是自己的名字,都是“嘉儿”两个字。 可是她忍不住,她的欲望、她的野心一点点扩大,蚕食掉她的理智,使她学会了嫉妒,学会了争宠,学会了不动声色地解决掉自己的敌人。 而眼前的这一位,恰恰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青颜眼中闪过疯狂之意,须臾便又平静下来,只是微笑着道:“您便是倾城郡主?久仰大名,今日得见,郡主果真担得起‘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幕倾城看了她一眼,心中直觉这个女人不咋地,便轻声道:“是吗?那就谢谢夸赞了。” 她说的很敷衍,青颜觉得有些掉面子,忍不住又道:“郡主一直住在苍茫山吗?我曾有幸见过南羽那位临安郡主的画像,郡主和她,相貌真的很像。” 幕倾城抬头望着半空中的打斗,压根儿没再去理青颜。 半空中,两人招招直逼对方命门,都是朝着死里下手的。无奈旗鼓相当,实在是难分胜负,反倒将雅间破坏的乱七八糟。 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时,外面忽然想起嘈杂的声音,最响亮的是一群男人的呐喊:“倾城郡主,请嫁给上将军!倾城郡主,请嫁给上将军!倾城郡主,请嫁给上将军!……” 喊声高昂粗犷,是由一群士兵一起喊出来的。 雅间半空中幕北寒和东临火越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停下打斗,一起朝窗外看去。 窗外,楼下九十九名士兵整齐地排列着,口号是越喊越响亮。士兵们中间,簇拥着一名身披银色盔甲、骑着白马的将军,正是江饮月。 他手持银色长枪,英俊的面庞满含期待,抬头仰望着雅间方向。 幕倾城走到窗边,好奇地朝下张望,下面的喊声顿时更加响亮有力。 周围围观了无数百姓,纷纷起哄,闹着要幕倾城答应江饮月的求婚。 这场求婚设计的十分大胆前卫,饶是定力再好的幕北寒,一张酷脸也忍不住微微泛青,眼底弥漫着暴风雪。 358.第358章 好熟悉 望川楼对面的酒楼中,身着男式白袍的白洛曦临窗而坐,笑容浅浅,饶有兴趣地观赏着这一画面。 白沉香坐在她对面,笑容宠溺而无奈:“瞧瞧你,非设计出这样一出戏来,太子他还不定要怎么整江饮月了。” “我不过是遣了两个碎嘴的丫头在江饮月经过时多了几句嘴,哪里谈得上设计?”白洛曦笑容是罕见的温婉,淡然地望着对面酒楼脸色阴沉的幕北寒,“他若是坚持娶林瑞嘉,我会让他更加崩溃。” 白沉香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幕倾城,明明是不熟悉的人,为什么他会觉得,她很熟悉?熟悉到,似乎是认识十几年的故人。 青颜听着一声声呐喊,又看到江饮月英俊的面容上满是殷殷切切,心头嫉妒更甚,不由道:“郡主好福气,不仅能得幕太子宠爱,还能引得贵国上将军以如此盛大的排场求亲,当真是世所罕见!” 她这话拈酸吃醋得紧,东临火越脸色难看极了,瞥了眼幕倾城,见她一脸懵懂,不禁更加生气,大手将青颜拉进怀中,“青颜这是嫉妒了?怎么,你有本宫,难道还不够吗?” 青颜忙一阵娇笑,柔声道:“殿下说什么啊,青颜不过是一时羡慕郡主有如此好的相貌,引得这些人竞相追逐……” 好的相貌?幕倾城抬手摸了摸脸颊,是因为自己有这样好的相貌,他们才会喜欢自己的吗? 她看向青颜,望着她靠在东临火越怀中娇笑,心里头忽然涌上一股疼痛。 不,不该是这样的!那里的位置,不该是她的! 幕北寒见她眼底隐约闪烁着痛苦,忙拉住她的手,“倾倾!” 幕倾城一头钻进幕北寒怀中,只觉头疼欲裂。但是她却强忍着,她觉得,这样疼下去,或许能够想起些什么。 望川楼二楼,磨叽带着十几个人,人手一桶冰水,直接对着狂喊口号的士兵们浇了过去。 那群士兵猝不及防,被浇了个湿透,顿时焉儿了,纷纷看向江饮月。 江饮月却是不气不恼,挥了挥手,这九十九名士兵立刻退了下去,又换上来另外九十九名。 新换上来的士兵们人手一捧冰雪雏菊,最后在地面上摆成了一个“爱”字的模样。 楼上的幕倾城顿觉新奇好玩,一双美眸饶有兴致地盯着楼下。 东临火越与幕北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带着怀中女人飞下雅间。 两人随身的真气十分庞大,威压十足,顿时将地上刚刚摆好的“爱”字吹得七零八落。 江饮月有些生气,在看见幕北寒怀中的幕倾城时,忙露出一个笑脸,一夹马肚,奔到她跟前,下马后讨好着道:“郡主,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 锦盒打开来,里头躺着一枚手掌大的紫暖玉雕成的莲花。 莲花雕工精湛,乃是由一整块极品紫暖玉雕琢而成,十分的美丽夺目,泛着神秘的光泽。 幕倾城见那朵紫色莲花着实好看,忍不住伸手去接,却在半空中被幕北寒和东临火越同时拍了下手背。 她吃痛地缩回手,怯怯道:“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礼物。” 江饮月丝毫不顾幕北寒和东临火越的低气压,只是将那锦盒往幕倾城手中塞:“这是我的心意,你不必顾虑别人。” “别人”指的自然是幕北寒和东临火越,两人周身的气压顿时更低。 幕倾城真的很喜欢那朵莲花,便做贼似的忙伸手接了,忙不迭地揣进了怀里。 江饮月十分高兴,又道:“我在望川楼设了宴,郡主可否赏个脸,与我一同赴宴?” 刚刚菜还没上来,便被东临火越一掌拍断了桌子,幕倾城这时候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听说有吃的,忙不迭点头,转身就跟着江饮月进了望川楼。 剩下的幕北寒和东临火越面面相觑,是不是只要有好吃的,嘉儿(倾倾)就会跟着被引过去?! 难道她属兔子的?! 幕北寒和东临火越回过神,忙跟了上去。 对面酒楼中的白洛曦红唇边停着一杯酒,酒香四溢,正是上等的梨花白:“东临火越那小子,总能弄到好酒。” 白沉香微微一笑,望着桌上的酒瓶:“也就你,现在还有心思命人去偷酒来喝。若是父亲知道我将你带出来,我怕是又得挨揍了。” “那老头子也不过就是拿板子打你几下,怕什么?”白洛曦不以为然,脸颊上两个梨涡浅浅,“难道我的事不重要吗?” “你的事最重要。”白沉香笑得温柔,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白洛曦因为酒意而红扑扑的脸蛋。 他的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 望川楼雅间内,上好的檀香木大圆桌上早摆了几十道精品菜肴,色香味俱全,都是好菜。 幕倾城舔了舔嘴唇,不顾形象地夹了一块蘑菇放进嘴里,只觉得鲜香味美,带着醇厚的肉汁,好吃的让人想咬掉舌头! 江饮月望着幕倾城如此赏脸,十分开心,一张英俊的脸都开了花。 东临火越和幕北寒的心情糟糕透了,东临火越挥挥手,“吃饭无趣,青颜,你来唱歌。” 青颜领命,拿起雅间内备着的一只琵琶,兴冲冲唱了起来:“无人见王侯宅邸至亲别 出门庭手底千金换风月 自潦倒眉目不描更凛冽 眼高低谁又真惊才绝艳 天下事作一番唱念 身后江山多更迭 声名喧忽灰飞烟灭 抵不过镜花水月 旧调起谁家玲珑词里金线压红衣 且看她一身褴褛走入戏 腔断续因缘未解便早已随之沉寂 此间事剩几分可堪重提 多少年锦绣成堆视等闲 高楼塌金珠玉粒在喉间 立墙垣依旧是目空一切 任落魄又管谁冷心冷面 兴亡事惊不动眉睫 身外沉浮多变迁 老唱本一折折沉湎 寻一声千古不绝 旧调起谁家檐外斜风细雨仍凄凄 且送她野魄孤魂梅边倚 音如缕空荡之处有何人留过踪迹 似听得喃喃低语如梦呓……” 她的声音轻柔,唱这个曲子的时候,颇有几分江南韵味在里头。在场的人听得都如痴如醉,纷纷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 从青颜唱曲开始便垂着头的幕倾城突然抬头,目光投向了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直直望着她,妖冶的凤眸中凝聚着刻骨的相思。 幕倾城又开始觉得头痛难忍了,好熟悉的曲子…… 359.第359章 马车被拦 一曲终结,东临火越笑道:“这曾是她最喜欢的曲子之一,她闲暇里,常常哼唱这个。” 幕倾城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只捏着衣角,低头默不作声。 幕北寒饮了杯酒,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青颜握着琵琶,一张姣好的脸微微有些难看。 太子殿下叫她们****夜夜排练这首曲子,原来只是因为林瑞嘉喜欢!看来,她低估了这个林瑞嘉在太子心中的分量。 宴席上,江饮月各种献殷勤,什么从雪山摘来的雪莲和冰湖底捞上的银鱼熬成的粥啦、什么千年雪水泡成的雪莲花茶啦,什么十年难寻得的银熊掌啦,等等,不一而足。 幕倾城吃得开心,最后一场宴席在她欢欢快快的心情中结束。 众人出了望川楼,要分别时,东临火越搂着青颜和幕北寒道别。幕倾城站在幕北寒身后,望着东临火越,总觉得怪怪的。 他身边那个位置,似乎曾经属于自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幕倾城自己吓了一跳,回过神时,东临火越已经带着青颜上了马车。 东临火越的马车行驶过一段距离,东临火越才挑了帘子偷眼去望幕倾城。在看见她眼底的一丝犹豫和疑惑时,东临火越勾起唇角,笑容像是一只偷腥的小狐狸。 林瑞嘉,你以为你真能忘掉我吗? 我们曾一同生活过那么多年,我亲眼看着你长大,亲手教你琴棋书画、歌舞茶功。 生活中有无数个细节,足以让你想起来,我究竟是谁。 你这一生,都休想摆脱我! 幕北寒带着幕倾城上了马车,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中蕴着冰雪,而幕倾城也终于注意到了幕北寒的不悦。 她朝他靠了靠,小心翼翼地问道:“夫君,你在烦恼什么?” 幕北寒看向她,她的双眼之中满是小心翼翼,满是敬畏,却丝毫没有属于情人的关切。 “我在烦恼,”他伸手抚摸她的脸蛋,“你心中是否真的有我。” “外祖母说,我嫁给你,就是你的妻子,心中必须要以你为天。”幕倾城话语有些天真。 幕北寒温柔地笑了笑,替她捋起一缕垂下的长发,“什么以我为天,只要你心中有我,怎么样,我都愿意。”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外头磨叽喊道:“殿下,江家的小姐拦了咱们的马车。” 雪城中能被磨叽称为“江家小姐”的,唯有江萱儿一人。 幕北寒挑了帘子,便看见一片银白雪地中,江萱儿一身劲装,披着斗篷,骑在高头大马上。 江萱儿看见幕北寒,忙跳下马,首先对马车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倾城郡主。” 幕倾城从幕北寒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我认识你,你是上次来参加宴会的江家小姐,叫什么萱儿的,是不是?” 江萱儿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为难地开口道,“是这样的,我兄长不懂事,将传家的宝物送给了郡主,那紫暖玉莲花,是我们江家传给媳妇儿的……我知道郡主无心做我江家的媳妇儿,所以冒昧请求郡主将紫暖玉莲花还给我们……至于兄长刚刚的冒失之举,我父亲已经知道,很快就会狠狠地罚我兄长,请郡主不要介怀。” 幕倾城从怀中取出锦盒打开来,那朵紫色莲花流光溢彩,泛着淡淡神秘光泽,十分的美丽。 她有些不舍地盯着那朵莲花,轻轻咬住嘴唇。 江萱儿很是为难,不由看向幕北寒。 幕北寒从幕倾城手中拿过锦盒,盖上之后扔给了江萱儿。 江萱儿感激地谢过,随即策马离开。 幕倾城撅起小嘴,有些不高兴:“夫君……” “我那里有更漂亮的,不必眼馋别人的。”幕北寒将她楼进怀中,柔声安慰。 幕倾城在他怀中蹭了一会儿,鼻尖嗅着他身上特有的兰草花香,不自觉地逐渐睡了过去。 幕北寒挑开车帘一角,对磨叽使了个眼色。 磨叽会意,悄悄抬手命车夫停下,整个车队都安安静静地停在了路边。 幕北寒将车里备着的薄毯披在了幕倾城身上,又将她往自己怀中抱了抱。 外头车夫好奇道:“磨叽兄,咱主子这是做什么?” 磨叽轻哼了一声,低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主子是怕马车颠簸,弄醒倾城郡主!主子啊,可是将这位倾城郡主宠上天了,长得眼力见儿吧你!” 车夫连连点头。 入夜之后,雪城中的临雪阁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临雪阁顶层雅室,一紫一白两个身影正相对而坐。 东临火越饮了口酒,唇角含着笑容:“你们这儿,总是这样冷。在这样冷的天,在燃着炭火的温暖屋子里喝上几口热酒,总是极好的。你们白家垄断了木炭与酒的生意,想必也称得上是富可敌国了。” 身着单薄白色长袖纱裙的白洛曦晃了晃杯中酒,笑容浅淡:“你不可能不知道,早在一年前,他就从我手中夺去了北幕国酒的生意。如今掌握北幕国经济命脉的,早已不是白家。”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他会强大的。”东临火越手指扣在酒杯杯口,“你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可我从未后悔,从未后悔扶植这样一个男人。即使没有我,他也能君临这个帝国。我不过,是缩短了他努力的年限。”白洛曦饮完杯中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白姐,你醉了。”东临火越盯着白洛曦的双眼,她的双眼泛着桃花红,美丽的灼人心魄。 白洛曦拎着酒瓶,只垂头不语。 东临火越盯着她良久,忽然伸手去抚摸她的双眼:“白姐,当初追你的人那么多,甚至包括我在内,都曾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白姐,你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 白洛曦抬眸,笑容凄凉:“东临火越,你知道的,爱情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那一瞬间,你看对眼了,你觉得,就是他,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能够与你走完一生。除了他,其他的人在你眼中,都不过是尘土。你愿意为了他倾尽一切,你愿意为了他折断翅膀。你的人生中,总是会遇见这样一个人的。” 360.第360章 恢复记忆 东临火越眸色一暗,脑海中浮起林瑞嘉的巧笑倩兮,忽然就悲从中来:“白姐,你说的太对了,我敬你!” 两人一饮而尽,又哭又笑,最后双双倒在地上的软垫上。 过了良久,白洛曦才开口道:“你可知道,我今日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你说。” “再过八日,便是他们二人的婚礼。你想不想,送他们一份大礼?” “大礼?” “对,大礼!”白洛曦的语气带上了一点嘲讽,美丽的风眸中盛着嚣张与霸道。 东临火越领会了她的意思,笑道:“大礼自然是要送的。白姐你可有计划了?” “附耳过来。” 两人一阵嘀嘀咕咕,直到一刻钟后才停下讨论,接着便是充斥着整间雅室的大笑声。 而江家,则爆发了一场大吵。 江饮月听闻江萱儿将紫暖玉莲花讨了回来,顿时觉得十分丢面子,不仅将江萱儿大骂了一顿,甚至和她打了起来。 江萱儿乃是武将之女,功夫也是极好的,听着江饮月叨叨不休的埋怨声,不禁怒从中来,一个巴掌就招呼到江饮月的脸上。 江饮月一愣,随即便是一个扫堂腿。 两人你来我往,十分热闹,最后还是马氏过来劝架,才将两兄妹劝下。 马氏知道自己这一双儿女,虽然从小到大都是打打闹闹,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但是感情还是非常要好的,便劝道:“好好的,为了倾城郡主一个外人吵什么?为娘赞同萱儿的话,这倾城郡主啊,非你良配,月儿,你还是寻一位其他贵女,方是正紧事。这倾城郡主,不是你能惦记的人。” 江饮月听他娘偏向江萱儿,不禁急了起来:“娘,这男未婚女未嫁,孩儿怎么就不可以追求倾城郡主?孩儿就是看中了倾城郡主,娘您若是不帮我,我再进宫去求姐姐就是了!” 说罢,直接旋风似的冲出了门。 第二日一早,江饮月便进宫求见瑾妃。 瑾妃被他闹得烦,最后认真地问道:“你到底喜欢倾城郡主什么?” 江饮月想了想,回答道:“姐姐,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当时她从空中飞过来,我扑上去接她,就是那一瞬,我就爱上了她……” 瑾妃眸光一暗,认真地问道:“你果真喜欢她?除了她,眼里当真容不下别的女孩子?” “是!”江饮月猛一点头。 瑾妃微微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后日会举办宴会,欢迎其他三国的贵宾。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如今他们婚期将近,我怕希望不是很大,你做好心理准备。” “有姐姐这句话,我心里就很满足。”江饮月有些感动,“姐姐在宫里生活的,可还好?” “无谓好不好,不外乎是活下去罢了。”瑾妃低头望着保养得宜的玉手,上面套着纤长而精致的甲套,美丽却虚假。 江饮月望着突然之间失去神采的长姐,忽然鼻子有些发酸,“姐姐,这两年,你受苦了……” 他何尝不知道他的长姐喜欢的是白家的少主白沉香,只是可惜,终究是有缘无分。 此生,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瑾妃忍住流泪的冲动,背转身去:“快走!” 江饮月站在那里,鼻子发酸地注视了她半晌,最后终于转身离开。 一直到江饮月走了之后,瑾妃才放声大哭。身旁的贴身女官是当初随着她一起进宫的,乃是从小就伺候她的,感情十分的好,也明白自家主子是在哭什么,便过来安慰她,心中亦是十分悲苦。 在白洛曦和东临火越的计划紧锣密鼓地执行着时,幕倾城在宫宴前一天夜里,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女孩,身着破旧的粗布麻衣,小小的手捧着巨大的斧头,艰难地在山林里砍柴。 忽然的,一个身着紫色锦袍的少年从天而降,他从山林里的阳光间隙中降落在地,俊美好看的仿佛是山中的神仙。 他说了什么幕倾城完全听不清,画面转换,幕倾城看见他亲自教那个女孩画画,教女孩下棋,教女孩很多很多东西。 再后来,他们似乎相爱了,爱的难分难舍,爱的地老天荒。 再后来,梦里出现了一片纯白。 一个与幕倾城相貌一模一样的少女赤脚走在雪地之中,双眼彷徨,隐隐可见眸中的害怕与畏惧。 那是,自己…… 幕倾城猛地自睡梦中睁开眼,一双凤眸流光溢彩,灿烂非常。 她想起来了,她全部想起来了! 她是林瑞嘉,她是越哥哥的嘉儿! 林瑞嘉双手紧紧攥住被子,狠狠咬住嘴唇。她不敢发出声音,她怕引来桑若她们。 她控制不了她的感情,她怕她们进来之后,发现她已经恢复了神智…… 黑暗中,眼泪无声地淌下,她哭得仿佛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两年,她与越哥哥错过整整两年! 林瑞嘉在黑暗中缓缓平复感情,开始梳理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她到了北幕,成了北幕大长公主真正的外孙女儿,还被北幕皇帝封为倾城郡主。 北幕大长公主待她是真正的好,是真正将她当做嫡亲的外孙女儿来对待的。 而幕北寒…… 林瑞嘉眸光复杂,平心而论,幕北寒对她是十分的宠溺,比之越哥哥还要千依百顺。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吧? 只是,她心中已有了越哥哥,幕北寒,只能错过。 她爱的,永远都是越哥哥。 这时,窗户忽然响起一声鸟叫,随即窗户被整个卸下,一个身形灵动的少女潜了进来。 月色下,少女有着一张萝莉般的可爱小脸,漂亮而活泼。 “阿雪?!”林瑞嘉失声。 少女捂住林瑞嘉的嘴巴,往门口望了望,轻声道:“我是偷偷进来的!那个不好意思啊,你两年前中的药,是我给幕北寒的。之前我答应过给他制药,你知道的!刚刚我在窗外的时候,借着风,将解药的香味传给了你,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解了毒。哈哈!” 林瑞嘉差点没一刀劈死她:“你居然帮着别人害我?!” 361.第361章 你可曾动过心 田阳雪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钻了进去,搂住林瑞嘉道:“好嘉儿,你知道我这人一向一诺千金,答应了的事肯定就会办到。我承认这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不过你也千万别生气,这两年时间,不正好考验了东临火越对你的感情吗?” “此话怎讲?” “你看,据我得到的消息,东临火越这两年可是无数次派人出去找你。还有哇,他夜夜笙歌,如今府中已经有了五六名侍妾,你知道这些侍妾的共同点是什么吗?”田阳雪眨巴着眼睛,兴致极高。 “他居然敢纳妾?!”林瑞嘉和她的关注点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田阳雪一个爆栗子敲到她脑袋上,“先别发火!听我说完!这些侍妾,都与你长得有几分相像,他啊,这是在寻求安慰呢!那个叫青颜的你也瞧见了,便是其中之一,她是不是长得有点像你?我敢打赌,这两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你。” “少转移话题。”林瑞嘉抓住她的手腕,“你倒是说说,如何赔偿我这两年的损失?!” “天哪!”田阳雪痛苦不已,“嘉儿啊,我也是迫不得已嘛!再说有幕北寒那样一个美男子对你无微不至地照顾两年,你也该知足了!想想看,那么帅的男人哎,每天都只对你一个人好,甚至连白洛曦那样的大美人都不看一眼,这真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大好——” 她越说越激动,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 林瑞嘉忙捂住她的嘴,外头值夜的桑若已经推开了门:“郡主,可是有什么事?!” 林瑞嘉沉默半晌,用失去记忆时的懵懂语气答道:“没,没什么事。就是想起来要去参加宫宴的事,不自觉地自言自语说出了口。桑若,你说宫宴时,我穿什么衣服好啊?” 桑若愣了愣,答道:“郡主穿什么都是最好看的。现在夜深了,郡主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林瑞嘉含混地应了声,桑若退下去掩了房门。 田阳雪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朝林瑞嘉竖起大拇指:“你演戏,高,真高!” 林瑞嘉抓住她乱挥的手,问道:“你怎么来这里的?是特地给我送解药?” 田阳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有那闲工夫给你送解药啊!反正你嫁谁不是嫁!你也知道,我如今是西绝太子妃嘛,北幕太子娶亲,西绝也收到了请柬,我自然是跟着唐瑾夜过来观礼的!” “你这样说,我好受伤……”林瑞嘉捂心,别过脸去。 田阳雪嘻嘻直笑,在被窝中抱住林瑞嘉的纤腰,贴近她问道:“好嘉儿,你告诉我,这两年,你当真对幕北寒没有心动的感觉?” 林瑞嘉平躺着,静静望着垂纱帐幔的顶部,瞳眸之中流转着淡淡光泽:“有感动,但绝没有心动。他的爱,太过炽热,太过疯狂,我承受不了这样的爱。” “啧啧啧,那真是遗憾!”田阳雪流着哈喇子,回忆着幕北寒的相貌,“说实在的,要不是我现在嫁了人,我就去追幕北寒了!你说说,多好的一个男人啊,又帅又多金,还特么的偏偏是个痴情种子,文武双全不说,还是北幕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可比唐瑾夜强多了!” 林瑞嘉白了她一眼,开始赶人了:“你还不快走,真打算在我这里过夜?” 田阳雪蹑手蹑脚从被窝里爬起来,叹了口气往窗户走:“我真不想走,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说着,又化作一阵风,在窗户处消失。 田阳雪走后,林瑞嘉才深深皱起眉头,如今的局势,她可以做些什么?! 必须找个机会向越哥哥道歉,可是…… 林瑞嘉心里纠结的很,他居然在府里养了好多侍妾,这该死的臭男人! 算了,先不跟他道歉,也让他尝一尝吃醋的滋味! 至于和幕北寒的婚礼,那玩意儿就让它见鬼去吧! 林瑞嘉心中打定主意,却再也睡不着,便轻手轻脚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眺望远方的星星。 她觉得,找回记忆真的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 她的记忆,是她存在的证明。 这浑浑噩噩的两年,她再也不愿意经历。 至于桑若她们,林瑞嘉心中更多的寒心和无奈。她也没想到,原来她最信任的桑若竟然从一开始就是幕北寒的人。 转眼便到了皇后设宴的那日。 一大早,幕北寒便亲自前来接林瑞嘉去皇宫赴宴。 林瑞嘉正在正厅陪幕潇潇用膳,鳕鱼片小米粥,豆腐脑小汤包,林林总总的吃食摆了一桌。 薛子皓抬眼看见幕北寒进来,便笑道:“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幕潇潇和林瑞嘉抬头,幕北寒正走过来对幕潇潇行礼。 幕潇潇抬手示意免礼,幕北寒便自然地在林瑞嘉身边坐下。 林瑞嘉垂着头,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她怕,怕幕北寒看穿她已经恢复神智,怕幕北寒再给她吃药。 幕北寒见林瑞嘉低头不说话,不禁问道:“倾倾,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瑞嘉摇摇头,仍旧用从前那种懵懵懂懂的声音道:“我没事……夫君,你看我今天穿的漂亮吗?” 幕北寒不疑有他,便仔细看去,见林瑞嘉身着浅粉色绣雪莲花小袄,下身是一条纯白轻纱百褶长裙,发髻梳成了朝云近香髻,簪着两朵宝石攒成的小花,可爱轻灵,美丽大方。 “头发梳的不错。”幕北寒淡淡道。 苜蓿从后面出列,朝幕北寒福了福身子:“多谢殿下赞赏。” “赏。”幕北寒话音落地,随行的小厮便立刻从袖中拿出荷包,递给了苜蓿。 苜蓿欢欢喜喜接过,惹来板栗的红眼,偷偷想去抢那荷包。苜蓿不给,又拿着荷包扬手在面无表情的桑若眼前晃了晃。 林瑞嘉眼角余光将这些丫鬟的小动作收在眼底,心中又是百转千回。 这些小丫鬟,虽然本事不小,可其实都很单纯。若是能收为己用,那对自己以后行事会有很大的好处。 362.第362章 北幕太子妃 她的余光瞥见桑若脸颊上淡淡的疤痕,又想起当初在南羽奉京城,她舍身替她挡的那一剑。 若是没有她,自己或许早就死了。 “倾倾。”幕北寒忽然出声。 林瑞嘉回过神,后背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她居然在幕北寒跟前走神了!通过与他相处的两年,她知道幕北寒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幕北寒此人,心思有为复杂,就算她与他处了两年,到现在也仍然摸不清他出牌的章法。 林瑞嘉垂下眼帘,怯怯道:“夫君,桑若脸上有道疤,好可怜啊……夫君能不能找个厉害的大夫,给桑若看脸啊?” 幕北寒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语气宠溺温柔:“那得看倾倾的表现。” 说着,便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她的唇边。 林瑞嘉垂眸喝了粥,模样温顺而恭谦。 此次宫宴主要是为了招待其他三国的来客,因此规模相当庞大。幕潇潇三人来到宫门口时,便见宫门前早已停了上百辆马车。 幕北寒下了马,走到马车跟前来扶林瑞嘉。林瑞嘉刚下马车,变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身紫袍,临风而立,妖艳俊美的仿佛是市井小说书中描绘的魔神。 他静静望着自己这边,妖娆的凤眸中凝聚着刻骨的相思,哀痛得叫人窒息。 林瑞嘉回望他,忽觉心口一疼。 幕北寒大掌牵起她的手,凑近她的耳畔:“别再看了。” 林瑞嘉身子一僵,努力做出平日里的懵懂表情:“夫君,你在说什么?” “我说,别再看了。”幕北寒笑容干净温暖,丝毫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林瑞嘉仰头笑道:“倾倾听夫君的。” 说着,便转身随着幕北寒往前走。 东临火越凤眸中划过一抹哀伤,一个身着青色繁丽长裙的妖媚女人靠了过来,正是青颜:“殿下……” 东临火越没有理她,只是站了一会儿,直到林瑞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缓步朝宫中走去。 青颜自讨个没趣,不禁微微愠怒,面上却仍是扮着风情万种的笑,踏着莲步随他一同往宫里走。 北幕皇宫巍峨大气,自然比南羽的要强许多。 幕北寒牵着林瑞嘉踏进锦绣大殿,大殿中已经坐了不少人。 林瑞嘉偷眼看去,竟看见不少熟人的面孔。 比如,角落里摇着折扇唇角泛着坏笑的冯知远。 她掩饰住内心的惊讶,指着冯知远问道:“夫君,他是谁啊?为什么这样冷的天,还摇扇子?他疯了吗?” 幕北寒看了眼冯知远,温柔地笑道:“他啊,疯子一个。不必理他。” “他也是来参加咱们婚礼的吗?”林瑞嘉又问,想知道更多有用的信息。 幕北寒敛去唇边的笑意,“倾倾,从前你不会问这么多的。” 林瑞嘉愣了愣,随即垂下头,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了。 幕北寒见她不说话,便又牵起她的手,往座位上去了。 等坐了下来,冯知远也起身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十三岁的美貌少女。 林瑞嘉抬眼看去,这少女面若娇花,身姿像是正在抽条的柳树,正是两年多未见的林寻馨。 冯知远摇着扇子,笑容可掬:“这位便是北幕大长公主府的倾城郡主了?天姿国色,当真是倾国倾城。” 林寻馨笑着对林瑞嘉行了个礼,道:“郡主姐姐,这造化之神可真是妙,您和我从前的嫡姐生得一模一样呢。” “那你从前的嫡姐,一定也是个大美人。”林瑞嘉笑嘻嘻说道,完全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林寻馨被呛了下,也不恼,轻声道:“我的嫡姐两年前就失踪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说起来,她虽然有时候心狠手辣的很,不过我现在还挺想她的。” 她静静说着,幕北寒也不去打断她,林瑞嘉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是幕北寒在试探,便有些恼怒地道,“你们每次都在我面前提起什么长得一模一样,你们好烦啊!” 林寻馨愣了愣,看向冯知远,冯知远朝幕北寒和林瑞嘉作了个揖,笑道:“我家妹妹不会说话,还望太子、郡主海涵。我是南羽的宰相冯知远,有礼了。” 幕北寒点点头,“冯相大名远扬,我自是知道的。从前在奉京城见过几面,本宫原以为咱们已是朋友,只是冯相今日过来,怎的这般拘谨?” 冯知远笑了笑,望了眼林瑞嘉,道:“在下虽然蠢笨无知,可也知道一句话:此一时,彼一时。” “冯相太见外了。”幕北寒在外人面前,几乎一直都是面无表情,就算是说客气话,在人听来也像是在下战书,“本宫对冯相一向敬重,冯相若是有时间,不如改日一同喝酒?” 冯知远摇开折扇,“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便带着林寻馨走开。 林瑞嘉坐在幕北寒身边,心中百转千回。幕北寒这个人,不会说没用的话。他说改日喝酒,一定是要和冯知远商量什么事情。 可是他们两个,一个是北幕的太子,一个是南羽的相爷,能商量什么事呢? 莫非…… 林瑞嘉心中一惊,莫非这冯知远也学着她爹爹,做起投靠外国的勾当了?! 一国相爷,自是位高权重,手中不知掌握了多少南羽的情报,若是将这些情报卖给北幕,等于是将整个南羽国置于幕北寒的监控之下! 林瑞嘉心中暗暗纠结,冯知远看着便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等勾当吧? 她想着,对面东临火越带着青颜已经坐下。 青颜虽然只是一个侍妾,可到底是东临火越的女人,一时间得到周围许多贵女们的吹捧,将她捧得天花乱坠,青颜笑得花枝乱颤,尽情享受着身边人的恭维。 锦绣大殿里,众人正说着话,忽然殿门口传来一阵争执:“张霏霏你个白痴,你要追人家,自己去追好了,干嘛扯上我?!” 随即便是一个嗲嗲的声音回道:“太子妃姐姐,我姑母叫你照顾我,可不是这样照顾的!我姑母说了,我以后就是北幕的太子妃,就是寒哥哥的正妻!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 363.第363章 第二蠢女 这话一出,大殿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看向门口,便瞧见西绝太子妃和一个打扮艳丽、穿金戴银的少女拉扯不休。 嗲声嗲气地少女看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忙看向幕北寒的座位,露出一脸娇娇怯怯,踏着紧促的小步子冲过去道:“寒哥哥,咱们好多年没见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霏霏啊,三年前跟我姑丈和姑母一同来找雪城的!” 她是张贵妃娘家大哥的嫡出大小姐,叫做张霏霏,三年前跟着西绝皇帝和张贵妃一同来雪城游玩。就是在那一次,她一眼看中了幕北寒,一回到西绝,便缠着张贵妃要嫁给幕北寒。 张贵妃是个胸大无脑的,觉得自己娘家的女儿什么都是最好的,便满口应了下去。可跟西绝皇帝一提起,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什么张霏霏高攀不上人家。 张贵妃心里那个气啊,在她心里,她的大哥便犹如天神在世,她的侄女便是仙女下凡,他们张家人乃是世上第一好的,怎么会配不上?! 所以,这次幕北寒大婚,张贵妃便撺掇着张霏霏一起跟过来,让她寻找机会破坏幕北寒和倾城郡主的婚事,以便趁机上位。 幕北寒抬眼望着面前的少女,素来平静无波的桃花眸中掠过一丝寒意:“锦绣大殿,向来禁止大呼小叫。” 张霏霏面色一红,有些难堪:“寒哥哥,我……” “张霏霏,你丢不丢人?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你,还使劲儿往人家跟前凑!”田阳雪喊道,随即挽着唐瑾夜的胳膊落座,“你来可是为了观礼的,少给人家添麻烦!” 张霏霏被田阳雪一阵数落,一张搓粉涂脂的脸又红又青,最后一跺脚,眼泪哗哗的就出来了:“你们都欺负我,我恨死你们了!” 说罢,便冲出了锦绣大殿。 田阳雪“切”了一声,懒得管她,自顾自开始大吃大喝。 唐瑾夜与张贵妃本就是敌对关系,能把张霏霏安全带到北幕就不错了,当然也没心思去管她,便哄着田阳雪,两个人在众人眼中蜜里调油似的,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秀恩爱秀得手到擒来。 御花园里,一座精致的八角亭子内,张霏霏一个人哭得好不伤心。正当她哭得起劲儿时,一个娇俏的声音从外头响起:“你好没用,就知道哭。” 张霏霏一愣,抬头看去,便见一位非常漂亮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拿帕子揩了揩眼泪:“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 “我是水阁老的嫡亲孙女,水玲珑,将来的太子侧妃。”水玲珑抬了抬下巴,神情得意。 “哼,不过是个侧妃,有什么了不起!”张霏霏嘀咕了一句。 “有人想做还没机会呢!”水玲珑大大方方在凳子上坐下,身后立刻有贴身丫鬟送上手炉,“我姑母比你姑母厉害多了,我姑母乃是北幕的皇后娘娘,只要是我想要的,我姑母都会满足我。你别看我如今只是个侧妃,迟早有一天,我会成为正妃的!” “我可是听说了,寒哥哥要同时迎娶白家大小姐和倾城郡主,你想做正妃……”张霏霏打量着水玲珑,阴阳怪气地道,“你想做正妃,那得等下辈子了!” “你——”水玲珑刚欲发火,身后水渺渺拉了拉她的衣袖,水玲珑想起来自己来找张霏霏的目的,便熄了怒火,说道,“你的消息也太滞后了。早在半年前,白家就退了亲。白家家主可是放了话,他们家的掌上明珠,绝不与人共侍一夫。所以嘛,如今的敌人,实际上只有幕倾城一个人。” 张霏霏眼珠一转:“此话当真?” “当然!”水玲珑笑得阴测测,“若是白家的那位姐姐在,我们还当真不好下手。不过,如今只剩幕倾城一个痴傻儿,凭咱们俩的实力和智商,对付她是绰绰有余!我有个主意,你且附耳过来……” 张霏霏凑过去,两个人一阵嘀嘀咕咕,商定完毕后,同时大笑起来。 因为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张霏霏对水玲珑的态度也改观不少,笑道:“水姐姐真是智谋过人,这等计谋,竟也能想得出来。若是换做我,我可是想不到任何办法的,只会在这里哭。” 水玲珑被她恭维得心情十分好,摆摆手道:“这点小计策算什么?我水玲珑不说是雪城第一才女,第二也是算得上的。接下来,咱们就等着看幕倾城出丑吧!” 水渺渺在水玲珑身后抽了抽嘴角,第二才女?!第二蠢女还差不多……自己不过是随便撺掇了她几句,她便真以为她能够对上倾城郡主,还找张霏霏联合,看张霏霏在锦绣大殿里的表现就知道是个胸大无脑的,也就水玲珑的脑子,以为张霏霏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水渺渺心中冷笑,抱歉啊嫡姐,怪就怪你是嫡我是庶,怪就怪你母亲从未把我当人看! 今天,她水渺渺定要借着他人之刀,狠狠坑一把你水玲珑! 因为开宴的时间还未到,所以锦绣大殿里的人坐的三三两两。有的贵女们相约一同去了御花园玩闹,并不肯待在庄重的大殿内。 幕潇潇去了皇帝的御书房商议大事,幕北寒本该同去,只是放心不下林瑞嘉,便推辞了,一直待在林瑞嘉身边。 林瑞嘉端坐着,觉得实在无趣,而且对面东临火越又一直在挑逗青颜,看得她十分恼火,便起身说要出去透气。幕北寒自然是要陪她一起去的,却被她拒绝,嘟着小嘴说“想要一个人走走”。 她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撒娇和卖萌,幕北寒心一软,便答应了她,但仍旧是派了桑若跟着。 正从大殿外头回来的水玲珑和张霏霏见林瑞嘉要出来,顿时心中一喜,也不进殿了,悄悄尾随在林瑞嘉身后准备执行她们的“大计”。 林瑞嘉走在御花园中,北幕的御花园侍弄得十分漂亮。白雪皑皑,却仍有寒带鲜花盛开,一簇一簇,越发显得娇美夺目。也有从其他国家引进的鲜花,养在了透明的温室之中,远远看去,也是花团锦簇。 364.第364章 证明你的忠心 林瑞嘉沿着大理石铺成的防滑小道缓缓走着,偶尔会遇见三三两两的北幕贵女,俱都披着温暖的皮毛斗篷,看见她过来时都恭敬地行礼,都是有着良好教养的谦恭模样。 林瑞嘉一一点头微笑回礼,仿佛又回到从前那个冰雪聪慧、高贵大方的临安郡主。 跟在后面的桑若双眼中闪过恍惚,她似乎,似乎又看到了曾经的相府大小姐,临安郡主林瑞嘉。 不知不觉,等桑若回过神时,两人已经走进了一座湖心亭之中。 湖心亭四周环水,只有一条蜿蜿蜒蜒的九曲长廊从湖岸边延伸过来。 林瑞嘉在湖心亭坐下,湖心亭四面垂纱,中间燃着小火炉,十分的温暖。 桑若侍立在她身侧,觉得今天的郡主十分古怪。 林瑞嘉静静眺望着湖面的积雪,最后抬眼看向桑若的脸颊:“那道疤,还疼不疼?” 桑若愣了愣,下意识地摇头。 林瑞嘉微微一笑,手指着自己的心:“是啊,你的伤已经痊愈了。可是,我这里疼。” “郡主……”桑若愣住了。 “你的背叛,让我这里疼!”林瑞嘉忽然提高音量,有些歇斯底里,“桑若,我和越哥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 桑若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听到这里,也明白林瑞嘉是恢复了记忆。她眸中掠过一抹愧疚,直挺挺对着她跪了下去:“郡主,奴婢一直以来都是北幕人,是幕太子训练的暗桩。当初奴婢遇见瑞王爷,也是太子一手安排。太子说,他的身边有瑞王爷的眼线,瑞王爷身边,也该有他的眼线,这样才显得公平……后来机缘巧合,奴婢被瑞王爷赐给郡主做婢女,便也成了幕太子监视郡主的眼线……” 她说着说着,垂下头去,“郡主,奴婢并没有背叛郡主的意思……” 林瑞嘉沉默片刻,最后抬眸望向走在湖面九曲长廊上的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现在有个机会,证明你的忠心。” 桑若转头看去,便瞧见水玲珑和张霏霏两个一前一后走过来。 “起来。”林瑞嘉出声。 桑若起身,垂下头装作什么发生过,侍立一侧。 水玲珑和张霏霏走进亭子里,林瑞嘉重又换上那副天真无邪的面容:“你们也来这里看雪吗?瞧,外面的雪多美!” 水玲珑和张霏霏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笑意。 水玲珑上前一步,轻蔑道:“傻子终究是傻子,一点雪,也惊讶成这样。” “可惜了你的出身,若是咱俩换换,那当真是极好的!”张霏霏盯着林瑞嘉的穿戴打扮,还有发髻上簪着的两朵极品宝石花,眼红不已,酸里酸气地又道,“听说你是个傻子,傻子也配戴这样好看的宝石花?!” 说着,便伸手去夺林瑞嘉头上的珠花。 水玲珑同样眼红,她知道,光是幕倾城头上那两朵珠花,便抵得上她和张霏霏两个人身上的所有首饰了。 上天凭什么给了她那样一副好相貌,又给她那样优越的出身?!若是自己是从大长公主府里出来的,太子哥哥会不会也像宠溺她那样宠溺自己?! 她想着,一张娇美的容颜依然扭曲,便抱着双手看戏似的看张霏霏抢林瑞嘉发髻上的珠花。 林瑞嘉身形未动,桑若已然挡在了她面前,死死扣住张霏霏的手腕:“大胆!倾城郡主是你冒犯得起的吗?” 张霏霏只觉得有一双铁爪狠狠抓着自己的手腕,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努力做出威严的样子,吼道:“我乃是张贵妃的侄女,你一个贱婢凭什么碰我?!小心我砍了你的头!” “掌嘴。”林瑞嘉望着张霏霏不把人命放在眼底的嚣张样子,淡淡说道。 桑若毫不犹豫,一个巴掌就打了下去。 张霏霏捂住脸,桑若的力道极大,她嘴里立刻流出血来,还吐出了一颗碎掉的牙。 她吓得要死,忙拉住水玲珑,“水姐姐,你瞧瞧这个贱婢,这就是你们北幕人的教养?!” 水玲珑也慌张不已,她没想过桑若居然会这样大胆。不过她到底是个粗心大意的,居然没意识到这种时候,林瑞嘉居然如此镇定自若。 她仍旧以为,林瑞嘉是个像以前那样傻傻呆呆的痴女。 她想着,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脸上努力扮出一副好人模样,劝道:“倾城妹妹,我和霏霏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看看你头上的珠花。既然你如此介意,那我们不看了就是了。霏霏,还不快来给倾城妹妹道歉!” 张霏霏当然不愿意道歉,可想到后续的计划,只好忍着脸颊的痛上前,委委屈屈地给林瑞嘉陪了个不是。 水玲珑笑道:“瞧瞧,这不就是和解了吗?我娘常说,咱们女孩子家家的,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怨,也就是平常笑笑闹闹罢了。既然倾城妹妹喜欢看雪,霏霏,那咱们不如就陪倾城妹妹看雪,你说好不好?” 张霏霏抬着那张肿的老高的脸,努力扯出一个笑:“好啊!” 说着,两个人便一左一右挤在了林瑞嘉身边,拉着林瑞嘉往湖心亭栏杆边靠去:“咱们近一点看雪嘛!” 林瑞嘉望了眼结了薄冰的湖面,哪里会不知晓她们二人心中的谋划,心中十分好笑,便任由她们拉扯着到了栏杆边。 到了栏杆边,水玲珑一个劲儿地指着远处:“快看快看,那边的雪景好像是一只大雪熊啊!哈哈,倾城妹妹你快看啊!” “还有那边啊,那座小山顶着一簇雪,好可爱好好笑!”张霏霏也指着远处,大声喊道。 林瑞嘉一一看去,唇角泛着淡淡笑意。 水玲珑和张霏霏悄悄对视一眼,两只手一同放到林瑞嘉的后背上。 林瑞嘉忽然出声:“瞧,幕太子在那儿呢!” 水玲珑和张霏霏一愣,勾着头看去,林瑞嘉身形一动,已然后退数步。桑若身影一闪,双掌朝着水玲珑和张霏霏同时拍下,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双双落了水。 365.第365章 丢人现眼的东西 林瑞嘉给了桑若一个赞许的眼神,随即便惊慌失措地奔到栏杆边:“哎呀,两位姐姐,你们怎么掉到水里去了?!” “幕倾城!你敢算计我们!”水玲珑咬牙切齿,身子在水中沉沉浮浮。 张霏霏不会水,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慌慌张张地扑腾着水面,大叫着救命。 林瑞嘉居高临下,冷眼旁观,“什么叫算计?若非你们心存歹意,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水玲珑一愣:“你,你不痴傻?!” “我虽然失去了记忆,可再怎么说,也比你聪明。”林瑞嘉给了她一个白眼,转身便走。 “喂!你别走,还不快救我们上去!”水玲珑扑打着水面大喊。 林瑞嘉侧过头,冷笑:“你们完全可以自己站起来。” 话音落地,便转身离开。 “你——”水玲珑刚欲破口大骂,却发现身边张霏霏已经站了起来。 她诧异不已,伸脚踩了踩,突然发现脚下是一片平地…… 正在此时,水渺渺引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湖心亭走来。 为首的正是幕北寒。 “太子殿下,姐姐说倾城郡主在前面落水了。现在天寒地冻的,可别染了风寒!”水渺渺语气之中满是关怀。 幕北寒走到湖心亭内,林瑞嘉脸上重又现出那种懵懂的神色,上前对他福了福身子:“夫君。” 幕北寒忙扶起她,见她身上衣服完好,再看向湖面,湖面上水玲珑和张霏霏犹如落汤鸡呆呆站在上面。 因为湖水弄湿了她们的衣服,所以此刻她们的衣服都是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的。 而水渺渺引来的人,恰恰还有其他男人在场,比如,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见林瑞嘉无事,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大致猜到是水玲珑和张霏霏陷害宝贝嘉儿不成,反被嘉儿给陷害了。 不愧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就算是痴傻了也比这群麻瓜强!他心里一阵骄傲,开口道:“水小姐,张小姐,你们是打算一直站在水里吗?就算你们愿意下去游泳,可如今是在皇宫,你们如此这般,未免太不检点。” 水玲珑和张霏霏这才反应过来,刚想爬上岸,却看到湖心亭里那么多男人,又不好意思立刻上前。水玲珑冲着水渺渺大叫着要她把衣服拿来,水渺渺正欲去拿,水玲珑却又叫嚣着叫她直接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 水渺渺一脸委屈,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正往这边过来,便委委屈屈、慢吞吞去解盘扣。 “还不快点!想冻死我啊!”水玲珑在水面大骂出声,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水渺渺的扣子解了一半,便被一只苍劲的大手按住。水渺渺含泪看去,便见水阁老一手按着自己的手,一手指着湖面的水玲珑:“孽女,还不给我滚上来?!” 水玲珑一愣,马上哭了出来,指着林瑞嘉道:“爷爷,是幕倾城推我下水的,是她推我的!” 张霏霏看水玲珑哭了,便也嚎啕出声:“是幕倾城推我们下水的!我们好心好意带她看雪,她却推我们下水!北幕的人都是这般无礼吗?!可是欺我们西绝无人?!呜呜呜……” 水阁老有些头痛,光是水玲珑他好办的很,水玲珑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这档子事,还浑身湿透的见人,已经不仅仅是名誉尽毁的事情了。直接把她送到家庙,一生青灯古佛,也就罢了。可这个张霏霏,却是他处置不得的。 正在水阁老为难时,一个灵动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没有推你们……” 说话的正是林瑞嘉,她躲在幕北寒身后,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轻言软语道:“我并没有推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赖在我身上?” 她眼神无辜,体态可怜,比起水中狼狈不堪的两人,实在是让湖心亭里的人更加同情她一些。 水玲珑惊愕不已,随即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爬上了湖心亭,指着林瑞嘉的鼻子喊道:“幕倾城,你敢发誓说不是你推的吗?!” 林瑞嘉又往幕北寒身边靠了靠,举起手,无辜而可怜:“以我的家族姓氏发誓,我真的没有推两位姐姐下水!” 她真的没有推,推她们的是桑若…… 幕北寒抓住林瑞嘉泛凉的小手,放在掌心,轻轻呵了口热气:“桑若。” 桑若走出来,朝幕北寒和众人行了个礼:“回禀诸位大人,奴婢陪郡主在湖心亭赏雪,水小姐和张小姐走过来,说看中了郡主头上的珠花,要求郡主将东西送给她们。郡主不肯,张小姐便去抢夺。抢夺过程中,奴婢亲眼看见两位小姐发了狠心要推郡主下水,奴婢一时情急,就上前阻拦。谁知撕扯过程中,奴婢失手将两位小姐推下了水。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请太子责罚!” 她说着,直挺挺跪了下去。 林瑞嘉从幕北寒背后出来,挡在了桑若跟前,“你要罚就罚我!既然两位姐姐看中了我的东西,我给就是了,如果我给了,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以后谁问我要东西我都给,这总行了吧?” 这话带着六分赌气四分撒娇,幕北寒心中一片柔软,拉过她的手,轻声哄道:“这事儿怨不得你。桑若,你身为婢女,却推两位贵女下水,念你护主心切,杖责三十。” 桑若领命,即刻便退了下去。 水玲珑眼一瞪,立刻嚷嚷起来:“太子哥哥,这种丫鬟就该杖毙的!凭什么只是杖责三十?!” 幕北寒转向她,桃花眼中一片冰寒:“水玲珑和张霏霏以下犯上,冒犯郡主,水阁老,你看这事儿该如何处置?” 水阁老苦笑,太子这是把皮球踢给他了。他捋着胡须,望了眼曾经被寄予厚望的水玲珑,沉声道:“张小姐是西绝国人,我管不到。不过水玲珑既是我水家的嫡长孙女,老夫自当管教。水玲珑以下犯上、冒犯郡主在前,不知进退、丢人现眼在后,依我水家家规,从今日起入家庙,此生不得踏出家庙半步!” 366.第366章 做主 “祖父!”水玲珑尖叫出声,不可思议地盯着平日里最宠爱她的水阁老,“祖父你不可以这样做!” “还不把她带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水阁老闷声道。身后立刻有两个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准备拖起水玲珑。 “有本宫在,谁敢放肆?!” 一声清脆的高喊声响起,众人看过去,便见一群宫娥簇拥着水皇后朝这边走来。 人群自动跪了下去,口呼“皇后娘娘千岁”。 “皇后娘娘?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娘吗?!”水皇后震怒,对身边女官挥挥手,那女官立刻上前将水玲珑搀扶起来,还给她披上一件貂绒斗篷。 水玲珑见靠山来了,忙奔到皇后跟前,泪眼朦胧道:“皇后姑母,祖父居然要为了别人处罚玲珑,姑母为玲珑做主!” “乖孩子……”水皇后怜惜地亲自为水玲珑擦了擦眼泪,威严的目光扫向跪着的林瑞嘉,“倾城郡主,你这是何意?虽然玲珑与你一同嫁给太子,可玲珑只是侧妃,你才是正妃,如今还未嫁过去,你何必为了争宠,就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冤枉玲珑?刚刚那婢女是你的婢女,若是作证,自然是向着你这边的。郡主好手段!” 林瑞嘉抬眸看向水皇后,心中暗道,不愧是能够当上皇后的人,水家一群蠢蛋女人,总算是出了个稍微聪明点的。 她想着,露出怯怯的神情,小声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倾倾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 水皇后瞥了她一眼,“不明白?我可不是玲珑,没工夫跟你玩这种文字游戏。幕倾城你且急着,玲珑是我水家的女儿,而我水家的女儿,是你惹不起的!” “什么人是倾城惹不起的?!”一个苍老却满含威严的声音响起,立刻将水皇后身上的威势压了下去。 所有人看去,因为人多看不大清,所以只听得龙头拐杖点地的声音。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便见薛子皓扶着幕潇潇朝湖心亭走来。 幕潇潇满含威严的目光落在水皇后身上,水皇后不得不垂下头算是行礼。 众人也都跪下,高呼“大长公主千岁”。 在北幕,除了皇帝,无论是谁见到幕潇潇都要行礼,连皇后也不例外。 “水家丫头想抢我家倾城的东西,皇后的意思是就此算了?”幕潇潇盯着水皇后,威慑力十足。 水皇后冷冷一笑,“本宫以为,那婢子将玲珑推进水里,这惩罚已经足够了。怎么,大长公主还想怎么处罚玲珑?” 幕潇潇望了眼浑身湿漉漉发抖的水玲珑和张霏霏,又看了眼满脸委屈的林瑞嘉,上前将林瑞嘉揽进怀里,“是她们二人害倾城在前,自然没有轻饶的道理。否则若是人人都学,这北幕的规矩,岂不是乱了套?” “大长公主还想怎样?”水皇后眉眼之间俱是厉色。 “照水阁老说的做。”幕潇潇淡淡道。 “哼,大长公主打得好算盘,这是要毁了玲珑一生吗?!”水皇后护着水玲珑,分毫不让。 “依我看,不如两人各打二十大板?”一个娇俏机灵的声音响起,原来是田阳雪到了。 张霏霏立刻奔了过去:“太子妃嫂嫂,你要为我做主啊!” 田阳雪闪身避开她的手,含笑盯着水皇后:“皇后娘娘意下如何?毕竟,冒犯郡主可不是小罪……” 水皇后瞥了眼身后的水玲珑,虽然心下舍不得,却也知道这比关一辈子家庙要强得多,于是只得点头应允。 很快水玲珑和张霏霏被拉下去打板子,湖心亭里的人也逐渐散了。 幕北寒、东临火越和唐谨夜走在一起,后面跟着青颜。林瑞嘉与田阳雪落在最后面。 东临火越道:“冰块,你怎么看水苍遒?” “一只老狐狸。”幕北寒淡淡道。 “虽然刚刚他句句都是指责水玲珑的不对,可若真把她关家庙一辈子,事情传了出去,都会说幕太子偏私,伤肱骨之臣的心。如此一来,你在朝中的支持者就会与你离心。”唐谨夜补充道。 “我好奇的是,如果水后当真宠爱水玲珑,又为何会要求你娶水玲珑为侧妃?难道水后的确想扶植你做皇帝?”东临火越问道。 幕北寒抿了抿薄唇,没有说话。 东临火越看着不爽,一个胳膊肘捅到他胸口:“冰块,你抢劳资女人劳资还没找你算账,如今跟你说正事,你又摆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唐谨夜生怕他们两人打起来,忙拉开东临火越站到中间,“好好说事,这又是怎么了?咱们先说好,一码归一码,决不能让女人影响咱们兄弟间的感情!” 东临火越冷冷盯着幕北寒:“抢了我的女人,我凭什么还要为你的皇位出谋划策?幕北寒,我今儿个就问你,你打算怎么着吧?!” 跟上来的林瑞嘉和田阳雪愣了愣,林瑞嘉眸中迅速划过一抹感动,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田阳雪“啧啧”了两声,好整以暇地望向幕北寒。 幕北寒一******冰封的脸上现出一点嘲讽:“你的女人?她浑身上下,哪里写上了你的名字?” “幕北寒,你欺人太甚!”东临火越浑身“嘭”地爆发出一股真气,炎炎烈火熊熊燃烧。 幕北寒身上迅速散发出凌冽寒气,隔绝开他的真火:“这里是北幕皇宫。” 唐谨夜站到两人中间,苦哈哈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别打了,是想让别人笑话吗?” 两人冷冷对视半晌,最后同时熄了周身的气势。 东临火越目光落到呆滞的林瑞嘉身上,凤眸中掠过一抹寒意,见她那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心中便十分来气,最后干脆搂过青颜,扬长而去。 林瑞嘉正想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已经恢复记忆,见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搂别的女人,心里头顿时五味杂陈,醋意横生,上前便揽过幕北寒的胳膊,仰头甜甜道:“夫君,倾倾想吃甜甜的梅子。”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和软糯,走在前面的东临火越身子一僵,整个人愈发恼怒,头也不回地带着青颜走开。 367.第367章 北幕神女 幕北寒低头亲了下她的脸颊,宠溺道:“咱们回锦绣大殿吃。” 林瑞嘉忍住心中恶寒,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笑意,和幕北寒一同往锦绣大殿而去。 唐谨夜携着田阳雪走在最后头,低声问道:“她可恢复神智了?” “早就恢复了,现在正吃着醋呢,咱们不用管他们,横竖是打不起来的。”田阳雪笑嘻嘻道。 众人回到锦绣大殿,刚坐下没多久,一个小太监便高声唱诺“皇帝驾到”。 众人纷纷离座行礼,皇帝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继而在龙椅上坐下。 林瑞嘉的眼角余光落到冯知远之前的位置上,那里空空如也。林寻馨捏着帕子、咬着嘴唇,似乎在担忧什么。 冯知远会去哪里? 林瑞嘉眸中掠过一抹沉思,随即目光投向对面,对面白家的席位中央坐着一位中年男人,这个男人生得十分俊美好看,比之幕北寒竟也不差分毫。 男人周身隐隐萦绕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双目有神。因为年纪的缘故,比之一般少年郎更多出一股岁月的沉淀感。 他就是白家的家主白易? 林瑞嘉心中思索,怪不得能有白沉香那般风神俊秀的儿子,和天姿国色的女儿白洛曦。 只是此人一眼望去虽然平易近人,但观其眉宇,却透着凛然不可犯的神色。 白易正自个儿饮酒,忽然注意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循着目光抬头看去,便见对面席上坐着一位少女,面容绝美,红唇娇艳如花。面容明明是痴痴傻傻的模样,可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中却有清清冷冷的光芒掠过。 他眉头猛地皱起来,这张脸,这双眼…… 像,太像了! 他十年来都心静如水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回来了吗?是她回来了吗?! “父亲。”一个淡然的声音响起,身着米色绣木槿花的白沉香出声,“您失态了。” 白易垂下眼帘,“对面席上坐的女子,可是大长公主府近年才寻回来的倾城郡主?” “回父亲,正是。”白沉香答道。 白易意味深长地深深望了眼林瑞嘉,“倒是与幕兰像得很。” “您见过幕兰郡主?”白沉香有些诧异。 幕兰郡主,曾经是北幕最高贵的世家小姐,身份地位比之皇帝的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传说她美貌倾城,曾经和婢女出门游玩,其容貌竟令得全城冰蝴蝶围之疯狂而舞,甚至几欲将她抬起飞上天去,幸得周围陪伴的婢女们聪慧,及时烧起火把驱赶,才将蝴蝶们驱走。 而她不仅貌美,其才艺更绝。传闻她曾于新年时在皇宫献舞,一舞《凤凰于飞》,竟真的引来真的凤凰。 此外,幕兰郡主心地善良,每一季必定在大长公主府门口设粥棚和米铺,免费送给贫穷人家。 这等奇女子,几乎是北幕人人传颂的神女菩萨,几乎是北幕所有男人女人的共同女神。 当时人人都说,这样完美的女人,将来不知谁才有福气娶了回去。据说幕兰郡主及笄当日,北幕大半成的世家贵族都携带重礼上门求亲,最后都被大长公主幕潇潇一一挡了回去。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白易眼中掠过半抹惊艳、半抹回忆,唇角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白沉香有些惊诧地看着他父亲嘴角的笑容,印象中,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由衷的笑了。 白沉香看向对面的林瑞嘉:“据说曾经去大长公主府求亲的人,将府前的门槛都给踏平了。父亲,您也曾求娶过幕兰郡主吗?” 白易点了点头,“可惜,被大长公主拒绝了。” 与此同时,后殿。 后殿有一座巨大的檀木雕花化妆台,硕大的铜镜映出面前少女的模样:白衣若素,长袖翩飞,身姿云亭,面容绝艳,国色无双。 少女的肌肤是如雪的白,越发衬得云鬓乌黑,朱唇嫣红。 她静静望着镜中,忽然地,轻轻一笑。 只是这样一笑,便仿若是春日里万千繁华盛开,明艳妖冶至极。 一个素色身影出现在镜中,男人身着素色锦袍,手持折扇,鼻梁挺直,唇角噙着浅浅的坏笑。 “冯知远。”白洛曦薄唇微启。 “是啊。”冯知远回答。 后殿的烛火明明灭灭,冯知远靠近白洛曦,轻轻嗅着她身上的清香:“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身上,总是有一股冰雪的味道。” 白洛曦抬手,袖中白练倾泻而下,正好隔开冯知远的脸和她的肩膀:“冯知远,你是皮又痒了?” “我远道而来,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冯知远一手抓住白练,运了内力,整条白练瞬间从白洛曦袖中滑出。 白洛曦伸手抓住白练的尾部,朝他轻蔑一笑:“这次来,可给我带了礼物?” 冯知远松手,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从古至今最大的鲛人泪。” 白洛曦接过空中抛来的锦盒,打开来,里头果然躺着一只硕圆的、散发着荧光的大珠子。 只是,这颗足有小碗口大的鲛人泪被人从里头镂空雕花,内置了一盏极其精巧的、碧玉雕成的雪莲花,雪莲花中央安置了一颗只有小指甲盖大的极品夜明珠,在幽暗的后殿中散发出莹绿的光。 最巧的是,旋转鲛人泪,竟能将其重新合成一只完整的鲛人泪珠,从而遮住里头的夜明珠光。其工艺之巧妙,可谓巧夺天工。 白洛曦合上盒子,绝美的唇角扬起笑容:“算你还算识相!” “曦儿要礼物,我又怎会不尽心?”冯知远眸中尽是毫不掩饰的痴恋。 白洛曦转身到梳妆台前坐下,“你若真心,不如为我取来林瑞嘉的人头。” 冯知远垂眸把玩手中折扇,唇角的坏笑微微发冷:“林瑞嘉早已失踪。” “失没失踪,你清楚得很。怎么,你不敢?或者,你舍不得?!”白洛曦转头看他,一双凤眸灼灼其华,满是魅惑光彩,“我知道,她曾经是你的盟友……你若是舍不得,我不怪你。” 368.第368章 你爱的是你的妹妹 “为了你,有何舍不得?只是林瑞嘉目前有幕潇潇和幕北寒护着,想下手,难如登天。”冯知远蹙起剑眉。 白洛曦起身,漫步到冯知远面前,玉手轻轻搭上他的左肩,笑靥如花:“这有何难?只要冯公子肯提供我五百斤火药,这件事儿,就算是成了。” “五百斤火药?”冯知远失笑,“你是要炸掉小半个大长公主府?” 白洛曦勾起红唇,“我会怎么做,这就不劳你操心了。火药被北幕皇室禁得厉害,就算是我也弄不到五百斤。而你,黑市之帝,五天内调集五百斤火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冯知远目光落到她收回的手上,那只手白嫩修长。 他拉过那只玉手,轻轻吻了口她的手背:“为了你,一千斤都没有问题。我的女王陛下……” 白洛曦享受着他的殷勤,却不防铜镜中又出现了一个人。 白洛曦透过冯知远的肩膀,望着站在大殿门口的男人,笑容逐渐淡去,目光有些晦涩:“哥哥……” 白沉香一步一步走过来,明明只是几米远的距离,却被他走的好像有几千里那般遥远。 他的步子很重,一步一步,宛如踏在白洛曦的心上。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缓缓问道。 白洛曦抽回手,瞥了眼依旧含笑的冯知远,垂下头道:“冯公子与我说些事。” “说些事,需要说那般暧昧不明的话?”白沉香阴柔却不失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声音温柔到极致,“说些事,需要亲你的手?” 白洛曦知晓她哥哥越是如此表情,越是处在暴怒的边缘。她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鞋尖,不发一语。 冯知远轻声道:“你先出去。” 白洛曦对白沉香点了点头,低着头走出了后殿。 等到白洛曦走远之后,冯知远才看向白沉香,打量着他袍子一角的木槿花,哂笑道:“多年不见,你衣摆上,仍旧绣着这种花。你果真,还喜欢着江瑾儿吗?” “请你慎言。”白沉香沉声。 “慎言?”冯知远嗤笑,“是了,你是白家的继承人,从小,你就比我们谨慎得多,成熟得多。可是你得到一切,财富,地位,你却得不到心上人。白沉香,你活着,不觉得累吗?” “我活着,只是为了守护白家。” “除了守护白家,还为了守护她吧?我说的不是江瑾儿,我说的,是你的妹妹。白沉香,其实你心底,真正爱的人,是你的妹——” 冯知远话未说完,白沉香已经拔出腰间缠着的软件,直抵他的咽喉。 冯知远静静盯着紧贴着自己脖颈的剑尖,嗤笑:“私挟兵器入宫,可是死罪……” 白沉香收了剑,冷冷瞥了他一眼:“记住,慎言。” 说罢,转身便朝后殿门口走去。 冯知远冷笑:“白沉香,你尽管避着你的心吧,你逃避了二十年,希望你能够一直逃避下去!” 白沉香的身影顿了顿,随即义无反顾地离开。 冯知远离开之后,后殿内烛火静静燃烧,一片幽静。 忽然地,离间传来一声“噗通”。帷幕之后的走廊上,江瑾儿端着一只木托盘,木托盘上盛着的口脂早已滚落在地。 她是来给白洛曦送洛神花口脂的,却不期听到里面那场谈话。 她垂下头,眼泪一颗一颗掉在了地板上。 原来,他竟然爱的是他的妹妹…… 原来,他之所以对自己入宫并没有太大的阻拦,是因为,他爱的其实是他的妹妹…… 可是,可是他们是兄妹啊! “娘娘!”一旁的女官急忙扶起她,“娘娘莫要难过,当心伤了身子!冯公子说的未必是真,他们是亲兄妹,怎么可能产生男女之情呢?” “芙蕖。”江瑾儿撑着她的手,勉强站起身来,“当初在雪山学艺时,我和沉香、洛曦、知远同出一门,沉香学的是权谋,洛曦学的是毒术,知远学的是纵横之术,我学的是剑术。但其实,知远他最擅长的乃是观人之术。既然他说沉香爱的是洛曦,那沉香爱的,就一定是洛曦……” “娘娘……”芙蕖有些难过。 江瑾儿摆了摆手,苦笑道:“如今我已入了宫,早已是皇上的女人。皇上待我不薄,待江家不薄,我此生都不会出宫。既然他已有所爱,对他,我惟剩祝福。” “娘娘!”芙蕖红了眼,有些委屈,有些无奈。 锦绣大殿,一群舞女下去后,乐声暂停。过了片刻,一声清脆的编钟声响起,众人看去,便见一位身着单薄白纱广袖长裙、面戴白羽毛面具的少女盈盈进入。 少女微微抬着下巴,姿态高傲得仿佛天鹅。 编钟声陡然齐鸣,少女舒展双臂,仿若天鹅展翅,身姿挺拔有力,骨肉匀停,身材好到了极点。 乐声渐渐为众人所熟悉,众人恍然,原来,这名少女居然打算跳《凤凰于飞》! 《凤凰于飞》难度极大,十六年前曾被幕兰郡主在宫宴时跳过,当时甚至引来了真的凤凰与她共舞。有幕兰郡主珠玉在前,自此之后,所有贵女都不敢再跳《凤凰于飞》,生怕在老人面前出了丑。 一般而言,为追求视觉效果,舞者都选用火红色广袖长纱裙,如此方能演绎凤凰浴火重生时的绝境。然而这名少女却只穿了纯白衣裙,众人凝眸,不知待会儿,她会如何演绎? 随着乐声渐入佳境,少女的舞姿愈发清逸出尘。 她将凤凰的高傲、惊华、美艳活脱脱地演绎了出来,仿佛她就是那只遨游九天的凤凰。 众人不由得看的痴呆了,有人手中还持着筷著和酒盏,一时间竟也忘了放下。 乐声逐渐紧凑起来,丝竹管弦齐鸣,节奏十分高昂激快。白衣少女脚尖点地,在原地急速旋转。 裙裾和广袖飞扬,少女的凤眸微微垂下,漆黑的睫毛恍若天鹅的羽翼。 疾风暴雨之中,白色的天鹅高傲到了极点。 林瑞嘉凝眸,这样的舞姿,她自问跳不出来。 369.第369章 我的心意从未改变 乐声在一声铿锵中陡然结束,白衣少女在大殿中央临风而立,裙裾与广袖翩翩落下,犹如大片雪花从天幕尽头倾泻而下。 众人呆滞地望着她,大约过了几十秒,方才反应过来,整座锦绣大殿顿时掌声如雷。 少女的目光幽凉如水,静静落在了幕北寒身上。 在众人的注视中,她一步一步朝幕北寒走去,直到走到他跟前,才缓缓摘下脸上的白羽毛面具。 “我跳得《凤凰于飞》,从来就没有浴火重生一说。因为,”她伸手抓住幕北寒的下巴,一双凤眸灼灼其华却咄咄逼人,“我不会死去。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停止过。” 大殿中一片寂静,绣花针落地可闻。 “曦儿。”白易忽然出声,“回来。” 白洛曦深深凝视了一眼幕北寒,随即转身走到白易身边坐下。 皇帝咳嗽了声,打破尴尬道:“诸位贵客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上酒菜。” 随即悠扬轻快的乐声重新奏响,一队队相貌美艳、身着统一宫装的宫娥们端着酒水和珍馐菜肴款款走进来。 正在诸多宫娥们上菜的时候,一个轻慢的声音响起:“白家小姐那一支舞跳得可真好。不过在我的印象中,我南羽有一人,可与白家小姐比肩。” 说话的正是冯知远。 “哦?不知是哪一位?”东临火越瞥了眼林瑞嘉,饶有兴趣地问道。 “正是失踪了两年的临安郡主,昔日林相爷之女,林瑞嘉。”冯知远摇开折扇,笑容可掬。 林寻馨笑道:“我嫡姐生得貌美,曾被誉为南羽第一美人。只是今日,我却发现在座的的倾城郡主,与我嫡姐相貌一模一样。” 林寻馨虽然是林泰民的幺女,可最后顶替她嫁去西绝的乃是田阳雪,所以她如今用的身份,是林泰民的义女、冯知远的义妹,化名林幸儿。 众人瞧了瞧林瑞嘉,见她仍旧是一副懵懂模样,不由都看向田阳雪。 田阳雪当初用的是林寻馨的身份嫁去西绝的,所以如今在众人眼中,她才是林瑞嘉真正的亲妹妹,众人都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倾城郡主与临安郡主是否真的是同一人。 田阳雪正吃得欢快,被唐谨夜捅了捅,抬起头一瞅,见众人都盯着她,不由得咧嘴一笑:“倾城郡主虽然与本宫的嫡姐容貌相似,可事实上风华更盛我嫡姐几分。” 这么说,便是否定了。 幕北寒默默给林瑞嘉夹着菜,对周围的评论不置一词。 幕潇潇似乎也没有插手的意思,只任由薛子皓在一旁伺候她用膳。 “是吗?”冯知远歪坐着,唇角的笑容透着丝丝坏意,“南羽的那位临安郡主,不仅貌美倾城,更兼才艺绝伦。曾经以反弹琵琶而闻名于南羽。”他说着,扫视林瑞嘉一眼,笑道,“不知这位倾城郡主,出了美貌外,又有何长处?” 这话是在讽刺幕倾城只是空有其表的花瓶。 林瑞嘉抬眸看他,眼底掠过一抹凉薄,随即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问幕北寒道:“这个人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干净纯澈,宛如未经世事的深闺幼女,叫人听了心中一片柔软,不忍再欺她无知。 幕北寒柔声道:“说你漂亮。” 林瑞嘉吃吃笑起来,对冯知远略点了点头表达谢意。 冯知远唇角的笑容凛冽起来,声音提高不少,吐字清晰地道:“我说的是,倾城郡主是否能为我们献舞一支?” “我身为郡主,岂能于人前献舞?若是跳舞,也该是私下里跳给夫君看的。”幕倾城理直气壮地答道。 冯知远摇了摇头,遗憾地道:“郡主是不会跳吧?才以这个理由推脱。倾城郡主如此小气,看来北幕太子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他这是在用言语逼林瑞嘉。 未等幕北寒说话,林瑞嘉抢先站起来,端着幕北寒的酒盏走到冯知远跟前,轻轻一笑,随即,一整杯酒都泼到了冯知远脸上。 冯知远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林瑞嘉冰冷到极致的黑色瞳眸。 冯知远动了动嘴唇,大殿之中,只有林瑞嘉看见了他的唇语:原来,你并没有痴傻。 林瑞嘉定定望着他,最后毅然转身,随手扔掉酒盏,扬长而去,重又坐到幕北寒身边。 大殿中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以看傻子的同情目光望着林瑞嘉的背影。然而唯有冯知远看清楚了她眼神的意思:联盟,决裂。 他勾唇一笑,他和她的联盟,早在南羽的时候,就已经决裂了。 水皇后举起酒盏,掩袖抿了一小口,随后笑道:“这酒乃是用了千年雪水酿的,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底下立刻有人附和,并称赞北幕国富民安。 水皇后微微一笑,目光落从白易和幕潇潇身上扫过,“从前幕兰郡主在的时候,她酿制的美酒,比这一杯要好喝上百倍。本宫记得,当初幕兰郡主风华绝代,被人称为神女现世,北幕无数贵公子们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如今的白家家主,曾经也向大长公主求娶过幕兰郡主呢。只是可惜,大长公主并未答应。” 满殿静默,没人敢接水皇后的话。事情涉及到白家和大长公主府,这两个随便拿一个出来,都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白易垂下眼帘,也未说话。 林瑞嘉握着茶盏,偷偷瞥了眼幕潇潇沉下去的脸色,心里有些忐忑。水皇后,似乎是在挑拨大长公主府和白家的关系。 如果这两家斗起来,到时候水家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可是,水家传到这一辈,并无男嗣,他们能图谋什么呢? 林瑞嘉摇摇头,想不明白,那便不想了。反正北幕的事,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皇帝沉声提醒道:“皇后!” 水皇后笑道:“是臣妾失言了。不过臣妾有一事不明,白大人为何不允许洛曦与倾城一同嫁给太子?洛曦与太子早有婚约,本就该是太子的人。本宫看着他们一同长大,将他们视如己出,实在是舍不得他们分开来呢。白大人,你能给本宫一个说法吗?” 370.第370章 挨鞭子 白易淡淡道:“皇后娘娘能有闲情逸致关心洛曦的婚事,可见娘娘主持后宫之事游刃有余。”他说着,走出席位,对着皇帝一撩衣袍跪了下去,“陛下三年未选秀,皇嗣单薄。臣恳请陛下即日大选秀女,以充盈后宫!” 水皇后面色陡变,长长的指甲深深嵌进了肉中,白易,他居然当众与自己作对,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他怎么敢?! 白家一系的官员纷纷出列,一同在白易身后跪下:“臣等恳请陛下大选秀女,充盈后宫!” 水皇后的脸由红转青,最后变成惨白。她不过是想挑拨几句白家和大长公主府的关系,这个白易竟然给自己这样大的下马威!她好不容易才刚刚镇压住三年前进宫的秀女们,如今竟然又要有新人进宫,是嫌她空闲得慌吗?! 水阁老走出来,在白易身边跪下:“陛下,如今国泰民安,确是适合选秀。只是太子不日将大婚,恐怕不宜选秀。” 水皇后有了父亲出来撑腰,心里有了底,便对皇帝故作贤惠地笑道:“父亲又在说笑。臣妾认为,陛下的确该进行选秀了。臣妾早已看中几位小姐,都是德才兼备的美人儿,必定能讨陛下欢心。” 头贴在地面上的白易听着水皇后的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皇帝瞥了眼大殿下的白易,淡淡道:“既然皇后如此贤德,朕岂能辜负。传朕旨意,下月举国大选秀女。” “吾皇圣明!” 在水皇后陡然变得惨白的脸色中,殿下群臣恭贺。 宫宴结束前,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挨了三十板子的张霏霏跑进殿里,非要献舞。皇帝碍于她是西绝的客人,只得让她献了舞。 可是她挨了三十板子,即便是苦练了半年的舞蹈,也跳得歪歪扭扭,不堪入目。 她跳了一半之后,水玲珑忽然尖叫着冲进来,卫兵挡都挡不住。 水玲珑猛地扑到张霏霏身上,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贱人!我说你挨了板子怎的就不见了,原来是来勾引太子哥哥!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张霏霏不甘示弱,狠狠揪着水玲珑的头发:“你才是贱人!你喜欢幕太子,凭什么我就不能喜欢!” 两个人越吵越起劲,最后彻底扭打在一起,将贵女形象丢了个一干二净。 水阁老老脸通红,命手下拿下水玲珑。水玲珑却叫嚷着,还要去踢张霏霏。 田阳雪靠到唐谨夜身边,以袖掩面,小小声道:“咱们就当做不认识张霏霏。” 皇帝冷然地瞥了水玲珑和张霏霏一眼,最后也不等水阁老和西绝国的人请罪,便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席。 大太监宣布宫宴结束,随即跟上了皇帝。 林瑞嘉回到观梦居,沐浴过后,便命苜蓿退下。过了会儿,桑若在门外询问是否能进来。 林瑞嘉让她进来后,桑若便对她跪了下去:“奴婢投诚的决心,相信郡主已经看到了。奴婢自从跟了郡主,便被郡主的智慧所折服。所以,奴婢愿意誓死追随郡主!” “你且起来。”林瑞嘉淡淡道,从床头拿出一盒膏药,“这是我这里最好的伤药,以前幕北寒送来的。你拿着用。” 桑若接过,低头谢过了林瑞嘉。 “如今局势未明,咱们主仆暂且忍耐。”林瑞嘉蹙起眉头,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越哥哥她已经恢复了神智,一方面是因为吃醋,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她心中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她觉得观梦居,大长公主府,总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想在北幕多待些日子,弄清楚那个味道到底是什么,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另一边,白洛曦回到闺阁里,一番梳洗过后,换了中衣,便坐在了铜镜前梳理如云长发。 她从来不要固定的丫鬟,很多事情都是她自己做的。而且她的院子里,加上守门和小厨房的丫鬟,也不过四五个。 所以,她的听雪阁一向很安静。 听雪阁布置得端庄大气,书房中的书堆积如山,字画更是挂了满墙,其中有名人的,有市井间搜罗来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也有她自己写写画画的。 她的房间没有脂粉的浓香,只有纸墨的清香。而衣柜中,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白色宽袍大袖。 若是一般人进来,定会以为这只是某位公子的居所。 白洛曦静静坐了一会儿,便听见门被人打开。 她望着出现在镜中的白易,转身对白易福了福身子:“父亲。” “啪!” 巴掌声响起,白洛曦雪嫩的脸颊上立刻出现了五个红印。 她捂着脸颊,只低头不语。 “取鞭子来。”白易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四周不知从哪儿出来一个暗卫,双手呈上了长鞭。 白易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举着长鞭,毫不留情地对着白洛曦打了下去。 鞭声响亮,白洛曦的手臂上立刻出现一道深深的红痕。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将她的白衣染成了深红。 “跪下!”白易声如震雷。 白洛曦对着白易跪下去,白易的鞭子又要朝她身上落下。 然而这一次,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手给握住了。 如鬼魅般出现的白沉香蹙起眉头,望着白易:“父亲,曦儿不是有意的。” “她丢尽了我白家的脸面!”白易怒道,“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他不过是个男人,你竟然为了他当众献舞!连那林瑞嘉都知道自持身份不肯献舞,你居然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你将你自己置于何地,你还有尊严吗?!” 白洛曦捂着被打伤的手臂,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却仍是一言不发。 “孽障!”白易怒不可遏,鞭子再度要打下来。 白沉香忙拦住白易,在白洛曦身边跪了下去,“父亲若是一定要责罚,那就责罚我!我身为长兄,却没有好好教导曦儿,曦儿如今犯的错,都是我教导不力的结果!她犯的所有过错,我愿意一力承当!” 白易气得不行,最后扔了鞭子,摔门而去。 371.第371章 滴血验亲 白洛曦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哭得像个迷失的孩子。 白沉香将她搂在怀中,仔细地哄着,满眼心疼。 “曦儿,咱们不喜欢幕北寒了,好不好?天底下那样多的好男儿,哥哥再为你寻一个更好的,好不好?!”白沉香几乎是以恳求的口吻问道。 白洛曦摇着头,哽咽不能语:“哥哥……我只爱他一个……我知道,天底下有那么多人……可我只爱他一个……哥哥,帮我,帮帮我……” 她扯着白沉香的衣襟,哭得声嘶力竭。 白沉香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颗心跳得很快。他似是呢喃,似是自语:“你喜欢的,你爱的,哥哥都为你拿到……曦儿,你要做他的皇后,哥哥一定用尽一切手段,满足你的愿望……” 白洛曦哭了很久之后,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因为参加宫宴全程都是聚精会神,所以林瑞嘉很有些累,沾了床便沉沉睡了过去。 过了夜半,大长公主府一片静寂,只有巡逻和守夜的人还强打着精神。悠扬的箫声在远处响起,声音空灵而动听。 巡逻和守夜的人听着听着,不觉犯了困,竟都一个个睡了过去。 就在众人睡熟时,一个黑影悄然进入了林瑞嘉的房内。黑影功夫极好,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黑影轻飘飘落在林瑞嘉床前,他凝视床上的少女良久,缓缓摘下腰间的碧玉萧。 碧玉萧触到林瑞嘉的脖颈前,他的手却忽然颤抖起来。 他盯着林瑞嘉的脸,突然之间就怎么也下不去手。 潜意识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这个女孩,不能杀。 白沉香蹙眉,他向来杀人如麻,可是今夜,怎么会下不去手?! 他有些懊恼自己的迟疑,于是闭上双眼,碧玉萧抬起,猛地朝着林瑞嘉的脖颈处落下。 然而又一次的,在距离林瑞嘉脖颈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他睁开眼,看向床上的少女,皱了皱眉头。静思良久后,他突然走到桌边,拿起桌上一个空杯,碧玉萧转动,一侧刀刃出先在玉萧边。他用刀刃割破手指,将鲜血滴进了碗中。 接着,他抬起林瑞嘉的手指,将其手指割破,滴了几滴血到杯子里。 他盯着白色瓷杯,月光下,两个人鲜血缓缓合二为一。 “啪!” 瓷杯跌落在地,白沉香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 血液相融?! 唯有至亲方可血液相融,可眼前的少女,怎会是他的至亲?! 白沉香感觉天旋地转,最后捡起掉在地毯上的瓷杯,几乎是落荒而逃。 清晨,林瑞嘉从香梦中醒来。她动了动手指,觉得手指上有点刺痛。她举起手指,便看见手指上残留着凝固的小血滴。 她端详了半晌,屋中都用香熏过,不可能存在虫子。况且,她的帷帐有好几层,严严实实的,不可能有虫子钻进来。 难道是有人下毒? 林瑞嘉皱了皱眉头,从床上坐起,顺滑的乌发垂落到腰间,美丽如云霞。她下了床,活动了下身体,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妥。 她蹙着眉头走到桌边准备给自己倒一杯茶,刚将茶杯送到唇边,目光一动,桌上的茶杯少了一只…… 她缓缓放下茶杯,“桑若。” 桑若应声进来,林瑞嘉问道:“昨晚可有什么异象?” 桑若想了想,答道:“昨晚是板栗守夜,她说昨晚一切正常。只是她中间睡过去一会儿,大约就合了合眼,很快就醒过来了。郡主,可是有什么问题?” 林瑞嘉咬了咬唇,轻声道:“昨晚,有人进我房间了。” 桑若一愣,立刻警惕起来:“郡主可丢失了什么?” 林瑞嘉抬起手,“有人划破了我的手指。桌上的瓷杯,丢了一只。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问题。” “能夜闯大长公主府,而不惊动任何人,北幕能够办到的绝不超过五人。”桑若深深皱起眉头,“太子殿下,越太子,白家大少,冯公子……” 林瑞嘉脸色也不大好看,“你说的只是你知道的,还有一些人,身怀绝技,轻功绝顶,你不一定听说过。我好奇的,这个人到我房间,究竟做了什么?” 桑若检查了房中其他东西,最后发现丢失的只有那一只瓷杯。 主仆俩在房中闷想了半天,最后仍旧想不出头绪。这时苜蓿进来,说是大长公主请郡主过去看新做好的嫁衣。 林瑞嘉无奈地望了眼桑若,只得装作欢欢喜喜的样子,随着苜蓿去见大长公主。 另一边,白府,白沉香一个人待在房内,房门和窗户都紧闭着,他坐在桌边,手中紧紧抓着那只白瓷杯。 瓷杯中的血液早已凝固,鲜红的颜色盛在白瓷杯里,格外显眼。 白沉香望着那血液,静静看了片刻,最后闭上双眼。 幕倾城,她和自己的血液是相融的。白家的暗线调查了几个月,终于查清了当初是幕北寒掳走林瑞嘉,将她藏在城外的行宫内,半年之后才化名幕倾城,被大长公主认作亲孙女儿,进入大长公主府。 远在千里之外的林瑞嘉,她从出生就一直待在南羽奉京城,林泰民与其夫人所出,家世清白。 而自己一直生长在北幕,又怎么会跟她有血缘关系? 正当白沉香冥想之际,门锁滑开,白洛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房中。 白沉香注意到身后多了个熟悉的呼吸声,便将那只瓷杯没进衣袖里,转头笑道:“曦儿怎么来了?” 白洛曦的凤眸泛着红,微微肿起,明显是哭了一夜。她挪到白沉香身边,轻声道:“爹爹说,等他大婚之后,就为我选夫。” 白沉香一愣,望着面前娉娉婷婷的少女,竟说不出话来。 白洛曦皱起精致的眉头,低声道:“哥哥,若是我脱离白家,爹爹是不是会放弃为我选夫?” “休得胡说!”白沉香起身,望着垂着头的少女,长叹了口气,“曦儿,爹爹是为你好。” 白洛曦猛地抬头,一双美眸中满是哀怨:“哥哥!你说要为我抢回他,可你什么都没有做!以哥哥的能力,杀林瑞嘉易如反掌,可是哥哥你根本没有动手!昨晚,你明明去了她的房间,可你却空手而回!哥哥,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忍心了吗?一向杀人如麻的哥哥,也会不忍心吗?!” 372.第372章 嫁衣 白沉香面对白洛曦的咄咄逼人,如星如月的双眼微微现出一点难色:“曦儿,我——” “不要跟我说话!”白洛曦幽怨地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白沉香想伸手抓她,却只触摸到冰凉的衣袖。 幕潇潇所说的嫁衣,其实就是当初她在南羽国时,赠给林瑞嘉的那只黑色檀香木盒中的那件。她请了北幕手艺做好的绣娘稍作修改,使其更合林瑞嘉的腰身。 林瑞嘉望着那件鲜艳如云霞的红嫁衣,目光微动。这件嫁衣,当初被她遗落在了南羽丞相府,没想到,居然还会出现。 是幕北寒弄回来的吧?他谋划的那样完美,必定是面面俱到的。 林瑞嘉心中不禁暗笑,幕北寒此人,心思极其缜密,其筹谋布局,就算是自己,也只能甘拜下风。 听闻幕北寒的母妃早逝,母族凋零,无所依靠。可他却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上今天的位置。若说他双手干净,林瑞嘉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倾城?”幕潇潇见林瑞嘉出神,不由唤道。 林瑞嘉回过神,忙倚到幕潇潇身边,蹭了蹭她,甜甜笑道,“外祖母……您刚刚说了什么?倾倾没有听见呢。” 她神态可掬,笑容甜美,幕潇潇不由得心中一片柔软,抚摸着她的脑袋,慈和地道:“我说啊,你穿上这身嫁衣,给外祖母瞧瞧,好不好?” 林瑞嘉点了点头,随即乖巧地转身进了屏风后头。 薛子皓亲自捧了嫁衣,和苜蓿一同到屏风后头伺候林瑞嘉更衣。 过了许久,林瑞嘉终于将这套繁琐华丽的嫁衣穿好。她从屏风后走出来,幕潇潇顿时愣住了。 像,太像了! 她穿上这身嫁衣,和自己的兰儿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 她们有着同样的眉眼,同样的神情,幕潇潇望着林瑞嘉,不禁老泪盈眶。 “外祖母,您怎么哭了?”林瑞嘉上前,有些心疼地拿起手帕给她擦泪。 她是真的心疼幕潇潇,她到大长公主府的这两年,幕潇潇几乎是****嘘寒问暖,唯恐怠慢了她。 林瑞嘉猜测是自己与她的女儿幕兰郡主生得太像,所以才令她对自己这般好。林瑞嘉在南羽奉京城时,几乎从未体会过亲情的温暖,相府之中,除了你争我斗,便是你死我活。 像幕潇潇这种纯粹的亲情,她从来没有体会到过。 “好孩子!”幕潇潇拉过林瑞嘉的手,示意她抬头看面前的落地大铜镜,“瞧瞧,这身嫁衣多么合身,多么漂亮!我家的倾倾,定是史上最美的娇娘!” 林瑞嘉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一身红艳如霞的嫁衣愈发衬得她肌肤胜雪,鬓发如乌,绝美不可方物。 嫁衣上缀了九十九颗相同大小的鲛人泪,颗颗圆润饱满。嫁衣是立领式掐腰设计,袖口、领口和裙摆上用纯正的金线绣了层层叠叠的盛开牡丹,繁丽得好似镌刻了整个春天。裙面上用金银丝线绣了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神态高傲,体态优雅,仿佛即将振翅而飞,绣工精湛可见一斑。 林瑞嘉垂头一笑,看在幕潇潇眼中,便是女孩子家即将嫁人的羞涩了。屋中伺候的丫鬟们个个欢喜,都抢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幕潇潇听着高兴,便每人赏了二十两银子、两匹缎子、几件首饰,又命薛子皓给府中每个丫鬟婆子、小厮护卫都各赏十两银子、一匹缎子,算是合府庆祝幕倾城大婚。 然而只有桑若看得分明,自家郡主嘴角那一缕笑意,乃是无奈至极的笑。 郡主分明是不愿意嫁给太子殿下的。只是如今局势未明,贸然拒婚,不仅会给郡主自己带来麻烦,更会给大长公主府扣上一顶抗旨不遵的大帽子。 等试完嫁衣,幕北寒正好过来给幕潇潇请安,顺便打算接林瑞嘉出去吃饭。 幕潇潇对于幕北寒想要培养感情的想法自然是十分赞同的,便遣了薛子皓陪同兼监视,又派了十几个暗卫暗中保护。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往清水街而去,清水街大都是酒肆和水粉胭脂、成衣店,十分适合女孩子逛街。 到了清水街后,两人便下了马车,沿街逛起来。 幕北寒给林瑞嘉戴了有幕帘的帷帽,与她并肩一起走。幕北寒自然地牵起林瑞嘉的手,林瑞嘉本想拒绝,可抽了一下却没能将手抽出来。 她眼底掠过一抹冷然,面上却仍就挂着傻傻的微笑。 幕北寒的目光落到街边小摊上的一只银钗,这发钗虽然用料并不怎么讲究,但胜在造型新颖好看,乃是七朵栩栩如生的桃花组合而成,七朵桃花有的还是花苞,有的将放未放,雕工十分精湛。 卖发钗的老婆婆慈眉善目,笑道:“公子生得好生俊俏,那边那位,便是公子的妻子吧?虽然看不见脸,老婆子却也知晓,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公子好眼光,看中这根银钗。老婆子卖的东西,虽比不上公子和小姐身上配饰贵重,可这一刀一花,都是相公亲手雕成,自有好寓意。” 说着,给幕北寒仔细地包起那根银钗。 幕北寒看了眼磨叽,磨叽立刻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婆婆,大方地道:“这是我家公子送给老爷子的酒钱,还请笑纳。” 老婆婆接过,将包好的银钗递给磨叽。 能在北幕皇城摆摊儿的人,自然眼力非凡,所以这位老婆婆才说出了刚刚那番话,并且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幕北寒的银两。 林瑞嘉站在街道旁,默默望着幕北寒拿着银钗走过来。 正在这时,一匹枣红骏马奔驰着朝这边急速驶来。因为速度过快,惊翻了街道两旁不少小摊贩,街上顿时传来一阵骂声。 林瑞嘉转头,那匹马已然到了跟前。 她生生忍住了用轻功避开马匹的冲动,只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马蹄高扬,带来的风卷起她帷帽的幕帘,马上的男子只看见一张绝美的面庞,那幕帘又很快垂下来。 373.第373章 密室里的女人 马上的男人及时勒住了马,拱手笑道:“观小姐模样,定是大长公主府的倾城郡主。” “你是谁?”林瑞嘉问。 马上的男人目光落到幕北寒身上,笑了笑,从马上跃下,“皇兄。” 这一声称呼使得林瑞嘉心中了然,北幕皇族中,还有一位成年皇子,便是常年戍守北关的四皇子,幕北阳。 “听闻皇兄即日大婚,弟弟特地从边关赶来。如今一看,”幕北阳打量着林瑞嘉的身段,回味着刚刚的惊鸿一瞥,笑道,“皇兄的太子妃当真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比起白家小姐,亦是不遑多让的。皇兄好艳福!” “市井之间,还是少骑马为妙,免得冲撞人。”幕北寒淡淡说完,没有再与他多话,与他错身而过,牵住林瑞嘉继续往前面走。 幕北阳转身,饶有兴趣地盯着幕北寒与林瑞嘉的背影,“这个女人,让他护得如此紧,倒是有趣……” 一个银铃般的女声从临街小吃店铺里响起:“四哥,你怎么才来!”说着,便有一位身着撒花紫裙的少女跑了过来,嘴角还沾着几粒米,少女梨涡浅浅,甜美可人。 幕北阳抬手用袖子给她擦干净嘴角的米粒,“多大的姑娘家了,还冒冒失失。” 幕承欢笑容可爱:“那不是很久没吃到雪城的饭菜了吗?一时贪嘴多吃了两碗,刚刚看见你在这儿,就飞奔过来找你了。四哥,咱们去找火越哥哥吧,他也在雪城呢!” “好。”幕北阳笑着,带幕承欢一同上了马。 另一头,林瑞嘉已于幕北寒在一间特色酒楼坐下,琳琅满目的菜品摆了一桌。她瞄了眼幕北寒,心中盘算,这幕北阳是端皇贵妃生的儿子,一母同胞的还有个妹妹,叫做幕承欢。 因为北幕皇室皇嗣单薄,早年又夭折了好几位皇子,前几年太子之争中,又流放了几位成年皇子,所以如今雪城里面皇子只剩幕北寒与幕北阳。 而公主,则只有幕承欢一人,因此她受尽北幕皇帝的宠爱,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据说,前两年幕承欢要求去北关游玩,皇帝拗不过她,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而她在北关,一待就是两年。今日幕北阳回来,她应当也回来了。 端皇贵妃母族算得上强大,若幕北阳有争位之心,或许可与幕北寒一较高低。 若是自己搅乱北幕政局,趁幕北寒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假死脱离北幕,倒也未尝不可。 林瑞嘉想着,不由蹙起眉头,“假死”这招,似乎羽今朝已经用过了,自己再用,难保不会有人怀疑。再说,幕北寒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上当。 她想着,不禁眉有郁色。 幕北寒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大对劲,便问道:“可是不喜欢这家酒楼的菜?” 林瑞嘉摇摇头,夹了一筷子桂花酥皮鸭给幕北寒。 幕北寒微微一笑,“多谢倾倾。” 白家。 白沉香本欲在府中散散步,散着散着却走到了白易的书房前。守在书房门口的侍卫对他一鞠躬,道:“大公子!老爷出去处理公务,大公子若是要等老爷,请里面坐。” 白沉香缓缓走进白易的书房,里面很大,没有伺候的人。 他走到书桌旁,抚摸过桌上的镇纸和公文。 父亲虽然很严厉,可对自己和曦儿一向很好。小时候,父亲手把手教自己和曦儿功夫,将自己和曦儿的基础打得很好。 每每去远的地方办公,都会带当地的特产送给自己和曦儿。 在别人眼中严厉威严的白家家主,在自己和曦儿心中,却是一位严慈并济的好父亲。 没有父亲,便没有自己和曦儿如今的本事。 他垂下眼帘,手指一寸一寸抚摸过桌面,可是,那相融的血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瑞嘉,怎么会与自己有血缘关系? 他的手指突然停下来。 他看向桌面,那里有一处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 那凸起看似只是木桌的不平整,可他却知道,父亲用的东西,从来不会允许有瑕疵存在。 他眸光闪了闪,对着那处凸起按了下去。 书房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他脚旁的地板上,却打开了一个方形洞口。 洞口下方有楼梯一直旋转而下,白沉香望了眼紧闭的书房大门,撩起衣袍走下了密道。 密道很长,两侧嵌了夜明珠,照亮了整条密道。 白沉香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密道尽头。密道尽头是一扇青铜雕花门,上头锈迹斑驳,可推手处却蹭亮,可见经常有人过来开启这扇门。 白沉香握住推手,缓缓推开门,门后是一间非常大的密室,令人震惊的是,密室之中堆满了珠宝。什么拳头大的夜明珠、跟人一般高的红珊瑚、沉甸甸的金珠子,这里比比皆是。即便是十个人梦中的财宝,也抵不上这里的三分之一。 他走过那些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目光落在密室中央的一座大床上。 整座大床都由象牙雕就而成,雕花手艺十分精湛。床上垂了层层白纱帐幔,看不清里头是什么。 白沉香忽然心跳加速,他皱起眉头,一步一步走到象牙床旁边,伸手去掀那帐幔。 他掀开帐幔一角,里头铺着最好的锦毯,毯子上静静躺着一个女人。 女人肌肤胜雪,脸庞精致美丽,漆黑的睫毛在眼下投影出两把小扇。 她身着香妃色宫裙,裙摆上有大片大片的雪莲花盛放。 这是一个美到极致的女人,每一处的线条,都无处可挑。 “林,瑞嘉?”白沉香怔愣住,须臾,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林瑞嘉,这是,幕兰郡主! 北幕的老人们都说林瑞嘉与幕兰郡主生得极像,那么这个女人,就是失踪了二十年的幕兰郡主吗? 她,怎么会在父亲这里? 白沉香大着胆子,伸手去试探她的鼻息,却只触到一片冰凉。 他咬了咬牙,试着去掰开她的嘴。 她的嘴里,赫然含着一枚雪玉冰珠。 374.第374章 临嫁春宫图 雪玉冰珠,可令尸体千年不腐,乃是十分难得的珍贵之物。 世上流传的,唯有三颗。第一颗保存在北幕皇室,第二颗在北幕开国之时由开国皇后赠予了东临皇帝。第三颗传说下落不明,没想到,居然会落在白家。 白沉香收回手,静静凝望着幕兰宛如沉睡的容颜,只觉心乱如麻。 若是大长公主知道她的女儿被父亲私藏在了这里,恐怕大长公主府和白家将会陷入不死不休的局面。两者都是巨擘,若是对上了,北幕必定会遭遇兵灾大祸。 他很快稳下情绪,转身出了密室。 等他回到书房,将一切都复原后,便坐在客座上看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易回来后,他如往常一般向他请教了几个书上的问题,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入夜之后,东临火越和白洛曦再度聚首,两人密谋着计策,准备在四日后的婚礼上,送给幕北寒和林瑞嘉最“难忘”的礼物。 而这场万众瞩目的婚礼,也终于在四日后登场。 四日后的凌晨,天还未亮,大长公主府已经忙得人仰马翻。幕潇潇起了大早,亲自督促婚宴的准备工作。 大长公主府汇集了从全国各地选来的优秀厨子,食材也都是精选出来的。府中布置得十分喜庆隆重,可见幕潇潇对这次婚礼的重视。 清晨时分,林瑞嘉也没了睡意,被苜蓿和板栗扶到梳妆台前梳妆。幕潇潇亲自过来给她梳头,口中念着一句句从古到今流传的吉祥话。 她很高兴,从前不能送女儿出嫁,如今,终于能够送她的外孙女儿出嫁。尽管她知道林瑞嘉并不是她的亲外孙女儿,可是,至少能够弥补一点点她内心的遗憾。 将头梳好后,幕潇潇给林瑞嘉戴上嵌了无数明珠的珍贵凤冠,目光慈祥柔和:“这曾是我为你母亲订做的,如今,你戴着倒是正好。” 林瑞嘉笑了笑,幕潇潇随即遣散房中伺候的小丫鬟们,从一只锁着的小盒子里拿出一本册子,塞到林瑞嘉手中,笑道:“吉时还没到,你且先看着。” 说着,便和薛子皓一道出去了。 林瑞嘉好奇地翻开来,却见里头竟是画着春宫图!各个羞人的姿势都有,林瑞嘉双颊通红,猛地合上那册子,低头不语。 她可不是真的打算嫁给幕北寒,她心里头的人是越哥哥啊! “桑若。”她轻声唤道。 外面的桑若推门进来,朝她福了福身子:“郡主有何吩咐?” “你说,越哥哥他,今天会来抢亲吗?”到底只有十六岁,林瑞嘉双眼之中仍旧含着天真,轻声问道。 桑若想了想,答道:“奴婢跟了越太子五年,以越太子的性格,绝对不会放任郡主嫁给幕太子。所以,越太子极有可能在婚宴上闹事。” 林瑞嘉抚摸着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唇角浮起一抹笑意,“他若不顾一切来抢亲,我必定跟他走。越哥哥,希望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来……” 与此同时,在隔间的幕潇潇抿了口茶,问道:“白家那丫头,有何动静?” “探子昨晚回报,说她这几日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并未出门。想来,是不会过来闹事的。”薛子皓一边给幕潇潇揉肩,一边回话。 “希望如此。”幕潇潇放下茶杯,揉了揉太阳穴,“子皓,你说,咱们趁着倾城失去记忆的空档,将她嫁给北寒,日后她若恢复记忆,可会恨我?” 薛子皓甜甜一笑,答道:“公主多虑了。太子殿下人品出众,用情专一,无论哪个方面,都不比东临太子差。更何况,太子殿下待郡主那是真真的好。公主您是没瞧见,奴婢跟随他们二人逛街,太子殿下几乎是事事顺着郡主的意,郡主说什么,在太子殿下那里,那可比圣旨还灵。” 幕潇潇忍不住笑了笑,“他是北幕日后的皇帝,我不求他事事顺从倾城的意,我只求他永远在心里为倾城留一个地方。我幕潇潇的外孙女儿,必定要过得比其他女孩子幸福!” 林瑞嘉在房中,苜蓿进来通报说是田阳雪过来添妆。 田阳雪进来后,一脸肉疼地将手里的盒子塞到林瑞嘉手中,“十粒能解百毒的丹药,特意为你炼制的!可花了我不少钱,以后我有了孩子,满月酒的时候你可得给我送份大礼!” “好像你嫁给唐瑾夜的时候,我曾给过你五十万两银票吧?”林瑞嘉斜眼。 田阳雪挠挠脑袋,顾左右而言他:“外头来了好多客人,东临几大世家也都派了人过来。有个男人坐在轮椅上,好像是张家大少,长得可真帅!” 林瑞嘉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神情,很快苜蓿又进来禀报道:“郡主,承欢公主来了。” 说着,一位身穿粉色宫装的可爱少女从门外踏进来,身后只跟了个捧着礼物的丫鬟:“太子哥哥的新娘,我这做妹妹的可得好好把把关!” 她含笑说完,注意到林瑞嘉,顿时捂住小嘴,惊叫出声:“哇塞!” “哇塞什么,今天的新娘漂亮吧?”田阳雪自来熟地拍拍幕承欢的肩膀,“看见她的脸,你是不是有种想要重回娘胎再造的冲动?” “那是你吧?”幕承欢给了田阳雪一个鄙夷的目光,随即对林瑞嘉笑了笑,“倾城郡主,我是特地过来给你添妆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她说完,身后的小丫鬟柳叶立刻呈上木盒。 林瑞嘉打开木盒,里头是一根八宝金钗,乃是皇宫中十分贵重的物品。 “多谢公主。”林瑞嘉合上木盒,声音诚挚。 这边正说着话,林寻馨匆匆进来,将带来的一卷古画交给林瑞嘉,笑道:“义兄说,倾城郡主与他旧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嫡姐,容颜相像,一见如故,所以命我将这卷珍贵古画送给郡主,以作添妆之用。” “多谢你义兄的好意。”林瑞嘉淡淡道。 桑若接了那画,只是放到一旁,并没有打开欣赏的意思。 375.第375章 十里红妆 林寻馨拿帕子遮住嘴,微微一笑,在绣墩上坐了下来,“虽说造物奇妙,可若是两个人生得一模一样,也实在是太过奇怪。” 屋中人安安静静,没人接她话。 林寻馨望着林瑞嘉,又笑道:“郡主,您说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林瑞嘉拿起桌上的红苹果把玩,目光嘲讽,“你只要记住,如今我是北幕大长公主府的倾城郡主,不是你——林幸儿的嫡姐,这就够了。” 她将“林幸儿”三个字咬得很重,暗示林寻馨已经不是曾经的相府五小姐了,如今的她,只是别人的义妹。 至于身份,她则回答得似是而非,叫人逮不住话柄。 幕承欢望着她绝美的面容,咬了咬嘴唇,问道:“听闻南羽的临安郡主与火越哥哥曾经有过一段情事,不知是真是假?” 林瑞嘉心中一“咯噔”,看向幕承欢,但见对方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看来,又是一个被越哥哥祸害的少女…… 林瑞嘉心中不爽,便道:“这我便不知了。这位林小姐是临安郡主的义妹,公主大可问她。” 林寻馨淡淡一笑,“嫡姐的事,我又怎么清楚?” 几人正说着话,外头喜娘进来,说是吉时到了,迎娶的车队已经到了门口。 田阳雪大叫一声“都别动”,便抢过桌上的红盖头,要给林瑞嘉盖上。 林瑞嘉无奈,田阳雪将她凤冠上的金珠帘垂下,隔空对她亲了一口,便小心翼翼给她盖上盖头。 大长公主府内早已熙熙攘攘来了大群贵客,一张红毯从观梦居门口一直铺到府门的花轿前。 幕北寒站在地毯上,身着红色喜服,身姿修长挺拔,面容俊美如谪仙。一双桃花眼泛着光彩,目光定定望着观梦居的大门。 须臾,观梦居大门被打开,田阳雪和桑若一左一右扶着林瑞嘉,款款走出来。 观礼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幕潇潇上前牵住林瑞嘉的手,走了几步之后,正好到幕北寒的跟前。幕北寒对幕潇潇行了一礼,随即将林瑞嘉打横抱起来,朝府外走去。 人群中的小孩子们打闹着缠住幕北寒要喜糖,幕北寒笑着让磨叽将事先准备好的糖果篮子拿出来,一一分给这群孩子。 将馋嘴的孩子们打发走,幕北寒正待抱着林瑞嘉继续往前走,田阳雪凑过来,笑嘻嘻朝幕北寒摊开手掌,眨了眨眼睛道:“幕太子,今天的婚事,我可是出了不少力。” 她是暗示之前帮幕北寒做药。 幕北寒笑了笑,“磨叽。” 磨叽立刻上前,身后两个随从一人抱着一只锦盒:“西绝太子妃,这是我们太子的一点心意。” 田阳雪看那锦盒还挺大,猜测里头可能装着什么珍贵药材,顿时笑逐颜开,示意身后的小丫鬟接过,这才让幕北寒离开。 送林瑞嘉上了花轿,幕北寒方才跨上骏马,一路浩浩荡荡往冰湖而去。 此次婚礼,既不是在太子府举办也不是在皇宫举办,而是在冰湖画舫上举办。 此刻冰湖上早已停了十艘巨大的画舫,其中最大的一艘上,帝后都已到来,还有雪城中最上位的那一群人,如白家白易和白沉香,如江家的人,如三国的贵客等。而很快,从近道过来的幕潇潇也到了,皇帝亲自起身迎接,幕潇潇点点头后与他一同坐在了上座。 让位的水皇后虽然不爽,但到底幕潇潇辈分摆在那里,她也无话可说。 迎亲队伍在路上缓缓前进,一路上百姓夹道围观,满城挂彩,共同庆祝太子娶亲这一件大喜事。 酒楼上站满了一些雪城的女孩子,看见幕北寒时,纷纷红了脸,遗憾今天的新娘不是自己。 而酒肆之中也有人叹息,四大美男子之首的北幕太子竟然娶了亲,也不知这倾城郡主究竟相貌如何,竟有福气嫁给幕太子。 一旁喝酒的人笑道,“长得如何?那自然是如花美貌,否则幕太子也不会放弃白家大小姐转而迎娶她了!” 幕潇潇为林瑞嘉准备的嫁妆足足有八百箱,各种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不一而足。 十里红妆,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花轿抬到了冰湖畔,幕北寒亲自挑了轿帘,将红绸一端递给林瑞嘉。 林瑞嘉接过,两人踩着红地毯一同往停在冰湖上接送的小舟走去。 十艘画舫上的人早已收到消息,纷纷出了船舱观看。 但见水天一色,雪白的画面中,轻舟如梭,上面站着丰神俊朗宛如谪仙的幕太子,幕太子旁是身姿曼妙的倾城郡主。 两人都身着红色喜服,在苍茫的背景之中,愈发显得耀眼美好。 掌声四起,画舫上的人都沸腾起来。 最大的画舫正殿内,皇帝的目光落到端坐在下方品茶的白易身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 白家那丫头性格直爽,今日不来闹事就奇怪了。而且据闻,东临火越那小子深恋着这位倾城郡主,也就是昔日的林瑞嘉。可是直到现在,他们俩人都还未露面,这倒是个稀奇事。 皇帝想着,目光频频往白易身上瞟。 白易自然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他却仍旧淡定地喝着茶,最后被皇帝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由探了身子,问白沉香道:“曦儿呢?” 对面冯知远笑眯眯地望着白沉香,白沉香瞥了他一眼,回答道:“说是不舒服,和越太子去放风了。” 白易点点头,没再说其他的。 冯知远听见白沉香的回答,笑容更大了些,摇着扇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唐瑾夜身边,张霏霏一张脸垮得老长,死死盯着门口。她恨死那个什么幕倾城了,自己才应该是北寒哥哥的太子妃,她算个什么东西啊! 她想着,又想起当日水玲珑打自己,不由怨气更深,凑近唐瑾夜,说道:“表哥,你倒是替我想想办法啊!我姑母可是要你帮我嫁给北寒哥哥的!” 唐瑾夜深深看了她一眼,内心厌恶更甚:“今天是幕太子与倾城郡主大婚的日子,你说这话,是想被丢出去吗?” 376.第376章 抢亲 张霏霏望了眼上座的幕潇潇,见对方眼神不善,忙住了嘴,不敢再话。 过了一会儿,幕北寒和林瑞嘉被迎了进来。正殿之中纷纷响起掌声和欢呼声,幕北寒与林瑞嘉一人执着红绸一端,身后跟着一群追热闹的人。 林瑞嘉心里头七上八下,越哥哥怎么还不出现?再不出现真要拜天地了!她很是无语,只恨盖头太严实,压根儿看不见她的越哥哥在不在这里! 这时,司礼官高声唱了“一拜天地”,幕北寒便转身朝着外面拜下去。林瑞嘉无奈,只得跟着拜。 皇帝和幕潇潇都面带笑容,十分欣慰这俩孩子能成眷属。 “二拜高堂……”司礼官拖长了音调,连声音都带着喜悦。 林瑞嘉缓缓随着幕北寒拜下去,一颗心在弯腰的过程中逐渐冷却。 越哥哥,你若再不来,便是负我! 越哥哥,你若再不来,咱们唯有恩断义绝! 她想着,外面有炮竹响起,整个冰湖都十分热闹。 司礼官第三声唱道:“夫妻对拜……!” 幕北寒转身,凝视林瑞嘉良久,缓缓拜了下去。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那一日奉京城草长莺飞,她就那样撞进自己的马车之中,仿佛是一块巨石,在素来平静的心湖里溅起惊涛骇浪,从此这颗心,便为她所跳动。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自己所有的目光,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挪不开视线,停不住爱。 林瑞嘉,这一生,我都没有办法停止爱你。 若你能成为我的妻,我可以一生一世对你好。 为你遣散六宫,为你倾尽天下。 林瑞嘉脊背僵硬,垂在裙边的双手微微发抖。 她不可能与他拜堂,她不可能嫁给他! 明明爱的,就不是他…… 正殿之中一片安静,皇帝微微蹙眉,看向幕潇潇。 幕潇潇也很震惊,望着呆站着并不肯拜下去的林瑞嘉,心里头满是震惊,她不愿意嫁给幕北寒? 倾城她,难道恢复记忆了吗?! 幕北寒唇角的笑容逐渐冷却,正在此时,外头猛地传来一声巨鸣,随即便是湖面炸开来的声音。 画舫中一团乱,侍卫们涌了进来,纷纷护在皇帝和幕潇潇跟前。 幕北寒看向窗外,窗外的湖面水溅百米,炸弹从湖畔纷纷投到水面,将冰湖搅得一团糟。 正在大殿里乱成一锅粥时,一袭紫袍的妖艳男人从天而降。 黑发临风飞舞,身躯高大修长,面庞精致妖美,一双单凤眼恍若潋滟了时光。 他落在林瑞嘉身旁,劲风将她头上的红帕垂落在地,露出绝世容颜。 他朝她伸出手,魅惑的薄唇勾起一抹微笑:“嘉儿,跟我走。” 四周围满了精锐侍卫,长矛与剑一齐指向最中间的东临火越。 林瑞嘉笑了起来,一双凤眼涌出泪花。 她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掌之上。 幕北寒面容冷峻,桃花眼中却仍带着一丝希冀:“倾倾,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我不是倾倾,更不是幕倾城。”林瑞嘉靠在东临火越怀中,神情冷淡自若,“幕北寒,你明白的,自始至终,我只是林瑞嘉。” 大殿里一派寂静,众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场转折,更震惊于林瑞嘉的自曝身份。 “只凭你们,是走不出这里的。”幕北寒轻描淡写道。 “轰——” 又一声巨响,画舫猛烈地摇晃了一下。众人看向窗外,只见旁边停了一艘巨大的漆黑楼船,刚刚那一下,正是它撞击所致。 漆黑楼船上,白色旗帜飞扬,上头大书着一个“曦”字。 白洛曦身着白色劲装,长发高束成一个冠,红唇若血,正负手站在楼船最高处,“再加上我呢?” 白易侧头看向白沉香,对方低头不语。 湖面风很大,白洛曦的白色袍摆在风中飞舞,她遥遥凝望着幕北寒,大声道:“幕北寒,我喜欢你!从最初的最初,我就喜欢你!我不允许你娶其他女人,决不允许!” 她话音落地,便抬起手。 漆黑的楼船船身上立刻出现二十门大炮,一齐射向画舫。 画舫的人还未反应过来,整艘船便被炮火轰成了马蜂窝。 画舫底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部爆炸开来。 随即,整艘画舫从中间开始裂开,竟要裂成两半! 东临火越趁乱,抱着林瑞嘉直接跳进了冰湖之中。幕北寒正待去追,白洛曦从天而降,手持软剑挡在他身前。 “别逼我。”幕北寒语气之中带着森森寒意。 “我情愿杀了你,也不会容忍你娶别的女人。”白洛曦软剑直指幕北寒脖颈。 幕北寒闪身,白洛曦招招紧闭。 画舫上已是一片混乱,帝后及其他人已经被护着从小船逃生,余下的人也都弃船而去。 白洛曦和幕北寒在一片混乱之中打斗着,幕北寒逐渐占了上风,白洛曦却是不管不顾,只管进攻不管防御,身上已被幕北寒的长剑划伤了好几处,发髻也散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然而尽管如此,她仍然微笑着与他做殊死争斗。她不会放弃,她白洛曦看中的人,从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幕北寒被白洛曦的狠劲逼得连连后退,她想与他同归于尽,他却不想与她共赴黄泉。 白沉香陪白易上了小船,又折返去找白洛曦。 就在幕北寒的长剑划向白洛曦的脖颈处时,一根碧玉萧从空中飞掷而来,堪堪挡住他的长剑。 碧玉萧被那长剑斩成两段,落在地上发出两声脆响。 碧玉萧争取的瞬间,白沉香身形出现在白洛曦跟前,挡住了幕北寒的长剑。 他握着他的长剑,鲜血从他手中沁出,“幕北寒,你不能动她。” 幕北寒静静望着这对兄妹,“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妨碍我的事。” “我保证没有下一次。”白沉香沉声。 幕北寒深深看了眼早已泪流满面的白洛曦,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白洛曦才崩溃似的跪在了地上,泪水默默流淌,却发不出声音。 377.第377章 跪下 白沉香望着眼前的少女,她凌乱的长发在风中飞舞,身上早已划破好几处,鲜血染红了白衣。 憔悴,狼狈,每一寸却都透着惊世的美丽。 “曦儿……” 白沉香开口,声音有些晦涩。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她了,她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甚至不惜在他大婚之日担上“弑君”的罪名,她是把他揉进了骨子里去喜欢啊! 白洛曦捂着口鼻,摇摇晃晃站起来,船快沉了,空气之中硝烟弥漫,全是呛鼻的气味。 “曦儿,我们回家。”白沉香去牵白洛曦,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她美丽的凤眸盯着白沉香,声音嘶哑:“我不走。他要杀我,我还回去做什么?!既然他想要我死,那我死就是了!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这世上,没有比我更爱他的人!” “曦儿!”白沉香皱眉。 断裂成两截的画舫一点点往湖面下沉去,时间流逝,留在画舫上越加危险了。 白沉香望着面前倔强的女孩,只觉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一袭素色身影静悄悄降落在白洛曦身后,冯知远伸手点了她的睡穴,白洛曦身子一软,往下倒去。 冯知远打横抱起她,抬眸望了眼白沉香,随即施展轻功离开。 白沉香没有阻拦,他知道,冯知远最会哄人,这个时候,冯知远才能带给曦儿最大的安慰。 另一边,东临火越抱着林瑞嘉一直想着湖底沉下去。 四面八方都是幕北寒的暗卫,东临火越并没有恋战,只是一味躲闪。 两人被逼得紧,最后竟慌不择路进入了一处暗流。两人被暗流袭卷,最后双双昏迷了过去。 东临火越率先醒来,触目所及是一片幽绿的光。他揉了揉脑袋,缓解了下脑袋的疼痛。随即,他推了推身边昏迷过去的林瑞嘉。 林瑞嘉醒过来,揉着脑袋举目四望,这里是一条地道。地道幽深,两侧排列着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夜明珠。 “这是哪里?”她轻声问道。 东临火越盯着她,并不回答。 林瑞嘉诧异地转头看向他,他猛地靠近,薄唇紧紧吻住了她的。 林瑞嘉身后便是墙壁,东临火越一手按着她的头,一手搂住她的腰,她无处可退。 他的舌头灵活地探进了她的小嘴里,肆意掠夺她的芬芳。从她的舌尖和贝齿上扫过,唇齿辗转,这个吻霸道而缠绵。 直到林瑞嘉喘不过气来,东临火越才离开她的红唇,鼻尖碰着她的鼻尖,死死盯着她的眼,声音沙哑:“这两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林瑞嘉双目泛红,有些委屈:“我被人拐走了,你也不来救我!现在却来质问我,这两年是怎么过的……” 东临火越捧住她的脑袋,象征性地在她嘴唇上啄了一口:“你这歹毒的小女人!我当初为了找你,几乎翻遍了北幕,可幕北寒那家伙将你藏得太深,我是半点线索都没有!” 林瑞嘉伸手抱住他的脖颈,目光单纯而真挚:“越哥哥,带我去东临。” 东临火越嘴角溢出笑意,将她贴在脸颊上的湿发捋到耳后,“好。” 他说完,伸出手,用内力替她烘干衣服,起身张望道:“咱们得先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可能是某户人家的密道,你在雪城待了两年,可知道是谁家的?” “你都说了是密道了,我又怎么知道?”林瑞嘉无语。 东临火越揉了揉她的脸蛋,牵起她的手,“咱们往前走走看。” 两人一路穿过长长的地道,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扇青铜雕花大门,门上挂了厚重的铁锁,铁锁上早已是锈迹斑斑,可见已经很久没人使用过这扇门。 东临火越的大掌覆到铁锁之上,内力运转,林瑞嘉只听得“咔哒”一声,锁头便断了开来。 东临火越推开门,林瑞嘉望进去,门后是一间巨大的密室。密室之中堆积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财富之庞大,连她都忍不住咋舌。 密室中央摆着一座象牙雕花大床,床上垂着重重轻纱,叫人看不清里头的人。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对视一眼,一同走到床边。东临火越缓缓掀开雪白垂纱,两个人同时怔住了。 床上躺着的女子,分明和林瑞嘉有六七分相似! 林瑞嘉突然觉得呼吸艰难,她死死抓住东临火越的手,说话都有些费力:“越哥哥……” 东临火越盯着床上的美丽女人,眸光闪了几闪,“嘉儿,跪下。” 林瑞嘉诧异地抬头看向他,他却一撩袍子,率先跪了下去:“嘉儿!” 林瑞嘉不解,却没有违逆他的意思,只好跪在了他的身边。 东临火越虔诚地对着床上的美人磕了三个头,随即看向林瑞嘉。林瑞嘉咬了咬嘴唇,跟着磕了三个头。 “越哥哥……” 面对林瑞嘉疑惑的目光,东临火越只是勾唇一笑,“你可知,她是谁?” 林瑞嘉摇了摇头。 “她,是你的母亲。”东临火越淡淡道。 林瑞嘉美目圆睁,不可思议地望向床上的美人:“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早已离世,而且我的母亲明明是南羽人,怎么会在这里?越哥哥,你莫要骗我!” 东临火越牵住她的手,“你的身世,并不是那样——” 东临火越话未说完,密室另一边的青铜大门被打开,一群暗卫迅速涌了进来,团团包围住两人。 东临火越牵着林瑞嘉站起来,望着从包围圈外走进来的男人,冷冷一笑:“白家家主,果然好手段。” “相比较越太子瞎闯也能闯进我的密室,白某还是应当甘拜下风的。”白易负手而立,冷冷道。 东临火越笑得像是只狡猾的狐狸,“你以为,你真能抓住我们?” 白易目光一闪,东临火越身形已经挪到床榻边,一只手搁在了幕兰郡主的尸身旁:“放我们走。否则,我不敢保证我的未来岳母尸身是否完好。” 林瑞嘉手足无措地站立着,有些绕不过来弯。 378.第378章 替你挽发 如果幕兰郡主是她的生母,那么她的父亲是谁?林泰民吗?可是为什么她母亲的尸身会保存在白家? 白易盯着东临火越,脑子里同样百转千回、一团浆糊。 未来岳母?!东临火越要娶的人是林瑞嘉,林瑞嘉是兰儿的女儿?!可兰儿什么时候与人生了女儿,他怎么不知道?! 东临火越自觉失言,打着哈哈道:“我想白大人应该无意与东临为敌,今日若是放了我们,来日我定当付给白大人丰厚的报酬。” 白易盯着林瑞嘉的脸看了片刻,最后转向东临火越:“放人可以,但我只能放了你。你们今日打搅了兰儿安睡,必定是要留下点东西作为赔偿的。” 他这话,便是暗示林瑞嘉必须留下。 东临火越哈哈一笑,“白大人,你留下嘉儿,是想给你的宝贝女儿报仇吗?” 白易脸上是高深莫测的表情,“我为何留下她,这就不关越太子的事了。越太子要走,随时可以走。” 他说着,抬起手,暗卫们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东临火越还未来得及再做交涉,忽然密室另一扇青铜大门被打开,一身白衣的幕北寒带着精锐部队出现在大门口。 无数士兵涌了进来,团团围在白家的暗卫外面。 幕北寒从士兵外围走进来,将手伸给林瑞嘉:“倾倾,过来。” 林瑞嘉冷淡地望着他,只是站在东临火越身边不动。 白易大笑起来,“太子,天下也是有女人,不喜欢你的。” 幕北寒没管白易,只是淡淡地望着林瑞嘉:“你若不过来,我不敢保证鹿鹿和青团能活到明天。” 林瑞嘉一愣,“他们在你手上?” “两年前,他们到达雪城,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我本欲放任不管,只是他们太过执着,我便派人将他们软禁起来。”幕北寒声音淡然,所说的话却叫林瑞嘉火冒三丈。 林瑞嘉冷笑一声:“幕北寒,我本以为你是谦谦君子,谁料想你居然做出这种事?!” “你又何尝是好人?你早就恢复了神智,却依旧待在我身边。明明答应了嫁给我,却又在婚礼上与东临火越一同背叛我。你可知,当时你把手伸给他时,我的颜面何在,我的心有多痛?!” 幕北寒面无表情地用手指着自己的心脏,“你不过是在利用我,你想知道东临火越对你是不是真心,你想知道他会不会为了你不顾一切来抢亲。如今你得偿所愿,你可高兴?!” 林瑞嘉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沉默半晌之后,抬头冷笑:“是,我就是一个卑鄙的女人!我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们谁也不比谁高尚!如今成王败寇,自然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想要鹿鹿和青团的性命,我不会拦你,只是你若敢杀他们,我一定会死给你看!如今我什么都没有,我所有的不过是烂命一条!幕北寒,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又将我逼入绝境。这份爱,我林瑞嘉要不起!” 她说着,将外面的红色嫁衣脱了下来,拔出东临火越腰间佩剑,在空中一剑斩为两段,一双美丽的凤眸冷冷盯着幕北寒:“这便是你要的结果了!” 密室之中明明挤满了人,却在这时一片静寂。 幕北寒望着那鲜红的嫁衣在空中被斩为两段,嫁衣上嵌着的鲛人泪滚落一地,滚到了看不见的尘埃角落,直叫人心疼。 嫁衣飘落在了地上,鲜红的断成两半,好像是心被人斩成了两断。 幕北寒缓缓抬头,盯着林瑞嘉的眼眸,唇角忽然绽放出一抹凉薄的笑意,缓缓道:“林瑞嘉……”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然而此刻却完全是冰封万里的感觉。密室之中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危险,然而片刻过后,幕北寒却转身离开了密室。 林瑞嘉悄悄松了口气,东临火越却意外地警惕起来,手中拿起长剑,将林瑞嘉护在了身后,低声道:“当心。” 随着他话音落地,幕北寒带来的士兵一齐攻向他。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往身后一推,自己持剑迎了上去。 白易皱起眉头,亲自上前抱起床上的幕兰,由暗卫们掩护着朝密室外退去。 林瑞嘉忙跟上去拦住他:“将她留下!” 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幕兰,只好用“她”代替。 白易对身边暗卫打了个眼色,两个暗卫立刻上前准备擒住林瑞嘉。林瑞嘉施展轻功闪避开来,一双眼只是死死盯着白易。 白易冷笑一声,身子一动,人已经消失在密室之中。功夫之高,令人咋舌。 林瑞嘉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敲晕,整个身子都瘫软了下去。东临火越回过神时,便见两个暗卫扛着林瑞嘉,迅速退出了密室。 他红了眼,忙追上去,可这两个暗卫明显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轻功及其之高。 东临火越一直追在后面,直到他们带着人消失在太子府院墙内,他才停下,妖冶的凤眸之中逐渐蕴起盛怒:“幕北寒……” 另一边。 白洛曦从床上悠悠转醒,便见帐幔低垂,自己身处一间极其华丽舒适的房间之中。 她坐起身子,低头发现自己穿的衣服已经被人换成了一套舒适的中衣。她转头,便见冯知远坐在窗台上,正拿着一管玉笛吹奏。 笛声悠扬婉转,却带着几分薄凉,叫人听了,心底有种淡淡的悲伤弥漫开来。 白洛曦掀开被子下床,自己穿了挂在床边的外套和放在边上的厚底皂靴,坐到梳妆台前梳理长发。 冯知远停下吹奏,偏头看向她,“那是我的衣服。” “我穿着正好。”白洛曦淡淡道。 她个子高挑纤瘦,自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即便是男装,穿在她身上,仍旧能衬托出她的美丽高贵,越发显得风华逼人。 冯知远无奈地一笑,跳下窗台走到她身后,不由分说地从她手中拿过木梳:“我替你挽发。” 他动作很柔,十分熟练却缓慢地给白洛曦挽起一个男子的发髻。 他从桌上拿过自己的檀香木雕花发簪给她簪上,镜中的少女唇红齿白美貌盖世,偏又有着几分男子的潇洒俊美和风华撩人,只叫人看一眼后便难以忘却。 379.第379章 怕他恨我 冯知远有些发痴地望着镜中的少女,“曦儿……” 白洛曦拿起梳妆台上他的折扇,猛地敲到他脑袋上:“再露出这种目光,就挖出你的眼睛!” 冯知远笑了笑,随即敛了笑意,正色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摧毁了那艘画舫,当时,皇帝可是在画舫上的……” “怕什么?”白洛曦无所谓地盯着镜子里的冯知远,“反正,我爹总会为我摆平的。” “这世上,也总有你爹摆不平的事。”冯知远拍了拍巴掌,立刻有四五个美貌婢女从外头进来,手中端着精美的食物。 冯知远伸手接过一碗粥,舀起一勺吹凉后送到白洛曦唇边:“比如你的婚事。” 白洛曦喝了口粥,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冯知远,你觉得,我会搞不定幕北寒?” “你若是能搞定,几年前便已搞定。”冯知远没好气,“曦儿,你说我这么好的一个男人,长得帅又有钱,你为何就看不上我?” 白洛曦白了他一眼,起身打算离开:“你可真是没皮没脸。” “你还要去找幕北寒?”冯知远拦在她身前。 白洛曦抬头看他,红润的嘴唇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怎么,你想拦我?” “他要你死,你何必再对他多情?!我记忆里的白洛曦,乃是高高在上的白家大小姐。她可以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她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明珠。白洛曦,我求你不要让我看低你。”冯知远缓缓说着,语气凝重。 “抱歉。”白洛曦简短地说出两个字,随即绕开他准备出门。 她还没走到门口,白沉香便推门而入:“曦儿,现在你不能出去。” “哥哥?” “你犯下的是弑君之罪,其罪当诛!”白沉香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定定望着白洛曦,“这一次,你闯大祸了。” “那又如何?”白洛曦冷笑,“我若真心想弑君,你们一船的人都活不了。” 白沉香沉默不语,“你其实,不管是对林瑞嘉,还是对幕北寒,根本就没有起过杀心,是不是?” “以曦儿的毒术,若想杀人,易如反掌。”冯知远摇着扇子。 白沉香声音轻缓:“曦儿,你究竟,在想什么?” 白洛曦重又坐在梳妆台前,垂下眼帘:“哥哥,我下不了手。我怕他恨我。” 她话音落地,房中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白沉香长叹一声,上前拥她入怀:“傻曦儿。” 就在此时,大长公主府中,暗室之内,幕潇潇端坐在上座,下面跪着一个蒙面影卫:“回公主,属下打探得清清楚楚,幕兰郡主的尸身,就在白府的密室里!” 暗室中一盏烛火静静燃着,光影之中,看不清幕潇潇的面容:“白易,很好……继续监视白府!” “是!” 蒙面影卫说完,身影便消失在暗室内。他的动作太快,只能让人隐约看见他的袖口上,绣着一枚窄窄的青竹叶。 幕潇潇独自在暗室之中静坐着,直到整整两刻钟后,才缓缓起身,离开了暗室。 她刚出暗室,薛子皓便迎了上来,见她脸色不好,忙关切地道:“公主,可是找到倾城郡主了?” “准备马车,去皇宫。”幕潇潇推开她的手,继续往门口走去。 薛子皓有些担忧地望着她的背影,怎么公主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御书房内,幕潇潇站在下方,对皇帝疾言厉色道:“二十年前,他掳走我的兰儿,生生隐瞒了我整整二十年!兰儿过世我一无所知,如今兰儿的尸身就在白家,这笔账,我无论如何都是要讨回来的!” 皇帝幕向前坐在龙案之后,颇有些头疼,还未开口说话,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是白大人求见。 “宣。”皇帝挥了挥手。 白易进来之后,正好看见满面怒容的幕潇潇。 他不动声色地对皇帝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皇帝望着跪在下方的白易,“白卿家,大长公主控告你二十年前掳走幕兰郡主,此事当真?” 白易垂着头,声音四平八稳:“微臣与幕兰郡主两情相悦,何来掳走一说?二十年前烟花盛会,微臣与兰儿相约私奔,无奈兰儿放不下大长公主,因此微臣与兰儿便留在了雪城。兰儿害怕大长公主知晓后断绝我们二人的关系,因此未让大长公主知晓。只是六年之后,兰儿患了不治之症,最终离世。微臣担忧大长公主知道实情后伤及身体,这才选择了隐瞒。” “你——”幕潇潇指着白易,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家兰儿乃是循规蹈矩的世家贵女,怎会做出与人私奔的事?!白家小儿好一张利嘴,在御书房也敢信口雌黄!皇帝,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以先皇名义起誓,定与白家不死不休,为兰儿讨一个说法!” 白易冷冷望着幕潇潇,“当初若不是你百般阻拦,事情又怎会到这个地步?!当初我与兰儿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是你嫌弃白家铜臭味太重,甚至将我送去的聘礼全部扔出了府。兰儿当初何其伤心,你可知道?!” “白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我的女儿,自然是不可能嫁到白家的!”幕潇潇的龙头拐杖重重敲到地上,“白家小儿,你今天必须将兰儿的尸身交给我!” 白易冷笑,“她是我的妻子,待我百年之后,自然要与我合葬一穴,与你有何干系?!” “白易!”幕潇潇怒不可遏,龙头拐杖一动,直接重重敲到了白易的背上。 御书房中的人只听得一声闷响,随即便是白易吐血的声音。 皇帝忙挥手命人将白易扶起来,又让人去请御医。但是对幕潇潇在御书房内打人的事,却完全阻止不了。幕潇潇手中那根龙头拐杖,乃是先帝所赐,上打皇帝荒淫无道,下打群臣贪赃枉法不守法纪,乃是代表其深受先帝信任的信物。 白易被人扶到椅子上坐下,血顺着他的下巴流出来,他抬眸冷笑,“你再如何打我,兰儿也回不来了。” 380.第380章 有些事是不能原谅的 这话纯粹是在火上浇油,幕潇潇怒气更甚,举起龙头拐杖又要打下来。 正在这时,一抹米黄色身影闪了进来,挡在了白易身前。 龙头拐杖带着七分劲道尽数落在白沉香身上,白沉香闷哼了一声,随即便扑进了白易怀中。 白易将他扶起来,“你怎么来了?!” 白沉香抹去唇角渗出的一丝血迹,苦笑道:“父亲,我一收到大长公主进宫控告您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父亲,密室之中的那位女人,便是幕兰郡主吧?” “你去过密室了?” “那日去找父亲,父亲不在,我无意之中打开了密室的门,发现了其中的秘密。”白沉香勉强站起来。 幕潇潇冷笑:“父子两个,都是一个德行!皇帝,今日你若不处死白家的人,我便用这龙头拐杖,生生打死他们,为我的兰儿报仇!” 皇帝还未说话,白易抬眸,冷笑道:“你若要打我,我毫无怨言。可是,沉香和曦儿,你却不能动!” 幕潇潇目光落到白沉香身上,白沉香生得挺拔,面容阴柔却不失俊美,一双眼微微挑起,比凤眼更加多情,较杏眼更加明亮。黑发高束,只简单地簪着一根沉香木簪。 幕潇潇只觉喉头艰涩:“他……可是兰儿的孩子?” “他是兰儿与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外孙。”白易缓缓道。 如一声惊雷炸响在御书房,所有的宫婢、太监和侍卫纷纷低下头,尽量降低存在感。秘密知道的越多,往往死的会越快。 今天白家家主说的这个惊天秘密,还不知道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灾祸。 幕潇潇嘴唇微微颤抖,白沉香更是满脸惊容,不可思议地盯着白易。 幕潇潇缓步走到白沉香身边,一把拉起他的手,老目之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你是兰儿的孩子?你是兰儿的孩子?!” 白沉香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作为白家的继承人,自然是事事为白家考虑。为此,他这些年做生意时,曾不少次与大长公主府的店铺起过冲突,也曾暗算过大长公主府的人。 他知道大长公主是个厉害的人物,可在他作恶的那些年,大长公主从未出面对付过他。 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去过大长公主府偷东西,当时自己只是有一点三脚猫功夫,自然是被公主府的管家给捉住。当时大长公主看见五花大绑的自己,只是淡淡说,哪里窜出来的小野猫,若是渴了饿了,只管进来要吃的便是,何必用偷的? 所以他也知道,大长公主其实是个看起来厉害,但心底颇为柔软的老太太。 可是,可是如今他居然被告知,他其实是大长公主的外孙?! 幕潇潇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淌了下来,她紧紧抓着白沉香的手,连声唤着幕兰的名字。 白沉香垂了眼眸,眼眶之中逐渐弥漫了水雾。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小时候,他和曦儿也曾羡慕过街上牵着娘亲的手的孩子,也曾问过父亲,为何他们没有娘亲。 那时候父亲告诉他们,娘亲去了远方,也许明天就回来,也许永远不回来。 他问父亲,是不是他和妹妹做错了事情,惹得娘生气了,所以娘才不来看看他们。父亲当时的表情很温柔,说并不是这样,他和妹妹都是世上最乖的孩子。 他和曦儿都没有享受过一天的母爱,他们有的,是比别人多好几倍的努力、勤奋,是少年时期闻鸡起舞、凿壁偷光的刻苦岁月。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娘亲有一天归来时,看到他们兄妹二人有多么的优秀,让娘亲为了他们而骄傲。 可是如今…… 白沉香抬眸,透过迷蒙的瞳眸望着眼前泣不成声的老妇,完全说不出话来。 末了,白沉香拿出袖子里的手绢,轻轻地给幕潇潇拭去脸上的泪水。 幕潇潇捉住白沉香的手,转向白易:“白洛曦,她也是兰儿的孩子?!” 白易缓缓点头。 幕潇潇的眉头皱起来,“那嘉儿呢?” 白易沉默不语。 林瑞嘉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如今暂时并不能说清楚。当时在密室之中,东临火越称兰儿是他的岳母,可兰儿只有一儿一女,就养在自己身边…… 而白沉香想起那夜他和林瑞嘉血液融合的画面,心中忽然起了疑,难道曦儿并不是他的亲妹妹,林瑞嘉才是?! 他看向幕潇潇殷切期待的脸,却又没有将那夜的事情说出来。如果这件事能瞒过所有人,那么大长公主必定会认曦儿做亲外孙女。 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曦儿闯下的大祸便能被皇帝从轻处理…… 白沉香心中一转,决定将他和林瑞嘉血液相融的事情暂且隐瞒下来:“曦儿是我的妹妹。” 幕潇潇抓着他的手,望着白易:“白家小儿,兰儿的事,并不算完了。至于他们兄妹,我必须先接到府上了解一番。” 她说完,便牵着白沉香准备离开御书房。 白沉香看向白易,对方对他点点头,白沉香便和幕潇潇一同离开。 等幕潇潇走了,皇帝挥挥手,遣散了御书房中伺候的人。 白易端坐在位置上,仍旧沉着脸。 皇帝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长叹了一声,“刚刚那一下拐杖,你可伤着了?” 白易淡淡道,“不劳陛下关心。” “这么多年了,你仍旧没有释怀。”皇帝望着他,两人的面容都十分俊美,岁月流逝,时光却格外偏宠他们,几乎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丝毫烙印。 “易,二十多年前,我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太子。那一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事到如今,晚辈们都已经这样大了,我们,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皇帝低声说道,态度卑微而诚恳。 “有些事,需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偿还。”白易瞥了皇帝一眼,起身准备离开。 “易——” 皇帝企图拉住白易的手,却被对方一掌推开。 幕向前被白易打到台阶上,捂着胸口大声咳嗽起来。 381.第381章 是深爱还是利用 白易回头,声音冷得仿若万里冰雪:“没有杀你,只是因为对百姓而言,你还算是个合格的皇帝。幕向前,别再纠缠我!” 他说完,迅速消失在御书房内。 幕向前闭上双眼,眉宇之间都是倦色。 他是皇帝,坐拥万里河山、锦绣九州的皇帝。 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是偏偏,他却爱上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人…… 与此同时,幕太子府。 东临火越飞身入了高高的院墙,一路朝主殿而去。 太子府巍峨大气,庭院之中种了一排排青柏。太子府主殿隐在一大片苍翠的竹林之中,竹叶上承了落雪,景色幽静美妙。 主殿是用漆黑的石头砌成,大气磅礴,简约而不失尊贵。主殿前站着两个侍卫,见东临火越来此,对他略一点头,抬手道:“我家主子等候越太子已久,请越太子进殿。” 东临火越径直走进殿中,巨大的殿中空空荡荡,只摆着四扇山水屏风。大殿两侧烛火幽幽,中央设了黑石桌,石桌上是两杯酒。 幕北寒坐在石凳上,对东临火越抬手示意。 东临火越一撩袍摆在他对面坐下,端起面前烈酒一饮而尽:“好酒!” 幕北寒品着杯中烈酒,一双桃花眼闪烁着淡淡光泽:“雪城终年积寒,酒,自是要最烈的方能暖身。” “那么女人呢?”东临火越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若是要最烈的女人,为何不娶白姐?” 幕北寒缓缓抬眸,眸中蕴藏着风雪:“火越,就在昨天,我的人终于调查清楚了一件事。” “哦?” “倾倾,原本就是皇姑奶奶的亲外孙女,幕兰郡主之女。当初幕兰郡主阴差阳错去了北幕,在林府诞下倾倾。其中曲折我还没有调查明白,但是我还能查清楚的,是你为何接近倾倾。倾倾从小到大,脖子上都挂有一块玉坠,而那块玉坠,是调遣皇姑奶奶的竹叶军的信物。” 幕北寒声音平静,语气平缓,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竹叶军乃是一支庞大而危险的军队,昔日先皇能够成功夺取地位,这支军队功不可没。你接近倾倾,只是为了她脖子上的那枚信物。” 东临火越的眸光闪了几闪,“一开始的确如此,我是冲着她的那块玉坠去的。但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 “没有但是。”幕北寒打断他的话,“你之所以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她和白洛曦生得有几分相像。火越,扪心自问,你爱的,究竟是她这个人,还是因为她可以成为白洛曦的替代品?” 东临火越猛地盯向幕北寒:“曾经年少之时,或许我对白姐动过心思。但是后来,我爱的只有嘉儿,只有她一个人!” 幕北寒淡然地品着酒,“如果你真的爱她,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告诉她,她的身世?你看着她在相府之中受人排挤,你看着她在奉京城中努力地经营一切。若你真的爱她,你怎会让她如此辛苦?” 东临火越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火越,其实你只是在利用,利用她当初的年少无知。你怎么,忍心?” “不是这样的!”东临火越大声反驳,却又说不出反驳的根据来。 低低的啜泣声从屏风后面响起,东临火越一愣,林瑞嘉站在屏风旁边,身姿纤瘦,几乎要衬不起外面套着的白纱裙。 她眼眸泛着红,抬袖擦泪,声音低不可闻:“越哥哥……” 东临火越完全愣住了,他不知道林瑞嘉在这里…… 幕北寒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正殿之中,只剩下东临火越和林瑞嘉两人。 “嘉儿,我其实——” “越哥哥!”林瑞嘉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解释,“我不需要解释。你一手将我培养成今天这样,我很感激你。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拿我当做别人的替代品……越哥哥,你知道的,我最恨别人利用我的感情……” “嘉儿,我——” “走开!” 东临火越想要上前抱住林瑞嘉,却被林瑞嘉猛地推开,她双眼泛红,宛如一只发狂的幼兽:“越哥哥,我曾经敬你爱你,将你当做我最亲的人,可是你呢,你又把我当做什么?!替代品吗?!东临火越,我恨你!” 她说完,眼泪不可遏制地往下淌,她深深地望了一眼东临火越,冲出了正殿。 东临火越伸手去拉她,却只拉到一片衣袖。 他站在正殿之中,整个人都在发抖。 片刻之后,他施展轻功追了出去,却看见林瑞嘉扑在幕北寒怀中大哭。 心疼逐渐蔓延开来,心仿佛被这个画面撕成了无数碎片,一片一片宛如凌迟。 他紫色的衣袍在风中飞舞,长长的披散着的黑发与衣袍纠缠在一起,一双单凤眼带着五分愤怒,五分心痛:“嘉儿!” “我不想看见你!”林瑞嘉的脑袋埋在幕北寒怀中,声音带着哭腔。 “嘉儿!”东临火越一把拉过林瑞嘉,却迎来了她的一个巴掌。 林瑞嘉用了十分力道,东临火越脸颊上立刻出现五个指印。 东临火越愣住了,林瑞嘉也愣住了。 片刻之后,东临火越声音晦涩地问道:“你……当真选择他?” “选他又如何?!最起码他从没有利用我的心思!我恨,我恨所有利用我的人!”林瑞嘉怒道。 “好,好!”东临火越往后连连退去,脸上逐渐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我利用你,我利用你!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着,猛地拽出脖颈上挂着的玉坠,当着林瑞嘉的面朝地面掷去。 玉坠摔在地上,顿时碎裂成无数块,甚至还有一小片溅落在林瑞嘉脚边。 东临火越停下大笑,带着怨愤深瞥了眼林瑞嘉和幕北寒,转身离开。 直到东临火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中,林瑞嘉才崩溃似的跪在了地上。她伸手去捡那些碎玉,一边捡一边哭。 幕北寒蹲下身,面无表情地替她捡起碎玉片,既不出声安慰,也没有将玉片还给她的意思。 382.第382章 践踏她的尊严 直到最后将所有的碎玉都拾起来,幕北寒才伸手从林瑞嘉手心里拿出她捡起的碎玉,将两人捡起来的放到一处,“我会找人补起来的。” 林瑞嘉哭声渐歇,表情逐渐冷了下去,“我不需要你可怜。” “林瑞嘉,你既然选择了我,就不可以再反悔。”幕北寒握着林瑞嘉的手,神色认真。 林瑞嘉一愣,呆呆望着幕北寒的脸,对方已经拉着她,径直进了内殿。 幕北寒拉着林瑞嘉绕到屏风后,屏风后是一张竹木镂花大床。他将林瑞嘉摔到床上,“你放心,成亲之前,我不会碰你。你现在给我养好身子,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大殿一步。” 说完,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林瑞嘉才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双眼有些迷茫地望着角落的烛台,心里头一阵苦过一阵。 她斗不过幕北寒,斗不过东临火越,斗不过白洛曦。 她林瑞嘉活着,可真是一个笑话!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狂笑起来。可笑着笑着,泪水便再一次涌出来。她抬袖擦泪,却见跟前站了个人,正递过来一张手帕。 她抬眸,美眸之中逐渐出现了震惊。 “父……父亲?” 跟前站着的男人,虽然较之从前多了一分沧桑,可是浑身却仍旧带着儒雅的书卷气,正是林泰民。 林泰民轻叹了一声,“嘉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瑞嘉疑惑。 林泰民苦笑:“我在南羽待不下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我在太子府谋了一个差事,算是太子的幕僚之一。” “你果然投奔了北幕。”林瑞嘉轻声道,“你出卖南羽的利益,结果只换来了这样一个幕僚的位置,父亲,你觉得划算吗?” “如今虽然只是幕僚,可等到太子为帝,我便是辅佐他登基的肱骨大臣。”林泰民双眼之中泛出一抹光彩,“嘉儿,幕太子前途锦绣,你若嫁给他,将来必定母仪天下!等到那时候,为父也能跟着沾光。” “父亲。”林瑞嘉的表情冷了下来,“你可知,当初我为何对你步步紧逼?” “为父知道,从前是为父冷落了你,如今为父已经看清楚了,唯有你,才是为父的福星!”林泰民声音真诚。 “福星?”林瑞嘉好笑,“你和蒋沁一起害死了我的娘亲,这件事,我从小到大从没有一刻遗忘过。父亲,当初我从听禅寺回相府,就是为了复仇。相府最后的垮台,最大的推手不是别人,正是我。” 林泰民盯着林瑞嘉,眼眸里有些不大相信:“嘉儿……” “别叫我嘉儿!我是幕倾城!”林瑞嘉努力端出一副架子,“你不配做我的父亲,出去!” 林泰民看了她半晌,最终颤抖着走了出去。 林泰民走后,殿门重新合上。幽暗的大殿里,林瑞嘉仰起脸,努力不让眼泪掉下。 事情已经够糟糕了,为什么还要让她看见不想看见的人…… 她想要的面子、尊严,被这些人一一践踏。她的父亲,与人一同害死母亲。她的爱人,从头到尾只是将她当做替代品。 没有了尊严,她究竟还剩下什么? 她到底,是该叫林瑞嘉,还是该叫幕倾城? 林瑞嘉抱住脑袋,痛苦地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只觉得整个人生,都是一个荒唐的故事。 另一边,大长公主府中。 幕潇潇静静坐在上座,望着下方坐着的一双小儿女,老目中有着晦暗不明的光。 白洛曦低着头,心里头对幕潇潇很是排斥。这位大长公主,曾经在很多场合斥责自己没规矩,从小到大,自己几乎最讨厌也最畏惧的就是这位大长公主。 可是,哥哥居然说,她是自己的亲外祖母。 白洛曦咬住嘴唇,美眸中划过一抹厉色。 “白家丫头,把头抬起来。”幕潇潇出声道。 白洛曦仰起头,露出一副倨傲的表情:“我可还没认你,别以为咱们很熟。” 幕潇潇皱了下眉头,心里对眼前这个姑娘始终亲近不起来。在她心中,她的宝贝外孙女仍旧是林瑞嘉,只能是林瑞嘉。 她对林瑞嘉的亲近,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而对白洛曦,只有满心满肺的陌生感。 “曦儿,长辈面前,不可放肆。”白沉香低声道。 白洛曦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哥哥,这个女人要对付爹爹。难道你要行那认贼作父之事?” 薛子皓立刻斥责道:“大胆!公主面前,怎容你如此说话?!” “好了。”幕潇潇对薛子皓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随即转向白洛曦,“如今事情真相大白,你和沉香都是我的外孙。以后你们俩,都改姓幕,住进大长公主府。至于你们那个爹,就不要再见了。” 白洛曦冷笑一声:“你不管不顾我们十几年,是爹爹将我们养大成人。如今你说出现就出现,说不准我们见爹爹就不准,你以为你是谁?!还有,薛姑姑,我知晓你是大长公主跟前的红人,可你最好少拿你那套来说我!我这个人,最容不得别人挑不是!” 白沉香没等幕潇潇说话,便握住白洛曦的手,拉着她对着幕潇潇跪了下去:“外孙不孝,这些年都未能伺候在侧。如今外孙和妹妹愿意长随在外祖母身边尽孝,只求外祖母能够放父亲一马。曾经的恩恩怨怨,就当做随风往事。咱们一家和和乐乐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他说得很是诚恳,饶是幕潇潇也不由高看他一眼。 这样能屈能伸,才是她幕潇潇的好外孙! 她想着,不由看向一脸倔强的白洛曦,有些头疼,若是这个外孙女能有嘉儿一半懂事,那当真是大喜事…… 白洛曦昂着头,瞪着幕潇潇道:“让我认你可以,只要你不追究我爹爹的麻烦,我可以考虑跟在你身边。” 幕潇潇淡淡瞥了她一眼,“放过白家小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诱拐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放过他?我已经上奏皇帝,请皇帝削其官职。日后,朝中再无白御史一人。” 383.第383章 代父出征 白沉香正待求情,幕潇潇看了他一眼,又道:“别再试图求情。诱骗朝中一品郡主,乃是杀头的大罪。我没要他性命,已是看在你们面子上,宽宏至极了。” 白沉香闭上嘴,知道再怎么说也无用了。 其实他已经很知足。他知道幕潇潇说的都是实话,诱骗朝中一品郡主二十年,本就是罪无可赦之罪。而且幕潇潇也已经答应请求皇帝饶恕白洛曦的罪行,这已经是难能可贵。 白沉香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地说:“外祖母,我和妹妹还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改姓幕。” “不可能!”幕潇潇一口回绝,“我绝不容许你们姓白!白是一个肮脏的姓氏,我的外孙,绝不能姓白!” “肮脏?”白洛曦从地上站起来,美眸之中尽是不屑,“你以为肮脏的东西,却是我最骄傲的东西。大长公主,我爹是我白洛曦的骄傲,是我一生之中最崇敬的人。你贬低他,就是在否定我。你这样不分是非好歹的外祖母,不要也罢!” 她说罢,广袖一扬,直接施展轻功离开了正厅。 幕潇潇气得不轻,薛子皓忙给她顺气:“公主莫要生气!洛曦小姐年纪尚幼,不懂事也是有的!公主莫要与她置气,万万别伤了祖孙和气!” “年纪尚幼?!”幕潇潇更加生气,“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征战沙场,乃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女将军了!” 白沉香起身,示意薛子皓退下,他亲自给幕潇潇顺着气,好言道:“外祖母,曦儿她从小性子就耿直,这一点也很像您,不是吗?” “我可没承认她是我外孙女!”幕潇潇龙头拐杖点地,气呼呼说道。 她每次看见白沉香,便觉亲切,现在想来或许便是血缘上的牵绊吧。但是她看着白洛曦,却完全没有亲切感。 白沉香眼底掠过一抹异色,随即更加放低姿态:“外祖母,曦儿是我的妹妹,自然是您的外孙女。她纵便有什么不是,您也得体谅不是?毕竟,她是母亲留下来的唯一的女儿。孙儿想,曦儿如今只有十八岁,再教导教导,总能成器的。” 幕潇潇愣了愣,随即道:“莫再给她说好话了!对她,我自然会悉心教导,直到她成为一名合格的世家贵女。但是,你现在记着,你的妹妹不只有她一人,倾城她,也是你的妹妹。” 白沉香眼眸沉了沉,显然没料到在幕潇潇心中,林瑞嘉的地步已经到了如此这般。他想着,应了声是。 白洛曦出了大长公主府,骑上拴在府门前的白色骏马,一路朝皇宫疾驰而去。 等到了宫门口,她径直掏出白易曾经给她的腰牌,一路通行无阻到了御书房门口。 大太监禀告给皇帝幕向前,得到了允许之后,才将白洛曦引了进去。 白洛曦进到御书房,见幕向前手执狼毫在写字,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幕向前头也不抬,“上次来求朕,是为了和北寒的婚事。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恳请陛下驳回大长公主的奏章,保留我爹爹的官职,恕他无罪。”白洛曦脊背笔直,声音坚定。 幕向前轻叹了一声,“你爹爹这次犯的罪过,可不是小错。” “听闻北疆洛谷又生叛乱,臣女愿意代父出征,剿灭叛贼。”白洛曦拱手。 北疆洛谷是位于北幕最北边的一个部落,常年依附北幕,但又总是常常毁约骚扰北幕境内。北幕曾经试图出兵剿灭他们,却接连几次打了败仗。 前两年白易曾经试图解决过洛谷的事情,结果无论是他还是白洛曦亦或者是白沉香,都不能彻底解决洛谷的难题。 皇帝注视她良久,最后沉声道:“你要出兵去洛谷,这可不是女孩子家的玩笑。” 白洛曦抬起美眸,美丽的嘴唇勾起轻笑:“这种事,我从来不会开玩笑。” “那就立下军令状。”皇帝大手一挥,桌面上一张宣纸飘落在白洛曦跟前。 白洛曦直接咬破手指,用血在宣纸上大书起来:“今有白家洛曦立此军令状,三月之内,必取洛谷首领人头献上。如未能完成,甘受军法处置!” 她写完,将军令状呈给皇帝:“如此,陛下可满意?” “虎父无犬女,希望你能对得起你父亲的名声。”幕向前眸中掠过一抹欣赏,一旁大太监立刻将军令状收起来。 最后,幕向前给了白洛曦支配十万军队的权力,命她五天后出征。 消息传到大长公主府,幕潇潇免不了又是大动肝火,大骂白洛曦我行我素,不把她放在眼里。 白易没有阻拦白洛曦,他知道,白洛曦骨子里和他一样,是个无比执着的人。 幕北寒给幕潇潇递了信,告诉她林瑞嘉在他府中,并且还告诉幕潇潇,他们五日后完婚。这一次的婚礼,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不打算请任何人观礼。 幕潇潇读完幕北寒的信,心里又添了不少忧虑。嘉儿和东临火越那小子当众背叛幕北寒,幕北寒虽然看着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是她知道,他其实也非常在乎男人的面子。 这一次,嘉儿真的闯了大祸了…… 但是幕潇潇也十分相信幕北寒不会对林瑞嘉怎么样,他对她的爱深入骨髓,这些平日里都被幕潇潇看在眼中。 她唯一担心的,是林瑞嘉仍旧不知轻重,做出什么惹怒幕北寒的事情来。 而好巧不巧,林瑞嘉偏偏就做了这么一件事。 这日傍晚时分,板栗照旧送饭进来,在一旁伺候着等待林瑞嘉用完膳再将碗盘端出去。 林瑞嘉吃了几口,便放下米饭,说是吃不下了。 板栗一脸紧张,劝道:“郡主,您好歹再吃几口啊!这些饭菜,都是蓉蓉花了大心思做的,口味应该很好才对啊!您只吃这么一点,身体怎么受得了?” 林瑞嘉一张脸苍白,双眸之中闪烁着倔强的光:“板栗,你从前伺候过我,我是什么性子,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对我好的人,我会加倍对她好。板栗,我自问从前待你不薄,你是真的要背叛我吗?” 384.第384章 幕北寒,我求你 板栗“噗通”跪了下去,抹着眼泪道:“郡主,奴婢知道郡主的好。奴婢天生愚笨,比不上桑若机敏,苜蓿聪慧,蓉蓉灵巧。奴婢只会做些没技巧的伺候人的差事,奴婢知道郡主对奴婢好,可是奴婢真的帮不了郡主……若是给太子知道了,奴婢这条命就没了……” 她说的悲苦真诚,就差给林瑞嘉磕头了。 林瑞嘉轻叹了一声,伸手抚摸板栗的脑袋,“我知道你也是情非得已,我并不怪你。” “郡主,您真的不怪奴婢?”板栗惊喜地抬头看林瑞嘉,却感觉脖颈一麻,她翻了个白眼,整个人晕倒在了地上。 林瑞嘉收回手,目光冷然:“我不怪你,但我会自己想办法摆脱困境。” 她说完,迅速剥下板栗身上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又将自己的衣服盖在板栗身上。随后她迅速吃完碗中的米饭,梳了个和板栗一样的双丫髻,端着托盘低着头走出大殿。 守在大殿门口的人看见低着头的林瑞嘉,未做多想,直接放人。 林瑞嘉低着头,刚走出两步,迎面便走来一身白衣的俊美男人。 幕北寒……林瑞嘉心中忐忑,垂着头对他福下身子。 幕北寒却站着没动,静静望着她。 林瑞嘉咬了咬嘴唇,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端着托盘的手微微发抖。难道幕北寒已经识破她的伪装了?应该不至于吧,她和板栗差不多高,相差不大啊…… 她胡思乱想着,却听见一道珠玉落盘似的好听声音:“林瑞嘉,你当真以为我是傻瓜?嗯?!” 话音落地,林瑞嘉的下巴便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掐住,被迫高高抬起。 林瑞嘉望着眼前放大的幕北寒的脸,脊背忽生寒意:“你……” “我的脾气,不会一直好下去。”幕北寒说完,随手打下林瑞嘉端着的托盘,抓住她的胳膊便将她拖向正殿。 正殿门口的守卫见本该被关在里面的林瑞嘉居然混出来了,顿时大惊失色,忙向幕北寒请罪。 幕北寒抬手示意将正殿里头的晕过去的板栗带下去,那几个侍卫连忙照办。 侍卫们掩了殿门,大殿之中烛火幽幽,安静得只能听见风从外面竹林间穿过的声音。 幕北寒将林瑞嘉重重摔在竹床上,随即便覆身压了上去。 林瑞嘉刚想拒绝,幕北寒手微微一动,一粒药丸便顺着她的喉咙滑了下去。 她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你给我吃了什么?!” 幕北寒抓着她的双臂将她抵在床上,声线平静:“本来没打算给你吃的,是你太不乖了。”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林瑞嘉已经处于震怒崩溃的边缘,大声怒吼道。 对她来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不能掌控全局。自从来到北幕,几乎没有一件事是顺她心意的。 幕北寒将所有事情都控制的死死的,根本没有她设局的机会。 他几乎就像是神灵一样可怕,他似乎能够看透人心。自己所有的想法,在他面前,根本无从遁形。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林瑞嘉想着,突然觉得身体热了起来。 她的呼吸逐渐加重,浑身都难受得要命。她记得这种感觉,当初在相府的水香小榭,蒋振兴曾经给她下过这种药…… 她睁圆了双目:“你居然给我吃那种东西?!” “是你不听话。”幕北寒淡淡说着,松开了桎梏林瑞嘉的手。 摆脱了束缚的林瑞嘉却完全没有力气再做什么,她只觉得浑身火烧火燎一般难受,急需什么东西来凉快一下。 她愤怒地看向幕北寒,强忍住内心的欲望,“你卑鄙!” 幕北寒坐在床沿上,静静望着被痛苦和欲望缠身的林瑞嘉,神情平静,“倾倾,如果你肯认错,我可以给你解药。” “你想都别想!”林瑞嘉猛地坐起身,一个巴掌扇到幕北寒脸上,“滚!” 幕北寒却在半空之中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觉得难受吗?还是你想用另一种解毒方法?” 林瑞嘉忍住想哭的冲动,如果她手中有一把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向幕北寒。 她不愿意认错,不愿意求情,可是她更不愿意被幕北寒占有。 她紧紧扣住幕北寒的手腕,声音都在颤抖:“幕北寒……给我解药!之前,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背叛了你!给我解药,我求你……” 她说着,伸手去幕北寒身上搜解药。 幕北寒任由她搜遍全身,最后自己从袖袋身处拿出一只瓷瓶。 林瑞嘉眸中闪过光彩,刚伸出手去拿,幕北寒却用内力将那只瓷瓶及里面的解药震得粉碎。 他微笑着,看着她的表情由希望转为绝望,带着戏谑轻声说道:“可惜,你认错的时间晚了。” 他说完,便欺身而上,将林瑞嘉压在了身下。 林瑞嘉瞳眸瞬间放大,身上衣物却已经被幕北寒的内力全部震碎。 幽暗的大殿中红鸾·被翻,一室生香。偶尔能听见女子悲哀的哭泣声和痛苦的喘息声,间杂着男子舒服的轻叹。 云雨之后,幕北寒撑着脑袋侧卧在林瑞嘉身侧,望着锦被中肌肤胜雪的女子,她的身上斑驳着青紫爱·痕,尽管已经昏睡过去,可那精致美好的眉宇间都氤氲着愁色。 刚刚,她很痛吧? 桃花眼中弥漫开心疼,幕北寒伸手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大手轻轻抚摸着她肌肤上的痕迹,眼中掠过了一抹后悔。 他说过成亲前不会碰她,可他竟然没能控制住自己,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将她占为了己有…… 他触摸着她的一缕长发,缓缓将她的长发与自己的长发编在一起。 “倾倾,江山锦绣、九州风光若能换你对我一笑,那该有多好。朝夕轮替,岁月流转,我惟愿与你共度轮回,同看清风明月、庭院花开。” 他呢喃着,牵起林瑞嘉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偌大的青竹床上,长长的黑发纠缠着铺在白色锦被之上,幕北寒亲吻着林瑞嘉的侧脸,表情虔诚而真挚。 倾倾,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至天明…… 385.第385章 囚禁(上) 【有美人说要弃文,白菜看了觉得好心痛……最近章节或许有点小虐,但是白菜想说的是,喜欢一个人,是会一本正经去追求,而爱一个人,却是会对这个人发神经的。 大家讨厌幕北寒,无非是因为他从火小越那里抢走了嘉儿。但是真正比较起来,其实东临火越的爱掺杂了太多东西。比如他一开始是将林瑞嘉当做替代品去接近的,比如他接近林瑞嘉的最初目的其实是她身上的那块玉坠。而幕北寒的爱却属于一见钟情,没有利益,没有其他,有的只是一个男人单纯的爱上一个女人。他不在乎她的家世、她的出身,哪怕明知道那样对待她会被她怨恨,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只因为爱情让人失去理智。 嗯,白菜想说的只有这么多。看在这么多人不爽的份上,给你们加一更吧……】 疼痛像是被刻进了骨髓,一阵一阵蔓延开来。 模糊之中,林瑞嘉仿佛听见有人在哭。 她缓缓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略显幽暗的大殿。她垂下眼眸,身上不着寸缕,只盖着薄被。 那些青紫的痕迹,代表着幕北寒昨日的疯狂…… 林瑞嘉从来都不是个传统的女人,她不会为了贞洁去寻死觅活。在她眼中,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小姐,您终于醒了!”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来,林瑞嘉有些艰难地偏过头,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青……青团?!”林瑞嘉惊讶。 青团抹着眼泪,将旁边的鹿鹿推到她跟前,“还有鹿鹿!” “姐姐……呜呜呜……”鹿鹿早已哭成了泪人,抓住林瑞嘉的手就不肯松开,“姐姐,他是坏人!他把姐姐关在这里,鹿鹿一定要杀死他救姐姐出去!” 林瑞嘉苍白的面容上绽放出极浅的笑意,缓缓抬手给鹿鹿擦去眼泪:“都多大的人了,还哭……” “姐姐!”鹿鹿嘟着嘴巴扑进林瑞嘉怀中,将这两年的委屈一一倾诉给林瑞嘉听。 林瑞嘉在听到这两年幕北寒还找了高明的大夫教鹿鹿医术时,稍稍松了口气,抚摸着鹿鹿毛茸茸的脑袋,说道:“你已经是男子汉了,不可以再随便哭。你才九岁,如今要做的,是学好知识,将来回去继承你的家族。” 鹿鹿瘪着嘴巴,湿漉漉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嗫嚅着说道:“鹿鹿要跟姐姐待在一起,鹿鹿不想回家……” 林瑞嘉摇了摇头,对青团道:“扶我起来。” 青团咬了咬嘴唇,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林瑞嘉诧异地望着她,随即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脚腕上的一点冰凉。她将被子扯上来,白皙纤瘦的脚腕上,赫然套着一只铁圈。 铁圈上连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拴在了大殿里粗大的石柱上,牢不可分。 青团和鹿鹿一起“哇”地大哭,几乎哭得肝肠寸断:“我苦命的小姐啊!” “姐姐呜呜呜……” 林瑞嘉的目光盯着长长的铁链,声音都在发抖:“幕、北、寒,你好狠……” 入夜时分,青团和鹿鹿被侍卫带了出去。幽暗的大殿之中,又只剩林瑞嘉一人。 她抱膝坐在床上,望着大殿角落的幽幽烛火,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促使她忍不住将锦被往身上裹了裹。 大殿之中什么都没有,所谓的衣物,只是一件单薄的白色袍子。偌大的殿中,更是连地暖都没有。 她朝手中呼了口热气,忍不住又将身上的锦被裹得更紧些。 如今的局面十分糟糕,她手中几乎没有可以利用的人。想要逃离这里,简直是难如登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真的是外祖母的亲外孙女。外祖母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 只是不知道外祖母得知她被囚禁在这里后,会不会派人来救她? 她蹙起眉头,以大长公主府的势力,外祖母必定已经知道她被幕北寒关在这里。但是直到现在,外面仍然没有动静。 林瑞嘉轻轻叹了口气,指望别人,到底是不行的。 她有些颓丧地靠在床头,如云般的黑发倾泻而下,在床上铺了一层。黑发缠裹着她洁白纤巧的双足,愈发衬得肌肤如玉。 林瑞嘉拨了拨套在脚腕上的铁圈,铁圈打造的十分坚固,连一道裂缝都没有。她拨弄着铁链,一时间整个大殿都是哗啦哗啦的噪音。 拨弄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便听见幽暗之中传来一个冰雪般的声音:“怎么,你不喜欢铁制的?” 林瑞嘉抬头看去,幕北寒一身白衣,从黑暗之中缓缓走来。 她勾唇冷笑:“你觉得这种东西,便能拴住一个人的心吗?” “我猜到你或许不喜欢铁制的,于是命人给你打造了纯金的。”幕北寒说着,在床榻边坐下,用钥匙打开铁圈上的锁,又从怀中掏出一副纯金的铁拳铁链,给林瑞嘉的脚腕套上。 林瑞嘉迅速缩回脚,一双眼定定望着幕北寒:“不要这样。” 幕北寒抬眸,便迎上她带着三分倔强三分祈求的目光。 他伸手抓住她的脚踝,轻轻摩挲着,声音温柔得好似三月春水:“我不放心你。” 说罢,便不由分说准备给林瑞嘉锁上。 林瑞嘉足尖一点,已从床上飘落到殿中。这两年来,她的头发都没有剪过,如今已经长到了膝盖。 幕北寒淡淡望着她,“你觉得,你能逃得出去?” 林瑞嘉双眼之中闪过倔强,“出不出的去,总得试一试。” 她话音落地,整个人便朝殿门口掠去。 然而没等她到门口,脚踝处便被幕北寒握住,她整个人悬在半空之中。 林瑞嘉回眸,另一只脚毫不犹豫地踹向幕北寒面门。 幕北寒闪开,手却并未松开,猛地将林瑞嘉往他怀中一拽。他的力气很大,林瑞嘉被这么一拽,直接扑进他的怀中。 幕北寒抓住她的腰,几乎是将她打横拎着扔到了屏风后的竹床上。林瑞嘉正待跃起,幕北寒已经飞身而入,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紧紧贴在锦被上。 林瑞嘉冷笑一声,“幕北寒,你真可怜!” “不要再用语言来刺激我。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幕北寒盯着林瑞嘉的美眸。 “你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幕北寒,我讨厌你!”林瑞嘉一字一顿,话语之中尽是狠戾。 “那你就继续讨厌我吧!”幕北寒桃花眼中寒气四溢,低头吻住她的红唇。 林瑞嘉张口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幕北寒抬头,舔了舔唇边的血迹,笑容愈发冷冽。 他伸手点了林瑞嘉的穴道,望着身下再不能动弹和说话的女人,手中运起内力,林瑞嘉身上唯一一件中衣被震得粉碎。 幕北寒望着林瑞嘉愤怒的表情,漠然将她转了个身。他抱·着她的纤·腰,撩起长袍,毫不留情地进·入。 她的长发披散着,随着他的动作而四散飞扬。 幕北寒面无表情,身·下·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386.第386章 囚禁(下) 两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他的白袍时时拂过她光滑的脊背,身下的人身无·寸·缕,尽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幕北寒漠然捏住林瑞嘉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林瑞嘉,你可曾后悔?可曾后悔和他一起背叛我,可曾后悔想方设法逃离我的身边?” 林瑞嘉睁开眼眸,美丽的瞳眸之中,泛着迷雾般的泪光。里头有愤怒,有痛苦,有无助,有绝望,却唯独没有后悔。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幕北寒淡淡说着,手中运力,林瑞嘉的脖颈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被迫与她身后的幕北寒接吻。 烛火幽幽,照亮了林瑞嘉满是泪痕的脸。 幕北寒的动作毫无怜悯,粗暴得令人害怕。 然而林瑞嘉无处可躲,只有承受身上的人狂暴暴雨般的爱。 乌云弥漫,殿外不知何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大殿之中一室烛火,满室生香。 女孩痛苦的呜咽和男人舒服的轻叹,和着风声雨声,奏成了一曲奇妙的乐曲。 每一次当林瑞嘉精疲力竭地以为折磨结束时,幕北寒都会告诉她,时间还很长,她受的惩罚,还不够。 长夜漫漫,距离黎明,还有冗长的黑暗时光。 天明时分,天终于放晴。竹林里,草木碧青,叶尖上垂了水珠,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新美好。 桑若和寒蓉蓉匆匆走在竹林里,她们要穿过这片竹林去主殿,伺候林瑞嘉梳洗和用早膳。 等她们走到主殿门口,侍卫们盘查一番后,才打开殿门上挂着的巨锁,放她们二人入殿。 两人走到屏风后,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 空气之中弥漫着情·欲·的味道,竹床上一片凌乱,到处都是被震碎的破布。林瑞嘉浑身赤·裸昏迷在大床上,雪白的肌肤上尽是一道道青紫痕迹。 乌黑的长发在锦被上铺散开来,越发衬得她的纤瘦。 纤细白嫩的脚腕上,套着一只金圈,金圈上锁着粗重的金链子,链子一端牢牢锁在了石柱上。 桑若眼眶之中立刻涌出泪花,却是随手擦去眼泪,面无表情地上前准备伺候林瑞嘉沐浴。 寒蓉蓉低下头,假装看不见大殿之中的狼狈与难堪,只是不动声色地做着该做的事。 她仍旧记得第一次见林瑞嘉,那时她的眉眼之间都是骄傲和自信,漂亮而有精神。她奉了主子之命,不得不去抓她。在回北幕的马车之中,她的机智和聪慧令人佩服。 而如今…… 寒蓉蓉咬住嘴唇,将一桶温热的水浇进浴桶之中。 如今的林瑞嘉,让人忍不住的怜悯…… 主子太狠了,饶是聪慧如她,也没有办法斗得过主子…… 香汤沐浴,水洗凝脂。 林瑞嘉从氤氲的雾气之中醒来,便见自己身处一个颇大的浴桶之中。浴桶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玫瑰花,玫瑰的甜香充斥着大殿。 她将手搭在了浴桶边缘,抬眸便对上桑若依旧含着泪光的双眸。 林瑞嘉微微摇头,桑若轻声道:“蓉蓉,你去拿一套衣裙过来。” 正过来添热水的寒蓉蓉将一小桶热水倒进浴桶之中,有些踌躇地小声道:“可是主子并没有说要我们拿衣物来……”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幕北寒的命令,她不会做任何事。 “没有衣裙,难道你要郡主就这样光着吗?!”桑若冷声呵斥,“主子不会将每一件细小的事都安排好,有些事,需要自己长眼色去做!” 寒蓉蓉偷瞥了眼林瑞嘉,见她脸色苍白,心里头莫名其妙地又泛上一股同情。她放下小木桶,很快跑出了大殿。 寒蓉蓉走后,桑若才抓住林瑞嘉的手,声音哽咽:“郡主,您受苦了!” 林瑞嘉在水中沉沉浮浮,乌黑的湿发紧贴着面颊。因为水中热气的缘故,一直苍白的面庞总算是有了点红润的颜色:“他没有怀疑你吧?” 桑若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她说着,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将贴身藏着的一把匕首取出来,随即迅速藏进了竹床的褥子下面。 林瑞嘉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不由有些感动:“若是被他发现了——” “郡主放心,”桑若冲她眨了眨眼睛,“此事你知我知,再无人知道。有个东西防身,总是好的。” 林瑞嘉笑了笑,泪水却莫名其妙地流了下来,“谢谢你,桑若……” 谢谢你对我不离不弃,谢谢你冒着生命危险为我送来保命的东西…… 桑若擦了擦眼睛,笑着转身:“浴桶里的水该凉了,奴婢为郡主取水。” 桑若走后,林瑞嘉沉入水中,将整个人都埋进了水下。 片刻之后,她猛地钻出水面,双眼之中泛着异常决绝的光。 幕北寒,你若再纠缠不休,我唯有以命相搏! 三日之后,太子府的大殿被人装饰了红绸与红灯笼,为素景添了几抹喜庆的色彩。 太子府前厅,东临有贵客到来,正是张家大少张朝剑。 幕北寒坐在上座,示意伺候的下人为张朝剑送上茶水。 张朝剑的人献上贺礼之后,张朝剑笑道:“路上遇见了盗贼,被阻拦了一段时间。本以为会来不及参加太子的婚礼,没想到却是正好赶上。” 他是聪明人,他不会问东临火越和白洛曦搅局婚礼的事,也不会问为何今日幕北寒只举办一个小小的婚宴,他所做的,只是尽自己的责任,献上东临张家的贺礼。 幕北寒客气地请他喝了茶,便礼貌地请人将他送到一处院子里歇下。 幕北寒身着红色礼服走进大殿时,苜蓿和板栗已经将林瑞嘉装扮好了。 头戴垂珠凤冠,身上穿着鲜红的喜服,妆容精致美好,无愧于“倾城”二字。 苜蓿和板栗对幕北寒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林瑞嘉注视着铜镜中的幕北寒,勾起红唇,语气凉薄:“好玩吗?” “只要是跟你一起,再枯燥的事,也算得上好玩。”幕北寒走近她,伸手抚摸她的面颊,“倾倾,你为什么就不肯回过头看一看我?若是当初我比东临火越更早遇见你,你会不会就不是今天这个态度?你会不会,也像那日婚礼上把手伸给他那样的,心甘情愿地把你的手伸给我?” 他说到最后,连尾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387.第387章 青颜献计 林瑞嘉垂下眼眸,艰难地将弥漫在眼眶中的泪水逼回去:“幕北寒,这世上,从没有如果。” 幕北寒笑容浅淡,从袖中掏出一枚玉坠,轻轻放进林瑞嘉的掌心。 林瑞嘉低头看去,这是那一日被东临火越摔碎的玉坠。 她扣上五指,眸光涣散,“玉可以修补完整,但是感情,却不可以。” 幕北寒想拥她入怀,却又在半空之中垂下了手。 沉默半晌之后,他轻声道:“倾倾,给我一年的时间,也给你自己一年的时间。试一试,喜欢上我,好不好?” 林瑞嘉缓缓转身,抬眸望着眼前长身玉立的俊美男子,眸光却是一片死寂:“哪怕给我一生的时间,我也喜欢不上别的男人。幕北寒,我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幕北寒晦涩一笑,只觉心痛到无以复加:“你给过他那么多的机会,却连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倾倾,你的心,何其之硬?!” 林瑞嘉漠然转身,望着镜中精致的容颜,眼神黯然。 幕北寒站了片刻,自嘲一笑,“今日的婚礼,也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 他的声音带着苍凉,满满都是落寞。一双桃花眼仿佛被冻结住,再没有勾魂摄魄的光彩。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有些踉跄地走出了大殿。 大殿的石门在林瑞嘉背后合上,林瑞嘉趴在铜镜前,一双凤眸微微合上。 晶莹的泪珠从浓密卷曲的眼睫毛缝隙间滑落,顺着绣了金色合欢花的丝绸嫁衣衣袖滚落到檀木梳妆台上。 小小的泪珠儿,在桌面氤氲开一片深深浅浅的印记。 幕北寒,若真的有如果,我宁愿从未遇见你。 若真的有如果,那一日的奉京城街头,我宁愿从未闯进你的马车里…… 与此同时,雪城郊外,三万精兵排列整齐,等待着主帅的指挥。 山坡之上,白洛曦一身铠甲,美丽的脸上没有涂脂抹粉,整个人纯粹而干净。 她的声音很大,回荡在郊外的山谷之间:“兄弟们,北疆洛谷又起叛乱,他们侵我土地、掳我人民,他们在北幕的土地上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今天我白洛曦在此立誓,誓要扫平洛谷,还我北幕大好河山!” 下面士兵们纷纷高举起手中武器,声音震天响:“扫平洛谷、还我北幕大好河山!” “扫平洛谷、还我北幕大好河山!” “扫平洛谷、还我北幕大好河山!” 一旁上将军江饮月送上一碗酒,白洛曦接过一饮而尽,随即将酒碗重重掷在地上,豪气干云地与士兵们一同呐喊:“扫平洛谷,还我北幕大好河山!” 响亮的出师口号回荡在山谷之间,大有踏平天下之势。 白洛曦翻身上马,身后几位副将纷纷跨上马,带领三万精兵一同往北疆而去。 白洛曦的白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的目光落在前方,那里是看不见尽头的山川和河流。 北寒哥哥,今日是你迎娶林瑞嘉的日子,也是我出征去北疆战场的日子。 我要成为天下赫赫有名的女将军,我要成为军权在手、掣肘朝廷的一方巨擘。 那样,待你登上帝位,我就会更加成为你的眼中刺、肉中钉。 你恨我,你厌恶我,比你对我没用任何感觉要好得多。 只要你心中有我,无论是好是坏,我都会高兴。 我白洛曦,一定要成为你生命之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山川之上,白沉香静静站在风中,望着三万精兵流水一般踏过蜿蜿蜒蜒的山谷,领头的主帅一身银色铠甲,白色披风在风中飞舞,身姿俊美的好像是天上的战神。 那是他的曦儿,与他一起长大的曦儿。 他眸中掠过五分爱慕,五分遗憾。 他知道,一旦大长公主真的认下曦儿,那么他和曦儿,此生再无可能。 身后十五个黑影从天而降,一齐跪在白沉香背后:“主子!” “去保护小姐。若是她受伤,你们也不用回来了。”白沉香声音淡漠。 “是!”十五个暗卫点头领命,随即施展轻功,不近不远地跟着军队。 而与此同时,一队车马行驶到了雪城郊外。 其中最华丽的马车之中,东临火越面无表情地歪坐着,一手撑着下巴。他的衣襟松松散散地扣着,黑发未加束,一双细长的单凤眼盛着黯然。 青颜在他身边低头泡茶,唇角忍不住地翘起。终于,终于摆脱林瑞嘉那个阴影了。从今往后,殿下将再不会喜欢她! 她欢喜地想着,随即将自己的情绪掩藏下去,双手奉上泡好的茶,柔声道:“殿下,请用茶……” 东临火越瞥了她一眼,见她眼底是掩不住的喜色,不禁冷冷道:“怎么,你很高兴?” “青颜不敢。”青颜低头,声音柔弱,“只是,青颜为殿下庆幸。” “有何可庆幸的?” “庆幸殿下能够不再为感情而纠葛。殿下是东临的太子,未来的帝王。殿下要娶的,该是一位能够带给殿下最大利益的女子,而不是身份不明的异国女子。”青颜玉手轻轻在的东临火越胸前划着圆圈,一双媚眼闪烁着光芒,“殿下,太子府中还有一大群姐妹等着殿下宠幸呢……” 东临火越没接她的话,只是问道:“你说,若我回头去找她,她会原谅我吗?” 他说着,眸光亮了亮,叫停了马车。 青颜见他真有回头的意思,内心暗自吓了一跳,随即露出一个难过的笑容,劝道:“殿下,你若回头,那才是真的失去了林小姐。” “此话何解?”东临火越虽然有过很多女人,可对于女人在情感上的思想,他是真的不大明白。 “殿下,若是那林小姐果真喜欢你,你走之后,她必定会想方设法前去东临寻你。若是她不喜欢你,那么她绝不会来找你。依青颜所见,殿下最好还是速回东临天照,等待林小姐自己上门最好。”青颜献计道。 东临火越想了想,似乎她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他仍旧有一点疑虑:“但是,今天是她嫁给幕北寒的日子……” 388.第388章 东临火越的等待 “殿下!”青颜整个身子都倚进了东临火越怀中,巧笑倩兮道,“殿下操心太多了!林小姐冰雪聪明,又有大长公主撑腰,若真想逃婚,还不是小事一桩?关键就在于,林小姐是不是真的想逃婚……” 东临火越觉得她说的甚是有理,便命车队暂时驻扎下来。 三天,他给林瑞嘉三天时间。若是她能来,那么他原谅她的不信任,原谅她那一巴掌,原谅她当着自己的面对幕北寒投怀送抱。 若是她不能来,那么,她便是根本不爱自己,也根本不值得自己去爱。 东临火越打定主意,便开始盘腿修炼内功心法。 青颜伺候在侧,美眸中悄然掠过一抹嘲讽。 殿下是被情事绕扰糊涂了,幕太子如今定是将林瑞嘉牢牢看管起来,怎么可能容许她再次逃婚…… 林瑞嘉,我决不允许你再接近殿下。 殿下他,只能是我的。 东临火越在郊外整整等了三天,满怀希望却都化为了绝望。 他望着那片红枫树林,他总觉得下一刻,嘉儿宝贝的身影就会出现在林子里。 只要她出现,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去拥抱她,带她离开北幕,带她回东临天照。 然而,时间在等待之中流逝,他等来的,注定只能是失望。 原本他只打算等她三天,可过了三天,她仍旧没有来。东临火越却不肯马上就走,他望着那片红枫林,决心再等三天。 三天有三天,三天有三天,他在雪城的郊外足足等了一个月。 一天一天的等待,耗尽了车队所有人的耐心。有亲卫来劝他,说临安郡主是不会来了,临安郡主已经以北幕倾城郡主的名义,嫁给了幕太子,成为北幕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东临火越却不肯相信,他红着一双眼,紧紧盯着红枫林。他的瞳眸中遍布血丝,但是他却不敢合眼,他怕他合眼的功夫,会错过嘉儿朝他走来的画面。 他怕黑夜太沉,夜色太深,他的嘉儿会找不到他的方向。 他命所有人都掌灯,将灯笼高高挂在树上。 他说,那样嘉儿在红枫林的另一边,就能看见他这里的灯火。 那样嘉儿就会知道,他的灯,一直为她点着。 那样嘉儿就会知道,他东临火越,会一直一直等她归来。 可是终究,只是等来了绝望。 阿飞从城里带来消息,林瑞嘉已经和幕北寒祭了北幕先祖,事情已成定局。 东临火越听完这个消息,大笑了三声,随即猛地朝后倒去。 众人忙扶住他,阿飞知晓他是劳累过度、休息不足,于是一咬牙,命令车队即刻出发回东临。 最喜不自胜的莫过于青颜,她在马车之中抚摸着昏迷中的东临火越,一双媚眼闪烁着满满的情意。 “殿下,林瑞嘉没有那个福分和你在一起,青颜愿意代替她长伴你的身侧。”青颜说着,俯身去亲吻东临火越的眉头和唇角。 另一边,北幕雪城,太子府中。 前来观礼的三国人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唯有张朝剑还留在太子府中。 而幕北寒自从成亲那日与林瑞嘉说过那些话之后,便再没碰过林瑞嘉。除了祭祖那日,他甚至都没有去大殿看过林瑞嘉。 但是他仍旧将林瑞嘉看得牢牢的,林瑞嘉这些日子里,除了随他外出祭祖,便只能待在那间幽暗的大殿之中。 对此林瑞嘉安之若素,并没有反抗的意思。这样配合的态度,也被苜蓿和板栗上报给了幕北寒。 幕北寒坐在书房之中批阅公文,听见这些汇报,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正当苜蓿和板栗战战兢兢准备退下去时,幕北寒淡淡道:“北幕的春天到了,带她去花园里看一看花吧。” 苜蓿和板栗对视一眼,随即领命退了下去。 北幕的春天十分短暂,前后只有三个月。这三个月,也是北幕一年之中最美的时候。常年冰封落雪的大地会在这时候解冻,花园里有鲜妍的花朵盛开,繁丽而热闹。 苜蓿端着崭新的云霞锦衣进来,和板栗一起帮林瑞嘉打扮一新。 镜中的人儿唇红齿白,云鬓高挽,就算是没有表情,一举一动间却仍然夺人目光,叫人惊叹于她的美貌。 苜蓿和板栗伺候着林瑞嘉走出大殿,林瑞嘉伸手触摸着空中虚无的阳光,明明该是暖阳,却在触摸到肌肤的刹那,感觉到一片冰凉。 她垂首轻笑,掩去了眼眸中的恨意。 太子府的花园在离大殿稍远的地方。三人穿过竹林,沿着青石小道走了大约一刻钟,才看见攀附了金银花的花园小门。 小门是天然鸡血藤蜿蜒缠绕而成,上头开着一对对金银花,看起来别有意趣。 林瑞嘉漠然走进花园,目之所及,是大片盛开的花海。 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有筝声从远处飘来。 林瑞嘉听那筝声,是一曲简单的《清平调》。然而弹奏者却将其弹得婉转悠扬,似乎在透过筝声讲述什么故事。 “何人在弹琴?”林瑞嘉轻声问。 “回太子妃,是东临的贵客,张家的大少爷。”苜蓿答道。 这些天,张朝剑每日都会在花园里抚琴,太子府的下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 林瑞嘉抬步,朝着筝声传来的地方走过去。 板栗望着林瑞嘉的背影,悄声问道:“苜蓿姐姐,咱们要不要拦着太子妃?” 苜蓿咬了咬嘴唇,“左右殿下并没有说过不许太子妃与人说话,太子妃这些日子闷在大殿里,我见着也觉得她很可怜。咱们这一次,就当做没看见。” 板栗点点头,乖巧的和苜蓿一同跟在林瑞嘉身后。 林瑞嘉走到花海中央,那里怪石嶙峋,怪石中间立着一间八角玲珑小亭。亭中坐着一名青衣男子。 男子生得温润如玉,眉眼柔和,腿上放着一架长筝,正凝神抚琴。 他是个有才有貌的男子,只是可惜,他是坐在轮椅上的。 林瑞嘉在亭子外面驻足停了片刻,筝声渐歇。 张朝剑抬头看她,笑容英俊柔和:“你便是北寒的太子妃吧?” 389.第389章 洛谷和亲 林瑞嘉并未答话,一双美丽的凤眸定定望着他,眼神之间稍显凌厉。 张朝剑又笑了笑,“不必如此看我。我带了瑶儿的口信过来,请你上来听一听。” “瑶儿?”林瑞嘉呢喃。 “鬼巫钟家的圣女,钟瑶。”张朝剑淡笑。 林瑞嘉一愣,随即瞥了眼苜蓿和板栗,苜蓿和板栗俱都低下头。 她拾阶而上,走到张朝剑身边,一双凤眸中仍旧带着戒备。 侍从将张朝剑腿上的筝抱起来收好,张朝剑抬眸看向林瑞嘉,嘴角的笑容愈发柔和:“瑶儿说,郡主命格无双,乃是大富大贵之人。然而中间总有莽莽迷雾,嘱咐郡主不可灰心,事情终有拨云见月的一天。” 林瑞嘉眸光闪了闪,张朝剑称呼自己为“郡主”…… 他既然说这些话是代钟瑶说的,那么这声“郡主”,也必定是钟瑶称呼的。 钟瑶她,并不承认自己的北幕太子妃身份。 也就是说,她并不会在北幕待太久。她的良人,绝非幕北寒。 想到这里,林瑞嘉暗淡已久的凤眸终于露出一丝光彩,她朝张朝剑福了福身子,声音诚恳:“张家少主在北幕太子府逗留多日,****弹筝,大概就是为了等待嘉儿说这些话吧?嘉儿多谢张家少主耐心,多谢钟姑娘赠言。” 张朝剑驱动轮椅,避开林瑞嘉的礼,“贵人之礼,朝剑却是不敢受。” 花园尽头,幕北寒在长廊之下,负手而立。他远远凝视着林瑞嘉脸上的笑容,虽然那笑容极浅,却是出自真心的笑。 磨叽望了眼林瑞嘉,轻唤了声:“殿下!北疆有消息传来,白大小姐大获全胜,不日将班师回朝。” 幕北寒点了点头,目光却仍旧落在林瑞嘉身上。 他凝视了她良久,方才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磨叽跟在后头,小声问道:“殿下既然想念太子妃,为何不去和太子妃说话?” “她恨我。” “……”磨叽想了想,小脸苦恼不堪,“太子妃还是不明白殿下的好。殿下您以后抽时间多陪陪太子妃,太子妃心里自然会慢慢有您的位置的。” 幕北寒不语,只是缓缓朝书房走去。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比如,爱情。 但是,就算获得不了她的爱,他也仍旧不想放手。 不愿意放手,不甘心放手,不舍得放手。 磨叽只觉得幕北寒在自己折腾自己。他私心里觉得,其实白家大小姐比倾城郡主更适合自家殿下。 放风之后,林瑞嘉重又被送回了幽暗寂静的大殿。苜蓿低着头给她锁上脚环,寒蓉蓉进来给她送了晚膳,几人伺候着她吃完了才退下。 林瑞嘉静静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走到石柱旁,抓着金链子仔细端详。 这金链乃是硬金打造,质地比较坚硬。林瑞嘉拿出桑若给她的匕首,试着划了下链条,却连划痕都没有留下。 她猜测幕北寒应该是在这硬金之中掺杂了其他更坚硬的金属,才打造出这样一套连刀剑都摧毁不了的锁链。 为了困住自己,他还当真下功夫…… 脚腕上的金圈和链条之间连接的很是牢固,一丝缝隙都没有。而上头的金锁更是牢固复杂,林瑞嘉估摸着一般开锁匠怕是没本事开这锁。 她咬了咬嘴唇,目光落在那根粗大的石柱之上。 这石柱的直径约莫有两尺,凭她的力量,是无论如何都摧毁不了的。 她轻叹一声,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下去。她背靠着石柱,抱着自己的膝盖,对于目前的困境暂时还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 或许她可以向幕北寒服软,暂时麻痹他的思想,让他逐渐对自己放松警惕。可是,如今幕北寒压根儿就不来这里,她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何谈设局! 林瑞嘉觉得她现在真的是无计可施,只能见机行事了。 十日之后,白洛曦凯旋回城。 这一次和洛谷的战役,几乎是全歼敌军。北幕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白洛曦利用顺风向,在空气之中下了一种软骨散,敌军闻之者都浑身无力,根本无法上阵作战。 为防止敌军研制出解药,白洛曦带领三千骑兵,夜袭敌营,直接斩了对方大将的人头。 洛谷自立为皇的皇帝周湛胆小如鼠,立刻上了请降书,愿意自降为臣,去掉“皇帝”称号,号为国主,并每年上贡北幕金三千两,银两万两,雪地战马两百匹,还愿意和北幕永结秦晋之好。 这份降书在五天前被快马加鞭呈给皇帝幕向前,幕向前大喜,欣然签下。白洛曦此次回京,还带来了洛谷派出的和臣以及前来和亲的公主。 白洛曦进雪城这日,雪城百姓夹道欢迎。她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美丽的脸上是漠然的表情。 街道两旁的酒楼之上,有美貌的仕女们以袖遮面,纷纷耳语,若是这位元帅是个男子,那定是要以身相许的。然而可惜的是,出征的主帅只是一位女子。 不过她的英姿飒爽着实吸引人,所以仍有不少大胆的少女将香帕和鲜花投向白洛曦,一时间白洛曦在雪城中风头无两。 白洛曦朝这些少女们抛了个媚眼,顿时街上花痴们的尖叫声迭起,引得百姓们一阵疯狂。 白沉香默默站在临街酒楼的窗口旁,唇角是宠溺而又温柔的笑。 士兵们中间,抬着一顶香妃色软轿。软轿轿帘低垂,隐约可见里头坐着一位窈窕佳人。 此人,正是前来北幕和亲的洛谷公主,号为彩茗公主。 彩茗身着洛谷的公主服制,生得明眸皓齿,颇为光彩照人。她瞧瞧抬手掀起软轿窗帘一角,映入眼帘的是北幕繁华的雪城大街。 “彩茗。” 低低的呵斥声在旁边响起,彩茗抬眸,便对上前来议和的周世昌的凌厉目光。 周世昌乃是洛谷的大皇子,同时担任监国。较之其父亲周湛,他的胆识谋略要更甚一筹。 此次议和,也是他提出来的。比起灭国,显然称臣纳贡要强得多。 390.第390章 主动出击 “大皇兄,”彩茗声音甜美,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北幕皇城,好生繁华,比咱们洛谷要好上许多呢!” 周世昌看了一眼这个眼皮子浅的妹妹,心里头对她的鄙视多了几分。若不是她在几个姐妹之中生得最美,再加上才艺出众,此次和亲怎么也不会轮到她。 彩茗见他不做声,脸上笑容更明艳许多,美眸之中含着希冀:“听闻那幕太子生得极为俊美,乃是天下四大贵公子之首。‘雪域桃花,幕北轻寒’,只有这般神仙般的人物,才能配的上我!” 她说着,也不顾周世昌拧起的眉头,便又高高兴兴地观赏起雪城里的景色。 白洛曦带着一行人来到皇宫,幕向前龙心大悦,在潜龙殿接见了周世昌和彩茗。 周世昌对幕向前行了标准的臣礼以示尊重,幕向前微笑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 接着便是彩茗上前行礼,她笑容甜美乖巧,行过礼后对幕向前道:“北幕皇帝陛下万安!臣女唤作彩茗,此次前来北幕,是为了和亲,共结北幕和洛谷之友好的。” 她说的坦坦荡荡,丝毫没有一个女孩子的娇羞感。 周世昌接话道:“她是微臣的妹妹,也是洛谷最美的一颗明珠。今日微臣前来送亲,也是为了亲眼看着妹妹嫁入太子府。” 站在一旁的白洛曦微微抬眸,周世昌说的是“太子府”,而非皇帝。 幕向前对彩茗本就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太子刚刚大婚,现在又娶亲,恐怕并不妥当。况且太子妃已立,若是你要入太子府,只能做侧妃。” 彩茗愣了愣,随即望向周世昌。 周世昌拱手道:“皇帝陛下,臣妹虽然比不得北幕的世家贵女们金贵,但自幼也是养在深宫之中,金枝玉叶般长大。若是为妾,怕是在身份上说不过去。” 白洛曦冷笑了声,说道:“陛下,如今朝中还有四皇子并未娶正妻。” 幕向前还未说完,彩茗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来北幕,就是为了嫁给幕太子!你怎可让我再嫁他人?!” 她说着,“噗通”就给幕向前跪下来,“北幕的皇帝陛下,我只愿意嫁幕太子。其余的人,我可不想嫁!做妾就做妾,我就想嫁给幕太子!” 这话说的极其无理,更显得她十分粗俗鄙陋。 周世昌暗道这个妹妹没脑子,他刚刚之所以那么说,完全是在为她争取最大的利益,可她居然这般作践自己,连一点架子都不知道端! 他有些气馁,果然女人误国。当初遴选和亲对象时,父王中意的是聪慧敏秀的大姐,可惜彩茗的母妃惯会吹枕边风,听闻北幕富庶、幕太子风华盖世,便死缠烂打央求父王将和亲对象换成彩茗。 最后父王抵不过女人的打闹和眼泪,只得同意由彩茗来和亲。 和亲关乎北疆安定,幕向前还是相当重视的。他沉吟片刻,为了保全林瑞嘉的面子,最后决定让彩茗先在皇宫里暂住,一年之后再嫁给幕北寒。 彩茗虽然不愿,可到了人家地盘毕竟不能事事顺心,于是只好同意。只是最后还提了一个要求,她要先见一见幕北寒。 皇帝欣然应允,便让小太监去太子府传旨,令幕北寒进宫。 彩茗住的是皇宫之中的彩云阁,也算得上是宫里比较好的宫殿。她带着几个丫鬟一进到彩云阁,便忍不住地抚摸里头的摆件。 粉瓷花瓶,玉器麒麟,雕花大梳妆台,镂花垂纱大床,统统让她爱不释手。 跟进来伺候的几个北幕宫女眼中俱是鄙夷,碍于人家的身份,便都低下头视而不见。 彩茗想象着今后的荣华富贵,小脸上不禁笑容更甚。她让宫女们准备热水,打算沐浴更衣、熏香梳妆后给幕北寒留下一个好印象。 幕北寒接到圣旨,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默默骑了马入宫,却在宫门前碰到了白洛曦。 白洛曦一身铠甲,长发高束。阳光下,身姿挺拔俏丽。她的身后跟着几名副将,众星捧月,威仪赫赫。 她在宫道一侧,默默看着幕北寒驱马进了朱红的宫门。 他连头都没有偏,连一个目光都没有给她。 白洛曦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她在前线浴血奋战时,他与林瑞嘉正洞房花烛、缠·绵·床榻。她在北疆冰冷的月光下思念他时,他坐在暖意十足的书房中思念着林瑞嘉。 北疆严寒,她追袭敌军差点误入冰川深渊再也回不来。她也曾被敌军逼得入了大山之中,险些找不到归来的路。 那时大雪纷飞,众多士兵都被冻死在了北疆的深山之中。而她,她想着他的模样,想着他的那双眼,她捱过苦寒,捱过那些连男人们都受不了的艰苦,她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了胜利。 她终于回来了,可是他却连一眼都不曾给她。 春日的阳光犹如冰雪,洒在了白洛曦苍白的脸庞上。 “曦儿”。 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白洛曦抬头看去,随即露出一抹浅笑:“哥哥。” 白沉香将手递给白洛曦:“哥哥带你去吃酒。” 白洛曦将眼底的悲戚藏起来,脸上重又恢复潇洒自由的神情,对身后的副将们爽朗地道:“我哥哥请客,他的酒量可是北幕第一!你们待会儿一定要狠狠灌他!” 说着,将手放到白沉香的掌心,白沉香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白洛曦整个人飞到他的身前,与他共骑一匹马扬长而去。 几名副官大笑着跟上,一时间官道上尽是豪迈的笑声。 白沉香拥着身前的少女,手中拉着缰绳,鼻尖弥漫着少女身上散发出的自然清香。 他的笑容是连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温柔,似乎怀中拥着的,是他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 而皇宫之中,彩云阁内,彩茗身着她最华丽的一套衣裙,在窗下摆了个自认为最撩·人的姿势,一脸欣喜地等待幕北寒的到来。 她母妃说过,别看有的男人表面上一脸清高,其实骨子里都是一样的,都喜欢奔放的女人。 391.第391章 你爱的是她吗? 所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女人就得主动出击。 她觉得已经深得她母妃的真传,所以对于拿下幕北寒,她是十分有信心的。 幕北寒进来的时候,彩茗正手持一把铜镜,揽镜微笑。 她似是沉醉于镜中自己的容貌,丝毫没有发现幕北寒进来。 幕北寒静静看着她,声音平淡:“你就是洛谷前来和亲的公主?” 彩茗一惊,循着声音看去,便见一位俊美的男人站在珠帘后。男人身姿挺拔如翠竹,乌发高束,修眉入鬓,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叫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天下竟有这般美男子…… 彩茗歪着脑袋,看得有些发痴。 幕北寒眸光愈冷:“我来这里,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另择他人嫁了;第二,回洛谷。” 彩茗依旧歪着脑袋,一双眼泛着花痴。她完全沉醉于幕北寒的容貌,压根儿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幕北寒忽然懊恼自己为何亲自跑这一趟,他瞥了一眼彩茗,最后懒得跟她废话,直接转身离去。 彩茗见他要走,忙奔过去,掀起珠帘,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太子殿下!您为何要走?” 幕北寒目光落在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上,心底涌上一阵厌恶,内力运转,彩茗立刻被那股雄浑的内力给震得后退了几步。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另择人嫁了;第二,回洛谷。”幕北寒耐着心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要我嫁给其他人?!”彩茗瞪圆了眼睛,跑到幕北寒跟前,仰着头问道,“难道我不漂亮吗?!你们北幕的女人虽然也有好看的,可是我跟她们是不一样的!母妃说了,谁娶我,就是谁的福气!而且我代表的可是洛谷,洛谷和北幕和亲,乃是两国大事,你不能不娶我!” 幕北寒声音冰冷:“两国?洛谷已经称臣,如果你还不知进退,我会亲自挂帅,踏平洛谷。我是绝不会娶我不爱的女人。” 彩茗想了想,问道:“你府中有一位太子妃,你爱的是她吗?” 幕北寒没说话,绕过她打算出去。 彩茗咬咬牙追上去,再次抓住幕北寒的长袖:“喂!我可以保证我会比你那位太子妃更好!你给我站住!” 幕北寒长袖一挥,彩茗立刻被震得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桌案上。 他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道,所以彩茗只是扶着桌案剧烈咳嗽,还未伤及性命。 彩茗捂着胸口,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在洛谷……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我……你不过是北幕的太子,我与你乃是平等的,可你居然这般大胆,竟敢这样对本公主?!” 幕北寒以看傻子的目光深深瞥了她一眼,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出。 彩茗死死盯着幕北寒的背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在北幕,乃是人人见着都要夸上几句美貌的,可这幕北寒,居然丝毫不把她放在眼底,当真可恶! 一旁伺候的几个陪嫁婢女战战兢兢,纷纷低下头去。 彩茗满腔愤怒无处发泄,随手指出其中一个婢女:“你给我过来!” 那个婢女眼泪瞬间流出来,颤抖着走出来,刚走到彩茗跟前,彩茗立刻给了她一个巴掌,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银针,直接就往婢女身上扎:“叫你笑话我、叫你笑话我!” 那婢女躲闪着大哭出声,被彩茗狠狠一脚踹过去,直接将那婢女踹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彩茗冷哼了声,双手叉腰道:“我倒要去看看那位太子妃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竟然让太子将我都不放在眼里!” 这话说得极其狂妄,究其原因,无外乎是彩茗在洛谷之时,其母妃和国主多有宠爱,周围人竞相巴结,这才养成了这般自大的性子。 一旁伺候的婢女们纷纷低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彩茗眼珠转了转,一个人转身进了里头。 过了几日,彩茗请求皇帝幕向前允许其参观太子府,这时周世昌还没离开,幕向前觉得彩茗和幕北寒培养一下感情也是在情理之中,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幕北寒向来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中,听下人禀报说洛谷的贵客已经到了府门前时,只遣了磨叽前去领路接待,自己待在书房里,压根儿不曾现身。 桑若给林瑞嘉送饭,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林瑞嘉表情淡淡地拨了拨水晶菱形盘里精致可口的竹笋片,“洛谷的和亲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听宫里的人说,她的脾气很大,做事以她自己为中心,十分的冲动。她进宫的第一天,就摸遍了彩云阁内的珍宝,听着似乎是很没眼力见儿。”桑若一边回想一边说道。 “脾气大?”林瑞嘉唇角泛起一抹冷笑,“脾气大、易冲动的人,才方便利用。你想办法将她引来这边,我自有安排。” 桑若眼中掠过一抹光彩,知道自家小姐是要想办法逃出去了,立刻点头领命,收拾了吃剩的膳食,即刻去办了。 林瑞嘉静静坐在幽暗的大殿之中,烛火幽幽,照亮了她的一双璀璨凤眸。 彩茗对于幕北寒没有亲自前来陪她很是生气,周世昌安慰了她几句,她的脾气反而更大。 用完午膳,周世昌去如厕,彩茗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房中,心中盘算着怎样才能见到传说中的太子妃。她这些天也打听过了,人人都说这位太子妃美貌倾城,乃是与白家小姐相比肩的存在。 白洛曦她知道,的确是容色倾国。可是那样的绝品美人,哪里有那么多呢,她觉得必定是宫人们夸大其词,将幕倾城捧得太过高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窗外有两个小丫鬟的声音传了进来:“好姐姐,我肚子痛,你替我把这食盒里的糕点送去太子妃那儿,好不好?” “咦,桑若姐姐刚刚不是给太子妃送过午膳了吗?怎么这会儿又要送糕点?” “我也不清楚呢,好像是太子妃想吃。好姐姐,我肚子痛的有些瘦不了,你就替我跑这一趟吧?” 392.第392章 激怒 “也罢,你去吧,我替你去太子妃那里。” 彩茗忙站起来跑了出去,追着送糕点的小丫鬟而去。 小丫鬟听见身后有人在追自己,转身一看,见是彩茗,忙诚惶诚恐地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彩茗公主。” 彩茗点点头,给跟在身后的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丫鬟立刻从小丫鬟手中抢过食盒,其中一个道:“我们家公主日后总是要嫁进太子府的,总归要和太子妃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所以我家公主想要提前见见太子妃。公主心地仁善,这个糕点,公主替你送了。” 小丫鬟忙福身称谢,又指了大殿的方向,便恭恭敬敬退到小路旁边。 彩茗扬起下巴,没想到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就见到幕倾城。她心情舒畅,便带着自己的一群陪嫁丫鬟往大殿而去。 彩茗一群人走后,桑若从旁边的树林里走出来。 那小丫鬟敛去脸上多余的神情,有些忐忑地道:“桑若姐姐,我们都照着你说的做了。你说,主子该不会发现吧?” “你放心好了,就算发现也有我扛着,查不到你们身上。”桑若淡淡说着,“主子现在在哪儿?” “在书房处理一些奏折。”小丫鬟回答道。 桑若点点头,让小丫鬟先下去了。 彩茗带着一群人来到大殿门口,还没张口说话,守在殿门口的侍卫便拦住了她们。 彩茗望着那雪亮的刀剑,不由来气:“喂,你们长没长眼睛?!我可是洛谷前来和亲的公主,你们这般态度,算怎么回事?!” 两个侍卫并不答话,只是黑着脸,依旧拦在前面。 彩茗刚准备破口大骂,大殿里头传来一个清幽幽的声音:“放她进来。” 彩茗一愣,这个声音,难道就是幕倾城的声音? 那两个侍卫有些为难,“太子妃,您这是在为难属下。” “太子曾说过不许我出去,却不曾说过不让外头的人进来。是不是?”林瑞嘉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两个侍卫想了想,似乎还真是。两人都知道太子虽然将太子妃囚禁在这里,可是一向将她当做心头肉般疼宠着,两人不敢违逆林瑞嘉,便小心翼翼地开了锁,让了路。 彩茗带着一群丫鬟进到殿内,外面便又立刻落了锁。 大殿之中很是幽暗,只有几只青铜鹤灯盏立在殿中。 大殿里头竖着四面山水屏风,彩茗好奇地绕到屏风后面,便看见檀香木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个少女。 少女乌黑的长发披散着,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雪色中衣。她的脚上没有鞋袜,直接踩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少女很美,烛光之中,她美得令人窒息。 她的一双凤眸微微挑起,似是含情凝涕,叫人看一眼后便会深深陷进去。 然而最引人瞩目的,却是少女脚腕上套着的一只大拇指粗细金环,金环上套着锁链,锁链尽头,拴在了大殿里的石柱上。 彩茗心里头没来由地战栗了下,咬着唇看了林瑞嘉半天,才开口问道:“你……你是被幕太子囚禁在这里的?!” 林瑞嘉端坐着,缓缓地用桃花木梳梳理着长发,声音清淡:“如你所见。” 彩茗吃惊地捂住小嘴,“我以为太子妃金枝玉叶,定是被幕太子捧在掌心里千疼万宠的,没想到,竟是这般处境!” “他爱我至深,唯恐我逃离他的身边,所以才用这种极端而残忍的法子将我困在他的身边。”林瑞嘉偏头看向彩茗,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听闻,你要嫁给他做侧妃?你觉得,你能获得他的宠爱吗?” 彩茗的目光落在她脚腕的金环上,不禁打了个冷战,“他的爱,太可怕了,我……” 林瑞嘉盯着她,见她打起了退堂鼓,又道:“公主,你可知我为何会被囚禁于此?” 彩茗摇摇头。 “因为他爱我,可我却爱着别的人,”林瑞嘉把玩着一缕长发,声音带着一丝魅惑,双眼之中闪烁着淡淡挑衅的光芒,“是我配不上他。我想,公主身份尊贵,其实比我更适合他。只是可惜,他并不爱你……” 彩茗听出林瑞嘉话语里的嘲讽,不禁怒从中来:“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是又如何?就算我不爱他,我也是北幕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就算你嫁进来,也只能做侧妃,向我端茶倒水,每日磕头问安!我知道你今日是想来杀杀我的威风,可惜,你注定要失望了!” 林瑞嘉微微抬起下巴,态度倨傲。 彩茗从未受过这等侮辱,忍不住冲上前,一巴掌扇到林瑞嘉脸颊上:“贱人!” 她也是习武之人,力气颇大。林瑞嘉没提防,猛地从凳子上摔到地上。 林瑞嘉从地上抬起头,笑容仍旧带着挑衅:“你今日打我,若是被他知道,定会不让你好过!” 这话听在彩茗耳中,便是她在赤·裸·裸地炫耀所受的宠爱。彩茗怒不可遏,一挥手:“给我打!把这个贱人给我狠狠地打一顿!本公主就不信了,她竟敢这般欺辱于我!” 身后几个婢女畏畏缩缩,都不敢动手。眼前这位可是北幕的太子妃,她们只不过是几个小小婢女,哪里敢打她! “你们这群胆小鬼!给本公主打啊!”彩茗见指挥不动人,气得直跳脚。 林瑞嘉见彩茗已经处在暴怒边缘,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轻声叹息:“公主,看来你也不过如此。你若真有胆量,不如放火烧了这大殿!这间大殿虽是石砌,可里头都是竹制的。如今天干物燥,如果放火的话,想来我必定是要葬身火海的。只是可惜啊,公主你,没有那个胆量。你今日这般对我,来日,我幕倾城必定加倍奉还!” 她说到最后,美眸中掠过一丝狠意。 彩茗看着她眼中的狠色,吓了一跳。仔细想想,人家是北幕大长公主府的郡主,自己在北幕却没有什么背景,要是她来日报复自己,的确易如反掌…… 若是今日斩草除根的话…… 393.第393章 恨 彩茗这样一想,不禁恶从胆边生,跑过去将一只青铜鹤灯盏推倒在地。灯盏内的灯油立刻在竹制地板上蔓延开来,火势逐渐扩大。 彩茗又连续推翻了其他灯盏,咬了咬嘴唇,对林瑞嘉露出一抹狞笑:“这是你自找的!只要你死了,谁都不会知道我今天做的事!” 她说完,便带着一干被吓傻了的婢女们往大殿外走去。 大殿外的两个守卫正和桑若聊天,完全没察觉到殿内的异样。彩茗故作镇定地带着婢女们走出来,朝他们点点头,便径直离去。 彩茗走后不久,那两个被桑若绕昏头的侍卫才发现有浓烟从大殿里翻滚而出。他们吓了一跳,忙重又打开大殿,这才惊觉殿中一片火光冲天。 “完了,走水了!”两个侍卫一边大叫,一边忙不迭地去找人过来救火。 桑若迅速飞进殿中,“小姐!” “去把幕北寒找来!”林瑞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桑若不知道林瑞嘉的计划,但她知道林瑞嘉绝不会是会自杀的人。如今局势紧张,她咬了咬嘴唇,只得按照林瑞嘉的话去做。 幕北寒正在书房内批阅一些奏折,听到桑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猛地将手中朱砂笔丢了出去,身形直接消失在书房内。 幕北寒用最快的速度到达大殿外,此时石头砌成的大殿已经到处散发出浓烟,火光隐隐有穿透大殿往外窜出来的趋势。 太子府的下人们忙着救火,可惜火势太大,浓烟滚滚,那一点点水根本无济于事。 幕北寒直接闪身进了殿内,滚滚浓烟里,他依稀看见林瑞嘉正靠在石柱上。 他冲过去抱住林瑞嘉,见她双眼紧闭,不禁晃了晃她的身子:“倾倾!” 林瑞嘉缓缓睁开眼,被浓烟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幕北寒……” 幕北寒没说话,只是匆匆忙忙从怀中找出钥匙要给她开锁。 那是一把金色的小巧钥匙,林瑞嘉看了眼幕北寒,见他正聚精会神要开锁,手掌一翻,钥匙已经被她握在了掌心。 幕北寒诧异地看向她,林瑞嘉露出一抹恬静的笑,那把钥匙直接被她送进了口中。 “林瑞嘉!”幕北寒大惊失色,忙抓住林瑞嘉的双肩,“你在做什么?!赶紧把钥匙吐出来!” 林瑞嘉笑容惊艳,双眼之中跳跃着火光,“幕北寒,咱们一起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你不是说你爱我吗?那你陪我一起赴死,难道不好吗?” 幕北寒注视着她,她双眼之中满是疯狂,美艳的面容在火光里肆意妖娆,长发无风自舞,美丽的不似凡人。 幕北寒忽然轻笑了下,伸臂将她揉进怀中,“你想与我同生共死,我岂能不成全你。” 林瑞嘉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眸中冷意四溢,“你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我不会放下你一个人的。”幕北寒捧住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林瑞嘉,你也别想抛下我一个人。” 火势愈来愈大,空气之中满是呛人的烟味。 整座大殿摇摇欲坠,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坍塌下来。 幕北寒靠坐在石柱旁,将林瑞嘉紧紧抱在怀中。林瑞嘉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兰草香味,尽量不让自己吸入太多的浓烟。 幕北寒双眼紧闭,他吸入了太多浓烟,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林瑞嘉悄然从口中吐出那枚小巧的金色钥匙,轻轻打开了脚腕上的金锁。 她将那只金圈套到幕北寒手腕上,又原封不动地给他锁上。 随着一声“咔哒”,幕北寒从半昏迷状态缓缓醒来,却看到了林瑞嘉给他锁上锁链的一幕。 “倾倾……”幕北寒喉头有些发涩。 林瑞嘉手一扬,那把小巧的钥匙被她扔进了远处的火光里。 她起身扶着石柱,笑靥如花:“幕北寒,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够喜欢。” 幕北寒静静望着她,最后大手一拉,将她整个人拉进了怀中。 霸道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暴风骤雨般似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攫取她一切的芬芳。 “轰隆”一声,有石块从大殿顶部坠落。 幕北寒松开林瑞嘉,一把将她推向外面,声音带着三分不舍,七分决绝:“走!” 林瑞嘉有些怔神,转身看向他,一块巨石轰然落在两人中间,激起的浓烟和大火隔开了他们的视线。 “幕北寒……”林瑞嘉擦了把脸上的灰,显然没料到幕北寒能够为了她做到这一步。 巨大的石块纷纷从大殿顶部坠落,林瑞嘉咬了咬嘴唇,最后决然地转身离去。 幕北寒在她身后,透过浓烟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火光里,一双桃花眼染上了深深的哀伤。 她竟然,这般恨自己…… 外面救火的侍卫们眼见着大殿崩塌,纷纷崩溃地跪了下去,手中水桶落地,撒了满地的水。 磨叽从人群外面奔进来,林瑞嘉正灰头土脸地从大火之中冲了出来。 磨叽一把抓住林瑞嘉的衣领,双眼发红:“我家殿下呢?!” 他不过是外出办事,刚回来就听见正殿起了大火,殿下为救林瑞嘉,只身进了大殿。可是他如今只看见林瑞嘉一个人从殿里出来,却没有看见殿下…… 林瑞嘉冷冷挣脱他,步履有些蹒跚,红着眼道:“他为了救我,丧身火海了。” 此语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撒谎!”磨叽愤怒地大吼,“你这女人,定是你施了诡计!来人,给我将她抓进地牢!” 四周早有气愤的侍卫一拥而上,将林瑞嘉抓住,直接带向地牢。 林瑞嘉双眼之中弥漫着淡淡的水雾,任由他们抓着往地牢拖去。 幕北寒,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不过,你对我的侵犯,必须得由你亲自来偿还! 磨叽望着熊熊大火和逐渐坍塌的大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殿下……” 他自幼便伺候在幕北寒身旁,对他来说,幕北寒就是他的一切。可是如今,他的天居然塌了…… 磨叽的眼泪涌了出来,他起身,猛地拔出一旁侍卫身上的佩剑,直接往脖子上抹去。 394.第394章 幕北寒,你少管我的事 旁边的几个侍卫一惊,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就在剑刃贴上脖子的刹那,一声巨响,磨叽朝大殿看去,只见一身白衣的男人从熊熊燃烧着的废墟之中出现。 他除了略显狼狈之外,并没有受什么伤。 磨叽红着眼扔掉长剑,朝幕北寒重重跪了下去:“殿下!” 其余侍卫们纷纷跪下,口呼“吉人天相,太子千岁”。 幕北寒一步一步走出来,桃花眼泛着红,声音凉薄:“太子妃呢?” 磨叽低下头:“属下将太子妃关进了地牢……请殿下责罚!” 幕北寒站在那儿,目光落在地牢的方向,半晌没说话。最后,他有些踉跄地转身离开。 跪在角落的桑若垂下脑袋,眼中流转着不知名的光,原来郡主的计划是借着彩茗公主的手除掉幕太子……只是棋差一步,被幕太子逃掉了。 她咬了咬嘴唇,看来,得想办法通知郡主,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了…… 然而没等桑若通知地牢中的林瑞嘉,她便被两个暗卫挟持着带到幕北寒的书房之中。 已经入夜了,书房之中点着灯火,幕北寒一身白衣,坐在书案之后,目光落在手中的一本诗集上。 桑若进来之后,那两个暗卫掩了门,站在外头护卫。 桑若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小丫鬟,正是她白天利用的那两个。 两个小丫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桑若进来,忙不迭爬到她脚边,扯住她的裙摆:“桑若姐姐,白天的事,都是你让我们做的呀!” 桑若抬眸,幕北寒的目光仍旧落在那本诗集上。太子,这是在等待自己的解释了…… 桑若直直对着幕北寒跪下,朝他磕了一个头:“奴婢蒙殿下赏识,将奴婢从一个流落街头的孤儿培养成如今算得上有点本事的杀手。这等大恩,奴婢无以为报。只是郡主对奴婢情意深重,奴婢实在无法狠心背叛郡主。” 她顿了顿,忽然抽出腰间佩剑抵住咽喉,抬头道:“情义两难全,太子大恩,奴婢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说着,直接就要自刎。 幕北寒手指一动,桌案上的一根狼毫飞掠出去,将桑若的剑打到了地上。 他注视着桑若,“你为她背叛我,我并不怪你。她身边,也的确需要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桑若愣了愣,“殿下?”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幕北寒摩挲着书页,声音淡然,“这次的纵火事件,是她一手策划的吗?” 桑若苦笑了下,“殿下心中有数,又何必再来问桑若?” “都退下吧。”幕北寒淡淡道。 桑若和那两个小丫鬟出了书房,两个小丫鬟吓得双腿都在发软,心中仍是一阵后怕。 其中一个小声问道:“桑若姐姐,太子殿下就这样放过咱们了吗?他会不会以后又回头找咱们麻烦?” 桑若轻叹了口气,“不会的。殿下这是看在郡主的面子上,才放我们一马。夜深了,都回去吧。” 书房之中,幕北寒静静端坐着。月光从雕花木窗透进来,撒了他满身的银色。雪白的衣袍之上绣了繁复的雪莲花,一朵一朵,从盛开到荼蘼,美丽而温柔。 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桌案上的诗集封面,古朴的书名散发着墨香。 修眉入鬓,一双桃花眼潋滟着月光。 薄唇轻启,恍如翠珠落玉盘的温柔声音带着丝丝迷茫:“林瑞嘉,我该拿你怎么办?” 地牢之中,林瑞嘉抱着双腿坐在角落。 冷静下来的她,这才惊觉今天这个局设得一点都不好。 北幕的人都不是蠢蛋,只要仔细调查,必定能发现幕北寒是被反锁在了石柱上。稍一查证,就很容易查到自己头上来。 刺杀太子的罪名,不是大长公主府能够承担得了的。就算是大长公主,也保不住她的性命。 林瑞嘉轻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林瑞嘉准备在稻草堆上好好睡一觉补充体力时,地牢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她的眉头瞬间蹙起,这个脚步声…… 幕北寒,还没有死! 牢门被轻而易举地打开,一片阴影从头罩了下来。 林瑞嘉偏过头,倔强地不肯去看他。 “大殿塌了,石柱倒了,我从地府里,生生挣扎了上来。”幕北寒声音泛着冷意,然而更多的是心痛。 他在她面前蹲下,一手抓住林瑞嘉的手腕,一手指着她的心脏,“林瑞嘉,你究竟是有多恨我?!你可知,若是今日我死在大火之中,你也会被当做凶手处死?!” 林瑞嘉脑海里,闪过熊熊大火之中他将自己推出去的刹那,心没来由地抽疼了一下,“是你侵犯我在先。越哥哥说过,这世上,谁都不能随意欺辱于我!” “‘越哥哥’……”幕北寒咀嚼着这个称呼,素来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却是比冬日的寒风更加凛冽,更加悲伤,“你这样称呼他,是原谅了他将你当做替代品,是原谅了他最初接近你,只是为了你身上的那块玉吗?” 林瑞嘉缓缓抽回手,表情认真,“原不原谅,都是我的事。幕北寒,你少管我的事。” 黑暗中,桃花眼中溢满了深不见底的悲哀,幕北寒站起身,没再说话,缓缓走出了地牢。 他走后不久,苜蓿和板栗便匆匆进来,带林瑞嘉出去。 林瑞嘉被安置在太子府另一间主殿内,里头东西早已准备好,较之她在大长公主府的闺房,似乎还要好上三分。 苜蓿伺候林瑞嘉沐浴,小小声道:“本来殿下迎娶太子妃进府,给太子妃准备的就是这一处院子。只是后来,太子妃惹怒了殿下,殿下才发了脾气,将太子妃关在石殿里。太子妃,殿下其实真的很喜欢您……” 林瑞嘉趴在浴桶边缘,长长的黑发和玫瑰花瓣一同漂浮在水面上。她背对着苜蓿,声音清冷:“你知道,在我这里,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苜蓿忙跪了下来,低下头道:“太子妃恕罪!” 395.第395章 小色狼鹿鹿 林瑞嘉转过身子,伸手捏住苜蓿的下巴,使她抬起头来。她望着她的双眼,语气无奈:“你曾是我最信任的丫鬟之一,可我没料到,你也是他的间谍。苜蓿,若我有心收你,你可愿意为我做事?” 苜蓿呆呆望着林瑞嘉,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瑞嘉松开手,“我素来不喜欢强迫人。你若不愿意,那便算了。” 苜蓿咬着嘴唇,最后轻声道:“并非苜蓿不愿意,只是若是被太子发现……” 林瑞嘉只觉扫兴至极,到底苜蓿跟着自己的时间太短,她们之间并没有建立起和桑若一般深厚的感情。 她挥了挥手,“下去吧。” 苜蓿领命,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她刚走到主院门口,便看见幕北寒站在那儿,身边还跟了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是鹿鹿。 苜蓿朝幕北寒行了个礼:“殿下。” “她在里面吗?”幕北寒轻声问。 “太子妃正在里头沐浴——”苜蓿答道。 “我要见漂亮姐姐!”她话音未落,鹿鹿已经如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直奔林瑞嘉而去。 幕北寒脸色大变,忙去追鹿鹿。 鹿鹿的轻功学得还可以,很快便找到了林瑞嘉沐浴的房间。他大大咧咧推门而入,亮着嗓子大喊:“姐姐,我来救你了!” 说着,也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挑了帘子跑进去。 林瑞嘉被吓了一跳,忙扯下屏风上挂着的衣服盖在浴桶上,“鹿鹿?你怎么来了?!” “坏蛋说带我来看姐姐,给姐姐解闷儿!”鹿鹿目光落在林瑞嘉雪白的·胸·前,歪了歪脑袋,两行鲜红的血滑溜溜从鼻腔流了出来。 林瑞嘉双颊通红,忍不住呵斥:“鹿鹿!” 鹿鹿混乱地擦了擦鼻血,突然感觉一只有力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他顿时恼了,抬起腿想要去踢那人,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也被制住。 鹿鹿气恼不已,大喊道:“坏蛋!快放开我!” 幕北寒一手拎起他的后衣领,直接将他从窗户给扔了出去。鹿鹿大叫一声,从窗户又钻进来,刚进来就被幕北寒给点了穴道,站在那儿大张着嘴巴一动不动。 “小色狼。”幕北寒冷冷数落了一句。 鹿鹿憋红了脸,他怎么这样倒霉,以前偷看漂亮姐姐洗澡,被东临火越那个坏人给教训了一顿,如今好不容易逮着这样占便宜的机会,又被这个坏蛋给点了穴道…… 呜呜呜,漂亮姐姐洗澡可不是每天都有机会偷看的…… 幕北寒没看林瑞嘉,只是背转身去:“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瑞嘉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起身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 幕北寒感受到背后林瑞嘉在瞪自己,也不恼,唇角反而溢出一抹浅笑。 喜欢一个人,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在他心中,都是极好的。这样的林瑞嘉,才是真正活着的林瑞嘉。 幕北寒发现自己从前的方法太过激进,或许,换一种走心的法子,才能俘获美人芳心。 不过,在俘获美人芳心前,他得先杀一个人。 淡淡的杀意从幕北寒周身散发出来,被刚穿好衣服的林瑞嘉察觉到。 她身子一僵,他,是想杀谁? 幕北寒感觉林瑞嘉大概是穿好衣服了,便转过身,牵起林瑞嘉的手,将她拉到梳妆台前坐下。 林瑞嘉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幕北寒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开始给她梳理长发。 她的头发干了之后,散发出淡淡的玫瑰花香。黑发长长的披散下来,仿佛是丝绸一般顺滑。 幕北寒垂着眼帘,素手给她绾了一个凌霄髻,戴上嵌着绿宝石的仙梦发簪。 绿宝石散发出幽幽的光,与她身上的那套白色滚绿丝绦边的襦裙很是相衬。 收拾停当之后,幕北寒轻声道:“随我走吧。” “去哪里?”林瑞嘉坐在梳妆台前,动也不动。 “今日是皇姑奶奶的六十大寿,我想,你应该会很愿意去拜寿。”幕北寒淡淡道。 林瑞嘉愣了愣,抬头望向幕北寒,对方眸中流转着惊艳的光泽。他的双眼很诚实,没有欺骗的意思。 她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看向站在角落被点了穴道正默默流泪的鹿鹿,“鹿鹿他……” “本来打算带他去见见世面,可刚刚发现他原来是只小色狼。未免席上世家贵女们遭其窥探,还是罢了。”幕北寒声音清淡,听在鹿鹿耳中,却简直就是世上最残酷的酷刑! 他使劲用那双湿漉漉的乌黑大眼睛瞅林瑞嘉,林瑞嘉看到这目光,又想起刚刚他窥视自己的猥·琐目光,同情心顿时全部消弭,“不去也好。” 说完,便和幕北寒一同走了出去。 站在角落的鹿鹿摆着蹦进来的姿势,大张着嘴巴:“……” 漂亮姐姐好狠心,漂亮姐姐再也不漂亮了,呜呜呜! 去往大长公主府的马车上,林瑞嘉和幕北寒两人对面而坐,相对无语,车中气氛极为尴尬。到了大长公主府门口,林瑞嘉还未下车,便听见热闹的鞭炮声和人声。 幕北寒跳下马车,将手伸给她。 林瑞嘉却视而不见,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提着裙摆,自己走下马车。 幕北寒眼底有寒光掠过,伸手牵住了林瑞嘉的手。 林瑞嘉使劲挣扎,他却握的牢牢的。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长公主府,幕北寒的大袖遮住了她的挣扎。 跟在后头的磨叽和桑若起了一身冷汗,若是在这个场合闹开,到时候两位主子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进门之后,薛子皓亲自迎了出来:“公主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到了,特地遣奴婢出来迎接。”说着,便笑吟吟将两人引进了里头。 大长公主府的正厅坐了不少人,幕潇潇则坐在后面的雅间内,并不参与外头的热闹。 林瑞嘉和幕北寒被薛子皓引进去,一眼便看见坐在幕潇潇身旁的白沉香和白洛曦。 白洛曦抬眸瞥见她和幕北寒一起进来,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却只端着茶盏并不说话。 396.第396章 嚣张 而白沉香注视着林瑞嘉,心里头五味杂陈。 眼前这个人,与他才是真正的血亲关系,乃是他的嫡亲妹妹。只是,只是自己从小与曦儿一同长大,论情分,她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曦儿的…… 林瑞嘉和幕北寒两人一起朝幕潇潇行礼问安,幕潇潇瞧着他们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不禁心情大好,招手示意林瑞嘉过来。 林瑞嘉走到她跟前,她褪下手腕上一只碧青澄透水头极好的玉镯套到她手上,“好孩子,这镯子跟了我大半辈子,本是想送给你母亲做压箱底的,今日你回门,就当礼物送给你了。” “多谢外祖母!”林瑞嘉乖巧地福了福身子,随即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白洛曦转向幕潇潇,梨涡浅浅:“外祖母,为何她有礼物,我就没有呢?听说您第一次受我哥哥磕头时,可是将‘逍遥剑’赠给了他,如今又送东西给林瑞嘉。可是直到现在,我却连一个礼物都没有收到过……” 这话说得直白且无赖,一下子将场中的热闹气氛压了下去。 幕潇潇淡淡扫了眼白洛曦,对方表情天真无辜,美眸之中却闪烁着戏谑的光,一副在等人出糗的模样。 白沉香拉了拉白洛曦的衣袖,低声道:“曦儿,今日是外祖母大寿,不可放肆。” 白洛曦挑起眉毛,挑衅地望向林瑞嘉:“亲祖孙之间,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又有何妨?我比不得外祖母认下的干外孙女,总是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架子。” 林瑞嘉静静望着她,亲外孙女?! 白沉香和白洛曦,是外祖母的亲外孙女?! 她双眼之中盛了疑惑,越哥哥明明说,她才是幕兰郡主的女儿…… 她摸了摸颈间的红绳,那里吊着一枚玉坠,是幕北寒修好之后还给她的。越哥哥曾说,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信物…… 幕潇潇咳嗽了一声,“好了,今日是我六十大寿,叫你们这些年轻人坐在这里陪我,你们是不是觉得枯燥了?” “自然比不得出去玩自由。”白洛曦接嘴。 白沉香瞥了她一眼,白洛曦朝他吐吐舌头:“怎的,还不准我实话实说?” 幕潇潇对白洛曦很有些头痛,她觉得这姑娘根本不像是她的亲外孙女,对她,她一点都没有亲近感。 “皇姑奶奶,我有礼物献上。”幕北寒起身,语气平淡。 “哦,不知是何物?”幕潇潇露出一个笑容,望向林瑞嘉,“可是你与倾城一同挑选的?” 幕北寒看向林瑞嘉,对方端着茶盏低着头,端坐在大椅上,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明明是淡漠的样子,在他眼中,却是难得的乖巧。 他笑了笑,“正是。” 磨叽立刻拍了拍巴掌,从外头走进来四个侍卫,手中抬着一副巨大的、由红布盖着的东西。 侍卫们将那东西放在地上,幕北寒走到旁边,“这是北寒请雪城技艺最高明的十位绣娘花了六个月的时间绣成的八仙祝寿图。从上个月开始,便摆在石殿之中,倾倾每日对它礼佛,祈求皇姑奶奶福寿安康。” 他说着,揭开红布,众人便看到一副两米见长的紫檀木框中,果然嵌着一副绣品,正是八仙祝寿图。八仙姿态各异,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和蔼的模样叫人一见便觉得亲近。最妙的是,这八仙绣得栩栩如生,双眼灵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出绣布中走出来贺寿。 幕潇潇连连点头,又将幕北寒和林瑞嘉夸了几句。 众人也交口称赞,说太子和太子妃孝心感人,其恩爱也令人艳羡。 林瑞嘉仍旧垂着头,对周遭的评论不置一词。 其实她更想亲手送外祖母一件生辰礼物,而非借着幕北寒的手表示孝顺。 她对自己扑朔迷离的身世很是苦恼,但她知道,无论她究竟是不是幕兰郡主的女儿,大长公主对她的宠爱,都是实打实的,没有半分虚假。 所以,她愿意将真心奉上,为大长公主做一件讨她欢喜的事。 这边正夸赞着,外头响起一个颇为嚣张的声音:“本公主怎么就不能进去了?!本公主贵为未来的太子侧妃,你们就是用这个态度对待本公主的吗?!” 幕潇潇眼底闪过不喜,薛子皓立即出声道:“外头是何人喧哗?” 她话音还未落地,彩茗已经带着一群婢女冲了进来,对着幕潇潇便是语气不善地埋怨:“我贵为和亲公主,你们就是这般对我?!我好心过来送贺礼,你们居然将我拦在正厅,北幕大长公主明明收到了我的帖子,居然也不亲自前去迎接我,你们当真是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了!” 众人静静听她连珠炮似的吼完,脸上俱是挂起嘲讽的笑容。 江家的主母冯氏笑了笑,端得是一副贤淑模样:“北幕尊卑分明,我劝彩茗公主还是好好跟着宫里的嬷嬷学学规矩。大长公主的寿辰,可容不得你这般胡闹。” 彩茗白了她一眼,目光随即落在幕北寒身上,大大咧咧就走到他身边坐下,“来人,将我的贺礼抬进来。” 几个小丫鬟立刻抬着一篮子什么东西从外头走进来。篮子里散发出药草的清香,令人怡然。 “这是只有我们洛谷才生长的神农草,以其入药,可延年益寿,对身体十分的有益处。”彩茗眉眼之中俱是得意,“此外,如果是女人吃了,还能减少皱纹,乃是我们洛谷的美容圣药。这种草,一年也只在山尖尖上面长几株,难得得很。” 幕潇潇却是眉眼平淡,“如此,那本宫就多谢你了。” 彩茗得意更甚,瞥了眼林瑞嘉,倨傲的抬起下巴。 她那日本想烧死林瑞嘉,没想到被她逃过去了。当初听见这个消息时,她担惊受怕了一夜,不过今日看来,林瑞嘉也没胆量当众揭发自己。 正在她得意时,江萱儿忽然指着那副八仙贺寿图,惊讶道:“快看,上头的颜色变了!” 众人看去,果不其然,绣品上的丝线颜色都变深了许多,看起来颇为诡异。 397.第397章 一箭三雕 幕北寒眉头一蹙,突然起身,“将她抓起来!” 立刻有太子府的侍卫从外面涌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抓住了彩茗。 彩茗愣住了,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便听见幕北寒继续说道:“此人妄图行刺大长公主,还不将她投入大牢仔细审查!” 众人都懵了,彩茗意图行刺大长公主?! 彩茗被两个侍卫抓住,连忙剧烈挣扎起来:“你胡说!我才没有行刺她!我不过是来祝寿,怎么就是行刺她了?!” “去请御医来。”幕北寒也不解释,只是在大椅上端正地坐下。 他的坐姿十分端庄,非常地耐看。雪色的袍子滚了藏青色丝绸裹边,腰间垂玉,黑发高束,俊美的面容肃穆沉静,仿佛是来自天山的神袛。 彩茗被他的容貌晃了神,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带来的丫鬟们都已经被控制起来。 “你冤枉我!”彩茗愤怒地大吼,“我不就是放火烧幕倾城吗?!你居然为了替她报仇,这样冤枉我!幕北寒,你好狠的心!” “什么,你竟敢放火烧倾城?!”幕潇潇震惊不已,随即看向幕北寒,“当真有此事?!” 那日太子府里发生的事都被幕北阳压了下来,因此几乎无人知晓太子府被纵火之事。 幕北寒朝幕潇潇拱手:“回皇姑奶奶,确有此事。” 彩茗小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幕潇潇冷笑:“好一个洛谷来的和亲公主!这还没有进门,便想着谋害主母。这等公主,我们北幕要不起!来人,速速将她送进宫中,与皇帝好好解释解释!洛谷若是真心想称臣,就将这等毒妇带回去严加管束!” 这下好了,也不用关进大牢了,直接被退亲。 彩茗怒不可遏,指着林瑞嘉吼道:“你不就是她的外祖母吗?!你当然偏着她!我今天好心来给你祝寿,你居然说出这种话,当真是可恨!” 她说完,幕潇潇却懒得理她,直接挥手示意侍卫将她拖走。 彩茗犹自不自知,仍然张着嘴大骂出声。旁边的侍卫拿抹布堵了她的嘴,骂声才没有再传来。 幕潇潇脸色难看,有些不善地瞥了眼幕北寒。 幕北寒端坐着,并未再说话,也没去没管幕潇潇的目光。 林瑞嘉放在裙摆上的手指动了动,被纤长睫毛掩盖的眸中掠过一丝阴影,幕北寒这是,在报仇吗? 原来之前他说绣品摆放在石殿里礼佛,是为了这一出戏做铺垫。如此一来,便能引诱彩茗自己说出纵火之事。这样的话,就算她能够有本事证明没有在绣品上做手脚,也逃不掉谋杀北幕太子妃的罪名。 进也是死路,退也是死路,今日这局,当真巧妙。 林瑞嘉敢肯定那副绣品绝对是幕北寒自己动了手脚,她正想着,外头便有人通传,说御医到了。 几名丫鬟将御医引到里头,那御医仔细观察了会儿绣品,便对幕潇潇和幕北寒拱手:“这副绣品被人泼了阴风草制成的药水,如遇神农草,必定变色。时间一长,便会散发出一种对人有危害的气味。” 阴风草生长在极阴之地,天下只有洛谷才会生长。而雪城之中,对幕潇潇和幕倾城抱有敌意的唯有彩茗一人。众人心中想着,不禁 幕潇潇摆摆手,立刻有人上来将八仙贺寿绣品和神农草一起带了下去。 随即,御医被侍卫带去皇宫,证明彩茗犯下的谋杀大长公主之罪。 白洛曦微微一笑,朝幕北寒举杯:“太子殿下当真好谋划,我敬你。” 幕北寒抬眸,静静看了她片刻,遥遥举起杯,随即一饮而尽。 白洛曦笑了笑,缓缓喝掉杯中酒。 用过午膳之后,幕潇潇照例要午睡,林瑞嘉伺候她睡下之后,苜蓿便走进来,说是殿下有请。 林瑞嘉冷笑,幕北寒,对她的看管当真是一刻都不放松,是生怕她逃了吗?! 她跟着苜蓿去见幕北寒,却见幕北寒坐在一处凉亭之中。凉亭内,还坐着周世昌,正偏过头打量她。 林瑞嘉走进凉亭,不声不响地在幕北寒旁边坐下。 幕北寒没看她,只是一手摩挲着面前的茶盏,“事情我都已经摆平,咱们的交易,开始生效了。” 周世昌笑容可掬:“放心,北幕的太子殿下。这次的计策十分精妙,既除掉了他找到北幕靠山的可能,也断绝了宁贵妃妄图以北幕牵制我的打算。” “周世敬勇猛有余,智谋不足。”幕北寒语气平淡地下了评语,“他对上你,唯有输的份。他的母妃虽稍显谋略,可到底只能出些宫闺主意,上不得台面。” 周世昌笑容满面,举杯道:“这次,就多些太子殿下出手了!世昌敬殿下一杯,待到世昌继承洛谷,三座城池,必定拱手奉上。” 林瑞嘉眸光动了动,原来,给彩茗冠上“谋杀大长公主”、“谋杀北幕太子妃”的罪名,是为了使她身败名裂,无法嫁给幕北寒,甚至被驱逐回洛谷。 听他们的对话,彩茗似乎是洛谷另一个皇子的妹妹,宁贵妃的女儿。宁贵妃让彩茗和亲,意图是拉拢北幕,使北幕站在她儿子那一边。 而眼前的周世昌,便是宁贵妃之子的强有力对手。 如今彩茗不能嫁给幕北寒,被驱逐回洛谷,必定再也嫁不出去,宁贵妃也不能再拿她的婚事去笼络别的贵族。 彩茗身败名裂,幕北寒甩掉一个包袱,周世昌也能打击宁贵妃的儿子。 而北幕,甚至能够从这一件小事之中,得到三座城池。 幕北寒,当真好算计! 看来,就算当时彩茗没有被自己蛊惑去纵火,幕北寒也会给她扣上别的罪名…… 林瑞嘉后背出了一身凉汗,不觉手脚僵硬。 幕北寒注意到身边人的异常,关切地问道:“可是受凉了?磨叽,去将披风和手炉拿来。”说着,冰凉如水的目光落到苜蓿和桑若身上,“你们在一旁伺候,莫非不知道太子妃身体虚弱?” 398.第398章 前尘往事知多少 苜蓿和桑若忙跪下请罪。 眼前这个向来温润如玉、面若桃花的俊美男子,她们向来不敢看轻,更不敢在他面前有丝毫懈怠。 “不关她们的事……”林瑞嘉垂下头,低声道。 磨叽很快取来披风,幕北寒亲自给林瑞嘉披上,又将手炉塞进她的手中,声音温柔:“虽是北幕难得的春日,但天气到底还是不够暖和的,比不得南羽的春天。” 周世昌含笑望着他们,半是征询半是调笑:“太子妃虽然美貌,可如此冷清冷性,当真叫人心痛。殿下果真不考虑考虑我的嫡姐?我嫡姐虽比不得太子妃倾国之貌,可也生得花容月貌,且向来善解人意,乃是一朵上好的解语花。” “天下美人虽多,我却只爱倾倾一人。”幕北寒注视着林瑞嘉,双眼之中唯有她一个人的倒影。他的唇角溢出一抹柔软的笑,仿佛是春风中漾开的一池春水,“江山也好,权势也罢,在我眼中,都抵不过倾倾的一个浅笑。” 周世昌眸色渐深,注视林瑞嘉的眼神郑重起来。他知道幕北寒喜欢这位倾城郡主,却不成想,他竟用情至此。 本想将自己的嫡姐嫁给幕太子做侧妃,今天看来,自己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也罢,北幕之行的目的无非是搅黄彩茗的婚事,如今目的达到,也算是功德圆满,其他实在不必强求。 周世昌离开之后,林瑞嘉静坐片刻,起身道:“我要去见外祖母。” 幕北寒拉住她的手,“因为你的身世?” 林瑞嘉不语。 “这些日子,我调查出不少东西,你可想听?” 林瑞嘉见他眸色认真,便缓缓坐下,“你说。” “二十多年前,大长公主府的幕兰郡主容倾天下,善名更是远播。到幕兰郡主及笄的时候,雪城无数达官贵人的公子上门求娶,却没有一个成功。就算是皇子,也无一例外地被大长公主驳了回去。当时天下流传着一句话,‘取天下易,娶幕兰郡主难。’ 因为皇子都没办法求娶幕兰郡主,所以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人再敢去提亲。在那种情况之下,仍有两个人对幕兰郡主苦苦追求。其中一位,便是我的父皇。还有一位,就是如今的白御史,白家家主白易。” 他们想过无数种办法俘获美人芳心,可最终都似乎是以失败告终。甚至,白御史的聘礼,还被大长公主扔出了府。一年之后的烟火节上,幕兰郡主外出游玩观赏烟火,却离奇失踪。大长公主派了无数暗卫搜寻,却都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她是被白易的人抢走了吧?”林瑞嘉问道。 幕北寒点点头,继续说道:“白易的人掳走幕兰郡主之后,将她软禁在白府的地下室内。那座地下室你也曾去过,虽然金碧辉煌,却终究是囚牢。” “但是,白易说他和幕兰郡主是真心相爱。”林瑞嘉有些疑惑。 “事到如今,幕兰郡主早已不在,谁又能证明他们是否真心?”幕北寒伸手将林瑞嘉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再后来,便有了白沉香的诞生。白沉香出生后三年,大长公主忽然发了疯似的又开始搜寻幕兰郡主。她不信幕兰姑姑死了,她总觉得,她的女儿还活在人世。” 林瑞嘉忽然有些发冷地裹紧披风,下面发生的事情,她觉得与她的身世有关。 幕北寒注意到她在微微发抖,便将她拥进怀中,将自己的温暖传给怀中的人儿:“白易害怕大长公主找到幕兰郡主,便秘密将幕兰郡主送出北幕。去的地方,正是南羽奉京。那时候幕兰郡主已经又怀了一胎,为避免别人诟病,接头的人便声称幕兰郡主是自己的妻子。” 他说着,低头亲吻林瑞嘉的额头,“再后来,便有了你的出生。” “砰!” 手中捧着的手炉掉到地上,林瑞嘉的小脸一片苍白。 “接头的人,是我父亲吗?”她的声音在发抖,瞳孔之中一片脆弱。 “严格来说,林泰民他并不是你的父亲。”幕北寒抚摸着她,掌中运着温暖的内力,尽量安抚怀中人儿的情绪,“你的生身父亲,是白易。林泰民,顶多只能算是你的养父。” 林瑞嘉猛地抬头看向幕北寒:“那白洛曦呢?!她是谁?!” 幕北寒唇角溢出一抹温柔却无奈的笑,“幕兰郡主生得美貌,性情又是极好,凡是与她相处过的人,有谁会不爱她?林泰民在看见她第一眼时,便深陷情海。可惜的是,幕兰郡主注定不属于他。他为了给自己留下念想,便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寻了个与幕兰郡主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的美人陪伴在身侧。 日久天长,那位美人诞下了一个女婴。而就在此时,北幕白家的人到了,说是要接回幕兰郡主和小姐。那个时候,幕兰郡主已经被疾病缠身,无暇顾及她的女儿。林泰民恶从胆边生,偷星换月,将他和那位美人生下的女儿换成幕兰郡主和白易的女儿,送回了北幕。也就是如今的白洛曦。而你,倾倾,你并不是林泰民的亲生女儿,你的生父,乃是白易。” 他说完,林瑞嘉已经处于快要崩溃的状态。她呆了几秒,猛地推开幕北寒,起身跑出了凉亭。幕北寒静静看着她跑远,轻轻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必须说明白,若是瞒着她,便是对她的伤害。她有权力知道她的身世,他不想她一直处在糊糊涂涂的状态。 幕北寒静坐片刻后,起身离开了凉亭。 直到凉亭中空无一人,凉亭背后的花丛之中才走出一个人。 明明该是春花秋月、容色照人的容颜,此刻却遍布泪痕。 明明该是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姿态,此刻却如霜打的秋花,憔悴而落魄。 白洛曦缓缓抬眸,两行清泪再度落下。 以幕北寒的能力,调查出来的事情绝不可能掺假。 原来,她并不是父亲的女儿,并不是哥哥的妹妹。 原来她至今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占了林瑞嘉的那一份。 399.第399章 同样的血 “曦儿!”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白洛曦迅速擦干眼泪转身,便见阳光下,身着浅黄衣衫的俊美男子正笑着望着自己,“找你好久了,原来你躲在这里。” 那样温柔的笑容,那样和煦的面庞,这样好的哥哥,原来竟不是自己的…… 白沉香走过来,注意到她发红的眼,有些吃惊:“曦儿,你哭了?” 白洛曦摇摇头,眼泪却又忍不住地流下来。 白沉香拿出手帕给她仔细地擦泪,“可是谁欺负你了?” “哥哥……”白洛曦抬起红通通的眼眸,“若我不是你的亲妹妹,若林瑞嘉才是你的亲妹妹,你还会这样对我好吗?” 白沉香心里一怔,望着面前哭成泪人儿的白洛曦,有些说不出话来。那件事,被曦儿知道了吗? 他很想回答是,可他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说出一个字,原来是那么艰难。 白洛曦望着他的表情,忽然往后退了一步,“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其实不是你的妹妹,林瑞嘉才是!” “曦儿……”白沉香想解释,却解释不出个所以然。 白洛曦只觉得裹·胸太紧,勒得她要喘不过气来了。她重重地呼吸着,带着怨愤深深看了一眼白沉香,随即转身冲了出去。 白沉香眸光一动,忙跟了上去。白洛曦的轻功极好,白沉香追在后头,竟有些吃力。 两人一个拼往前跑,另一个拼命在后面追。 白洛曦从屋檐上跃到另一处屋檐,低头便看见一个少女正在一处小树林里,抱着一棵榕树哭泣。 “林瑞嘉!”白洛曦咬牙切齿,猛地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飞身而下,直刺林瑞嘉而去。 林瑞嘉反应到危险逼近时已经晚了,她来不及躲闪,那把匕首便朝着她的胸口刺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迅速闪现,挡在了她面前。 那把匕首堪堪划过他的胳膊,顿时血流如注。 白沉香脸色瞬间苍白,捂住受伤的胳膊,抬眸望着满脸错愕的白洛曦。 白洛曦扔掉匕首,泪流不停:“所以,你是要护着她吗?” 白沉香有些虚弱地扶住树干,“我不希望你们之间争斗不停。无论谁是我的亲妹妹,对你们,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受伤。” 林瑞嘉睁大双眼,“你们,都知道了?” 白沉香勉强笑了笑,“凭你的能力,曾经一定察觉到某天夜里,你的手指被割破,并且房中无缘无故少了一个瓷杯。那夜,我本想为曦儿杀了你,但面对你,我却怎么也下不去手。那种感觉很奇怪,似乎潜意识中,一直有个声音对我说,你不能死,你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我忽然起了心思,便想滴血验亲。结果,血液竟然相融了……” 他苦笑着,口中猛地吐出一口血。 白洛曦咬住嘴唇,上前扶住他,伸手拔下发簪,将发簪折成两断,默默地将里头的粉末撒到他的伤口上。 林瑞嘉静静看着他们,那把匕首,应该有毒。刚刚,白洛曦是真心想要她死…… 白沉香朝林瑞嘉伸出手,林瑞嘉犹豫片刻,念着他刚刚替自己挡匕首的恩情,迟疑地将手伸给了他。 白沉香将白洛曦和林瑞嘉两人的手放在一起,紧紧握了握,便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朝地上倒去。 随着他倒地,林瑞嘉和白洛曦的手迅速分开。 林瑞嘉皱着眉头:“他怎么了?” “我的毒药从来不是凡品,就算用了解药,也得三天后才能彻底恢复。”白洛曦护着白沉香,有些厌恶地望着林瑞嘉,“现在你可以走了。我的哥哥,我会照顾。” “他不是你的哥哥。”林瑞嘉却倔强起来。 曾经她不知道身世,所以她并不在乎白家的事。可如今她既然知道了,既然回来了,那么属于她的一切,她都会亲自去夺回来。 白洛曦冷笑:“虽然你们的血缘关系是无法抹除的,可是与父亲和哥哥度过这十几年的人是我。林瑞嘉,你可以滚了。你的插足,只会让我的家人变得不幸。” 这样的话,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剑,直刺入林瑞嘉的心脏。她强忍住心头的痛楚,一字一顿:“你们不过是一起度过了十几年,而剩下的年月,会有我出现。我的家人,凭什么由你占据?!” 太渴望了,从小到大,她太渴望亲情了。 无数个不眠之夜,她也曾幻想过有父亲疼爱,母亲宠溺。她也曾幻想过,有一个会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她的哥哥或者姐姐。 而白洛曦,抢夺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她凭什么不能把属于她的东西都拿回来?! 白洛曦还要反驳,却注意到角落站着两个人。 幕潇潇拄着拐杖,薛子皓扶着她,两人不知来了多久,又不知听到了多少。 但此时幕潇潇注视林瑞嘉的目光,却让白洛曦明明白白的知道,幕潇潇已经知晓了所有事情。 “好孩子……”幕潇潇慢慢走向林瑞嘉,伸开双臂将她抱在怀中,已经是泪流满面。 怪不得,怪不得她初次见到林瑞嘉,便觉得她生得亲切。原来是血缘关系使然,是了,她的身上,流着和兰儿同样的血…… 白洛曦对面前的祖孙情深这一出戏无动于衷,反正她对幕潇潇,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感情。她只是艰难地背起白沉香,打算离开大长公主府。 她所在乎的亲情,不过就是白沉香和白易两人。只有这两人,她是绝不能放弃的。 然而就算是这一点微小的心愿,也被人毫不留情地打断。 幕潇潇冷冷地呵斥出声:“将沉香放下!” 白洛曦回头看她,只觉得那冷冷的目光残忍无比,“他是我的哥哥。” “你住口!你身上流着不知道谁人的血,‘哥哥’这二字,你没有资格叫!”幕潇潇冷声道。 白洛曦将白沉香放下来,站在那儿,表情倔强,“你是逼着我动手吗?这大长公主府中,还没有我带不走的人!” 林瑞嘉拦住正欲怒斥的幕潇潇,转头对白洛曦道:“你带他走。” 400.第400章 救林泰民 白洛曦瞥了眼林瑞嘉,随即带着白沉香离开。 “倾城?”幕潇潇不解。 “哥哥他,爱上了白洛曦。”林瑞嘉轻声说道。 “你哥哥他,怎么会喜欢白洛曦?!”幕潇潇只觉得心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了,他们曾经是那么多年的兄妹啊,他怎么会爱上他的妹妹?! 林瑞嘉垂下头,白沉香望着白洛曦的目光虽然只是关爱,可眼底深处,分明就是痴恋。 幕潇潇站了片刻,还是不大能接受今天的一切,只觉头痛欲裂。薛子皓和林瑞嘉搀扶着她走回去,刚到门口,便瞧见站在屋檐下的幕北寒。 幕北寒对幕潇潇略一点头,“皇姑奶奶,我来接倾倾回府。” 幕潇潇瞪了他一眼,随即抓紧了林瑞嘉的手,“怎么,还不准她在我这里多待些时候吗?” 幕北寒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微微弯腰,恭敬地道:“唯恐倾倾叨扰了皇姑奶奶,因此她还是与我回去的好。” 他语气虽恭敬,可态度却十分强硬。幕潇潇从小看着幕北寒长大,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知道再僵持下去也没有意义,便叹了口气,将林瑞嘉交给幕北寒,“好生待她。纵火的事,我不想再发生。若是倾城出了什么差错,我为你是问。” “是。”幕北寒握住林瑞嘉的手,掌心一片温暖。 屋檐下,幕潇潇望着他们并肩离去,又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就这样将林瑞嘉嫁给幕北寒,究竟是对还是错。她,会不会因为这个恨自己呢?幕潇潇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了失去。 薛子皓看出幕潇潇的犹豫,开解道:“公主不必过虑,太子妃冰雪聪明,必定能理解公主的苦心。” “但愿如此……”幕潇潇轻声说着,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我乏了,扶我进去小憩一会儿。” 相比于大长公主府办寿宴的热闹,白府后园要清静许多。 白府后园有一处颇大的湖,湖边,一个男人靠坐在树下,手中持着钓竿。 男人头上戴着帽子,帽檐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脖颈和微微敞开的胸膛。 另一个男人从远处走来,身上风尘味虽重,浑身却自有一股儒雅气息。 白易仍旧躺着,声音从帽子下面传出来:“林泰民,你干的好事。” 林泰民站在那里,眸中满是回忆:“白大人,我没办法不遵从我的内心。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被她所吸引。我爱上了她。” “你不配。”白易拿掉帽子,目光落到林泰民身上,“你知道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什么吗?” “换掉了你的亲生女儿?”林泰民冷笑。 “不,我最恨的,是你将她们调换了,却又不肯善待她的女儿。”白易目光冷若冰霜,“林泰民,你说你爱她,可对她的骨血却不闻不问十几年。林泰民,你比我自私得多。” “我比你自私?!”林泰民冷笑起来,“白大人,你为了将她禁锢在你的身边,不惜迫使她离开大长公主二十多年。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 “我与她真心相爱。”白易声音冷硬。 “若是真心相爱,为何她大病到不省人事时,口中声声念着的不是你的名字,而是她母亲?!”林泰民咄咄逼人。 白易没再说话,只是简单地做了个手势。 立刻,有六个暗卫从暗处出现,围在了林泰民旁边。 “林泰民,你为北幕提供了很多南羽的情报,这很好。但是于私,你如今已是我的仇人。”白易盯着湖面的钓竿,“动手。” 六个暗卫立即出手,林泰民周身同时出现十八名影卫,挡住了六个暗卫的进攻。 白易遥遥望向林泰民,笑容冷冽:“原来,你早准备背叛我了。” 林泰民负手而立,“与虎谋皮,不得不慎。” 白易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狐狸对上老虎,只有被吃的份。”他话音落地,立刻又有几十名侍卫涌进来,将手中刀剑一齐对向林泰民。 林泰民瞳孔之中掠过一抹寒意,“今天,咱们谁也奈何不得谁。” “呵,好大的口气。”白易起身,“你如今不过是太子府一幕僚,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口气与我说话?” “因为,我还有一张你打不动的底牌。”林泰民双眸之中,满是狐狸一般的算计。 太子府,幕北寒的马车刚停下,一个打扮清秀的妇人便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噗通”对着马车跪下,哭着连连磕头道:“求太子妃救命!求太子妃救命!” 林瑞嘉愣了愣,这声音好熟悉……“” 她伸手挑开马车车帘,望着跪在地上的妇人,不禁微微蹙眉:“梦姨娘?!” 梦姨娘抬起头,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求太子妃救命!” 林瑞嘉回头瞥了眼幕北寒,见他端坐不动,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便下了马车,扶起梦姨娘道:“有什么事,里面说。” 梦姨娘揩揩眼泪,含笑应了声是,随着林瑞嘉一同进了太子府。 幕北寒随后下车,立刻有侍卫过来悄悄禀报,说是林泰民去了白府。 幕北寒的一双桃花眸中掠过了然,随即踏进府中。 正厅内,苜蓿给梦姨娘端来茶水,梦姨娘一口气喝了一盅,抹了抹脸,一脸悲苦道:“我是跟着老爷来北幕的。老爷今日本在家中好好待着,忽然白家的人来请,说是要老爷过白府一叙。老爷临行前嘱咐我,若是他半刻钟后还没回来,就让我来请太子妃去救他。” 她说着,又哀哀哭泣起来。 苜蓿给她添了茶,梦姨娘只满眼期待地望着林瑞嘉。 在她眼中,林瑞嘉无所不能。她能够从不受宠的相府嫡女爬到南羽郡主的位置,又一晃变为北幕大长公主府的倾城郡主,甚至能够嫁给幕太子做太子妃,这样的本事,在她眼中,就是无所不能。 梦姨娘见林瑞嘉只是沉思着并不出声,忍不住又道:“太子妃,您那样厉害,从白家救一个人,应当不算是难事吧?!” 401.第401章 你不能做他的妹妹 林瑞嘉抬眸看向她:“我可以一试,但能不能救出来,我也不能打包票。” 梦姨娘立刻欣喜不已,起身对林瑞嘉行了个礼:“有太子妃这句话,就足够了!” 苜蓿将梦姨娘送下去后,林瑞嘉起身带着桑若便枉外走,却在屋檐下被幕北寒拉住。 林瑞嘉抬头望向他,眼中的意味很是分明:我要出府。 幕北寒与她对视半晌,首先败下阵来:“你要出去不是不行,但必须带上我的人。” 白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林瑞嘉寻思身边多几个高手保护,倒也不错,便点头应了。 幕北寒派了二十名侍卫、十名暗卫护她周全,这才放心让她离开。 白府之中,林泰民带来的人已经全部被放倒,白易飞身来到他跟前,一脚便将他踹进了湖水之中。 林泰民狼狈不堪地从湖水里爬到岸边,却被白易一把抓住头发,将他压进水中:“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的人!我可以原谅你对我的女人起心思,但我的女儿,你却不该虐待她!” 林泰民唇角和眉角都是淤青,冷笑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为何要对她好?!倒是得感谢你,将我的女儿养得那般好!” 白易怒火中烧,狠狠将他再次按进水中。 林泰民在水下挣扎,几乎快要背过气去。 正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林瑞嘉带着人赶到,第一句话便是:“放开他!” 白易回头,便见身着浅白太子妃服制的少女站在人群之中。 那样美艳,那样耀眼…… 那样地,像他的兰儿…… 白易松了手,缓缓起身,本想说些什么,却有些局促,不知如何开口。 林瑞嘉在众人的目光中,坦然上前,将手递给了水中的林泰民。 林泰民诧异地抬头望着她,良久之后,垂了眼帘,握着她的手,慢慢爬上了岸。 林瑞嘉撩起裙摆,笔直地朝着林泰民跪下,对他磕了一个头。 众人纷纷发出惊讶的声音,白易更是皱紧了眉头,不解地望着她。 桑若将林瑞嘉扶起来,她盯着林泰民,声音淡然:“刚刚,算是我还你的养育之恩。事情的始末,我都已经知晓。从此以后,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 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她说的清楚明白,语气带着一丝丝决然的意味。然而尽管是这样说的,可脚下的步子仍然有些踉跄。 多少个日夜,她以崇敬的心态想念着她贵为丞相的父亲。多少次,她站在相府角落,望着他身着官袍、器宇轩昂地回府。 小时候的她以为,她的父亲乃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父亲。 长大之后,她以为她的父亲乃是天底下最绝情的父亲。 可最厉害也好,最无情也罢,她都将他看做是父亲。 想了这么多年的父亲,却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那竟然不是自己的父亲。原来,那竟是害得自己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亲人的人。 林泰民望着她的背影,眸光复杂。他一直将她当做底牌,他曾经想过,若是今日林瑞嘉不肯救他,他会放下脸面去哭诉。 可是,她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救下他…… 她竟然,那般轻而易举地说出决裂的话。 白易忽然伸手拉住林瑞嘉。明明是权倾天下的权臣,可面对这个纤瘦的少女,他的声音却在发颤:“嘉儿……” 林瑞嘉望着抓着自己手腕的大手,瞳眸中逐渐弥漫上一股雾气。 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正落在白易的手背上。 白易只觉得那泪珠比开水还要灼热,直将人的心都要灼伤。他笨手笨脚地拿手帕去给林瑞嘉揩眼泪:“好孩子,不哭了,啊!” 听着这样温柔的话,林瑞嘉的泪水却愈发掉的厉害。她哽咽不能语,只是透过朦胧泪眼望着白易,声如蚊蚋:“爹爹……” 白易将她抱进怀中,一双略带沧桑的眼微微泛红。 正在此时,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 白洛曦带着仍旧昏迷的白沉香,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白易和林瑞嘉相拥的场面,一双美眸立刻涌上泪花:“爹爹!” 白易一惊,看向白洛曦,对方一双眼通红通红,正紧盯着自己。 白易此人虽以心狠手辣闻名,可那是对外。对内,他对自己的一双子女管教极好,同时将“严父”和“慈父”扮演到位,乃是一位十分出色的父亲。 这么多年来,他花了大精力栽培白沉香和白洛曦,更花了大量时间去给予一双儿女关爱。所以,这也是白洛曦十分尊重他的原因。 白易在幕兰死后,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一双儿女,尤其是白洛曦,她是女孩子,更得白易宠爱。 可是被他宠了十几年的女孩儿,居然不是他的生身女儿,白洛曦无法接受,他同样无法接受。 白洛曦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扯起一抹寡淡的笑:“爹爹这是认回了亲女儿吗?那曦儿呢,曦儿算是什么?” 白易松开林瑞嘉,却又觉得十分不妥。他看了看林瑞嘉,又看了看白洛曦,最后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暗卫、侍卫等都退下去。 林瑞嘉同样遣散了周围的太子府侍卫,只留了桑若在身边。 白洛曦拿帕子捂住口鼻,偏过了头,眼眶湿润:“爹爹若是嫌弃我,我离开就是。”说着,转身便走。 白易叫住她,将她的手拉住,和林瑞嘉的手放到一处:“你是我疼了十几年的女儿,我对你,不可能没有感情。而嘉儿是我的亲生女儿,身上流着我的血。你们都是我的女儿,如此,可好?” 林瑞嘉抽回手,声音冷淡:“不好。” 白洛曦微微抬起下巴,冷笑道:“怎么,太子妃是嫌弃我鸠占鹊巢吗?!北寒哥哥已经被你抢走,你如今,又要抢我的家人?!” 林瑞嘉望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白沉香,并未解释,只是轻声道:“总之,你不能做他的妹妹。” “林瑞嘉,你别太过分!”白洛曦上前,一张美丽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我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你别逼我!” 402.第402章 可愿做我的妻子 林瑞嘉静静看着她,并不说话。 白易咳嗽了声,指着一旁狼狈不堪的林泰民道:“曦儿,那是你的父亲。” 白洛曦只是毫无感情地扫了眼林泰民,拔出腰间软剑指向林瑞嘉:“父亲和兄长,我一个都不会放弃。你若识相,就滚出这里!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 “白洛曦,我从未想过将你赶走,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这个家,到处都有你的气息。湖边的秋千,雅致的花厅,处处都是你留下的印记。” 林瑞嘉说着,伸手抓住她的剑尖,血缓缓从她掌心沁出,“当年伊始,你就已经是这里的一份子了,我却只是流落在外的孤女……我想要回家,白洛曦,我想要回家!” 她说到最后几近咆哮,声音哽咽,泪水决堤无法自止。 白洛曦望着崩溃的林瑞嘉,缓缓垂下手中长剑,往后倒退了几步,含泪看向白易:“父亲……” “曦儿!”白易对白洛曦十几年宠爱,早已在心底根深蒂固。即便今日得知她只是养女,却仍旧无法抑制对她的感情,“你放心,从今往后,你和嘉儿都是我的好女儿!” 林泰民望着抱头痛哭的三人,踉踉跄跄地离开了白府。 什么亲生女儿,什么养女,他才不在乎。如今他在乎的,不过是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爬上最高的位置。 他的目标从没变过,他要做北幕的丞相,要成为北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没有子女也没有关系,他还年轻,他还能娶妻生子、生女。到时候,他就又有了交易的筹码…… 然而明明是这样想着,眼中却一片模糊。 被深锁在心底的记忆仿佛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来。 那年深秋,六十名黑衣暗卫护着一顶软轿停在了奉京城外的枫山脚下。那年的枫叶艳红如血,满山满野,都是秋天的清香。 他穿着深蓝色的锦袍,一个人牵着马静静观望着,便见一只洁白如玉的纤纤素手从软轿之中伸出,轻轻挑了轿帘。 一只小巧的白色软靴出现在视野里,随即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女子笑靥如花,明艳逼人,此间风景不可胜收。 他滚了滚喉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来。 女子款款走过来,笑容更甚,声音宛如出谷黄莺:“你便是南羽的林侍郎吗?” 那时他只是一个小小侍郎,可是被她那么一问,他觉得,这个小小的侍郎是天底下最有福分的官职。 他窘迫而局促地点了头,女子便笑着转头对身后跟着的侍婢道:“可听见了?接我的人已经来了,你们都回去吧。他可是答应我了,这段时间给我自由。” 暗卫头子和林泰民做了交接之后,便一起对女子行了礼,随即迅速消失在枫山脚下。 女子摸了摸那匹毛色极好的马,自己跨了上去,低头对林泰民笑道:“我就不客气了。” 分明是大小姐的姿态,可由她说出来、做出来,却偏让人欢喜得紧。 林泰民心跳得极快,竟不敢去看她那双乌亮的眼眸。只盯着那深深的小梨涡,轻轻点了头。 枫山脚下,身着蓝色锦袍的儒雅公子牵着一批枣红色的马,马上坐着一位容貌倾城的白衣少女,美得仿佛是一幅画。 少女轻轻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软糯甜美的声音,叫牵马的林泰民悄悄红了脸。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愿意为她牵一辈子的马。 将幕兰安顿好后,林泰民没有理由再去见她,他只能躲在角落,偷偷望着她在窗下临摹,在院中弹琴。 可如此又怎能解相思之苦,他于是派人去各地寻找与她相貌相似的少女。终于,在一座偏远的山庄里找到了一名浣衣女,正是二八年华,与那位幕兰郡主生得竟有七八分相像。他秘密将浣衣女接到府中,夜夜宠幸以解相思。 一个月之后,那位浣衣女怀孕了。当时幕兰郡主也是有孕在身,林泰民恶从胆边生,便在幕兰郡主生产之后,借口婴儿身体不好,必须送去外边的神医那儿好生将养,便将女婴抱走。 一个月后那位浣衣女产下女婴,林泰民便掉包了两个女婴。再之后,幕兰郡主生了病,加之思念母亲和故乡,病情日益严重,已经没办法分辨送过来的女婴究竟是不是她的骨血。 等雪城幕潇潇终于停止大张旗鼓寻找幕兰,白易才派人来接她回去。当时白洛曦已经有五个月大了,便被白易的人一同带回了雪城。 他为她取名洛曦,洛水之女神,禁园凝朔气,瑞雪掩晨曦。 林泰民一边狼狈地逃出白府,一边回忆着曾经的一切。 他忽然捂住胸口,觉得那里撕裂一般地疼痛。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失去了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以利益为重,再也不愿意对别人付出一点点真心? 他这样想着,踉跄着往地上栽去。梦姨娘及时出现,扶住了他,一脸心痛地搀着他往宅子的方向走。 林泰民侧头看了眼梦姨娘,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再混账的人,也总有真心对他的人存在。 “阿洁啊……” 林泰民有些虚弱地呼唤了一声,眼中带着满满的沧桑。 梦姨娘只是轻轻笑了笑,风霜在她脸上留下了细微的刻痕,却终究掩不住她那张江南女子特有的清秀容颜:“老爷的不易,婢妾都懂。” 林泰民忽然停了步子,熙熙攘攘的街上,他站在人群之中,有些虚弱地扶着梦姨娘的肩膀。 虽然脸色苍白的要命,可他的神色很认真,“阿洁,你可愿做我的妻子?” 梦姨娘一愣,满脸诧异:“你说什么?” 周围的百姓们也都纷纷停下,观望着这一对夫妻。 “我说,你可愿意做我的妻子?我不要你做妾侍,真心待我的女人,该做我的正妻。”林泰民紧紧抓住梦姨娘的手,在这一刻,在这陌生的大街上,他觉得有她不离不弃真好。 403.第403章 倾倾,别走,求你 周围响起铺天盖地的掌声和喝彩声,梦姨娘羞红了脸颊,热泪盈眶:“老爷……” 随着周围人的起哄,林泰民将梦姨娘搂进怀中,嗅着她的发香,深深地闭上了双眼。 原来人之一生,最重要的从不是权势…… 而白府之中,白易的劝解并未让白洛曦和林瑞嘉彻底冰释前嫌。白洛曦借口要送白沉香回房,很快便离开了湖边。 白易想带林瑞嘉去书房说说话,却被林瑞嘉婉言谢绝。 “我知道你们是我的家人,这就足够了。”林瑞嘉对他行了个礼,“嘉儿来此,还有一事相求,恳求父亲归还母亲的身体。” 她说着,微微垂下头,笔直朝白易跪了下去。 一声“父亲”,叫得白易再度热泪盈眶。他忙伸手扶住她,“好孩子,快起来!你母亲与我乃是真心相爱,你教我将她归还到何处去?” 林瑞嘉抬眸,湿润的双眸闪烁着不解:“外祖母思念母亲心切,难道你就不能体谅一二吗?” 白易脸色微沉,“嘉儿。” 林瑞嘉低下头,不再言语。 她也不指望一步登天,让白易答应。 白易能够大胆做出掳走幕兰郡主的事,足以证明幕兰郡主在他心中的分量。对一个人在乎到这种程度,这种爱虽然疯狂,却同时也促使他对幕兰郡主一百万个珍惜。 林瑞嘉从心底里感觉得到白易和幕兰郡主是真心相爱的,只是为何外祖母不同意,这一点倒是奇怪得紧。 林瑞嘉回到太子府,苜蓿便过来禀报,说是幕北寒请她往书房说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瑞嘉被带到书房,却见幕北寒正埋头批改奏折。 苜蓿和其他侍婢都退了下去,一时房中只剩她和幕北寒。 她微微咳嗽了声,幕北寒抬起头,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将放在书案上的一张桃红色烫金请柬递给她。 林瑞嘉接过,翻开一看,是北幕花宴的邀请帖子。发起人是五公主幕承欢,那一天是她的生日,她便请求皇帝,允许她在青阳行宫办一场赏花宴。 “届时雪城的贵族女子和世家公子都会过去为承欢庆生,你若愿意,也可以去走一走。”幕北寒声音温和。 林瑞嘉记得幕承欢,她在自己出嫁时还特地去大长公主府为自己添妆。 她点了头,“我会去的。” 幕北寒将手伸给她:“过来。” 林瑞嘉站着没动。 幕北寒见她不动,便直接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坐下。 林瑞嘉刚要起身,便被他按住。他抱着她,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身上,闭上了双眼:“我有些乏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说着,声音也低了下去。 林瑞嘉的目光落到桌案上那一尺多厚的奏章,微微出神。 他这段时间,似乎总待在书房处理奏折。她随手拿起摊在桌案上的那本,上面写的是近日洛谷附近出现了一队神秘人,行踪莫测,抢劫过往客商,北幕与洛谷的贸易深受其害。北疆官府几次派人捉拿,却都一无所获。 林瑞嘉有些懵懂,若是土匪,应该没有那么难办,官府捉拿起来应是相当容易的,还不至于上报到皇廷这里。 她放下奏折,望着幕北寒眼下的青黑,轻轻叹了口气。 平心而论,幕北寒的确有帝王之才。 若他为帝,乃是北幕黎民百姓的福气。 只是…… 他终究不是自己所爱。 幕北寒鼻息均匀,明显是已经入睡。他将林瑞嘉环在怀中,环得那般紧,仿佛是小孩子抱着最珍贵的宝藏。 “倾倾……别走……求你……” 轻微的呓语声响起,林瑞嘉看向他,有泪水从他眼角溢出,睡梦中,分明是悲痛至极的模样。 林瑞嘉突然觉得心里头一片柔软,忍不住伸出手,缓缓替他拭去眼角的泪。 幕北寒,陷入情海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你为何偏偏要义无反顾地迈进来? 你将我囚禁在此,既是在折磨我和越哥哥,更是在折磨你自己。 这种爱,扭曲到极致,只叫人觉得残忍害怕。 林瑞嘉闭上双眼,枕着幕北寒的手臂,渐渐的也入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瑞嘉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到口渴难耐。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大床上,身上的衣物也换成了柔软舒适的中衣。 她坐起身,挑了帘子往外看去,便见幕北寒披着一件衣裳,正坐在桌案后手持朱砂笔,对着奏折圈圈画画。 灯下,他的侧脸温柔而俊美,入鬓的修眉,高挺的鼻梁,嫣红的薄唇,一双桃花眼尤其得勾魂摄魄。 似是听见声音,他偏头看来,见林瑞嘉已经坐了起来,便起身走过去,在床榻边坐下,手中端着一杯水:“渴了吧?” 说着,竟亲自将水送到林瑞嘉唇边。 林瑞嘉看了他一眼,慢慢喝了水,抬眼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寅时三刻,天还黑着。”幕北寒伸手替她擦去唇边的水渍,将水放到床头边,又替她将枕头拍软,“快睡吧。” 说着,便让林瑞嘉躺下去。林瑞嘉迷迷糊糊地被他放在床上躺好,又被盖好被子,侧头再看去时,他又坐到了桌案边。 他,不累的吗? 林瑞嘉心里很是疑虑,可疑虑也抵不过重重睡意。不消片刻,她又沉沉睡了过去。 幕北寒从奏折中抬头,唇角忍不住地泛起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 若是这样平和的日子能够长长久久,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接下来的几天,幕北寒和林瑞嘉的关系稍有缓和。他没有再碰她,她也再没有对他冷言讥讽。 白易曾上门见林瑞嘉,带着大车小车的礼物,似乎是要弥补这十几年来的遗憾。 林瑞嘉一概收纳,然而到底是空白了这么多年,感情不是说弥补就能弥补得起来的。 而三日之后,幕承欢十四岁生日到来。 青阳行宫在雪城郊外,乃是一处风景别致的宫殿,在前几年被皇帝赐给了幕承欢做十岁生日礼物。 这次宴会,因为幕承欢的特意安排,所以只有雪城里头有头有脸的年轻公子小姐们参加。 404.第404章 洛曦姐姐,好久不见 林瑞嘉和幕北寒到的时候,青阳行宫外早已停了不少达官贵人家的马车。 行宫外的道路两旁清一色摆放着梅花盆栽,嶙峋的梅枝上点缀着零星盛开的粉梅,映着来往的年轻人们充满朝气的容颜,十分得相得益彰。 幕北寒牵着林瑞嘉在两个小丫鬟的引导下往内走去,一路上不时有人停下来行礼。 行宫内的大暖阁内,早坐了不少公子小姐们。他们吟诗作画,其乐融融。幕承欢夹杂在一群小姐们中央,正满脸兴奋地摇着手中的筛子。 “公主,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到了。”两个小丫鬟行过礼后低声说道。 幕承欢看过去,忙放下筛子,有些腼腆地红了脸:“皇兄,皇嫂……这个,我们没在赌钱,我们只是单纯地比大小……” 幕北寒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即在临窗的位置坐下。 幕承欢悄悄吐了吐舌头,拉住林瑞嘉,小小声问道:“你每天和太子皇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你不怕他吗?” “还好。”林瑞嘉轻声,觉得这位五公主性情率真,颇为可爱。 旁边的水玲珑一脸不屑道:“公主,这位太子妃可是个厉害人物。听说啊,她才是白家的正牌小姐,那白洛曦,不过是个冒牌货。” 这话一说出口,整个大暖阁的气氛都有些僵硬了。 这几天来,关于幕倾城和白洛曦的身世问题已经传遍了各大世家。每个人都很好奇,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瑞嘉面对众人的目光,只是十分坦然地与水玲珑对视:“无论是我,还是白洛曦,都不是你能议论的。” 这话,便是暗指水玲珑身份不够。 水玲珑气不打一处来,她前些日子被祖父关在家中,****抄写经文,简直是有够累的。如今好不容易放出来,居然又被林瑞嘉嘲讽! 她本想与林瑞嘉理论,可还没说话,整个暖阁便安静下来。她抬眼看去,便见一身男装打扮的白洛曦正和白沉香一起走进来。 众人望着白洛曦,不禁窃窃私语。 “听说,她只是白家的养女,太子妃才是真正的白家女儿。” “真的吗?那她的身份地位岂不是大不如从前?” “那是当然。养女能有什么身份啊!” “那她从前还一直那样嚣张!” “从前,太子妃不是还没出现吗?!” 面对众人的私语,白沉香眸中划过一抹不悦。 白洛曦却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怎么,听说我不是白家的亲生女儿之后,你们都看不起我了是不是?” 她的声音很大,足以让暖阁内的每个人都听见。 私语的贵女们停下议论,都垂下眼眸做事不关己的模样。 白洛曦一一扫视过去,她从每个人身边走过,微微抬起的下巴,倨傲的表情,都象征着她的高傲和不可一世:“你们这群聒噪的鸟,就算我不是白家的亲生女儿,我也一样可以碾压你们。就算我没有白家做后台,你们对我来说,也不过是空气中的尘埃,天空的水滴,渺小而卑微!” 她说到最后,声音陡然提高:“我白洛曦,从没有轻贱到可以让人如此议论。都给我听清楚了没有?!” 那些贵女们被她的气势所震慑,忙不迭地点头。 白洛曦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随即走到白沉香身边,笑容变得乖巧而甜美:“哥哥,我们去那边坐好不好?” 她手指的位置,正是幕北寒对面。 白沉香笑容宠溺,伸手替她整理好衣襟:“都听你的。” 说着,便携着白洛曦一同往窗边走。路过林瑞嘉时,林瑞嘉对白沉香微微点头致意,白沉香回之以温暖的微笑。 白家的人可以对外人心狠手辣,可以做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可是白家的人,素来也都是痴情种子,如此也导致白家一直以来子嗣单薄。因此,白家人对于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十分珍视。 白洛曦将他们二人的互动收在眼底,只是垂了眼帘,视而不见地往位子上走。 待他们入座之后,幕承欢忙收了筛子,咳嗽了一声,命人上果盘。 白洛曦吃了片桔子,目光投向之前私语的几位贵女,好整以暇地问道:“哥哥,你说如果身体不好还吃凉食,会怎样啊?” “当然会使身体状况更加糟糕。”白沉香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几个贵女都皱着眉头捂着肚子,似乎很痛苦的模样。 他勾唇一笑,刚刚曦儿走过去的时候,大袖轻扬。就在那扬袖的一瞬间,他猜,已经有毒粉被那些女孩子吸了进去。 “啊!”其中一位贵女惊叫了一声,忙不迭地捂着肚子冲了出去。 随着她离开,其他几位也纷纷冲了出去,直奔外面的恭房。 白洛曦望着她们的狼狈,笑出了声。 其余贵女们听着白洛曦的笑声,都有些不寒而栗。这个少女,简直就是恶魔…… 一些向来垂涎白洛曦美貌的公子们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从前白家的门第太高,他们高攀不上。如今白洛曦不过是白府的养女,那么他们肯娶她,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一些糊涂蛋这样想着,忍不住端着酒盏过去找她说话。 白洛曦很快便被一群公子们包围住,身边献殷勤的人不断。 白沉香反倒被挤到外围,望着如此“受欢迎”的妹妹,他很有些无语。 白洛曦不堪其扰,声音提高了几分:“怎么,你们也想试试三日销魂散的滋味?” 三日销魂散啊…… 所有人都想起刚刚几个女孩子捂着肚子往恭房冲的画面,想必,她们中的就是那玩意儿吧?想必,是要拉上足足三日吧? 围着白洛曦的几位公子脸色一阵发白,果然,带刺的玫瑰终究不是他们能够采摘的…… “洛曦姐姐,你还是如此地厉害。果然‘雪城女恶魔’的名头,不是白叫的。”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随即走来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 “洛曦姐姐,好久不见。”他摇开折扇,身上散发出一股阳光的味道。 405.第405章 底线 “幕北阳?”白洛曦喝了口小酒,抿抿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幕北阳眼底划过一抹黯然,随即又笑道,“早先两个月就回来了,一直没空去拜见洛曦姐姐,还望洛曦姐姐恕罪啊!” “你是我小弟,我自然不会怪罪你。”白洛曦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坐这儿吧。” 幕北阳笑容俊朗,很愉快地在她身边坐下。 暖阁内的众人见连四皇子都对白洛曦如此恭敬,不禁想到她出征洛谷立下的累累军功。若她不是女子,应该早就已经得封大将军了。 即使没有白家,她白洛曦,也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 幕北阳对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幕北寒点点头,笑道:“皇兄。” 幕北寒微微颔首,并未说话。 他身边的林瑞嘉打量起幕北阳,他双眼之中很是干净明朗,周身除了阳光的味道,还微微带着一丝痞气。 常年驻守边疆混迹军队之中并未给他带来杀伐之气,相反,他身上的气质总介于阳光和痞气之间,叫人觉得十分特别。 幕北阳见林瑞嘉打量自己,笑道:“怎么,皇嫂可是觉得我英俊帅气更甚我皇兄?” 这话有些失礼数,幕北寒不禁侧目,还未开口驳斥,便听林瑞嘉清越的声音幽幽响起:“久闻北幕乃是重礼数的国邦,如今听四皇子如此言语,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如此说,便是将幕北阳推上了风口浪尖。 幕北阳微微一笑,来了兴致:“皇嫂如此说,可是承认自己不是北幕人?那么你与皇兄的这桩婚事,又算是什么?前些日子传出消息,说你才是白家之女,那你究竟,算不算是北幕人呢?” 他说着,缓缓合上折扇,脸上明明是灿如阳光的笑,却让林瑞嘉觉得那眼眸之中尽是冰雪。 林瑞嘉正待说话,幕北寒拦住她,他直直盯着幕北阳,桃花眼中是同样凛冽的冰雪:“她是不是北幕人,不需要你来发问。” 幕北阳冷笑了声,“皇兄当真是护她得紧!” 这边正说着,江饮月和江萱儿从另一边走过来。 江饮月有些发痴地盯着林瑞嘉,被江萱儿碰了碰,才又恢复常态。 兄妹俩落座后,幕承欢便宣布宴席开始。 一些世家小姐们为讨好公主,更为了吸引年轻公子们注意,早准备了精彩才艺,如今也正如火如荼地上演着。 幕承欢一边看一边点评,十分开心的模样。 酒过三巡,有好大喜功的公子开始吹嘘起来,各种夸耀各种吹牛,引来不少小姐们泛着桃心的爱慕目光,整个场面气氛十分高涨。 林瑞嘉感觉自己与这样的场面格格不入,她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幕北寒正与朝中一位显贵家的公子寒暄,瞥见林瑞嘉出去,并未阻拦,只是稍稍扫了眼窗外。 林瑞嘉站在青阳行宫的花园里,深深呼吸着没有酒味的空气。 她不知站了多久,幕承欢从背后走上前来,笑道,“皇嫂。” “你怎么出来了?”林瑞嘉问道,尽量将态度放的友善。 幕承欢随手掐了一朵花把玩,笑容单纯可爱:“我只是想问一件事。火越哥哥,喜欢的人,真的是你吗?” 林瑞嘉望着她,她虽然笑着,可眼底却全是淡淡的哀伤。 她,喜欢越哥哥? 这样的想法令她心底涌上一阵不愉快,她强掩住那份醋意,勉强笑了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终归,我已经是你皇兄的太子妃了。” 幕承欢睁大眼睛,牵起她的手,“倾城姐姐,你生得这样美,性情又好,怪不得火越哥哥和我皇兄都喜欢你。” 说着,她抿了抿唇,警惕地往四周扫了眼,见没有人在,才低声道:“倾城姐姐,你不喜欢我皇兄,是不是?” 林瑞嘉诧异地看向她,她却继续往下说道:“不如我帮你逃走,你去天照城找火越哥哥重续前缘,好不好?” 她说的真诚,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林瑞嘉皱起眉头,“五公主……” “不要怀疑我的出发点!”幕承欢攥起小拳头,眉眼之间都是舒展的笑容,“爱一个人,就要让他得到幸福。倾城姐姐,我喜欢火越哥哥,所以我希望他能得到幸福。而你,就是他的幸福!我看见你和我皇兄在一起时,眼睛里面一点笑容都没有,你一定很想念火越哥哥,是不是?” 林瑞嘉不觉垂了眼眸,自己的心思竟被人发觉,她很有些羞赧。 幕承欢眼珠转了转,摇了摇她的手臂,踮起脚尖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这……能行吗?”林瑞嘉却有些犹豫。 幕承欢咬咬牙,“行不行,总得试试才知道!” 两人又咬了一阵耳朵,最后才一前一后回了暖阁。 暖阁内,幕北寒并不在。林瑞嘉自己在位置上坐下,刚抬头便看见白洛曦一副吃人的目光。 她将目光转向白沉香,对方满脸无奈地对她摇了摇头。 林瑞嘉心里猜测,大概是她以为幕北寒找自己去了,心里嫉妒才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想着,鬼使神差拿起面前果盘里的一块蜜瓜递给白洛曦:“吃吗?” 话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白洛曦也愣了愣,却是撇过脸去,笑容冷艳:“谁稀罕你的东西!” “我稀罕!”江饮月掺和进来,十分给面子地抢走那块蜜瓜,三两口便吃了个干净。 众人:“……” 与此同时,青阳行宫花园一角。 凉亭内,幕北寒负手而立,身后跪着一名黑衣暗卫。 “属下探听的十分真切,五公主和太子妃密谋,三日后的寅时一过,便借着打更人的帮助,逃离太子府。五公主说一切都由她安排,太子妃只要负责到时候现身太子府花园就行。”那暗卫说道。 幕北寒俊美冷峻的面容上毫无表情,淡声道:“下去吧。” “是!”暗卫立刻消失在凉亭之中。 幕北寒注视着不远处的一丛矮树林,声音凉薄:“林瑞嘉,你为何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406.第406章 夜逃 宴会结束之后,林瑞嘉和幕北寒乘马车回府,两人各怀心思,相顾无言。 快到太子府时,幕北寒才状似无意地说道:“今晚,到书房陪我说话。” 林瑞嘉为了降低他这段时间对自己的戒心,便应允,只是约定他不准碰她。 一连两日,幕北寒都要求林瑞嘉到书房来。他批阅奏折,她有时在灯下替他研磨,有时坐在一旁的大椅上读一些诗词歌赋、经史子集,有时则和衣躺在榻上睡觉。 这两天过得十分平和,平和的让林瑞嘉甚至觉得,她已经成功得让幕北寒降低了七八分的戒心。 第三日的傍晚,残阳如血,太子府正厅,幕北寒和林瑞嘉对面而坐,一同用膳。 林瑞嘉垂着眼帘,默默地吃着米饭。幕北寒没动筷子,只是望着她吃。见她吃完了小半碗米饭,他给她盛了碗汤,温和地道:“这个汤不错,是用北疆送来的鲜鱼熬成的,你尝尝。” “饭后喝汤会长胖的。”林瑞嘉有些嫌弃。她向来注重保养,知道饭前喝汤比较好。 “这汤熬了整整十二个时辰,将鱼骨都给熬化了。且这鱼又与一般的鱼不一样,一两鱼肉的价钱堪比黄金。你不尝尝,着实可惜。”幕北寒眼里带着惋惜。 林瑞嘉为了不让他生气,只得接过那碗鱼汤,小口小口地喝了。 幕北寒注视着她喝完那碗汤,轻轻笑了笑,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深深瞥了一眼碗里奶白色的鱼汤,慢慢地喝了。 入夜之后,太子府书房内,照例是他批阅奏折,她为他研磨。 处理掉十几份奏折之后,幕北寒忽然抬头问道:“倾倾,若是你有机会离开,你会选择离开吗?” 林瑞嘉一愣,心里转了几转,他怎么会如此问,莫非他发现了自己和五公主的计划? 她想着,心里头有些忐忑,试探着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他握着她细腻白皙的手掌,眼眸中盛了不舍:“只是突然好奇。我以为,这些日子的相处,你已经开始试着慢慢接受我……” 他说着,苦笑了下,“原来,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林瑞嘉听他这样说,猜测他大约并不知道她和五公主的计划,一时间放松不少。 如今她满身满心都惦记着去太子府花园与人接头,然后逃离北幕,所以便尽了全身力量去安抚幕北寒:“遇见一个爱的人何其的难,想要忘掉爱的人,更是难上加难。北寒,给我时间,好不好?” 她语气温柔,表情真诚,让幕北寒不禁有些动容,“倾倾……” 林瑞嘉露出一抹笑容,伸臂抱了抱他。 幕北寒将她拉到大腿上坐下,低头亲吻她的红唇。 林瑞嘉的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推开他。 他的大掌探进她的衣襟里,林瑞嘉猛地打开他的手,迅速后退了几步。 幕北寒舔了舔唇,目光幽幽地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林瑞嘉垂着眼帘,喘着气,轻声道:“我还没有准备好……” “回房去休息吧。”幕北寒淡淡说着,目光重又回到书案上。 林瑞嘉抬眸瞥了他一眼,见他眉眼之间除了有些凝重外并没有任何异常,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早有提着灯笼的苜蓿和板栗在外等候,两人带着林瑞嘉一路往她的房间而去。 走到半路,林瑞嘉突然问道:“太子府花园的夜景,好看吗?” 苜蓿愣了愣,回答道:“花园里挂了十色的灯笼,如今又正值春花盛开,所以花园里的夜景是很美的。” “我想去走走。”林瑞嘉停了步子,一脸渴望地看向花园的方向。 苜蓿和板栗对视了一眼,便应允了,带着林瑞嘉往花园方向去。 另一边,书房之中,早有暗卫将林瑞嘉的行踪报告给了幕北寒。 幕北寒摩挲着腰间佩玉,眉眼间浮现了一抹淡漠:“继续跟踪。” 林瑞嘉来到花园后,在一座八角亭子里坐下,静静待了片刻后,转头对苜蓿笑道:“今夜月光正好,你去为我将太子殿下请来。” 苜蓿愣了愣,见林瑞嘉眉眼之中都是认真,便点了头去请幕北寒。 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不知名的虫儿在角落鸣叫。紫罗兰一簇簇盛开,各种鲜花的清香充斥着花园。 “板栗,你去厨房,告诉寒蓉蓉,做些糕点送过来。对了,再拿一壶美酒。”林瑞嘉笑得温柔,两靥浅浅,甜美而迷人。 板栗饶是每日都看着她的容貌,此刻见她这么一笑,竟也看得呆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脸,瞪着大眼睛,半晌后才回过神道:“奴婢这就去办!” 说着,竟红了脸,飞也似的跑出了凉亭。 林瑞嘉觉得好笑,自己竟然对一个笨笨傻傻的呆丫鬟使用美人计,真不知道是板栗的脑子不好使,还是自己的脑子不好使。 不过,如今四周无人,正是最好的逃跑时机。 她起身,毫不犹豫地朝花园东南角掠去。 她的轻功极好,几个来回便到了东南角的大榕树下。榕树上落下一个暗卫,对林瑞嘉点点头:“我家公主在围墙外面准备了马车,请太子妃与我一同出去。” “烦请带路。”林瑞嘉说着,便和他一前一后掠出了太子府。 太子府今晚守夜似乎并不怎么森严,林瑞嘉心里想着,却并未往深处考虑。 如今对她而言,没有什么东西,比自由更加令她感兴趣。 那名暗卫带她出了太子府,太子府围墙外的拐角处,果然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头,一名身穿细铠甲的高大男人正骑在一批马上,遥遥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愣了愣,“江上将军?” 此人正是之前追求她的江饮月。 江饮月挥了挥马鞭,“太子妃速速上马,在下送你出城!”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瑞嘉疑惑。 “我从五公主那里得知你要逃走的计划,便答应她送你出城。”他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亮了亮,“如今城门已关,只有我的令牌才能打开城门。” 林瑞嘉眸中闪烁着感动,真诚地道:“多谢!” 407.第407章 蛊 “我知道,你爱的人是东临的太子。”江饮月跳下马,亲手为她挑开马车车帘,“我这等粗人素来不懂什么****,不过我也知道,其实爱情不能强求。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够记住我江饮月,这就足够了。” 林瑞嘉上了马车,“什么粗人不粗人,你比太多的人都要懂爱情。” 江饮月笑了笑,随即放下车帘,重又跨上马。 灰色的马车迅速朝城门口驶去,开路的江饮月脸上一片凝重。他有考虑过此事败露后的后果,但是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爱过一个人。 他觉得,他愿意为了她承担所有的后果。 此时夜已深了,马车行驶到城门口,果然城门紧闭。江饮月拿着令牌对着城楼上的守卫高喊了几句话,那些守卫忙给他打开城门。 他手中的令牌是皇帝御赐之物,有权利管理雪城守城官军,权力极大。若是被皇帝知道他拿这令牌送太子妃出城,他的“上将军”一职恐怕就要做到头了。 可是,他甘之如饴。 马车行驶到城外的树林之中,林瑞嘉掀开马车,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树林里,树上挂了几盏灯笼,树下站着白沉香、白洛曦、江萱儿、幕承欢,似乎都是来送她的。 白沉香将手递给她,林瑞嘉迟疑片刻后,慢慢将手放到他的手上。 白沉香扶着她下了马车,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妹妹!” 这一声“妹妹”,来得太迟,林瑞嘉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就盈满眼眶。 “哥哥!”林瑞嘉红着眼睛,轻轻喊道。 白洛曦抱着双臂,望着他们兄妹情深,忍不住道:“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有什么好哭的!” 说着,便上前硬生生将白沉香拉开。 她拉着白沉香的手臂,微微抬起下巴,美艳照人的脸上满是倨傲:“你要走便走,废话怎么这样多?幕北寒势力不容小觑,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林瑞嘉有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随即一一和幕承欢、江家兄妹告辞,准备上马车离开。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上马车,便觉得心口绞痛难忍,一时间竟无法说出话来。 她捂着心口扶住马车,脸上一片惨白。 白沉香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她,看向白洛曦:“妹妹这是怎么了?” 白洛曦迟疑地上前替她把了脉,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她的手探向林瑞嘉的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说道:“他疯了。” “什么?”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白洛曦目光紧盯着林瑞嘉的脸:“她被人种了情·蛊。这种蛊,如果被下到两个人的体内,便会将这两个人牢牢绑到一起。若是其中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距离超过百里,两个人都会心痛难忍,甚至,会疼到死去。此外,若是其中一个人与别的人发生关系,或者思念别的人,那么都会感觉到寻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白沉香望向怀中的林瑞嘉,她已经晕厥了过去,小脸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幕北寒……”他呢喃着,双眼之中闪烁着不可置信。 白洛曦只觉心如刀割,“他竟爱她至此……” “如何可解?”江饮月问道。 “除非其中一个人死。”白洛曦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幕承欢话都说不利索了:“那……那怎么办……” “送她回太子府。否则,他们两个人都会有性命之忧。”白洛曦皱着眉头。尽管不愿意把林瑞嘉送回到他身边,可如今,并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行人迅速回了城,由白沉香亲自送林瑞嘉进入太子府。 太子府书房内,一灯如豆。 幕北寒坐在书案后,一张俊美的脸正汗如雨下。他捂着心口,强忍着噬心的痛苦。 入鬓的修眉微微皱起,一双桃花眼中却满是刻骨的爱意。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似乎终于缓解。他看向书房大门,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随即白沉香抱着昏过去的林瑞嘉,出现在了书房内。 “幕北寒,你究竟想做什么?!”白沉香怒意滔天,“伤害曦儿还不够,如今又要伤害嘉儿吗?!” 幕北寒擦去额头的细汗,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起身,想要从白沉香怀中接过林瑞嘉,却被对方避开。 “她不是林瑞嘉,她是幕倾城。”幕北寒周身散发出丝丝寒气,危险的杀意从他身上逐渐蔓延出来。 “你这个疯子!”白沉香大步绕过他,将林瑞嘉放到榻上,随即转身便是一拳揍到幕北寒脸上。 幕北寒猝不及防,被这一拳打得直撞到墙壁上。他捂着脸抬眸看向白沉香,对方大踏步走过来,又是一拳砸来。 幕北寒闪开,攥住他的手腕:“白沉香,别以为你是她兄长,我就不敢对你动手!” 白沉香阴柔却不失俊美的脸上掠过一抹嘲讽,“幕北寒,你虽是太子,可白家,还不是你能动得了的!” 他说着,摆脱他的桎梏,人已经掠到书房门外:“幕北寒,善待我妹妹。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白家与你不死不休!” 他说完,素来温和的瞳眸之中掠过一抹凶狠,随即消失在太子府中。 幕北寒奔到榻边,见林瑞嘉完好无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一颗悬着的心逐渐放下。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声音焦急而无助:“倾倾,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林瑞嘉在他的抚摸下慢慢醒了过来,被他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幕北寒抓住她的手,“倾倾,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能逃离我的身边。” “幕北寒……”林瑞嘉眼中现出一抹恐惧,她明明在城郊外的树林里的…… 幕北寒将情·蛊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即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倾倾,从此以后,咱们会永远在一起。” “幕北寒!”林瑞嘉声嘶力竭地怒吼出声,“你疯了是不是?!” 她猛地将幕北寒推开,双眼泛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恨意宛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剧烈地袭击着她的身心。 408.第408章 偷袭 “是你逼我的!”幕北寒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进入我世界,留下印记之后就想事不关己的离开吗?!林瑞嘉,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自私的究竟是我还是你?!”林瑞嘉使劲推开他的手,情绪几近崩溃,“你擅自将我抓到这里,只为了满足你自己,幕北寒,你才是那个自私到骨子里的人!” 她忽然明悟:“是那碗鱼汤,你在那碗鱼汤里下了蛊是不是?!”她说着,便伸手去抠自己的喉咙。 幕北寒拦住她的手,“已经来不及了!倾倾,情·蛊已经种下,已经来不及了!倾倾,东临火越,他根本不值得你去爱!”幕北寒大吼,“你以为他还爱着你吗?!我的人传来消息,他上个月便和沈家人订下亲事,半年之后,他就要迎娶沈家女子做他的太子妃!林瑞嘉,你在他心里只是一个替代品,白洛曦的替代品!” 林瑞嘉表情呆呆的,她盯着幕北寒,好半晌之后,才轻声说道:“他,要迎娶太子妃?你在骗我,是不是?” 幕北寒望着两行清泪从她的脸颊淌下,然而她的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清澈的瞳孔之中满含着期待。 他不禁有些心软,在床榻边坐了下来,“倾倾……” “不会的!越哥哥说过,他此生只爱我一人!”林瑞嘉捂住双耳,拼命摇头,声音哽咽,几近崩溃,“你在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你出去啊!” 幕北寒却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脸贴着她模糊了眼泪的脸颊,声音温柔而无奈:“倾倾,咱们不要再喜欢他了,好不好?不要再喜欢他了!你要的一切,六宫无妃也好,锦绣江山也好,我都给你,好不好?!” “我不要这些!我只要越哥哥,我只要越哥哥!”林瑞嘉大哭着使劲推开幕北寒,赤着脚便往书房外冲。 然而没走几步,便捂着心口蹲了下去,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氤湿了地板,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人听了心疼:“好疼……心好疼……呜呜呜……”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幕北寒走过来将她抱起,“倾倾,情·蛊之所谓情·蛊,便是用于爱情的。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能想他。倾倾,我要你的心中,只有我幕北寒一个人。” 林瑞嘉透过朦胧泪眼,望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忽然之间不知从哪儿涌出一股力量,袖中匕首出鞘,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心脏。 幕北寒没反应过来,那把匕首已经扎了进去。 他手一松,林瑞嘉跳到地面上,直接推门跑了出去。 幕北寒握着那柄插入心脏的匕首,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他靠在书案旁,桃花眼中满是悲伤。 他忽然拔出了那柄匕首,立刻有鲜血喷涌而出。 他往外踉跄了几步,随即仰面重重倒在了地上。 却说林瑞嘉冲出了书房,身边立刻出现了十几名暗卫。林瑞嘉冷冷盯着他们,几个起落便冲出包围掠到屋檐上。 她很庆幸跟越哥哥学了轻功。如今,也算是多了一个保命的法宝。 那十几名暗卫却没放弃,紧紧跟着她。林瑞嘉出了太子府,径直朝城外飞掠而去。 在她快要到达城门时,身后一个暗卫射出一支麻醉箭,呼啸着便往林瑞嘉后背刺来。 林瑞嘉猝不及防,中了那一箭,直接从空中坠落。 领头的暗卫冲上去接住她,将她背在背上,打了个手势,示意回太子府。然而没等他们掉头,周围已然涌出四十九个人的暗卫小队。所有人手中都拿着弓弩,一齐对着他们。 暗卫头子皱起眉头,低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名暗卫回答道:“放下她,饶你们不死。” 暗卫头子目光扫过他们,这群人实力不俗,若是硬拼,自己这一方绝对会处于下风。 他将林瑞嘉交给身边一个轻功极好的暗卫,低声说道:“找机会带太子妃回府。” 说完,便从腰间拔出两柄长刀,摆出了迎敌的架势。 剩下十五人见状,纷纷拿出武器,将林瑞嘉围在中央。 “敬酒不吃吃罚酒。”对面的暗卫冷声说着,一声令下,“放箭!” 弓弩一动,无数箭矢朝着他们射来。 暗卫们纷纷挥舞手中武器,一起护送着最中间的林瑞嘉往旁边突围。 很快,两拨人马打到一起,太子府这边的暗卫头子找空挡朝天放了个火花筒,围攻的人眼色一变,其中一人喝道:“速战速决!” 随着他的话,所有来围攻的人攻势愈加猛烈。太子府十七人由于寡不敌众,很快落于下风。 那名背着林瑞嘉的机灵暗卫正准备偷偷潜走,对面的人长刀猛地砍向他背后的林瑞嘉。 太子府的暗卫头子大喝一声,冲过来架住了偷袭。 “走!”他一刀刺向袭击的人,大喝道。 小暗卫背着林瑞嘉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太子府支援的人赶到。 此时十七名暗卫已经大半负伤,甚至还死了三个。围攻他们的暗卫也没好到哪里去,死了六名,负伤八名,剩余的人见有人支援,忙打了个口哨,迅速撤退。 太子府内,幕北寒被侍卫抬到了床上。府医是个年逾六十的老者,他给幕北寒止住血后,又敷了草药,嘱咐磨叽照料好太子,便亲自出去熬药。 磨叽苦着一张脸站在床榻边,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幕北寒,不禁长吁短叹起来:“殿下啊,您痴情于太子妃,可究竟是为了哪般啊!明知道太子妃心中只有东临太子,您又何必强求?!” 他说着,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幕北寒终于悠悠醒了过来。 睡在床脚边的磨叽惊起,忙给他倒了杯水,“殿下渴了吧?” “她呢?”幕北寒声音嘶哑,缓缓喝了水。 磨叽红了眼圈,“昨晚太子妃闯出了太子府,在城门口被寒夜他们堵住。本来能够顺利将太子妃带回,可是忽然出现了四十九名暗卫,与咱们的人展开了激战。最后虽然成功带回太子妃,可兄弟们死了三个,还有七个都负了伤……” 409.第409章 十色果 【加更一千字,附赠小剧场】 “查出是谁的人了吗?”幕北寒眼中掠过一抹森寒。 他的暗卫,都是从小精挑细选出来,与他一起接受训练,一起长大。他们不仅有深深的主仆情谊,更重要的是还有同甘共苦的兄弟感情。 “那些人撤得很快,我们没有抓到。不过,他们有一个受了重伤的同伴被抛下,如今正在地牢之中接受盘查。”磨叽回答道。 幕北寒薄唇没有一丝血色,“把她带过来。” 磨叽知道自家主子说的是林瑞嘉,便点了头,立刻出门去找人。 此刻主殿之中,林瑞嘉一个人静静坐在窗边的大椅上,面色平静无波。春日的暖阳透过绿纱窗撒到她身上,映衬得裙裾上的金线绣花愈发耀眼夺目。 突然,一个女孩从外面冲了进来,“扑通”一声便对着林瑞嘉跪下,“太子妃,求您救救我大哥!” 林瑞嘉低头看去,跪在自己面前的是寒蓉蓉,她发髻凌乱,小脸上满是泪痕。 “究竟是怎么了?”林瑞嘉轻声问道。 “昨晚带您回来的那十七名暗卫,其中有一位是奴婢的大哥寒铁。您中了麻醉箭后晕了过去,后来又出现了几十名暗卫想要射杀您。为了救您,十几位师兄弟死了三个,还有七人负伤。大哥他,也受了重伤。府医说,除非用十色果,否则大哥救不回来!” 她哽咽地说完,又连连给林瑞嘉磕头,“求太子妃行行好,救救我大哥!” “这种事,你该去问幕北寒。”林瑞嘉面对痛不欲生的寒蓉蓉,却是心如止水。 寒蓉蓉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太子殿下身受重伤,奴婢见不到他!求太子妃发发善心,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救救奴婢的大哥!奴婢家中只有大哥一个人了,若是大哥死了,香火也就断了!” 林瑞嘉望着她淌了满脸的泪,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变着花样地给自己做点心,逗自己开心,不禁有些心软。 “十色果,这个东西我从未听过。不知哪里有?”林瑞嘉问道。 寒蓉蓉还会来得及说话,磨叽便带着几个侍卫进来,“请”林瑞嘉去幕北寒的房中说话。 林瑞嘉知道她那一匕首刺的有些偏,早料到幕北寒应该没死。便起身整理了下衣裙,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们离开主殿。 寒蓉蓉忧愁不已,却也没有办法。 林瑞嘉来到幕北寒的卧房门口,守在门前的侍卫看了她一眼,示意旁边两个女侍卫搜身。 林瑞嘉避开她们的手,自己抖了抖衣襟,示意身上并没有藏武器。 磨叽点点头,侍卫们这才打开门放她进去。 房中弥漫着一股中药味,幕北寒靠坐在床榻上,脸色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他偏头望向站在房中的女孩,她身着碧青色长裙,裙裾上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盛开的雪莲。她的肌肤欺霜赛雪,黑发用一根玉簪挽起,一张脸美得叫人窒息。 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林瑞嘉迟疑片刻,最终冷着脸走上前,却仍旧与他隔了一米远的距离。 幕北寒收回手,桃花眼中酝酿着霜雪:“昨晚,你可看到什么了?” “我被你的人用麻醉箭射中,什么都没有看到。”林瑞嘉淡淡道。 “我知道了。”幕北寒微微叹了口气,丝毫没提林瑞嘉刺他的事。 林瑞嘉想了想,仍旧冷着脸问道:“你可知哪里有十色果?” “十色果,形状十色,乃是难得的珍宝秘药。你要它做什么?”幕北寒说着,忍不住重重咳嗽了几声。 林瑞嘉淡淡道:“救人。” “据闻水家有一枚。”幕北寒望着她,尽管只有一米的距离,他却觉得与她隔了千山万水。 “水家……”林瑞嘉脑海中浮现出水玲珑的模样。想起和水玲珑的过节,她估摸着水家是不会愿意给她十色果。 如果是交换的话,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愿意? 幕北寒看出她心中所想,翻手从床头的暗柜里取出一只木盒:“拿去。” 林瑞嘉打开来,里头铺着暗红色的软布,软布上盛着一朵盛开的雪莲。 “百年雪莲,足够换十色果了。”幕北寒又咳嗽了几声,随即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林瑞嘉望着他苍白的侧脸,紧闭的眼眸,心底忽然涌上一丝愧疚。 然而想到他在自己身上种下的蛊,她摇了摇头,冷硬地驱逐掉心中唯一的一点愧疚。 她走出房间,揣着木盒直奔太子府西南角。 她知道西南角有一座木楼,鹿鹿和青团被软禁在里面。 太子府中的人并不知道幕北寒被林瑞嘉刺伤,只知道太子重病在床,如今府中,大事小事都得听太子妃的。所以没人阻拦她去见鹿鹿和青团,一路上毫无阻碍地就到了木楼。 她顺利进入木楼后,沿着旋转楼梯到了最上面一层。青团抱着一碗汤圆坐在门口打盹儿,林瑞嘉伸手碰了碰她的鼻子,青团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林瑞嘉,又闭上眼,嘟哝道:“又做梦了……” 林瑞嘉好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青团,是我!” 青团猛地睁开眼,擦去嘴角的口水,满脸惊讶道:“小姐,我不是在做梦吗?!” 说着,又拼命去揉擦眼睛。 “不是做梦。”林瑞嘉无奈,“鹿鹿呢?” “他在里头捣鼓什么药粉。”青团说着,冲着紧闭的门嚷嚷道,“臭小子,小姐来了!” 林瑞嘉只听见一阵脚步声,随即门被打开,鹿鹿出现在视线中。 鹿鹿如今已有十一岁,身高已经抵到林瑞嘉的下巴了。长得白白嫩嫩,五官精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他眨巴着湿漉漉的黑亮眼睛,“咦,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瑞嘉伸手掐了把他的脸蛋,“情·蛊这东西,你可听说过?” “情·蛊啊!”鹿鹿不以为意,“我爷爷对这玩意儿深有研究,这可不是个好东西呢。姐姐,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嘛?那个坏人不限制你的自由了嘛?” 说着,上前就给林瑞嘉一个熊抱。 林瑞嘉被他抱得紧紧的,她摸了摸他的脑袋,“我被他下了情·蛊,你可有办法为我除去这种蛊?” 鹿鹿避开她的手掌,“摸头会长不高的!除去情·蛊对其他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但是对我们鹿家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林瑞嘉眸中划过惊喜:“当真如此?” 鹿鹿不高兴地嘟嘟嘴巴,“我什么时候骗过漂亮姐姐啊!我说能制出来,就一定能制出来!” 他说着,忽然软了表情,脑袋蹭蹭林瑞嘉的胸,“姐姐以后一定要多来看鹿鹿哦,鹿鹿可想姐姐了!” 林瑞嘉只觉得心中掠过一道电流,有种怪怪的感觉在心底滋生开来,可是却又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感觉。 她咳嗽了声,将鹿鹿推开,“那个,我一个月之后来拿。” 说着,便下了楼梯。 鹿鹿追着她喊,要她多来看他。最后,他站在木楼之上,望着林瑞嘉的背影,她几乎是狼狈地快速跑开的。 鹿鹿的嘴角忍不住地勾起一道愉快地弧度,无辜的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愉悦。 青团看着他哼着小曲儿走回来,怪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继续抱着汤圆碗做白日梦去了。 林瑞嘉回到正殿,便叫来桑若、寒蓉蓉、苜蓿和板栗,对四人说道:“你们和寒蓉蓉情同姐妹,我都知道。如今寒蓉蓉的大哥为救我,身负重伤,唯一的救命符在水家。而水家又与我有隙,此去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你们可愿意与我一同去水家,讨一讨那救命的东西?” 寒蓉蓉激动地立刻跪下,对着林瑞嘉磕了一个响头:“有太子妃这句话,蓉蓉今后定为太子妃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其他三人纷纷表态,愿意追随林瑞嘉去水家一趟。 林瑞嘉扶起寒蓉蓉,随即吩咐人备车马,以“北幕太子妃”的名义,正式前去拜访水家。 水家的人收到消息时,林瑞嘉的车仗已到了一街之隔的地方。水阁老携着儿子去上朝了,水家只有秦氏、水家的姨娘们及几个未出阁的姑娘。 秦氏满脸不解地放下茶盏,停止了对姨娘们的训话,问前来传话的桑若道:“你这婢子,可知太子妃来做什么?” 桑若冷着一张脸,声音冷淡,“不知。” 秦氏见她态度不大好,不禁有些生气,却碍于林瑞嘉的身份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轻哼一声后说道:“这太子妃也真是,好端端的来我们水府做什么!好了,你们都随我出去接待吧!” 说着,便起身踏着小碎步往外面走。 水玲珑脸色不大好看,跟着秦氏,低声道:“娘,她来咱们家做什么?” 秦氏瞥了眼跟在后面的桑若,冷哼一声道:“我怎么知道?反正咱们可没犯什么错,她来顶多不过是吃杯茶。” “娘,宫宴的时候她教女儿吃了那样大的苦,咱们要不要给她点颜色瞧瞧?”水玲珑眸子里闪烁着恶意。 【小剧场】 火小越(得意地):瞧,妹纸们都比较喜欢我呢!冰块啊,你还是赶紧洗洗睡吧,别再出来晃了。 北小寒(面无表情地):…… 火小越(挑眉):你听见没有?! 北小寒(面无表情地):我若不能成为倾倾的男人,便要成为她最大的靠山。 火小越(翻白眼):说得好像我不能给她依靠似的。 北小寒(面无表情地):你若敢负她,我必举北幕倾国之力,颠覆东临河山。 火小越(继续翻白眼):说人话。 北小寒(面无表情地):你要是不对她好,哥分分钟灭了东临。 410.第410章 倾倾遇险 秦氏侧头瞥了眼后面的桑若,见她仍旧是一脸冷淡的模样,低声道:“休得胡言。怎样做,为娘自有安排。你如今要做的,是好好维护你的容貌,想想怎么讨太子的宠爱。” 一想到幕北寒,水玲珑脸上半是甜蜜半是苦恼:“娘,太子哥哥压根儿就不看我一眼,我能有什么办法?” “傻孩子,男人虽然都喜欢漂亮女人,可更喜欢的,是需要他们来保护的柔弱漂亮女人。”秦氏美眸中满是得意,走路的身姿愈发撩·人起来,“听为娘的,以后遇到太子殿下,都装得娇弱一点,那样才能激起他的保护欲。” “原来如此……”水玲珑恍然大悟,心中对于拿下幕北寒更多了几分信心。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府门前。 林瑞嘉的车仗也差不多到了府门前。金丝垂珠软轿旁跟着三个大丫鬟,分别是苜蓿、板栗和寒蓉蓉。软轿前是一队侍卫开道,后面跟着十名着装整齐的女婢,再后面便是二十二名骑兵护驾。 “好大的阵仗!”秦氏不屑地轻哼了声,可眼底却是满满的艳羡。什么时候,她的女儿也能坐上这样的轿子? 苜蓿挑开轿帘,将轿中的林瑞嘉接出来。 水府的人只看到一只皓白光滑的手落在苜蓿手掌上,女子小巧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碧绿通透的上好玉镯,绿莹莹的愈发衬得那肌肤欺霜赛雪。 众人眼前一亮,随即便见到一身繁丽宫装的少女从金丝垂珠软轿中走出来。 少女相貌倾国倾城,周身自有一股风华气度和上位者的尊贵,叫人不得不臣服于她。 林瑞嘉美眸瞥向呆呆站在府门口的水府等人,眸中划过一抹厉色。 秦氏哆嗦了下,不由自主地带着众人跪了下去:“参见太子妃娘娘!” 林瑞嘉淡淡扫了她们一眼,便带着众人径直进了府中。 苜蓿跟在后头,喝道:“都起来吧!” 说完,便跟着林瑞嘉走进去。 林瑞嘉带来的人都进了府,秦氏才抚着心口站起来,眼睛里满是后怕,攥着水玲珑的手问道:“你可看见她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可怕?!” 水玲珑同样被林瑞嘉身上的气势震慑到,摸了摸胸口,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女儿……女儿也不知道……她实在是太可怕了!” 水渺渺则盯着林瑞嘉的背影,眼里闪过浓浓的嫉妒。 到了水家正厅,林瑞嘉自然是坐在了上座。 秦氏等人跨进门槛,在她下方坐了。几名丫鬟端上茶,又规规矩矩地带着托盘退下。 林瑞嘉呷了口茶,美眸扫过秦氏和水玲珑:“听闻贵府有一件宝物,本宫今日过来,就是想见识见识。” 秦氏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水府里宝物众多,不知太子妃说的是哪一件?” 林瑞嘉注视着她眼中的得意,心中不由看轻了她几分。她做水府的主母,竟然不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若是在其他家族,恐怕早就被人整死了。 她用茶盖轻轻抚开水面上的茶叶,淡淡道:“十色果,贵府可有?” 秦氏捂嘴轻笑,“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竟劳驾太子妃亲自移驾前来观看。” “不过是十色果,我们水府可是有好多颗!”水玲珑面露不屑,“这玩意儿也就是看着漂亮,其他的没什么大用。” “说是没用,但现在十色树已然绝种,所以这几颗十色果,倒也算得上珍品。”秦氏轻笑着,饮了口茶。 林瑞嘉面容沉静,“若贵府当真有很多颗,还请拿出来,本宫今天倒是想要长长见识。” 秦氏轻哼一声,便命身后的嬷嬷去宝库里将十色果取来。 林瑞嘉低头品茶,眼角余光的视线扫过大厅里水家的人,但见她们个个脸上都挂着不屑和骄傲。 她不由失笑,水家的女人,当真无脑的很。 那嬷嬷很快取来一只精致的雕花木盒,当着林瑞嘉的面打开来,里头静静躺着十枚五光十色的果子。 站在林瑞嘉身后的寒蓉蓉眸光一亮,忍不住抿了抿唇。 林瑞嘉偏头问道:“这可是真的十色果?” 寒蓉蓉强忍着心中激动,点了点头。 林瑞嘉示意苜蓿呈上木盒,目光落在秦氏脸上:“这里面是百年雪莲花,换你们一颗十色果,如何?” 另一边,太子府中。 幕北寒靠坐在床上,脸色仍旧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白胡子府医躬身站在床榻前,低声道:“在下的医术,不敢说在雪城排第一,可是前三必是没有问题的。几名暗卫被袭击之后,我检查他们的伤口,发现伤口有诸芜的痕迹。若想制成诸芜之毒,必须要用到十色果。而解毒,也需要十色果。” 幕北寒点点头:“怪不得她问我哪里有十色——” 幕北寒话未说完,瞳孔骤缩,大喝道:“寒夜何在!” 一身黑衣的暗卫头领寒夜从天而降,对幕北寒单膝跪下:“主子!” “调遣所有兵力速去水府,不惜任何代价,将太子妃带回来!”幕北寒翻身下床,从床头的木架上拿下袍子便往身上套。 寒夜领命,立刻去办。 府医捋着胡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殿下的意思,围攻咱们人的那批刺客,就是水府的人?” “只有水府有十色果。”幕北寒眸色冰寒,“诸芜之毒,也只可能出自他们府。” 他说着,便往外掠去。 府医慌忙一把拉住他,“殿下,您大伤未愈,不可下床!” 幕北寒却顾不得那许多,脸色难看极了,“去告诉磨叽,叫他速去通知白家,倾倾遇险!” 他说着,挣脱了府医,直接朝府外掠去。 天空从早上开始,便阴沉沉的,天际酝酿着大片黑沉沉的乌云。 天气闷得很,叫人无端觉得心烦。 白洛曦站在白府花园的花丛之中,伸手掐了朵月季,端详片刻,觉得甚是无聊,便随手扔到地上。 白沉香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抚琴,琴声宁静致远,竟有一种抚平躁动的力量。 白洛曦看向白沉香,微微叹了口气,抬步走进凉亭,在白沉香身后,伸手恶作剧似的将他的头发都给弄散。 411.第411章 太子妃好胆色! 白沉香停下抚琴,笑容温柔而宠溺:“怎么了?” “我原以为,我会一直爱他,直到我生命的尽头……”白洛曦的目光落在花园里的花上,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寂寥,“可是我错了。自从我发现他为了将林瑞嘉绑在他的身边,动用了情·蛊,我便觉得,我没那么爱他。哥哥,或许,我该回头了。” 白沉香轻轻握住她的手指,“曦儿……” “哥哥,”白洛曦绝美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浅笑,“如今,你还爱瑾妃吗?” 白沉香想起那个木槿花一样的女人,只是微微摇头。 白洛曦倚在他身边,忽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哥哥,瑾妃当年入宫时,你放手放的那般轻易,那时我以为,你的爱就是成全。而我的爱,是霸占,是绝不放手。可是今天回头再看,突然觉得,咱们兄妹俩的爱,都那般荒唐,那般无奈。” 她说得认真,美眸之中满是落寞。 白沉香注视着她的侧脸,她的侧脸也很美,像是上苍最完美的杰作。肌肤雪白,修长卷曲的眼睫像是扇子一般在乌黑的瞳孔之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她几乎从不用胭脂水粉,更不用口脂,可她的嘴唇,是那般红艳艳的颜色,叫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亲。 “哥哥,他用那种极端的法子将林瑞嘉绑在身边,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不会得到幸福。”白洛曦很认真地继续说着,视线注视着远处的虚空,“哥哥,你说,我以后还能遇到能让我爱上的人吗?哥哥,你说——” 她话未说完,一个吻便轻轻落在了她的唇角边。 那样温柔,那样缠绻,那样小心翼翼。 白沉香闭着双眼,深情款款,俊美的面容在白洛曦瞪大的双眼之中放大。 饶是征战沙场、所向披靡的女将军,此刻也被这个吻吓得不轻。她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捂着嘴巴,满脸不可思议:“哥哥,你做什么?!” 他们,是兄妹啊! 白沉香缓缓睁开眼,望着略显慌张和狼狈的白洛曦,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亭子里,两人正尴尬着,忽然一个人急匆匆往这边奔来,正是前来传话的磨叽。 磨叽三两步冲到亭子里,急慌慌地喊道:“完了完了,太子妃遇难了!” 此话犹如五雷轰顶,白沉香猛地提起他的衣领,双眼通红:“你说什么?!谁遇难了?!” 磨叽自觉失言,忙解释道:“不是遇难,是遇险!殿下派我来跟你说一声,叫你赶紧调集白府的兵力,速去水府救太子妃!”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沉香很想一拳把磨叽打飞出去,传个话都传不清楚,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成为幕北寒的左膀右臂的。 “此事说来话长,容我路上跟白公子说!” 两人说着,一同往花园外掠去。 白洛曦站在亭子里,望着白沉香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心里头宛如一块巨石落地,长长松了口气。 她只觉得唇角滚烫,脸上更是在发热。 她双手捂住双颊,眸中满是羞涩。 她独自站了一会儿,忽然猛地一跺脚,努力平息心里头混乱的情绪,转身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她努力摆出和平时一样的姿态,却不知一路上,都双颊绯红,甚至连耳尖都染上了红晕。 白沉香很快调集了白府的两百精锐,一路浩浩荡荡跟着磨叽往水府而去。 水府中。 面对林瑞嘉提出的交易,秦氏眸子转了几转,这百年雪莲花可是好东西,府里头只有几棵八十年的雪莲花珍品。 她自觉这是个划算的交易,便爽快地答道:“哎呀,瞧太子妃客气的,不过是一颗十色果,太子妃如果想要,送给您也就是了,何必拿东西来换!” 明明是这样说着,却对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刻从苜蓿手中接过盛着雪莲花的木盒,退到秦氏身后。 林瑞嘉失笑,示意寒蓉蓉上前去拿十色果。 一桩交易漂亮地进行完,林瑞嘉也打算起身告辞。 然而正在此时,水苍遒带着人大步走进来,皮笑肉不笑地对林瑞嘉点点头:“太子妃娘娘。” 林瑞嘉敏锐地感觉到来者不善,便端坐不动,淡淡问道:“水阁老刚下朝回来?” 水苍遒盯着寒蓉蓉手中捧着的十色果,“敢问太子妃,那东西,可是在水府的宝库中拿的?” 秦氏忙起身,低声将刚刚的交易说了一遍。 水苍遒脸色变了几变,抬眸盯着林瑞嘉:“请太子妃在此稍等片刻。” 说完,也不等林瑞嘉同意,便示意秦氏随他去里头。 两人进了最里间,水苍遒一个巴掌便招呼到秦氏脸上。 秦氏捂着脸,眼中满是惊愕:“公公,您这是?” “不知进退的东西!”水阁老在座位上坐下,猛地一拍桌子,“你是不是已经告诉林瑞嘉,那是十色果了?!” 秦氏满脸懵懂,“是啊,可有什么不对?她用百年雪莲来换咱们的十色果,儿媳以为咱们算是赚了一笔……” “糊涂!”水苍遒恨铁不成钢,“当初我就不该让老大娶你这个蠢妇进门!坏我大计矣!” 秦氏仍旧不明白,只眨巴着一双眼,畏惧地望着水苍遒。 “去家庙悔过三日!”水苍遒不耐烦地下了斥令,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秦氏仍旧处在懵懂之中,丝毫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水苍遒大步走到外面,对林瑞嘉点点头,随即命人去将寒蓉蓉手上的东西拿过来。 寒蓉蓉自然是护着不给,这是她大哥救命的东西,她说什么都要拼死护着。 林瑞嘉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了桌案上,身后桑若立刻执剑上前,一脸戒备。外头的太子府的侍卫们也纷纷摆出防御状态,似乎只要水苍遒有什么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水苍遒笑得老奸巨猾,负着手道:“太子妃,这玩意儿,压根不是什么十色果。长媳她听人胡说,便信了。”他说着,从旁边的嬷嬷手中拿过雕花木盒,手中内力运转,那一整盒的果子竟都化成了齑粉。 林瑞嘉冷冷望着落在地上的粉末:“水阁老这是何意?是不想将这东西给本宫吗?!” 她自问虽与水府有过节,却还不至于如此。她想不通,为何水阁老会这样为难她。 大厅中的水玲珑等水府女眷被管家引着退了下去,一时间,大厅里只剩林瑞嘉为首的一干人,和水阁老为首的一干人对峙。 林瑞嘉起身,毫不畏惧地与水苍遒对视:“水阁老若是怨恨本宫毁了你长孙女的婚事,本宫在此做主,即日便将水玲珑许给太子做侧妃。” 水苍遒冷笑一声,目光只盯着寒蓉蓉手中的东西:“侧妃这位置,老朽的长孙女可并不稀罕。” “水阁老的意思,是要本宫让位?”林瑞嘉挑眉。 水苍遒挥了挥手,立刻有五名高手逼近寒蓉蓉,焦点集中在她手中的十色果上。 桑若的剑已经出了鞘,高度戒备地盯着那五名侍卫。 而守在外头的太子府精锐们也俱都拔出了剑,与水阁老带来的高手们对峙。 局势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林瑞嘉死死盯着水苍遒,心里头怎么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屋外一声惊雷,天空乌云翻滚,处处透着阴沉与窒息感。大厅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 与水苍遒对峙的林瑞嘉丝毫不落下风,一双凤眼含着威严,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凤凰。 水苍遒心中暗暗惊讶,他是北幕的阁老,上位已久,浑身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势。眼前这个少女不过是十六妙龄,怎生俱有这样强大的气场?! 林瑞嘉扫了眼外面对峙的侍卫们,微抬了抬光洁的下巴,声音不怒自威:“本宫在贵府叨扰多时,现在便告辞了。” 说着,便要往外走。 水苍遒怎肯让她出去,几名高手拦在了她跟前,大有若她前进一步,便要取她性命的架势。 “水阁老这是要造反吗?!”林瑞嘉掷地有声,蹙起眉头怒喝道。 “留下她手中的东西,我可以让你们走。”水苍遒指着寒蓉蓉手中的东西。 林瑞嘉心中百转千回,这老狐狸先是毁掉木盒里所有的十色果,接着似乎又要毁掉寒蓉蓉手中那颗。 这样粗暴的摧毁手法,绝不是舍不得将果子给自己。 他,似乎是要抹去十色果的存在。 可他为什么要抹去? 他不想自己拿回去救人吗?但若是不想自己救人,直接收回去不就行了,为何偏要不计代价的摧毁它们? 除非,十色果的存在,对他来说,十分致命。 林瑞嘉脑海之中猛地划过一道精光,她不敢肯定,但仍旧摆出了闲适的姿态,以十分淡然的口吻道:“怎么,水阁老是怕犯下的罪行暴露吗?” 水苍遒老目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林瑞嘉。但在看到林瑞嘉似乎松了一口气时,他才醒悟,原来刚刚林瑞嘉的话,不过是试探! 自己纵横官场几十年,今天居然栽在了一个十六岁女孩的手中!水苍遒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厉声道:“太子妃好胆色!但是今天,这十色果,你们必须留下!否则,老朽可不敢肯定,你们能够活着走出这扇门!” 412.第412章 卑微到尘埃里 林瑞嘉冷静地望着水苍遒,手心却早已沁出一层冷汗来。 她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自信而平静,抚了抚裙上的褶子,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水阁老,你这话若是传出去,便是大逆不道。听闻贵府长子在江州任刺史,手下掌了几万兵马。听你刚刚的话,水家,这是要谋反吗?” 水阁老冷笑了声,“谋反?!太子妃慎言!若是一不小心吓到老朽,老朽一个害怕传了命令下去,太子妃年纪轻轻、如花似玉,可就要香消玉殒了。” “可惜啊,”林瑞嘉眸中流光溢彩,叫人摸不清她的虚实,“本宫出府前,曾告诉过太子,一个时辰之后就回去。如今已过了大半个时辰,若是太子还没见到我……兴许要上门问罪呢。” “前阵子老朽的人调查到一件事,”水阁老捋着胡子,在大椅上坐下,“有一个男人,深爱一个女人,然而可惜,这个女人却不爱他。为了将女人留在身边,这个男人不惜囚禁了她,甚至给她锁上了枷锁……” 他说着,浑浊的老目中闪烁着精光,“太子妃,你说说,若你是这个女人,你还会信任这个男人吗?若你是这个女人,你会在出府的时候,跟那个男人打招呼吗?” 林瑞嘉冷冷注视着水阁老,抿着唇半晌无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道:“水阁老好本事,竟能将眼线插入太子府……那么皇宫大内之中,是否也有水阁老的眼线?” “皇宫?”水阁老轻蔑地冷哼一声,随即似乎是意识到什么,猛地瞪向林瑞嘉,“你说这么多,是想拖延时间?!” 林瑞嘉注视着大厅门外,从天而降落在院子里的白衣男子,唇角勾起一道淡淡的弧度,“是又如何?我的救兵,已经到了。” 水阁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幕北寒手持长剑,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水阁老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立即劈手去夺寒蓉蓉手中的十色果。 寒蓉蓉躲开,桑若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向那侍卫。 幕北寒大步走进来,语带威严:“水阁老是要造反?!” 水苍遒起身,躬身对他行了个礼,笑道:“殿下严重了,老臣怎敢造反?” 明明是这样说着,水府的侍卫们却团团围在了大厅外。 一名武功极高的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瑞嘉背后,匕首贴到了她的脖颈上。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似乎在下一秒,就会划破她的咽喉。 林瑞嘉脊背僵直,“水阁老,你可知谋杀我,你们水家必定会满门抄斩?!” 水苍遒摇了摇头,“太子妃啊,老臣实在是没有杀你的心。只要你们交出那丫鬟手中的东西,我放你们走又如何?” 寒蓉蓉咬了咬牙,“如果我把东西还给你,你真的会放太子妃吗?” “不准给他!”林瑞嘉厉声喝道,“拿它回去救你大哥,他不敢动我。” 寒蓉蓉战战兢兢地看向幕北寒,幕北寒面色沉静,看不出来他的喜怒。 正在僵持之时,外面一队侍卫出现,中间还挟持着秦氏、水玲珑、水渺渺等水府女眷。 水阁老眸光闪了闪,抬眼看向幕北寒:“太子这是何意?” “放了她。”幕北寒淡淡道。 水苍遒瞥了眼林瑞嘉,随即以谈判的口吻道:“放了她可以,除了她们,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并且,我要你三日后就娶玲珑为侧妃。” “可以。”幕北寒答应得十分干脆。 水苍遒抬手示意放开林瑞嘉,幕北寒对林瑞嘉伸出手,“过来。” 林瑞嘉抬眸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情愿地起身走了过去。 幕北寒握住她的手,林瑞嘉这才惊觉他手掌心冰凉的温度。 她偏头看向他,他脸色有些苍白地将自己拥进怀中。在外人看来,这是在宣誓对她的占有与宠爱,然而只有林瑞嘉自己知道,她几乎承受了他大半个身子的力量。 林瑞嘉想起昨晚她刺他的那一刀,眸中不禁掠过愁色。 幕北寒,此时虚弱的几乎要靠她来支撑。如果再和水苍遒僵持下去,他必然会发现幕北寒的不对劲。到时候,说不定就走不了了。 她想着,假意和幕北寒往大厅外走。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她在扶着幕北寒走路。 她很害怕幕北寒在下一秒会倒下,声音极轻地问道:“你都这样了,又为何要来这一遭?” 桃花眼中闪烁着暗芒,他声音清淡:“因为你在这里。我的女人,我绝不会让她涉险。” 林瑞嘉皱了皱眉头,没再说话。 水苍遒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林瑞嘉扶着幕北寒走出水府,幕北寒再也支持不住,血从嘴角流出,他紧紧抓了抓林瑞嘉的手,便直直倒了下去。 林瑞嘉忙不迭扶住他,对赶着马车过来的磨叽和寒夜道:“快救你们主子上车!” “主子的伤口裂开了!”磨叽跳下马车,声音都带了哭腔。他从林瑞嘉手中扶起幕北寒,对寒夜打招呼,“快来帮忙把主子抬上马车!” 正说着话,便见殷殷鲜血从他胸前沁出,直将那白衣都染成了深红。 白沉香带着白家的侍卫们过来,一眼看见垂手站立的林瑞嘉。他奔过来,上下打量后,才松了口气:“水苍遒那老东西,没对你怎么样吧?” 林瑞嘉摇了摇头,眸中满是思虑:“哥哥,水家为何要与我过不去?” “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的。”白沉香瞥了眼被抬上马车的幕北寒,冷声道,“作茧自缚。” 林瑞嘉望了眼幕北寒,又垂下眼帘。 对她而言,幕北寒既可恨又可怜。 明明是囚禁她的恶人,却又几次三番不顾自身性命,救她于险境之中。 明明是破坏她爱情的罪魁祸首,却又用尽一切手段、一切温柔,希望给她一份爱情。 明明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却为了得到她的心,而不惜动用所有阴暗手段。 明明是北幕高高在上的太子,却在爱情面前卑微到了尘埃里。 413.第413章 野草 入夜之后,酝酿了一下午的阴沉天空,终于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外的蕉叶上,声声嘈杂。 而屋内,雅致的卧房之中,窗户紧闭,灯笼的光使得房中十分明亮。林瑞嘉手持书卷坐在床榻边的大椅上,正就着灯笼的光仔细地阅读。 幕北寒紧闭着双眼躺在床榻上,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不知过了多久,他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他转动瞳眸,便看见床榻边,身着绯色衣裙的少女正坐在大椅上。 绣着雪莲花的绯色长裙委地,裙摆很大,以少女的绣花鞋尖为起点,在地面铺成了一个圆。少女的腰肢盈盈一握,愈发衬得她宛如刚刚抽芽的春柳。 少女脖颈纤细白皙,一张脸可称绝色。她眼帘低垂,聚精会神地看手中所持的一本书卷,柔和的灯光下,修长的睫毛在脸庞上投下两片小小的扇影。 几缕碎发垂落在她脸颊旁,她伸手将一缕落下的碎发勾到耳后,似乎是看到什么紧张的地方,她的眉尖微微蹙起,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 幕北寒凝望着这样认真的林瑞嘉,唇角勾起一丝苦笑。 他守得住她的人,却终究是守不住她的心。 林瑞嘉注意到他的视线,挪开书卷,目光淡然:“醒了?” 幕北寒摸着胸前包扎好的伤口,“你一直守在这里?” “大夫说,你不能发烧。”林瑞嘉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起身去桌旁倒了杯茶递给他,“喝吧。” 幕北寒缓缓喝了那杯水,将水杯递还给她:“谢谢。” 屋外暴雨如注,屋内却是难得的静谧。 林瑞嘉站在窗边,凝视着窗外的黑暗,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人的笑容,心不由得抽痛了下。 越哥哥,你在哪里? 她鼻尖一酸,眼眶已不由自主地红了。 越是想他,一颗心越疼得厉害。最后她一手捂住心脏的位置,扶着墙壁蹲了下来。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晕染开一朵朵花。 幕北寒望着她颤抖的背影,那么纤细,小小的缩成了一团。 她又想起了东临火越吗? 幕北寒抬手捂住心口,忽然感觉到排山倒海的悲伤。 情·蛊之强大,不仅可以将两个人一辈子绑在一起,实际上还可以让两个人感受到彼此的心情。 而现在,幕北寒感受到了林瑞嘉强烈的悲伤,那般浓烈,那般苦涩,那般的,义无反顾…… 屋外的雨仍旧倾盆,屋内,两个人品尝着各自的痛苦,彼此无话。 另一边,十色果也被府医用于治疗受伤的暗卫们,寒蓉蓉的大哥最终解了诸芜之毒,不日便可康复。 水府发生的事,最终传到了幕潇潇耳中。 幕潇潇在第二天便亲自登门,要询问个究竟。与此同时,白易也在同一天登门。 幕北寒和林瑞嘉接到消息时,已然来不及将两人隔开,传话的守门侍卫说,两个人的马车撞在一起,两人已经在太子府门前吵了起来。 等他们赶到门口,果然看见两辆马车歪歪倒倒地横在街心,车辕几乎都要撞裂了。幕潇潇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怒不可遏,对着白易高高举起,那架势大有打断白易脊梁骨的意思。白沉香和白洛曦虽想劝架,却被大长公主府的几个高手拦住。 林瑞嘉忙奔上去拉住幕潇潇,“外祖母,您这是在做什么?!” 幕潇潇指着白易:“此人心怀不轨,竟想撞倒我的马车,倾城你来说,他该不该打?!” 林瑞嘉无奈地望向白易,白易铁青着一张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不过是之前那口气没出,所以又来找我麻烦!” 想起幕兰郡主,林瑞嘉不由得叹了口气。望了眼围观的百姓们,她无奈地说道:“外面不方便说话,还是请进府说。” 幕潇潇冷哼一声,握着林瑞嘉的手一同走了进去。 白洛曦瞥了白沉香一眼,“哥哥,你看吧,在大长公主心中,还是林瑞嘉最好。你这个外孙,可不值钱。” 白沉香温和地笑了笑,“嘉儿她与娘生得最像,外祖母偏疼她,也是正常的。再说了,我作为兄长,难道还要和亲妹妹争宠?” 白洛曦嘟嘟嘴,轻哼一声,顺便白了旁边的幕北寒一眼,迈步走进了太子府。 正厅中,众人都落座后,有侍女端来上好的茶水。 幕潇潇朗声问道:“水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幕北寒望向林瑞嘉,见她垂头不语,便亲自将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都满腹疑虑,林瑞嘉的身份是一品倾城郡主,更是北幕的太子妃,身份尊贵不可小觑,这水府脑子是坏了么?怎么会突然对她下手?! 众人又讨论了一会儿,最后得不出答案,决定由白沉香亲自调查事情始末。 用过午膳后,众人各自回府。临行前,幕潇潇又特意留下十名高手护林瑞嘉周全。白易同样给她留了十名,生怕林瑞嘉又遇到行刺。 人都走完了,林瑞嘉却仍旧坐在椅子上没起身。 幕北寒轻声唤道:“倾倾?” 他瞳眸一缩,分明看到有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裙摆上。 “倾倾……” “若我不曾被人调换,是不是,也能拥有这么多人的爱?”林瑞嘉语带哽咽,“从前我一直以为,我不过是个没娘的孩子,是没人疼的孩子……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其实拥有那么多的亲人……” 她说着,抬起泪痕遍布的脸,“幕北寒,你不知道没人疼爱的感觉,更不知道从小被人欺负着长大的感觉。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让人孤独地想要跟树洞说话。若是我不曾被调换,我的童年,该是多么幸福……” 幕北寒默默替她擦去泪水,“那种彻骨的孤独,我如今依旧在品尝着。倾倾,不要只看到别人光鲜的一面,在你注意不到的地方,我曾经像是野草一般活在空荡荡的皇宫里。” 林瑞嘉伸手推开他的手,起身默默走了出去。 轻微的叹息声在大厅中响起,幕北寒低头望着那方沾了她眼泪的手帕,心在一瞬间疼得无以复加。 414.第414章 解蛊 他曾想过,以后,绝不让她流一滴眼泪。可是,他却没有做到。似乎从她来到北幕,她的生活就犹如一团乱麻,几乎总是在哭泣。 心疼宛如裂缝,一道一道逐渐扩大,几乎要将他整颗心给占据。 走出大厅的林瑞嘉伸手摸向心口,那里在发疼。她转身望向大厅,幕北寒一身白衣胜雪,长身玉立,正偏过头来看她。 桃花眼中,是说不尽的刻骨悲伤。 她垂了眼帘,淡漠地转身离开。 她一个人漫步在太子府中,不知不觉,走到了鹿鹿和青团所在的木楼前。 木楼内,鹿鹿一手端着一碗红褐色的药,一手拿着勺子在里头搅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十分浓烈的中药味,中间还夹杂了说不出来的古怪味道。 青团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问道:“这就是你做的解药?!好难闻呀!你确定要把这玩意儿拿给小姐喝?!” 鹿鹿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啊!这可是最好的药,世上仅此一碗!” 青团撇撇嘴,完全不以为意。 两个人正捣鼓着,林瑞嘉走上楼来,刚推开门,忙捂住鼻子:“你们在做什么?!” 鹿鹿放下碗欣喜地奔上去给林瑞嘉一个熊抱:“姐姐你来的正好,快看,鹿鹿已经做出了情·蛊的解药!” “这么快?!”林瑞嘉惊讶,“不是说要一个月吗?” “我聪明呗,第一次做就成功了!”鹿鹿兴奋地将那碗红褐色汤药送到她面前,“快趁热喝!原本打算做成药丸的,不过既然你来了,现在喝效果更好。” 林瑞嘉有些鄙夷地盯着那碗药,皱了皱鼻子:“这东西,你确定能喝?!” 鹿鹿拍着小胸脯打包票:“姐姐你就放心地喝吧,有我小鹿神医在此,不会有问题的咩!” 他觉得他爷爷是老鹿神医,所以他就该自称为小鹿神医。 林瑞嘉捏着鼻子,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最后露出一副赴死的表情,仰头喝完了碗中的药。 鹿鹿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着,依恋地蹭蹭林瑞嘉的胸:“味道还是可以的吧!” 林瑞嘉皱了皱眉头,忽然感觉到有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之中弥漫开来。 青团看见她皱眉头,便送给她一块糖。林瑞嘉放进嘴里,舔化了才觉得口腔中的血腥味少了些。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鹿鹿的手腕上,那里扎着一截白纱。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声音低了下来:“青团,你出去给我拿一杯水。” 青团忙屁颠屁颠跑出去,林瑞嘉一把抓住鹿鹿的手腕,将那截白纱扯下,雪白的手腕上,是一道可怖的伤痕。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瑞嘉有些生气,“刚刚那碗药,你放了你的血,是不是?!” 鹿鹿撅起嘴巴,抽回手,用长袖子盖好,小小声说道:“情·蛊无药可救,唯有鹿家嫡血脉可解。鹿家嫡血脉,可解百毒……” 林瑞嘉忙捂住他的嘴,低声呵斥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话若是给旁人听去,你以为你的小命还能留着?!” “你又不是旁人!我相信漂亮姐姐!”鹿鹿一副闹脾气的样子,却仍旧萌萌的,叫人看了忍不住地喜欢。 林瑞嘉伸手想摸他的脑袋,刚刚抬起手,就被鹿鹿机敏地躲了过去。 她叹了口气,认真地注视着他:“这件事,万万不可再与人说,记住了吗?” 鹿鹿使劲点头,“鹿鹿最听漂亮姐姐的话了!” 过了一天,太子府外喧闹非常,水玲珑的轿子被抬了过来。 这是当初要水苍遒放人的条件,如今幕北寒的确是实践了他的承诺。可惜的是,却是直接将水玲珑和一起陪嫁过来做侍妾的水渺渺打包扔进了太子府最偏僻的一处小院子里。 水玲珑满满的兴头,在看见那处破院子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最后掀了盖头,气冲冲去找幕北寒算账。然而还没走出百米,便被太子府的侍卫给拦住,说是太子有吩咐,要她在此处“静养”。 这“静养”是什么意思,水玲珑再蠢也明白。她自然不依,大哭大闹非得去见幕北寒。几个侍卫面色黑如锅底,愣是没让她冲出去。 自然,也没什么拜堂和洞房花烛夜的说法。甚至于这一整天,幕北寒连个脸都没露。 林瑞嘉坐在自己的房中修剪花枝,听着苜蓿的叙述,只是微微一笑:“她嫁进太子府,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对幕北寒来说,就不一定了。” 因为不爱幕北寒,所以对她没有威胁。因为水苍遒的奇怪态度,所以水玲珑很可能是带着探听太子府消息的任务嫁进来的。 毕竟,水家的女儿,哪里就需要死皮赖脸给人做妾呢? “那水玲珑想见太子不成,就嚷嚷着要见您。”苜蓿有点苦恼,“她命人在院子里面喊,说是您善妒,不肯让她见太子。” “就让她喊吧。”林瑞嘉将剪刀放到一旁,有些无聊地坐在来,随手拿起昨晚没看完的诗集继续看。 桑若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又望了望林瑞嘉认真读诗的样子,真的觉得林瑞嘉这样斯斯文文、端庄秀气的样子很好看。 她想起深藏在心中的一个人,虽然在南羽的时候,那个人总嘲笑自己,但不知怎么,自己总是忘不掉他…… 她想着,脸颊悄悄爬上红晕。 自己整日里舞刀弄枪,虽然认得几个字,也会算帐,但是自己的这张脸…… 她摸了摸脸颊,上面那道浅浅的伤痕,依旧烫手的很。 林瑞嘉抬头,便瞧见她双眼中的落寞。 林瑞嘉想了想,说道:“我很快会去看鹿鹿,到时候你与我一起,问问他可有什么法子除掉那道疤。” 桑若一听,忙欣喜不已地谢了她的恩,心底踊跃起微小的欢乐和淡淡的幸福。 幕北寒虽然限制了水玲珑的人身自由,可对她身边的人却没什么限制。第二日,水渺渺便提着水玲珑准备的食盒,借着新妇进门需向主母敬茶的理由,前来拜访太子妃。 415.第415章 画龙画虎难画骨 林瑞嘉在主厅接见的水渺渺,水渺渺行过礼后,十分乖顺地站在一旁,献上了的食盒。 食盒中是五颜六色的点心,虽然好看,可由于色彩太过古怪,倒叫人不敢下口。 林瑞嘉微微一笑,水玲珑这是在借着这盒点心告诉自己,自己不过是凭借了美貌才获得幕北寒的宠爱,可内涵却未必能比得上她。 她不知道水玲珑哪里来的自信,便对水渺渺笑道:“正好,我也有些东西要送给她,你替我捎过去吧。” 说着,对身后的桑若低语了几句。 桑若脸上浮现出一抹忍俊不禁的笑,忙起身去办。 过了会儿,她提着一只食盒进来,郑重地交给了水渺渺。水渺渺好奇里头是什么,见林瑞嘉主仆唇角都抿着笑意,猜测大抵是羞辱水玲珑的东西。她对林瑞嘉行过礼后,退了出去。 水玲珑的房间里,她正品着上好的佳酿,心情十分愉悦。软禁又如何,她一样能恶心林瑞嘉! 她正高兴着,水渺渺回来,将食盒交给了她。 水玲珑命婢女打开,只见里头摆着两盘肉,一盘是麻辣牛蛙,一盘是鹅掌焗豆腐。两道菜色香味俱全,鲜味扑鼻。 水玲珑怔愣片刻,忽然大怒,气得将桌子都给掀了。菜洒了一地,好几滴酱汁都溅到了她的裙摆上。 “贱人!居然敢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水玲珑仍不解气,伸脚使劲去踹那食盒,一双眼气得通红,怒骂声尖锐得犹如在杀猪,“贱人!贱人!” “侧妃娘娘息怒!”屋中伺候的婢女们纷纷跪下,瑟瑟发抖。 水渺渺站在不远处,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水玲珑怒气不减,见水渺渺呆站着,一手指着她的鼻梁怒道:“说,你与她是不是一伙儿的?!你们都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姐姐,”水渺渺微微叹了口气,“我姓水,不姓幕。” 水玲珑瞟向她,“你当真是站在我这边的?” “那是自然。临行之前,祖父曾告诫我,处处以嫡姐为先。”水渺渺表情真诚,眼底却有暗芒闪动,“如今我有个法子,却不知嫡姐敢不敢做?” “哦?”水玲珑重又在大椅上坐下,唇角勾起一抹阴笑,“若是害幕倾城的法子,那你不妨说来听听。” 水渺渺咬着耳朵与她说了片刻,水玲珑一拍巴掌:“这个主意好!” “只是见效慢了些。咱们从明日开始实施,约莫七八天后便能看到效果。”水渺渺脸上满是刻薄。 “只要有效就行,我有的是时间!”水玲珑抬起下巴,眼神之中尽是得意。 入夜之后,太子府一片宁静。 林瑞嘉刚沐浴完毕,换了中衣打算倚在榻上看会儿书,便有丫鬟过来,说是太子相请。 “这么晚了,他找我有何事?”林瑞嘉放下手中的北幕史书,问道。 “奴婢不知,太子妃去了便知。”那小丫鬟低眉顺眼道。 “不去。”林瑞嘉懒懒道,整个身子都软在榻上。 小丫鬟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幕北寒从外走进,示意房中伺候的人都下去。 林瑞嘉的目光依旧落在书上,看都没看他一眼。 幕北寒在她手边的床桌旁坐下,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推到她面前。 林瑞嘉瞥了眼那封信,上头大字写着:“南羽太子殿下敬启”。 南羽太子,是羽元康。林瑞嘉心念一动,打开信,里面简短地写着,事情事败,无法抓到林瑞嘉。 一股寒气从她脊背升起,她缓缓放下信,一双凤眸直直盯着幕北寒。 “刚刚截获的时候,信上无字。我的人用了特殊药水,才将上面的字显形出来。”幕北寒将那封信送到烛台边烧掉。 “羽元康,他为何要抓我?”林瑞嘉不解。 “你问一个男人为何要抓一个女人,这个问题,真是傻。”幕北寒没忍住轻笑出声,却使得林瑞嘉脸颊迅速飞起两朵红云。 “你们男人的想法,我又怎会知晓。”林瑞嘉自问智力筹谋都是上等,窥破人心的本事也是有的,可对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想法,这方面的知识却是空白。 她顿了顿,又道:“也就是说,水家投靠了羽元康。水家在北幕也算是世家大族,北幕也远远比南羽强大。他们在北幕获得的利益,要比他们投靠南羽所获得利益大得多。所以,他们为什么会投靠羽元康?”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不能获取更大的利益,水苍遒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更大的利益?”林瑞嘉美眸闪烁着寒光,“水家已经算位极人臣,再大的话……” 两人对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答案。 “倾倾,此事需从长计议,风声不可外露。”幕北寒叮嘱道。 林瑞嘉点点头,又陷入沉思之中。 幕北寒没多做打扰,很快就起身离去。 外面的风很大,吹得他的雪色锦袍猎猎作响。俊美的面容仿佛是寒玉雕成,每一条线,都刻着冷毅。 若不能相爱,那便要相守。 若不能相守,那唯有祝福。 她竟有办法解了情·蛊的毒,是不是,他们真的有缘无分? 细小的雪花从天飘落,旋转着落在他的眼睫、长发和翻飞的锦袍上。 有成群结队的婢女提着宫灯走过,俱都看得呆了。这世上,鲜少有男人能生得这般俊美,明明是桃花的美艳,却又带着雪山似的坚硬。 上苍的格外偏疼,总让人暗道不公。 过了几日,白沉香亲自登门见林瑞嘉,将这些天调查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在江州偏僻的深山之中,暗藏着一支大型军队,足有五万人。深山腹地,甚至还有两座大型军器所,他们就地取材,炼铁铸剑,铸好的兵器足有几万把。 “不仅如此,水光潜还积累了一大笔财富,其数额之大,甚至可与我们白家相比。”白沉香仍旧有些嗟叹,“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水家人竟真的有造反之心!”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林瑞嘉轻轻说道,“哥哥不知道的是,水家,早已投靠了南羽太子,羽元康。” 416.第416章 把花都种上 白沉香有些不可置信,“水家叛国?!皇恩浩荡,他们竟做得出!” “说来说去,不过利益二字。水家,是想取北幕皇室而代之。但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水家这一辈并没有男嗣,就算他们推翻了皇族,又能如何?”林瑞嘉轻声道。 白沉香也想不明白,便起身告辞,打算再重新查一查水家。 有些地方,一定被忽略过去了。水家,必定藏着惊天的秘密。 几天之后,水皇后在宫中为水玲珑举办宴会,说是庆祝她和太子喜结连理。 幕潇潇得知后冷笑连连,水皇后这是在打他们大长公主府的脸面。然而可惜,就凭水玲珑那颗榆木脑袋,注定只会是失败的结局。 宫宴当天,水玲珑终于被解了禁足。她一大早起来,花了足足两个半时辰梳洗打扮。桃红的堆纱刺绣挑金线长裙,缀明珠的花盆底绣花鞋,满头的珠翠金银,直晃花人的眼。 她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最后嫌脸颊抹的太白,又取了些胭脂匀面,这才满意地起身,“走,咱们先去幕倾城屋里转转。”说着,便带了水渺渺及一众婢女,往林瑞嘉的院子去了。 林瑞嘉住的是一座雅致古朴的宫殿,周围自有葱葱郁郁的花草树木,小桥怪石。 水玲珑一路走来,越走心里头越气,凭什么幕倾城住这样好的宫殿,她就只能住一个小破院子?! “瞧瞧这些花,可比水府里的都好看!”水玲珑满面怒容,嫉妒不已,伸手就拔了一棵揉烂了扔到路边,“她该死、她该死!” 她仍不解气,直接指挥着几个婢女:“你们,去给我把这些花都拔了!” 几个婢女畏畏缩缩不敢动,被水玲珑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再不动手我就扒了你们的皮!” 几个婢女知道水玲珑向来对下人残忍,生怕被她虐待,忙手忙脚乱地冲过去将花圃里的花全都毁了。 望着满地狼藉,水玲珑这才长舒一口气,带着人大大咧咧去找林瑞嘉。 暗处的守卫将她们的所作所为看在眼底,很快便有人报给了幕北寒。 与此同时,林瑞嘉正在正殿用早膳。依太子妃的份额,照例是八菜一汤。 林瑞嘉向来不怎么爱喝汤,经过幕北寒在鱼汤中下情蛊的事情之后,就更加厌恶喝汤。所以这些天厨房送来的汤,都被她命桑若拿去喂猫了。 水玲珑跨进门槛,一眼瞧见那碗倒空了的汤。 她掩唇一笑,阴阳怪气地说道:“拜见太子妃!几日未见,太子妃的身材又见丰腴了。” 林瑞嘉抬眸瞥了眼她,却没理她,只是淡定地继续喝手里的金丝燕窝粥。 水玲珑也不行礼,直接在林瑞嘉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水晶蒸包、盐酥蛋黄、三鲜春卷等糕点上,一张脸顿时有些扭曲。 凭什么她每天只有三菜一汤,而幕倾城却有这么多菜?! 她冷哼一声,强压住内心的嫉妒,“太子妃每天吃这样多,也不怕长胖?!” “有的吃,便是福气。毕竟,这世上还有很多人都没得吃呢。”林瑞嘉语气淡淡,却将水玲珑气得够呛。 水玲珑正欲反驳,一个清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花圃里的花,可是你命人拔的?” 水玲珑回过头,便看见幕北寒一身白衣,正站在自己身后。 他虽面无表情,周身却自有一股威严,不禁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起身,咬了咬嘴唇:“殿下,我……” “去把花都种上。”幕北寒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水玲珑惊诧地瞪大眼睛:“现在?!可是我还要去参加宫宴!” “什么时候种完,什么时候去。”幕北寒说着,朝林瑞嘉伸出手,“过来。” 林瑞嘉慢条斯理地净了手,才缓缓起身,没搭理他伸出的手,直接走了出去。 幕北寒转身跟上,犹如护花使者的姿态令尴尬站立的水玲珑涨红了脸。 等他们二人走了,水玲珑才满面狰狞地狠狠道:“这该死的贱人,我迟早要她好看!等着瞧吧,再过几天,她身上的毒发作了,有她受的!” 她一个人还要继续骂,寒夜悄无声息地出现,声音冰冷:“主子吩咐,不将花圃复原,不准踏出太子府一步。” 水玲珑被突如其来的寒夜吓了一跳,刚想破口大骂,想起他似乎是幕北寒的贴身暗卫,她怕得罪寒夜,寒夜在幕北寒面前说她坏话,只得咽下这口气,愤愤不平地道:“不需要寒侍卫来提醒!” 北幕皇宫巍峨耸立、富丽堂皇。 幕北寒携着林瑞嘉来到锦绣大殿,里头早已高朋满座。 帝后都还未到,众大臣及其家眷朝幕北寒和林瑞嘉行了礼,幕北寒抬手示意他们入座。 林瑞嘉环视大殿,却没见到幕潇潇。 幕北寒看见她的目光,轻声道,“今天一早,皇姑奶奶身体抱恙,这次宫宴,不准备来。” “哦……”林瑞嘉有些失落。 两人并肩坐下,对面的席位空着,不知是何人的座位。 白易的座位是皇位下的第一个,因此与幕北寒的位置十分靠近。他手中举着一杯酒,侧头望着林瑞嘉,只觉得心里头一片柔软。 他的唇角忍不住泛起丝丝笑意,白洛曦看见了,有些吃醋地对身边的白沉香说道:“哥哥你瞧,父亲心里头只有林瑞嘉,压根儿没我!” 白沉香望着她鼓起的腮帮子,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胡说什么呢?我们白家,谁不把你当做明珠给供着?” 白洛曦一听,心里头甜丝丝的。的确,虽然她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可后来父亲与哥哥仍旧对她很宠爱。 虽然父亲和林瑞嘉的血缘是割不断的,但是她和他们十几年的时光,也不是能够抹去的。 白沉香望着她微笑的脸庞,心里头却爬上一丝遗憾。自从那日在亭子里吻了她,后来再见时,她却只当做没有发生过,只和从前一样对自己撒娇打闹。 难道,她心里的那个人,仍旧是幕北寒? 417.第417章 南羽贵客 正在大殿之中众人畅快交谈之时,帝后及一众嫔妃到来。群臣高呼万岁后,各自落座。 水皇后扫向幕北寒,见他身边只有林瑞嘉,美眸中闪过不悦,问道:“玲珑何在?” 幕北寒并不起身,只是看向殿外。 众人随他的目光看去,便看见一个发髻凌乱、衣着狼狈的少女匆匆跑进来,一进殿就对皇帝和水皇后跪了下去:“玲珑叩见父皇、母后!” 她的裙摆上甚至溅了泥土,整个人简直就像是拾荒回来的女人。 水皇后蹙起眉头,“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水玲珑情急之下,眼珠一转,回答道,“玲珑见太子府中的花不大精神,唯恐太子和太子妃归来见着了不喜,正巧玲珑又学过些园艺,就亲自去花圃之中重新侍弄了那些花。” 面对她的谎言,幕北寒和林瑞嘉都没有揭穿的意思。 林瑞嘉垂头轻笑,心里头越发看轻水玲珑。作为一个女人,没有过人的智慧,可以去学知书达理。不懂知书达理,起码要知道做人的常识,起码要知道,嫁给什么样的人会幸福。 而水玲珑,不仅没有智慧,也不知书达理。“做人的常识”这点,在她身上更是没有体现一星半点。 而且,她的权力欲·望太重。若是她嫁给寻常人家,凭着她的出身,无论她作出什么样出格的事情,夫家都会原谅。可惜,她偏偏寻死觅活要嫁给北幕的太子。 没有强大的母族却能够坐上太子的位置,幕北寒绝不是简单的人物。况且,帝王家的人素来无情无爱,而她无才无能,又能用什么去争幕北寒的宠爱? 说到底,她嫁给幕北寒,今后的生活,只会悲惨无比。 水皇后暗道水玲珑真是丢人现眼,面容却仍保持着皇后该有的端庄静美:“既是如此,还不下去梳洗一番再上殿?这次宫宴乃是特地为你举办的,你身为本宫的侄女,可别丢了本宫的颜面。” 说着,目光又转向幕北寒,“太子,玲珑新嫁给你,你就陪玲珑一起去。” 孝字当头,幕北寒无法拒绝水皇后的意思。他面无表情地起身,往殿外走去。水玲珑欣喜不已,忙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走后,皇帝正欲命人上歌舞,水后却微笑着拦住他,柔声说道:“陛下且慢,臣妾刚刚得到消息,有贵人来访我北幕。” 幕向前眸中掠过一抹暗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不知是哪位贵客?” 他话音落地,一位身着暗紫色绣八爪金龙长袍、头戴墨玉冠的男人抬步走进殿中。 男人生得俊美非常,身姿挺拔高大,只是他的眉眼间总带有一股戾气,叫人不觉害怕。 他进来之后,目光直直落在林瑞嘉身上。 林瑞嘉眸光一动,羽元康?! 羽元康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华裳的女子,女子相貌只称得上清秀,然而妆容精致艳丽,周身尽是富贵气度,不得不叫人多看几眼。 林照月……林瑞嘉微微勾起唇角,今天还真是巧啊,从前的冤家们齐聚一堂…… “南羽太子元康,谨拜见北幕皇帝陛下!” “南羽太子侧妃林氏,谨拜见北幕皇帝陛下!” 两人及身后的随从们一同行礼,态度颇为尊敬。 幕向前微笑着让他们不必多礼,眼底却尽是阴寒。南羽太子来雪城,这么大的消息他居然现在才知道,水家…… 他侧头瞥向水皇后,水皇后正对羽元康和林照月微笑颔首。 水家,该死! 羽元康携着林照月在林瑞嘉对面空着的座位上坐下,一双阴鸷的眸直直盯着她。 “陛下,”水皇后继续笑着说道,“此次南羽太子前来,可是携带了重礼的,可见其心之诚。” 幕向前心里头的不悦更甚,随意与羽元康说了几句,便借口更衣,离开大殿。 与此同时,偏殿之中,水玲珑在里头换衣裳换到一半,忽然转念一想,姑母之所以让幕北寒陪她来换衣裙,不就是为了撮合他们吗? 她这样一想,不禁计上心头,立即遣散宫女,声音嗲嗲地冲着外头喊道:“太子哥哥,你能将进来一下吗?” 坐在外头喝茶的幕北寒充耳不闻,继续喝茶。 水玲珑等了半天不见他进来,有些着急,便干脆冲了出去。她衣带半解、香肩半露,摆出了最为妩媚的姿势倚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媚眼如丝道:“太子哥哥……” 幕北寒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只是专注地品着茶。 水玲珑有些泄气,她咬了咬嘴唇,试图靠近幕北寒:“太子哥哥,你看时辰还早,不如咱们——” 幕北寒抬眸,目光似刀似雪:“你再靠近一步,我不敢保证你能四肢健全地回到锦绣大殿。” 水玲珑打了个哆嗦,木桩似的站在原地,虽然一双眼仍旧泛着春光,却再不敢靠近。 锦绣大殿中,幕向前走后,羽元康便端着一杯酒,遥遥朝林瑞嘉举起。 林瑞嘉冷眼望着,丝毫没有与他对饮的意思。羽元康只是一笑,随即仰头饮光了杯中酒。 林照月一边微笑着与四周前来攀谈的北幕贵女们应酬,一边贤惠地为他添满酒。林瑞嘉打量着她,觉得一段时日未见,林照月的气度倒是好了些。 锦绣大殿背对凛光湖。凛光湖景色秀丽,空气怡人,湖面上还泊了几艘画舫,风景十分美好。 幕向前负手站在湖岸边,黄色龙袍上所绣的金龙闪耀着金光,腰间三指宽的白玉带将他的身形衬托的愈发高大挺拔。 他站了片刻,白易出现在他身后:“你找我?” “请你过来,当真不简单。”幕向前转身笑了笑,“易,你瞧这凛光湖可美?” 白易瞟了眼湖水,湖水倒映着阳光,波光粼粼,碧绿绚烂。 湖中心的小岛上种植着一棵巨大的四季雪梨花树,树干粗大,足有三人合抱。树冠方圆半亩,满树都是雪白的梨花。 白易望着那棵雪梨花树,瞳眸中浮现出一抹罕见的温柔,呢喃道:“这棵树竟然还在……” 418.第418章 两封信 幕向前盯着白易的侧脸,只有在想起幕兰时,他才会露出这般柔软的表情。 十三年了,时光磨去了多少痕迹、多少记忆,可他却仍旧没有忘掉她。 幕向前有些难过,轻声道:“易……” 白易眸中的柔情转瞬即逝,看向幕向前时,眸中已是淡淡的无谓:“究竟有何事?” “水家……”幕向前只轻轻说了这个词,白易便明白,幕向前想要对付水家了。 “沉香调查到水家长子水光潜在江州藏着一支秘密军队,还在深山之中开设器械所私铸军火,这些罪名,足够你除掉水家。”白易淡淡说着,面容俊美而气度非凡。 时光流逝,却没有在他和幕向前身上都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反而赋予了他们比年轻人更多的成熟与沉淀,在他们身上,总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幕向前点点头,“多谢。” 另一边,幕北寒回到大殿里,便瞧见羽元康一双阴鸷的眼直直盯着林瑞嘉。 他在林瑞嘉身边坐下,问道:“要不要先回府?” 林瑞嘉瞥了他一眼,“为何要先回去?我还会怕他吗?” 幕北寒笑了笑,不再多语。 殿中弥漫着酒香和花香,水玲珑进来之后,林瑞嘉便借口更衣,离开了大殿。 她刚转到大殿后面透口气,身着一身暗紫色太子锦袍的羽元康便出现在她身后,声音低沉:“多年未见,你比从前更加明艳照人。幕倾城,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林瑞嘉遥望着远处的景致,并未多看他一眼:“你为何命水家取我性命?我在北幕,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羽元康轻轻一笑,伸手勾起她垂在身后的一缕长发,“我原本的命令,只是从北幕掳走你。然而可惜,你身边高手太多。既然带不走你,那我只能毁了你……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羽元康。”林瑞嘉转过身,长发从他手中滑落,她蹙着眉尖,声音沉静,“我的命是我的,别人休想从我手中拿走!” “还记得那次四国狩猎吗?那晚对你的表白,永远都有效。”羽元康仍旧面带微笑,“林瑞嘉,我爱你啊,即使你使计害死了我母后,可我却仍旧遏制不住得到你的心……林瑞嘉,跟我走,我立你为南羽太子妃,待我称帝,你便是南羽的皇后。咱们一起君临天下,有什么不好?比起幕北寒,我可是与你更早认识!” 他说得认真,瞳眸之中却全是疯狂之色。 林瑞嘉脊背发寒,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羽元康……” 羽元康慢慢靠近她,最后双手死死抓住她的双臂,一双星目中全是阴鸷:“林瑞嘉,我要你跟我回南羽!” 这里算是偏僻的地方,四下无人,林瑞嘉又没带暗卫进宫,她想要呼救,却没有人经过。 她只得尽量安抚羽元康的情绪:“你先别激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恨我?” “没有爱,又哪来的恨。若是恨,我只恨你不辞而别,只恨你成为了别人的太子妃!”羽元康表情黯然,缓缓松开了手,“林瑞嘉,从前你爱东临火越,如今却又成为幕北寒的太子妃……林瑞嘉,你告诉我,我到底是哪里比不过他们?!” 林瑞嘉心里头暗自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挪到易于逃跑的路口上,正当她想要走开时,羽元康忽然瞪圆了眼:“你想要逃走,是不是?!” 林瑞嘉未及说话,羽元康大掌已经抓住她的胳膊,点了她的穴道,另一只手直接将一粒药丸塞进了她的口中。 她挣扎不得,慌乱中竟将药丸咽了下去,顿时有些惊恐:“你给我吃了什么?!” “当然是毒药。”羽元康松开手,眸中满是得意,“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南羽,我便给你解药。你休想跟我使计,解药只有我手中才有。” 林瑞嘉望着满面春风的羽元康,不禁恨得暗自咬牙。 正在这时,林照月出现在路口边,笑容和煦:“殿下。” “你来的正好,”羽元康一把搂过林照月,在她胸·前·摸了一把,笑容带着几分猥·琐,“你的嫡姐,很快便要随我门回南羽,成为我的正妃了。你告诉她,咱们每夜过得有多么快活……” 林照月双颊一红,似迎还拒地道:“殿下讨厌……” 林瑞嘉望着他们两人,只觉得恶心不已。 羽元康大笑,之后伸手掐了把林瑞嘉的脸蛋,啧啧道:“手感真好!好了,我得回大殿了,月儿,你好好与她说说咱们的乐事!” 说着,便红光满面地负手离开。 直到羽元康的身影消失,林照月才恢复常态,双眼中露出厌恶的目光,用帕子仔细擦过被羽元康碰过的地方,最后将帕子给扔进草丛之中:“你是不是以为,我很乐意被他玩·弄?” 林瑞嘉望着她,“你说什么?” “我恨他!”林照月拉起长袖,只见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掐痕, “自从你消失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只要哪里不如意,便将怒火全都发泄在我的身上!这里的伤只是小伤,我全身各处,几乎都被他折磨过!他是禽兽!” 林照月毫不避讳地大骂着他,美眸中隐隐有泪光,“我想要逃跑,可几次三番都被表哥抓回。他要我做他在太子府的眼线,给他提供情报!太子府中的其他侍妾以为我很得太子恩宠,但我知道,我只是个被利用的工具,只是你的替代品,仅此而已!” “林瑞嘉,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表哥心心念念的是你,羽元康夜夜呼唤的是你,东临太子爱的是你,幕太子爱的也是你!为什么这世上优秀的男子都喜欢你?!为什么我林照月,就只能做一个工具和替代品?哪怕他们将我当人看待,那我也满足了。可是没有,一个都没有!” 她有些歇斯底里,刚刚在大殿之中展现的端庄气度消失殆尽,像是个临街大骂的泼妇,“林瑞嘉!我羡慕你,我嫉妒你,可我却不得不求你!我求你,帮我离开他的身边,好不好?!” 419.第419章 极品雪莲膏 她说完,泪水便淌了下来,看起来可怜至极。 林瑞嘉咬了咬嘴唇,林照月的眼神真切,不似作假。 她沉吟片刻,轻轻说道:“我凭什么帮你?” 林照月从怀中掏出两封信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两封信,都是出自蒋府。你知道吗?如今蒋家权倾朝野,朝中再也没有能够制衡他们的人。甚至连羽元康,都对蒋家唯命是从。这两封信,一封是外祖父写的,一封是表哥写的。你想知道,里头都写了什么吗?” “你说。” “外祖父要羽元康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而表哥要羽元康尽全力护你周全,不得动你一根头发。我,只是负责传信。可是究竟是将哪一封送给羽元康,我还没有想好。”她说着,怀着期望盯着林瑞嘉,“你若是能帮我逃离他的身边,我便毁了外祖父的信,只给他表哥的信。” 她的脸上犹有泪痕,瞳眸中满是期望,望过去甚是可怜。 林瑞嘉并不恨林照月,她也不介意帮林瑞嘉一把。 她瞟了眼她手中拿着的信,低声道:“你最好能帮我弄来解药。” 林照月愣了愣,眼中划过一抹难色。片刻之后,她咬了咬唇:“我尽力而为。” 林照月走后,幕北寒出现在林瑞嘉身边,伸手替她解了穴道。 “解药的事,我会处理好,你不必与她做交易。” “我只是觉得她可怜。”林瑞嘉淡淡道,“你听到了多少?” “全部。本想早点救你,见你眼底并不害怕,猜测你可能是想做点什么,便没有现身。”幕北寒温柔地替她整理好衣裙,熟稔的动作仿佛他们是相识了几十年的夫妻,“你不怪我吧?” 林瑞嘉活动了下手臂,“水家,你打算如何?” “谋反之罪,足以抄家灭门。”他淡淡说道。 抄家灭门,乃是牵涉几百口人的大事。然而林瑞嘉并没有为水家求情,她没有立场,更没有理由为水家说话。 这场宫宴,很快就结束了。之后水皇后将水玲珑单独留下来,传授给她一些争宠的技巧。水玲珑听得认真,却在听完之后又觉得一无所获。 幕北寒压根儿不待见她,碰都不愿碰她,她的美人计压根儿没有奏效,何谈争宠! 她唯一略感安慰的,是水渺渺给她出的计策,在林瑞嘉每天喝的汤中下毒,让林瑞嘉自己慢慢变丑变胖,到时候,太子嫌弃她,自己就可以趁机上位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林瑞嘉心里头对汤有阴影,根本就没有尝过。所有的汤,都被喂给了院子里养的猫。 两日之后,桑若喂猫时发现这只猫最近生长速度似乎有些快,才短短几天功夫,便胖了一大圈。她心中起疑,便悄悄抱了猫去找府医。 府医只看了两眼,便道,这猫是中毒。 桑若大骇,将这猫的吃食拿给他检查,却发现根本没毒。最后一思量,可能是林瑞嘉的汤有问题。她又悄悄拿了汤检验,果不其然,在里头发现了巫厌。 巫厌之毒,常见于宫闺丑闻之中。这种毒可令女子在短短几天内长得很胖,且容貌逐渐变丑,乃是宫中妃子们争宠用的龌龊手段。 桑若不禁有些愠怒,是谁这样大胆,竟敢将手伸到太子府厨房,暗害太子妃! 她很快将此事禀报给林瑞嘉,却换来林瑞嘉的一笑:“府中恨我至此的,唯有北院那位。” “水侧妃?”桑若一想,似乎的确如此。 “她既然能在我的汤中下毒,厨房里必定有她的人。你想办法找到那个人,然后再想办法将我的汤换给她喝。”林瑞嘉手持一本书卷,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桑若一喜,“太子妃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自己种下的苦果,总得叫她自己尝尝。”林瑞嘉淡淡道。 桑若领命,很快下去办了。晚上回来时,告诉林瑞嘉,原来是准备厨具的一个丫鬟阿菊有问题,她每次都趁着汤快做好时,将药抹在汤罐底部。她的动作很快,厨子压根儿没注意到。 桑若命相熟的丫鬟在送菜时,将林瑞嘉和水玲珑的汤罐互换,这样一来,喝到加料汤药的便是水玲珑自己了。 林瑞嘉抿唇一笑,“但愿她能喝得开心。” 说完,她便带着桑若一同去木楼看望鹿鹿。 鹿鹿欣喜若狂,林瑞嘉趁着他高兴,便请他看一看桑若脸颊上的伤疤。 鹿鹿瞅了半天,最后直摇头叹息:“时间太久,本神医也没有办法。” 桑若眸中划过一抹失望,毕竟,哪个女子不爱美。 鹿鹿想了想,转了转黑溜溜的大眼睛,又说道,“姐姐,你可以去找坏人,他们北幕产有一种极品雪莲膏,对女子身上的疤痕最是有效。” “幕北寒?”林瑞嘉蹙起眉尖。 桑若将她面有难色,便道:“郡主不必忧虑,奴婢只是丫鬟而已,容貌什么的,并不重要。” “你是为我受伤的,如今又是我的人,我自然要想办法将你治好。”林瑞嘉咬咬牙,“既然他那里有神药,我自然是要去求一求的。” “可是郡主……”桑若感动不已,却又为林瑞嘉难过。她家郡主何等自尊,如今居然为了自己拉下脸去求人…… 林瑞嘉拉住她的手,柔和的微笑。 天色已经黑透,幕北寒正撑着头在书房批阅奏折,磨叽进来,犹犹豫豫地禀报说太子妃求见。 幕北寒抬头,眸中划过诧异,随即命磨叽将人请进来。 林瑞嘉单刀直入,告诉他,她需要极品雪莲膏。 幕北寒将手中朱砂笔搁下,有些不悦:“你身上的毒尚且未解,怎么有心思给丫鬟寻药?” 林瑞嘉只是直直盯着他,并不说话。 “罢了!”幕北寒被她盯得不自在,轻叹一声,从书桌暗格内取出一只小巧的雪白瓷罐。 林瑞嘉走过去拿到手上端详片刻,打开盖子嗅了嗅,觉得味道初闻无味,再闻便是萦绕鼻尖的浅浅清香,十分怡人好闻。 “谢谢你。”林瑞嘉对着幕北寒,难得的露出一抹笑。 420.第420章 故技重施 幕北寒有些怔愣,他早已习惯她长期以来的横眉冷对,如今这冰雪消融似的一笑,倒叫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林瑞嘉没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直接转身离开了书房。 幕北寒望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纤弱背影,灯笼在他面颊上投下温暖的光,他偏过头,仿佛又看见了她在灯下为他磨墨添香。 翌日,林瑞嘉借口出去逛一逛,带着桑若和苜蓿出了太子府。她身边有大长公主和白易给的二十暗卫,因此幕北寒并没有太过担心。 她径直去了望江楼,走进了二楼的一间雅室。 雅室内,正坐着林照月。林照月见她进来,忙起身,献宝似的从衣袋深处摸出一只瓷瓶:“这是解药。” 林瑞嘉坐了下来,桑若接过后立在她的身后。 “我已经如约为你拿到解药,也毁了外祖父的信,希望你也能兑现你的承诺。”林照月恳切地道。 “你放心,我自然会帮你。”林瑞嘉端详她片刻,忽然笑了,“当初我设计让阿雪代替林寻馨嫁去西绝,如今,看来又得故技重施。” “什么意思?”林照月不大明白。 林瑞嘉却只是笑着,偏头问苜蓿道:“你瞧瞧,桑若和她的体型,可像?” 第二日傍晚,雪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北幕太子妃在城郊行宫设宴,为南羽太子及太子侧妃践行。 羽元康的车队到达行宫时,残阳如血,行宫内处处张灯结彩,宫婢往来,热闹非常。 “她卖的什么关子?”羽元康心下起疑,站在马车边张望着行宫,有些迟疑。 一旁林照月笑道,“殿下不是给她下了毒吗?她兴许是想通了,想和殿下回南羽却又没有机会,所以才借口办这场宴会,目的就是和殿下一起离开。” “你说得倒是有理。”羽元康对于他自己还是相当自信的,因此便露出春风般和煦的笑,和林照月一同往行宫内走去。 行宫内的一间雅致小殿,里头设了雕花圆桌,圆桌旁摆着四张大椅。此时幕北寒和林瑞嘉已经入座,就等羽元康他们了。 幕北寒端坐着,雪色锦袍垂在皂靴旁,坐姿十分地好看。他摩挲着腰间佩玉,声音平淡:“你当真要放他走?他可是给你下毒了。” “南羽太子若是死在北幕,会引起两国纠纷。”林瑞嘉淡淡道,“他给我下毒,虽然如今毒药已解,但这笔账我会记着的。日后若有机会,我会还回去。” 幕北寒沉吟片刻,轻声道:“那你又为何要帮林照月?在南羽时,她曾数次为难与你,而你的性子,是睚眦必报。” 林瑞嘉忍不住笑出声,抬眸盯着幕北寒,“睚眦必报?我何时心眼小到了那个地步?!” “……”幕北寒望着她明艳的笑容,不禁有些发愣。 林瑞嘉自觉失态,敛了笑意道:“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可怜人,我又何必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两人正说着,外头有丫鬟进来通传,说南羽太子和侧妃都到了。 入座后,羽元康的目光忍不住地落在林瑞嘉身上,林瑞嘉只是瞟了他一眼,他便觉得她是在眉目传情。再加上幕北寒又与他对饮了几杯酒,他更是心荡神驰不能自已,一双眼牢牢钉在了林瑞嘉身上。 幕北寒望着他泛着色·光的眼神,桃花眼中掠过一抹杀意,却是不动声色地继续与他喝酒。 酒至半酣处,幕北寒照林瑞嘉的计划先行离去,随即便是林瑞嘉与他喝酒。羽元康心情十分畅快,挪到林瑞嘉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里带着醉意:“说,你是不是想与本宫私奔?!” 林瑞嘉抽回手,声音清淡:“你喝醉了。” “我还没醉!”羽元康一拍桌子,英俊的脸上挂着色眯眯的笑容,一只手袭向她的胸,却被林瑞嘉起身避开。 北幕的酒尤其得烈,且羽元康的杯子里,还被下了让人快速醉倒的药。饶是他酒量再好,此刻也是晕头转向。 他搓着手,酒劲上了头:“我知道你聪明绝顶,等你跟我到了南羽,先替我想办法除掉蒋家!他们指手画脚的,当真可恨!只要你替我铲除异己,我便立你为后,夜夜宠幸,如何呀……” 说着,又想占林瑞嘉的便宜。 林瑞嘉后退几步,羽元康正想扑过来,却是一翻白眼,彻底醉倒在桌上。 她伸脚踢了踢他,见他毫无反应,便对林照月使了个眼色。 林照月会意,将外头的人喊了进来,“殿下酒喝多了,你们先将他扶到马车上。我与太子妃说些话,马上就过来。” 几个人遵命,立刻抬着羽元康出去。 桑若从隔间走出,迅速与林照月换了衣裳,戴上风雪帽,走出了小殿。 小殿外,林照月的贴身丫鬟虽然觉着哪里不对劲,可因为天色昏暗,林瑞嘉又刻意命人减少了四周的灯笼,更是看不大清楚。于是她便也没多想,就跟着桑若朝行宫外走去。 行宫外,羽元康的侍卫们只是扫了眼桑若,并未深究。林照月的贴身丫鬟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启程!若是耽误了回南羽的时辰,有你们好看的!” 说着,车队便缓缓启程,一路朝南边儿去了。 行宫门口,林照月目送那车队远去,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逃离那些人的利用了…… 她忽然转身,“扑通”一声给林瑞嘉跪了下去:“姐姐的大恩,妹妹没齿难忘!” 说着,很认真地给林瑞嘉磕了一个头。 林瑞嘉望着她这般模样,想起自己初回相府,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那样趾高气扬的女孩子,可是如今…… 她扶起林照月,“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不会再回南羽了。我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然而安然过日子。”她笑了笑,语气轻柔。 林瑞嘉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如今你父亲也在北幕,就在太子府中做幕僚。你若是无处可去,倒可以投奔他。” 421.第421章 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听到林泰民,林照月不禁冷笑:“我哪里是他的女儿,我分明是他待价而沽的商品,分明是他仕途上的垫脚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林瑞嘉默默无话,送别了林照月之后,转身回了行宫内和幕北寒商量下一步的计策。 而她们二人走后不久,身着青色衣裳的男人从大花坛背后走出来。儒雅的面容,带着书卷味的气质,正是林泰民。 他张望着林照月离开的背影,眸光复杂。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他觉得用这两个词形容自己十分得恰当。他上半辈子究竟是做了多少错事,竟让自己的儿女们恨自己到这个地步…… 甚至,连一面都不想见他…… 夜色中,他的脊背微微有些驼,甚至连鬓角都出现了白发。 他再不复昔日南羽相爷的意气风发。 林瑞嘉回到行宫小殿内,幕北寒正坐在窗边独自饮酒。 “林照月已经离开了,桑若上了那辆马车。你的人准备好了吗?” “等他们走到南边的山脚下,我的人就会出现,以掳走太子妃的罪名将羽元康带回来。”幕北寒说道。 “但是,他在慌忙之中抓走了人,错将我的贴身丫鬟当做我掳走了。”林瑞嘉接话,语气不慌不忙,“因位未曾造成损失,所以北幕愿意放过他。” “如此一来,你救出林照月的目的的就算是打成了。”幕北寒放下酒盏,笑容温和,“不仅救了林照月,还令南羽欠北幕一个人情。” 林瑞嘉拿过酒盏,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轻轻呷了一口,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轻声道:“幕北寒,我要去东临。” 幕北寒眸中的温和笑意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风雪之后的肃杀:“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怎么可能放得下?”林瑞嘉看向幕北寒,白瓷酒杯停在唇边,愈发衬得那嘴唇的红润晶莹,“我七岁时遇见了他,那时他就像是天神一样从天而降,从此将我的世界全部占满。幕北寒,这一生,我都只会爱越哥哥一个人。幕北寒,放我走。” 殿中是死一般的沉寂,烛光幽幽,有美丽的昙花在窗外绽放。 不知过了多久,殿中响起一声轻到尘埃里的声音:“好。” 林瑞嘉愣了愣,看向幕北寒,却见坐在窗边的俊美男人半垂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面容,以致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殿中的气温不知在何时冷了下来,林瑞嘉抱住双臂,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层薄薄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幕北寒脚下蔓延开来,逐渐笼罩住整间殿。薄冰甚至爬上了桌子,将桌上的蜡烛和火苗也给冻结起来。 很快,整间殿便只剩林瑞嘉一人。 她吃惊地看向幕北寒,他的身上竟然也开始结冰。 “幕北寒!”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决不能让他就这样把他自己给冻住。 他的发梢逐渐结了冰渣,林瑞嘉吓得不轻,忙过去晃了晃他,直呼唤他的名字。 幕北寒整个人如在梦中,他觉得自己正身处一片混沌里,看不见天,看不见地,看不见一丝丝的光。 懵懵懂懂之间,似乎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他努力想要朝声音走去,可这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他根本无从分辨。 恍惚之中,他觉得那是他最心爱女人的声音,她在呼唤他的名字。 电光火石之间,幕北寒艰难地睁开眼,便看见林瑞嘉焦急的面容。 他抬起手,轻轻握住了林瑞嘉的手。 他的手冰凉彻骨,在接触到林瑞嘉的温暖时,逐渐升起了温度。随即,他身上的薄冰全部融化,连带着眼睫和发梢上的冰渣也消融成水。 整间殿,也逐渐恢复成原样。 “多谢。”幕北寒轻声说道。 若非林瑞嘉,他可能会走火入魔死在那片混沌里。 林瑞嘉心里头也是十分的震惊。她不知道,她竟然能对幕北寒产生这样大的影响! 因为天色晚了,两人便歇在了行宫内。睡的是不同房间,幕北寒再没来打扰她。 天明之后,苜蓿和板栗进来伺候林瑞嘉梳洗,顺便告诉她,羽元康那边已经处理好,太子嘱咐说不必操心,桑若也回来了,正在房中补觉。 幕北寒的办事效率,饶是林瑞嘉也吃了一惊。这个男人有着罕见的俊美面容,身姿风华,无论是政治才能还是身上功夫都是顶尖,优秀至此,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偏偏要将自己困在身边…… 林瑞嘉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好在,他已经答应放自己离开。 就在她想这些琐事时,薛子皓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双眼红肿:“太子妃,求您快去看看公主吧,公主她快要不行了!” 薛子皓向来行事沉稳,像这般失态还是头一次,可见大长公主当真是不妙了。 林瑞嘉大惊失色,从绣墩上站起:“外祖母她怎么了?!” “您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薛子皓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马车抄近路进入雪城,直接驶入了大长公主府中。薛子皓领着林瑞嘉匆匆穿过九曲回廊,到了幕潇潇的卧房。 卧房环境十分幽静,摆设雅致而不失尊贵。房中弥漫着一股药香,薛子皓挑了帘子将林瑞嘉送进去,林瑞嘉站到床榻边,见幕潇潇双眼紧闭躺在四角垂纱的软榻上,脸庞一片苍白。 “外祖母这是怎么了?”林瑞嘉皱着眉头。 薛子皓擦了把眼泪:“本来还好好的,那日宫宴公主也是要去的。只是临行前不知怎的,说是头疼,就又没去。本以为吃了两粒药也就没事儿了,谁知后来反倒愈发加重。公主说不要太子妃担心,就没告诉您,今天是奴婢擅做主张将您请来的。” “府医如何说?” “府医查不出来,说是风寒,却又不像风寒。” “苜蓿,拿我的牌子,速去太子府把鹿鹿带过来。”林瑞嘉吩咐道,随即在床边坐下,“板栗,你去跑一趟白府,告诉我哥哥,就说外祖母病倒了,请他速速过来。” 422.第422章 线索 她说着,又转向薛子皓道:“薛姑姑,今日之事,还请你保密。对外,只说我是来探病的。” 薛子皓知道林瑞嘉大概是怀疑公主中毒,怕打草惊蛇才这么说,便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白沉香被板栗请了过来,同来的还有白洛曦。白沉香瞧见幕潇潇的状态,顿时焦急不已:“外祖母这是怎么了?” 林瑞嘉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又提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有人对外祖母下毒了。” 白洛曦上前,查看了一会儿,淡淡道:“是暝草之毒。中此毒者,起先会觉得头疼疲倦,接着便会长期昏迷不醒。最后,耗尽人力而亡。外表看起来像是普通的风寒,但这个毒比风寒霸道多了。” 她说着,便在一旁大椅上坐下,坦然地抚弄精致的指甲。 林瑞嘉和白沉香对视一眼,白沉香问道:“可有解药?” 白洛曦抬眸,“我学的是制毒,不是解毒。暝草的解药制作程序十分复杂,我懒得学。” “你……”白沉香无话可说,最后只得无奈地望向林瑞嘉。 正在这时,苜蓿引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走进来,小男孩约莫十一岁,长得白白净净,清秀漂亮,正是鹿鹿。 鹿鹿朝四周张望,很快看见床榻边的林瑞嘉。 他撒欢着奔过去,一把抱住林瑞嘉的纤腰,声音软软糯糯的:“漂亮姐姐!” 林瑞嘉被他的冲劲带的差点往后面栽倒,多亏薛子皓及时拉住她,这才没摔下去。 鹿鹿松开手,砸吧砸吧小嘴,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说道:“姐姐,鹿鹿不是故意的,鹿鹿只是想要抱抱。” “你可知暝草之毒该如何解?”林瑞嘉没管他的拥抱,只是有些心急地问道。 鹿鹿扬起手,笑容灿烂:“知道啊!”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想起他的血可解百毒,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皱起眉头。鹿鹿如今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随意放血的话,对身体会有损伤。 鹿鹿看见林瑞嘉表情的变化,坏坏一笑:“姐姐,你别想太多,我的意思是我这双神医妙手,可能是配出很多神奇的解药的!区区暝草,还不在话下!” 就在林瑞嘉和白沉香放下悬着的心时,白洛曦轻哼一声,“你这小孩儿,不过十一岁,便敢夸下如此海口。若是做不出来,又待如何?” “切,你自己做不出来,就以为别人都做不出来吗?”鹿鹿朝白洛曦扮了个鬼脸,“我可是小鹿神医!你呆呆笨笨,当然做不出来!” “你——”白洛曦气急,拎起裙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往上一提,“你这小无赖,居然敢如此与我说话?!” “杀人啦、杀人啦!”鹿鹿脚尖掂着地,眼见着眼泪就淌了出来,“有巫婆要杀鹿鹿,呜呜呜姐姐快来救我!” 白洛曦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到他的屁股上,凶巴巴道:“再叫就把你嘴缝上!” 鹿鹿瘪瘪嘴,只流泪不敢说话了。 林瑞嘉叹口气,试探着道:“那个,能不能让鹿鹿去药房做解药?” 白洛曦白了她一眼,“可以,但完事儿后他得跟我去白府,不修理修理这小子,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鹿鹿一听,一把抱住林瑞嘉,完全是死都不要去的表情。 林瑞嘉却不以为然,白洛曦气量大,她不会真的对鹿鹿怎么样。而且,她有很高超的制毒能力,若是鹿鹿能跟她后面学习…… 林瑞嘉想着,俯身在鹿鹿耳旁低语了几句。 鹿鹿听完,一扫眼泪,湿漉漉的乌黑大眼睛直发亮:“当真?” “当真!” 鹿鹿得意地瞥了眼白洛曦,随即就抬起下巴十分高兴地和苜蓿一同往药房走去。 他走之后,白沉香才好奇地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林瑞嘉抿唇一笑,随即正色道,“既然确定了外祖母是中毒,那么便要查清楚究竟是谁下的手。” 接下来的半天,白沉香和林瑞嘉秘密检查了幕潇潇的衣食住行以及身边伺候的人,却一无所获。 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显示正常,与从前毫无差别。 他们甚至连幕潇潇病发前几日去过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可是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入夜之后,寻梦居依旧灯火通明。 白洛曦坐在大椅上吃好喝好,听着林瑞嘉和白沉香的讨论,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浅笑。 月上中天时,她起身,拍了拍掌心的糕点屑,淡淡道:“走,抓贼去。” 林瑞嘉和白沉香一愣,随即疑惑地跟着她往外走。 走进大长公主府后花园之后,白洛曦放慢了步子,“既然白天所有的事情都很正常,那么夜晚必定会有所不同。如果我没记错,后花园这里有一座喷泉,是夜晚才使用的。而且,在出事前一晚,如你们所说,大长公主曾经到过这里散步。” 她说着,停下了脚步。 白沉香、林瑞嘉和薛子皓看过去,只见前面有一座十分精致的喷泉,现在正往外喷出泉水。 薛子皓说道:“这座喷泉是前些年西绝使者来北幕时所献,已经用了好多年。” 白洛曦闭上双眼,轻轻呼吸着。 过了片刻,她睁开眼,盯着那喷泉:“暝草的味道在夜晚会强烈一点,当然你们没学过药学,还是闻不到的。我敢肯定,这座喷泉曾被人放进了暝草。当大长公主进过时,如果靠得近一点,她的身上就会被溅上泡了暝草的毒水。” “我们每次陪公主走到这里,瓶儿都会怂恿公主去看喷泉里的游鱼!”薛子皓忽然说道,“难道是她?!” “瓶儿?”林瑞嘉想了想,“可是经常跟在外祖母后面,穿着碧色衣裳的那个?” “正是!”薛子皓美目中犹有着不敢置信。 白沉香吹了声口哨,立刻有两名暗卫出现在他身后:“公子!” “去将瓶儿带去寻梦居。”白沉香吩咐道。 一刻钟过后,白沉香、林瑞嘉、白洛曦以及薛子皓回到了寻梦居,那两名暗卫拖着一个麻袋,已经到了。 423.第423章 逼供 其中一个说道:“主子,我们去的时候,她已经上吊身亡了。” 说着将麻袋打开,里头的女孩子果真失去了呼吸。 白沉香皱起眉头,好狡猾的卧底,不仅成功在外祖母身边潜伏了多年,还成功下了药。如今,居然察觉到自己等人的行动,提前自杀…… 如此一来,线索也就断了。究竟是何人想要害外祖母,根本无从查起。 林瑞嘉望着紧闭着双眼的瓶儿,不禁蹙起眉头,将目光投向白洛曦。 白洛曦紧盯着瓶儿,忽然从腰间摸出一只瓷瓶,直接上前掰开她的下颚,将药倒进她口中。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安静异常的大厅忽然响起一声虚弱的咳嗽。只见瓶儿抬手摸着脖颈,一边咳嗽一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当她看见周围的人时,顿时大惊失色,声音嘶哑:“你们……” “她吃了假死的药。可惜在我跟前,这种简单的药根本就是白搭。”白洛曦冷笑。 薛子皓站到瓶儿跟前,忍不住地双眼泛红:“公主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公主?!” “薛姐姐……”瓶儿敛去了平日里的乖巧温顺,瞳孔之中满是不屑,“公主待我再好,也不是我真正的主子。之所以害她,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如今你们既然识破我的计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倒是有骨气,这份忠诚也令我佩服。”林瑞嘉盯着她,眸中泛着幽幽的冷光,“但是,只要你肯交代是谁指使你害外祖母的,我可以饶你一命。” “太子妃不必多言,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愿意一死。”瓶儿说完,便闭上眼昂起头,脸上是一副赴死的姿态。 林瑞嘉轻轻捏住她的下颌,“死,和其容易……你可听过,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生不如死?” 她的语气极冷,令人止不住地颤抖。瓶儿睁开眼,便对上她冷若冰霜的瞳眸。 瓶儿打了个寒颤,一时间竟被林瑞嘉身上的气势震慑住了。 林瑞嘉松开手,语气平淡:“来人,把她的牙齿,给我一颗一颗的拔掉。若是拔光了她还不说,就给我毁了她这张脸。” 身后侍立桑若冷着脸上前,捏住瓶儿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剑柄毫不犹豫就捅进了她的嘴里。 众人只听见一声清脆,桑若松开手,瓶儿随即吐出一口血来。血中,赫然还有一粒碎了的牙齿。 瓶儿抬起头,因为疼痛,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她冷笑着,毫不畏惧地盯着林瑞嘉:“若是你们只有这点手段,就别想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白洛曦瞪了眼林瑞嘉,“你这手段,用于刑讯逼供也太温柔了。”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小包粉末在瓶儿面前晃了晃,“这玩意儿俗称透骨粉,洒在人身上,会产生非常剧烈的痒意,接着,这个人会一直挠一直挠,直到将身上的肉都挠尽,露出森森白骨。” 她说着,轻轻一笑,森白的牙齿使她看起来有着恶魔般的恐怖。 瓶儿抖了抖,却倔强地没说话。 白洛曦一恼,觉得自己的毒被人小看了,立刻将小半包药粉撒到她的手臂上。 药粉很快渗进肉中,瓶儿脸色一白,努力想要克制住痒意,可无奈终究是抵不过阵阵袭来的痒,最后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挠。 她觉得越挠越痒,越痒越想挠,在众人的目光下,最后竟生生挠下了一块肉。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停不下来挠痒,直到小半个手臂都隐约可见露出白骨,她还是不停地试图抠那些露出来的骨头。 一时间整座大厅都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瓶儿,你这是何苦?!”薛子皓有些不忍,偏过头去,眼泪一行行流下,“你就招了吧,太子妃仁慈,不会再折磨你的!” 她记得瓶儿刚刚入府时,不过只有十三岁大,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懂。而如今,她们一同走过了六个年头,可以说,瓶儿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大丫鬟,她更是将她视作亲人。 “薛姐姐……”瓶儿喘息着匍匐在地上,头发凌乱地贴在面颊上,因为疼痛,整个人不停地抽搐着。 她努力地抬起眼望着薛子皓,声音轻不可闻:“是我对不起公主……你替我说一声,对不起……” 她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她并不想背叛大长公主,只是曾经的主子救过她的全家,这份恩情,她必须要还。 “我真好奇,那个人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林瑞嘉淡淡道,“竟值得你用命为他隐瞒。” 正在这时,一身白衣的幕北寒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五名侍卫。五名侍卫每个人肩上都扛着一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若刑罚对你没用,这个可有用?”他淡淡说道。 瓶儿在看见那五具尸体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瞪大双眼,朝那五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伸出手:“爹!娘!弟弟!” 那是她的爹爹,她的娘亲,她的三个可爱的弟弟…… “是谁!是谁!”她双眼通红,一张早已扭曲的脸如今看起来狰狞无比,十分可怖。 幕北寒声音平淡:“我的人到的时候,你的家中一片狼藉,他们倒在血泊里,已经救不回来。我猜,大约是利用你的人怕你家人知道什么,所以想要灭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瓶儿使劲摇头,撑着被挠的露出白骨的手臂,慢慢爬向躺在地上的人,一边爬一边流泪,似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在呼唤,“爹爹,娘亲!爹爹,娘亲啊!” 她抱起其中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浑身冰冷,没有合上的双眼里满是恐怖之色,似乎还停留在临死前的恐惧里。 瓶儿哭着为他阖上双眼:“他们只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们……我的弟弟才八岁,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呀!” 她哭喊着,却终究是哭不回已经离开人世的亲人。 424.第424章 瓶儿之死 薛子皓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转了身哭着冲出了大厅,再不忍看瓶儿的惨状。 林瑞嘉眸中泛起一丝不忍,轻声道:“你告诉我们,那个幕后之人之,究竟是谁?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你效忠。” 瓶儿胡乱擦了把眼泪,双眼中迸射出一股狠光:“是水家!是水苍遒那个老匹夫!” 她说完,便跪在了林瑞嘉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裙摆:“太子妃,瓶儿知道做了不能弥补的事,瓶儿不敢奢求您的原谅。只求您看在瓶儿这么多年伺候公主的份上,给奴婢的家人一块安葬的地方!” 她的手上满是淋漓鲜血,将林瑞嘉的裙摆都染成深红。林瑞嘉注视着她,声音轻而有力:“我答应你,安葬你的家人,并且,为你的家人们报仇。” 瓶儿听到这样的话,顿时又哭又笑起来。她瘫坐在地上,仰头望着虚空:“爹爹,娘亲,弟弟,你们可听见了?太子妃愿意为你们报仇呢……” 她话音落地,便猛地起身,以头撞上大厅中的石柱。 众人只听见一声巨响,随即便看到鲜血从瓶儿额头流出来,蜿蜒着顺着她的面颊流下。 瓶儿睁着大大的眼睛,无悲无喜地缓缓倒地。 外面天已大亮,有不知名的鸟儿在花园里悲啼。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众人一夜未眠,林瑞嘉为众人安排了厢房,让他们好好睡一觉。 快到傍晚时,林瑞嘉从睡梦中醒来,熟悉一番后便问苜蓿其他人怎么样了。 苜蓿回答道:“今儿一早鹿鹿将解药做出来了,大长公主已经服下,如今毒素褪去,身体无恙了。太子殿下中午就起来了,曾来看过太子妃一趟,然后就回太子府处理政事。白家公子在厨房做了药膳,白家小姐还在睡着。” 林瑞嘉想起昨夜若不是白洛曦帮忙,他们恐怕现在还没能揪出凶手。她想了想,说道:“我去看看她。” 白洛曦的房间就在隔壁,林瑞嘉走到门口,却听见里头传来一个柔和的男声:“乖,多吃一口。” 是哥哥的声音……林瑞嘉心中好奇,不禁凑近了门,雕花木门上贴着半透明的纸,可以隐约看见里头的情况。 白洛曦慵懒地靠坐在榻上,黑发披散在白色中衣上,面容绝美明艳,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特有的妩媚味道。 白沉香坐在床榻边的大椅上,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正好言相劝着:“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今天又睡了一天,不能不吃。” “不好吃!”白洛曦手里捧着一卷书,头朝里,摆明是不想理白沉香。 白沉香一脸无奈,“曦儿。” “不吃不吃!说了不吃!”白洛曦脾气上来了,将书往床脚一扔,“烦不烦啊你?!” 白沉香沉默片刻,随即伸手点了她的穴道。 隔空点穴,白洛曦防不胜防。 她坐在床榻上,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哥哥……” 白沉香面无表情地重又舀了一勺粥,吹凉了送到她唇边。 白洛曦噘着嘴巴,坚决不吃。 白沉香见她不买账,便自己将那勺粥喝下,随即凑近白洛曦,直接用嘴唇度进她的口中。 白洛曦猛地瞪大双眼,全身如被电击。 她吞下那口粥想要阻止白沉香:“哥哥,我自己吃!我自己吃!” 白沉香不为所动,一口一口,慢慢地喂她吃完了那碗粥。 外头的林瑞嘉望着脸颊通红的白洛曦,忍不住翘起唇角。这在她偷看得聚精会神时,一个极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在看什么?” 林瑞嘉吓了一跳,回过头,就看见幕北寒站在身后。 幕北寒瞥了她一眼,凑到门前瞧了瞧,淡淡道:“没想到,你竟有这种偷窥的癖好。” 林瑞嘉双颊绯红,“你别胡说!” “谁在外面?”正在两人说话时,白洛曦惊觉屋外有人,大声喝道。 幕北寒一把搂过林瑞嘉的腰,迅速消失在原地。 白沉香走出来推开门,却发现并没有人在外头。 白洛曦鼓起腮帮子:“哥哥!快把门关上!” 白沉香关了门走回来,伸手给她解了穴道。 白洛曦松了口气,埋怨地瞥了眼白沉香:“我又不是小孩子,哥哥你太过分!” 另一边,幕北寒带着林瑞嘉落在花园里。 林瑞嘉松了口气,自动离开他几步远,“多谢。” 幕北寒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给。” 林瑞嘉接过,油纸包还是热的,她打开来,里面包着一只千层饼。 “给我的?” “嗯。” 林瑞嘉试着咬了一口,千层饼口味很酥美,用料讲究,入口即化。 她觉得挺好吃的,不知不觉竟吃了一半,“哪里买的?” “府中厨子新做出来的,我觉得口味不错,就拿来给你尝尝。”幕北寒说道。 林瑞嘉垂下眼帘,将千层饼包好塞回他手中,默默地离开了花园。 与此同时,寻梦居厢房。 “他既来了,为何不来见本宫?!”幕潇潇拄着拐杖,气色红润,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正朝着一间厢房走去。 “奴婢不知。”薛子皓轻声说道。 两人走到一间厢房门前,便听见里头传来声音: “曦儿,我对你的心意你也知道了,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白沉香声音温柔。 “可是,你是哥哥……” “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曦儿,请正视你自己的心。” “我——” 幕潇潇和薛子皓正听得认真,忽然里头没了声音。幕潇潇贴到门前一看,隐约可见白沉香一手扣住白洛曦的脑袋,一手拦着她的腰,深情地吻着她的红唇。 两人正吻得热烈时,不提防门被撞开,幕潇潇和薛子皓一个趔趄栽进了屋中。 白洛曦双颊通红,忙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尖叫道:“哥哥!” 白沉香摸了摸唇,有些无奈地望着幕潇潇,“外祖母……” 幕潇潇老脸一红,她一把年纪了,居然被发现偷窥小辈做那事……她想着,推了推薛子皓,示意她赶快替她解释。 425.第425章 经天纬地之才 【郑重通知:本章最后有彩蛋!!】 薛子皓红着脸,“那个……大公子回来了,也不告知公主一声,反倒叫公主亲自过来找,没想到,看到那样一幕……” 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忍不住扑哧一笑。 躲在被子里白洛曦一脚踹到白沉香肚子上,白沉香闷哼一声,干脆将被子和白洛曦一起扛起来,红着脸望了一眼幕潇潇,便匆匆忙忙掠了出去。 幕潇潇气得不轻:“你瞧瞧,我才刚把他认回来,他就急着找媳妇。这就算了,还偏偏找了白洛曦那个疯丫头!” “公主是在吃醋吗?”薛子皓掩嘴轻笑,一针见血。 幕潇潇白了她一眼,随即正色道:“你觉得我的外孙,能娶那个疯丫头吗?” 薛子皓认真地想了想,试探着说了一句:“奴婢觉得,白小姐的性子,就像您年轻时的性子。” 幕潇潇忍不住笑了笑,没再多言。 却说白沉香将白洛曦径直带到城郊外的雪山上。在雪山深处的洞穴里,有一处温泉。 皑皑白雪之中,温泉散发着热气,叫人觉得那就是天堂。 白洛曦从被子里钻出来,一眼便瞧见那汪温泉。她情不自禁地伸出脚探了探水温,随即欢脱着跳了进去,一脸舒服地对坐在水边大石头上的白沉香道:“哥哥,这里的水温正好。我记得咱们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后来你工作忙了,我找你来,你总推说没空。” “我这不是陪你来玩了吗?”白沉香笑容温和。曾经并不是不想陪她来,也并不是真的工作繁忙,而是每当见到在温泉之中撒欢的她,一颗心就兔子似的乱窜,直叫人脸红心跳。 可是如今,他终于能够坦然面对。 他望着白洛曦在温泉里玩水,一颗心满足而幸福。 这种微小而确实的幸福,叫人觉得脚踏实地,仿佛明天触手可及。 “曦儿,咱们订婚可好?” 恍惚中,他脱口而出。 水中的白洛曦一愣,偏头看向白沉香,他的眼中满是真诚。 林瑞嘉在大长公主府住了几天,白日里陪幕潇潇说话、看戏、逛街,夜晚临灯看书,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而三天之后,幕北寒忙完手头上的事,在一个傍晚来接林瑞嘉回府。林瑞嘉回到太子府,刚回到小殿里坐下,桑若便过来禀报,将水玲珑这几日的情况说了一遍。 偏僻的小院子里,水玲珑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满脸呆滞地盯着镜子里的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周围的丫鬟们吓得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镜子里,水玲珑体型大了一圈,浑身都是臃肿的肥肉。曾经尚算小巧的鹅蛋脸,如今仿佛是一张硕大的轮盘。 她突然尖叫一声,猛地将那面落地大铜镜砸翻在地。铜镜碎成无数片,满地狼藉。 她愤怒得双眼通红,转身指着水渺渺:“你这贱人出的什么馊主意!现在好了,我自己倒遭报应了,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说着,她抡起桌子上的珐琅彩花瓶就砸向水渺渺。 水渺渺躲开来,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畏畏缩缩说道:“定是那丫鬟蠢笨,才没有将姐姐的事情办好,却反被幕倾城给察觉了!这事情原怪不得我!”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水玲珑气呼呼的,浑身都在发抖。 她前几日就觉得身子不大对劲,好像丰满了一点,也没往心里去。谁知道这些天越来越厉害,长成如今这个样子,她才惊觉原来是那巫厌在作祟。 水渺渺望着她,眼底掠过一抹憎恶,声音却是乖巧的:“依妹妹看,半月之后便是太子的生辰,到时候太子府必定会来很多人。咱们不如这般这般……” 她声音压得极低,附在水玲珑耳畔讲完之后,水玲珑立刻露出一脸阴笑,“若是如此,幕倾城可就再无翻身之计了!哈哈哈哈……” 水渺渺望着她张狂的笑,不禁跟着轻笑。只是眼底,却全部都是阴霾。 第二日,林瑞嘉收到幕潇潇的帖子,叫她立刻去来大长公主府。林瑞嘉心下疑惑,前来传话的丫鬟锦儿说道,是有关大公子和白家小姐的事。 林瑞嘉到了大长公主府后,才发现白家的马车也停在门口。她走进大厅,便瞧见大厅内坐了一圈人,有幕潇潇、白易、白沉香、白洛曦以及四五个官府的官员。 见林瑞嘉进来,那几个官员连忙起身行礼。 林瑞嘉有些茫然:“外祖母,父亲,这是怎么了?” “你来的正是时候。他们是礼部的官员。这位是李大人,那位是张大人……”幕潇潇一一介绍过去,拉住林瑞嘉的手叫她坐在她身边,眼底有些踌躇,“你哥哥,想要和白洛曦订婚。你看这事,如何是好?” 林瑞嘉看向白沉香和白洛曦,他们两人坐在一起,十指相扣,俨然是十分恩爱的模样。 白沉香对林瑞嘉轻轻笑了笑,暗地里打了个眼色。 林瑞嘉知道他是要自己帮他们说话,于是翘起嘴角,只以待价而沽的眼神盯着他,意思是要他“贿赂”了。 白沉香暗暗比了个“1”,表示愿意出一千两黄金,林瑞嘉微微摇头。白沉香又比了个“2”,林瑞嘉仍旧摇头。 直到他悄悄从大袖中探出五根手指,林瑞嘉才微微一笑,偏头对幕潇潇说道:“外祖母觉得,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哥哥?” “自然是要一等的世家贵女,相貌与气质皆是一流,知书达理、温柔含蓄的。”幕潇潇一边说,一边扫向白洛曦,只觉得白洛曦相貌虽好,可周身气质太过高冷,令人起不来亲近之意。 而白洛曦,也实在与“温柔含蓄”四个字沾不上半分关系。 更何况,她曾疯狂追求过幕北寒,也许,连身子都给了他。这样的女子,虽然优秀,可幕潇潇私心里,觉得她实在是配不上自己的外孙。 “外祖母放眼北幕各大世家,可有中意的?”林瑞嘉轻声问道。 幕潇潇蹙起眉头,这个还当真没有。现在的贵女们实在是太过娇气自矜,叫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既没有中意的,为何不许哥哥和洛曦在一起?洛曦她美貌倾国,又有济世之才,曾数次前往北疆带军作战,击退敌兵,乃是像外祖母一般的女英雄。在倾城心里,洛曦她就是我崇拜的巾帼英雄。”林瑞嘉声音温柔,几乎每一句都说到了幕潇潇的心坎里。 饶是智慧英明如幕潇潇,也不得不承认,白洛曦的确有着经天纬地之才。若非她是女子,想必如今朝堂之上,必有她一席之地。 ————小剧场:论白洛曦和林瑞嘉谁更优秀—————— 沉香:我家曦儿有着经天纬地之才,倾国倾城之貌。 越哥哥:我的嘉儿是女主。 沉香:我家曦儿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暗恋了她十五年。 越哥哥:我的嘉儿是女主。 沉香:我家曦儿用情至深,乃是当世难得的痴情种子。 越哥哥:我的嘉儿是女主。 沉香:我家曦儿传承北幕毒王的毒术,她一个人就能对付一支军队。 越哥哥:我的嘉儿是女主。 沉香:…… 越哥哥:没话说了吧? 沉香:嘉儿也是我家的!你作为妹夫,还不快叫兄长!居然还敢跟我顶嘴! 越哥哥:…… 426.第426章 你真的不介意吗 幕潇潇这样想着,目光又落到白洛曦身上,只见她低头盯着绣花鞋尖,只露出光洁白嫩的额头。 她叹了口气,“罢了,你们这些小辈的事,我是管不着了。” 白沉香一听,立刻面露惊喜:“外祖母,您这是同意我和曦儿的婚事了?!曦儿,咱们快谢谢外祖母!” 说着,便拉起白洛曦走到大厅中央给幕潇潇跪下:“多谢外祖母成全!” 白洛曦随着白沉香一起跪下,仍旧垂着头,安静得很。 之后的事就好办了,两人在礼部几个官员那里登记了订婚事宜,剩下的事如交换庚帖等便交由幕潇潇和白易办理。 幕潇潇坚决要求白沉香的婚房必须设在大长公主府,面对她的强势,白易根本无从辩驳,只得遵从。而白洛曦则从白府出嫁,倒也合宜。 两人的婚期定在一个月以后,时间有些仓促,但是白沉香和白洛曦都不愿意再等待下去。 白沉香、白洛曦和林瑞嘉出了大厅以后,白沉香由衷地说道:“妹妹,多谢你替我说话。” 林瑞嘉笑容浅浅,“别忘了那五万两黄金就成。” “五万两?!”白沉香瞪大眼睛,“明明说好了是五千两!” “那我不管,就是五万两。”林瑞嘉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哥哥有点呆板。 白洛曦将白沉香往身后一拽,随手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到林瑞嘉怀中:“五两金子,不用找了!” 说罢,便拉着白沉香离开。 林瑞嘉抓着那五两金子,风中凌乱了。 白沉香望向白洛曦的侧脸,便瞧见她微微勾起的唇角。他不禁好笑:“你何必气她?” “好玩呗!”白洛曦说着,停了下来,认真地望着白沉香的眼睛,“哥哥,我曾经深爱过幕北寒,你不介意吗?” 白沉香握住她的手,眼里心里都是款款深情,“那又如何?” 白洛曦盯着他的瞳眸,神色极为认真:“我跟他,有过夫妻之实,你也不介意吗?” 白沉香苦笑了下,“我早已知道。但我不介意,只要你今后的人生是与我一同度过,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说着,紧紧握住白洛曦的双手,“曦儿,我以前从未想过能娶你。我以为我的爱情,只能永远沉于黑暗的地下。可是如今,我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曦儿,我已经很感激上苍了。” 白洛曦倚进他的怀中,“哥哥,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你……哥哥,谢谢你愿意接受不完整的我……” 她说着,轻轻闭上了双眼。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隐约可见里头有点点水光。 而林瑞嘉在幕北寒答应放她离开之后,对他的戒备也少了许多,两人如今已经能正常说话了。 林瑞嘉打算参加完白沉香的婚礼之后就动身去东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挽回越哥哥的心。 而半个月后,幕北寒的生辰也如期到来。 生辰那日,太子府宾客盈门。 按理,这种大宴该由女主人操办,但林瑞嘉无心做这些事,最后还是由大管家磨叽主办。但是磨叽再能干,也不能代替女主人出来招待女客,派人请了林瑞嘉好几趟,林瑞嘉不胜其扰,最终答应出来帮他招待客人。 而西边偏僻的小院子里,水玲珑已经胖成了一个球。她坐在床上,水渺渺在一旁告诉她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等林瑞嘉当众出糗了。 水玲珑激动不已,嚷着要亲自过去看一看林瑞嘉倒霉。 水渺渺望着她因为巫厌之毒而长圆了的身材,未做劝解,只是笑道:“锦衣阁新做的衣裳送过来了,姐姐不如穿上过去。” 说着,便有两个丫鬟捧着托盘过来。屋里的丫鬟将衣裙展开来,只见华丽的长裙上绣着繁复盛开的牡丹花,色调雍容典雅,十分的美丽。 水玲珑一见便喜欢上了。她因为体型的缘故,从前的好多漂亮衣裳都穿不上了,这几日穿的衣服都是仓促赶工做的一点都没有美感。 “快帮我穿上!”她激动地大喊道。 水渺渺拿过衣裙,亲自过来给她穿上。她站在水玲珑背后,半蹲着为她系上腰间的金丝绸带,又转到正面,垂着头给她扣好盘扣。 水玲珑照着镜子,这身华丽的裙装大小正合适,将她衬托的也不那么丑了。她心情十分愉悦,心底满满都是待会儿看林瑞嘉倒霉的兴奋劲头。 水渺渺给她扣好最后一个盘扣,眼底不经意间略过一抹冷芒。 随即,水玲珑和水渺渺便带着丫鬟们,一同往花厅去了。 花厅之中,林瑞嘉坐在上位,里头坐满了来自北幕上流社会的一干贵妇、贵女们。 她端坐着,双手放在裙面上,始终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听着她们说各种见闻。偶尔适宜地插上一两句自己的见解,优雅端庄的模样和黄莺出谷般的清越温柔声音使得她很快赢得在场众多人的拥戴。 她们认为,只有这般气质高雅和谈吐不俗的美人,才是她们北幕合格的太子妃,才配得上她们的太子殿下。 花厅里气氛正融洽时,外头逶迤走过来一名贵妇。贵妇身着大红色洒金蝶广袖长裙,手腕上戴了六个绞丝金镯子,脖子上挂着镂金雕花三圈项链,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一抹尖刻的笑,使她看起来颇有几分尖酸刻薄。 她跨进门槛,遥遥对林瑞嘉笑道:“臣妇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吉祥!” 明明口中说着请安的话,可却没有请安的动作,说完便大大咧咧在一张大椅上坐下,“我的女儿呢?怎么不见她出来招待客人?” 这贵妇正是秦氏,水玲珑的母亲,水府的主母。 林瑞嘉一手支着额头,目光落在急匆匆朝这边走来的女人身上,只是微微含笑:“那不就来了吗?” 秦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外,只见一名圆得和球似的女人正迈着小脚往这边走,一张脸胖成了圆盘,偏偏五官还浓妆艳抹,身着彩衣,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427.第427章 一堆肉 秦氏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满脸不可置信:“玲珑?!” 水玲珑气喘吁吁地跨进门槛,瞅见自己母亲,愣了愣,随即福了福身子:“母亲!”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秦氏大惊失色,若非她的五官和声音与水玲珑一样,她铁定是认不出这就是她的女儿了。 周边响起窃窃私语,水玲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暗自埋怨秦氏不知道给她留面子。 她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了下来,那大椅颤了颤,众人只听得“哗啦”一声,那张花梨木大椅竟直接被坐散架了…… 水玲珑脸色由红转青,水渺渺憋着笑扶起她,她望向四周,四周的女人们都用帕子掩着嘴,花厅里处处都是窃笑。 林瑞嘉含笑,“给她搬张结实的椅子来。” 苜蓿瞥了眼呆站着的水玲珑,低头笑着去给她搬椅子。 水玲珑彻底被激怒,愤声大吼:“幕倾城,你别做得太过分!” 林瑞嘉笑容清浅:“本宫做什么了?难道不该给你搬椅子?也罢,既然水侧妃喜欢站着,那苜蓿,不必给她搬了,就让她站着吧。” 苜蓿应了声“是”,立刻退回来。 秦氏看不过眼,猛地一拍桌子:“幕倾城,这就是你对我女儿的态度?!” “她是你的女儿,也是太子府的侧妃。侧妃,不过就是个妾。本宫身为太子府主母,缘何管不得一个妾?”林瑞嘉盯着秦氏,声音平淡,却蕴含着淡淡的威严,“难道水夫人在府中的时候,水府中的小妾们也是如此和你说话的?水府的家教,可当真叫本宫长见识了。” 秦氏双颊发烫,正无话可说时,有小丫鬟过来请,说是准备开宴了,男宾们都已入座。 宴席虽是男女分席而坐,可都在同一间大殿。 林瑞嘉施施然起身,带着一干贵女们浩浩荡荡往大殿而去。 水玲珑和秦氏走在最后,水玲珑暗自咬牙,悄声对秦氏说道:“娘亲,我这个样子,都是幕倾城这个贱人害得!” 她将事情说了一遍,秦氏听了亦是咬牙切齿,望着林瑞嘉背影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水玲珑又得意地说道:“不过娘亲请放心,我已经有了对付她的妙计。您就等着瞧吧,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女儿定叫她名声扫地,再无脸做太子哥哥的正妃!” 她说着,对身边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立刻挤到前头,在距离林瑞嘉不远处跟着往前走。众人跨进大殿,已经入座的男宾们立刻投来注目礼。 当林瑞嘉走到大殿正中央时,那丫鬟突然冲过去想要踩林瑞嘉的裙角。只是可惜,她还没碰到,便被桑若直接小擒拿手拿下:“你想做什么?!” 那丫鬟痛叫一声,忙喊道:“侧妃娘娘救我!” 水玲珑暗道这丫头蠢笨,忙颤巍巍冲上去,堆起一脸肥肉,对着林瑞嘉讨好地笑道:“我这丫鬟不懂事,冲撞了姐姐,姐姐大人有大量,何必与她计较?” 林瑞嘉扫了她一眼,“我何曾与她计较?” 水玲珑微微一笑,上前揽过林瑞嘉的手臂,似是与她十分要好的模样:“姐姐这身衣裳真好看,可是锦衣阁做的?” 说着,伸手便去拉她的衣袖。可是她用力拉了几下,那衣裳仍旧没有破碎的迹象。 水玲珑暗自奇怪,她明明让水渺渺买通人手在幕倾城礼服上做手脚,到时候大庭广众之下,再设计丫鬟踩她的裙角,到时候她的裙子必定会撕裂,整个人都会彻底暴露在众多男人眼中。 如此一来,幕倾城必定名声尽毁,没办法再做太子妃。届时,自己趁机上位,太子妃的位置简直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 可是,为何会撕不破呢?! 没等水玲珑想明白,林瑞嘉已经露出厌恶的目光,朝座位上走去。 “哎,姐姐你别急着走呀!”水玲珑皱起眉头,就去追她,想再试一试。 后面的水渺渺借着体·位掩护,悄悄推了把站在前头的一位贵女,那贵女惊叫一声便朝前倒去。正好水玲珑在她前面,她一把抓住水玲珑的宽大衣裙,众人只听得布帛撕裂的声音,看过去时,便瞧见地上躺着一堆白花花的肉…… 水玲珑杀猪似的尖叫声响彻整间大殿,秦氏哀叫一声,忙准备上前帮忙。可眼角余光瞥见端坐在上位的幕北寒,心念一转忙跑过去:“太子啊,求您快去救救玲珑吧!她毕竟是您的结发妻子啊!” 大殿中一片寂静,连水玲珑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幕北寒,期待他能来为自己遮丑。 桑若瞥了眼一脸“与我无关”的水渺渺,随即俯身在林瑞嘉耳畔低语了几句。 水渺渺注意到桑若的动作,一张小脸“唰”地变得惨白。 林瑞嘉注视着水渺渺,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水渺渺咬了咬嘴唇,一双眼中满是渴求。 “水夫人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幕北寒放下手中的酒盏,连一眼都没给水玲珑,“第一,她不过是我的侧妃;第二,自她进府,我连她的头发丝都没碰过。” 他在人前的声音向来无波无澜,此时更加了几分冰冷。 秦氏一愣,眼中掠过震惊,太子,竟从没碰过玲珑?!那她的玲珑嫁进来这么多日,岂不是都在守活寡?! 这个想法让她立刻痛苦无比,本想撒泼埋怨幕北寒,可一想到水玲珑还在地上丢人现眼,忙冲过来命丫鬟脱了外衣给水玲珑披上。 可惜水玲珑的体型实在是太过庞大,那衣裳竟不能将她完全遮住。 秦氏又气又羞,猛地拽下两个丫鬟的衣裳挂到水玲珑身上,随即命几个丫鬟扶起她,一行人匆匆忙忙跑出了大殿。 等她们走后,大殿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狂笑,幕北寒看向林瑞嘉,但见她一手掩唇,美丽的面容上亦是挂着端庄的浅笑。 幕北寒的唇角不禁出现了一抹弧度,距离她离开,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这一个月,他希望她是快乐的。 428.第428章 最卑微的暗恋 过了片刻,苜蓿悄悄进来,在林瑞嘉耳畔低语了几句。 林瑞嘉随即起身,以更衣的名义离席。 她走到外头一处较为隐蔽的花丛间,便看见水渺渺站在花树下。水渺渺一看到她,立刻跪了下去,“求太子妃饶我一命!” 桑若冷声道:“太子妃几时说过要你性命的?还不起来说话?!” 水渺渺站起身,抬头看向林瑞嘉,有些畏畏缩缩,“我是水府的庶女,自幼便不得宠爱,父亲平日回来,几乎从没有多看一眼我。嫡姐她生得漂亮,又是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深受父亲和祖父的宠爱。”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我知道如果没有人在父亲和母亲面前替我说好话,我就会嫁给一个不如意的男人,成为嫡姐前程的垫脚石。所以,我拼命地讨好嫡姐,希望她能将我当做她最要好的朋友,希望她能在父亲和母亲面前说我的好话。可是……” 她的笑容冷漠而无助,“可是,这个没有人性的嫡姐,根本没有将我当做人看待。我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但在她眼中,我和她的丫鬟们没什么区别。太子妃,你出身高贵,你是不会明白那种感觉的!” 林瑞嘉伸手掐下花树上的一朵桃花,放在掌心细细把玩,目光清凉如梨花飘飞:“不,我知道你的感受。那种恨不得置所有人于死地的孤独感,宛如汪洋洪水,能将人彻底湮灭。” 水渺渺疑惑地望着林瑞嘉,她看不懂她眼底的情绪,但她能感受到林瑞嘉散发出的那种刻骨的悲伤。 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让面前这个有着一身艳骨、美貌倾城的女子,流露出这样的孤独情绪? 水渺渺打了个寒颤,随即稳了稳情绪,低声说道:“我的姨娘已经不在了,水家,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留恋。曾经我爱慕过太子殿下,可是经过这些事,我才发现太子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太子妃一人。我虽是庶女,可骨气还是有的。世家大族如今在我心里,不过就是丑恶的金窝银窝。” 她说着,认真地抬眸望着林瑞嘉:“水家,我恨之入骨。水家没有男嗣,太子妃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林瑞嘉抬眸看她,她笑容发狠,继续说道:“据我这些年观察,水家是有男嗣的。我曾经看过两个与我一般大的少年出入水府,他们,与我父亲相貌有六七分相像。我猜,父亲在外面养了外室,并且孕育了子女。可怜秦氏还以为父亲待她多好,她不过是父亲留在府中做活靶子的女人!” 林瑞嘉眸光流转,“我知道了。” 水渺渺咬了咬嘴唇,“那今日大殿上的事……”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林瑞嘉语气淡淡。 水渺渺长长松了口气,对她福了福身子:“多谢太子妃!”语毕,便退了下去。 林瑞嘉站在树下良久,一身白衣的幕北寒出现在她身边。 “都听见了?”林瑞嘉轻声道。 “嗯。”幕北寒淡淡道。 林瑞嘉摩挲着手中的桃花,“水家,终究是北幕的心腹大患。但是,现在还不是铲除他们的时候。十几万军队,他们的开销绝对十分庞大。以水家的产业,还不足以养活他们。” “你的意思是,顺蔓摸瓜,斩草除根?”幕北寒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桃花上。 “正是。”林瑞嘉抬眸盯着幕北寒,眸光决绝,随手将那朵桃花扔到地上,“放虎归山,绝不可行。” “我会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幕北寒轻声道。 林瑞嘉带着桑若离开后,幕北寒捡起被她扔掉的桃花,端详良久后,珍而重之地将它藏进荷包之中。 寒夜出现在他身后,犹豫地说道:“主子,水玲珑和秦氏收拾了包袱,打算回水府。” “把她们软禁起来。”幕北寒说完,便沿着林瑞嘉走过的路往大殿而去。 等白天的宴席散场之后,林瑞嘉刚回到小殿坐下,幕北寒便派人来请,说是要犒劳她替他招待宾客。 林瑞嘉本想拒绝,可前来邀请的人话语虔虔,林瑞嘉只得梳洗后匆匆赶过去。 太子府花园,八角亭子里边挂了几十盏灯笼,林瑞嘉还未走到,老远便传来欢笑声。她觉着这笑声很熟悉,走近一看,鹿鹿和青团都在亭子里,青团不知说了什么笑话,惹得鹿鹿直笑。 两人注意到林瑞嘉来了,鹿鹿又是直扑进她怀中蹭啊蹭:“姐姐要抱抱!” 可惜他还没蹭几下,后衣领就被一只大手给拎了起来:“又想被定身一夜吗?” 冷冰冰的话语,冷冰冰的人。鹿鹿打了个寒颤,不敢招惹幕北寒,只得乖乖送开林瑞嘉靠边儿站去了。 幕北寒和林瑞嘉坐下之后,鹿鹿转了转乌溜溜的大眼睛,本想坐在林瑞嘉身边,可一看到幕北寒,又有些腿软,只得在距离林瑞嘉两个位置的地方坐下。 青团和桑若站在亭子外面,桑若抱着剑,一脸冰冷。 青团兴奋极了,不时拿胳膊肘捅捅她,话篓子似的叽里呱啦个不停。 鹿鹿最爱吃鱼,可幕北寒却直接将鱼肚子中间最好的一块肉夹到盘子里,挑干净刺后送到林瑞嘉手边。 鹿鹿杵着筷子有些气闷,却碍于幕北寒的威严不敢乱来。 林瑞嘉望着盘子里的鱼肉,心里头有些发酸。明明已经对他很不好了,他却始终如一地对自己好。 除了那几晚暴风骤雨般的爱,他对她的好,实在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他会在头一天晚上派人过来,告诉她第二日是刮风还是下雨,是冷还是热。他会在处理完工作之后,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哪怕只是为了简单地看她一眼。 他知道她厌烦他,所以他总是站在窗外静静望着她。不打扰,不勉强,只是静静地、虔诚地、爱恋地看着,犹如最卑微的暗恋。 林瑞嘉自问,若是在越哥哥之前遇见他,她兴许会被他打动,真的爱上他。 可是世上,从没有如果。 她最先遇见的,终究是越哥哥。 429.第429章 逼反水家 石桌上的几盘菜十分新鲜可口,荤素搭配合宜,颜色点缀的也十分美妙。鹿鹿不知不觉吃得饱饱的,最后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姐姐,坏人说,等下有烟火看呢!” 他话音落地,林瑞嘉便听得“砰”一声巨响,随即便看见天际现出一朵巨大的鲜红色灿烂烟花。 接着,五颜六色的烟花同时盛放在夜空之上,直将星辰都照耀的失了光。 烟花之下,幕北寒看向林瑞嘉的侧脸,目光情深似海,却终究含了太多遗憾和寂寞。 林瑞嘉偏过头望向他,正看见他双眼之中来不及收起的一抹悲伤。 烟花下,林瑞嘉垂下眼帘,思虑许久之后,拔下发髻上的一根发簪:“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没有什么可送的,便将这个送给你吧。” 幕北寒接过,眸光微闪。这发簪,就是从前她及笄礼时,大长公主送的那一支寻梦。 他与大长公主送的虽都是寻梦,可两支造型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他握着那支绿宝石发簪,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我送你的那一支……” 林瑞嘉梨涡浅浅:“我会好好保存着。” 明明是简单到极点的话,幕北寒却觉得甘如蜜糖。他难得的笑了笑,将寻梦珍而重之地藏进怀中。 倾倾,多谢你原谅我。 而秦氏一夜未归,水苍遒在第二日亲自找上了太子府。 幕北寒在书房避而不见,林瑞嘉却想再会一会这个水阁老。 她在大厅接见水阁老,水阁老仍旧是那副精干的模样,开门见山道:“敢问太子妃,本官的孙女和儿媳可在贵府?!” “水夫人在太子府做客,想和水妹妹说些体己话。太子仁慈,见水夫人思女心切,便让她在府中多住几日,陪陪水妹妹。阁老气势汹汹地上门,是以为太子府将水夫人软禁了吗?” 林瑞嘉笑容美艳倾城,看在水阁老眼中,却完全是蛇蝎美人。 他冷笑了声,“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官只问太子妃一句,你可知私自软禁朝廷命妇,是个什么罪行?!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一个小小太子妃,又凭什么敢做主?” 他说的极为不屑,林瑞嘉却丝毫也不恼,端起茶笑吟吟地道:“太子妃虽小,却也是将来的一国之后。而水阁老给本宫扣上‘软禁朝廷命妇’的罪名,本宫实在是冤枉。水阁老熟读北幕律法,可知冤枉太子妃是个什么罪名?!” “幕倾城,你以为身后有白家和大长公主府撑腰,本官当真就奈你不得吗?!”水苍遒有些恼怒了。 “怎么,难道水阁老有办法将本宫拿办?”林瑞嘉睁大无辜的美眸,看在水苍遒眼中,更是百分之百的挑衅。 “幕倾城,你,你简直是——” “阁老年纪大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林瑞嘉脸上满是讽刺的笑,“桑若,还不给阁老斟茶,瞧他口干舌燥的。” 桑若立刻端出一杯茶来,面无表情地奉给水苍遒:“阁老请。” 水苍遒拿过茶盏,目光中流露出一抹不耐,正欲将茶盏砸地,林瑞嘉又道:“阁老可是人老了端不动茶盏?青团,还不快给阁老端稳。” 这话乃是赤·裸·裸的讽刺,水苍遒避开青团伸过来的手,白了眼林瑞嘉,仰头便将那碗茶往嘴里倒。 只是还没喝两口,他突然发疯似的将茶喷了出来,声音愤怒得像是临近失控边缘的雄狮:“幕倾城!” “本宫在。”林瑞嘉笑容温柔,“水阁老将茶吐出来,可是因为喝不惯太子府的茶?” “你——”水苍遒气得浑身发抖,刚刚那杯茶烫得要命,她竟然也敢命丫鬟端上来给他喝……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好,幕倾城,你很好!” 说完,便狰狞着一张脸大步走了出去。 林瑞嘉敛起笑意,目光陡然变冷:“去盯着他。” 桑若立刻施展轻功跟了出去。 青团有些不明白地挠挠小脑袋:“小姐啊,你干嘛要绕这么大一个弯激怒他呢?” “因为只有让他处于失控的边缘,才能让我更加轻易地摸索到,他的底牌有哪些。”林瑞嘉盯着大厅外的花丛,十六岁少女的面庞,娇嫩美艳如六月的石榴花,“只有快要崩溃的人,才会自乱阵脚。我,就是要让他自乱阵脚。” 青团扳着小指头,睁着大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可是小姐明明恨幕太子,为什么要帮助他铲除敌人?” “他是他,北幕是北幕。”林瑞嘉想到这一点,也有些心乱如麻。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她自己是北幕人的事实,而且白家和大长公主府的人,都似乎很敬重北幕皇室。 她帮助幕北寒,也是为了帮助白家和大长公主府。 水家造反,对于他们两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可以,她希望北幕强大而繁华。 水家联合南羽造反,失败的话,北幕内政会被搅得一团糟。成功的话,到时候只会引狼入室,将北幕大片领土拱手让给南羽之手。 所以,灭了水家,对她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到了晚上,桑若回来禀报林瑞嘉,说水苍遒离开太子府后,很快就进了宫。据她打探来的消息,水苍遒应该是去见了水皇后。 “依奴婢猜想,水苍遒应是找皇后对付小姐您。”桑若沉声说道。 “水家女眷里,难得有明白人。水皇后,便是那少有的一位。”林瑞嘉坐在灯下,身着天蚕丝织雪色长袍,黑发披散在腰间,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身上,竟有一种岁月静美的永恒之感。 幕北寒进来时,便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微微咳嗽了一声,“水皇后的地盘在皇宫内。若是最近这些天她召你入宫,你须得与我同去。” 林瑞嘉明白他是担心自己被水皇后暗害才这么说,便对他点点头,“我知道。如今水家蠢蠢欲动,皇帝怎么说?” “父皇他比我们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我想,不出半年,父皇必定会对水家动手。” “水家等不及半年时间,我也等不及。”林瑞嘉抬眸盯着幕北寒,“一个月内,水家,必反。” 幕北寒盯着她的瞳眸,瞬间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一个月内,水家反了最好,不反的话,就逼他们反…… 430.第430章 皇后召见 第二日一早,便有大宫女来到太子府,传懿旨说皇后召见太子妃。 林瑞嘉接了旨,正好幕北寒也在,两人便打算一同进宫。那大宫女却有些为难:“娘娘只召见太子妃一人,太子殿下……” 幕北寒声音淡淡:“怎么,皇后还不允许本王进宫?” “不……”那大宫女忙垂下头,战战兢兢引着他们出府上车。 水皇后所住的宫殿是长庆宫,到了之后,幕北寒与林瑞嘉一同往宫内走去。在前面引路的大宫女时不时回头瞥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慑于幕北寒的威势,并不敢有所表露。 进去之后,是一间极大的大殿,大殿地面光滑,呈现出如水洗一般的镜面。水皇后坐在后位上,身后站着两名手执鸾扇的宫女,俱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大殿两侧也站了宫女,华衣锦裳,美不胜收。 然而—— 林瑞嘉眸光瞥见宫女们身后的长长垂帘,里头隐约有人。 她垂下眼帘,清楚地看见烛光中,有一长排阴影从垂帘里透出,大约,是藏着兵吧? 水皇后瞥向殿下,见幕北寒也跟着来了,眼底不由掠过一抹不满:“太子将倾城看得可真紧,本宫不过是宣她进宫与我说说话,太子也要跟过来。是不放心,怕本宫吃了她吗?” “儿臣与倾城感情日笃,情谊非常,自然是片刻都不能离的。”幕北寒语气淡然。 “太子是一国储君,该操心国家大事。你与太子妃举案齐眉是好事,但也得注意,别沉湎女色,耽误了正事。”水皇后正色,以长辈的口吻训话道。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幕北寒拱手,“至于正事,其实并未耽搁。比如北疆有匪徒总劫掠过境富商,妨碍我国与洛谷的和平,就在三天前,儿臣的人马已经荡平匪徒,边境平安。” 水皇后的脸色陡然变了,长长的绣金花指甲深深刺进掌心之中:“你说什么?!” “北疆的匪徒,已经全部被剿灭,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包括他们的首领。”幕北寒面无表情,“现在这些匪徒的人头已经被挂在北疆城门口示众,说来也巧,他们首领的相貌,倒是有几分像水阁老。” 水皇后只觉得头一片眩晕,天地都在打转。 什么匪徒,这些都是他们水家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精锐啊!他们水家的钱财,一大部分都是靠这些人劫掠来的,如今居然全部毁于一旦! 更何况,更何况那个首领,那是她哥哥的长子啊!只是送去边疆历练几年,谁成想,竟被幕北寒这个竖子给杀了! 林瑞嘉注意到水皇后细微的神色变化,心底多了几分思虑,想必,北疆那些匪徒与水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水皇后的手放到后座的扶手上,眼底多了一抹杀意:“太子好手段……想必北幕在太子的治理之下,日后必定能够千秋万代,永世繁华……” 幕北寒没接话。 水皇后的目光又落到林瑞嘉身上,忽然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招手道:“倾城,你过来让母后瞧一瞧。” 林瑞嘉站在原地,福了福身子:“倾城今日一早感染了风寒,恐传给母后,因此不敢离得太近。” 好一个感染风寒……水皇后气得不轻,死死盯着林瑞嘉,似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她努力咽下心中的气,勉强露出一副端庄的姿态:“听闻,倾城其实是白大人的亲生女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就像您听见的那样。”林瑞嘉轻轻笑道。 看似承认了一切,却又什么都没承认。 水皇后攥紧手指,“幕倾城,你当真以为,本宫召你进宫,就是让你这样糊弄本宫?!” “皇后娘娘此话是何意?倾城句句真切,和曾有‘糊弄’一说?”林瑞嘉声音平淡。 “本宫召你来,只问你一句话,玲珑和秦氏,你们究竟是放也不放?莫要以为本宫深居宫中,就不知道太子府发生的事情!幕北寒,你在这里也好,玲珑乃是你的侧妃,秦氏更算得上是你的半个岳母,你软禁他们,究竟是何用意?!”水皇后掷地有声。 “本王不曾软禁他们。母后若是不信,大可移步太子府去看一看。”幕北寒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直将水皇后气得要命。 “来人!” 林瑞嘉眸光一动,她终于按捺不住了? 随着水后声音落地,大殿两侧的垂帘立刻被人掀开,上百名手持刀剑的侍卫将幕北寒和林瑞嘉团团围住。 水后起身,华丽的长裙曳地,“本宫不愿走这一步,可你们偏偏逼本宫走这一步……” 她说着,缓缓走到林瑞嘉身前,画着长长紫色眼影的眼尾一直扫进鬓发中,整个人妖娆美艳,透着一股成熟的味道。 她露出一抹艳笑,身后有两个小丫鬟低头捧上托盘,里头竟是一袭龙袍和一袭凤袍。 她转身走上高高的台阶,转身盯着幕北寒和林瑞嘉,声音猖狂:“太子和太子妃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来人,将他们给本宫拿下!生死不论!” 她话音落地,所有侍卫同时举刀砍向林瑞嘉和幕北寒。 林瑞嘉看向幕北寒,对方巍然不动,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刀风拂起他雪色的袍摆,阴暗的大殿之中,他遗世独立,仿佛在下一刻就会乘风离去。 就在这一瞬,外面有大喝声响起:“谁给你们的胆子?!” 水皇后一愣,所有侍卫们也都愣住了。 众人看向大殿门口,只见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负手站在那里,阳光从他背后透进来,男人俊美内敛,气势逼人。 无数精卫从他背后涌了进来,团团围住大殿里的侍卫们。 “皇上?”水皇后愣了愣,这个时候,皇帝应该还在大殿里同大臣们议事才对…… 皇帝冷冷的眸光扫过水皇后,水皇后踉跄地扶着扶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而大殿中的这些侍卫们都是水家养的死士,后来送进皇宫里的。见到如此情况,都一齐望向水皇后,等着她的指示。 431.第431章 水皇后之死 水皇后闭上眼,缓缓抬起手做了个手势。 所有的侍卫同时将长刀架到脖子上,下一秒,上百人同时自刎。 大殿之中鲜血蔓延,血腥味扑鼻,叫人不忍直视。 幕北寒握起林瑞嘉的手,转身走出了大殿。 精卫们迅速将大殿里的尸体清理干净,速度之快,清理之干净,仿佛这座大殿从未发生过什么悲惨的事情。 大殿的门在幕向前背后合上,殿中只剩水皇后和幕向前两人。 水皇后坐在高高的后位上,一身描金绘彩的凤袍在烛火下散发出微光。 “水家,是从何时起了谋反之心?”幕向前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 “谋反?”水皇后缓缓露出一抹微笑,“荒谬!水家,从不需要谋反,水家,只是夺回本属于它的东西!幕向前,北幕建国已有三百年,可这块土地,原本不是姓幕的,原本,是姓江的!作为北幕皇室的人,你应该记得临江王吧?” “临江王,前朝最后一个皇帝。你们,是他的后人?”幕向前声音寡淡。 “正是!我们身上流着的,才是正统的皇家血脉!真正的乱臣贼子,是你们幕家!”水皇后紧紧盯着幕向前。 “临江王荒诞奢靡,甚至娶自己的儿媳做皇后。那段时间,朝政动荡,社会黑暗,人人自危,乃是乱世的预兆。若非我幕家先祖英明,此时北幕这块土地早被其他国家吞并。”幕向前眼神极冷,“我重用你们水家,没想到你们不知感恩,反倒起了谋逆之心。水颜,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如何对北寒他们下得去手?!” “带我不薄?!”水颜忽然狂笑起来,笑声疯狂而肆意,好像是夏夜暴雨倾盆似的无所顾忌。 她笑了良久,突然之间就停了下来,一片可怕的寂静中,她声音都在发抖:“幕向前,二十年前,你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郎,而我当时,亦只有十二岁。那年北幕春天,繁花似锦,御花园中,你一身白衣临风舞剑,直将参加宫宴的所有少女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可你谁都没看,你挽了一个剑花,挑起一朵牡丹,直直丢向了我。我接住牡丹,所有人都在笑,都在闹。我以为,那时的你对我一见钟情。那时,我不过只有十二岁,我根本看不懂,你的目光,只是落在我身后人的身上!” “可是幕向前,我身后的人是谁?是白家的公子啊!你是北幕的太子,你怎么会对一个男人动情?!直到两年后我们成亲那夜,我才知道,原来,你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 她自顾说着,眼泪在脸颊上肆意流淌。 那晚,太子府新房中,龙凤红烛燃烧着,尚且只有十四岁的水颜坐在床上,红帕子下是一张红透了的脸。她的瞳眸中满是期待,期待她的夫君温柔地为她挑开盖头。 在她出嫁前,她的父亲和祖父就将水家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她,包括水家和幕家的恩恩怨怨。他们要她充作内应,提供所有的情报。 当时她虽然满口应下,却在心里头想着,太子是她的夫君,是她一生的倚靠,她才舍不得出卖他…… 可是现实,却当头给了她一棒。 那夜,幕向前喝得醉醺醺闯进新房,直接掀掉她的盖头,甚至连交杯酒都没有喝,就直接将她按在床上,强·硬的占有了她。 那是她的第一次,她疼得撕心裂肺,可她的心里却是欢喜的。然而他醉眼朦胧中呼喊的名字,却彻底浇醒了她。 他在喊“易”,“白易”。 疼痛宛如瓷器上碎裂的缝隙,逐渐扩大。水皇后指着心口,双眼通红:“幕向前,从那一夜开始,我对你,便只剩下恨!我恨你明明不爱我,却娶我为妃。我恨你变态扭曲的爱,我恨你见不得光的心思!知道吗?后来你每一次碰我,我都觉得恶心!做你的皇后,让我恶心!” 她痛快无比地在幕向前心口上撒盐,眼泪却又不自觉地流下。 还是喜欢的吧? 那时候,白衣翩飞的少年郎。花丛中,白衣飞扬,剑花缭乱,微笑着用剑尖将红色的牡丹送到自己面前。 这时候,沉稳威严的皇帝。御座之上,君临天下的帝王。 幕向前静静看着她似癫似狂地又哭又笑,最后缓步走上高高的台阶,停在了她的面前。 “水颜,抱歉我辜负了你。” 他说得真挚,水颜美眸中掠过一抹惊诧,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泪水:“若你二十年前这样对我说话,我必定誓死都不会背叛你……幕向前……” 她伸手去握幕向前的手,嘴角却流出黑血。 她从高高的后位上跌落在地,凤冠从头发上掉了下来,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她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她努力地抬起脸,试着将手伸给幕向前。 烛火在她的瞳眸中闪烁,宛如生命的火光。 还是喜欢的吧?对他,还是喜欢的吧? 尽管厌恶他的触碰,可深深长长的夜里,却仍旧期待他的宠幸…… 尽管知道他爱的不是她,可终究抑制不住对他的思念。 喜欢他,喜欢他少年时白衣翩飞的英俊模样,喜欢他身着龙袍、负手而立的沉稳模样。 然而终究,是不可能了。 幕向前望着她伸出来的手,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携着她十分渴望的目光,让人心软。 他负着手,却只是静静看着。 “你又何必如此,为了水家,搭上自己的性命……”幕向前声音淡然。 在他进来的刹那,他就清楚地察觉到,水颜咬破了藏在牙齿边的毒囊。 是害怕被废后吗? 还是害怕亲眼看见水家覆灭? 她有无数机会送自己去死,可他与她同床共枕二十年,她却终究没有下手。 水皇后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双眸满是遗憾地望着幕北寒,手缓缓垂了下去。 幕向前蹲下身子,为她合上了满是遗憾的双眼。 殿外,林瑞嘉身子微微发抖。 幕北寒轻轻拥住她,双眼之中亦有着不可置信。 他的父皇,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 432.第432章 断袖分桃 历史上不乏有龙阳之好的帝王,如哀帝刘欣,他本是位不好生色、喜爱经书、文辞博敏的皇帝。刚刚即位时,他力行节俭,裁减用度,亲理政务。后来,傅太后参政,皇权外移,刘欣左右不了政局,于是渐渐沉溺于声色中,借以消解寂寞。 刘欣后来喜欢上一位容貌极美的官员,是为当时担任太子舍人的董贤。董贤不仅美貌俊俏,而且气质高贵、温柔娴静,性情更是柔和恭顺,十分得刘欣宠爱。后来刘欣升他为黄门侍郎,又升为驸马都尉,荣宠一时。 一次昼寝,刘欣准备起身下床,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熟睡中的董贤压住。为了不惊醒董贤,他甚至拿出匕首隔断了自己的衣袖,这才下床。他对董贤的宠爱,由此可见一斑。 还有卫灵公宠爱美男子弥子瑕,弥子瑕从树上摘了桃子,尝过之后才将剩下的递给卫灵公,卫灵公毫不避讳地吃了下去,并认为这是弥子瑕爱他的表现。 林瑞嘉忽然挣脱了幕北寒的怀抱,大步朝宫外而去。 白府书房中,白易负手站在窗边,目光落在外面的一株雪梨花树上,眼底藏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清越却仓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北幕皇帝,喜欢你?!” 白易身子一僵,转身看去,便见拎着裙角的林瑞嘉站在门口,满头细汗,一双手不安地捏着裙摆。 他眼底掠过一道不明的情绪,勉强露出一丝笑:“你从哪里听来这种话?若是给皇帝知道,可不是小罪。” “皇后亲口说的,皇帝他,并没有否认。”林瑞嘉声音微微发颤,“父亲,你们……”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爱的,始终是你的母亲。”白易走过来,伸出手轻抚林瑞嘉的脑袋,“倾城,有些事我不愿你们知道,因为它已经没有意义。” 林瑞嘉沉默半晌后,问道:“那母亲可知道?” “……”白易缓缓收回手,声音低沉,“她知道。” 书房中正尴尬时,一个暗卫匆匆进来:“主子,水皇后暗害太子事败,在宫中服毒自尽,水苍遒已经逃出了城。” “我知道了。”白易说着,转向林瑞嘉,“我有正事要办,曦儿正在房中做嫁衣,你若有空,不如去帮她参谋参谋。” 他说着,匆匆离开了书房。 旁边有伺候的婢女询问林瑞嘉是否要去看白洛曦,林瑞嘉正好也要和白洛曦说些话,便同意了。 白洛曦的房间里,罕见地在梳妆台边摆了一盆牡丹。牡丹正开得热烈,满室都是甜香。 林瑞嘉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偌大的房间内二十个婢女一字儿排开,每个人手中都端着托盘,托盘里盛着嫁衣、凤冠、珠宝首饰等一类东西。 白洛曦一个一个走过去,偶尔会点下头,那就是觉得托盘里的东西还不错,准备留用了。 她走到最重要的凤冠前时,歪着头望着凤冠的造型,忍不住吐槽:“这冠子这样重,是想压断我的脖子吗?!” 一旁的嬷嬷讨好地笑道:“我的亲小姐呀,这凤冠乃是用六斤六两重的纯金打造而成,上头嵌了七七四十九颗明珠,可贵重着呢!” “太重了!”白洛曦不耐烦,“去给我弄一顶轻一点的来!” “轻一点的可显示不了贵重呀!”老嬷嬷为难地说道。 林瑞嘉抿唇轻笑,白洛曦回头一看,不禁有些气恼:“谁让你进来的?” 林瑞嘉走过来,替她看了看托盘上的凤冠,“这顶凤冠做工精良,可见是哥哥用了心请优秀工匠锻造的。” “我不喜欢在头上弄重的东西。”白洛曦挑剔地说着,“你若喜欢,你拿去好了。” “这是哥哥特意为你准备的。”林瑞嘉仔细看了看凤冠,忽然也觉得有些沉重,“算了,你若不喜欢,我想办法帮你寻一个合适的。” 白洛曦满目狐疑,“你为何帮我?” “你是我的嫂子。”林瑞嘉认真地望着白洛曦,“我从小就没有人宠爱,而这些日子以来,哥哥和父亲对我真的很好。我希望你嫁给哥哥之后,好好对他。父亲和哥哥早已将你看做他们的家人,洛曦,你既然代替了我十六年,那么接下来的岁月,请你仍旧代替我陪伴他们。” 白洛曦静静望着她,“你要离开了?” “我虽是北幕人,可从小生长在南羽,爱的人是东临人。南羽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你们婚礼之后,我会去东临找越哥哥。属于我的,我一定会夺回来。”林瑞嘉十分认真地说道。 “这话说的不错,”白洛曦伸手拍了拍林瑞嘉的肩膀,“东临火越那小子还不错,你配他倒也合适。至于幕北寒……” 她顿了顿,脸上浮起一抹不屑:“让他一个人孤独终老好了!” 林瑞嘉被她的话逗乐,忍不住低头轻笑起来。 白洛曦也跟着笑,自然地伸出手拉住林瑞嘉的手,“你比别的女孩子特别,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这样觉着了。我一点也不恨幕北寒喜欢你,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 她说着,忽然红了脸:“你看我,总是舞刀弄枪弄毒什么的,咋咋呼呼的,虽然长得还行,可到底比不得你的温婉大方。你说说,你哥哥会不会更喜欢你这样性子的女孩?” 林瑞嘉失笑,“我哥哥眼里心里都是你,对他来说,你就是最好的,别的女孩,任何性格的都入不了他的眼。” “果真如此?”白洛曦有些狐疑,随即脸庞上露出一抹狠色,“他说过一辈子都只对我一个人好,哼,若他以后违反誓言,我一定要叫他好看!”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咳嗽:“你们说我的坏话?” 白洛曦和林瑞嘉对视一眼,白洛曦吐吐舌头,高声道:“哪个偷听墙角的小毛贼,还不赶紧给姑·奶·奶滚过来?!” 白沉香温和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我可不能进去见你。婚前见面,会不吉利的。曦儿,暂且忍一忍吧!” 433.第433章 东临形势 白洛曦脸颊绯红,为啥这话听起来,像是她迫不及待地要见他? 林瑞嘉捂嘴偷笑,立刻惹来白洛曦的白眼。她敛了笑意,“你们先说话吧,我们这些外人,就不在这里讨嫌了。” 说着,便示意屋中伺候的丫鬟嬷嬷们都随她下去。 众人都走后,白洛曦才鼓着腮帮子道:“你既然不能见我,那你来做什么?” 白沉香站在屏风后面,笑容温和:“想你了。嫁衣可做好了?” “我哪里会做那些绣活儿,嫁衣都是找绣娘做的。”白洛曦看向床榻,床榻上静静铺着一件艳红的嫁衣。嫁衣上用金色丝线绣着漂亮的凤穿牡丹,还点缀着七彩宝石,十分得美丽夺目。 她的手指划过哪些宝石,眼睛里面都是喜悦。 “那凤冠呢?我寻来的那顶凤冠,曦儿可满意?” “太重了!”白洛曦没好气,“你妹妹说,要去帮我找一顶轻一点的。” “别人都希望凤冠越重越好,越重越是代表珍贵。你倒好,偏偏喜欢轻的……”白沉香失笑,眼底都是深深地宠溺。 这边两人隔着屏风腻歪着,另一边,林瑞嘉乘了马车回太子府,却在太子府门前遇到一个老熟人。 林泰民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只木盒,正殷切地望着林瑞嘉。 林瑞嘉下了马车,对他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便欲往里走。 林泰民拦住她,声音带着恳切:“嘉儿,看在咱们十几年父女的情分上,烦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林瑞嘉本想拒绝,可望着他的眼睛,却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麻烦你,把这个送给曦儿。”林泰民将手中的木盒递到林瑞嘉面前,桑若替她接了过去。 林泰民搓着手,有些局促不安:“我……我并不了解她,但我觉得,她可能并不喜欢繁琐的东西,所以我想把这个送给她……” “我会代你转送给她的。”林瑞嘉轻声说道。 林泰民看了她一眼,“别告诉她是我送的,她一定不想有我这样的父亲。” 林瑞嘉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抬步走进了太子府。 她走了十步远,突然停下偏头看林泰民,林泰民正巴望着自己的身影,佝偻着背,鬓边的白发格外惹眼。 林瑞嘉忽然感觉鼻子发酸,她转过头,大步离开。 她刚到小殿坐下,幕北寒匆匆过来,与她告别,说是要去江州平反。 “如今水潜光在江州打出勤王的旗号,已经召集了十万军队,其中有三万都是精锐。我奉旨讨贼,即日出发。”幕北寒在她身边坐下,嗅着她身上独有的芬芳,一时间竟有些眷恋。 林瑞嘉不知说什么是好,最后只道:“那你保重。” “一个月后,我一定会回来。”幕北寒注视着林瑞嘉,桃花眼中俱是痴情,“说好了亲自送你走,我不会食言。” 林瑞嘉点点头,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两人静静坐了片刻,磨叽抱着铠甲匆匆跑进来,“殿下,要出发了!” 幕北寒穿上银白色细铠,林瑞嘉静静看着他,最后起身,从磨叽手中拿过盔甲替他戴上:“祝你凯旋而归。” 幕北寒低头吻了她的额头,随即和磨叽一同离开。 林瑞嘉摸了摸额头,这个吻,无关乎****,只关乎离别。 入夜之后,太子府一片寂静。幕北寒在离开前加强了府里的警戒,因此整座府十分安全。 而水玲珑和秦氏早在白天就被投入了天牢,已不在太子府中。林瑞嘉梳洗过后,身着雪色中衣躺在床上,却半天没有睡意。 末了,她叫来殿里消息最为灵通的一个丫鬟,问她东临如今的形势如何。 那丫鬟行了个礼,便如倒豆子似的叽里呱啦说开了:“回太子妃,东临的越太子,四个月后要迎娶沈国公家的嫡大小姐。原本越太子和钟家圣女的婚约被打破,东临六大家族之一的张家似乎是有意要迎娶钟家小姐,可不知道为什么,钟家族长并不同意。” 林瑞嘉接过桑若递来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继续说。” “天照城原本是有六大家族,沈家、钟家、张家、纳兰家、鹿家、秦家,不过如今又多了一个新贵鹿家,其当家乃是老鹿家的庶长子鹿无尘。据说这鹿无尘有一位义妹,叫做鹿月,因为怀了越太子的孩子,所以下个月就要以侧妃的名义抬进太子府。依奴婢看,这是鹿无尘在赤·裸·裸·打沈国公的面子。” 这丫鬟口无遮拦地说着,浑然没注意到林瑞嘉变了的脸色。 “你说,他有了孩子?”林瑞嘉的声音都在发抖。 那丫鬟想了想,歪了歪脑袋答道:“传闻是这样讲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奴婢也不大清楚。”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林瑞嘉有些虚弱地道。 桑若从袖袋里取出一只装了碎银子的荷包塞给那小丫鬟,小丫鬟接过后谢了恩,欢欢喜喜出了房间。 林瑞嘉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在地。 桑若及时扶了一把,将茶盏放到桌上,好言劝道:“小姐莫要伤心,这种传闻,当不得真。” “他若敢负我,我定要他过不了太平日子!”林瑞嘉咬牙切齿,脑海之中浮现的是他当初的承诺。 ——我若为帝,许你六宫无妃。 接下来的一个月,林瑞嘉偶尔去大长公主府陪陪幕潇潇,偶尔与白沉香下下棋。若是心血来潮,也会去白府逛一逛。 这样的日子十分闲适安逸,可她每日每夜都会想起东临火越。 若非为了亲眼看着亲兄长成亲,她恨不得下一秒就身在东临,恨不得下一瞬就问一问东临火越,为何要娶沈家的女子为太子妃。 明明,说好了只爱她一个…… 白洛曦在知道林瑞嘉的心事后,忍不住打趣:“东临火越那小子,我清楚得很。他念旧的很,对你十几年痴情一片,不可能会爱上别的女人。” 林瑞嘉忽然抬头直直望着她:“越哥哥他,是不是喜欢过你?” 434.第434章 水家灭门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白洛曦望着林瑞嘉眼中的酸意,心中好笑:“是啊。” “果然如此……”林瑞嘉垂下头,心底蔓延开醋意。 白洛曦抿唇笑了笑,“如果七八岁的时候,那种好感算得上喜欢的话,那么的确,他喜欢过我。” 林瑞嘉抬起头,白洛曦伸手掐了一把她细嫩的脸蛋:“你放心好了,你的越哥哥心里头只有你!没见过你这样爱吃醋的,连小时候的事情都要翻出来问一问!” “你说我?是谁看见婢女离我哥哥近一点就要发脾气的?”林瑞嘉反唇相讥。 “啧啧,我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不服?”白洛曦抬起下巴,大小姐脾气展露无遗。 林瑞嘉气短,“你赢了……” 幕北寒花了二十天的时间,将江州的叛军全部镇压下去。水苍遒和水潜光及其私生子全部被捉拿,一路沿官道返还雪城。 十万叛军,歼灭一万,其余的大部分都被招降。 显然百姓对前朝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幕北寒之所以能在短短二十天内攻下江州,与百姓献城不无关系。 他回城的那日,雪城处处张灯结彩,百姓夹道围观,共同庆祝太子得胜回朝。 白沉香在路边的临江阁里包了雅间,和白洛曦、林瑞嘉三人一同在酒楼的窗前观望凯旋的盛景。 但见残阳如血,五千雪城精锐骑兵浩浩荡荡一路往皇宫走去。领头的大将一身白雪似的铠甲,相貌英俊,风姿卓绝,正是幕北寒。 军队之中有三辆囚车,水苍遒等人披头散发被关押在里头,模样十分狼狈。有百姓朝他们扔烂菜和臭鸡蛋,水苍遒早没了昔日做阁老时的风光,整个人犹如丧家之犬。 白洛曦倚在窗边,盯着最前面的幕北寒,含笑道:“倾城,你当真不考虑考虑他?他的优秀,可是有目共睹的。至于相貌,也毫不输东临火越那小子。论起痴情,北幕皇族的痴情更是鼎鼎有名的。他今天说了爱你,那么这一生,他都会爱你。” 林瑞嘉远远望着幕北寒,唇角浮起一抹浅笑,“他值得更好的女人。” 白沉香坐在桌子边喝酒,抬头便望见白洛曦宽大的白色广袖在风中飞舞,他笑了笑,“曦儿,不许你再看他,否则我就给你几个爆栗子。” 白洛曦转身在他身边坐下,“明明说好了婚前不见面,今天却又把我约出来,我看要挨爆栗子的人,该是你才对!” 说着,便毫不客气地伸手在白沉香额头上敲了一下。 白沉香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去打白洛曦。两个人立时闹成一团,完全是无所顾忌的模样。 林瑞嘉倚在窗边,长发与裙带一同飞舞。她望着骑在白马上的幕北寒,夕阳在他银色的盔甲上浇筑出一层金黄,他素来面无表情的脸在此刻看起来,竟也意外地多了些温柔。 街道两旁有美丽的仕女们将手帕和鲜花丢到幕北寒身上,林瑞嘉从袖袋里摸出一方帕子,含笑丢了出去。 那素白的雪帕顺着晚风飘摇而下,正落到幕北寒的脸上。 他拿着帕子,抬头望向街边的酒楼之上,便看见倚在窗边的美貌少女。 她微笑着,温柔婉约,仿佛醉进林中深潭的月光。 幕北寒唇边的笑意更大了些,随即策马往皇宫中而去。 第二日,圣旨下达,水家谋反,滥杀百姓,危害社稷,于三日后抄家斩首示众。 林瑞嘉并未去刑场,只是听下人们说,秦氏像是疯了一般,拼命要去打水潜光,嚷嚷着他在外头养外室,还有私生子,对不起她们母女。水玲珑则嚎啕大哭,一直强调自己是太子侧妃,不该被斩首。 林瑞嘉听着这些碎话,颇有些无语。她想起水渺渺,在幕北寒下令软禁秦氏和水玲珑时,水渺渺曾经私下里派人来求她放她走,林瑞嘉当时寻思不过举手之劳,便做了。 而今,水渺渺不知所踪,并未出现在刑场上,想必是一早逃了。 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成为朝廷通缉犯的她,纵使能够逃脱追捕,可这一辈子,都再不能见光,也算是彻底毁了。 朝廷中与水家交好的家族人人自危,生怕这祸事危及到自家。所幸幕向前并未展开大肆杀戮,只是警告了他们一番。 北幕铲除了水家这个毒瘤,朝廷政事逐渐走上正轨。 而皇宫之中,水皇后的后位终究是在她死后被废。在几日后的早朝上,有官员提议立瑾妃为后,却被幕向前以战事方平、无心立后的由头给打发了。 御花园里,江瑾儿正和江萱儿坐在亭子里闲话家常。江瑾儿知道白沉香要娶白洛曦的消息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对她来说,如今的生活很太平,江家的地位和稳固,这就够了。 她从来不是贪欲太重的人,白沉香能够获得属于他的幸福,那么她也会为他感到高兴。 他们那些人中,总得有人获得幸福吧? 江萱儿吃着糕点,声音平淡:“姐姐,娘亲已经在准备给哥哥找合适的妻子了,娘亲让我转告你,若是有合适的,记得留意一下。” “饮月他不是喜欢倾城郡主吗?”江瑾儿轻声道。 “喜欢归喜欢,可人家终究是太子妃,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江萱儿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我想,等解决了哥哥的婚事,娘亲应该很快会为我找人家了吧。毕竟,总不能一直惦记着太子殿下。” 江瑾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妹妹,有很多事情,都不是咱们可以选择、可以左右的。当我们实在力不从心的时候,也唯有顺从。强扭的瓜不甜,而生活,一直都在往前走。” 江萱儿扑进江瑾儿怀中,强忍住泪意:“我知道,姐姐!” 林瑞嘉后来看了林泰民送的礼物,那是一只巧夺天工的金凤发冠,凤凰展翅,凤眼乃是用罕见的水灵珠嵌成,水波流转,看上去栩栩如生。 林瑞嘉抚摸着那两颗水灵珠,水灵珠一颗价格堪比一座城池,看来,林泰民是真的用了心准备礼物的。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435.第435章 惊天秘密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她合上木盒盖子,带着木盒亲自去了白府。当她将金凤送到白洛曦面前时,白洛曦很是开心,戴上去一试,竟刚刚好。 她挽起一半头发,用金凤发冠固定住,剩下的一半披散在腰间,看起来竟也十分的漂亮。 林瑞嘉有些看不过去:“哪有新娘像你这样打扮的,不伦不类。” 白洛曦轻哼一声:“管他什么不伦不类,只要漂亮就可以。反正不管我弄什么造型,哥哥他都很喜欢。” 林瑞嘉无言,人家正经新郎都不挑剔,她一个做小姑子的有什么好挑的。 白易在平叛江州的过程中,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幕向前又格外嘉奖他许多宝物,却都被他一一锁进地下,陪伴着长眠的幕兰郡主。 幕兰在世时,他就喜欢为她搜罗全世界的珍奇古玩,供她闲暇之余玩乐。 他还喜欢为她买各式各样的裙子,前朝款式的,现在正流行的,清纯清新的,高贵典雅的,数不胜数。甚至,他还亲自为她设计漂亮的衣裙。在她住在白府的那些年,他为她买下了上万套漂亮衣服。曾经白府有十数间屋子,都堆积着她的衣裳。 而如今,这些珍奇古玩、衣裳绫罗,都随着她的离去,沉入了地下。 大婚前三日,林瑞嘉带着青团和桑若住进了白府,到时候还可以以好姐妹的名义为白洛曦添妆。 而在白府跟随白洛曦“修炼”的鹿鹿,在某一天终于出现在林瑞嘉眼前。 鹿鹿穿着白袍子,红褂子,头发被扎成一个丸子,配着他那湿漉漉的大眼睛和粉雕玉琢的小模样,颇有些送财童子的味道。 正被两个婢女修着指甲的白洛曦斜睨了他一眼,“怎么,终于被父亲放出来了?” 鹿鹿噘着嘴巴,死死抱着林瑞嘉的腰不肯撒手:“姐姐,他们都欺负鹿鹿……鹿鹿好讨厌那个大叔!” 林瑞嘉疑惑,白洛曦将事情讲了一遍,她才明悟过来。 原来鹿鹿一进到白府,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哪里都要去跑上一圈,查探个究竟。他甚至顽劣地私自拔了白易种下的珍贵草药,凭着他的三脚猫功夫,自然是被看守草药的暗卫们给抓住了。 白易怒不可遏,当即将他丢进土牢里,呆了好多天才给放出来。 林瑞嘉无奈摇头,本想鹿鹿跟着白洛曦学点本事,现在倒好,本事没学到,倒学会了偷鸡摸狗。 鹿鹿才不管林瑞嘉在想什么,他现在由一门委屈转为争分夺秒,争分夺秒地在林瑞嘉胸·前蹭啊蹭,蹭啊蹭…… 有什么东西,怪怪的……林瑞嘉低头看向鹿鹿,对方嘴角高高挂起,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鹿鹿……”林瑞嘉低声。 “姐姐……”鹿鹿继续蹭。 “鹿鹿!”林瑞嘉高声。 鹿鹿察觉到林瑞嘉的不悦,不情不愿地挪开脑袋,一双眼却死死贴在那玉白的地方:“姐姐你怎么了?为啥一直叫鹿鹿的名字?” “小色鬼!”白洛曦一把揪过鹿鹿,一个爆栗子敲到他脑袋上,“你那双色眼再敢给我乱瞄,信不信我挖了它们!” 鹿鹿瘪嘴,继续瘪嘴,眼看着情绪要酝酿好了,泪水就要喷出眼眶时,白洛曦直接点了他的穴道把他晾在一边儿,“厨房的八宝糕好了,我带你去尝尝。” 说着,便和林瑞嘉并肩离开。 鹿鹿:“……” 果然最毒妇人心…… 等到房中的人都走光时,鹿鹿突然活动了下手臂,得意洋洋:“哼,今天的鹿已经不是昨天的鹿,本小鹿神医针对你们都爱点我穴的特点,早就练会了怎么冲破穴道!” 说着,十分兴奋地翻窗而出,准备继续去白府角落搜索他的珍贵草药。 就在林瑞嘉和白洛曦在花厅里享用美味糕点时,鹿鹿一个人潜行到白府花园角落的一棵雪梨花树下。 这里十分偏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鹿鹿盯着雪梨花树下的一丛天青色甘草,双眼忍不住直冒绿光:“青花甘草啊,发了发了……” 说着,便猛地扑过去想把那丛草全部拔出来。 只是他拔了两棵,忽然觉得脚下的土地有些不大对劲,怎么比别的地方的土松软许多…… 他想着,站起来使劲跺了跺脚,越发感觉脚下不大对劲。 他猛地朝地下蹦了蹦,只听见一声“轰隆”,那块土地竟然往下一翻,似乎是触动下面的什么暗板,鹿鹿整个人都朝地底下坠落而去! 等鹿鹿掉到地上,揉着屁股吃痛地站起来时,举目四望,便发现这里是一个豪华到不可想象的地方! 似乎全世界的宝藏都堆积在这里,这个地下的宝物,多到常人难以想象! 他呆呆地朝着前面走去,走了越有半盏茶的功夫,突然发现地下室中央有一座精致的雕花象牙床。 他慢慢朝床边走去,随即看见床上躺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女子双眼紧闭,面色红润,身上穿着绣着大片振翅蝴蝶的长裙,似乎只是在睡熟。 鹿鹿盯着女子,“好像……” 这个女子,和漂亮姐姐生得好像…… 他望着女子,凭着过人的医术,他知道这个女子已经离去多年。 但是他忽然心念一动,伸手就去探女子的脉搏。 他闭着双眼把了一会儿脉,又去检查女子的身体。 过了许久,他才将帐幔合上,双眼里满是震惊。 青莲之毒,这世上居然还存在着…… 这个女子,看似是忧思过度才离开人世,可凭着他的医术,他分明检查到,女子的体内有残留的青莲之毒。 青莲之毒,无色无味,只要人连吃上几日,便会导致人逐渐神思恍惚,直至耗尽人的心神,使人不知不觉中离开人世。最为可怕的是,即便是医术高明的人,也很难检查出这种毒。 可是青莲之毒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鹿鹿曾经在爷爷的旧书里看见过相关记载,但是这些年,他从未听说过有谁种了青莲之毒。 而这个和漂亮姐姐长得想象的女人,该不会就是她的母亲吧? 鹿鹿哆嗦了下,决定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漂亮姐姐。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436.第436章 碎尸万段 鹿鹿灰头土脸地钻出地洞,迅速去找林瑞嘉。 他找到林瑞嘉后,将所见所闻全盘托出,林瑞嘉听罢他的话,目光有着不可置信:“你说我娘,是被人害死的?” 白洛曦在一旁喝着茶,“小鬼,我知道你医术不凡,你看得可真切?当真是青莲之毒?你要知道,这种毒已经有两百多年不曾出现过,当初制毒之人,恐怕也早已不在。” “我才没有看错!不信我带你们去那里,你亲自给漂亮阿姨诊脉!”鹿鹿对白洛曦的怀疑很是鄙夷。 白洛曦放下杯盏看向林瑞嘉,林瑞嘉起身,径直朝外面走去。 白洛曦走过去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去问他。”林瑞嘉挣脱她,“他曾说娘亲是病死的,我倒要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个病死的!” 她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原以为娘亲是被林泰民和蒋沁联手害死的,可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亲娘乃是北幕的幕兰郡主。然而好不容易寻到家人,如今却又突然得知,幕兰郡主的死因并不简单…… “你这样贸然去问,可是怀疑父亲?”白洛曦气愤不已,“我与父亲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他自母亲死后,便孑然一人,府中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对母亲的情意可见一斑。你这样怀疑他,当真是不分好歹!” “你三天后大婚,本不该沾惹这些事。”林瑞嘉表情倔强,“若是今天不问明白,我大概是不能安枕。”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白洛曦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口气,随即无奈地瞥向鹿鹿:“她好不容易找到家人,你一定要打搅她的生活吗?” “姐姐有权利知道她娘亲的死因。”鹿鹿眨巴着乌黑温润的双眸,“你不懂别瞎说。” 白洛曦揉手:“你是想挨揍了吧?” 白府书房,白易正听着嬷嬷报白洛曦的嫁妆名单,一件一件,听得十分认真仔细。 他是真心将白洛曦当女儿看待的,所以对这次婚礼,他非常地看重。 林瑞嘉走进来,冷声道:“你们都下去。” 书房中伺候的奴才、丫鬟们面面相觑,见白易并未反驳,便都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林瑞嘉直直望着白易,声线都有些不稳:“我的娘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白易诧异地望着她,“好端端的,怎么问这个?” “鹿鹿检查过娘亲的身体,他说,娘亲分明是中毒而亡!”林瑞嘉有些激动,“可你却告诉我,娘亲是忧思过度而亡,你们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你说什么?!”白易猛地攥紧双拳,“你说兰儿是中毒而亡?!怎么,怎么可能?!我当初给兰儿请了无数名医,所有人都说她是忧思过度,怎么可能是中毒?!” 林瑞嘉往后退了一步,美眸中飞快掠过一抹不可思议,“你真的不知道?” 白易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大步离开。 林瑞嘉追上去,只见白易径直朝花园而去。他很快走到鹿鹿开启暗门的地方,伸手摸了下雪梨花树桩的某处,那处暗门重又打开。 白易迅速跳下去,直接朝着象牙大床而去。他走到床边,伸手握住幕兰的纤手,抱起她便往地面上而去。 “你要做什么?”林瑞嘉只觉得眼前的白易有些癫狂,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于是连忙拦住他。 白易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施展轻功绕开她,很快便消失在地面上。 林瑞嘉急得不行,想起他可能回去找鹿鹿,忙满府里找起鹿鹿来。 等她终于赶到花厅时,便看见幕兰郡主躺在四个丫鬟临时支起的床上,白易揪着鹿鹿的衣领,正满脸愤怒地吼着什么。 林瑞嘉鲜少看见白易那般失态,忙过去拦住他:“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鹿鹿好不容易挣脱开白易的手,吓得躲在林瑞嘉身后直哭:“坏叔叔说我在胡说,说漂亮阿姨不可能是中毒身亡的!呜呜呜……” “父亲,你这样吓唬一个小孩子有什么用?若是不信鹿鹿的诊断,不如请洛曦过来看一看。她毒术了得,说出来的话自然有分量。”林瑞嘉朗声。 说曹操曹操到,白洛曦从外头赶进来,“我不过是去瞧一瞧新送来的首饰,听说就发生了不得的大事了,究竟是怎么了?” 当她看见花厅里的架势时,顿时明白过来,朝白易福了福身子:“父亲。” “你过来看一看。”白易满脸阴沉。 “是。”白洛曦知晓他的意思,走过去仔细替幕兰郡主检查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白洛曦蹙着眉头,看向白易。 本来她以为鹿鹿的医术只是半桶水,说什么青莲之毒,一定是误判。可如今亲自一看,幕兰郡主中的当真是青莲之毒…… 白易已经明白白洛曦的意思,他一手撑着床榻,满目震惊:“究竟是谁,是谁在我眼皮底下下的毒……” 林瑞嘉见他模样不似作假,从心底里为他洗清了他是凶手的嫌疑。 一时间花厅里安静得能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声音,所有人都望着白易,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白易的拳头狠狠攥起,青筋暴露:“若是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手,我定要他碎尸万段!来人,去给我查!” 随着他话音落地,立刻有几阵风掠出花厅,林瑞嘉知道,那是白易的暗卫出动了。 尽管发生了这样的事,可是婚期照旧。白易选择将此事隐瞒下来,并命令所有知情者不得外传。因此无论是白府还是大长公主府,所有的人都以一颗热热闹闹的心来看待此次婚礼。 幕潇潇虽然嘴巴上对白洛曦不大满意,可心底还是承认了这个外孙媳妇。 因为这次婚礼的两位新人,都是雪城中十分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所以这次婚礼很被人期待。 再加上白洛曦身世传奇,两人由多年的兄妹忽然演变为夫妻,更是令人惊叹感慨。所以对这桩婚事,有人看好也有人不看好。 而三天之后,万众瞩目中,这场婚礼终于拉开序幕。 437.第437章 抢亲 成亲这日,白府门前高挂着红灯笼和红色鞭炮,围观的百姓们个个张大眼睛,望着从官道上骑着枣红马缓缓过来的白沉香。 白沉香身着新郎喜服,英俊潇洒,在迎亲的队伍中乃是最惹眼的存在。 他身后跟着十六人抬的花轿,花轿上描龙画风,精致非常。 长长的迎亲队伍一直延伸到街道那头,前来迎亲的婢女们个个面带笑容,美丽大方。 就在白沉香的迎亲队伍停下之后,紧闭的白府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身着浅粉色宫装的少女出现在门口,正是林瑞嘉。 她笑吟吟说道:“哥哥,嫂子说,想要娶她可不容易,得文武双全的才行。妹妹不才,恰能出得几个对联,就替嫂子来考一考哥哥的文。” 说着,灵动的眸子微微一转,高声吟道:“风吹疏竹风停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如始,事去而心随空。” 围观的人个个沉思起来,有书生试着念了几句,却都无法对出来。 白沉香微微一笑,朗声道:“山沐耀日山静而日必经宇,水流大地水漫而地必复苏。此常人仰天须知岁逝,俯地须知时恒。”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人群中立刻爆发出叫好声,纷纷为这新郎官喝彩。 林瑞嘉笑了笑,又婉转吟道:“二董孰为凭,孝行通天,谊笃情深,缘结三生,休论是是非非,青史失传佳话在。” “这有何难。”白沉香笑容明朗,“七仙人所爱,精诚动地,心灵手巧,傔成千匹,漫说真真假假,人民乐道口碑存。” “好!”人群中又有人喝彩,跟着白沉香前来迎亲的几位贵公子也都纷纷鼓掌助威。 “妹妹可还有何见教?”白沉香问道。 林瑞嘉笑了笑,并未答话,只是避身退到一旁。 众人只看见身着一袭明媚火红色嫁衣的少女从府墙内掠出,一身红色长纱和广袖在风中轻扬。 少女款款落地,众人仔细看去,才看见少女一头乌发用一只金凤冠高高结成一束,生得明眸皓齿,明艳夺目。更兼身姿绰约、肌肤胜雪,笑容嚣张而艳丽,正是白洛曦。 围观的人都震惊不已,哪有新娘子成亲,这样抛头露面的?! 白沉香却是含笑,“曦儿是要亲自考我武吗?” 白洛曦拔出腰间佩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笑容明媚:“来吧!” 白沉香从马上飞掠而下,摘下腰间碧玉萧,与白洛曦斗在了一起。 这可让旁边的人大开眼界,见过结婚时新娘闹着不上花轿的,却没见过新娘亲自上阵,考验新郎功夫的! 不过俊男美女,倒也着实让围观的人大饱眼福。 林瑞嘉望着空中红衣上下翻飞的二人,笑容逐渐染上一丝寂寞。 越哥哥,你现在在做什么,可有想我? 什么沈国公之女,什么鹿无尘的义妹,她林瑞嘉统统不放在眼里。 她放在眼里的,唯有越哥哥的心。 最后,白沉香一萧抵在白洛曦纤细白皙的脖颈上。 白洛曦倨傲地抬起下巴:“我可是保留了一手。” “用毒吗?”白沉香表情温和,“我也没有用音律来对付你。” 白洛曦轻哼一声,转身上了花轿。 林瑞嘉在后面送上红盖头,白沉香用箫挑过,那方帕子正落在白洛曦头上。 白洛曦顿了顿,随即在喜娘的帮助下钻进了轿子。 迎亲的车队从另一条路走,很快返回了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府热闹非凡,宾客往来,觥筹交错。等迎亲队伍一到,鞭炮立即放起来,白沉香亲自挑了轿帘,扶着白洛曦一同走进府内。 正厅内,幕潇潇和白易高坐在上座,等待着这对新人的拜见。林瑞嘉走在他们身后,眼底是由衷的欢喜。 “一拜天地!”司礼官高唱。 白洛曦感觉到白沉香的手心里沁出一层热汗,他,是在紧张吗? “二拜高堂!” 两人一同朝着上座拜下去,幕潇潇和白易眼中闪过满意和欣喜,两人之间多年的恩怨,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夫妻对拜——” 司礼官拉长了音调,可话音未落,众人只看见半空之中一把白色折扇“嗖”地一下射了进来,生生插进大厅的柱子里。 众人朝外看去,便见一身白衣的英俊男人从外头大步走进来,阳光在他背后融化成花,叫人看不大清他的容貌。 然而林瑞嘉却一眼认出,他正是许久未见的冯知远。 冯知远唇角噙着一抹坏笑,仿佛邻家少年般阳光清秀,可眼底却隐隐有风暴在酝酿:“兄妹成亲?你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白洛曦猛地拉下盖头,精致美艳的面庞上满是不悦:“冯知远,你在做什么?!” 冯知远拔下插进柱子里的折扇,“唰”地打开,“我说我要抢亲,你待如何?” 白洛曦还要说话,白沉香将她挡在身后,淡淡对冯知远道:“冯知远,你若是以宾客的身份来,我可以陪你喝上两盅。你若是以抢亲的名义来,那么恕我不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咱们用刀剑说话。” 冯知远盯着他身后的少女,那是他从小就喜欢的女孩。他不能容忍她嫁给别的男人,更何况这个男人曾经还是她的哥哥! “曦儿,只要你跟我走,我的商业帝国,都是你的。”冯知远轻声道。 白洛曦撇撇嘴:“我根本不爱那些东西。” “那么,我就没办法了。”冯知远说着,身形一动,眨眼睛便到了白沉香身前,“与我决斗,谁胜出,曦儿归谁。” “曦儿她是人,不是赌注。”白沉香沉声,“但是,我接受你的挑战。” 他话音落地,两个人同时消失在大厅内。 前来观礼的幕承欢捧着脸,满眼桃心:“这个人好酷啊!皇兄,你怎么就没有人家的魄力啊……” 幕北阳白了她一眼:“我这叫为爱放手,如今白姐爱的是白沉香,那我就该成全。我这种爱,可高大上了,你懂什么!” 幕承欢朝他吐了吐舌头,随即和人群一起跑出大厅,去看外面半空中两人的决斗了。 438.第438章 洞房 大厅外面是宽敞的白石砖地,半空之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衣带翻动猎猎作响,碧玉萧和折扇战到一起,两人互不相让,战斗十分激烈。 林瑞嘉仰头望着,身边幕北寒眯了眯桃花眼:“这场战斗,冯知远输了。” “为何?”林瑞嘉问道。 “他原本和白沉香不相上下,可如今他心里焦躁,出招虽然又狠又快,但没有防御,注定落于下风。”幕北寒淡淡解释。 林瑞嘉了然,眼看着冯知远要败下阵来,一道火红色身影忽然掠上高空,半透明的粉末随着她的衣袍撒到风中,白沉香和冯知远未及反应,便吸了大半进去。 三人落地,白洛曦静静站在他们中间,声音不卑不亢:“你们要找死,尽管去城外打。我的婚礼,谁都不准来打扰!” 冯知远试着用了下内力,发现自己的内力被体内吸入的毒药给完全控制住了,力气也都在短时间内耗尽。 他无奈地笑了笑:“曦儿……” “住口!搅乱我婚礼的白痴!”白洛曦没好气,上前踹了脚冯知远,“像你这种人,怎么打都不解气!不过看在我今天成亲的份上,就饶了你这回!” 说着,便气冲冲上前拎着白沉香的衣领,一路将他给拖进后院新房中。 白沉香:“……” 前来观礼的人个个惊掉了下巴,这位声名在外的白家小姐当真是剽悍得很,居然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将白家公子给拖走了…… 林瑞嘉失笑,看向旁边的幕北寒:“可曾后悔放弃她?” 幕北寒笑了笑,注视着林瑞嘉,桃花眼中尽是温柔:“此生,我唯你一人。” 林瑞嘉看了他一眼,扭过头不再说话。 幕潇潇眼睁睁望着白洛曦将自家外孙拖走,一时间竟是默默无语。好剽悍的外孙媳妇,自己的外孙,是不是太没出息了点? 冯知远用尽全身力气,冲着白洛曦的背影大喊:“曦儿,他以后若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定不饶他!” 白洛曦连头都没回,直接拖着浑身无力的白沉香走了。 冯知远有些失落,侍从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他仍旧痴痴望着她的背影。 很快,这边开了宴。而洞房之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挂满红色丝绸和装饰品的洞房内,一对高高的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着。雕花木门突然被踹开,白洛曦拎着白沉香的衣领,运起内力,直接将他甩到床上,她随即纵身,骑在了他的腰上,居高临下道:“哥哥,你爱我吗?” 白沉香望着骑在自己身上一脸霸道的女孩子,笑容温柔入骨:“爱。” “那你以后不许纳妾,不许有同房,更不许养外室。我要哥哥你心里眼里,都只有我一个人!” “若我心里有别的女人,就罚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白沉香重重发下毒誓。 白洛曦勾唇一笑,“算你识相!” 她说着,眼珠一转,美丽的脸上满是不怀好意,伸手便将白沉香的衣裳往外边一扒:“哥哥,你这么多年都未曾碰过女色,可知道如何与人洞房?” 她的模样十分勾人,媚笑的模样,叫人忍不住想要一口吃掉她。白沉香只觉下腹一热,他身子一动,已经换了位置,将白洛曦压在了身下:“知不知道,你试过便知。” 白洛曦一惊:“你什么时候冲破我的软骨散的?!” 白沉香微笑不语,俯身亲吻她的嘴唇。 红色的帐幔被放了下来,里头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有不胜娇羞的声音从帐内传出:“嗯……哥哥不要……” “我喜欢你叫我哥哥。” “哥哥……啊!哥哥——!” 入夜之后,白府。 下人们忙着收拾白日里留下的混乱,因为得了比平常多好几倍的月钱赏银,所以整座白府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而白府书房,白易却是一脸凝重地坐在书桌之后,盯着窗外的月亮。 过了片刻,一身黑衣的暗卫从窗外掠进来,单腿朝白易跪下,低声说了几句话。 白易随即起身,大步朝书房外而去。 白府地牢,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妪坐在牢房的稻草上,老妪面皮发皱,脊背佝偻着,整个人苍老干枯。 听见脚步声响起,老妪抬头看去,便见白易负着双手走了过来。 他隔着牢门,声音平静:“吴嬷嬷,好久不见。” “我打扮成这个样子,却仍旧逃不过你手下的追捕……”老妪轻轻笑起来,随即伸手从耳后撕下什么东西。 只见她直接撕下了一层面皮,原来是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之下的面容保养得宜,白皙红润,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 她的脊背也变得笔直,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等,等你找到我。”吴嬷嬷双眸中露出一抹嘲讽,“今天,你终于找到我了。” “兰儿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吴嬷嬷曾经在白府伺候过幕兰,幕兰死后,她就离开了白府,从此不知所踪。然而鹿鹿发现的青莲之毒,却使得白易不得不重新调查当年的人和事。 吴嬷嬷轻轻笑起来,“怎么死的……这句话,你问晚了十三年……” 她笑着,随即开始诉说起十三年前的故事。 十三年前,某个凄风苦雨的夜晚,她正准备就寝,忽然有一位神秘人破窗而入,一把掐住她的咽喉,要她将一包药粉放进幕兰郡主的饮食之中。 她自是不肯,那人却以她全家人的性命相威胁,逼她下毒,并且掏出一块手帕给她看。 吴嬷嬷认得那是她小孙子用的帕子,知道自己的家人都落入了这个人的手中,再加上她只是临时伺候幕兰郡主,与她并没有太过深厚的感情,情急之下,只得答应了他。 她将药粉包分作三次下进幕兰郡主平日喝的茶水里,期间她一直忐忑不安,担心自己被人发现。 幕兰郡主越来越虚弱,她知道,那是药粉在起作用。虽然她不知道药粉究竟有何作用,可她知道,这药粉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439.第439章 十三年前的旧事 最后,幕兰郡主被诊断为忧思过度,不过三个月的功夫,便香消玉殒,不在人世了。 最终大夫也没能查出来幕兰郡主其实是死于毒药,而吴嬷嬷也侥幸逃过一劫,随即为了避免被牵连进去,她带着家人一同离开了雪城。但是在离开之时,她就隐隐有预感,总有一天,白易会知道这件事。 可她当时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想她的家人能够活下去。 她带着家人改头换面,改名换姓,在一个小山村里住了这许多年,直到白易的暗卫出现,宁静的生活才被打破,她的家人被控制起来,她自己也被带到了这里。 “那个人,究竟是谁?!”白易双目通红,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自始至终都蒙着面,我又怎会知道他是谁?不过,”吴嬷嬷笑了笑,“我从曾经不经意间看见,他腰间有一块金字玉牌,上面刻有一个‘卫’字。” 白易眸光一动,金字玉牌,上面刻有“卫”字的,唯有皇室的御用暗卫。 他心底没来由漏了一拍,幕向前…… 皇宫之中,灯火通明。御书房内。幕向前疲倦地坐在灯下批阅奏折,看到恼火处,他脾气大发,直接将那奏折给扔到地上,命令所有人都退出大殿。 伺候的小太监和宫女们慌忙退了下去,整座御书房,只剩他一人。 他站在光影处,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他突然伸手推翻了龙案,抱着头坐在了台阶上。 白易一身玄衣走到殿前,守门的小太监忙拦住他,轻声道:“白大人,刚刚陛下震怒,把奴才等全都赶了出来,还吩咐说,谁也不见……” 白易冷笑了声,直接推开他往里走。 小太监知道素日里,白易十分得皇帝宠爱,因此犹豫了下,最后并未阻拦白易。 白易走进御书房,殿门在外头合上。 幕向前声音里带着恼怒:“谁准你进来的?!” “幕向前,十三年前的事,我要你给我一个交代。”白易冷冷道。 幕向前抬起头,眸中划过一丝诧异,“你……” “说!” 幕向前抿了抿唇,“你都知道什么?” “我要你一五一十,亲口告诉我!”白易愤怒说道。 幕向前垂下眼帘,沉默片刻后,淡淡道:“我恨她从我身边夺走你。易,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你疯了!”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亲耳听见幕向前承认,白易仍旧感觉内心满是不可置信,“我们三个一起长大,你如何下得去手?!兰儿那般善良的女子,你如何下得去手?!” 幕向前站起来,“易,我没有办法容忍你爱别人,我没有办法容忍……” 他说着,忽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是,没错,我们三个一起长大,美味的东西一起尝过,大风大浪一起闯过。可是最先,那个小小的世界里,只有我们两人啊!幕兰,她只是一个闯入者,她凭什么夺走你全部的目光?!” “幕向前,你真恶心。”白易一字一顿,满是憎恶。 “我恶心!若是知道我幕向前爱的是白家家主白易,全天下所有人,恐怕都会觉得我恶心吧?!可是那又怎样,易,心是不会为了别人的目光而改变的!”幕向前目眦欲裂,声声都带着用尽全力的挣扎。 白易往后退了几步,静静望着如癫似狂的幕向前,平静地说道:“我不会放过你。” 语毕,便直接转身离开。 幕向前一个人在御书房中站了许久,久到双腿失去知觉,他才缓缓蹲了下去,将头埋进臂弯,整个人宛如孩童一般,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易,我好痛苦。 不得见光的爱,爱而不得的痛苦,我没有办法再承受下去。 易,若来世,我们能够相爱,那该有多好…… 凌晨,幕向前被小太监发现死在了台阶上。 御书房内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撕碎的纸片。 零零星星的,犹可见“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等等诗句。 皇帝驾崩的消息迅速在北幕国蔓延开来,所有人都在震惊,所有人都在讨论。 有人说,皇帝是为情所困,他爱上了他的亲妹妹,所以才离开的人世。 有人说,皇帝是追忆水皇后,触景伤情,一时接受不了,这才离去的。 也有人说,皇帝其实爱的是男人,可那个男人并不爱他,他情难自已,最终选择了毁灭自己。 各种版本,不一而足。 雪城内忙忙碌碌,都在准备皇帝的丧事。林瑞嘉本待离开北幕,却因为这件事而不得不耽误了行程。 三天之后,北幕为幕向前举行了葬礼,追谥为“建武帝”。 幕向前下葬之后,白易在一个夜晚将白沉香和林瑞嘉叫到了书房,将幕兰的死与他们细细说了一遍,只是可以省略了幕向前和他的恩怨纠葛。 白沉香和林瑞嘉默默不语,幕向前自杀而亡,对他们而言,也算是报得母仇,母亲在九泉之下应当安息了。 很快,新帝即位大典举行,幕北寒受礼登基为帝,成为北幕新一任的君王。 而按照制度,林瑞嘉身为太子妃,该被封为皇后。 可封后大典,却迟迟没有举行。 皇宫中,星凉如水。林瑞嘉坐在梨花院的秋千上,静静仰望着星空,心中思绪万千。 桑若和苜蓿等人伺候在不远处,随时听候差遣。 林瑞嘉望得出神时,身着龙袍的俊美男人悄然走近,示意桑若等人下去。 桑若等人行过礼后悄悄退下,幕北寒走到林瑞嘉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他嗅着她的发香,声音温柔缠绵:“真的不愿意做我的皇后吗?” “我心里,只有越哥哥……”林瑞嘉轻声说道,眸中倒映着星辉,美丽不可方物。 “那么,就做我的一天的皇后,好不好?”幕北寒的声音带上了恳切。 “一天的皇后?” “就一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鬼使神差的,林瑞嘉轻轻道:“好。” 440.第440章 离别: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二日上朝,有大臣提起立后一事,幕北寒欣然允诺,令司天监择吉日,举行封后大大典。 而梨花院里,林瑞嘉心乱如麻,她不知道昨晚为何会鬼使神差地答应幕北寒,若是消息传到越哥哥耳中,他会不会误会自己? 她扑在床上,完全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桑若在外头指挥着十几个丫鬟将幕北寒新赐下来的东西放好,不经意回头瞥了眼林瑞嘉,见她脑袋都埋在枕头里,不禁也有些难过。 自家小姐虽然有时候能够做到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可有的时候却又太过心软,比如答应陛下做他一天的皇后。这事儿若是传到越太子耳中,恐怕他一定会误会自家小姐。 她想着,不禁叹了口气。其实说起来,陛下对小姐当真是宠爱,这些日子以来,各种赏赐如流水一般送进梨花院,什么金银珠宝、珍奇古玩,就跟不要钱似的。 有时候深夜,小姐已经睡下,她守在外头时,经常看见陛下站在院子里,隔着窗户凝望着什么。她知道,他一定在看小姐。 更深露重,露水打湿了他的龙袍和发丝,可是他仍旧站在原地凝望着,寂寞的样子叫人看了心碎。 他是北幕新的帝王,君临天下,英明果决。可是在面对小姐时,他更多的是无奈和寂寥。 若是小姐在他面前展露一丝笑颜,他就会流露出十分满足的表情。 桑若觉得,幕北寒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去爱小姐。 司天监择定的吉日很快到来,清晨,便有宫婢送来了新赶制出来的皇后礼服。 红色的底色,绣金的凤凰,繁丽的裙摆绣着密密麻麻的美丽牡丹,整套礼服高贵而优雅。 林瑞嘉靠坐在床上,有些无奈地瞥了眼宫婢们展开的礼服,随即不情不愿地起身,在苜蓿和板栗的帮助下穿上了那套华贵的衣裳。 凤冠很快也被拿来,纯金凤凰嵌顶级红宝石,耀眼夺目。 幕北寒身着金色龙袍,负手站在屋檐下,桃花眼中倒映出满院的花草。身后屋门被打开,他转身,便看见身着北幕皇后礼服、妆容精致高贵的林瑞嘉。 桑若、苜蓿、板栗和寒蓉蓉站在她的身后,愈发衬托得她高贵美艳,威势逼人。 幕北寒的唇角浅浅勾起,朝她伸出手去:“倾倾。” 林瑞嘉淡漠地将手放到他的掌心,幕北寒轻轻握住她的指尖,牵着她一步一步朝着院外走去。 锦绣大殿外是九九八十一级汉白玉台阶,台阶下是汉白玉石砖铺成的宽阔广场,广场边缘站着伺候的宫人,两侧整齐地排列着北幕雪城的所有大小官员。 一张红毯从广场一侧,一直铺到锦绣大殿。 锦绣大殿上,有太监高声唱道:“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恭敬地跪了下去,幕北寒执着林瑞嘉的手,踩在正中央的红地毯上,他们身后是长长的宫女队伍,手执仪仗,缓缓朝锦绣大殿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员们的高呼一阵盖过一阵,可见幕北寒还是相当得人心的。 两人走过最高一级台阶,走到锦绣大殿前,转身望着广场的群臣,幕北寒声音平静,字字有力:“朕,册封幕家倾城,为北幕皇后。” 广场上的群臣再度高呼,直呼皇后千岁。 林瑞嘉漠然地接受着群臣朝拜,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想要逃掉,可是她答应过的事,必须要做到。 之后她与幕北寒一同祭天,等到仪式结束时,已过了午时。 按照惯例,封后大典结束后本该举行宫宴,但幕北寒无意与此,只在御花园的凉亭里置办了一桌酒席,而参加宴席的,只有他和林瑞嘉两人。 酒水是上好的梨花青梅酒,既有梨花的清香,也有清梅独有的口感,更有烈酒的醇香。 幕北寒亲自热酒,给林瑞嘉斟了一杯。 两人默默无言地对饮着,凉亭外,有碗口大的牡丹在绽放。 两人从中午喝到日渐西斜,石桌上的菜早已凉透。 幕北寒趴在石桌上,伸手握住林瑞嘉的手,一双桃花眼满是寂寞:“倾倾……” 林瑞嘉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看了他片刻,随即抽回自己的手,因为醉意而双颊泛红。她跌跌撞撞地起身,“我该走了。” 幕北寒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往外走。 御花园门口,早停了一辆青皮马车,马车前坐着桑若,青团和鹿鹿从马车里探出脑袋,鹿鹿不停地对林瑞嘉挥手:“姐姐,快点、快点啦!” 青团跳下车,本欲将林瑞嘉扶上马车,幕北寒却抢在前头,亲自将林瑞嘉送上马车。 桑若驾着马车,缓缓朝宫外驶去。磨叽牵来一匹快马,幕北寒坐在马上,紧紧跟着马车往外面走。 因为走得是秘密通道,所以雪城之内,几乎无人知道林瑞嘉出了城。 寒夜早奉了命令,拿着幕北寒的令牌命守城的人开门,青皮马车顺利地驶出了雪城城门。 幕北寒登上高高的城楼,目送林瑞嘉的马车渐渐离去。 那马车越走越远,晃晃悠悠,驶进了城郊外的枫树林里。 夕阳如血,映衬得那红枫林愈发的艳红。 青皮马车消失在了红枫林里,再也看不见。 幕北寒一手撑住城墙,遥望着那片不见边际的红枫林,只觉得一颗心犹如被人撕扯着,尖锐的疼痛,令他无法忍受。 “明天,把那片树林,都烧了。”他强忍着疼痛下令。 “为什么啊?”磨叽不解,“那片红枫林存在了上百年,是一处好景观呢。” 幕北寒只是淡淡地道:“它挡住了倾倾的马车。” 他说完,转身走下城楼。 却在迈下台阶时,一个踉跄,险些滚下台阶。 他扶住墙垣,背对着如血残阳,桃花眼中,隐约弥漫着一片水雾。 明明是君临天下的冰之帝王,明明是容色倾国、宛如谪仙的俊美男子,却终究是为情所困。 那个女子,他得不到她的人,更夺不到她的心。 他还记得当初奉京城街上,她犹如飞鸿一般撞入他怀中的那一刹那。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从此这世上,他的目光便只为她一人停留。 幕北寒唇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得了天下,却永远地失去了她。 这江山如画,终究,是抵不过她的笑靥如花。 ———第二卷:“冰海王座,痴情绝恋”,完—— 441.第441章 把她献给贵人 林瑞嘉这次去东临,除了幕北寒,其他人并不知道。包括幕潇潇、白易等人在内,都不知道此时林瑞嘉已经出了雪城。 而马车行驶了两个月后,终于到达东临的边陲小镇:清凉镇。 清凉镇是东临和北幕的交界城池,贸易频繁,十分得富裕。林瑞嘉乘着马车从街道上驶过,青团好奇地挑开帘子,只见街道两旁都是小贩在叫卖各式各样的玩意儿,逛街的人也非常多。 “真是有意思的地方!”青团双眼弯弯,非常高兴。她本人是东临人,如今回到故土,无论是对谁,都有一股天生的亲近感。 林瑞嘉却在心里头盘算着,再过两个月,就是越哥哥迎娶沈家小姐的日子,他,真的会娶别的女人吗? 林瑞嘉越想心里头越乱,一双手紧紧攥着裙子,眼底都是茫然。 鹿鹿注意到林瑞嘉的不对劲,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姐姐,你在担心什么?” 林瑞嘉摇头不语,这种事,叫她如何开口说给一个孩子听? “姐姐,鹿鹿已经十二岁了喔。”鹿鹿将林瑞嘉的一缕长发往指间缠绕,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鹿鹿已经快要和姐姐一样高了呢。” 林瑞嘉看向他,曾经总是奶声奶气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得快要和自己一般高了。曾经粉雕玉琢的小脸,如今也已经呈现出一点男人的线条感来。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独属于男人的坚毅感。 林瑞嘉笑了笑,本欲伸手摸摸鹿鹿的脑袋,想起鹿鹿曾经的抗拒,便又收回手,“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的。这么久没有回家,你爷爷也该想你了。等咱们到了天照城,你就回去看一看你的爷爷。” “啊哦……”鹿鹿的目光瞄到车窗外的几个人,吐吐舌头,“好像等不到咱们去天照城了呢。” 他说着,叫停了马车,随即从马车中蹦了下去。 林瑞嘉透过车窗,看见他和骑着马停在街边的几个侍卫说话,心里头不禁猜测,可能是鹿家通过某种方式得知鹿鹿已经进入东临境内的消息,特地派人来接他回去的。 只见那几个侍卫急切地说了几句话,鹿鹿的表情也焦急起来,匆匆跑过来,站在马车外对林瑞嘉说道:“姐姐,我爷爷出事了,我得快点回天照!” 林瑞嘉的声音从马车中透出:“快去吧,我稍后去天照与你会和。” 鹿鹿“嗯”了一声,随即骑上一名侍卫牵出来的马,与那几个人一同绝尘而去。 青团扒在车窗边,不高兴地撅起嘴巴:“这小孩真不可爱,一心就挂念着小姐!从南羽到北幕,都是我陪着他的耶!现在要走了,只知道和小姐告别,也不知道和我说再见!” 林瑞嘉笑了笑,“他心里是有你的。” 青团双手捧脸,兴高采烈地望着林瑞嘉:“我才不管他心里有没有我,反正现在最开心的,是又和小姐在一起了!” 因为已经傍晚,所以林瑞嘉让桑若找一家客栈。桑若直接挑了清凉镇最大的客栈,订了三间客房,又将马安顿好后,才和林瑞嘉、青团一同往楼上客房去。 客栈一楼有不少桌子,很多食客都在下面吃饭,谈论着五湖四海的见闻。林瑞嘉一行走过,饶是林瑞嘉轻纱遮面,可那窈窕的身姿仍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最角落的一桌四人,四双眼更是牢牢贴在林瑞嘉身上。一阵风吹来,将她面纱一角高高掀起,四个人清楚地看见了她的真容,顿时目瞪口呆。 直到林瑞嘉主仆三人上了楼,这四个人才回过神,其中为首的低声道:“看见她的长相了吗?!” 另一个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跟这上面的,简直是一模一样!不,比画像上的还要美!” 为首的笑容有些阴险:“这一回,咱们赚大发了!只要抓住她献给大人,大人必定会重重嘉奖咱们!” 其中一个长得最壮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我咋听不懂?” “笨蛋!”为首的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压低了声音说道,“内部消息,就在昨晚,天照城里的那位贵人来了咱们清凉镇。大人为了讨好他,命令我带人去搜罗与这画像长得像的女人!瞧瞧,刚刚上去的那个大美人,不就与这画像上的一模一样嘛?!若是咱们大人将她献给贵人,得了贵人的青眼,咱们大人飞黄腾达了,还能少得了咱兄弟的好处?!” “瞧她身后那个佩剑的丫鬟,想来是有几分真功夫的,咱们怎么下手?”一个人问道。 “这个嘛……”为首的眼珠转了转,随即让他们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话说完,其他三人都跟着笑起来,眼中俱是志在必得的得意。 入夜之后,飞鸟还林,有不知名的动物在城外的森林里尖锐地啼叫。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桑若睡在林瑞嘉的隔壁,始终都处于浅睡状态。 凌晨时分,她的窗外忽然传来几声古怪的叫声,她睁开眼,迅速开窗看去,只见寂静的街道上,月光之下,有个黑色身影迅速消失在街角拐弯处。 她皱起眉头,灵敏地跃下窗户,追了过去。 桑若出去之后,几道身影攀着墙壁出现在林瑞嘉的窗外。一根细细的芦管探了进来,几缕青烟悄然弥散在房间里…… 桑若追着那人,足足追了四条街,无奈那人身形灵巧,加上熟悉地形,所以最后她还是跟丢了。 等她回到房间里,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迅速跑到隔壁房间,果然,林瑞嘉的床上空无一人! “调虎离山计!”桑若气恼不已,一拳砸在床铺上,“该死!”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纱窗,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直接浇在了林瑞嘉身上。 林瑞嘉皱着眉头,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间阴暗逼仄、破旧不堪的房屋,房屋里坐着一个身着七品官服的男人,男人身后是四个侍卫,两个手持水盆的老妈子正满脸戏谑笑容地盯着自己。 442.第442章 越哥哥 “你们……”林瑞嘉话未说完,只觉得头痛难耐。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时间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她这是怎么了?”身着官服的男人问道。 “回禀张大人,乃是昨晚的迷香,药效还未散透。”虎大恭敬地弯腰回答道。 他就是设计抓了林瑞嘉的人,也是这里的县令——张岩,最为宠信的手下。 林瑞嘉逐渐缓了过来,美丽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冷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你们是谁?” 张岩哈哈大笑,起身走过去勾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一番后,满意地点了头:“人美,声音也好听!不错,不错!” “大人,”一旁的老妈子笑得阴险,贪欲的目光从林瑞嘉身上扫过,“这个大美人,可还需要我调教一番?!” 她是清凉镇专管女牢犯的人,平素以折磨女子为乐,手段残忍变态。 张岩白了她一眼,“把她交给你,她还能活得过明天?!刘妈,这个大美人,还得你来调教!时间不多了,你赶紧给我训好她,今晚的宴会,我就要把她献上去!” 另一个老妈子媚笑着点头,“大人,您就放心吧!我开青楼这么多年,从我手中过的女人,那可是没有八百也有五百,您就等着瞧吧!” 张岩摸着胡须,盯着林瑞嘉的目光犹如在盯着一大块金子,“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哈!” 林瑞嘉默默不语,从这些人的对话中,她隐约得到了一些信息。 第一,她的容貌被人看中。 第二,她要被献给某个男人。 第三,她马上就要被老鸨调教了。 现在桑若和青团不在身边,又不知道身处何地,为今之计,只有见招拆招,趁机逃跑。 张岩等人走后,屋中只剩下刘妈。她围着林瑞嘉走了一圈,随即拍了拍巴掌,外头立刻走进来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刘妈凑近林瑞嘉,笑容甜腻恶心:“这伺候男人啊,还得有实战经验。”她说着,掐了把林瑞嘉的脸蛋,“瞧瞧这脸蛋儿嫩的,都能掐出水来!老三老四,今天你们有福气了!” 那两个男人发出猥·琐的笑声,目光紧紧盯着林瑞嘉浑身上下,眼珠子几乎都要贴了上去。 林瑞嘉保持着冷静,声线平静:“妈妈错了。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看得到吃不着的,才是最有吸引力的。对那位贵人而言,他见过太多美人,直接送到嘴边的肉,又谈何珍贵?只有与众不同,才能标新立异,才能让他动心。” 刘妈愣住了,“你倒是有见地……” 她仔细打量起林瑞嘉来,见她貌美不凡,周身更隐隐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美眸之中,满是森森寒意。 刘妈不禁打了个哆嗦,避开林瑞嘉的目光:“你叫什么名字?” 林瑞嘉抬眸望着铁窗外灰沉沉的天空,已经是六月初夏了。 有柳絮从铁窗外飘过,孤零零的,叫人心生怜惜。 林瑞嘉想起一句词: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词,描写的正是初夏。 “烟草,我叫烟草。”林瑞嘉抬眸,眸光明亮。 “挺好的名字。”刘妈淡淡说道,随即叫了两个丫鬟进来,给林瑞嘉好好梳洗打扮。 林瑞嘉并未反抗,她的力气还没有恢复,想要施展轻功逃跑,根本不可能。更何况,外面一定守了不少人,现在逃跑,不仅毫无胜算,而且会让这些人对她更加防备。 入夜之后,清凉镇县令的府邸之中,张灯结彩,奴婢仆从往来,十分地热闹。 正厅里,身着紫色华丽长袍的俊美男子歪坐在软榻上,一手支着头,黑色的长发用紫玉冠高高束起,几缕散发从额角闲闲垂落下来。修眉如鬓,一双单凤眼勾魂摄魄。鼻梁高挺,薄唇透着一股妖冶的红色,整个人邪魅狷狂,处处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势。 若是林瑞嘉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是她的越哥哥。 一名身姿窈窕,相貌清美的女子伺候在侧,正是青颜。她注视着大厅中跳舞的舞姬们,唇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不屑。 张岩还真是,凭这些低等的舞女,便想讨好殿下吗?太子府中随便挑一个女人出来,就比她们好上几倍! 坐在下面两侧位置的都是清凉镇的官员、富户,个个拖家带口,想要瞻仰东临太子殿下的风采。 一些前来参加宴会的小妾、千金们都盯着东临火越,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们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如此俊美如神的男人!直到今天,她们才彻底理解什么叫丰神俊秀,什么叫玉树临风! 张岩察言观色,见东临火越眼中流露出一抹不耐烦,微微一笑,拍了几下巴掌。 大厅中的乐声陡然改变,舞女们纷纷退下,由两队更为美貌、身姿更为柔软的舞女们接替。 大厅之中一时间红纱飞扬,处处都是鬓影衣香。 有女子清越的歌声从帷幕后面响起: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她的声音清澈干净,唱得别有一番韵味,十分动听。 东临火越眸光动了动,看向帷幕之后,只见白纱和红纱舞女们后面,隐约坐着一位妙龄少女,依稀可见她手执箜篌。 舞女们挥动的广袖挡住了东临火越的目光,东临火越垂了眸子,看不出悲喜。 而伺候在侧的青颜则盯着帷幕后的那个身影,轻轻咬住嘴唇,她感觉到了威胁。 一曲《凤求凰》结束后,张岩率先鼓起巴掌,随即整个大厅都是掌声。 张岩对帷幕后的少女笑道:“烟草,还不出来见一见贵客。” 坐在帷幕后的林瑞嘉透过白纱看去,便见对面上座坐着一个男人。 好熟悉的身影…… 林瑞嘉心神一动,力气突然恢复,她飞身而出,穿过重重红纱舞女,落在东临火越面前,美眸中带着七分震惊,三分激动:“越哥哥?!” 443.第443章 卖身契 青颜脸色猛地变了,这个女人,竟然是林瑞嘉! 怎么会是林瑞嘉呢,林瑞嘉不是做了北幕的皇后吗?! 东临火越静静望着林瑞嘉,表情仍旧是无悲无喜,声音冷漠到极点:“本王的名讳,是你能叫的吗?” 林瑞嘉一愣,东临火越带着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本王,最讨厌这种不知廉耻,主动攀附的女人!” 大厅之中一片寂静,张岩皱起眉头,暗道这个女人的不识趣。虽然太子殿下容华盖世,可他到底是太子之尊,这个女人是哪里跑来的,竟然敢直呼太子“越哥哥”! 他的腿有些哆嗦,忙跪了下去:“求殿下恕罪!烟草她无意冒犯殿下,求殿下恕罪!” 林瑞嘉错愕地望着东临火越,越哥哥,究竟是怎么了? 这样的冷漠,叫人心碎…… 青颜瞬间明悟东临火越的想法,殿下,是恨林瑞嘉背叛他吧?可是这世上所有的恨,都源于爱。殿下恨她,证明殿下心中还有她。所以,殿下一定会将她带回天照城。 既然总归要带回去,不如她来做个好人,“帮”殿下一把。 她想着,清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轻笑,伸手抚着东临火越的胸膛,柔声道:“她不过是个乡野女子,不懂规矩也是有的,殿下莫要动怒。既然这是张大人献上的‘礼物’,殿下不如就收下。殿下若是喜欢,就让她在身边伺候;若是不喜欢,正好月姐姐身边还缺个贴身丫鬟,不如就把她给了月姐姐,做丫鬟也是好的。” 东临火越打量着林瑞嘉,唇角露出一抹恶意的微笑,“这提议倒是不错。” “越哥哥,我是林瑞嘉,我是嘉儿!”林瑞嘉有些崩溃。 “我这一生,从未认识过什么林瑞嘉。”东临火越语带决绝。 青颜瞥向跪在地上发抖的张岩,“你不是说她叫烟草吗?” “是,她是叫烟草!”张岩抬头看见青颜的眼色,忙点头道。 “她是何方人士,家中还有几口人,可曾卖身为奴?”青颜又问。 “她……她……”张岩额头沁出细汗,完全回答不上来。他本以为凭着林瑞嘉的美貌,可以一举征服太子殿下的心,可是,太子怎么似乎很厌恶她的样子? 青颜有些不耐烦,“张大人,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边上的虎大对张岩耳语了几句,张岩目光一亮,忙道:“卖身契是有的,有的!” 他说着,虎大已经退了下去。过了会儿虎大上来时,手中拿着一张纸,纸上清楚地写明了烟草乃是东临清凉镇人士,自幼便是孤儿,现卖身于太子府为奴,签的乃是死契。 林瑞嘉瞥了那卖身契一眼,契约上连印章和她的指印都没有,不过是虎大临时造的。 虎大对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侍卫立刻上前,强将林瑞嘉按到地上,将她的手指沾了印泥,便要往卖身契上按。 林瑞嘉又惊又怒,“混蛋!放开我!” 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那几名侍卫,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人按了印泥,又按在了那张卖身契上。 她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她不禁抬头,看向上座的东临火越,东临火越仍旧一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观望着她受辱。 甚至,唇角还挂着一抹微笑。 虎大兴冲冲将卖身契递给张岩,张岩恭恭敬敬地双手奉给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拿起那张卖身契,扫了一眼后,随手丢给青颜:“收好了。” 青颜笑容明媚,“婢妾晓得。” 林瑞嘉的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哽咽不能自语:“我千里迢迢从北幕来找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东临火越,你对得起我!” “放肆!”青颜起身怒喝,“你是什么东西,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来人啊,给我将她拖下去,好好看着!” 立刻有两名大丫鬟走上前,一左一右抓住林瑞嘉,往大厅外面走去。 林瑞嘉一双美眸泛着猩红色,死死盯着东临火越。东临火越看着她被带走,却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张岩仍旧跪在地上,一颗心忐忑不安。 大厅中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东临火越才轻轻一笑,“张县令这份礼物倒是不错,赏。” 身着细甲的贴身侍卫从东临火越背后走出来,手中捧着托盘,托盘上是十二个亮澄澄的金元宝。 张岩盯着金元宝,咽了口口水,恭敬地说道:“微臣岂敢收这等贵重之物!微臣所愿,不过是长随殿下身边,能够****服侍殿下,也就心满意足了。” 东临火越瞥了他一眼,“你想跟本王回天照?” 张岩心中的想法被戳穿,他心里一惊,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道:“微臣素来敬仰太子殿下,若是能够有机会为殿下效忠,微臣万死不辞!” “哼,”东临火越轻哼一声,薄唇上扬,“吏部正缺个主薄,你若愿意,明日便同本王一起走。” “微臣愿意,微臣愿意!多谢太子殿下恩典!”张岩激动不已,连连叩头谢恩,心里暗道,果然那位美人没有献错! 虽然吏部主薄是个不起眼的差事,在天照城里,比这个大的官员比比皆是,但是吏部却是个油水很足的地方,接触到的也是一些朝廷要员,以后,有的是机会往上爬。 张岩心里乐滋滋的,在宴会结束之后,立刻吩咐府中的人赶紧收拾,天明就随太子的车驾赶往天照。 此次东临火越来清凉镇,是奉了皇帝的旨意,前来剿匪的。清凉镇附近的匪徒虽然厉害,可到底敌不过官家的威严,很快就束手就擒。 所以这一天是东临火越逗留在清凉镇的最后一天,也是林瑞嘉来到清凉镇的第一天。冥冥之中,自有缘分让他们重逢。 夜色已深,林瑞嘉被扔在一间破旧偏僻的屋子里,这屋子里甚至连一张床都没有。她站在窗边,透过木格子眺望那轮明月,心里头的苦涩和酸意一阵盖过一阵。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和越哥哥重逢的画面,但是,唯独没有想过,越哥哥竟然会这样对她。 444.第444章 碰不得的东西 从她七岁遇见他,到后来的这些年里,他曾对她严格要求,也曾对她好言鼓励,更曾对她宠爱入骨。 可唯独,不曾对她冷漠相对。 林瑞嘉伸手触摸木窗,那木格子被虫蛀得伤痕累累,一层层,满是虫眼和灰尘。 她想起没遇见越哥哥前,她一个人在南羽相府和听禅寺中度过的岁月,那岁月寂寞孤独得可以开出花来。 她的所有,都是他给予的。若是没有他,林瑞嘉不敢想象,自己如今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恐怕,早就被蒋沁害死了吧? 如今越哥哥恨自己,不过是因为她与幕北寒的纠缠。若是有办法让他解气,她愿意去试。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即便是做丫鬟,她也一定会找到办法,叫他回心转意。 天明时分,外头突然传来剧烈的敲打房门声:“启程了、启程了,你还不赶紧出来?!还磨蹭啥?!” 林瑞嘉打开门,门口站着一名人高马大的大丫鬟。她认得这个大丫鬟,乃是青颜的贴身侍婢,叫做桃儿。 桃儿睨了她一眼,随即便猛地将她往前推搡:“还不快走!” “我自己会走。”林瑞嘉冷着脸瞥了她一眼,随即大步走到前面去了。 “呸,还当自己是小姐呢!”桃儿在后面不屑地吐了口痰,想起自家小姐昨晚嘱咐的话,嘴角不禁牵起一抹恶意的笑容。 林瑞嘉走到张府门前时,便看到一辆极熟悉的马车,那是越哥哥的马车,她曾经乘坐过无数次的车。 然而如今,她却眼睁睁望着东临火越和另一个女人上车…… 美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林瑞嘉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青颜,该死…… “喂,你看什么看?!”桃儿走过来,抬起下巴高傲地说道,“傻呆呆的模样真是蠢得很!我跟你讲,算你有福气,蒙我家小姐看重,让你一路在车上伺候着,还不快点过去?!” 林瑞嘉淡淡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她挑开帘子,便见东临火越歪坐在软榻上假寐,青颜在一旁用团扇轻轻给他扇着。 六月的天,马车里多少有些闷热了。 林瑞嘉默默在角落坐下,青颜对她流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劳你进来伺候。”她说着,笑容古怪,刻意加重了音调,“烟草……” 林瑞嘉抬眸望了她一眼,并未接话。 青颜低头轻笑,轻轻给东临火越扑着扇子,一双眼落在他脸上,见他仍旧是面无表情地假寐,唇角的笑容不禁愈发热烈。 没错,她在试探东临火越的底线。她想知道,林瑞嘉在他心里,究竟还占着怎样的地位。知道这条底线,她就可以知道,自己该怎么对付林瑞嘉。 若是占的分量太重,那么她还当真不好下手。 若是已经没有地位了,那么…… 车队已经驶离了清凉镇,一路沿着官道朝天照城而去。 中午的时候,车队停下休整,外头有小丫鬟端着食盘进来,递给林瑞嘉。 林瑞嘉拿着食盘,想了想,随即将那食盘放在桌子上。 青颜面色有些不虞,“你以前,从来没有伺候过人吗?就算没伺候过人,可你总见过别的丫鬟是怎么伺候人的吧?!” “抱歉,”林瑞嘉盯着青颜,同样面色不虞,甚至还微微挑起眉头,“我只会这样。你若是不满意,大可以叫别人进来伺候!”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林瑞嘉白嫩的脸颊上赫然出现五个鲜红的指印。 青颜收回手,柳眉倒竖:“什么我啊我的,丫鬟就要有丫鬟的规矩!桃儿,你来说!” 站在马车车窗下的桃儿一笑,大声道:“咱们做丫鬟的,主子坐着咱们得站着,主子吃饭咱们得夹菜添汤,主子说话咱们就得老老实实听!丫鬟在主子面前,就该自称‘奴婢’!犯错了,就该被掌嘴!” 她的声音很大,整个车队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瑞嘉捂着脸,垂着头,细碎的刘海儿遮住了她的表情。 东临火越漠然地偏头望着窗外的溪水,对她视而不见。 青颜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她打林瑞嘉,是豁出去全部勇气的,就是想看看,殿下是否会动怒。可是殿下只是静静看着她挨打,什么都没有说。 这是不是代表,林瑞嘉在殿下心里,已经没有地位了? 青颜正窃喜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马车中响起:“下去。” 青颜一愣,看向东临火越,殿下他,生气了吗? “下去。”东临火越又重复了一遍。 “殿下,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是她……”青颜急着想解释,可解释了一半,却发现东临火越的目光是落在林瑞嘉身上的。 殿下,是让林瑞嘉下马车?! 林瑞嘉抬起头,目光中有错愕,有委屈,有泪光,有失望。 然而东临火越只是声音平淡:“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林瑞嘉紧紧抓着裙角,咬着嘴唇,转头跳下了马车。 桃儿看向车窗内,见青颜对她递了个眼色,不禁勾唇一笑,伸手抓住林瑞嘉的衣裳,“太子府有规矩,犯了错的丫鬟,是要挨板子的。念在你是初犯,就算了。不过以后可得记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说完,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林瑞嘉的脸蛋,随即将她推到旁边。 车队继续前进,林瑞嘉抬起步子缓缓跟在后面,紧紧盯着桃儿的背影,美眸中尽是憎恶。 这个桃儿,该死!青颜她,更该死! 越哥哥曾经说过,除了他,没有人可以欺负她。 是,她孤身在东临,无依无靠,是站不住脚跟。 可没有关系,她忍。 等到她的羽翼丰满,这些女人,每一个都逃不掉被杀戮的命运! 这世上,有些东西,是她们碰不得的…… 车队连续走了两个半时辰,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才在一处驿馆门口停下。 驿馆这一带是小地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招待太子殿下,这叫驿馆里头的一群小吏们愁坏了。 东临火越和青颜下了马车,自有小吏引着他们去了里头最好的一间房。 445.第445章 委屈 林瑞嘉因为练习过轻功,所以脚程还算可以。下午走得这些路,虽然累,可并没有将她累垮。她抬袖擦了把汗水,举目四望,驿馆周围便是荒野,四周一片漆黑,隐约有野兽的嚎叫声在远处响起。 桃儿推了她一把,“瞎看啥呢?!还不赶紧进去!” 说着,几乎是拖着林瑞嘉把她拽进了驿馆。 林瑞嘉的脚有些生疼,她穿的鞋子并不适合走远路,她估摸着脚上应该已经磨出泡来了。这样被桃儿一拽,更加疼得钻心。 她伸手握住桃儿的手腕,“我自己会走!” 桃儿以前做惯粗活,又生得虎背熊腰,因此力气很大,林瑞嘉压根儿甩不开她的手。 桃儿冷笑了声:“太子府可不养闲人!还不赶紧去给殿下和小姐烧热水!” 林瑞嘉白了她一眼,“我要先吃饭。” “吃饭?!”桃儿嗤笑,“活儿都没做你就想着吃饭,你倒是会想!”她说着,猛地伸手去掐林瑞嘉的腰,吼道,“我叫你吃饭,叫你吃饭!” 林瑞嘉往后退闪,被她逼到墙角,拍开她满是肉的大手,愤愤道:“我知道了!在哪里烧热水?!” 驿馆的小厨房一团脏乱差,烧水的铜炉也不知多久没用了,上面满是灰尘。林瑞嘉积了一天一夜的火气,顾不上什么仕女修养,一脚踹到炉子上。可炉子没踹翻,自己倒是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 一声轻笑在角落响起,林瑞嘉皱着眉头看过去,便见一个少年坐在灶台后面,手里还拿着一捆木柴上下掂量。 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生得眉清目秀,眼角下方有一颗鲜红欲滴的朱砂痣。即便是穿着宽大的粗布麻衣,却仍然掩盖不住他独特的气质。 “你笑什么?”林瑞嘉没好气。 少年将木柴丢进灶洞,双手枕在后脑勺上,笑容可掬:“你这样的小身板,想要去踹那只大铜炉,就像是蚍蜉撼树,毫无作用。不过你脚步很轻,你练过轻功?一个丫鬟也能学习轻功,真有意思。” 林瑞嘉静静望着他,这个少年的眼力,叫人惊讶。 “你是什么人?”她问道。 “张府的护院啊。”少年拿起棍子,随意戳了戳灶洞,让火烧得更旺些。 林瑞嘉盯着他,一个护院,会有这样的眼力? 厨房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灶洞里木柴发出的“噼啪”声。林瑞嘉转身走到铜炉边,开始烧火煮水。 两人全程没有交流,林瑞嘉烧好了水,便舀了一桶,往东临火越的房间拎过去。 她提着沉重的水桶艰难地走到那间房外,老远就听见他和青颜的嬉笑声。 林瑞嘉稳住心神,尽量压抑住火气,不让自己因为愤怒而失了分寸。她走到门前,门口的守卫盘问了一番后,才打开门让她进去。 房中的桌上,放着十几盘佳肴,甚至还有一壶好酒。 床上的白布蚊帐后面,隐约透出两个打闹在一起的身影。 “殿下你好坏……”青颜的娇笑声从里头传出来,随即便是一声不胜娇羞的嘤咛。 “水送来了。”林瑞嘉站在原地,淡淡道。 蚊帐被掀开,青颜衣衫不整地从里头走出来,脸颊上还带着红晕,“叫你去烧水,你磨磨蹭蹭到这个时候才来。” 她说着,东临火越从身后出现,坐在床榻上,一手搂着她的纤腰,目光扫过林瑞嘉的眼,笑容妖冶:“本王和颜儿已经沐浴过了,那热水,你去给那些脚夫送去泡脚。” 林瑞嘉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越哥哥,你不要太过分!我自己也不愿意被幕北寒抓走,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吃了那种会让人失忆的药,我有什么办法?!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她说着,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的衣服上满是灰尘,一张明艳动人的小脸也沾满了厨房里的灰。发髻散乱,朱钗早就不知道丢去了哪里,甚至头发上还沾了一片枯叶。 东临火越的目光落到她的脚上,她的双脚以不自然的姿势弓着,应该是磨出水泡了。 很疼吧? 然而,他却只是轻轻一笑,“若是吃不了这里的苦,你大可离开。不过,你毕竟是卖了身的,得拿出一笔赎金来,才能够赎身。” 青颜倚在他宽大的胸膛上,身着香妃色绫罗软袍,头发一丝不苟地垂在身后,白皙的脸上妆容淡淡,与林瑞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殿下,”她笑着,打量浑身狼狈的林瑞嘉,“您瞧瞧烟草她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哪里能弄来赎金赎身呢?您这分明是在为难她嘛。” 东临火越勾起青颜的下巴,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可她吃不了苦,又没钱赎身,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月姐姐缺个贴身的丫鬟,颜儿觉得,烟草正合适呢。”青颜一双美眸扫过林瑞嘉,眼底都是深深的算计。 林瑞嘉,鹿月她可是你的故人呢,希望你能够喜欢伺候她…… 东临火越笑容莫测,“那就由你安排吧。” 夜深了,驿馆的小厨房里,却点着一盏小小的灯。林瑞嘉坐在一张破板凳上,垂着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她的面容。 不知道坐了多久,厨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站在门口,瞟了她一眼,随即掩了门走进来。 他走到灶台边,掀起锅盖,里面还有六个大白馒头。他拿起一只啃了起来:“觉睡到一半觉得好饿,幸好我聪明,提前准备了夜宵。你要来一个吗?” “不用了。”林瑞嘉的声音带着沙哑。 “呵呵……”少年一手一个大白馒头,在她的对面坐下,左一口右一口,吃得极香,“你说你大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什么?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让我乐乐。” 林瑞嘉抬眸看他,少年眼底掠过一抹异色,只见她双眼红肿,明显是哭了整整一夜。 林瑞嘉迅速垂了眼帘:“没想到,你会以别人的委屈为乐。” “为什么不可以呢?”少年舔了舔嘴唇边的馒头屑,“人活在世上,若是遇到笑料,总该笑一笑,不然生活多么无趣。” 446.第446章 山匪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亲爱的“修罗、地狱、彼岸”,你的客串已上场(北唐夜冥),请注意查收。O(∩_∩)O哈!】 他说着,将吃了一大半的馒头递给林瑞嘉,眉眼弯弯:“给。” 林瑞嘉略嫌弃地推开:“谢谢,不用。” “来尝一口嘛,这馒头煮的松软可口,相当不错呢。”少年继续将沾了口水的馒头往她唇边送。 林瑞嘉惊得往后退,“走开!” 少年望着她惊惧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左眼角下方的朱砂痣在灯下愈发鲜红欲滴:“你害怕的样子,真是可爱!” “你这个人,好生讨厌!” “你皱眉头的样子也好可爱!” “滚开!” “愤怒的样子更加可爱!” “……” “好了,我认真的,吃个馒头吧。你一定还没吃晚饭。”少年从灶台中拿出一只白馒头,递给林瑞嘉。 林瑞嘉正欲接过,少年手一晃,将那只馒头亲自递到她唇边:“咬一口。” 林瑞嘉真的有些饿了,忍不住张嘴咬了一口。 少年爽快地笑了笑,林瑞嘉回过神,忙接过馒头,低下头小口小口咬了起来。 少年在桌边坐下,一手撑着脑袋,盯着林瑞嘉,笑容明媚:“吃东西的样子也好可爱啊……” 厨房外,一身紫袍的俊美男人静静站立着,透过窗户注视着里面的两个人影。 林瑞嘉,这就是你的道歉吗? 他漠然地转身离开,手中的药瓶,被悄无声息地扔进了远处的草丛里。 天明之后,林瑞嘉正趴在厨房的桌子上睡觉,被桃儿大力推醒:“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赶紧滚起来,上路了、上路了!” 林瑞嘉环视四周,厨房里只有她和桃儿两人,昨天晚上的那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看什么看?!”桃儿没好气地一把拎起林瑞嘉,“赶紧上路!” 两人走到门口,迎面便有个丫鬟将大包东西扔进林瑞嘉怀中:“这是青小姐的换洗衣裳,你拿好了,弄丢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说完,便和桃儿一同趾高气扬地离开。 林瑞嘉抱着那只包袱,盯着她们两人的背影,嘴角一勾,转身进了厨房。等再出来时,她唇边的笑容愈发热烈。 这次上路,不知怎的,林瑞嘉总觉得速度要比昨天下午快。她跟在队伍后面,很有些吃力,几次都要脱离队伍。 太子府车队后面跟着的是张府的几辆马车,她有认真看过张府的下人们,可里面并没有昨晚的那个少年。 难道,他在撒谎,他并不是张府的护院? 她想得出神,冷不防前面传来声音:“太子吩咐了,就在这里修整!” 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侍卫们分散开来,以环形的队形站岗,中间护着的是东临火越的马车。 这里方圆几十里都是无人的山路,景致虽好,可四周荒无人烟,倒是叫人觉得有些可怕。 负责做饭的随队厨子们立刻开动,准备起午膳来。林瑞嘉一个人坐在不远处,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这两天她都没有好好洗过澡,衣服也没有换,整个人的样子狼狈透了。 正在这时,桃儿将一筐白菜扔到她面前,“去把这些菜洗了!等着急用呢!” 林瑞嘉抱起那筐白菜,一言不发地去找山林里的溪水。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洗澡,桃儿这丫头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她走了一会儿,寻到了一条大约四尺深的溪流。将白菜草草洗完,她见四周无人,便干脆脱了衣裳,整个人跳进了水里。 树木掩映,流水潺潺,她泡在水里,闭起双眼,任由身子在水中沉沉浮浮。 这两天,脑中的弦绷得太紧,她需要放松。 与此同时,车队附近忽然寂静起来。 中午的太阳很大,穿透树木照耀在护卫们的脸上,他们每一个人都热得汗流浃背,忍不住脱了铠甲,随手扯了大树叶扇起来。 东临火越从马车里走出来,环顾四周,忽然勾唇一笑,大大咧咧在树下坐了,“既然来了,为何躲躲藏藏,不肯现身?”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周围传出沙沙声,随即便有上百名黑衣蒙面人出现在车队附近。 太子府的侍卫们立刻戒备起来,手持兵器,一致对外。 青颜有些害怕地依偎进东临火越怀中,“殿下……” 东临火越的眼角余光扫过车队,所有人都在,唯独不见那个人。 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尖,她去哪里了? 青颜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抿了抿唇,着意削弱林瑞嘉的存在感,声音发颤道:“殿下,他们是山匪吗?!普通山匪,应该不会有这样强的纪律****?” “他们,自然不是普通的山匪。”东临火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开始张弓搭箭的黑衣蒙面人,“他想要本王死在回天照的路上,可惜,不能如他所愿。” 他话音落地,轻轻吹了声口哨。 只见那群黑衣人背后,悄无声息地涌出无数身着绿衣的暗卫,他们手中匕首折射出明亮的日光,没有声响地划过黑衣人的咽喉。所有的黑衣人,只一个照面,便倒地而亡。 这群暗卫实力之强,令人胆寒。 一个男人从天而降落在东临火越面前,拱了拱手。 “夜冥,你做的很好。”东临火越淡淡道。 夜冥抬起头,令人惊异的是,他有着一头蓝紫色长发,一双瞳眸,竟是蓝色的。 是海水一般的蓝色,湛蓝美丽得让人迷醉。 只是那眸中无悲无喜,仿佛他只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东临火越挥了挥手,他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青颜愣了愣,殿下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等绝顶高手?她一直跟在殿下身边,竟然一无所知…… 她眼底掠过一道异色,随即蹭着东临火越的胸膛,伸手环住他的腰,声音柔弱:“殿下,这个人好可怕啊,他是谁?” 她仰着脑袋,美眸中满是对东临火越的敬慕。 东临火越捏了一把她的脸蛋,“一个侍卫而已。” “刚刚颜儿被吓到了,殿下安慰一下颜儿嘛!”青颜扑在他怀中,整个人宛如一只娇弱的猫。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447.第447章 奴婢,告退!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加更一千字】 另一边,林瑞嘉洗完澡,又将脏衣服搓了一遍。等衣服在太阳底下晒干,距离她出来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等她抱着一筐白菜回来时,发现满地都是尸体。 车队还在原地,东临火越正搂着青颜,正笑着说话。 她走进车队,将那筐白菜重重扔到地上。 桃儿立刻蹦了起来,指着林瑞嘉的鼻子大骂道:“殿下和小姐都在这里,你这是什么态度?!叫你去洗菜,这都过了多久了,你怎么才回来?!” “好了,”青颜出声,“烟草她不过是无心之失,桃儿你就不要咄咄逼人了。” “小姐!”桃儿跑过来,讨好地给青颜捏腿,“烟草她一点都不像个丫鬟,反倒处处像个小姐!哪里有这样给人做使唤丫头的?若是太子府里人人都效仿,那不得乱了天?!” 她说得很是夸张,青颜蹙起眉尖,犹豫地望向东临火越:“殿下,这……” 林瑞嘉冷眼望着这对主仆,她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当真不错。 青颜,这个女人的心机,不可小觑。 东临火越瞥了眼林瑞嘉,见她头发和衣裳都很干净,想起昨晚在驿馆厨房外看见的、听见的,不禁冷笑:“桃儿说的不错。你既已卖身为奴,便该有做丫鬟的自觉。桃儿你退下,让她来。” 桃儿与青颜对视一眼,彼此都勾起了唇角,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 桃儿起身退到一边,“听见殿下的话没有?还不快来给小姐捶腿!” 林瑞嘉静静望着他们,沉默片刻后,慢慢走到前面,跪坐下来,伸出手去给青颜捏腿。 青颜盯着她的侧脸,心里的得意更甚,林瑞嘉,你也有今天?! 曾经你是高山仰止的存在,殿下心中,唯有你一人。可是如今,你不过是任人作践的丫鬟。任谁,都能指使你做事。在殿下心里,你与普通的女人并没有区别。 不,你比普通的女人,更加招殿下厌恶。 “啊!”青颜忽然痛呼一声,往东临火越怀中缩去,害怕地望着林瑞嘉,“你干嘛掐我?!” 林瑞嘉抬眸,“我没有。” “你明明掐了我!”青颜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好心为你说话,你竟然这样对我!你是妒忌我得殿下宠爱吗?我竟不知,你居然是这样善妒的人!” “我没有!”林瑞嘉眸中掠过一抹厌恶,这个女人,好会做戏。她根本没有掐她,甚至都没有用过大力道。 “殿下……”青颜不再与她争辩,只依偎东临火越怀中,完全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东临火越瞥向林瑞嘉,脑海中想起昨夜,他透过窗户,看见她被别的男人喂东西吃的画面。 他胸腔中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声音冰冷:“以下犯上,掌嘴。” 桃儿和另一名丫鬟杏儿走过来,桃儿反手扣住林瑞嘉的双臂迫使她跪下。杏儿的巴掌紧跟着便落在了她白嫩的脸颊上。 巴掌声很响,杏儿一点都没有留情。 林瑞嘉偏过了头,侧脸上是鲜红的掌印。她回过头,瞪圆了眼睛盯着东临火越,对方只是将青颜搂在怀中,细声地安慰着什么。 “东临火越……”她一字一顿。 “啪!”又一个巴掌声响起,杏儿大声呵斥道:“不准直呼殿下名讳!在主子面前,要自称‘奴婢’!” 林瑞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压抑多日的怒气几乎就要冲破心脏。 林子里很寂静,只听得见响亮的、连续不断的巴掌声。 大约打了二三十个巴掌后,青颜轻声道:“殿下,烟草她也挺可怜的,求殿下饶了她吧。” “你总是这样心善。”东临火越笑着,一眼都没有给林瑞嘉。 桃儿放开了林瑞嘉,林瑞嘉没支撑住,一下子扑到了地上。 她艰难地抬起头,头发凌乱,泛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东临火越:“我恨你!” “啪!”又是一个巴掌,杏儿拍了拍手,居高临下道,“再敢自称‘我’,就打烂你的脸!” 林瑞嘉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好,很好……” 她的泪水顺着精致的下巴滴落在地,她缓缓起身,对东临火越行了个标准的福身礼,笑容倔强而冰凉,声音颤抖却又刻意加重了语气:“奴婢,告退!” 说完,便决然转身。 她的背影很单薄纤弱,落在东临火越瞳眸中,他竟完全挪不开目光。 他搂在青颜腰间的手指动了动,她,恨自己? 可她凭什么恨自己,她做了他的太子妃,做了他的皇后,她凭什么恨自己?! 他想着,手中力道不禁加大几分。 青颜痛呼一声,“殿下!您抓疼颜儿了!” 东临火越淡漠地推开她,起身进了马车内。 桃儿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忐忑地道:“小姐,殿下他……” 青颜揉着被抓痛的腰,美眸中闪着寒光,“殿下他,心里还有那个贱人呢。” “那该怎么办?” 青颜没说话,盯着马车,双眸之中满是算计的光。 入夜之后,周围仍旧是一片荒野。车队停下休息,中间燃着火堆。侍卫们打来兔子、野鸡等动物,洗干净后就地烤着吃。 车队的气氛很好,见识了白天那帮黑衣蒙面人的覆灭,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太子实力非凡。所以他们都很高兴,干起活来也分外有力气。 有人开始唱歌,虽然不着调,可所有人都笑着闹着,也有人跟着一块儿唱。 林瑞嘉坐在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双眼黯淡无光。那边的欢笑声传过来,她却无动于衷。 “啧啧,好香的鸡腿!”轻快的声音响起,那个眼角下有朱砂痣的少年在她身边坐下,大口吃着鸡肉,“虽然只撒了盐,可胜在原汁原味,还不错!” “走开。”林瑞嘉看都不看他。 “好绝情的女人啊!亏我昨晚还给你蒸馒头吃!”少年大言不惭地说着,将烤得金黄的鸡腿放在林瑞嘉眼前晃了晃,“这个,真的很好吃哦!” 另一边,东临火越静静坐在树下,身前是旺旺燃烧的火堆。丹凤眼中跳跃着火光,看不出丝毫情绪。 青颜端着一盘切好的烤肉走过来,娇笑道:“殿下,尝尝这个烤兔肉,味道很不错呢。” 说着,用筷子夹起一片,送到他唇边。 东临火越推开她的手,“青颜,你说,她是不是很疼?” 青颜愣了愣,眼底掠过不悦,面上却是笑盈盈的:“殿下说的可是烟草?烟草她卖身太子府为奴,所以身心都该是殿下的。” “她叫林瑞嘉。”东临火越声音低沉。 青颜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她背叛殿下,殿下就打算这般轻易地原谅她吗?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殿下若是不严惩她,改日,她必定还会背叛殿下!殿下忘了雪城红枫林外,整整一个月的等待了嘛?!” 东临火越眸光一动,他怎么可能忘记?!从充满希望到绝望,那种望眼欲穿的痛苦,他这一生都不会忘! 青颜见他似有松动,又道:“殿下,这一切,都是林瑞嘉她给您的羞辱!青颜为殿下不值,这种女人,不值得殿下去爱!” 东临火越沉默地坐着,他想着曾经和嘉儿度过的岁月,想着北幕雪城,她给了自己一巴掌,扑进幕北寒怀中的场景,想着这两****磨出水泡的脚,想着今天,她被人打得红肿的脸颊和眼中的决绝…… 最终,心疼战胜了一切。 他起身,朝车队外面走去。 青颜端着烤肉盘,盯着他的背影,美眸中闪烁着不可置信,怎么会,殿下他,怎么还会爱着林瑞嘉?! 她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无论如何,林瑞嘉她是必须要对付的,太子殿下,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东临火越一眼看见坐在石头上抱着双膝的少女,他从怀中摸出一瓶上好的药,正欲上前,却看见有个少年跳上了巨石,在她身边坐下。 他们说着话,东临火越隔得太远,只隐隐听见那少年的大笑声。 石头上,少年啃完了手中的鸡腿,随手在衣摆上擦干净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只小瓶,“把脸伸过来。” “不要。” 少年拔开瓶塞,“你很不乖耶。” 说着,他一手抓住林瑞嘉的下巴,强迫她动不了脑袋,一手拿着小瓶往林瑞嘉脸颊上倒。 林瑞嘉一抖,尖叫道:“疼!” “疼就忍着!”少年松开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仔细将药水涂抹开来,轻轻揉搓着,“我这两天算是看明白了,你是喜欢东临太子吧?” “……” “被我说中了吧!”少年得意洋洋,又给林瑞嘉另一边脸颊涂上药水,“不过啊,你可不能喜欢他。你看他长成那样,肯定是四处惹情债的那种人。你喜欢他,绝对是飞蛾扑火,有去无回!再说了,他是太子耶,太子就是将来的皇帝,以后三宫六院什么的,你不得被那群女人害得骨头都不剩?”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448.第448章 他是恶魔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林瑞嘉想起那位未曾谋面的沈家小姐,想起鹿月,想起青颜,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将头埋进臂弯,哭得伤心极了。 少年笑得直揉肚子,左眼角下的朱砂痣愈发妖艳,“我说,你这眼泪不要钱啊,怎么说哭就哭啊!” 林瑞嘉并不理睬他,只顾着哭。 少年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好了,借你靠一靠吧。” 林瑞嘉擦着眼泪抬起头,语带哽咽:“白天在车队,我并没有看见你。你是谁?” 少年望着她脸颊红红的,双眼也红红的,却还想着他的身份。他不禁发笑,伸手扳着林瑞嘉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知道人活着为什么累吗?因为想得太多了。” 林瑞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偶尔抽搐一下,好像是一只受了极大委屈的猫儿。 少年失笑,“哭起来的样子也好可爱啊!” 东临火越远远望着他们的背影,手中劲道极大,青筋暴起,竟生生捏碎了那只药瓶。他面无表情地站立良久,忽然身形一动,已经掠到他们跟前。 他盯着林瑞嘉,薄唇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容:“丫鬟配奴才,当真是绝配。” 他的声音带着恶意的嘲讽,林瑞嘉坐起来,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他的眼里满是蔑视。 她冷笑,目光倔强:“就算嫁给这个人,也比跟着你强!” 东临火越猛地攥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似要捏碎她的骨头,“可惜,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中。只要本王愿意,就算把你嫁给太子府最低等的奴才,你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说着,一只手掌覆到林瑞嘉的头顶,内力运转,林瑞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要被抽空! 他很快收回手,林瑞嘉身子一软,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她凝眸望着东临火越,泪水肆意流淌:“你……你废了我的轻功?!” 东临火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紫色绣曼珠沙华的锦衣长袍在夜风中猎猎做响,一双丹凤眼无情凉薄到极点:“本王曾经赐予你的东西,照样可以收回。林瑞嘉,不,烟草,你以后,就老老实实做太子府的丫鬟。若是伺候的好,说不定本王高兴,就赏你一门好亲事。” 他说完,笑容残忍而张狂,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不知名的夏虫在草丛中鸣叫,青草的芳香弥漫着,夜间空气如水冰凉。 “啧啧,当真是绝情的男人。”少年望着东临火越的背影,伸手摸了摸鼻梁,“我说,你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林瑞嘉不语,她觉得一生的眼泪,都要流光了。她觉得现在的痛苦,更甚在北幕时的千百倍。 至少在北幕时,她还能将东临火越当做希望,当做救赎。 可是,现在…… 他,是恶魔。 少年推了推林瑞嘉,双脚在巨石下轻轻摇晃,姿态闲适又慵懒,“我说,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啊?我觉得我比他好耶!” 林瑞嘉努力想要站起来,她撑着石头,勉强直起身,可双腿抖了抖,眼前一黑,整个人“噗通”一声摔进了巨石下面的草丛里。 少年晃荡着双腿,黑色的灯笼裤略嫌短了,露出他白嫩的小腿和脚踝。他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无语望天:“好倒霉啊,为什么我会碰上这个可怜女人呢?害得人家的同情心又泛滥了,真是的!” 而东临火越离开之后,轻轻吹了声口哨,身着黑色连帽袍子的男人立刻出现在他身后。 “杀了他。”东临火越声音低沉。 “是。”男人点头,风吹起他的帽子,露出几缕蓝紫色的长发。他转身,目光透过树林落在远处隐约可见的两个人身上,海蓝色的眸子倒映着月光,美丽梦幻到极致。 第二日,林瑞嘉是在一堆软草上醒过来的。她揉了揉眼睛,车队就在不远处,侍卫们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她起身,用沾了露水的草叶擦了擦脸,又伸手摸了摸脸颊,发现昨天的红肿似乎退了下去,脸摸起来很光滑。 车队另一边的树林里,东临火越负手而立,夜冥脸色苍白地出现在他身后,手按在胸口的位置上,似乎是受了重伤:“主子……” “失败了?” “他的功夫深不可测——” “是你无能。”东临火越打断他的话,“回天照之后,自己去领罚。” “是。”夜冥低下头,随即又问道,“虽然他跑了,可那个婢女还在。要不要属下杀了她?” 东临火越回转身,“我叫你杀她了吗?” “但是,她似乎总叫主子生气。”夜冥表情懵懂。 “够了!”东临火越皱眉。 夜冥撇撇嘴,虽然觉得那个叫烟草的婢女很碍事,可碍于东临火越,没再敢往下说。 林瑞嘉疲惫地走到车队旁,没过多大一会儿,车队就启程,一路朝天照城而去。 七天之后,车队终于到了天照城。 太子府在天照城东南,修建的规整大气。朱红的院墙,高大的宫殿,景色雅致,美不胜收。 一群群美貌婢女穿梭于九曲长廊下,往来办事的仆从们都低着头,每个人都是安分守己的样子。 林瑞嘉跟在车队后面走着,抬头便瞧见太子府门前,一位身着粉色长裙的美貌女子正翘首盼望。她的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婢女,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这个女人长得,似乎很像是…… 林瑞嘉的心一紧,前面马车已经停下。 东临火越和青颜下了马车,那粉衣少女立刻迎上前来,行了个礼,声音甜美:“太子殿下万安!殿下可算是回来了,月儿担心了好久。” 说着,便和东临火越一同往府内走去。 青颜被她挤到一旁,唇角浮起一抹冷笑,随着他们往里走。 等到了太子府大殿,东临火越径直在上座坐下,鹿月温柔可意地给他捏着肩:“殿下出去一趟,定是辛苦非常。月儿已经收拾好了莲花池,殿下随时可以过去沐浴。” 青颜侍候在侧,笑道:“月姐姐不是总抱怨身边没个可心的丫鬟吗?殿下这次出去,可是给月姐姐寻了个好的。喏,下面站着的那个,便是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449.第449章 我就是林七月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鹿月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瞧见站在殿下的林瑞嘉。 她的心猛地一颤,林……林瑞嘉?!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迅速收起眼中的不可置信,只是脸上的表情仍旧有些僵硬:“殿下……” “以后,她便是你院中的人了。”东临火越扫了眼林瑞嘉,随即起身,“好了,本王要去沐浴更衣。你把她带下去。” “恭送太子殿下。”大殿中的人都福身行礼,态度恭敬。 等东临火越离开,青颜才笑道:“这份‘礼物’,月姐姐可喜欢?” 鹿月盯着林瑞嘉,目光冰凉,“劳你费心。” 鹿月居住的是叠翠殿,四周树木葱郁,景色十分幽静。叠翠殿伺候的丫鬟有二十六名,婆子有六个,并不算少。 鹿月身边的大丫鬟叫做欣儿,是个灵巧的。原本还有个大丫鬟诺儿,可惜据说是掉水井里给淹死了。 她在叠翠殿正殿坐下,林瑞嘉静静站在下方,越看鹿月,越觉得她和林七月生得像。 可是,林七月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大殿里很安静,鹿月端详了林瑞嘉片刻,忽然轻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面熟?” 林瑞嘉心里一动,她们不止是长得像,甚至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不用再想了,我就是林七月。”鹿月忽然开口,冷冷盯着林瑞嘉,“姐姐,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已经死了的人,还会出现在这里?” 林瑞嘉只是盯着她,并不说话。 “因为,鹿无尘他救了我啊……”鹿月起身,缓缓走到林瑞嘉跟前,“哦对了,鹿无尘他,现在是鹿家的家主,也是我的义兄。” 她徐徐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捏住林瑞嘉的下巴,“曾经我是人人轻贱的庶女,然而现在,我也算是天照城有地位的贵女了。可是,姐姐啊,你怎么却混成了低贱的丫鬟了?甚至,还被殿下送过来伺候我?” 她满面春风,笑容美艳,“真是有趣呐,姐姐,你说,你是要为我端茶递水呢,还是要为我看门护院?或者,”她一把揪住林瑞嘉的长发,美眸中流露出嚣张狂妄的神色,“你想要做守夜的丫鬟,在殿下宠幸我时,跪在床下等着随时伺候?!” 她说着,揪着林瑞嘉的头发逼迫她靠近自己,“你是不是从没有想过,你有一天,会低贱至此?!” 林瑞嘉盯着她,并不说话。 她松开她的头发,表情冰冷:“把她带下去。” “是。”欣儿行了一礼,看向林瑞嘉,“跟我过来吧。” 另一边,青颜回到屋子里沐浴更衣后,杏儿带着几个小丫鬟捧着几套衣服过来:“今晚侧妃娘娘要设宴为殿下接风,小姐想要穿哪套衣裙出席?” “就穿在清凉镇的时候,殿下为我买的那一套。”青颜道。 “是。”杏儿忙去拿,等将包袱拿过来,里面的衣裙一展开,上面竟然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 杏儿吓得不轻,忙给青颜跪下:“小姐恕罪!这个衣服,一路上都是烟草拿着的……” “林瑞嘉……”青颜恨声,“你居然敢将殿下送我的衣服弄成这样,该死!杏儿你过来!” 杏儿凑过来,青颜附耳与她说了几句,杏儿立即点头去办了。 杏儿抱着一堆衣裳,很快去了叠翠殿,与欣儿说了几句话,欣儿禀报给了鹿月,鹿月笑着应允。 林瑞嘉的房间在叠翠殿西南角,是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狭小屋子。屋中只有一张床,连凳子都没有,更别提梳妆台什么的。 杏儿抱着衣裳进来,嫌弃地将衣裳往地上一扔,“这是你的衣服,赶紧换了,晚上为太子殿下的接风宴还要你去伺候!” 林瑞嘉坐在床边,并不搭理她。 杏儿冷哼一声,“做丫鬟便该有做丫鬟的自觉,你身上那套衣服,已经不适合你穿了!” 她说着,外头走进来两个人高马大的婆子,狞笑着要将林瑞嘉身上那套衣服扒下来。 林瑞嘉抬眸,淡淡道:“我自己来。” “算你识相!”杏儿笑容得意,亲眼看着林瑞嘉换了那套太子府里最低等的丫鬟才穿的粗布衣裳,才命两个婆子捡起她以前的衣服,转身离开。 晚宴设在花厅,东临火越还未到来,太子府里的莺莺燕燕们却都到齐了。 穿粉色衣裳的女子娇笑道:“不知道这次太子殿下去清凉镇,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穿蓝色衣衫的女子掩嘴轻笑:“上官妹妹这就没见识了,殿下是去清凉镇剿匪的,可不是游玩的。” “兰凌,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慵懒坐着的青颜笑意盈盈,随意挽起长袖露出一截皓腕,“瞧瞧,这不就是殿下给我买的礼物吗?” 众女子看去,只见那皓腕上挂着个水头极好的玉镯,十分珍贵的样子。 粉衣少女眸中难掩羡慕:“青颜姐姐真是深得殿下宠爱,殿下去哪里都要带着姐姐……” 兰凌轻轻一笑,“这有什么,还不是多亏了青颜姐姐那张脸?在座的,只有青颜姐姐长得和那个人最是相像,得殿下宠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此话一出,整个花厅都静了下来。 在座受过宠爱的都是凭着脸,她们心知肚明,她们是因为和殿下心里头那个女子生得像,所以才能得宠。可是,谁都不会把这种话说出来。毕竟,谁也不愿意成为他人的替代品。 青颜冷笑:“是吗?如果我说,那个女人,已经被殿下抛弃了,你们又待如何?” 在座的女人们顿时炸开了锅,“什么,被抛弃了?!” “不会吧,不是说殿下对她用情至深吗?!” “天哪,看来我有机会了!” 青颜冷眼看着她们议论纷纷,面上浮起一抹笑意,又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这个女人,现在就在太子府内。” “什么?!”穿绿衣裳的少女大惊失色,上前摇了摇青颜的胳膊,“青颜姐姐,她若是在太子府,太子眼里哪里还有我们这些人?!青颜姐姐,这里就属你最厉害,你可得想个法子把她弄走啊!”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450.第450章 荆钗布裙,难掩国色(一)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吵什么。”青颜甩开她的手,高傲地整了整衣裳,“那个女子,叫做烟草,现在是月姐姐的侍婢。” 她说着,美眸流转,笑容莫测:“一个侍婢而已,凭你们的手段,还需要我出手吗?” “可是……殿下当真不喜欢她了?”兰凌问道。 “当然,殿下亲眼看着杏儿赏了她三十巴掌,却一个字都没说。”青颜淡淡道,“为了防止她再勾引殿下,就要看众位姐妹们的努力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受到了鼓励。 粉衣少女不知从哪儿掏出面镜子照了起来,紧张地道:“过会儿殿下就要来了,得补个妆!一定要以最美的姿态迎接殿下,殿下一定会爱上人家的!啊,发现自己最近又胖了许多呢,怎么办……殿下要是发现人家长胖了,肯定以为人家这段时间吃好睡好,肯定觉得人家没有想他……” 青颜鄙夷地瞥了她一眼,“上官茹竹,就你那样,还想勾·引殿下!谁叫你吃那么多的!” 上官茹竹双手捂住苹果般的嫩脸,娇声喝道:“讨厌了啦!人家只是丰腴了些嘛!” 另一边,林瑞嘉打开房门走出来,身着褐色粗布长裙,腰间系着一条五指宽的葛布。长发简单地用木钗挽起,素面朝天,不施脂粉。 她默默走到前殿,鹿月正在梳妆。 花梨木的梳妆台,几个首饰匣子大开着,里头放着各色珠宝首饰。 鹿月透过铜镜看见林瑞嘉的身影,淡淡道:“过来给我梳头。” 林瑞嘉走到她身后,拿起桌上的桃花木梳,面无表情地给她梳理起长发来。 鹿月紧紧盯着铜镜中的她,见她面色如常,不禁轻笑:“姐姐伺候人的本事,倒是不错。今儿个就挽一个流云髻吧,簪那根祥云飞星钗。” 她说完,见林瑞嘉并不说话,美眸冷了几分:“你是哑巴吗?” 林瑞嘉默默给她簪上那根祥云飞星钗,轻声道:“好了。” 鹿月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自己衣着华贵,妆容精致,一派雍容美丽。 她的目光落到林瑞嘉身上,林瑞嘉身着粗布麻衣,头发只用一根木簪簪着。可即便如此,她的美貌却丝毫没有打折。甚至,越发衬托出清水芙蓉之感。 鹿月忽然猛地将木梳砸到地上,屋中的丫鬟们纷纷跪下,不知自家主子为何生气。 鹿月盯着林瑞嘉:“跪下。” 林瑞嘉迎着她的目光,无畏无惧:“你以为你是谁?林七月,别忘了在你最困顿的时候,是谁帮的你。”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林瑞嘉被她打得歪倒在地。 鹿月紧紧盯着她,眼睛发红:“你少提起从前的事!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林七月,而你,也不是从前的林瑞嘉!你只是我的丫鬟,只是我的丫鬟!” 她说完,便恶狠狠道:“去花厅!” 欣儿抓起林瑞嘉,“还不快跟上!” 鹿月来到花厅,刚刚的激动情绪尽数被压下,重又恢复她雍容的模样,大方地笑道:“诸位妹妹们都来了,快请坐吧。” 说着,率先在主位旁边坐下。 “多谢姐姐。”花厅里的十名美人一同起身,对她福身行礼。 其实在这里,该数鹿月年纪最小,可因为她地位最高,所以这里的侍妾、宠姬们都尊称她为姐姐。 众人坐下之后,目光都聚集到站在林七月身后的少女身上,眸中有惊讶,有不屑,有震惊。 这个少女,虽然穿着粗布衣裙,可她的容色,却是倾国倾城。她们自问有生之年,还未见过这等美貌的少女。 青颜见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林瑞嘉身上,不禁轻笑着呷了口茶,好整以暇地坐等看戏。 林七月瞥见青颜的表情,知道她已经将林瑞嘉的身份透了出去,眸中多了些许笑意,淡淡道:“烟草,姐妹们说话久了,难免口乏。你给她们斟茶。” 林瑞嘉扫视众位女子,这里的所有女人,除了林七月,似乎都和自己有些相像。有的是鼻子像,有的是嘴巴像,还有的是眼睛像。 她的鼻尖忽然有些发酸,在她不在的这些年月里,他,都是靠着这些女人获得安慰的吗? 他,似乎过得并不容易…… “听见没有?”欣儿皱眉,“侧妃娘娘叫你做事呢!” 林瑞嘉垂着头,从一个小丫鬟手中接过茶壶,给每一个人都添了茶。 女人们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以兰凌为首的几个女子便起了戏弄她的心。 兰凌甩了甩帕子,语气轻松:“你叫烟草是吧?” 林瑞嘉将茶壶放好,并不理睬她。 上官茹竹嗑着瓜子,神态悠闲地说道:“兰姐姐,瞧瞧,她可不将你放在眼里。人家长得美,你算什么东西。” “上官茹竹,你少管闲事。”兰凌白了眼粉衣少女,随即委屈地看向鹿月,扯着帕子道,“月姐姐,我是没法儿活了!连个小丫鬟都能欺负到我头上,呜呜呜……” 鹿月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烟草,还不给兰美人磕头认错。兰美人最是大度不过,兴许一高兴,就原谅你了。” 众人都含笑看着林瑞嘉,林瑞嘉抬眸瞥了眼得意的兰凌,目光透过她落在花厅外。那里,身着紫色长袍的男人正静静站立着,似乎是在等着看好戏。 指甲嵌进了掌心,林瑞嘉默默地看着他,东临火越,如果这是你想看到的…… 她垂下眼帘,朝兰凌福下身子:“奴婢知错,请兰美人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 她的声音很轻,可是整座花厅,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七月并没有计较她没有下跪认错,因为她也看见了站在花厅外的东临火越。 她起身,笑吟吟迎了出去:“给殿下请安!” 所有的人都起身,纷纷福身行礼:“给殿下请安!” 林瑞嘉夹杂在人群中,垂了头,放眼望去,毫无存在感。 然而东临火越却能一眼将她从人群之中认出,他盯着她,却扶起了林七月,“辛苦你了,为本王准备接风宴。” “只要殿下开心,妾身辛苦一些,又有何妨?”林七月巧笑倩兮,与他一同往主位上走去。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451.第451章 荆钗布裙,难掩国色(二) 其他美人们跟在后头,在东临火越入座之后才坐下。 宴席上,林七月殷勤地给东临火越布菜,笑道:“殿下快尝尝府中厨子新发明的菜式,这道羊肉,乃是选取小羊羔身上最嫩的几片肉,精心烹制而成。用的酱料是从沿海运来的海鲜酱料,里头有水晶虾仁和切丝鱼肉,和羊肉烹制在一起,格外鲜美可口。” 东临火越尝了一口,淡淡道:“咸了。” 林七月对欣儿使了个眼色,欣儿立即上前,端起那盘嫩羊肉,去膳房叫厨子重新做。 桌上菜式十分多,各种牛羊鱼肉、果盘珍馐、珍禽走兽,加起来足有四十多道,他们十几个人根本吃不完。 更夸张的是,这四十多道菜他们只是各品了品,便立刻有丫鬟们上来,流水一般将菜肴撤下,又换上新的菜肴。 林瑞嘉垂了眸子,掩住眸中的震惊。这,便是东临的富有吗? 可再富裕,也经不起如此挥霍啊…… 然而在座的人却似乎都习以为常,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林瑞嘉看向林七月,曾经卑微到几乎吃不到肉的小小庶女,对这般情景也同样无动于衷,甚至唇角还隐隐有着上位者的优越感。 她垂下眼帘,她终于明白林七月身上的那股雍容气度是从哪里来的了,恐怕,是用无数金钱砸出来的吧? 鹿无尘当真舍得下本钱,为了培养出一个拿得出手的联姻工具,不惜花大本钱将林七月养成这般模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林七月以后,恐怕再也过不了从前那种贫苦的生活。为了过这种富有的生活,她将会事事听从鹿无尘的安排。她的利益,将会和鹿无尘紧紧绑在一起。 林瑞嘉眸光一动,她记得就在不久前,林七月似乎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她说,鹿无尘现在是鹿家的家主…… 那么,鹿鹿呢?! 比她更先到达天照城的鹿鹿,去了哪里?! 难道,那批接鹿鹿回天照城的侍卫,并不是鹿老爷子派出来的,而是鹿无尘派来的?! 想到鹿鹿可能已经半路遇害,林瑞嘉满眼惊惶,一时间竟想不出办法来。 她这副表情被东临火越尽收眼底,心里头不禁涌上不悦,重重将杯盏搁到桌上。 林七月也注意到林瑞嘉的不对劲,她不知道她怎么了,但她有心在东临火越面前羞辱林瑞嘉,以报从前的仇,便道:“烟草,布菜。” 林瑞嘉魂不守舍地走上前,挽起一截袖子给她夹菜。因为没注意,竟将沾了酱汁的水晶肘子直接泼在了林七月身上。 林七月怒不可遏:“你在做什么?!” 正好欣儿回来,忙将林瑞嘉拉到一旁,训道:“毛手毛脚,怎么做事的?!这样没用的丫鬟,小心把你送到浣洗院去!” 说着,伸脚在林瑞嘉膝盖后面踹了下,林瑞嘉没堤防,竟直直跪了下去。 欣儿在她身边跪下,忐忑地道:“都是奴婢没有教好烟草,请侧妃娘娘责罚!” 林七月咬着嘴唇,“你与我曾经的嫡姐生得极像,我原不想责罚你。可是若不罚你,实在难以服众……你,你且去外面跪着吧。” 她说的小心翼翼,犹犹豫豫地望向东临火越,仿佛是在说一件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 烟草就是林瑞嘉,这件事青颜知道,林七月也知道。然而,她们谁也不会直接说出来。因为她们知道,东临火越不喜欢有人提起林瑞嘉这个名字。 这两年,“林瑞嘉”这三个字,在太子府是绝对的禁忌。 林瑞嘉抬眸看向东临火越,他正仰头饮酒。她垂了头,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林七月见她如此听话,忍不住心中窃喜,面上却是担忧的:“烟草身子弱,怕是跪不了多久。欣儿,你去外面看着,万一烟草体力不支,你就扶她回去。” “侧妃娘娘就是心善,奴婢遵命就是。”欣儿福身行礼,随即出了花厅。她和林七月心知肚明,照看是假,监视才是真。 林瑞嘉走到花厅外头,欣儿紧跟着,指着不远处的长廊:“你就跪那儿。” 那里是几条路径的交叉口,人来人往,十分惹眼。 林瑞嘉没说话,被欣儿带到那里,欣儿脚尖一勾,她便跪了下去。 欣儿懂武功,应该是鹿无尘放在林七月身边保护她的。林瑞嘉心里想着,眼底流光闪烁,林七月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鹿无尘看重,不惜花大价钱将她培养出来送到东临火越身边? 曾经在南羽的时候,鹿无尘似乎与东临火越并没有站在一条战线上,更别提送女人给东临火越。 但是现在这情况,要么他与东临火越站到了一起。要么,东临火越有必须接下林七月这个烫手山芋的理由。 欣儿百无聊赖地坐在长廊边的椅子上,盯着林瑞嘉,无聊地道:“听说,你以前是南羽的郡主?你还做过北幕的皇后?” 林瑞嘉没搭理她。 欣儿讨了个没趣,不禁啐了一口,“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呸!” 她守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肚子饿得慌,不禁起身道:“我去找点东西吃,你好好跪着。若是等我回来发现你起来了,有你好受的!”说着,便匆匆离开。 此时天色已晚,长廊两边的灯笼都点了起来。一团团光晕倒映在水中,有栀子花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 林瑞嘉跪着,一双手紧紧抓着裙裾。 她在东临,什么都没有,想要扳倒林七月她们,简直是难上加难。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扬眉吐气?! 她想得出神,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声音犹如空谷幽兰,温柔醇厚,叫人不禁迷醉其中。 林瑞嘉缓缓回头,瞳眸瞬间放大,东临火越?! 只见身后的男人,身着白色锦袍,外头披着一件绣着兰芷的披风,身材修长挺立。墨发高束,宽额高鼻,俊美无俦。 他的一双丹凤眼微微挑起,整个人雍容而美好。 不,他不是东临火越…… 452.第452章 强幸 林瑞嘉眨了眨眼睛,他身上的气质,和东临火越完全不一样。 可是,他们长得好像! 男人盯着林瑞嘉的面容,丹凤眼中满是惊艳,“你……你是太子府的丫鬟吗?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很温柔醇厚,有种酒香四溢的感觉。 林瑞嘉不再看他,只垂头不语。 引路的奴才有些着急,“燕王殿下,您再不过去,奴才该被太子殿下责罚了!” “知道了。”男人有些不乐意地闷闷答道,目光却是落在林瑞嘉身上的,他走到她前面,认真地将手伸给她,“你是犯错才被责罚的吗?起来,我带你去太子皇兄面前求情。” 林瑞嘉望着他伸出来的手,转而看向他的脸:“你是燕王?” “是啊,怎么了?”男人忽然想到什么,笑道,“你若是不喜欢这个称呼,也可以叫我观月。” 燕王,东临观月,萧皇后所出,排行第六。据说自幼体弱,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 林瑞嘉脑海中浮现出一行信息,望着眼前芝兰玉树般的男人,摇了摇头:“多谢燕王殿下好意。” 东临观月笑了笑,收回手,从腰间摘下一块佩玉,拉起林瑞嘉的手,将玉佩塞进她的掌心:“以后若是遇到麻烦,大可以用这个。” 说着,便急匆匆往花厅方向去了。 林瑞嘉低头看向掌心,掌心的玉佩散发出莹润的光泽,上头雕着“观月”两个字。 她拿着玉佩,心里头有些莫名其妙。这个男人,怎么会只见她第一面,就给她如此珍贵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灯笼里的蜡烛燃尽了。有仆人过来换蜡烛,又很快离去。欣儿一直没有回来,林瑞嘉垂着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膝盖。 正在这时,欣儿急匆匆跑过来,将一只碗放到她跟前:“殿下说了,你屡教不改,罚你在这里跪一个晚上。侧妃娘娘那儿还要我伺候着,我就不陪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又匆匆离开。 夜风四起,冰凉入骨。 林瑞嘉目光落在那只碗上,碗里只有一个发黄的馒头。 她伸出手,拿起那只馒头,只咬了一口,便觉难以下咽。她将馒头放回碗中,一颗心苦涩到极致。 他,怎么忍心?! 不知何时,长廊外飘起了雨丝。虽然已经是初夏,可起风的夜里,再加上泠泠雨水,还是很冷的。 林瑞嘉忍不住环住双臂,眉尖深深蹙起。 就在她觉得难以忍受时,一袭紫袍的俊美男人出现在她面前,正是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在她跟前蹲下,盯着她的双眸:“你好本事,与燕王只见过一面,便能让他为你求情。你勾·三搭·四的本事,实在令本王大开眼界。” “我没有。”林瑞嘉冷声回答。 然而这种解释,听在东临火越耳中,却是苍白无力。 “知道他是如何评价你的吗?”东临火越伸手握住她的双颊,贴近她的脸,丹凤眼中倒映着灯笼的光,“他说,荆钗布裙,难掩国色。” 林瑞嘉动了动唇,只觉脸颊被他掐得疼得厉害,竟说不出话来。 东临火越盯着她平静无波的眼,胸腔内的火燃烧得愈发热烈。他点了她的哑穴,将她打横抱起,纵身从长廊朝主殿掠去。 太子府的南边矗立着一座华丽的宫殿,朱墙飞檐,大红色的宫灯在雨中晕染出一圈圈光晕,黑色的树林难以掩盖灼灼其华。 东临火越径直从空中落下,抱着林瑞嘉穿过无人的长廊,直接进了一处怪石砌成的大殿里。 大殿的正中央是一座莲花造型的水池,有龙头造型的水管正汨汨流着热水。水池上漂浮着花瓣,整座大殿充斥着淡淡的檀香。 只听一声巨响,东临火越竟直接将林瑞嘉扔进了水池里。林瑞嘉在水中沉浮,一双凤眸紧紧盯着他。 他飞身而下,抓住林瑞嘉的纤腰便去亲·吻她的脖颈。 林瑞嘉死命地推开他,有些害怕地往后退去。 东临火越上前解了她的穴道,声音带着嘲讽:“你不是缺男人吗?那么现在,是欲拒还迎吗?!” 他说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内力运转,林瑞嘉身上的衣物尽数被震碎。 她的背抵着水池边缘,整个人瑟瑟发抖:“放开我!” 东临火越冷笑:“怎么,你是觉得燕王他,比我更好?!” 他说着,低头霸道地吻·住她的唇。 林瑞嘉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下,东临火越松开口,有鲜血从唇边流了下来。他抹掉鲜血,眼神带着十足的侵略性:“你比从前,有趣多了。” 林瑞嘉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眼神倔强:“你脏!” 她话音落地,似乎连空气都凝结了,大殿里的气氛低沉得令人害怕。 东临火越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大殿中,无端令人胆寒。过了许久,他停了笑,紧紧盯着颤抖的林瑞嘉,丹凤眼中酝酿着可怕的风暴:“我脏?!” 须臾,他不顾林瑞嘉激烈的反抗,直接在水池中霸道地占有了她。 没有怜惜,没有温柔,粗鲁得让他身·下的少女痛苦不堪地尖叫出声。 东临火越冷眼注视着她痛苦的泪水,身·下·动作丝毫没有减缓。 曾经我待你如珠如宝,你却因为不信任我而扑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曾经我满怀希望地在红枫林里等待你一个月,从日出到日落,从晴天到雨天,你却连一个面都没有露;曾经我许诺你六宫无妃,你却直接做了别人的皇后。 林瑞嘉,你负我太多! 他的眸光愈发冰冷,林瑞嘉的眼泪唤不起他的怜惜,更唤不起他曾经的温柔宠爱。 她的眼泪,如今只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想要占有,从身到心。 想要拥有她的一切,想要她彻底臣服。 想要将她锁在深闺,再不让她和别的男人说话。 东临火越闭上眼,在她身上发泄着所有的怒意。 林瑞嘉被迫承受着,她的眸中隐隐有着绝望,她的力量太弱了,太弱了…… 大殿外,暴雨如注,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453.第453章 交易 天明时分,林瑞嘉是被冷水泼醒的。她睁开眼,欣儿手持茶盏,声音极大:“都日上三竿了,你还睡!还不快起来去侧妃娘娘身边伺候着!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你快点!” 说罢,便气冲冲离开了她的房间。 林瑞嘉刚刚坐起来,便觉得下身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她皱着眉头下了床,却发现走路都有些问题。 她捡起之前杏儿送来的那些衣服随意套上,便一瘸一拐地往外头走去。还没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你这个样子,走得出去吗?” 她扶着门框转身,惊讶地发现之前那个少年正坐在房梁上,悠闲地晃悠着双腿。 “你怎么在这里?”她开口,声音却很沙哑。 少年丢下一瓶药,“想看看太子府是个什么样,就来逛逛呗!” 林瑞嘉接住药,垂下眼帘:“多谢。” “说真的,他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留在太子府?”少年好奇地问道。 林瑞嘉眸中有着不明情绪:“第一,我要报仇。无论是青颜还是林七月,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第二,东临火越,他那样羞辱于我,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扯淡!”少年撇嘴,“我看,你是还爱着他吧?” 林瑞嘉抬头,争辩道:“你胡说!” “虽然只认识你几天,可你的性子我还是很清楚的。”少年笑嘻嘻地,左眼角下的朱砂痣十分鲜艳夺目,让他清秀的脸都灵动起来,“你是想让他看见你归来的诚心,是不是?你很清楚你在北幕的那两年,给他带来了芥蒂,你想要他看见,你是爱着他的,你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是不是?” 林瑞嘉抿了抿发干的唇,并不说话。 “你愿意自降身份做一个丫鬟,只是因为你在乎他。你,想留在他身边,无论以什么身份。”少年说着,叹了口气,“话说你当真不考虑考虑我?我可是相当优秀的!” 林瑞嘉没理他,转身往外走。 “喂喂喂,我话还没说完!”少年忙从房梁上跳下来,“我要跟你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不是要留在太子府么,我要你帮我查一个人。他叫北唐夜冥,是东临太子身边的暗卫首领。”少年摩挲着下巴,“至于报酬嘛,容我想想……嗯,你要黄金吗?我有很多黄金。” 林瑞嘉白了他一眼,“不需要。” “那,作为报酬,我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三件事,你看怎样?”少年眉眼弯弯。 林瑞嘉打量他浑身上下,“你能做什么?” 少年挠挠头,“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林瑞嘉握着那只药瓶,想了想,轻声说道:“第一件事,我要护国寺周围的五百亩良田。” “五百亩良田倒是没问题,可如果是护国寺附近的……”少年用手卷着头发,状似为难。 他思考了一会儿,瞟了林瑞嘉几眼,“如果你的第一个要求是护国寺附近五百亩良田,那么我要加码。” “什么?” “我要你在七天之内,替我弄来东临火越所练的心法秘籍。”少年笑眯眯说道。 林瑞嘉美眸流转,沉默片刻后,说道:“可以。” “那就这样说定了!”少年嘻嘻笑着,又给了林瑞嘉一个纸包,“这包毒药你收着,万一东临太子再对你用强,你就直接毒死他!” 林瑞嘉:“……” 少年正欲离开,想了想,又补充道:“有时候,服软也是一种手段。你服软,别人会很容易轻信你。” 他说完,笑着伸手捏了下林瑞嘉的脸蛋,“乖女孩!” 说完,身影便迅速消失在屋内,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 林瑞嘉将东西收好后,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才来到叠翠殿内。 林七月身着绣花锦袍,正侧卧在窗下的软榻上,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牡丹。 林瑞嘉挑了帘子进来,低头朝她福下身子:“侧妃娘娘。” 林七月讶异林瑞嘉的态度,随即露出一个浅笑:“怎么,跪了一个晚上,你这是开窍了吗?” 林瑞嘉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声音平静:“从前奴婢多有得罪,还望侧妃娘娘恕罪!奴婢今后定当好生服侍娘娘,绝不敢有怨言。” 林七月起身,走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巴,见她眸中并无异色,轻轻一笑,松开手坐回了榻上,“看来,罚跪倒是让你开窍了。你既有如此觉悟,那当真是极好。” 欣儿得意一笑,朝林七月行了个礼:“恭喜娘娘,得了个称心如意的丫鬟!烟草,娘娘腿乏,还不去给娘娘捶腿!” “是。”林瑞嘉顺从地走到林七月身边,低头给她轻轻捶腿。 林七月美眸中尽是笑意,林瑞嘉,你也有今天?! 她没看到的是,林瑞嘉低头的刹那,眼神之中的杀意。 林瑞嘉轻轻给她捶着腿,唇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爬得越高,才会摔得越惨。林七月,对你,我已不会再顾念姐妹情谊。 早在南羽时,你就已经是我的死敌。 “后日,我兄长在南湖设宴,到时候凡是天照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前去观赏。”林七月唇角挂着淡笑,“烟草,你可愿意跟去?” “娘娘赏识奴婢,乃是奴婢的荣幸,奴婢自然愿意跟随。”林瑞嘉垂着头说道,手中力道不轻不重。 东临火越进来时,正好听见她说这句话。他眼底神色变幻莫测,脚下的步子不觉停了下来。 欣儿瞥见东临火越,忙福身行礼:“见过殿下!” 林瑞嘉学着欣儿,也道:“见过殿下。” 林七月也跟着起身行礼,柔声道:“殿下……” 东临火越扶起她,拉着她坐到软榻上,一手将她揽在怀中,另一手轻轻抚弄着她的肚子:“这个小东西,晚上可还折腾?” “他呀,晚上可乖了!”林七月倚在他怀中,笑容甜蜜,“能为殿下诞下孩子,妾身不知有多高兴。” 东临火越亲了口她的额头,眼角余光落在林瑞嘉身上,却见她垂着头站立在一旁,一副谦恭顺从的模样。 454.第454章 谁是谁的猎物 东临火越眸光微闪,林瑞嘉,她才不会这样温顺。 如果说这世上谁最了解林瑞嘉,东临火越若称第二,那么没人敢称第一。他在她七岁时就认识了她,她的脾气,她的性情,他摸得一清二楚。 林瑞嘉若是会服软,那么太阳当真是从西边出来了。她的性子,比谁都要倔强,虽然看着柔柔弱弱,可她是他见过最烈性的女子。 甚至,丝毫不输白洛曦。 真是有意思,他倒是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东临火越想着,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林七月看他笑了,以为他是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禁也跟着一起笑。 而他的笑落在林瑞嘉眼中,林瑞嘉则清楚地知道,东临火越起了戏弄猎物的心。 猫抓到老鼠,一定会先折磨一番,再一口吞下。同样的,林瑞嘉知道,东临火越也有这个习惯。 他们相处的那些年,东临火越观察着林瑞嘉的性情,而林瑞嘉,同样也在观察他的性情。 他们彼此相知,彼此相恋,终至彼此为敌。 林瑞嘉眸中寒芒闪过,越哥哥,这一次,谁是谁的猎物,还不一定…… 入夜之后,东临火越理所当然地宿在了叠翠殿。 林瑞嘉挑暗了寝殿里的灯,正欲出去,林七月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烟草,欣儿不舒服,今晚,你替她当值。” 林瑞嘉转过身,林七月站在床榻边缘,笑意盈盈。 她垂下头,“是。”说着,走过去将床铺好。 沐浴过后、身着中衣的东临火越走过来,瞥了眼林瑞嘉,神展开双臂。林七月亲自给他宽衣,随即与他一同上了床。 林瑞嘉给他们放下帐幔,林七月的声音又从里头传来:“我晚上会渴,烟草你准备一壶水,就在边上候着。” “是。”林瑞嘉盯着帐幔,似要将那垂纱盯出一个窟窿。她盯了一会儿,靠着床坐下来,抱着膝盖,望着角落的灯火,有些疲惫地将头埋进臂弯。 很快,帐幔中传来女子痛苦中夹杂着欢愉的呻吟,情·欲的味道在寝殿中逐渐弥漫开来。 林瑞嘉捂住双耳,林七月的呻吟却能穿透她的手掌直达她的内心,叫她防不胜防。 不知过了多久,云雨渐歇,林七月娇吟了几句,便沉沉睡了过去。 东临火越面无表情地推开林七月,拢了拢衣裳,随即起身靠坐在床上。他一偏头,便看见坐在地上的林瑞嘉。她靠着床榻,头埋在臂弯之中,双手仍然捂着双耳。 她,很痛苦? 林瑞嘉背对着帐幔,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即将崩溃的状态。她死命咬着牙,拼命捂住双耳。她默诵着佛经,她怕她一停下来,就听见林七月的叫声。 东临火越望着她,她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自她来到天照,她似乎,瘦了好多…… 东临火越盯着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 林瑞嘉忽然回头,东临火越伸出的手不自然地收回,目光移到别处:“茶。” 林瑞嘉垂下眼帘,起身跌跌颤颤地去给他端茶。她端来茶水,他一饮而尽。 茶水很苦,苦得东临火越几乎想要砸掉茶杯。 寝殿内一灯如豆,两人隔着帐幔,一夜无眠。 这两日林瑞嘉表现得十分乖顺,林七月纵使有心找茬,可她做的所有事都很完美,完美到她挑不出一丝毛病。 游湖前一晚,东临火越宿在青颜的殿中。 林七月坐在铜镜前,林瑞嘉站在她身后给她将头发放下来。 她拿着桃花木梳,将她的头发一下一下梳理整齐,眼帘低垂,完全是一副谦卑恭顺的模样。 林七月忽然吃痛了下,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木梳,指着木梳上带下的一根长发,怒气冲冲:“你在做什么?!” 林瑞嘉低下头:“奴婢知错。” 欣儿看林七月满脸不耐烦,忙一脚踹到她膝盖后头强迫她跪下:“还不给侧妃娘娘磕头认错!” 林瑞嘉不提防跪在了地上,努力掩饰住眼底的杀意,轻声道:“都是奴婢的错,求娘娘责罚!” 林七月将木梳砸在她头上:“滚去门口跪着!” 林瑞嘉起身,退出了寝殿。林七月犹自不解气,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 欣儿有些不解:“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你说,殿下到底还爱不爱她?!”林七月双目泛红。 “奴婢看殿下这些天的态度,似乎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欣儿说道。 林七月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因为生气,一张秀美的脸在灯下竟有些狰狞。 “要不……”欣儿试探地问道,“要不奴婢想个法子,悄悄做了她?” “不,”林七月盯着远处门口那个跪着的身影,声音低沉,“我要留着她,慢慢折磨!你派人送信给义兄,让他明日将鹿铭带到船上,如此这般……” 翌日,天还未亮,晨雾很大。 林瑞嘉双眼紧闭,紧紧抱着双臂,靠着叠翠殿寝殿大门,还处在睡梦之中。 一双黑色嵌玉皂靴停在她面前,东临火越低头看着睡熟中的她,眸光复杂。 四周很安静,丫鬟婆子们都还在睡梦里。 他蹲下来,仔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容,她的眼睫和眉毛上都沾了露水,面色苍白而憔悴。 他伸手轻轻拂去那些纤小的露珠,丹凤眼中,是忍不住的心疼。 “嘉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为她抚平眉尖的褶皱,林瑞嘉的睫毛颤了颤,东临火越一惊,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 林瑞嘉缓缓睁开眼,触目所及是一片迷雾。 她伸出手,梦中,好像看见越哥哥蹲在自己面前,轻声诉说着什么…… 她随即自嘲一笑,怎么可能呢,他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跟她细声说话…… 天明之后,林瑞嘉被欣儿叫进了寝殿,要她给林七月梳妆。林瑞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给林七月梳了一个搭配她长裙的飞仙髻。 林七月望着她眼下的青黑,微微抬起下巴,“让你罚跪,你可有怨言?” “奴婢不敢。”林瑞嘉轻声答话,将珠花给她簪好。 455.第455章 战书 “是不敢,还是没有?”林七月却不肯轻易放过她,紧紧盯着镜中她的双眸问道。 林瑞嘉退了两步,福下身子:“奴婢没有。” “没有就好。”林七月起身,目光扫过林瑞嘉的头顶,眼底尽是戒心。林瑞嘉太过狡猾,无论如何,不能掉以轻心。 对这个嫡姐,她从不敢小觑。即使林瑞嘉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但潜意识里,林七月不敢放松丝毫。她怕她一放松,林瑞嘉就会毫不犹豫地咬上自己。 如今的一切,林七月都称心如意。她不愿意失去侧妃之位,不愿意失去这滔天的富贵。 欣儿扶着林七月往外走,林瑞嘉在后面托着她长长的裙摆,半垂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其他几名婢女跟在后头,众星捧月,愈发衬托得林七月雍容富贵。 林七月一行来到主殿前,守卫立即通报了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身着深紫色绣曼珠沙华的锦衣长袍,墨发高束,长身玉立,一双单凤眼勾魂摄魄。 众人行礼,他抬手示意免礼,眼角余光若有若无地从低着头的林瑞嘉身上扫过,随即和林七月一同往府门口走去。 林瑞嘉托着林七月的裙摆上了八匹马拉的华丽马车,马车一路朝南湖驶去。 到了南湖之后,南湖上有停了一艘巨大的画舫,画舫上建有三层画楼,体积之大,足以容纳七八百人。 有小厮划着小船来回将宾客送往画舫上,画舫上是来往穿梭的美貌婢女。仕女们身着曳地华服,三三两两,手持团扇倚在船舷上说笑。俊美的公子们则吟诗作对,偶有比划招式的,十分热闹。 整艘画舫描金抹银,豪华大气,处处透着尊贵与奢华。 林瑞嘉望着那艘画舫,这样的船,在南羽,即使是皇帝,也不一定能够享用到…… 东临国,当真是富贵滔天。 她的眸中闪烁着淡淡的光彩,东临强的是经济,北幕强的是军事。这么多年来四国能够和平共处,与这两国实力相当是分不开。 若是哪一天失去了这种平衡关系,那么,天下必定大乱。 这时东临火越已经先上了画舫,似乎是要和一些年轻官员们谈事。林七月一行慢悠悠乘着小船上了画舫,林七月刚一踏上画舫,立刻被一群贵女们围住。 林瑞嘉被挤在人群外,她望着人群中谈笑宴宴的林七月,她的从容,她的雍容,都是曾经不曾具备的。 这些贵女们都是天照城里一些达官显贵的千金。然而即便是她们,也需要巴结林七月,只因林七月是鹿无尘的义妹,只因林七月是太子殿下的侧妃。 林瑞嘉眼眸中露出些许疑惑,鹿无尘,他的势力究竟强大到何种地步?! 突然一个小丫鬟挤进人群之中,附在林七月耳畔低语了几句。 林七月目光扫过林瑞嘉的脸,浅笑道:“听说大厅里有出好戏,各位姐妹可愿意与我一同前去观看?” 这些贵女们自然愿意,于是便簇拥着林七月往大厅走。林瑞嘉和欣儿跟上,林瑞嘉心底突然蔓延开一种不好的预感。 画舫的一楼大厅与别处不同,这里的大厅乃是一座十分庞大的、类似于表演场的场地。场地中央很空旷,而四周则是阶梯式的座位,大约是给人观赏用的。 林瑞嘉看向四周,座位上已经坐了约有两三百人,每个人都以看好戏的目光盯着场内。 东临火越已经坐了下来,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俊美到妖艳的男人,眉间一点朱砂,一身红纱长袍,正是鹿无尘。 鹿无尘抬眸,目光从林瑞嘉身上掠过,随即含笑看向东临火越:“这等美人,你竟也忍心让她做婢女。” 东临火越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七月在他身边坐下,林瑞嘉侍立在他们身后,目光落在空荡荡的中间小广场上,心没来由地跳快了几拍。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深蓝色袍子的男人走到广场中间,笑道:“各位贵客们,众所周知,如今天照城中有两个鹿家。可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个鹿家,总得分个高下。几天前,我家主子收到鹿铭,鹿家主的战书,要与他分个高下。我家主子虽有意推让,可无奈小鹿家主执意要比,因此我家主子这才举办了这个游湖盛宴。” 他说着,示意身后的人打开闸门。 广场上的闸门打开,两个侍卫抬着一个担架进了小广场内。担架上躺着个鲜血淋漓的男人,正痛苦地呻吟着。 侍卫们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约十二三岁的模样,虽生得粉雕玉琢,可眉宇之间,全是冷漠。 他站在广场中央,乌黑的眸中透出冰冷的目光,直直盯着观众席中的鹿无尘。 “是鹿鹿……”林瑞嘉蹙起眉尖,鹿鹿他,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我要挑战你。”鹿鹿对着鹿无尘,大声说道。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嘲笑声,所有人都没将鹿鹿放在眼里。 “就凭这个在外头流浪几年的小子,我看鹿家是完了!” “胡说什么,只要有无尘公子在,鹿家怎么可能会完?” “说的是,无尘公子医术出神入化,振兴鹿家绝没有问题!” “无尘公子已经脱离鹿家了,他振兴的,才不是什么鹿家!” “说的也是……不过这小子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有勇气挑战无尘公子!” “八成是吃饱了撑的。” 四面八方都是难听的窃窃私语,鹿鹿双眼泛红,却死死盯着鹿无尘。 那个穿蓝袍子的人又说道:“这个担架上的男人因为欠下高利贷,被人追债时捅了八刀,如今即将失血过多而亡。今日谁能治好他,谁就是当之无愧的神医!” 场上所有人都高呼着“无尘公子”,站在广场中央的鹿鹿手脚冰凉。他的目光扫过这些人的脸,他们曾经像狗一样求过他爷爷为他们治病,可是如今…… 所谓人走茶凉,不过如此。 他恶狠狠盯着鹿无尘:“你不配姓鹿!爷爷弥留之际,你却在忙着分家。你甚至根本没有出席爷爷的葬礼,亏爷爷在世之时,还对你多有指点!你不是我的哥哥,不是爷爷的孙子!” 456.第456章 鹿鹿,不要怕 他的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稚嫩,可丝毫不影响他的掷地有声。 鹿无尘莞尔一笑,妖艳入骨:“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弟弟。” 四周爆发出哄笑声,都在嘲笑着鹿鹿的傻和蠢。 林瑞嘉望着鹿鹿,他孤零零站在广场中,一双小手紧紧揪着衣角。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他憋红了脸,俯下身去治疗那个失血过多的男子。 林瑞嘉站在高台上,清楚地看见,鹿鹿的手在颤抖。 这样颤抖的一双手,是治不好病人的。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忽然跑下了观众席,一把握住鹿鹿纤细的手腕:“鹿鹿。” 鹿鹿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丽而熟悉的脸。 他愣了愣:“姐姐?” “这个鹿家小公子居然叫太子府的侍女‘姐姐’?”有人开始惊呼,“鹿家竟衰落至此?!” “那是鹿侧妃的贴身侍女,真是有趣啊……” 鹿鹿的小脸再度涨得通红,他盯着林瑞嘉,她的穿着打扮,的确是太子府婢女的样子。 “姐姐,你——” “鹿鹿,不要怕。”林瑞嘉打断他的话,轻声说道,“打败鹿无尘,让所有人看看,你的实力。” 鹿鹿在北幕期间,幕北寒曾请过最好的医药大师教他,白洛曦也曾指点过他很多,他甚至还自学过田阳雪的医法。 林瑞嘉不信,鹿鹿会输。 鹿鹿见林瑞嘉眼神坚定,心神稍稍稳了稳,低头开始认真地给担架上的伤患止血。 他的手极灵巧,用的是一种特殊的丝线,小心翼翼地将男人的伤口慢慢缝了起来。 四周的笑声逐渐弱了下去,到最后,全场寂静,所有人都盯着鹿鹿的动作。 穿针引线治病,这个技术只有顶尖的神医才会。 鹿无尘眸中神色变幻莫测,他微微侧头,瞥了眼林七月。 林七月接收到那个眼神,有些畏惧地抖了抖,随即高声道:“烟草,你站在下面做什么?!还不赶紧回来!” 鹿鹿手一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林瑞嘉,姐姐她,怎么做了别人的丫鬟?! 林瑞嘉抬头看向上方,林七月她在干扰鹿鹿治病…… “别理她,不要分神。”林瑞嘉认真地说道。 鹿鹿抬头望了眼林瑞嘉,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重又低头去缝治伤口。 他不能输,如果他输给鹿无尘,那就等于是砸了爷爷的招牌。 林瑞嘉见他逐渐恢复正常,便放轻了脚步,重又回到观众席上。 她刚在林七月背后站定,林七月便冷哼了一声:“欣儿,对不听话的丫鬟,该当如何?” 欣儿福了福身子,大声道:“该杖责三十!” “对屡教不改的呢?!” “杖责三十,掌嘴三十,罚俸三月。”欣儿声音干脆。 “很好。”林七月美眸扫过林瑞嘉,“你可服气?” 林瑞嘉眼角余光扫向东临火越,他一手执着酒盏,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场中。 她垂下头,声音淡漠:“服气。” 林七月见她态度又不恭敬起来,不禁火大:“带下去掌嘴五十!” 欣儿一手拉过林瑞嘉,将她拽着往广场入口处走。到了门口,欣儿强迫林瑞嘉朝着场内跪下,高高扬起手掌,毫不留情地朝着她脸颊上扇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广场中十分响亮,正当欣儿洋洋得意之时,忽觉身子一轻,下一秒,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鹿鹿喘着粗气,紧紧护在林瑞嘉身前:“谁都不许伤害姐姐!” 刚刚,正是他冲过来踹飞欣儿的。 “鹿鹿!”林瑞嘉惊叫,目光投向担架上的人,“那个人——” “我谁都不管,我就要姐姐好好的!”鹿鹿忍了多日的眼泪喷薄而出,他静静抱住林瑞嘉,再不肯松手。 林瑞嘉摸着他的脑袋,美眸中满是复杂的神色,如今的局势,她并不能掌控,鹿鹿这样,带来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果然,一身红纱长袍的鹿无尘飘摇落在场中,身姿飘逸,宛如神仙一般踏到那个血人旁边。众人只能看见他的手在空中飞动,竟不能看清楚他的动作。 半盏茶的功夫后,鹿无尘停下手,笑容迷离:“好了。” 众人定睛看去,果然,那个男人身上的血都被止住了。 对于这样的伤势而言,只要能止血,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众人爆发出一阵掌声,纷纷为鹿无尘喝彩: “不愧是无尘公子,医术出神入化,精彩精彩!” “鹿家那块神医招牌,看来必将在无尘公子这里发扬光大!至于那个鹿铭鹿小公子,啧啧……” “我看他对无尘公子下战书,纯粹是自讨没脸!哈哈哈!” 鹿鹿听着周围的闲言碎语,忍不住将头埋进林瑞嘉怀中,声音软弱,带着哽咽声:“姐姐……” 林瑞嘉将他护在身后,盯着鹿无尘,大声道:“这次比试,鹿鹿治病在先。究竟是他治好那个人,还是你,其实很难说。你凭什么将所有功劳都给占了?若是鹿鹿做到最后,那么他定能给那个人止血。你,不过是拾了他的功劳!” 她的声音很冰冷,所有人都有些被震慑住。 太子府这个丫鬟,不仅生得美貌倾城,更兼气势不凡。 她,究竟是何人?! 眼见着局势要失控了,林七月忙喝道:“你这贱婢,休得胡言!欣儿!” 欣儿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眼死死盯着林瑞嘉,却碍于鹿鹿不敢上前。 鹿无尘轻飘飘对周围抛了个眼色,两名暗卫立即出现在鹿鹿身边,一人抓住他的一只手,硬生生将他拖开。 鹿鹿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吼:“鹿无尘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你放开我!” 欣儿松了口气,上前就要掌掴林瑞嘉。 然而没等她的手落下,众人只听得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即便是欣儿杀猪似的、响彻整个广场的惨叫声。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绣蟒蛇锦袍的男人握着欣儿的手腕,男人生得高大强壮,一张俊脸棱角分明。 此刻他的薄唇正挂着浅笑,轻轻松开手,立刻有两名美貌侍女上前,用沾了玫瑰花露的锦帕为男人擦拭手掌。 457.第457章 美人肥田 欣儿倒在地上,捂着手腕不停抽搐,一张小脸惨白惨白,额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男人充满侵占性的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听闻此次游湖盛宴,来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如今一见,果真不假。” 他说着,伸手摸了把林瑞嘉的脸,眼中有着点点笑意:“本王此生没有别的嗜好,就爱搜罗美人。你生得很好,可做本王正妃。”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林瑞嘉脑海百转千回,她盯着这个男人,须臾便想起了他是谁。 东临的秦王爷,秦贵妃所出,排行第三,名为长锋。生得极为高大威武,据说力能扛鼎。生性残忍,最喜搜罗美人充实后院。 他曾娶过三房正妃,可惜,没有一个活到第二天。 据传,那些女人,都是被虐杀的。 林瑞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眸光扫过观众席上的东临火越,眼底暗芒闪过,她稳住情绪,声音不大,却能够让安静的大厅内每个人都听到。 她说:“可是秦王妃的位置,我看不上。” 话音落地,大厅之中顿时寂静得能听见最细微的呼吸声。 东临火越凤眸中掠过一抹笑意,定定凝视着林瑞嘉的面庞。他藏在心底的愤怒化为无数纤巧的猫爪,勾得他满心欢喜。 这才是他的女孩儿,这才是他的嘉儿。 东临长锋盯着林瑞嘉,静默片刻后,忽然大声笑起来。那笑声极为诡异,令大厅之中的人毛骨悚然。 林瑞嘉又往后退了一步,东临长锋身形一动,大掌已经覆在她腰间。他抬头盯着东临火越:“五弟,这个女人,我要了!” 东临火越与他对视:“若是本王不给呢?” “哦?”东临长锋侧头看向林瑞嘉,笑容阴险至极,“怎么,六弟是舍不得这个女人吗?!六弟已经有了沈宁琅那位大美人,又有鹿月这个温柔解意的小美人,还要这丫鬟作甚?!” 他说着,伸出舌头舔了下林瑞嘉的耳垂。 林瑞嘉身子一抖,求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投向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握紧杯盏,丝丝裂纹在杯盏上出现。 众人只见空中掠过一抹紫色,眨眼之间,东临火越已经出现在东临长锋身后。 长剑抵着东临长锋的后背,东临火越声音冰冷:“放开她。” 大厅中气氛僵硬,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这里。林七月攥紧了手中丝帕,美眸中满是妒色,太子殿下他,似乎仍旧很在乎林瑞嘉…… 东临长锋缓缓松开钳制住林瑞嘉的手,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抹轻笑:“六弟何必动怒?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两句而已。不过,”他话锋一转,戏谑的目光投到林七月脸上,“鹿侧妃,你的丫鬟,似乎比你更得我六弟宠爱啊!啧啧,真是有趣!” 林七月勉强堆起笑容,“烟草她是我身边得力的丫鬟,我用着十分顺手。殿下他为了我着想,自然不会将烟草给别人!” 东临长锋怪笑一声,俯身在林瑞嘉耳畔,声音里带着丝丝威胁:“这世上,从没有女人敢如此对我说话。你,是第一个。夜里,一定记得关门……” 他说完,怪笑了几声,目光落在躺在地上抽搐的欣儿身上,笑容残忍:“秦王府的花园,很久没施肥了。” 他身后立刻走出一个侍卫,那侍卫扛起欣儿,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大厅中。 直到东临长锋离开,大厅中的紧张氛围才稍稍缓了缓。 东临火越看向林瑞嘉,林瑞嘉避开他的目光,只垂头不语。 林七月眼睁睁望着欣儿被带走,有些气急败坏。她知道,欣儿此去,十有八九是会被折磨致死。秦王东临长锋的手段,实在叫人畏惧。 而这一切,都是拜林瑞嘉所赐! 她对林瑞嘉的仇恨又多了不少,鹿无尘按住她的肩膀,对东临火越道:“鹿某新近得了个珍稀的宝物,请太子移步三楼观赏。” “愿闻其详。”东临火越负手朝他走去,与林瑞嘉擦肩而过。 林七月瞪了眼林瑞嘉,示意林瑞嘉过去扶她。 林瑞嘉看向鹿鹿,对方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她歉意地对他点了点头,随即上前扶住林七月的手,与她一同往楼上走去。 鹿鹿噘着嘴,乌黑的眼睛里满是不舍。 他悄悄在心里发了誓,一定要,一定要强大起来!一定要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保护姐姐! 三楼的雅室内,陈设依旧奢华。黄金包边的烛台,白·虎皮制的地毯,上好的熏香,低垂的月光纱,无一不昭示着主人的富可敌国。 东临火越和鹿无尘盘腿坐在檀香木小几两侧,林七月坐在他们中间,语带娇嗔:“殿下……” 东临火越没看她,只盯着鹿无尘:“请本王上来,究竟所为何事?” 鹿无尘轻笑着,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 林瑞嘉跪坐在林七月身后,垂着眼帘,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 “什么意思?”东临火越又道。 “殿下,她不过是对您投了个求救的眼神,您就毫不犹豫地上去救她。”林七月语带吃味,接收到鹿无尘鼓励的眼神,一鼓作气将话全部说完,“您是不是,还喜欢她?!殿下别忘了,您和我义兄的交易!” 林瑞嘉一颗心高高悬了起来,听这些话,似乎越哥哥是和鹿无尘达成了什么协议,甚至,他其实是受到了鹿无尘的桎梏。 鹿无尘他,究竟有什么力量,可以牵制住越哥哥?! 鹿无尘玩弄着手中的一截红纱,笑容妖娆,只望着东临火越不说话。他是在无形之中,给东临火越施压。 东临火越笑了笑,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杯子遮住了他的目光,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等到他放下杯盏时,眸中已是冰冷的神色:“那个交易,永远作数。” 林七月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笑容,刚欲说话,鹿无尘淡淡道:“我要看到你的诚心。” 东临火越温柔地对林七月伸出手:“她的卖身契在青颜那里,回头你去要过来。如此,你该放心了。” 458.第458章 你和那些人一样 林七月满脸惊喜,拥有一个人的卖身契,那么这个人的生死便握在了自己手中。无论是打是罚,别人都无权干涉! “多谢殿下……”她靠进东临火越怀中,甜蜜地闭上了双眼。 鹿无尘看向林瑞嘉,对方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想了想,又道:“护国寺附近的五百亩良田,都被一个神秘人收购了。” “哦?”东临火越抬眸,“查到是谁了吗?” 鹿无尘摇摇头,神色有些难看:“不仅没查到,而且,他买的很有些巧妙。咱们发现的东西,有一半在他买下的土地里。” 东临火越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林瑞嘉身上扫过:“也就是说,咱们发现的金矿,要与那个人平分?” 鹿无尘不语。 “想办法从他手里把土地买回来。如果走运的话,他可能还不知道,那些土地下面,有一座金矿。”东临火越淡淡说道。 “呵,”鹿无尘摇了摇头,“他好巧不巧买下那些土地,这绝不是巧合。我猜,咱们之中,有人将金矿的消息透出去了。”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我和那几个探测矿源的人。”东临火越捏了捏怀中林七月的脸,“即便是月儿,也是今日才知晓。” “把那些探脉的人带过来,我要亲自拷问。”鹿无尘声音冷淡。 “随你。”东临火越起身,转身离开。 东临火越和林七月来到二楼花厅,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林七月招待着贵女们,林瑞嘉见没自己什么事,便悄悄退了出去。 她来到甲板上,找了许久,才在一处没人的角落找到站在船舷边吹风的鹿鹿。 她走到他身边:“鹿鹿。” 鹿鹿抬头,大眼睛中有着不解:“姐姐,太子怎么会那么对你?!之前在南羽的时候,他明明——” 林瑞嘉伸手捂住他的嘴巴,“鹿鹿,你如今的身份,是鹿家唯一的继承人,鹿小公子,鹿铭。而我如今的身份,是太子府的侍女。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鹿鹿不懂!”鹿鹿很委屈,“姐姐,我回到天照时,爷爷已经快不行了!爷爷在弥留之际想要见他一面,我哭着去求他来看看爷爷,可是他直接叫人把我打了出去!姐姐,他好坏好坏!小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姐姐,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眼见着他又蓄了泪,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林瑞嘉脸色发寒,眼底难掩失望:“你究竟有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遇到事只会哭,只会哭!除了哭,你究竟有没有一点男人的担当?!鹿铭,肩负振兴家族重任的是你,你已经十二岁了,不要事事来问我!” 鹿鹿被她一通吼,不禁有些吓住了。等反应过来,他跺着脚,愤怒不已:“连你也这样说我!你和那些人一样,你们都觉得我弱,都觉得我比不过鹿无尘!我讨厌你们!林瑞嘉,我讨厌你!” 他说完,愤怒地撞开林瑞嘉,快步离开了这里。 林瑞嘉捂着被撞疼的手臂,呆呆站在原地,鹿鹿他…… 正在她出神时,几个小丫鬟忽然兴冲冲地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听说太子殿下和无尘公子要比箭呢!” “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快去看看!” 她盯着她们的背影,眸中暗光流动,比箭……吗? 她追着她们进了大厅,只见小广场上,远远竖立着两个靶子,靶心一点鲜红。东临火越和鹿无尘手执长弓,已经瞄准了靶心。 裁判是一名小公子,他紧张地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高声喊道:“第一箭!” 众人只听得空气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啸声,两支箭同时射中靶心。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鹿无尘却弃了弓箭,笑道:“这比赛也忒无聊了些,不如来点有趣的?” “你想怎么比?”东临火越笑容妖冶。 鹿无尘目光掠过林瑞嘉的脸,指着她道:“你过来。” 林瑞嘉坦然地走过去,鹿无尘随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苹果丢给她:“在头顶上放好了,去那边高台上站着。” 说着,又转向东临火越,笑容莫测:“百步之外,谁能将她头顶上的苹果射成八份,便算谁赢。如何?” 林瑞嘉默然走到高台上,将苹果放在头顶,一双美眸盯着他们这边。 东临火越没说话,对鹿无尘做了个“请”的手势。 人群紧张起来,若是射箭人的手稍微抖了抖,那么这个美貌的小丫鬟面临的,便是死亡的命运。 而那座高台也不是普通的高台,它高出地面一米,上面十分狭窄,林瑞嘉只能双脚并拢,站在一只小小的圆盘内。只要她因为害怕动了一下,那么必定会从高台上摔下来。 鹿无尘微笑着拈弓搭箭。 观众席上的林七月坐直了身子,紧张地盯着林瑞嘉。 鹿无尘的准星已经瞄准,林瑞嘉轻轻闭上双眼。 那支利箭呼啸着刺破空气,以肉眼难以观察到的速度朝那只苹果掠去。 众人屏息凝神,只听得轻轻一声“噗”,那只苹果成功地被射成八瓣,掉落在地。 林瑞嘉睁开双眼,鹿无尘含笑收了弓箭:“用美人做靶子,准头还不错。久闻太子殿下箭术超群,区区一只苹果,似乎难以试探出太子的箭术。” 他说着,飞身掠到林瑞嘉跟前,盯着她看了会儿,轻轻一笑,扯起她的一缕秀发嗅了嗅,一手摩挲着她簪在发髻上的木簪,朝东临火越笑道:“看见这根簪子了吗?射中这根簪子,就算你赢。” 那根木簪很细,隐藏在发髻中,从东临火越的角度看去,几乎看不到。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凉凉的。 他抿了抿薄唇,轻声道:“好。” 鹿无尘让开位置,轻笑着退到一旁。 林七月低声问道:“殿下他会射中吗?若是没射中,林瑞嘉她……” 鹿无尘盯着东临火越,“仔细看着。” “是……” 东临火越撑开弓箭,一双单凤眼静静盯着林瑞嘉的脸。 林瑞嘉的目光穿过广场与他对视,美眸中无波无澜。 459.第459章 嘉儿的局(一) 长箭挟裹着暴风,直直朝着林瑞嘉的脸·射去。 林瑞嘉盯着那支箭尖,眸中无畏无惧。 长箭较鹿无尘的箭还要快上几倍,众人只能看见一道拉长的残影,呼啸着便直直穿过林瑞嘉的侧脸,带着那根木簪,深深插进了她身后的墙壁之中。 林瑞嘉的长发在空中飞散开来,将她那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半掩在了长发后面。 人群静寂两秒,忽然爆发出喝彩。嘈杂中,东临火越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高台之上的林瑞嘉身上,她正静静望着他,眸中无悲无喜。 “恭喜殿下赢了我哥哥!”林七月上前祝贺道。 东临火越转身牵住她,只是微笑不语。 所有人都去了二楼花厅用膳,林瑞嘉一个人站在高台上,望着东临火越宽大的背影和依偎在他身边的女子,手脚冰凉。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忽然伸到她身边:“来。” 林瑞嘉低头看去,便见身着白色锦袍的东临观月正笑眯眯望着自己,声音温温柔柔:“我接你下来。” 林瑞嘉没有理他,自己牵起裙角慢慢跳下高台,往二楼走去。 东临观月跟在她身后,有些小兴奋:“你叫烟草对不对?你是鹿侧妃的贴身侍婢,对不对?” 林瑞嘉忽然停了脚步,转身看他。 东临观月愣了愣,“怎……怎么了?” “没什么。”林瑞嘉垂了眼帘,继续往二楼走。 东临观月想了想,“你是不是不喜欢鹿侧妃?你若是愿意,我可以问太子皇兄,把你要过来。我的府邸很好的,不需要你伺候人。” 他的声音清澈干净,令人听着十分舒服。 “若仅仅为了不伺候人,我有更好的去处。”林瑞嘉脑海中浮现出北幕雪城,那里,是她真正的故乡。 她站在楼梯上,忽然停了步子。 她想起离开雪城的那日,马车快要驶进红枫林时,她回头眺望,那个一袭白衣的俊美男人站在城楼上,一手扶着城墙,痴痴地盯着马车。 当时青团还笑他傻,可是如今想来,那种目送所爱之人离去却无法阻止,那是一种这样的无力感? 他是君临北幕的帝王,他得到了锦绣江山,得到了四海九州,可是,他偏偏得不到最想要的人。 而她,她从遥远的北幕一路赶来,她以为他会高兴,可是,他对她,却只有残忍。 东临观月见她不走了,不禁有些好奇:“你怎么了?” 林瑞嘉将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摇了摇头:“没什么。” 等她到了二楼花厅,众宾客都以入座。有舞姬和歌姬在中间表演助兴,气氛很是热闹。 林瑞嘉自觉在林七月身后跪坐下来,挽袖给她斟酒布菜。 林七月瞟向东临火越所在的地方,他坐在不远处,正和几名年轻的官员谈论一些事。她随即恶狠狠瞪向林瑞嘉,压低了声音:“欣儿死了,你是不是挺高兴?!” “奴婢没有挺高兴。”林瑞嘉垂着头,轻声回答。 她没有挺高兴,她是很高兴。今天,欣儿的死只是一个意外,她真正要做的,是借着秦王的手,来导演一出好戏。不过这出戏,只能安排在夜晚…… “欣儿既然不在了,那么她的活儿,就都由你来做!”林七月愤愤道。 “奴婢遵命。”林瑞嘉淡淡说着,声音不卑不亢。 游湖盛宴结束之后,宾客散去,林瑞嘉最终也没再看见鹿鹿。 等回到太子府叠翠殿,有专门跑腿的小厮过来,说是太子晚上要宿在叠翠殿。 林七月得知后自然要好好收拾打扮一番。屏风后,几个婢女手持热水桶,不时给浴桶里添水。浴桶的水面上浮着玫瑰花瓣,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林七月坐在浴桶里,闭着双眼,红色的玫瑰愈发衬得她肌肤白皙细腻。林瑞嘉站在她身后,拿着毛巾替她擦背,动作轻柔。 本来这事该是欣儿做的,可惜欣儿死了,便落到了林瑞嘉头上。 沐浴过后,林七月特意挑了件薄透的绫罗软衫子,透过衫子,隐约可见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她坐到宽大的梳妆台前,林瑞嘉将她盘着的头发放下,轻轻地将头发梳理整齐。 林七月见她如此乖巧听话,不禁笑道:“白天在画舫上,可有长见识?像那样的画舫,我哥哥足有三艘。只要哥哥不倒,我就不会倒。林瑞嘉,你又凭什么与我争?” “奴婢不曾想过与娘娘争。”林瑞嘉给她梳好头发,“奴婢留在太子府,不过是为了攒够赎身的银两。毕竟,如今太子殿下,心里头已经没有了奴婢的位置。”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林七月冷笑,“至于赎身——” 她转身,一手勾起林瑞嘉的下巴迫使她高高仰起头,“你想都别想。”她说着,松开手,笑容凉薄无情,“林瑞嘉,我要你为我做一辈子的婢女!我要你,永远被我踩在脚下!” 林瑞嘉走到床铺边铺床,声音淡然:“娘娘已经做到了。” 这样软绵绵的游离态度,让林七月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不觉抬高了音量:“难道你就不生气吗?!” “桃儿姐姐教过奴婢,做丫鬟,不可对主子生气。”林瑞嘉态度依旧淡淡的。 林七月“蹭”地从绣墩上站起来,一张清秀的脸在灯下有些扭曲:“你当真不恨?!” “奴婢不恨。”林瑞嘉背对着她将被子铺平,声音平淡,可眼底却酝酿着风暴。 怎么可能不恨?!她恨不能饮她血、食她肉,恨不能将林七月剥皮拆骨!可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七月忽然笑起来,“好,好一个不恨!我倒是小瞧了你!” 正在这时,有小丫鬟引着东临火越从外面进来。 林七月立刻敛去一脸狰狞,巧笑着上前对他行礼:“殿下!” 林瑞嘉亦转身对他福下身子。 这一夜,林七月照例将林瑞嘉留在屋中守夜。只是这一夜,对于林瑞嘉不再如同第一夜般难熬。 她趴在桌边假寐,等到林七月入睡后,才语带慌张,声音仿佛是在梦呓:“不要……救命!秦王别过来!救命……” 460.第460章 嘉儿的局(二) 帐幔中的东临火越睁开眼,她,在害怕?丹凤眼中流转着不明的光,看来,白天的事还是吓到了她…… 他起身,掀开帐幔,下了床走到林瑞嘉身边。初夏的夜里还是很凉,林瑞嘉却只穿着单薄的外衫。 “嘉儿……”他皱着眉头,忍不住脱下外衣,搭在林瑞嘉背上。 林瑞嘉一惊,宛然一副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模样。 东临火越的手来不及收回,就那样搭在她的肩上。 林瑞嘉低下头,目光游离。 “做噩梦了?”东临火越在她身边坐下。他只穿着白色中衣,长发披散下来,烛光下,隐约可见中衣后面露出的坚实胸膛。 林瑞嘉点点头:“秦王今天跟我说,叫我夜里锁好门,他……” 她抿了抿唇,没再往下说。 “他想要得到的女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东临火越说着,伸手想去握她放在桌上的手。 林瑞嘉却将手收回:“我害怕。” 东临火越的手顿了顿,轻轻握成拳:“嘉儿。” “我叫烟草。” “你在怨我?” “奴婢不敢。” “嘉儿!”东临火越有些气大。 林瑞嘉低着头,只是不说话。 两人僵持片刻,东临火越淡淡道:“夜冥。” 身着黑袍的男子出现在屋中,存在感十分低,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林瑞嘉抬眸盯着他,这个男人,就是北唐夜冥? “以后跟着她,务必护她周全。”东临火越低声道。 林瑞嘉要的就是这个。 白天在她看见秦王时,她就起了心思。她要赌,用秦王和她的性命来赌,赌东临火越会不会在乎她,会不会给她安排人手保护。 然而此时她却垂下眼帘:“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所做的,都是在保护你。”东临火越淡淡道,“东临的水,远比你想象的要深。嘉儿,我身边那个位置,对你而言,其实是毒药。” “那么,对沈宁琅而言呢?对她而言,那个位置,是什么?”林瑞嘉反问。 东临火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拂袖离去:“我还有正事要处理。” 等他出了寝殿,林瑞嘉藏在袖中紧握成拳的手才逐渐松开。林七月还在睡熟中,她盯着站在角落的夜冥,声音低沉:“你叫什么名字?” “夜冥。” “你的功夫如何?” “保护你,没有问题。” 林瑞嘉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你似乎并不愿意留下来保护我。” “没人愿意保护一个丫鬟。” “你觉得,丫鬟比小姐低贱?” “没有。”他声音依旧冰冷。 他似乎属于软硬不吃的那一类人……林瑞嘉想着,没再多言。因为再说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 第二日,林七月醒来之后,床榻上不见了东临火越。她阴着脸起身,一晚的好心情消失殆尽,掀了帐幔问道:“殿下呢?” 林瑞嘉走过来,俯身给她穿鞋:“殿下处理公务,昨夜就走了。” 林七月紧紧盯着她,“你是不是勾引殿下了?!” “娘娘觉得,奴婢现在有什么资本,勾引殿下?”林瑞嘉抬头看她,眸中无悲无喜。 林七月望着她,她穿着丫鬟才穿的粗衣,头上梳着丫鬟才会梳的双丫髻。曾经纤细白嫩的手,在这些天的折磨之下,也逐渐粗粝起来。 林瑞嘉跪坐在床下,双手捧着鞋履往林七月脚上套:“奴婢知道什么叫安分守己,娘娘放心就是。” 林七月在她的伺候下穿好鞋,清秀的脸上泛起一抹得意的笑,“算你识相!” 今日天气晴好,青颜一早就派了杏儿过来,请林七月去游太子府花园。 林七月打扮一番后,才带着林瑞嘉及其他几个婢女,往花园而去。 花园的八角亭中,青颜、兰凌、上官竹茹等人已经入座。林七月到后,她们起身行礼,随即便一同坐在了亭子里。 青颜目光掠过侍立在林七月身后的林瑞嘉,笑道:“再过两月,殿下便要迎娶沈家小姐,到时候府里可要比现在热闹多了。” 上官竹茹接话道:“不知那位沈家小姐,是怎样的相貌和性子?” “她是沈家嫡女,据说自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再加上沈家乃是东临的名门望族,又是四世三公,所以殿下与沈家小姐乃是门当户对,十分登对。”青颜说着,目光若有若无从林七月身上扫过。 林七月喝着茶,笑容古怪:“瞧瞧,沈姐姐还没进门,青姑娘便将她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这知道的,晓得青姑娘是在关心沈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青姑娘是要……” 她话没说完,只是呵呵一笑。 青颜轻笑了声,“瞧姐姐说的,我不过是为姐姐着想。在座的姐妹们都深受月姐姐照顾,咱们啊,可是一心向着月姐姐的。如今月姐姐虽然深受殿下宠爱,可等到那位沈家小姐进门,不知道殿下,还会去姐姐的叠翠殿否?” “沈姐姐乃是当之无愧的妙人儿,若是殿下专宠她一人,我也并没有怨言。只是各位姐妹们,恐怕就要苦一点了。”林七月轻笑,“我在府中,经常劝谏殿下雨露均沾,但是沈姐姐是否会劝,这就不知了。” 兰凌叹了口气:“谁叫咱们出身不高呢。” “对呀,这可如何是好!” “希望那位沈小姐是个大度的主母!” 面对她们的讨论,林七月和青颜却只顾盯着对方。不管沈宁琅进不进门,她们现今最主要的对手,是对方。 青颜忽然打了个呵欠,有些疲倦地道:“殿下今儿一早传话,说晚上要歇在我的花颜阁。时辰不早,我得回去准备着了。”说着,便在杏儿的搀扶下离开了八角亭。 上官竹茹撇嘴:“把咱们聚在一起的是她,先走的也是她。还说游什么后花园,真是无聊!”说着,随手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兰凌嗤笑:“咱们这里,没被殿下宠幸过的,也就只有上官妹妹你了,你自己就不着急吗?” 上官竹茹被踩到痛处,不禁瞪了她一眼:“你来太子府两年,殿下不也就宠幸过你三次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也比没有强!” 她们争吵得厉害,林七月懒得管她们,直接回了叠翠殿。 461.第461章 嘉儿的局(三) 傍晚时分,林七月在叠翠殿中用晚膳,面对一桌珍馐,却是索然无味。 她随意吃了几口,侧头看向给她布菜的林瑞嘉:“你吃过了吗?” “奴婢未曾吃过。”林瑞嘉轻声道。 林七月指着桌上的一碟蒸包,语带嘲讽:“看见那个了吗?晚上你若有办法将殿下请到叠翠殿,那盘东西就赏你了。若是没有办法,那你今晚就别吃了。哦对了,以后,殿下只要一天不来叠翠殿,你就一天不准吃东西。” “是……” 入夜之后,林瑞嘉被林七月支去了花颜阁,要她不惜一切代价,将殿下请来叠翠殿。林瑞嘉思来想去,唯有拿她肚子里那块肉做文章了。 于是换了愁苦的面容,焦急地对花颜阁的看门嬷嬷道:“侧妃娘娘肚子疼得厉害,特地遣奴婢过来告知殿下!” 那守门婆子也是个护主心切的,睨了她一眼,轻蔑地道:“侧妃娘娘肚子疼该去请大夫,找太子殿下又有何用!” “可是娘娘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说是一定要见殿下一面!若是见不到殿下,兴许熬不过去,就……万一没保住,这个罪,是嬷嬷来承担吗?”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鬟!”那嬷嬷打量林瑞嘉,最后只得无奈让步,“老实说,殿下并不曾来花颜阁,你若要找殿下,还得去主殿找!” 林瑞嘉愣了愣,见她眼中不似作假,只得道过谢,转身往主殿方向去。 主殿门口的守卫林瑞嘉未曾见过,他们盘问了究竟,便进去禀报东临火越。没过多大会儿,守卫出来,告诉林瑞嘉可以进去了。 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引着林瑞嘉进入主殿,穿过曲折的长廊,小丫鬟在一扇精致的雕花大门前停下:“主子就在里面,烟姑娘请自便。” 说罢,便转身离开。 林瑞嘉伸手推开门,入目所及是弥漫的热气。她有些忐忑地走了进去,雕花大门在她身后猛然合上,发出一阵巨响。 她吓了一跳,忽然想起来,这是当初那个雨夜,东临火越将她带来的浴池!那个晚上的记忆很痛苦,林瑞嘉的手握成拳,一时之间有些畏缩不敢上前。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水雾,竟看不见一个人。 林瑞嘉茫然地站着,声音都在发抖,“太子……太子殿下……” 没有人回答。 她稳住心神,又道:“侧妃娘娘的肚子疼得厉害,请您过去瞧一瞧……” 一声轻笑忽然从她背后响起,林瑞嘉吓得一转身,便对上赤·裸着精壮上身的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我又不是大夫,找我有何用?” 大殿里的气氛颇有些诡异,林瑞嘉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轻声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说罢,就想往门口跑。 东临火越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拉进怀中,热气喷吐在她的耳畔,暧昧又霸道:“既然来了,就伺候完本王沐浴,再离开,嗯?” 林瑞嘉背对着他,他的大掌覆在她柔软的肚子上,虽然力道不重,可也不是她能挣脱的。 见她不语,东临火越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双丫髻吗?你扎这个头发,还蛮可爱。” 林瑞嘉的身子一抖,手肘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胸口撞去。 东临火越轻笑一声,一手拉住她的纤腰旋转一百八十度,林瑞嘉手肘的力道被他尽数化解掉。 他松开桎梏她的手,声音平淡:“既然要做丫鬟,那就要好好做。更衣沐浴。” 林瑞嘉咬着唇,低着头转过身子给他解腰带。 他的腰带盘在一起,着实很难解开。林瑞嘉涨红了脸,越是着急越是解不开。一双大手忽然覆在她的手上,“连更衣都不会的笨蛋丫头……” 说着,大手一动,那条杏黄色绣龙纹腰带立即散开。 林瑞嘉红着脸将腰带叠好放到旁边,跪坐在地上,低着头给他脱掉亵裤。 东临火越低头望着她的头顶,她这样羞涩的小模样着实令他心生欢喜,忍不住又起了逗弄她的心。 他走进浴池里,舒服地伸展开双臂搁在池子边缘,“搓背。” 林瑞嘉慢吞吞走过来,在他背后跪坐下来,忍不住恶狠狠地白了一眼他的后脑勺。 “你在瞪我?”东临火越的声音幽幽传来,林瑞嘉忙收回目光,拿起搓澡布给他擦拭后背。 他的身材很好,浑身上下都是精壮的肌肉,线条完美,没有一丝赘肉。每一处的线条,都昭示着他的力量与劲道。 小麦色的肌肤,更是韧性十足。 这样完美的身材,叫任何女人看了都要脸红。 “力气小了,中午没吃饭吗?”东临火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林瑞嘉一咬嘴唇,忽然赌气地给他死命搓起来:搓死你,搓死你! 东临火越忽然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将手伸到他的胸膛上:“前面也要。” 林瑞嘉:“……” 又过了会儿,东临火越拉着她的手往下,一直触摸到某个滚烫的东西:“这里也要。” 林瑞嘉触电似的缩回手,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东临火越转身看向她,丹凤眼含着点点坏笑:“怎么了?” “你不要太过分。”林瑞嘉抬眸看他,眼中满是倔强。 东临火越扣住她的手,靠着水池边缘,有些疲惫地阖上双眼:“护国寺的土地,是被你买走的?” “……” “护国寺地下有金矿的事,在南羽的时候,我曾告诉过你。除了你,再不会有人知道。”东临火越握紧她的手,“嘉儿,你来东临,究竟是来做什么呢?” 林瑞嘉望着满脸疲倦的他,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曾经说过,我是来找你的。” “我以为,你是来给他做间谍的。”东临火越声音越来越轻,“我很生气,嘉儿,你……” 他话未说完,人已经睡了过去。 是太累了吗?林瑞嘉蹙起眉尖,等他睡沉过去,才轻轻抽回手,试着唤了几声:“东临火越?越哥哥?” 462.第462章 不能相信你 东临火越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林瑞嘉悄悄起身,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在南羽时,他曾说过的话。 ——你好厉害啊,你修炼的是什么武功呀? ——我啊,我修炼的可是这世界上最至阳至真的内功心法,紫阳哦! ——紫阳?那是什么? ——哈哈,说了你也不懂! ——那我也要学! ——小姑娘是不能学的哦! ——你好坏啊,你是不是把那本秘籍偷偷藏起来了? ——是啊,我藏在莲花殿里,谁都发现不了。 ——莲花殿是什么? ——是沐浴的地方啊。 那时候她才八岁,对他的崇拜,已经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 林瑞嘉唇角牵起一抹温柔的浅笑,接着迅速在莲花殿内翻找起来。 她记得和那个少年的交易,他替她弄到护国寺附近五百亩良田,她替他调查北唐夜冥和弄来越哥哥所练的心法秘籍。 可她翻遍了整座大殿,最后却一无所获。她有些泄气地看向熟睡的东临火越,难道他的秘籍,根本不是藏在这里? 她在软榻上坐下来,有些郁闷地躺了下去。然而刚躺下,她便觉着有些不对劲。她起身,目光落在身下的软榻上,这座软榻是用象牙砌成,上面铺着柔软的毛毯,造型漂亮,优雅高贵。 她找遍了所有地方,似乎只剩这座软榻没检查过。 她心神一动,翻身下了软榻,小手抚过软榻下方,最后终于发现了下面一处微不可察的暗格。 她按下一处凸起,那暗格立即弹了出来。暗格里头,赫然躺着一卷发黄的羊皮纸。 她拿起那那卷纸,打开来,上面果真写着“紫阳”二字。 林瑞嘉调动所有心念,聚精会神地阅读起紫阳秘卷。她的记忆力很好,称之为过目不忘也不为过。 正当她快要看到最后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林瑞嘉,我果然,不能相信你。” 林瑞嘉全身僵硬,她缓缓回过头,便看见东临火越站在身后,一张妖艳的脸上全无表情。 “越……越哥哥,我——” “不必解释。”东临火越上前掐住她的双颊,“我刚刚,也真的以为,你是为了找我才来东临。可是现在看来,你似乎别有目的。” 他拿过林瑞嘉手中的羊皮卷:“我的内功心法,嗯?是幕北寒叫你来偷的吗?” 林瑞嘉望着他,想要解释,却张不开口。 东临火越松开手,一袭深紫色长袍自动披到他肩头,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声音冰冷:“把她丢进柴房。” 夜冥从角落出现,面无表情地拎起林瑞嘉的衣领,施展轻功,直接将她带了出去。 他径直带着林瑞嘉掠到柴房,将她往柴房中一扔,反手锁了房门。 柴房里堆着高高的柴垛,空气之中都弥漫着呛人的灰尘。林瑞嘉被扔到地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抬头却见夜冥还在房内。 她白了一眼夜冥,“走开。” “他让我保护你,这个命令还没有收回,我不会离开。”夜冥抱着长刀,靠在门上,语气冷静。 林瑞嘉虽然恼火东临火越误会她,但她偷他的心法秘籍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她想了想,又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跟着他的?以前我在他身边时,从未见过你。” 夜冥睁开眼,海蓝色的眸子里满是迷离的光:“我不知道。” 林瑞嘉盯着他,他是故意装傻吗?不过他的眼睛居然是海蓝色的,真是罕见。 “你,不是东临人吧?”她又问。 “我不知道。”夜冥冰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吗?”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林瑞嘉忍不住腹诽,随即以看傻子的目光望着他,心里头猜测,他是不是头脑不大正常。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伸出五根指头,试探着问道:“这是几?” 夜冥以看傻子的目光回看她:“你脑子有问题吗?怪不得总惹主子生气。” 林瑞嘉:“……” 她讪讪收回手,一时间柴房中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林瑞嘉靠在柴垛上,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推她。她睁开双眼,便看见身着白色麻衣、黑色灯笼裤的少年正蹲在她身边,拿手指戳她的脸玩。 她惊起:“你怎么来了?” “你真是越混越差,”少年在她对面盘腿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吃吧。” 林瑞嘉打开来,纸包里面是两只冒着热气的大鸡腿。她中午就没吃多少,晚上更没得吃,于是顾不得少年还看着,立即大口吃起来。 少年一手支着头,笑眯眯道:“慢点吃。” 等她风卷残叶般消灭掉两只鸡腿,少年从腰间摘下大葫芦,“水。” 林瑞嘉几乎将葫芦里的水喝掉一小半,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嘴,“那个暗卫呢?” “被我设计调开了。”少年靠在柴垛上,以手枕头,“我说,怎么我每见你一次,你混得就更差一些?原本好像还有个小房间来着,现在直接住柴房了,真有你的。” 林瑞嘉白了他一眼,直接用他葫芦里的水洗了洗手:“心法秘籍我弄到了,你听着。” 她说着,将那本秘籍从头到尾小声背了出来。 等她辛辛苦苦背完那几千字儿,偏头一看,少年半合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不禁有些愠怒:“喂!” 少年睁开眼,眼中满是笑意:“你背书不错啊。” 林瑞嘉愣了愣,少年一个爆栗子敲到她脑袋上:“只是,下次不准再欺骗我。” 林瑞嘉的瞳眸瞬间放大,少年仍旧笑呵呵的,“他修炼的紫阳心法,你前面背的都没错,但是后面的,被你改了。你,在防备我。” “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少年又打了个哈欠,“因为我修炼的,也是紫阳心法。我让你去弄那本秘籍,不过是想看看,以你的能力,能做到什么程度。虽然你最后选择欺骗我,但你能够看到那本心法,证明你在他心中,还是十分有地位的。或者说,你很有能力。对这,我很满意。” 463.第463章 所有人都可以怕我,但你不必 林瑞嘉望着他,不觉之间手脚冰凉。 这个少年,每次都是笑呵呵的模样,可是他的身上,分明有着淡淡的杀戮之气。 他平时隐藏的很好,但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察觉到了那种无形的压力。 需要杀多少人,才能养成这样的杀伐气质? 林瑞嘉望着少年的目光不觉变了,少年观察力极度敏锐,自然注意到她的改变。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月光洒进柴房,月色中他笑容可掬,左眼角下的朱砂痣鲜红欲滴:“所有人都可以怕我,但你不必。”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林瑞嘉抽回手。 “名字的话……”少年伸手卷起自己的一缕长发,满脸呆萌可爱,“你想知道真名还是假名?” “真名!” 少年轻轻一笑,眼睫毛直扑闪,仿佛是在说,我就知道你会说真名。他将她的手掌摊平,用手指在上面轻轻写下四个字。 “赫连,锦玉……”林瑞嘉轻声念道。 “对,我叫赫连锦玉。”少年揉着自己柔软的黑发,姿态慵懒如猫,“林瑞嘉,记住了,我叫赫连锦玉。” “你怎么知道,我叫林瑞嘉?” “想知道,自然就会知道。”他双手枕在脑袋后面,翘起二郎腿来,“护国寺附近五百亩田地的地契在我这里,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你放心。不过我很好奇,你要这些田地做什么?” 林瑞嘉盯着他,分不清他是试探自己,还是真的不知道。 她犹豫了很久,才轻声道:“护国寺的地下,有一座金矿。” 赫连锦玉挑眉看向她,“我以为,你仍然会欺骗我。” 林瑞嘉缓缓地咬住嘴唇,赫连锦玉他,居然已经知道地下有金矿的事了?! 东临皇帝向来尊佛,护国寺香火鼎盛,乃是东临第一大寺。而护国寺的主持,虽然年仅二十五岁,但天资聪慧,悟性极高,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想要拿下它附近的土地,别说五百亩,就算是一亩,也不是容易事儿。 她当初答应和赫连锦玉的交易,也不过是抱着试探的心态。可是如今,他真的成功了。 不仅成功了,甚至根本没让越哥哥和鹿无尘他们查到有关他的踪迹。 赫连锦玉,他究竟是什么人?! 赫连锦玉笑着掰开林瑞嘉的牙齿,轻轻抚摸她犹有齿痕的红唇,“不疼吗?” 林瑞嘉推开他的手:“北唐夜冥,他似乎忘记了从前的事。他不知道他是哪个地方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跟在了东临火越身边。” “你说了也等于没说。” 林瑞嘉低下头:“我会想办法弄清楚关于他的一切。” “乖女孩。”赫连锦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却被她避开来。 “第二件事,我要你帮我找到两个人。她们一个叫桑若,一个叫青团。”林瑞嘉低声道。 “天照城人口几百万,找人可是很难找的。”赫连锦玉状似为难,“如果你一定要找她们两个,那我也要加码。” “你说。” “亲我一下。” 林瑞嘉诧异地看着他,却见他神色是少有的认真。 两人僵持片刻,赫连锦玉笑出声来:“瞧你吓得!我开玩笑而已嘛。美人的吻,总得她心甘情愿,才能有甜美的感觉。” 他说着,睨了一眼林瑞嘉,“我的附加条件是,替我弄到秦王府的兵符。” “兵符?!你以为兵符是大白菜,想弄就能弄得到吗?!”林瑞嘉对他极度无语。 “你会有办法的。”赫连锦玉笑眯眯凑到她耳畔,“如果你真能帮我弄到兵符,除了帮你找人,我还可以再附送你一座羡仙楼,和南羽的那座,一模一样……” 林瑞嘉瞪大眼睛,赫连锦玉已经拿起她的手掌击了一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语毕,人已经消失在柴房内。 “赫连锦玉……”林瑞嘉低喃,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 天明时分,有人打开门,将一碗米饭放到林瑞嘉跟前:“吃吧。” 说着,又转身锁了柴房。 林瑞嘉端起那只碗,碗里盛着晶莹的米饭,有碧绿清透的青菜和几块红烧肉。 看着倒是令人胃口大开。 林瑞嘉很快吃完了饭,“夜冥。” “干嘛?”低沉的声音自角落响起,林瑞嘉循着声音看过去,一身黑袍的男人倚在角落,抱着长刀,头上仍旧带着宽大的袍帽。 “你吃过了吗?” “嗯。”仍旧是低沉的声音。 “你家主子,可有说过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林瑞嘉问道。 “不曾说过。” 林瑞嘉低下头,若是东临火越认定她背叛他,那么以他的脾气,还不定会作出什么事。 只关着自己,这还算是轻的。 她抱住双膝,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入夜之后,四周静得可怕。 凌晨时分,站在角落的夜冥忽然睁开双眼,海蓝色的眸子冰冷到极致。他迅速掠到林瑞嘉身边,将她摇醒,低声道:“掩住口鼻!” 林瑞嘉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拿袖子遮住口鼻。夜冥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拿起旁边的冷水泼到她的袖子上:“捂好了!” 林瑞嘉被冰凉的触感惊醒,“怎么了?” 正在这时,柴房的窗户被悄无声息地卸下,十一名蒙面高手身形如燕,轻巧地掠进柴房,落在他们俩四周。 其中一名高手对其他几人打了个眼色,只见每个人都将手放到左臂上。在他们的左臂上,赫然有一架小巧的弓弩。 “把她交给我们。”那名高手低声道。 夜冥缓缓起身,宽大的黑色袍子无风自舞,海蓝色的眸子熠熠生辉。林瑞嘉正想让他问问这些人是什么来历,夜冥长刀一横,已经面无表情地杀了过去。 林瑞嘉:“……” 夜冥的功夫很好,那十一名高手与他对战,他竟丝毫不落下风。那十一名高手明显不想与他死斗,纷纷想办法绕开他去夺林瑞嘉。 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林瑞嘉抿住嘴唇,他们会是谁的人? 她本来就是林七月的丫鬟,所以这些人应该不会是林七月或者鹿无尘的人。而青颜,她巴不得自己在太子府受辱,不可能会来把她抢走。 除了这些人,她在天照的仇家,似乎只剩下一个。 秦王,东临长峰! 464.第464章 兵符(1) 一名高手抓住了林瑞嘉的肩膀,正欲将她带走,夜冥的长刀呼啸着划破空气,竟生生将那名高手的手腕给斩断了! 夜冥回手又是一刀,那名高手倒在血泊中,一刀致命。 其他人的攻击越发凶猛,他们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将林瑞嘉带出太子府。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以太子府的警戒,他们再想走就走不掉了。 夜冥面无表情地招架着这些人,长刀闪烁着寒光,冷若月光。 林瑞嘉起身,若这些人是秦王府的侍卫,那她去秦王府,正好可以偷窃兵符!即便不能成功,至少可以将秦王府摸个大概。 她盯着狭窄空间内的战斗,忽然转身从窗口翻了出去。 她在给这些秦王府的暗卫们制造机会,只要分散开来,他们就能将自己带离太子府。 果然,夜冥注意到林瑞嘉跑了出去,刚想冲过去,却被七名暗卫包围住,让他出不了柴房。 另外三名暗卫迅速跟上林瑞嘉,黑夜之中,他们抓住林瑞嘉,径直将她腾空带起,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太子府。 夜冥怒不可遏,长刀蕴着内力划过半空,围攻他的四名暗卫脖颈间现出一条血线,只一刀便毙了命。 其他三名对视一眼,立刻撤出战斗圈打算撤退。 然而夜冥没给他们任何机会,以身封住窗口,长刀仿佛是长了眼的怪物,以收割之势杀光了剩下的暗卫。 月光透进柴房,柴房地面上全是血泊。八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夜冥站在他们中间,手持长刀,长刀刀尖上还滴着鲜血。 海蓝色的眸子泛着腥红的血光,他提着长刀,正欲往窗外追去,上方忽然传来一个轻快的声音:“嗨。” 夜冥抬头看去,便见一位身着白色麻衣、黑色灯笼裤的清秀少年坐在房梁上晃悠着双腿,笑容暖暖。 “又是你……”夜冥眸中迸发出一股杀意,飞身而上,长刀毫不留情地劈向赫连锦玉。 赫连锦玉眨眼间便落在地上,对着上方的夜冥打了个响指,眉眼弯弯:“你现在,可追不上她了哦!” 说完,整个人便消失在原地。 夜冥落到地上,有些懊恼地挥刀砍向他站立过的地方,“该死!” 另一边,林瑞嘉被暗卫一直带到一处奢华的府苑,才将她放下来。 她举目四望,这座府苑修筑的恢弘大气,奢华精致,可见主人是个极讲究体面排场的。 正出神间,忽然有个傲慢的声音从旁边的长廊里响起: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林瑞嘉看过去,便见一身黑色锦袍的男人从长廊深处缓缓迈出。几名美貌丫鬟提着宫灯走在前面,男人生得威武高大,棱角分明,正是秦王东临长锋。 她轻笑一声,“词是好词,可惜被你这语调吟出来,却是佳境全无了。” 东临长锋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把她的脸蛋,笑容嚣张而霸道:“本王曾经说过,本王要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他说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残忍起来:“等本王享用完你,就把你赐给本王的部下。等他们玩够了,再把你埋进花园里。用你这样的大美人做花肥,本王花园里的花,一定会长得更好。” 林瑞嘉与他直视,满眼无畏无惧:“若我死在秦王府,秦王觉得,太子他会放过你?” “你不过是个长得好点的丫鬟,六弟他,不可能为了你与我为敌。”秦王俯身到她耳畔,声音暧昧,“本王说过,这世上,凡是本王看中的女人,没有一个能逃得掉。若你将本王伺候得好,兴许本王高兴,就将你留在身边了。” “秦王不惧太子殿下,那烟草无话可说。”林瑞嘉声音淡然,“只是在烟草死后,殿下你务必要小心,北幕的报复。听闻秦大将军常年驻守在北幕与东临的边界,不知若是北幕五十万大军临界,秦大将军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东临长锋怔了怔,“你与北幕,是何关系?” “若是秦王有心调查烟草的身世,想必很容易查到,我就是南羽曾经的临安郡主林瑞嘉,更是北幕大长公主的孙女幕倾城。”她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若是我死,我的外祖母不会罢休,北幕更不会罢休。” 秦王盯着她,她周身气势外放,俨然是上位者的姿态。一个小小女子的威严比起他来,竟然毫不示弱。 他已然信了三分,却仍然不肯死心:“据我所知,北幕的那位倾城郡主,乃是如今北幕的皇后。北幕的皇后,又怎么可能是你这个小小丫鬟?!” “若是秦王不信,大可派人去北幕验证。”林瑞嘉抬起下巴,态度倨傲。 “你来东临,究竟是何目的?!”东临长锋乱了方寸。他本以为这个小丫鬟不过是生得漂亮些,并无什么特殊背景。可如今听她那样一说,居然有些动摇起来。 的确,她身上的气质,绝不是一个小小丫鬟能够具备的。尽管她穿着粗布麻衣,可那份从容、高贵、优雅,就算说她是皇后,他也相信。 东临长锋从没有见过这般身着荆钗布裙,一眼望去却仍旧看起来高贵大方的女子。如果一定要找一个,那么在气势上能与这个小丫鬟比肩的,唯有萧皇后。 他往后退了几步,低声道:“秦南,你怎么看?” 林瑞嘉看向旁边,这才发现东临长锋身后还站着一个不起眼的男人。男人是那种混在人群中几乎要认不出来的大众脸,可双眼之中的精光,却让人印象深刻。 有着这般眼神的男人,绝不是一般男人。 他姓秦,林瑞嘉猜测,他大约是秦王的母亲秦贵妃的娘家人。 秦南瞥了眼林瑞嘉,低声在东临长锋耳畔说了几句话。 东临长锋有些懊恼地看向林瑞嘉:“可是,我好不容易把她弄到手,我甚至还折损了八名高手!” 465.第465章 没有女人怀孕 他紧紧盯着林瑞嘉,最后忽然露出一抹阴笑:“不能弄死她,我收点利息总是可以的!来人,把她待下去,沐浴更衣!” 立即有四名美貌的婢女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将林瑞嘉带走。 林瑞嘉并没有反抗,任由她们将自己带下去。 过了两刻钟,被收拾干净、换了身石青色绣花长裙的林瑞嘉被送到了东临长锋的房间。 东临长锋的房间布置得十分雅致,笔墨纸砚齐全,书架上全是些晦涩难懂的书,根本看不出来,这房间的主人其实是个暴虐荒?淫无度的家伙。 林瑞嘉环视房间一圈,懒懒靠坐在床榻上的东临长锋开口道:“看够了没?看够了就过来。” 林瑞嘉却走到书架旁,随手抽下一本书:“没想到,堂堂秦王,竟也爱看这种治国之书。” 东临长锋冷笑:“什么治国之书!这书架,不过就是些摆设。” “摆设吗?”林瑞嘉笑吟吟将那本书拿到他面前,一页一页翻过去,“若是摆设,这上面,为何会有这么多圈圈点点?就算是我读书,也不曾这样认真过。可见,秦王殿下还是个爱读书的。” 她说着,话锋一转:“只是,酷爱读书的秦王,在外人面前却是个玩世不恭的皇族子弟。呵,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东临长锋的表情逐渐变了,他抬眸紧盯着林瑞嘉,“你想说什么?” “秦王,是不是也想争那个位置?” 林瑞嘉石破天惊。 房间中弥漫着紧张压抑的氛围,过了许久,东临长锋忽然怪笑起来,“你可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我便可杀你灭口?!” “你这句话,我是不是可以看做你承认了?”林瑞嘉在房间中一张大椅上坐下,轻轻抚平裙上的褶皱,“拥兵二十万,你的确有争上一争的优势。” 东临长锋紧盯着她,在他心里,面前这个少女,已经不是空有美貌的花瓶了。她,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聪明。 “你还能看出什么?”他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你之前的三位正妃,都是萧皇后赐的,是不是?你不惜扛上残暴荒?淫之名,也要除掉她们,只是因为,她们其实是萧皇后放在你身边的耳目。你害怕她们会发现你的秘密,所以,你将她们一一残忍杀害。”林瑞嘉目光落在书架上,声音平静地分析着。 东临长锋一手摩挲着下巴,面上逐渐浮起奇异的笑容:“继续。” “越哥哥虽占着太子之位,可这位置并不牢固。东临的皇子太多,很多人,都对着这个位置虎视眈眈,都对着彼此防备有加。若我没猜错,你虐杀的那些美人,其实都是其他皇子安插进你府中的探子。”林瑞嘉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房间中响起巴掌声,东临长锋赞叹道:“若非你的复杂身世,秦王妃的位置,非你莫属。” 林瑞嘉挑眉看他:“我之前就说过,秦王妃的位置,我看不上。” “呵,”东临长锋踱到她身后,伸手拿起她的一缕秀发放在鼻尖轻嗅,“秦王妃的位置你看不上,那么,东临皇后的位置呢?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那么东临皇后的位置,就是你的。” 林瑞嘉起身避开他的手,“我对你身边的位置,都不感兴趣。” “哦?”东临长锋似笑非笑,“那么,你是对我五弟身边的位置感兴趣?可惜,他的身边,已经容纳不下你。” “能不能容下我,我说了算。”林瑞嘉静静看着他,“给我准备一间厢房。” 东临长锋抿唇一笑,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两名丫鬟从外头进来:“带她去隔壁。” “是。” 两个丫鬟美眸中闪过诧异之色,随即不动声色地带着林瑞嘉离开了他的房间。 隔壁房间是一间上好的客房,被褥都是崭新的,房中设施一应俱全。 其中一个圆脸的小丫鬟笑道:“姑娘生得好相貌,必是个有福气的。进咱们主子房间的美人,还从来没有这么早被送出来的。” 铺床的瓜子脸小丫鬟接话:“是啊,姑娘是头一个呢!真是厉害!” 林瑞嘉在桌边坐下,目光扫过房间,眼底是淡淡的满意,状似随口问道:“你们主子,平时喜欢吃什么?” 两个小丫鬟暧昧地对视一眼,圆脸的揶揄笑道:“姑娘是喜欢咱们主子吗?” 林瑞嘉轻笑,并未回答。 瓜子脸认真地说道:“我们家主子喜欢吃辣,比一般人都能吃辣。姑娘若是要准备主子爱吃的,只管多放辣椒就是。” “口味真重。”林瑞嘉忍不住吐槽。 两个小丫鬟轻笑着,随即退了出去。 林瑞嘉的计划很简单,讨好东临长锋。 她要进出他书房的权力,虽然很难,但是事在人为。 林瑞嘉的字典里,从没有“退缩”二字。 而且从今晚看来,东临长锋并非传言中没有头脑、暴虐荒?淫的人。他没有碰自己,这就证明,他的心里是有一杆秤的。他知道什么可以动,什么不可以。 这一点,是林瑞嘉日后在秦王府行事的保障。 至于太子府…… 林瑞嘉拧起眉头,短时间内,她是不打算回去了。 太子府,东临火越正在书房看书,夜冥进来禀报,说林瑞嘉被人抓走了。 东临火越盯着书本,“谁?” “属下不知。” “看守不力,下去领罚。” “是。”夜冥低声应着,忽然有些恨林瑞嘉。都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受罚过的自己居然被主子连续罚了两次,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一边往刑堂走,一边腹诽,以后只要与那个死女人有关的活儿,他都不要接了! 东临火越盯着燃烧的灯笼,忽然大力将书本掷到地上:“林瑞嘉!” 她背叛他,他想放弃她。可听见她被抓走,他却又忍不住地焦急。 怕她遇见坏人,怕她被人伤害,怕她丢了性命! 他懊恼不已,为什么他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 466.第466章 以身取悦 正在这时,守门的侍卫从外头进来禀报,说是鹿侧妃求见。 “说本王睡下了!”东临火越面色发寒。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鹿侧妃说,她肚子疼,想要见一见殿下……” 东临火越盯着那侍卫,“叫她滚!” 侍卫吓得抖了抖,忙不迭跑了出去。 没过多大会儿,林七月的鬼哭狼嚎就传了进来,还有断断续续的叫喊:“殿下!殿下可是……变了心?!为何不肯……见一见月儿?!呜呜呜……” 东临火越不堪其扰,大步走出去,正在抹眼泪的林七月一愣,忙抬起头看他,满脸爱慕:“殿下……” “本王最后说一遍,滚!”东临火越已经接近爆发的边缘。 林七月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殿下……” 东临火越厌恶地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往外走。 林七月一把拉住他,“殿下怎能如此对我?!您忘了和我哥哥的交易吗?!” 东临火越内力一震,林七月整个人都被震飞了出去。 她擦着嘴角溢出的鲜血,捂着肚子,美眸中有着不解。 “少拿你们所谓的交易来要挟我!”东临火越侧头瞥向她,深紫色袍角在夜风中飞扬,“事到如今,你们觉得,就凭那区区一个交易,当真能困得住本王?!” 林七月缓了缓,才轻声道:“你是因为她,才愿意宠我的,是不是?你对我做的一切,不过都是给她看的,是不是?” 她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散,直凉到人骨子里去。 东临火越没理睬她,继续往前走去。 林七月却猛地扑上去,一手抓住他的袍角,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你知道我为了你吃过多少苦吗?!我不觉得我不如她,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就没有我?!我还怀了你的孩子啊!” “孩子?”东临火越轻笑,“林七月,这太子府里的女人,没有人能怀孕。” 林七月捂着肚子,犹如五雷轰顶,“你说,什么?” “把她拖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出叠翠殿一步。”东临火越没再看她一眼,大步离开。 有几名侍卫上前想要拖林七月,林七月大声叫喊着她是侧妃谁敢动她,然而,这些侍卫们都面无表情,丝毫不管她的威胁与辱骂。 东临火越动用了一切力量去搜寻林瑞嘉,然而三天过去了,却是音信全无。 他的怒意已经难以抑制,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暴走的状态。这个女人背叛自己,自己不过是关了她几夜柴房,她竟然就玩消失! 凭她的智慧,当时是绝不会蠢到翻窗出去的。唯一的理由,是她情愿被那些人带走,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东临火越攥紧了拳头,不愧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好,很好!他倒要看看,她会躲他到什么时候! 而这三天,秦王府中。 东临长锋每每下朝回府,林瑞嘉都会做好他爱吃的辣食等他。 凉亭中,东临长锋满腹疑虑,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抬头看她。对他来说,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长这么大,从没有这样对待他。 他开始对下朝有了期待。甚至在上朝时,也总带着小小的雀跃。他将一切归结于林瑞嘉做的东西很好吃的缘故,因此特地叫府中的厨子跟着学。可是无论他们做出的东西有多么可口,他总觉得不及林瑞嘉做的。 他甚至一度认为,可能是林瑞嘉在食物中放了什么东西,这才导致他对她做的食物如此期待乃至上瘾。可是各种检查表明,林瑞嘉真的没有放什么东西。 “怎么了?不合胃口?”林瑞嘉在他对面坐下来,笑问。 “没有。”东临长锋避开她的目光,素来冷硬的的脸却有些僵硬,“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走?”林瑞嘉轻笑,“为何忽然问这个?我以为,你是不会轻易放我离开的。”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除了长得好点、聪明点,与其他女人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上了床灭了灯,都一样。”东临长锋冷笑。 “对一个女人来说,长得好、聪明,有这两点就足够了。”林瑞嘉给他盛了一勺汤,“别告诉我,在你眼中,我和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呵。”东临长锋喝着汤,眸光忍不住从她淡然的脸上掠过,“你的口才倒是不错。你这样的尤物,真不明白我五弟为何会放着不要。” 林瑞嘉双手支着下巴,笑容明媚:“秦王殿下,那个叫秦南的,可是你的智囊?” “怎么?”东临长锋抬眸,眸中满是戒备。 “我觉得,我也可以做你的军师。”林瑞嘉声音清甜。 东临长锋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抬眸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可以做你的军师。”林瑞嘉指了指自己脑袋,“我这里,不输他。” “你疯了。”东临长锋起身,往凉亭外走去,“一个喜欢着我五弟的人,我不会用。” 林瑞嘉轻笑出声,“你不敢?” “这世上,就没有我不敢的事!”他驻足。 “那你为何不用我?!我这是自荐求官,可诚心了。”林瑞嘉大声道。 东临长锋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小厮进来禀报道:“殿下,太子爷到了!” “他来做什么?”东临长锋沉下脸。 “属下不知!” “请他去正厅。”东临长锋说着,回头看向林瑞嘉,笑容嘲讽,“你若敢与我一同过去见他,那我便答应你的要求。” 林瑞嘉垂下眼帘,思索片刻后,抬眸笑道:“有何不敢?” 东临火越站在秦王府大厅中,这大厅布置得金碧辉煌、奢靡金贵,乍一看,还以为到了哪位土豪地主的家里。他端着茶盏,站在一副挂画下,静静端详着那幅画。 那幅画是前朝袁大师所作,画的乃是歌姬们的宴饮图。 东临火越薄唇扬起一个优雅弧度,这位三皇兄,素来擅长伪装自己。对外说什么奢靡无度、荒·淫暴虐,然而他却是不信的。 这几位皇兄皇弟,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467.第467章 番外篇之鲤鱼佩 白菜专属番外篇之鲤鱼佩 【大家正文是不是看累了,菜菜给你们准备了清爽可口的小番外。不喜欢番外的可直接跳过哈。】 楔子 传言凛水中有明珠大如碗口,夜夜生辉,乃天降祥瑞,得之者得天下,于是引得天下人趋之若鹜,争相搜寻。可惜搜寻了几载,依然无人有所斩获,于是世人只得弃了对宝物的贪恋,叹息而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曦儿,举世独醒的,唯有你我吧?”芦苇飘香,月影憧憧,他蹙着剑眉轻叹。 我在水中,鱼尾轻摆,无言以对。 三年前我是尾道行尚浅的红鲤,他于渔夫的篓筐中买了我,将我放生在这片芦苇荡中。我口衔明珠以报,他却对明珠不屑一顾,掷之水中,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突然有一天,他一身戎甲来到芦苇荡中,告诉我黎国大肆入侵,边疆百姓苦不堪言,天子下诏征募勇士戍守边塞,他已经应诏,发誓要安定天下。 一故人来访 他离开的第三年,我幻化成小女孩坐在岸边,耍玩一截芦苇杆。有修道的男人经过水边,赞我慧根极深,收我为徒。 师父待我极好,可我央师父带我去寻他,师父却总不允。 “曦儿,你这一世本该成仙,只可惜与他有关的一段劫难,恐怕要毁了你的道行,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曦儿不怕。” “曦儿啊……”师父凝视着我的脸,最后长叹一声。 我低头抚摸坠在颈间的明珠,这条命本就是他救的,再还给他又有何妨。 师父带我到京都的那天,正是黄昏。我们坐在酒铺,听四周的人谈论当朝新贵,云间王白沉香。 三年前边疆战事告急,天子急募勇士杀敌报国。白沉香在战场上以一当百,令黎国将士闻名丧胆。皇帝特赐大将军称号,三个月后更是列土封王。 他终于得遂大志,我低首,轻抚颈间明珠。 天黑了,京都仍旧热闹。仕女们穿着宝玉衣装,在坊间流连。街头有人叫卖各类小玩意儿,一片喧哗。 云间王府门口,师父请门童告诉白沉香,说有故人来访。门童道没有凭证没法向里面通报,我摘下颈间明珠,请门童转交给白沉香。 一会儿后,门童回来请我们进去。 我和师父在仆从的带领下来到白沉香的书房,白沉香负手站在窗前,。片刻后,他转过身来,在看见我和师父时眸子里有些许惊讶。 “白先生……”我怯怯张口。 他从书桌上拿起那颗明珠,扬起眉毛,“你的?” 我攥紧师父的衣角,紧张地点头。 他忽然将那颗明珠掷入我怀中,大喝:“大胆贱民,竟敢拿假明珠欺蒙本王!来人,把他们给我拖出去!” 我惊恐不已,白先生他,忘记我了? 我和师父被仆从赶到府外时,我紧紧攥着那颗明珠,只觉灼手,他竟不记得我了…… “罢了,徒儿,我们走吧!”师父摇头。 就在第二天,八百里快马来报,边疆又起战事,于是天子急令白沉香带兵出征。白沉香离开都城的那天,统帅着森严的军队,一身戎甲骑在马上,朝城外而去。京都的百姓夹道送别,祝福他能胜利凯旋。我挤在人群中,看着他从面前走过。恍惚间,似乎看见他回头朝这里张望。一晃神的功夫,他却快马加鞭,已然出了城门。 二千里追随 边疆。 “咦,将军,你腰上怎么多了块玉?”一旁随着白沉香查视各营情况的副将好奇问道。 白沉香虎躯一震,摸了摸腰间那块艳红如血的鲤鱼佩,旋即莞尔一笑,“妹妹送我的,说是保平安,刚刚才拿出来戴上。” “小姐真有心!”那副将赞道。 没错,那块鲤鱼佩是我化身而成。那日见白先生出了城,我顾不及师父,便慌忙变化成一块玉佩挂到白沉香腰间。千里迢迢找到恩人,我不想就这么错过。 夜里,白沉香他手持兵书独坐案前,一盏烛火在案边幽幽燃着。 夜半时分,他终于掩卷,“还不舍得出来吗?” 我从鲤鱼佩幻成人形,向他作揖,“白先生。” “我不是你认识的白先生,你走吧!”他竟仍旧不认我。 “六年前是白先生从渔夫的篓中救了我,还为我取名曦儿……芦苇荡中,白先生白日练剑,夜读兵书,那尾被你救下的鲤鱼则****夜夜陪伴着你,白先生都忘了吗?”我不敢相信他已忘了我。 “呵,我生于大漠,长于大漠,何来芦苇荡一说?”他嗤笑,“看你不过十二三岁,我姑且放你一马。你还是速速离开吧!”他起身解下斗篷,睡到帐篷内的一张床上,不再看我。 我站在帐篷内,手脚冰凉。 “曦儿这就离开。”我低首,“只是,白先生还需提防身边人才是……” 说罢,我快步往营外走去。那个副将在看着白沉香的背影时,露出的笑容深不见底,让人不寒而栗。他在打算着的事情,我想一定与白沉香有关。 下雨了。 这荒漠竟难得一见的下雨了,在两军厮杀的时候。 我站在高坡,任雨水淋湿全身,默默地看着白沉香他在敌方阵营中纵马驰骋。他总有本事从包围圈里跳出来,临危不乱,气势磅礴,仿佛是一尊战神。 可是,在战争中牺牲的人太多了。赢了也好,输了也罢,牺牲的人太多了。 “曦儿,你流泪了。”恍然间,师父的声音响起,一把纸伞遮在了我的头顶。 雨水和泪水混到一起,我哽咽不语。 “几年前,传说凛水中有明珠可安定天下。若那颗明珠能为当今善人所用,或许这些战争可以避免。”师父淡淡说道。 “师父想得到那颗明珠?”我仰起脸望着高大的师父。 师父目光深邃,注视着血流成河的战场,“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沉默了下去。 三鲤鱼汤 我和师父回了京都。 刚到京都,便有捷报传来,说云间王白沉香在葫芦谷大败敌军,并坑杀敌方二十万士卒。 在客栈听到消息的刹那,我在所有人的欢笑声中痛哭流涕。 二十万生命,竟就这么毁了! 白先生他,果真下得了手? “他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白先生了。”师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语气极淡,“他是一尊凶神恶煞的修罗。” 修罗……我趴在桌子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生疼。 “曦儿,或许你该去见一见当今天子。” “为什么?”我抬起红肿的眼。 “用一颗明珠挽救更多的人命,难道你不愿意?”师父幽幽道。 我攥住了颈间的明珠,师父他知道了凛水中的那一颗明珠就是我身上的这颗。 “在去见皇帝之前,我想先去一趟云间王府。” 再见白先生,他却比之前要憔悴多了。云间王府冷冷清清,他的屋内光线昏暗。他坐在床上,拥着被衾,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你又来了……”他似乎能感觉到我的气息,轻轻说道,神情是说不出的落寞。 “白先生。”我从阴影里走出,在床边站定。他看起来老了许多,胡茬满脸,那双眼也没了光彩。他不是打了胜仗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曦儿,”他抬头看我,“回芦苇荡去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白先生果然是记得曦儿的。”我紧紧盯着他。 “芦苇荡中的****夜夜,我如何能忘?只是出了那片芦苇荡,才明白什么叫做身不由己。外面的是非太多,曦儿,你不适合这里。”语毕,他闭上双眼,不再看我。 我咬紧嘴唇,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白先生坑杀二十万士卒,难道只是因为身不由己?白先生曾经说过,最大的心愿是安定天下。白先生是让边疆平定了,可是二十万生命,又算什么?” “我说不是我下令的,你信吗?” “……” 屋门忽然被推开,是那个副将,“将军,该喝药——这位是……” 他打量着我,目光中带着狐疑与探寻。 “乡下邻居的女儿,来京城托我帮忙办件事。人蠢得很,我正打发她走。”白沉香淡淡道,接过副将递来的药,在我和副将的目光中喝了下去。 副将点点头,看了我一眼,退了出去。 中药特有的苦香味飘满了整间屋子。 “药里有毒。”我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白沉香苦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倒是机灵得很,竟然能能闻出这无色无味的********。” “白先生明明打了胜仗……”我糊涂了,这天子,莫非是个傻子?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曦儿,你快些离开吧。若叫外面人知道你与我的关系,你恐怕就走不了了。”他注视着我。 “曦儿不走。”我在床前跪下,“白先生救了我的命,便是我的恩人。恩人有难,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曦儿啊……”他蹙起剑眉。 这时屋门再度被推开,一个侍从端着木盘进来,“主子,二皇子听闻主子身体抱恙,特送来一盅鲤鱼汤。” 他说着,直接揭开碗盖。 鲤鱼汤! 四惊天变故 我捂住嘴巴强忍住作呕的冲动,立刻背转身去。 “端进厨房去!”白沉香大喝。 待那侍从走远,我捂着胸口喘着气,泪水早已忍不住挂在了脸颊上。这个二皇子是什么人,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来送这碗汤! “曦儿……”白沉香他拉住我的手,“那二十万降卒不是我下令坑杀的。你现在必须马上离开京都,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 可他刚说完,那房门就被人冲撞开来,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卒团团围住我们,接着让开一条路,一个身着黄金铠甲的少年负手走了进来。他扫视了我们一眼,目光落到白沉香身上,“云间王别来无恙啊。” 不知为何,我看着那二皇子,竟觉得有几分熟悉。 “二皇子这是何意。”白沉香示意我扶他下床。 那二皇子笑了笑,看了我一眼,“有人举报云间王私藏妖物,心怀不轨,父皇命我前来查看。看来,这是真的了。” 我心下一惊,白沉香他握紧我的手,“本王府干净得很,若有妖孽,本王自当亲自斩除。” “那就请云间王动手。”二皇子解下腰间宝剑丢给白沉香,“云间王身边这位,便是鲤鱼精幻成的人形!” 我心头一颤,还未及做出反应,就看见胸前氤氲开大片鲜红,那柄宝剑,贯穿了我的胸口。 “白先生……”我呢喃,瞳孔中倒映出白沉香决绝的面庞。 “妖物已除,二皇子不妨留下,与本王喝杯酒。”白沉香丢了宝剑,负手而立。 他的声音在我耳中渐渐模糊,脑海中唯一浮现的,是白沉香他杀了我。 最后,我彻底沉入了一片黑暗。 混沌的黑暗中,仿佛过了千年。 “曦儿,回家了。”朦胧中,有人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努力睁开双眼,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庞出现在面前。 “师父……”我轻轻道,伸出小手攥住师父的衣角,似乎是攥住了一片安全的天地。 我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京都护城河岸。 “你被云间王府的下人扔到这里,幸好我及时发现,将你从生死关前救了回来。”师父道,目光里是满满的牵挂与担忧。 “师父……”我抱住师父的腰,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白先生他要杀我,白沉香他竟杀我! “曦儿,我们回家。”师父牵起我的手,踏上河中一叶扁舟,随着水势顺流而下。 我回头张望这座辉煌古老的城市,心疼的像是在滴血。 “师父,以后我一定好好修炼。从此那个男人的荣辱与成败,都与我无关了。” 芦苇荡边的生活是简单的。没有外面人心的复杂,没有对于名位的计较,更没有功高震主这一说法。 师父他对我颈间的那颗明珠产生了很浓的兴趣,他想知道为什么一颗小小的明珠竟然可以安定天下。 “只是谣传而已。”我这样解释。 师父并不满意我的解释,他觉得我的明珠应该是世间异宝。 “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师父抚着我的背,淡淡道。 “既然师父喜欢,那就送给师父好了。”我摘下明珠递予师父。 本来是想送给白沉香的,只是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留着它,有什么用呢? 四明珠有泪 “色泽莹润,灼光耀世,当真是世间异宝!”师父目光炽烈,“这样的宝物,也只能配我!” “师父……”我看着这样的师父,不禁有些害怕。 师父回过神来,收起明珠,抚摸我的头,“曦儿,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师父没有解释为什么,就着急地离开了。 师父离开的这段时间,芦苇荡一直很平静。我没事就看看天上的飞鸟和云彩,偶尔化成红鲤鱼下水游几圈。 水底是个美妙的地方,这里有太多的奇珍异宝。那颗明珠是我从一艘沉船里捡到的,只是一颗普通的珠子而已,沉船里还有好几颗。我不明白为什么外面的人对这颗明珠这么热衷,能够安定天下的说法,其实只是三人成虎。 几天后,我正在水下和黑鱼玩耍,忽然看见一丝丝红色的液体渗进了水中。 是鲜血! 我立刻浮出水面,就看见一位身穿铠甲的男人倒在芦苇丛里。他头发凌乱,铠甲被鲜血染得通红。 我上岸扶起他,拨开他的头发,露出的那张脸我一生都不会忘记,他是白沉香。 我的心跳得很快,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怎么浑身都是血? 白沉香的呼吸很弱,似乎就要去了。 再三犹豫,我决定救他。 “曦儿!”正当我将自身的精气输送给他时,师父突然出现,朝我大喊。 我抬头看去,他手提宝剑,朝这边极速跑来。 手起刀落,却斩了个空。 他拧眉,看向将白沉香卷到一边的我,“曦儿?” “他是我的恩人……”我很慌乱。白沉香他要杀我,可我却想要救他……而师父为什么要杀他?师父跟他没有仇啊! “他要杀你,你忘了吗?!”师父大喝。 我抱着白沉香在水中沉浮,“师父……”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大群士兵出现在了岸上。他们在我师父身后站定,威武的让人害怕。 “师父,快走!他们会杀你的!”我惊呼。 那士兵的统领望了我一眼,对我的师父鞠躬,接着说出了让我既震惊又恐惧的话,“二皇子,是否放箭?” 我的师父,他是二皇子?我不敢相信,可是师父他叹息一声,伸手揭掉了脸上的一层人皮面具。露出的那张脸,赫然便是当初在云间王府所见的二皇子了! “曦儿,我不想杀你的。当日在云间王府,我本想借着白沉香之手除掉你,好夺取你手中明珠,只是他到底没有下狠手。所以我救了你,期望你能以明珠报恩,这样我便能顺理成章地得到它。可是你,终究还是护着这个男人……” “师父……”我抱着白沉香,脊背发凉。 之前在云间王府,是我师父想要我死…… 乱箭如雨,水中很快就浮上一层红色。 我无力地抱着白沉香往河底最深处沉去,至死都不愿相信,是师父要杀我…… 五江山锦绣 三年后,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百姓皆称赞曾经的二皇子,当今的天子仁慈爱民,是英明神武的好皇帝。 可这皇帝却一直闷闷不乐,总是握着一颗硕大的明珠独立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曾经的副将,如今的大将军吴胜望着这样的新帝,很是担忧。 “吴胜,我到底得到了什么?” “皇上得到万里山河,成就一代明主!” “可是我看这锦绣江山,却抵不上我那小小徒儿的一张笑颜。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眼睁睁看着我的徒儿在我面前死去……” 边远南方的芦苇荡中,一座小小的茅草房子临河而立。一位书生坐在屋前翻阅书籍,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摇着扇子给书生煮茶,不时好奇地问东问西。书生对小丫头很是宠溺,指着书教小丫头识字学诗。 “白先生,你跟曦儿说说,这世上,什么东西最重要?”小丫头歪着脑袋问。 “当然是一颗正直的心,和深爱的身边人。” 468.第468章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茶喝了一半,外头传来脚步声。 他侧身看去,一眼便瞧见那个逆着光走进来的少女。 她身着石青色的绣花长裙,这样繁重的颜色却丝毫不能折损她的美,反倒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清水芙蓉。 乌发披散在腰间,脚下的一双绣花鞋轻巧精致。 阳光在她背后开出了花,她却是比这花还要美的闪光点。 “林瑞嘉。” 东临火越低喃,手中劲道不觉加大,茶盏的杯壁上出现了丝丝裂缝。 当寻她四面无果时,他就猜到她可能会在秦王府。他怕她在秦王府受苦受累,所以放下一切赶了过来。然而如今一见,她似乎,比在太子府时,过得滋润多了。 东临长锋一眼瞧见东临火越的失态,不禁暗自冷笑,“五弟驾临秦王府,不知所谓何事?” 东临火越的目光依旧落在林瑞嘉脸上,一张妖艳的脸,看不出是悲是怒:“来拿人。” “哦?不知是要拿谁?”东临长锋明知故问,“我府中,可没有私藏逃犯。” 东临火越踱步到林瑞嘉跟前,居高临下:“这个女人,是我太子府潜逃在外的丫鬟,她,偷了本王的东西。” 林瑞嘉可不想现在就被抓回去,她留在秦王府,还有大事要做。于是便抬起美眸,声音镇定:“我并不曾认识太子,太子是想仗势欺人吗?” “不认识?!”东临火越盯着她的眼睛,脸上的笑容逐渐残忍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纸卖身契抖开来,“那么,这是什么?” 林瑞嘉瞳孔骤缩,糟了,她居然忘了这一茬!她立即对东临长锋使了个眼色,东临长锋身形一动,已经从东临火越手中夺去了那纸卖身契。内力运转,那张纸顿时化作齑粉,消失在空中。 东临火越笑容妖艳,如地府曼珠沙华的盛开。 他背负着双手,盯着林瑞嘉的丹凤眼中满是凉薄:“李大人,都看见了吗?” 从屏风后走出个颤巍巍的老头子,乃是大理寺卿李仁。他捋着胡须,“太子殿下、秦王殿下,老朽都看在眼里了。” 中计了……林瑞嘉咬住嘴唇,原来他,早就留了一手! 东临长锋暗叫不好,刚欲说话,东临火越抢在他前面道:“明日上朝,本王会禀报父皇,你荒唐无度,意图夺取我太子府的丫鬟充作府中美人!李大人,届时,还望你给我做个见证!” 李仁忙点头应是。 林瑞嘉盯着东临火越,仍旧有些没反应过来。 入夜之后,太子府地牢之中。 这间地牢阴暗狭窄,只有牢门上挂着的一盏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一名少女被关在里面,少女双手被铁索高高挂着,整个人以十分屈辱的跪姿跪在牢房的土地上。 少女身着石青色绣花长裙,正是林瑞嘉。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林瑞嘉抬头看去,便见身着绣八爪金龙太子服制的东临火越站在牢门口,目光凉薄无情。 “越哥哥……”她轻声呢喃。 “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吗?”东临火越盯着她。 “是什么?” “是去南羽认识你。”东临火越声音冰冷,他打开牢门,缓步进入,在林瑞嘉跟前蹲下,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他的眼,“你的那点伎俩,你的那点心计,都是我教的。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真的能瞒过我的眼?林瑞嘉,我教了你很多,今天我要再教你一点,那就是,做人,不可以太自负。” 林瑞嘉轻轻笑了下,一天没有进食,又被罚跪在这里整整一天,她的体力已经快要耗尽了。 “越哥哥,我从没有背叛过你,从没有。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真的,从没有背叛过你。” “你在故意拖延时间吗?”东临火越眸光深邃,“你在等他来教你,是不是?” 林瑞嘉诧异,“什么?” “林瑞嘉,赫连锦玉不是你该招惹的人。”东临火越淡淡道。 他望着震惊在她的眸中逐渐扩大,不禁又扬起一抹残忍的微笑,“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你的那两个丫鬟,就在我手中。” 林瑞嘉突然剧烈反抗起来,她努力想要站起来,却被东临火越死死按住肩膀,膝盖竟不能离开地面分毫。 她紧紧盯着东临火越:“你设了陷阱,用桑若和青团做诱饵,抓了赫连锦玉是不是?!” “我一直很好奇,你只身在府中,究竟是怎么买下护国寺附近土地的。幸好黑鹰办事效率不错,最近替我查出,原来是赫连锦玉买下的。可奇怪的是,那地契上写着的却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你林瑞嘉的。”东临火越眯起眼眸,“赫连锦玉,就是当初回天照的路上,你身边那个少年,是不是?” “把桑若和青团还给我!”林瑞嘉没回答他的问题。 “凭什么?桑若她是幕北寒放在我这里的卧底,她是叛徒,理应受到刑堂的惩罚。”东临火越语气冷硬。 “你把她怎么了?!”林瑞嘉有些失控,眼眶中不自觉便蓄了泪水,“她对我有恩,我不准你对她动手!” 当初在南羽,若是没有她相护,林瑞嘉必定会被橙心的那一刀刺伤。 东临火越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逐渐泪流满面的少女,声音凉薄至极:“取悦我。若是我高兴,说不定会考虑放过她。” “你休想!”林瑞嘉愤恨地盯着他,声嘶力竭地吼着,“你不是越哥哥,你是魔鬼!” “呵……”东临火越深深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牢房。 林瑞嘉崩溃地跪坐在地上,任由泪水流下,满目无措。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正在她手足无措之时,一个轻快的声音从隔壁响起:“哎,真是听了出苦情戏啊!” 林瑞嘉偏过头,入目所及的是地牢里的砖墙:“赫连锦玉?” “难为你还记得我。”赫连锦玉调侃的声音从隔壁响起,“本想试探试探你越哥哥的功夫,结果一不小心被他逮住,关进了这里。正无聊着呢,你就被带进来了,正好咱们做个伴哈!” 469.第469章 取悦我 第468章以身取悦 林瑞嘉垂下头,“我没心思说笑。” “我觉得咱俩挺有缘的,你看你那越哥哥现在也不喜欢你了,不如咱俩做个伴白头偕老?多好啊……” 无论到什么时候,赫连锦玉的语调永远都是那般调侃轻快,仿佛目前的困境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林瑞嘉一听,顿时哭得更加厉害,呜呜咽咽地说道:“谁说越哥哥不喜欢我的!谁说的!”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孩子气,说到底,她也不过才十六岁。胆识也好,心计也罢,她其实,也才只有十六岁。 “好啦别哭啦,小心叫旁边的人笑话!”赫连锦玉笑嘻嘻说道。 林瑞嘉一愣,目光落在另一边的砖墙上,那后面,也关了人? “是北唐夜冥。”赫连锦玉解释道。 “遇见你们,真是倒霉。”低沉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验证了赫连锦玉的话。 接下去的时间,赫连锦玉一直在哼歌,林瑞嘉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得勉强跪坐着,尽量让自己节省更多体力。北唐夜冥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第二日白天依旧平静,没有来地牢,也没有人送食物和水过来。入夜之后,地牢大门被打开,有人进来了。 林瑞嘉恍惚中感觉到有阴影罩下,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黑……黑鹰?” 黑鹰有些尴尬,“小姐。” 林瑞嘉咬了咬嘴唇,“你来做什么?” “主子派我来问小姐,想好没有。”黑鹰垂下眼帘,不忍直视林瑞嘉的表情,“若是小姐还没有想好,主子说,桑若的刑罚可以开始了。” “什么刑罚?” 黑鹰沉默片刻,声音轻不可闻:“鲸刑……” 鲸刑,即用刀划破人的脸,再用黑炭在伤口上涂抹,给人脸上留下永久的符号。既是肉·体惩罚,更是精神惩罚。 明明是七尺大汉,黑鹰却忍不住地泛起泪花:“我与她共事多年,岂能忍心她遭受这般酷刑!小姐,求您救救她吧!事到如今,也只有您能救她了!” 林瑞嘉一颗心仿佛被浸入了冰水之中。 他明知桑若是她最信任的人,他明知桑若曾为了救她毁容,他如何狠得下心?! “带我去见他。”林瑞嘉声音都在发颤。 黑鹰立即应是,拿钥匙给她开了锁。 她想起身,却因为跪的时间太久,竟站不起来了!黑鹰转过脸强忍住泪意,扶起她往外走去。 他今天被主子派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小姐知道桑若的处境。主子算准了小姐一定会为了桑若去找他,主子的手段,实在是叫人畏惧…… 林瑞嘉很快被待下去梳洗,两个婢女面无表情地给她处理干净,又换了干净的衣裙,这才将她送去东临火越的寝殿。 天色已晚,寝殿里点着灯,四周寂静无声。林瑞嘉静静坐在床榻上,长发披散在腰间,一张脸虽是沉静无波,可紧紧攥住床单的手,却昭示着她内心的惶恐与不知所措。 她不知坐了多久,寝殿大门被推开。携裹着浓重夜色走进来的男子,一袭紫袍,面容妖艳,俊美的仿佛妖精。 寝殿大门在他身后合上,他瞥了眼床上的少女,走到桌边喝了杯茶。 寝殿气氛十分诡异,良久之后,林瑞嘉率先打破沉默:“你把桑若怎么了?” “她不仅是叛徒,更是间谍。这种人的结局,只有死。”东临火越转向林瑞嘉,薄唇扬起一个优雅弧度,“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饶她不死,赐她鲸刑。我想,日后她照镜子时,应当会记起,背主的下场。” 明明是优雅轻快的语气,可说出的话却是那般无情。 林瑞嘉扶住发疼的膝盖,颤巍巍起身,“你曾说过,只要我取悦了你,你就会放过她。现在这话,可还算数?” 东临火越的眸光从她膝盖上扫过,仍是面无表情:“你要如何取悦我?” 林瑞嘉轻笑一声,“我如今有什么?我的智谋,你看不上。我的钱财,都留在了北幕。我现在,不过只剩一张脸,一具身体。” 她的笑容很苍凉,手轻轻一拉,腰带便轻飘飘落了地。 很快,她一丝·不挂地站在了他面前,纤弱得像是一只随时会振翅而去的蝴蝶。 “如果,今天是别的人,你也会选择这样?” “我会。”林瑞嘉冷笑。 东临火越的眼底隐隐有着怒火,“林瑞嘉……” “我在。”她笑得无助极了,叫人忍不住地心疼。然而看在东临火越眼中,那却是挑衅至极的微笑。 他重重放下杯盏,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你要犯贱,那我成全你。” 语毕,直接拉着她的手将她重重甩到床榻上,毫不客气地欺身而上。 蜡泪灼灼,寝殿之中红鸾被翻,满室生香。 一个时辰后,这场风暴才逐渐平息。 林瑞嘉重重喘息着,脖颈间隐约可见深深浅浅的爱痕。她用被子裹住身子,凤眸淡然,毫无****:“可以放人了吗?” 东临火越靠坐在床榻上,随手套上中衣,丹凤眼中满是凉薄:“你觉得跟一个死人做,我会开心?” “你说什么?!”林瑞嘉猛地看向他,美眸里全是愤怒。 东临火越偏头,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我有很多女人,每一个,都比你床上功夫好。不过,念在你长得还算行的份上,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侍妾的身——”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东临火越的头偏到了一边。 “东临火越,你滚!”林瑞嘉一字一顿,美眸里满是憎恶。 东临火越轻笑一声,起身下床,大步离开了寝殿。 烛火明灭,林瑞嘉将头埋进被子里,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不知不觉中,她跟他结下的误会太多。他如今,甚至都不愿意听自己解释。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解开这所有的误会? 很快那位沈家小姐就要嫁给他,可她现在,根本无力阻止……东临的局势扑朔迷离,她至今仍然不能够看清。 究竟,该怎么做? 470.第470章 嘉儿有孕?! 第二日,有丫鬟进寝殿收拾。林瑞嘉被带下去换了太子府丫鬟的衣裳,正当她以为她会被重新送到林七月身边时,黑鹰过来请她去书房。 偌大的书房里并没有伺候的人,东临火越只身坐在书案后,似乎是在批阅奏章。 林瑞嘉扶着门框,看了他半晌,慢吞吞走过去,轻声细语道:“我并没有背叛你,北幕那两年,我是被抓过去的。你从雪城离开之后,他囚禁了我。后来他终于答应放我自由,我就马不停蹄地过来寻你。赫连锦玉是在一个驿馆的厨房里碰到的,我跟他之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交易,也不过是为了在天照城站稳脚跟。” 她的手紧紧抓着书案边缘,双腿微微发抖,“我真的没有背叛你……真的没有……”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滑下,整个人可怜极了。 然而东临火越并未抬头看她,只是快速地批改着奏章:“研磨。” 林瑞嘉一愣,随即低下头,伸手去研磨。她的双腿轻微地发抖,一张脸惨白惨白,毫无血色。 “既然不愿意做侍妾,那就做暖床丫鬟。”东临火越低沉地说着,“以后,你就在书房伺候。” 林瑞嘉强忍住泪水,“你为什么听不进我的解释?!” “我说过,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是去南羽认识你。” 东临火越的话像是一把尖刀,直直刺进她的心脏。她的泪水一颗颗落进砚台,她觉得她这十六年,从未像今天这般苦涩过。 东临火越注视着砚台里的涟漪,一双丹凤眼中满是说不明的情绪。 明明已经决定放弃她,可是在看见她哭的时候,心为什么会疼…… 明明告诫过自己无数遍,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爱情骗子,可是为什么,他就是舍不得让她走…… 让她做侍妾,让她做丫鬟,他就是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囚禁也好,恐吓也罢,他就是想让她在他身边。 他握笔的手微微发紧,“你……” 他话未说出,林瑞嘉突然往后倒去。 东临火越忙起身接住她,心里却是一震,她,比从前清瘦多了…… 寝殿,罗帐轻挽,林瑞嘉躺在床上,一名大夫正仔细地给她把脉。东临火越在旁边来回踱步,很有些焦急。 他很自责,若不是他逼她跪了一天一夜,若不是他没给她食物和水,她也不会晕过去…… 那白胡子大夫捋着胡须,犹豫地看向东临火越:“敢问殿下,此女是何人?” 东临火越愣了愣,“何出此问?” “她……”大夫眉头紧皱,“老朽给太子府里的侍妾们都喂了绝育的药,可是她为何会……” “你说什么?!”东临火越的声音陡然提高,将那老大夫吓了一大跳。 他冲到床榻前,难掩激动:“你的意思是,嘉儿她有孕了?!” 老大夫扶着耳朵起身退到一旁,老眼中仍有着疑惑:“是是是,正是如此!莫非她不是殿下的侍妾?否则怎会有孕?” 东临火越压根儿没听见他说什么,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又问道:“有多久了?” 那老大夫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如此高兴的样子,他不是不打算要孩子的么,否则也不会暗中让他给府中所有人女人都下绝育药…… 他想着,讪讪答道:“约有二十日了。” 东临火越脸上的笑容愈发热烈,果然,就是那一日强幸怀上的!他搓着手在床榻边坐下,喜悦地盯着林瑞嘉的面容,随即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唇。 那老大夫咳嗽了声,东临火越挥挥手:“下去领赏。” “可是,”老大夫却有些迟疑,“这位姑娘的胎像并不稳定,须得好好养着,方能母子平安。” “去开药方。”东临火越道,“用最好的药。” “是。”老大夫偷瞥了眼林瑞嘉,背着药箱摇着头离开寝殿。 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今儿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他家主子英明神武,这个少女容色倾国,倒也般配…… 寝殿中只剩东临火越和林瑞嘉两人,东临火越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实在难以发泄心中的喜悦,猛地扑下去搂住林瑞嘉狠狠亲吻她的嘴唇。 昏睡中的林瑞嘉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大力道搂着,十分难受,终于从昏睡中醒来。可一睁眼,便看见一张放大了的妖孽的脸。 她逐渐恢复神智,眼前的男人正狠狠亲吻着她的嘴唇,一双手不安分地上下游走,力道之大,似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东临火越正吻得起劲儿,忽然觉得不大对劲儿,睁开眼,便对上一双幽如古井的眸。 “嘉……嘉儿……”东临火越尴尬地松开嘴,拉长了两人唇间的一条银丝。 “你在做什么?”林瑞嘉声音虚弱。 “你……”东临火越有些心虚,“你有孕了……” 寝殿中寂静十秒后,林瑞嘉轻声道:“你说什么?” “你怀了咱们的孩子。” “……” 林瑞嘉差点没翻白眼晕过去,她摸着肚子,满脸都是惶恐之色。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现在局势未明,她根本没办法保证能够平平安安将她生下来! “别怕,”似是看出她的想法,东临火越握住她的手,认真地道,“我会好好保护你们。” 林瑞嘉缓缓抽回手,低下头去:“你保护的只是他,不是我,对不对?” “嘉儿。”东临火越轻柔地捧起她的脸,“就在刚刚,我想通了一切。从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信你,不该那样对你。这个孩子的到来,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世上的女人那么多,可我只允许你为我生下孩子!” “林七月的孕,也是假的,是鹿无尘弄来的药让她假孕。这府中其他女子,和林七月一样,都被我的人下了绝育的药。除了你,我不愿意其他女人怀上我的孩子。” “绝育药?”林瑞嘉诧异,“你为何这般残忍?!” “残忍?”东临火越摇头,“你以为,她们都是平常女子吗?她们,几乎都是其他皇子安插进我府中的探子。如果我留情,那么他们就不会对我留情。” 471.第471章 再不负你 与此同时,叠翠殿中。 林七月发疯似的将殿中所有的东西都砸得稀巴烂,一张秀美的小脸满是狰狞之色。 她衣裳凌乱,发髻未梳,眼下都是青黑,可见已经许久没有睡好觉了。 “我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林瑞嘉那个贱人!”她崩溃似的跪倒在地,仓惶尖叫,指甲从地板上抠过,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屋中伺候的婢女们跪了一地,都低着头,瑟缩着不敢出声。 林七月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那些婢女:“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她说着,一脚将其中一名婢女给踹翻,“没用的东西!你们看见她爬殿下的床,你们是不是也都想爬床!” “奴婢不敢!” 那群女婢哀哀哭泣,纷纷表忠诚。 她们是林七月出嫁时,鹿无尘给她的,都是可以信赖的人。 林七月指着另一名婢女:“你呢?我叫你想办法给兄长传消息,你可有做到?!” “外面看守的很严,奴婢等根本出不去啊!”那婢女哭得悲切,浑身发抖,生怕被林七月打。 林七月忽然停住了发狂,站在原地,脑海中闪过一抹光:以前她三天两头就会将太子府的情况禀报给鹿无尘,现在她这么多天都没有传消息出去,以鹿无尘的聪慧,应该猜到她出事了才对…… 可是为什么,他不来帮她? 难道,他放弃自己了? 不,他不会放弃自己,他在自己身上用了那种药,他舍不得放弃自己…… 除非,他出了事…… 林七月眼中突然现出惶恐,如果鹿无尘出了事,那她就更不会被殿下放在眼里,她在太子府就会毫无地位,那她就真的完了! 此时,鹿无尘的府外。 一群人手持刀刃,将鹿府团团围住。 鹿无尘正在屋中弄药,下人进来禀报,说是鹿铭带人围府。 鹿无尘将手指上沾着的药沾捻到药罐里,姿态闲适:“哦?他还会带人围府?” “外面闹得很厉害,百姓们都在围观,公子还是出去看一看。”下人劝道。 鹿无尘接过身边美貌婢女递来的香帕擦净手,优雅地走了出去。 鹿无尘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外头嘈嘈杂杂,隐约听见“杀人”、“不孝”等词。 鹿无尘莞尔一笑,命下人打开大门。 随着大门打开,果然外面围了一大圈手持兵刃的仆从。 “鹿鹿,你有完没完?”鹿无尘声线冷淡,艳红色的纱裙在风中飞扬,衬得他如谪仙降世,如天际云霞。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缓步走了过来。 少年生得面如冠玉、身姿修长,然而表情却是冰冷的:“鹿无尘,你害死爷爷,今日,我鹿铭必要你偿命。”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冰冷的杀伐之气,双眸中毫无感情。 在他身上,再找不出从前那个粉雕玉琢、只知哭闹的孩子的影子。 “啧啧,爱哭闹的弟弟也会有长大的一天,当真不容易啊!”鹿无尘笑容满面,丝毫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老头子九泉之下,想必也该安息了。” “是你害死爷爷的!鹿无尘,我今日就要你偿命!”鹿铭眼中寒光迸射,手中长剑出鞘,飞身袭向鹿无尘。 鹿无尘唇角的笑容逐渐变冷,盯着半空之中飞身掠来的鹿铭,“”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 林瑞嘉禁不住一阵唏嘘,原来连太子府的局势,都是这般复杂…… “我要你好好生下孩子。”东临火越将她搂进怀中,唇角忍不住的上扬,“嘉儿,这三年,我从没有一天像今天这般快乐。” 林瑞嘉却推开他,“可你为何会娶林七月做侧妃?!” “鹿无尘之前并没有站在我这边,你应当知道的。鹿家老爷子死后,他几乎将鹿家所有的资源都握在了手里。若是他站在萧后那边,我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东临火越轻轻亲了她的脸蛋,“所以,我与他做了交易,我娶他收的义妹林七月,他站在我这边。” “萧后她,不是你的母亲吗?” 这个问题从南羽开始,就一直困扰着林瑞嘉,今天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东临火越摇了摇头,却是不愿意解释:“我说过,东临的形势,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嘉儿,答应我,留在太子府中,不要再出去。” 林瑞嘉思索片刻后,轻声道:“我要权。” “权?” “让我做你身边的女官,给我出入自由。”林瑞嘉抬起头,清澈的目光一片决绝,“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去面对险境。越哥哥,咱们是一体的。往后的日子,若是盛世繁华,我便陪你共看天下;若是穷途末路,我也愿陪你共赴九泉——” 林瑞嘉话音未落,东临火越已经俯身吻住她的唇。 天下的女人那么多,可他只愿意让她生下他的孩子。 天下的女人那么多,可他只愿意听她说那些缠绵的情话。 嘉儿,感谢你的生死相随。 从此以后,我再不负你! 这个吻霸道而缠绵,无边的爱恋深入骨髓,直叫人不可自拔。 林瑞嘉仰着头,黑发尽数铺散在绣着牡丹花的枕头上。 寝殿外,花开锦绣,阳光正好。 【如果我说全文完,你们会不会揍我==】 +小剧场之朋友圈篇+ 某日,火小越在微信上发了一条朋友圈:“今天和嘉儿和好了,三年的折磨,可我们最后仍旧在一起。可见,我和嘉儿的缘分乃是上天注定的。@一川烟草@冰块” 温润如玉评论:“皇兄,要好好对烟草哦,要让烟草幸福。” 白衣公子评论:“一点破事也拿出来晒。等我从白沉香那里将曦儿抢回来,一定要秀死你们。” 檀木沉香@白衣公子:“曦儿和我极为恩爱,你就不要再想了。” 曦水洛神@檀木沉香:“哥哥么么哒!” 檀木沉香@曦水洛神:“曦儿,来抱抱!” 曦水洛神@檀木沉香:“哥哥,晚上人家想吃百合莲子羹,要哥哥亲手煲的。” 檀木沉香@曦水洛神:“小乖乖,我马上就回去。” 火小越@檀木沉香@曦水洛神:“滚!” 正当火越以为向幕北寒示威成功时,忽然下面又多了一条评论: 满城风絮:“倾倾在北幕雪城的那两年,是我和她生命中都无法抹去的一段岁月。我想我余下的时间里,都会好好回忆那两年的美妙时光。倾倾,时光不老,我们不散。@一川烟草” 一川烟草:“……” 火小越:“……” 迷失的黑鹿@所有人:“姐姐她,只能是我的,呵呵。” 472.第472章 山人自有妙计 鹿府外。 眼见着那长剑直指鹿无尘的面门,鹿无尘广袖轻扬,鹿铭只觉一阵大的出奇的力道迎面而来,他的剑尖竟不能前进分毫。 他扭身翻手,长剑转了方向朝鹿无尘脖子上抹去。 鹿无尘迅速退后,鹿铭寸步相逼。鹿无尘盯着鹿铭,双眸中掠过一抹惊诧。他原以为,这个弟弟不成大器,可如今一看,他竟错估了他! 难道是因为老头子死了,激励了他迅速成长? 鹿无尘眸中满是复杂情绪,随即运转内力,再没客气,广袖蕴藏着劲道,直接将鹿铭从空中扫落在地。 鹿铭趴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污血,一双眼愤恨地盯着鹿无尘。 “你这辈子,都别想打得过我。”鹿无尘唇角轻扬,轻蔑地瞥了眼鹿铭,转身优雅地走进了府中。 “鹿无尘,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总有一我会让你后悔!”鹿铭猛地将剑掷向鹿无尘的后背,鹿无尘头都没回,那柄剑就被他散发出来的劲道给震落。 太子府中,寝殿里,林瑞嘉站在落地大铜镜前,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男装,发髻高挽,簪着根祥云玉簪,一派翩翩美男子模样。 “我只是要做个女官而已,干嘛让我穿男装!” 东临火越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贴在她的肩膀上,注视着铜镜中两人的身影,满脸都是止不住的笑意:“你扮成男子,我才方便将你带出去。” “女子也可以啊。” “那样别人总会看你。”东临火越有些不满意地揪了揪她的脸蛋,“知道吗?在你做侍女的时候,那些男人的眼睛都快要贴到你身上了。当时,我真恨不得挖了他们的眼!” 林瑞嘉心里头既是甜蜜又是得意,偏头大胆地亲了下东临火越的侧脸,便是满脸红云。 东临火越喜欢得不得了,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嘉儿……” 正在此时,管家匆匆忙忙从外头冲进来:“殿下!沈家小姐回京了!” 东临火越正和林瑞嘉你侬我侬重修旧好,一听这话,恨不得踹了老管家!他偷偷瞥向林瑞嘉,见她果然脸色不虞,不禁斥道:“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老管家瞥了眼林瑞嘉,心里知晓这是他家主子的心尖肉,不禁擦了把额头的细汗,轻声道:“沈家刚刚派人传信过来,说是小姐回京了,明日便会到达天照,殿下若是有空,请殿下前去接小姐。” 东临火越还未说话,一只小手便抓住了他的衣襟。 他低头看去,只看见林瑞嘉的发髻,她低着头,声音柔软似猫:“不许去……” 东临火越失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跟她,没有什么的。她很你特别,等你见到她,你就知道了。” 林瑞嘉抬起头,有些气鼓鼓的,“她在你眼里很特别?!那我呢?” “你?我爱死你这吃飞醋的小模样了!”东临火越“呱唧”亲了她一口,“你放心,我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你若不放心,明天我带你一起去。” 林瑞嘉依偎在他怀中,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越哥哥……把桑若和青团还给我好不好?” “自然是要给你的。”东临火越说着,朝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立即飞奔出去,片刻之后,便领着桑若和青团进来。 林瑞嘉看过去,她们两人面色红润,身穿干净的衣裳,并不像是受过酷刑的样子。 她惊喜不已,桑若和青团对视一眼,笑着对她行礼:“小姐!” 林瑞嘉忙扶起她俩,“这段时间,你们过得还好吗?” 桑若回答道:“奴婢等找了小姐许久,可小姐音信全无。后来太子殿下的暗卫发现了我们,就将我们带去了一处秘密院子。现在终于见到小姐,小姐无恙,奴婢和青团也就放心了!” 向来冷淡的她说着,竟不自觉地泛起了泪花。 林瑞嘉鼻尖也有些发酸,“你们回来就好……” 青团一把抱住林瑞嘉,呜呜大哭起来,一直自责没有照顾好林瑞嘉。林瑞嘉哭笑不得,只得和桑若一同安慰青团。 东临火越望着这样真实的林瑞嘉,唇角不自觉地溢出一抹笑。 她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晚膳是设在寝殿旁边的小花厅的,做的都是林瑞嘉爱吃的菜。东临火越屏退了侍女,小花厅里只有他们两人。 东临火越坚持要抱着林瑞嘉用膳,腻歪的不得了。 林瑞嘉难堪不已,东临火越将她抱在腿上,却是开心得很。他给她夹菜成汤,一点一点地喂她,好像是在照顾柔弱的小动物。 “来,再吃一口。”他夹起一片酱牛肉,满脸都是宠溺。 “已经饱了……”林瑞嘉无奈。 “不行,晚上会饿的。”东临火越却很坚持,“乖,张嘴。” 林瑞嘉不情不愿地吃下那片肉,东临火越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林瑞嘉转向他,神色忽然认真起来:“越哥哥,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 “我和赫连锦玉有交易在先。他帮我做三件事,我帮他调查北唐夜冥的一切,找到你的内功心法,并且拿到秦王府的兵符。”林瑞嘉小手揪着东临火越的衣襟,咬了咬嘴唇,“可你的内功,我并没有完全透露给他,我把后面的内容给改了……越哥哥,你会怪我吗?” “傻嘉儿。”东临火越莞尔,“你的坦白,值得我原谅一切。不过赫连锦玉,却不该是你接近的。” “为何?” “他不是一般人。”东临火越想起那个清秀少年,有些懊恼,“总之你别理他就是。” 林瑞嘉趴在他肩膀上,“可我还想将交易做下去。他说,要送给我一座和南羽一样的羡仙楼。到时候,我就又能帮你打探消息了。” “秦王府的兵符,岂是那样容易到手的?”东临火越无奈,“我可不舍得你再去变态那儿冒险。” 变态?林瑞嘉想起东临长锋,忍不住笑起来,“山人自有妙计!”说着,附在东临火越耳畔低语了几句。 东临火越眸光一亮。 473.第473章 沈家宁琅 林瑞嘉微微抬起下巴,像是一只骄傲的小狐狸,“越哥哥,你觉得如何?” “自是不错。”东临火越抱住她的纤腰,目光狡黠,“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啊——!” 东临火越在林瑞嘉的尖叫声中,突然起身将她扛在肩上,大步朝寝殿走去,音调飞扬:“吃肉咯!” 窗外的百合花羞得低下头,寝殿中罗帐轻扬,有女子的嘤咛和呻吟轻喘声从帐内透出,满室都是旖旎的暧昧气氛。 “嘉儿……” 第二日晌午。 青团站在床榻边,忍不住喊道:“小姐,太阳都晒屁股啦,起床啦!” 林瑞嘉揉着双眼醒来,“什么时辰了?” “都巳时了!”青团声如洪钟,十分欢雀的样子,“奴婢伺候小姐梳洗更衣!” 林瑞嘉忽然想起今天是那位沈家小姐回京的日子,忙从床上坐起,“越哥哥呢?” “殿下在外间看书,说等小姐梳洗好了,一同去城门口接人。”青团拿出两套衣服,“小姐想穿哪一套?” 一套是浅紫色绣雏菊花的男式曲裾,一套是白色绣翠竹的直袍,林瑞嘉毫不犹豫地挑了紫色的。 青团兴高采烈地伺候林瑞嘉洗脸更衣,又为她挽了发髻,情不自禁地捧住发烫小脸:“小姐穿男装好帅好帅……奴婢都想以身相许了!” 桑若从外头走进来,冷冷瞪了眼桑若:“怎么说话的?没规矩。” 青团吐了下舌头,不敢再多言。 桑若道:“小姐,殿下说若是小姐准备好了,就去外间用膳。” “知道了。” 中午时分,太子府的车队到了天照城门。 虽然东临火越说过和沈宁琅没什么关系,但是林瑞嘉还是有些吃味。马车里,她垂着头,小手紧紧牵着东临火越的衣角。 东临火越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是微笑着等待沈宁琅一行到来。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黑鹰在外头高声道:“太子爷,沈家的人到了!” 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出了马车,果然看见一行车队由远而近。 到了跟前,那车队停下。林瑞嘉定睛看去,只见为首的年轻公子骑在一匹好马上,生得宽额高鼻,英俊高大。 他跨下马,朝东临火越行礼:“太子。” 东临火越示意免礼,“一路奔波,辛苦了。” “辛苦倒是其次,所幸津口的青鹰教叛乱已经全部被镇压。”男子客气地笑了笑,随即目光落到东临火越身后,眸中掠过一抹惊艳,“这位是……” 东临火越瞥了眼身后的林瑞嘉,淡淡道:“本王的扈从。” “倒是生了副好容貌。”男子慧眼如炬,早已识破林瑞嘉的女儿身份,只是并未点破。 正在这时,车队里的一辆马车里走下个少女来。林瑞嘉看过去,少女身着翠色纱裙,容貌是一等一的好,一身风流气质更是叫人不得不折服。 少女的红唇微翘,使她看起来总是笑着的模样。 男子回头看她走出来,忙折回去:“琅儿,你脚扭伤了,不在车上好好歇着,下来做什么?” 此女正是沈宁琅。她与男子不知说了些什么,男子叹了口气,沈宁琅便在一个小丫鬟的搀扶下缓缓朝东临火越走来。 林瑞嘉瞧见她生得不错,顿时醋味更重了些,低声道:“你倒是艳福不浅。” “能有你相伴,自然艳福不浅。”东临火越同样低声,笑着调侃。 沈宁琅走过来,目光若有若无地从林瑞嘉脸上扫过,唇角勾起一抹窃笑,上前就将她挤到旁边去,挽住东临火越的胳膊,甜甜道:“越哥哥,咱们今儿中午吃什么啊?” 她身后跟来的男子有些无奈:“琅儿,休得无礼!” 沈宁琅回头冲男子使了个眼色,男子顿时更加无奈。 沈宁琅继续甜腻腻道:“越哥哥,我出去的这几个月,你可有想我?没有背着我找别的狐狸精吧?” “琅儿!”男子有些愠怒了,“听你说的这些话,是一个大家闺秀说的吗?!还不快快退下给太子行礼!” 沈宁琅露出一抹厌色,“哥哥你也忒没意思了些。” 说着,松开东临火越,朝他马虎地福了福身子:“见过殿下!” 说着,不等东临火越叫她起来,便奔到林瑞嘉身边,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精湛的演技吓到?有没有吃醋啊?” 林瑞嘉被她的自来熟弄得一愣一愣,不禁抬头看向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也是一副头疼的表情,“宁琅她就是这般性子,你不用介意。她刚刚是想试探你会不会吃醋。” 林瑞嘉:“……” “真是个大美人啊!”沈宁琅吞了口口水,忍不住对着林瑞嘉上下其手,“哥啊,你要是还没娶亲就好了!这样的大美人,光看着也不错啊!” “沈宁琅!”那男子已经气得不行,将沈宁琅从林瑞嘉身边拉开,歉意地对她点了点头,“我妹妹就是这样的性子,看见美人就忍不住地调戏。妹妹小时候体弱,一位神算说妹妹十六岁前该当做男子养,如此方能消病消灾。祖父当了真,就一直把妹妹当成男孩子养,我那玩世不恭的二弟更是常偷偷带了妹妹上花楼,结果就把她养成了这副德行!” “唰”地一声,折扇打开,沈宁琅摇着上书“天下第一帅”的折扇,声音嚣张:“花楼怎么了?我怎么一副德行了?沈严你少在美人跟前说我坏话!当心我告诉嫂子你在津口摸了人家姑娘!” “你——”沈宽被她气得不行,最后摇着头,“我真是管不了你了!” “哼!”沈宁琅用折扇挑起林瑞嘉的下巴,美眸流光溢彩,“怎么样,美人,中午随我一同回沈府用膳?” 东临火越一把将林瑞嘉拉到怀里,“宁琅,她是我的女人。” “啧啧,谁不知道人北幕皇后千里迢迢跑到东临来找你!瞧你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沈宁琅翻了个白眼,“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去醉仙楼找我的晴儿宝贝了!几个月没见怪想她的!” 474.第474章 对弈(1) 说着,跳上离她最近的一匹马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沈严气得不行,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只好对东临火越和林瑞嘉歉意地道:“让你们见笑了!” “无妨。”东临火越笑了笑,“去忘川楼一起喝杯酒?” “好!”沈严憨厚得笑了笑,抬手道,“太子请!” 林瑞嘉随行,三人一同进了忘川楼三楼雅间。小二很快将菜上齐,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林瑞嘉打量这酒楼,酒楼布置高雅,格调很高,大约是供天照城上层社会的贵人们喝酒宴饮的地方。红樟木刻花圆桌上的菜肴都很精致,让人一看便有食欲。 不过,并没有什么特色。 在这里能吃到的菜肴、能喝到的美酒,只要有钱,在别处也能吃到喝到。 林瑞嘉盘算着,暗自决定,如果要在天照城复制一个羡仙楼,那么一定要打出自己的特色来。 没有特色的酒楼,是可以复制的酒楼。她林瑞嘉的酒楼,一定要成为不可替代、无可复制的。 只有独一无二,方能赚得盆满钵满。 外头有丝竹声起,女子婉约的唱腔影影绰绰地传进来,倒是将酒楼的格调又提升了几个档次。 东临火越和沈严所谈的,无非是津口青鹰教的叛乱。 “他们组织十分有序,若说是江湖草莽,我是不信的。”沈严敬了东临火越一杯,声音平稳,“当时我和妹妹都猜想他们背后有高人指点,但是我们端了他们老巢,却仍旧没发现什么。后来我们抓到的人,都咬破牙齿里面所藏的毒囊自尽。” 他说着,轻轻叹了口气,眉间紧蹙:“这些人危害百姓,实在是可恶至极!” 林瑞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沈严,这个人一身正气,若是好好培养,将来必是肱骨社稷之臣。 正在这时,黑鹰从外头匆匆进来,低声在东临火越耳畔低语了几句。 沈严忙道:“既然太子有事,那么在下就先回府了。正好也该回去准备些材料,明日将津口青鹰教一事禀报给陛下。” 东临火越点头,黑鹰便送了沈严出去。 “怎么了?”林瑞嘉转向东临火越。 “赫连锦玉跑了。”东临火越不悦,“夜冥也失踪了。我在地牢附近设了天罗地网,他居然也能跑得掉,还将我的暗卫给掳走了,本事当真不小!” 林瑞嘉失笑,随即想到什么,问道:“夜冥究竟是何来历,赫连锦玉又是什么人,调查他做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东临火越抿了抿唇,“你乖乖回府,我现在必须去找夜冥。” 林瑞嘉虽然好奇,但是仍旧尊重东临火越,便让他去了。 东临火越临行前亲了口林瑞嘉的额头,叮嘱雅间外的桑若、青团和黑鹰等人一定要护好林瑞嘉周全。 然而回太子府的路上,林瑞嘉的马车却仍然被人拦下。 桑若坐在马车前头,盯着前面路中央由八名美貌侍女抬着的红色软轿,低声道:“小姐,前面是鹿无尘的轿子。” 林瑞嘉挑了车帘看去,果然看见那顶大红色垂纱软轿横在路中央。八名美貌侍女齐刷刷盯着这边,不知想要做什么。 林瑞嘉不禁冷笑,好一个鹿无尘,她没去找他麻烦,他倒是主动上门了,倒是省得她再跑一趟。 她开口,声音清冷:“无尘公子拦下小女子的马车,不知是何用意?” 这里是闹市,她不信鹿无尘敢在这里对她下手。 只见对方的一名美貌婢女走上前来,规规矩矩给林瑞嘉行过礼,朗朗说道:“我家公子有意请姑娘对弈,不知姑娘肯否赏脸。” 四周围观的人渐渐多了,纷纷询问周边的人这里是要做什么。 林瑞嘉眼底尽是不屑,鹿无尘善会树立良好形象,所以在百姓之中口碑极好。她在闹市与他对上,无论她做什么,看在百姓们眼中,都是对鹿无尘的不敬。 百姓们,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因为对方是婢女出面说话,林瑞嘉与一名婢女纠缠乃是自降身份,于是桑若便答道:“闹市之中嘈杂不已,如何对弈?”。 那婢女轻笑:“我家公子久闻倾城郡主色艺双绝,棋艺更是高超,如何在闹市之中,就没法子对弈?可见倾城郡主是看不起我家主子,不愿赏这个脸。” 她这话,等于是将林瑞嘉的真实身份宣布了。这闹市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他们知晓林瑞嘉的身份,必定会在最短时间内传播开。 北幕皇后成了东临太子府的常客,这消息若是传到北幕,便是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对北幕的羞辱。不仅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将遭到北幕权臣的口诛笔伐,幕北寒更是帝位不稳矣! 林瑞嘉暗自咬牙,好一个鹿无尘! 桑若不知如何回话,林瑞嘉低声在马车内道:“鹿无尘不孝。” 桑若一愣,随即稳了情绪,朗声道:“我家小姐有个疑惑。她久闻无尘公子医术高超,可不知为何没救活鹿家老爷子?听闻当初鹿老爷子弥留之际,一心想要见他最后一面,可无尘公子竟然不肯前去。这份‘孝道’,当真叫人大开眼界!或者说,无尘公子等不及鹿老爷子离世,好霸占鹿家家产?” 此话一出,刚刚震惊于林瑞嘉身份的百姓们又纷纷目瞪口呆地盯向那顶红纱软轿。 闹市中一片寂静,片刻之后,低沉悦耳的声音自红纱软轿中响起:“倾城郡主口才仍旧一如从前,在下佩服!” “无尘公子谬赞。”林瑞嘉淡淡道。 “在下在凌波湖上置了搜小舟,诚请郡主移驾对弈,不吝赐教。” 他旧事重提,林瑞嘉若是再次拒绝,反倒显得她气量狭小。她在马车中冷笑,“有何不可?” 红纱软轿被美貌婢女们抬起,一路往凌波湖而去,林瑞嘉的马车紧随其后。而百姓之中,早有皇宫和各府的密探将事情回报给自家主子。 鹿府中,一身黑衣劲装的小少年正努力地练习着剑法。院中花树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475.第475章 对弈(2) 老管家忐忑着站在一旁,将市井中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鹿铭一边挥剑一边听着,剑尖破风刺入一枚落下的花瓣。他的薄唇浮起一抹轻笑:“姐姐她,要反击了。” 说着,收了剑,将剑随手扔给老管家,“沐浴更衣。” 老管家忙不迭接过沉重的剑,跟上鹿铭。自从小公子上次从游湖宴上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性情阴晴难定,叫人捉摸不透。 凌波湖上。 今日天气极好,微风拂面,携带着湖面上的水丝,使人心旷神怡。凌波湖湖面平静,湖心停着一艘青木小画舫。 青团扶着林瑞嘉从马车中下来,林瑞嘉看向那顶红纱软轿,只见那八名美貌婢女足尖一点,竟抬着软轿掠去了湖心! 软轿在青木画舫旁停下,一名婢女掀开轿帘,鹿无尘从软轿中踏出,自在地站立在了画舫上,悠闲地望着岸上的林瑞嘉。 从岸边到湖心并没有桥梁和来往接送的船只,林瑞嘉想去,只能自己想办法。 林瑞嘉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黯然,她的轻功,早已被越哥哥废了…… 桑若轻声道:“小姐,要不奴婢背您过去?”虽然她的轻功算不得拔尖,不过背着人到湖心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你家小姐乃是千金之躯,岂能有丝毫闪失。”温润动听的声音响起,林瑞嘉等人看去,身着一袭白色锦袍的温雅男子站在不远处,眉眼之间都是柔和的笑意。 “燕王殿下。”林瑞嘉等人福身行礼。 东临观月忙不迭上前扶起林瑞嘉,“不必多礼。” 林瑞嘉避开他的手:“燕王为何会到此?” 东临观月略显尴尬地收回手,“府里的下人说,你要和鹿无尘在凌波湖对弈,我一时好奇就赶了过来。” 他说着,唇角的笑容愈发柔和,“我竟不知,烟草你其实是北幕的倾城郡主。” “让你见笑了。”林瑞嘉客套地回应。 东临观月瞥了眼湖心画舫上的鹿无尘,轻柔笑道:“我送你过去。” 说着,不等她拒绝,便径直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中,直朝湖心画舫掠去。 岸上有围观的仕女们尖叫出声。只见东临观月白衣飞扬,纤尘不染,阳光下俊美得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 林瑞嘉低着头,小脸有些发烫。 东临观月低头看着怀里的美人,只觉得湖光山色,也比不过她羞红的醉人面容。 明明是颇长的一段距离,可是东临观月觉得一瞬间就过去了。还没有嗅够她的发香,却已然落到了画舫上。 他有些不舍地松开林瑞嘉,抬眸笑着看向鹿无尘:“向女子挑战,并不是君子所为。不如本王陪你对弈一局?” “她可不是一般女子。”鹿无尘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笑容妖冶,眉间朱砂痣让他看起来恍如神人一般。 林瑞嘉看向画舫内,里面布置高雅,一盘黑白玉棋子已经摆好,棋盘旁边是两个柔软的蒲团。 她朝鹿无尘抬手示意:“请。” 鹿无尘微笑,与她一同进入画舫内跪坐下来。 东临观月跟着进来,笑眯眯道:“本王来做裁判。” “这样玩没意思,不如咱们来一个约定。”林瑞嘉开口,笑靥如花,“在下棋的过程中,我可以问你三个问题,你选择回答或者是不回答;同样的,你也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有趣。”鹿无尘摩挲着精致的下巴,笑容妩媚。 猜先之后,是鹿无尘执黑子先下。 待两人走了几步棋,林瑞嘉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之所以看重林七月,是因为她身上有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是不是?” “是。”鹿无尘回答得很干脆,在棋盘一角落子。他的棋路复杂,令人捉摸不定。若是对手一不小心,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若你在东临遇险,北幕的皇帝可会用倾国之力,为你复仇?”鹿无尘语调无波无澜地问道。 北幕的皇帝正是幕北寒,林瑞嘉认真地在他设下的陷阱外落子,一举摧毁他设下的两个连环陷阱,“会。” 她在东临无依无靠,她真正的靠山,是北幕的大长公主府,是坐拥北幕万里江山的皇帝幕北寒。 岸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抵都是各家名流。鹿铭挤过人群,朝湖心张望,一眼认出鹿无尘的画舫。 而其他一些贵族的画舫也纷纷下水,泊在青木画舫附近。 一艘装饰的流光溢彩的画舫慢慢逼近青木画舫,上头有乐姬弹奏着琵琶,歌姬吟唱着风月之歌,两位公子躺在甲板上,一派闲适。 其中一位生得极为俊美,身着翠色流光缎长袍,面容白净清美,倒不似个男子。润红的唇总微微翘起,正是沈宁琅。 她身边的男子一手枕在脑后,脸上盖着一顶软帽,十分快活恣意的模样。 沈宁琅坐起来,推了推身边的男子,盯着青木画舫,目光炯炯:“二哥,你是不知道倾城郡主是位怎样的佳人!当真是不负她的名字,倾国倾城!” “天照城里,可没哪位女子被你这样称赞过……”男子声音慵懒,却仍旧是一动不动地躺着,“不过我对女子的容貌并不在乎,你懂得。” “我知道,你喜欢有才情的女子嘛!”沈宁琅随手拿起旁边的酒壶往嘴里倒了口酒,笑嘻嘻去摸旁边弹琵琶的美人,“不过,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喜欢上倾城郡主。” “拜托!她是太子的女人!”男子没好气。 “那又怎样。”沈宁琅满眼都是看好戏的戏谑,“二哥,咱们打一个赌,若你喜欢上幕倾城,以后你的俸禄必须分一半给我!” 这打赌荒唐极了,然而男子却是习以为常似的,声音依旧慵懒:“赌就赌。” 青木画舫中,隐约可以听见外头的嘈杂。 “外面的人变多了。”鹿无尘笑着,修长白皙的手指执着黑子轻轻落下。 林瑞嘉注视着他落子的地方,在对角落下白子,声音冷淡,“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476.第476章 对弈(3) “我这人,向来喜欢看美人痛苦的样子。林瑞嘉,如果输棋,你会痛苦吗?”他袍摆的红纱铺在木板上,绝美不可方物。 林瑞嘉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淡然道:“第二个问题。鹿家老爷子,是你害死的吗?” 鹿家人精通医术与养生,几乎人人长寿。鹿家老爷子六十五岁就去世,实在不正常。 东临观月吃了一惊,诧异地看向鹿无尘。 鹿无尘摩挲着手中黑玉棋子,盯着棋盘看了半晌,最后缓缓将棋子落在一处,“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林瑞嘉轻笑,“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既然拒绝回答,那么便是变相地承认,是他害死了鹿家老爷子。 竟然杀害自己的亲祖父,鹿无尘当真绝情。 鹿无尘轻蔑地笑了笑,“我的第二个问题,你和太子,因为什么而和好?” “这个问题,我同样拒绝回答。”林瑞嘉淡淡道,将棋落在黑棋旁边,切断了他的一条龙。 鹿无尘目光若有若无地从林瑞嘉肚子扫过,林瑞嘉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肚子,忽然抬眸盯向鹿无尘,眸光泛冷。 鹿无尘眼中满是了然,将黑棋落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重新救活了他的大龙,“原来如此……” 林瑞嘉眼中满是懊悔,刚刚鹿无尘的目光只是试探,而她伸手挡住肚子的刹那,才是给了他正确答案。 与此同时,青木画舫外。 贵族子弟的船只越聚越多,各种管弦丝竹声与歌姬们的歌声混合在一起。甚至还有世家大族的子弟,开了巨大的画舫过来凑热闹。 林瑞嘉的身份已然曝光,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整座凌波湖上的人都在传说北幕皇后爱上东临太子,不惜皇后之尊,不远万里追过来只为与东临太子成为眷侣。 一艘普通的木质画舫停在远处。乍一眼看去,那画舫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能看出那画舫通身乃是用上好的水榕木做成。水榕木只有南方才有,据说一米水榕木,价值一根金条。 而画舫四面的垂帘看上去是普通的白纱,但真正识货的人便能认出,这白纱乃是北方才产的月光纱,一年也不过产出十五匹,一匹价值千金。月光纱不仅能够抵抗强烈的阳光照射,还能让里头的人看见外面的景象,外面的却看不见里面。 这艘画舫,简直可以用“一艘金船”来形容。 画舫内,一位儒雅男子静静坐在轮椅上,一袭青衣,腰间佩玉,气质出尘,正是张家大公子张朝剑。 钟灵跪坐在小几旁,手中捧着茶盏,洁白的裙裾在地面开成了花。她呷了口热茶,唇角不经意溢出一抹甜笑。 张朝剑笑道:“她算是苦尽甘来了。” 钟灵摇了摇头,将茶水泼到小几上,手指蘸着茶水写字:“迷雾还未消散。”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想,她如今最缺的,是权和钱。”张朝剑笑得温润,“而我最多的,恰恰是钱。若是此时我们给她送去好处,将来等她得势,我们必定能有个好结果。太子虽性情莫测,但确有帝王之才。他们为帝后,乃是东临百姓的福气。” 钟灵双眼懵懂,她能看见别人的命格,却无法参破天下局势。她能预测未来,却不能指点过程。 或许,这便是通灵者的悲哀。 岸边的鹿铭踩在一艘尖头轻舟上,直直往青木画舫而去。途中穿过众多画舫,毫无秩序和章法的前进方式招来众多人的怒骂。 众人看见他是鹿家小公子,顿时骂声更狠。现在老鹿家就是一团烂泥,谁碰见了都要踩几脚。 鹿铭却把他们的骂声全部当做耳旁风。他早已发下誓言,总有一天,要将这群踩高捧低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他的尖头小舟飞速驶到青木画舫边,画舫外站着八名美貌婢女,直直盯着他。 鹿铭笑得没心没肺,“我不过是来看看热闹,你们别紧张。”他说着,撑了个懒腰,懒洋洋在小舟上躺下。 那八名美婢见他如此,原本提防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 画舫内,玉棋盘上黑白交错,纵横经纬,错综复杂。 纤纤玉手执着白玉棋子,林瑞嘉抬眸瞥了眼对面闲适自在的鹿无尘,声音清越:“第三个问题,你背叛了萧后,站在了越哥哥这边。可我的回归,似乎打乱了你的计划。如今,你是否还打算背叛越哥哥?” 鹿无尘一手托腮,笑容妩媚更甚于女子,“我岂是那般轻易背主的人?既然背叛了萧后,我就不会再回去。” 林瑞嘉落子,眸光扫过一旁的东临观月,他却盯着自己,眉梢眼角都是温润的笑容,刚刚她的话,似乎丝毫都没被他听进去。 萧后,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她的目光又扫向对面的鹿无尘,他回答的是不会再回去,可是并没有说,他会站在越哥哥这边。 能有机会登上帝位的,不止是越哥哥一个。 除了越哥哥,秦王东临长锋的胜算也很大。 【应微信书友群的要求,给乃们的小龙虾剧场】 某日,嘉儿忽然想吃小龙虾,火小越忙修书一封给远在北幕的北小寒:“嘉儿宝贝要吃小龙虾,听说你们北幕的龙虾最好,你快递十斤过来,要新鲜的。” 兼职邮差的冯小远:“北小寒,有你的快递,邮费到付。” 北小寒付钱打开包裹,原来里面是火小越的信。 磨叽:“主子,小龙虾寄过去都臭了。” 北小寒面无表情地:“无妨,我有冰封大法。” 数日后,东临天照。 火小越收到一只十分沉重的包裹,他兴奋打开,只见包裹里头全是冰块,冰块中间冰镇着一只足有一米长的巨虾。巨虾壳上还刻着几个字:“倾倾想要的,我都会给。” 火小越冷笑,内力运转,手掌大火窜起,迅速烹饪起龙虾。 等龙虾煮好,他将刻字的龙虾壳烧了个干净,抱着雪白晶莹的虾肉直奔寝殿而去,无比殷勤:“嘉儿宝贝,小龙虾做好了!” 远在北幕的北小寒忧郁地站在城楼之上眺望:倾倾她,一定看见了我虔诚的表白…… 风起,将那堆龙虾壳灰烬吹得了无踪影。 477.第477章 对弈(4) “我的第三问,东临太子妃的位置只有一个。你和沈宁琅,谁会登上那个位置?” 鹿无尘落子,棋盘上黑白纵横,格外鲜明。 阴谋计策,自是攻心为上。鹿无尘此问,林瑞嘉的答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离间林瑞嘉、东临火越和沈宁琅的关系。 林瑞嘉执棋的手顿了顿,随即不慌不忙地落子:“这个问题,我不回答。” 鹿无尘轻笑了下,没再多语。 林瑞嘉的棋路大开大合,最像东临火越的棋路。而鹿无尘的棋路则陷阱丛生,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两人下到最后,棋盘上已是密密麻麻,几乎快要无处落子。 东临观月盯着棋盘,随即抬头深深看向林瑞嘉,若说他开始只是喜欢她的貌,那么现在他敬佩这个少女的心智。今日这盘对局,精彩得无与伦比,实在令人拍案叫绝! 他自问,若是他对上鹿无尘,几乎没可能坚持到这个地步。 青木画舫外一派热闹,竟有人开起赌局,赌谁能赢。鹿无尘的赔率是一赔二,而林瑞嘉的直接飙升到一赔五十。 没有人觉得,林瑞嘉可从鹿无尘手中获胜。两年前天照城曾有一场棋艺大会,鹿无尘在那场棋赛中,同时与五人下棋,最后一举多得“大国手”的称号。 太阳底下,沈宁琅摇着折扇,眯起眼睛:“二哥,那边有赌局,你要不要去参加?” 照旧躺着的男人从口袋里摸出块玉佩丢给沈宁琅:“拿去。” “压谁?” “鹿无尘。” “二哥……”沈宁琅笑起来,脸颊上露出两只小小酒窝,“我觉得,获胜的会是幕倾城,咱们走着瞧。” 说着,同样扯下腰间佩玉,起身朝踩着旁边挤在一起的画舫,朝最中间的赌局而去。 鹿铭在林瑞嘉身上压了一万两,随即坐在尖头小舟上,乌黑温润的双眸盯着纱帘紧垂的青木画舫,眸底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而远处的白纱帘小船中,张朝剑淡淡吩咐手下小厮,拿十万两银票过去,压在林瑞嘉头上。 那负责赌局的小厮高声唱道:“张家公子,十万两,压幕倾城获胜!” 凌波湖上的一干贵族们立刻发出一阵唏嘘: “这张大少是疯魔了吧?怎么会压幕倾城胜?!还是十万两巨银?” “张家向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压幕倾城胜,必是有道理的。不如我也跟着去压一点。” 一位公子说着,忙不迭取了五百两银票压林瑞嘉赢。 随着他的动作,零零散散有十余人压了点银票在林瑞嘉这里,但笼统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两。 正在此时,身着一袭紫色锦袍的俊美男子出现在凌波湖岸,正是东临火越。 天气有些热了,东临火越摇着折扇,笑容妖艳魅惑:“走,咱们也去赌上一赌。”说着,身形一动,掠过湖面,直直落在设赌局的画舫上。 黑鹰紧随而来,目光扫过赌板,轻声道:“主子,小姐的赔率是一赔五十。” 东临火越扫过赌板上张朝剑压的数额,唇角轻扬:“二十万两。” 黑鹰会意,对负责记录的小厮说了几句话。 那小厮忙不迭点头,双手有些发抖地记下东临火越的名讳。 设赌局的画舫很庞大奢华,小画楼四角垂帘,坐在里头的男子高大英俊,面部线条很是冷硬,正是秦王东临长锋。 两个美婢跪坐在地上为他捏腿,他一手端着茶盏,微闭着双眼,正怡然之际,小厮匆匆忙忙进来禀报:“主子,张家大少压了十万雪花银在那幕倾城头上,太子压了二十万两!” 东临长锋睁开一条眼缝,斜睨着小厮,声音轻慢:“那又如何?” “如果,如果幕倾城赢了无尘公子……”那小厮擦了把汗,有些说不下去。 压在林瑞嘉身上的总共三十五万两,一赔五十,那么就得赔一千七百五十万两,都够上国家一年的赋税收入了。 东临长锋吃着一旁美婢递上来的水晶葡萄,散漫地道:“急什么?幕倾城是绝不可能赢了鹿无尘的。别忘了,鹿无尘他是两年前的大国手。” “可是……”那小厮擦着额头不停沁出的细汗,声音都在发抖,“可是他们下到现在还没有结果出来,想必那幕倾城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无妨。若是当真输了,那么这凌波湖上的大部分人都得陪本王承受损失。”东临长锋伸手将一名美婢搂进怀中,揉搓着她胸前的柔软,引起她的一声声娇嗔。 可他的眸中却毫无情·欲,黑如点漆的眸子酝酿着复杂的情绪,手上的力道猛然加大,“若是当真输了,那么她,可以不必留了。” 那美婢尖叫一声,被东临长锋狠狠推了出去。她的额头撞到硬木小几的边角上,顿时血流如注,晕了过去。立刻有三名美婢走进来,两名将她拖下去,一名顶替了她的位置。 小厮连眼都不敢抬,他不大明白东临长锋话中的意思,“她”是谁?是幕倾城吗?“不必留”,是要杀了“她”吗? 日渐西沉,凌波湖上,残阳瑟瑟,美不胜收。 这一局棋,下了整整两个时辰。 正在众人等得不耐烦时,青木画舫的垂纱被人掀开。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身着白色锦衣的东临观月率先走出。他愕然地环视众人,立刻有小厮过来跟他说明情况。 东临观月笑了笑,朗声道:“这一局棋,是烟草获胜。” 凌波湖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呆住了。 能够以一己之力战五名围棋高手并获胜的无尘公子,竟然输了?!怎么可能?! 青木画舫内,林瑞嘉平静地注视着棋盘对面的红衣男子,美眸中波澜不惊:“你输了。” 只见那棋盘上毫无空地,而黑棋,被白棋围得滴水不漏。 鹿无尘缓缓起身,低垂着眼眸,看不出眼中的情绪。 红纱委地,仿佛是开到荼靡的繁花。 鹿无尘低低笑起来,笑声逐渐放大,最后竟生生吐出了一口鲜血。 478.第478章 鹿鹿的心计 林瑞嘉没看他一眼,起身优雅地走出了青木画舫。 凌波湖到处都是人们的埋怨,所有人都抱怨着输了多少银子。不过东临贵族素来有钱,他们抱怨了一阵,便也不再多言,纷纷以惊艳的目光望着林瑞嘉。 尽管身着男装,但是依旧遮掩不了她的美。这种美毫不做作,乃是清水出芙蓉的自然之美,风流气质,自成一家。 林瑞嘉正无奈间,一只手递到她跟前:“过来。” 林瑞嘉抬头,便对上东临火越带笑的目光。 残阳如血,艳红的霞光铺满了整座凌波湖面。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林瑞嘉优雅地将手放到东临火越掌心之上。其姿态之高雅,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凤凰。 东临火越带着林瑞嘉掠到湖岸边,上了太子府的华丽马车,在众人的目光中绝尘而去。 “好赞!”沈宁琅盯着马车驶远,不禁赞叹,“他们气场吻合,步调一致,这才是真正的眷侣!” 她身边的男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一双目光幽幽的盯着马车。 刚刚那位少女,浑身都是风流气度,姿态高雅卓尔不凡,仿佛她就是这里的女王。她像是一个闪光点,叫人挪不开目光。沈家二公子沈宽二十年平静的心,在看见她的刹那,就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扩大,终至扩散到整座心田。 沈宁琅睨了他一眼,唇角都是讽刺的笑容:“二哥,别忘了咱们的赌。你若爱上他,以后的俸禄,可都得分我一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沈宽手中折扇展开,笑得风流俊俏,倒是叫一旁的歌姬们悄悄红了脸。 “你刚刚压了鹿无尘胜,那块玉佩可是没了!”沈宁琅起身拍了拍灰,得意地朝东临长锋的画舫走去,“我去收我的战利品咯!” 沈宽的目光依旧盯着远处岸边消失的那个点上,太子的女人吗? 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刚到太子府,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角落响起:“姐姐……” 下了马车的林瑞嘉一愣,朝旁边看去,只见鹿铭捧着一个纸盒,正怯生生站在角落。 他的表情很是可怜,叫林瑞嘉忍不住心软。 他慢慢磨蹭过来,低着头将纸盒碰到林瑞嘉面前:“这个是鹿鹿在忘川楼买的糕点,恭喜姐姐赢了他……” 林瑞嘉接过糕点,那糕点香味透过纸盒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姐姐,从前是鹿鹿错了,鹿鹿不该对姐姐发脾气,姐姐不要怪鹿鹿好不好……”他说着,去牵林瑞嘉的手,抓着她的手轻轻摇晃着,小脸上都是渴求。 “姐姐不怪你。”林瑞嘉抬手想摸他的脑袋,想起他曾经不让人摸,又垂下来,反牵了他的手往太子府内走,“天色已晚,不如留下来一起用膳。” “姐姐真好!”鹿鹿笑得开怀极了。 东临火越站在最后,一双丹凤眼中满是不悦。 旁边黑鹰劝道:“主子,您刚和小姐和好,就不要再因为别的人置气了!” 东临火越想想也是,便抬腿跟着往府里去。 晚膳设在小花厅,鹿鹿挤在林瑞嘉右边坐了,也不管东临火越的存在,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 东临火越语气平淡:“嘉儿有孕,不能吃太过荤腥的。” 鹿铭夹着红烧肉的筷子顿在空中,眼底掠过阴暗,随即笑着将红烧肉放到林瑞嘉的盘子里:“无妨,姐姐只管吃自己爱的就是。我回头想个不伤身体的好方子,给姐姐将体内的毒素再排出去。” 她竟然怀孕了…… 鹿铭垂下眼帘,放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忍不住紧紧攥起。 东临火越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的笑容得意了几分,给林瑞嘉盛了一碗酸梅汤,“今晚吃得已经够多了,喝碗汤压一压。” 鹿铭一见东临火越献殷勤,眼珠一转,将面前的碗筷一推,瘪着嘴巴赌气道:“姐姐不疼鹿鹿!姐姐偏心!凭什么他给的东西姐姐就吃,鹿鹿的东西姐姐就不吃!” 他说着,隐隐有雾气在眼眶中弥漫,看起来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孩子。 东临火越见他这副鬼样子就来气,刚欲发火,林瑞嘉拦住他,对鹿铭柔声道:“好了,我一直将你当做亲弟弟疼爱,不存在什么偏心。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府。等明日,我去你府上陪你玩,可好?” “不好!”鹿铭猛地抱住林瑞嘉的腰,哭得稀里哗啦,“府里都没有人,鹿鹿害怕!鹿鹿要和姐姐一起睡!” 林瑞嘉面露难色,想了会儿,说道:“要不你今晚就宿在太子府?” “嘉儿!”东临火越不乐意了。 “他前阵子失去了爷爷,我又对他关心太少。”林瑞嘉轻轻拍着鹿铭的肩膀安慰他,“反正太子府空院子那么多,住他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将头埋在林瑞嘉肩窝处的鹿铭唇角稍稍勾起,他这个姐姐,虽说对敌人心狠手辣得很,可是对自己人,永远都会一退再退…… 可惜呐,姐姐,我已不再是从前的鹿鹿。 我想要得到的,我都会亲手去夺来! 权力也好,鹿家的声望也好,我都会亲手从鹿无尘手里抢来。 爷爷的死,鹿无尘的薄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上的东西,没有什么是抢不到的。 包括你。 入夜之后,寝殿内,林瑞嘉身着白色中衣坐在床榻上,长发披散在柔软的锦被上。她手中捧着一本书,正是东临帝国的史书。 东临火越在她后面轻轻抱着她的腰,将头埋进她的发间轻闻她的发香。 林瑞嘉被他蹭得发痒,忍不住出声打破了这少有的宁静:“越哥哥!” “嗯?” “别蹭了,痒。” 东临火越轻笑着抬起头,从她手中夺过那本史书,“有什么好看的,咱们来做点有意思的!” “不准!”林瑞嘉伸手拦住他亲过来的唇,“白天你去追赫连他们,是不是没追到?” “赫连锦玉狡猾得很。”东临火越淡淡道。 “你还没告诉我,他干嘛要抓走夜冥。” 479.第479章 消失的种族 东临火越下了床榻,走到寝殿的一张临窗书案边,打开抽屉,掏出了一只透明的琉璃小瓶。 他默然不语地把琉璃瓶递给林瑞嘉,林瑞嘉仔细端详,这只琉璃瓶乃是半透明的白色,里面有两颗晶莹剔透的蓝色珠子。 “这是什么?” 不知为何,她盯着那两颗海蓝色的珠子,总有一股发慌的感觉。那种感觉,似乎是在被人窥视。 “冥族人的眼珠。” 东临火越声音凉薄,不带一丝情感。 林瑞嘉手一松,琉璃小瓶差点掉了下去。她抬头看向东临火越:“冥族?” “一百年前,在东临西南边的大山群里,曾居住着一个神秘种族。他们都有着浅紫色长发,海蓝色瞳眸,每一个都是练武奇才。当然,那个时候,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有一天,一个进山打柴的樵夫迷路了,他在山里转了三天,却仍旧没有走出大山群。正当他又累又困时,忽然前方出现了人影。人影走近,樵夫很是惊讶,原来这个人与寻常人生得并不一样,他的头发是紫色的,眼睛是海蓝色的。樵夫很害怕,可这个人很友善,他带着樵夫去了他们族群的村落,还用好吃好喝的款待了樵夫,并送樵夫出了大山群。” “樵夫一回到镇子里,就立刻将他们这个神秘族群告诉给了当地的官员。官员们层层上报,最后惊动了皇族。皇族派人去那些大山中搜寻,结果却一无所获。最后在那名樵夫的帮助下,他们终于找到那个神秘族群曾经居住过的村落。然后,那村落的景象是何等惨烈,全村人都被屠杀殆尽,房屋也被焚毁。” “最令人恐慌的是,这些人的眼珠尽数被挖去,只剩两个流干了血的窟窿。甚至,他们的头发也被人烧的不剩多少,整座村落,像是一座人间地狱。” 东临火越声音平静,在林瑞嘉身边坐下,轻轻抱住了她:“嘉儿,以你的聪慧,应该已经猜到,北唐夜冥,就是那个神秘种族的人。” 林瑞嘉脊背发凉,浑身微微发着抖,“为什么……” “当时,皇族的人调查了很久,但仍旧一无所获。这一段历史并未曾被记入史册,算是一桩皇家秘辛。北唐夜冥,是五年前,我游历南方时,在一个山里遇见的。当时他什么都不懂,过着原始人一般茹毛饮血的生活。我把他带了回来,重新教他人类的一切。他如今是我的暗卫首领,轻易是不见人的。” 东临火越说着,在林瑞嘉脸颊上亲了一口,“你可知道,赫连锦玉他是什么人?” 林瑞嘉听得云里雾里,已经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她转向东临火越,不禁问道:“他是何人?难道他与当初那个村落被屠杀有关?” “我原也没想起来他是何人。”东临火越盘腿坐在林瑞嘉身后,双手从她腰间探到前面,轻轻解开她腰间的绣花腰带,“后来黑鹰叫他好好调查了一番,我才想起来这个人的存在。” “谁?” “他的真名赫连锦玉鲜为人知,不过他的假名在江湖间,却几乎是人人知晓。他就是天下豪门权贵都闻名丧胆的第一刺客,赤白。”东临火越说着,大掌已经覆到林瑞嘉胸前的柔软上。 “赤白?”林瑞嘉呢喃,脑海中有了些许印象。 在南羽深闺时,就曾听过赤白之名。据传此人一身本事,功夫出神入化,几乎没遇到过对手。只要出得起价,他可以为你杀任何人。曾有传闻说有人请赤白杀东临的丞相,那夜丞相府灯火通明护卫森严,然而就在凌晨时分,丞相死在了大厅里的太师椅上。 没有人看见凶手,他们连赤白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有人说赤白乃是一中年大汉,生得高大威猛,臂力过人,所以才有极高的功夫。有人说赤白是一老人,鹤发童颜,一身功夫出神入化。 然而没人想到,赤白他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所以我跟你说,不要招惹赫连锦玉。”东临火越话音落地,林瑞嘉的衣裳尽落,肤如凝脂,满室春光。 林瑞嘉后知后觉,忙拉起被子裹住身子,忍不住尖叫:“越哥哥,咱们说正经事呢!” 东临火越将她连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情·欲“嘉儿,我想要……” “大夫说,房事不能过度——唔!” 林瑞嘉话未说完,东临火越已经低头封住了她的嘴唇,大掌不安分地溜进了被子里。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重重的砸门声。 东临火越“性”致被打扰,没好气地看向紧闭的寝殿大门:“何事?!” 软软糯糯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分明是鹿铭的声音:“姐姐,鹿鹿一个人睡害怕……” 东临火越:“……” 林瑞嘉庆幸鹿鹿及时出现,忙不迭道:“进来说话!” 鹿鹿推开大门走进来,一眼瞅见林瑞嘉裸露在外的肩头。他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林瑞嘉注意到自己的状况,忙竟被子拉的高些:“你若是害怕,我叫青团陪你睡?” “不要!鹿鹿就要和姐姐一起睡!”鹿鹿说着,抱着被子往床榻这边走。 东临火越一眼瞧见他腋下居然还夹着一床被子,明显是有备而来,不禁火大:“你几岁了?!没断奶还是怎么回事?!” 鹿鹿看也不看他,径直爬上那顶雕花大床,乖乖地将被子给铺好,在床正中央躺下,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对林瑞嘉道:“姐姐,我睡好了,可以熄灯了。” 东临火越:“……” 林瑞嘉:“……” 见林瑞嘉不说话,鹿鹿一双大眼睛不禁溢出泪花来:“姐姐不要鹿鹿了嘛?” 他的表情十分悲切,好似林瑞嘉如果不让他睡在床上,那林瑞嘉就是最坏的人。 林瑞嘉无奈地看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懒懒瞥了眼鹿鹿:“想睡这里是吧?” 鹿鹿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东临火越已经手快地点了他的穴道,随即打横抱起裹在被子里的林瑞嘉,飞快掠出了寝殿。 鹿鹿咬牙切齿瞪着大开的门,气得直磨牙,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他要把姐姐抢过来! 480.第480章 夜冥重伤? 第二日清晨,东临火越和林瑞嘉正在花厅用膳,鹿铭匆匆跑进来,也不招呼一声,便在林瑞嘉另一边坐下,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姐姐,你今天要做什么?” 东临火越手中舀粥的勺子顿了顿,抬眸看向鹿铭,这小子,是想趁他去上朝的功夫,勾搭上嘉儿吗? 他垂下眼帘,将吹凉的热粥递到林瑞嘉唇边,“太子府也不是白住的。正好前院有些树要修剪,你就跟着管家一同过去。” 鹿铭正待拒绝,东临火越又加了句:“太子府前院还种的有药田,你若不愿意修树,那就去种田。” 鹿铭:“……” 东临火越见他不说话,抬眸看向他,“怎么,不愿意?” 鹿铭当然不能说不愿意,不然会被林瑞嘉认为他好逸恶劳。于是他拉长了脸,不情不愿地起身,耷拉着脑袋往外走去。 等他走了,林瑞嘉才转向东临火越:“他不过是个孩子,你跟他置什么气?” “有些事情,他该学会了。”东临火越说着,放下粥碗起身,在林瑞嘉额头上印下一吻,“我去上朝了,乖乖等我回来。” 与此同时,太子府后花园中。 上官竹茹身着浅粉色长裙,正漫无目的地在园中闲逛。她的身后跟着一名贴身丫鬟,小丫鬟手里捧着一只高脚瓷盘,瓷盘中盛着切好的新鲜水果。 日头渐渐大了,上官竹茹走了会儿,拿帕子擦了擦额头,软声道:“这大早上的,太阳也忒毒了些!走,去凉亭坐会儿。” 说着,便摇着腰肢往僻静处的凉亭走,“那个林侧妃也真不走运,不知犯了什么错被软禁了!青颜姐姐最近也闭门不出,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她一个人念叨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凉亭入口。正待抬腿进去,眼角余光忽然发现旁边草丛中躺了个人。 她捂着心脏大叫一声往后跳,抓住小丫鬟的胳膊连声问她那是谁。 小丫鬟见草丛中的人浑身都是血迹,也有些害怕,哆嗦着道:“好像……好像是个受伤的侍卫……” 上官竹茹猫着腰小心翼翼凑过去,“我去瞧个究竟。”她走到那血人旁边,拨开他身上的草,只见这个侍卫头上戴着宽大的帽子,帽子完全遮住了他的头发和脸。 她好奇地拿开帽子,顿时惊呆了:“这个人的头发,是紫色的……” 身后的小丫鬟忙跑过来,“小姐,咱们现在要怎么办?要不要奴婢去通知管家?” “你看你看,他的头发是紫色的耶!”上官竹茹的侧重点和小丫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只是一味指着夜冥那头紫发惊讶不已。 她大声吵嚷着,躺在地上的夜冥忽然睁开了眼缝。 小丫鬟惊叫一声连连后退:“小姐!” 上官竹茹偏头看去,夜冥从地上坐起来,揉了揉脑袋,明显是刚睡醒的模样。 他声音沉静:“你们是谁?” “蓝色的眼睛……”上官竹茹紧紧盯着夜冥的双眸,那是怎样漂亮的一双眼?灿若星辰,湛蓝更甚于大海,透明却又深邃,似乎能够将人的魂魄吸进去…… 她看呆了,唇角不自觉地流出了口水。 夜冥静静望着她,想了想,问道:“你饿了吗?” “好帅……” 上官竹茹眼巴巴地瞅着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就扑上去在他嘴巴上啄了一口,随即捂住发烫的脸,低着头快速跑开。 夜冥摸了摸嘴巴,他曾经无数次看见主子和很多女人做这个动作,但是他一直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今日主角换成了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为什么这些人,都喜欢互相啄嘴巴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默默起身,去找他家主子。 另一边小花厅中,林瑞嘉用完早膳,刚准备起身回寝殿补觉,鹿铭便一头窜了进来。 他贴着林瑞嘉,小脸上完全是孩子的纯真模样:“姐姐,我找了三个人代替我去修树,这样我就能空出时间陪你一起玩啦!” 林瑞嘉无奈,“你什么时候学会耍这些小手段了?” “什么小手段,那是聪明!”鹿鹿像小狗似的蹭着林瑞嘉,白净秀气的脸上带着濡慕之情。 正在两人说话时,桑若进来禀报,说鹿无尘来了。 鹿铭眼底极快地掠过一道寒光,“他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桑若望着林瑞嘉,“小姐见是不见?” “自然是要见的。”林瑞嘉声音淡淡,脑海中浮现起林七月的面容。 林七月身上,有鹿无尘要的东西。 可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招手示意鹿铭低下头,鹿铭凑过去,她在他耳畔低语了一阵,他立刻点头,马上溜了出去。 鹿无尘进来时,小花厅收拾得很干净,林瑞嘉端坐在上座,浅紫色的绣花长裙旖旎委地。 他在客座坐下,青团立刻奉上茶水。 “托你的福,如今我也不必再捏造身份。”林瑞嘉淡笑着,看不出喜怒,朝他扬起茶盏。 因为和鹿无尘对弈那一事,她是北幕倾城郡主的身份早已传遍了天照城。 鹿无尘同样扬起茶盏,与她隔空虚碰了碰,“这么快就将太子握在掌心,林瑞嘉,我当真不能小觑你。只能说,你肚子里那块肉,来的真是时候。” 他品了口茶,语调轻慢,“不过我今日上门,乃是来做交易的。” “交易?”林瑞嘉笑容清浅,“不知太子府有什么东西,是无尘公子能够看得上眼的?” “你知道的。”鹿无尘声音懒散,眸光带着丝丝凉意,“把林七月还给我。我可以将护国寺附近的土地转让给你。” 护国寺附近的土地,林瑞嘉有五百亩,东临火越那里有两百亩,鹿无尘手中握着的,却足有三百亩。 若是开发金矿,那么鹿无尘得到的必定不会少。 “舍妹还真是幸运,没了庶女身份,转身就成了东临天照的名媛千金。甚至,她的义兄还愿意拿小半座金矿来换她……”林瑞嘉呷了口茶,语气揶揄,“鹿无尘,林七月身上,究竟藏着什么,值得你用金矿来换?” 481.第481章 赫连告别 “藏着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跟我做这个交易。你只要知道,她身上的东西,对你们而言,一点用处都没有。” “对我们没有用处,那对鹿鹿,可有用处?”林瑞嘉抬眸看向花厅外,美眸里泛着点点笑意。 鹿无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鹿铭站在外头,笑容热烈,“鹿无尘,林七月身上的秘密,我已经窥见了一角……” 鹿无尘盯着鹿鹿,最后起身拍了拍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既然如此,那么鹿某就先告辞了。” 鹿无尘离开之后,鹿铭才走进小花厅,神情严肃了几分:“姐姐,那个林七月身上,有折颜的气味。” “折颜?” “一种丹药。”鹿铭在她身边坐下,“一百多年前,曾有人试图炼制能使人长生不老的丹药。最终他炼出了一味,就是折颜。然而这种丹药却有着致命的缺陷,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有人吞吃了折颜,结果却是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最终被人所杀。” “怪物?” “是,怪物。后来因为折颜这种丹药太过可怕,就被当时的皇帝所禁止,而炼此丹药的人也不见了踪迹。” 鹿铭眸色深沉,“小时候,我曾在爷爷的书房中见过折颜,也闻过它的气味。爷爷将它的故事告诉我,因为印象很深,所以我一直都不曾忘记。林七月身上的味道很淡,你们是闻不出来的。不过,她身上的气味跟我闻过的有一些出入,我想她吃下去的折颜,是鹿无尘改良过的。” “鹿无尘他,怎么会制作折颜?” 鹿铭摇摇头,同样满眼困惑。 而夜冥没在府中找到东临火越,听管家说现在府中大事都需跟一位倾城郡主汇报,便又找来了花厅。 夜冥一眼瞧见坐在上座的林瑞嘉,不禁暗自疑惑,她不是烟草吗?怎么又变成了北幕的倾城郡主? 林瑞嘉看见他,愣了愣,“北唐夜冥?” 夜冥扫了她一眼,将事情简短地说了一下。 原来赫连锦玉趁着地牢没人、东临火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林瑞嘉身上时,砸破门锁越狱,顺便还带走了他。夜冥不是赫连锦玉的对手,被他一路出了天照城。 之后来了一帮人,似乎是接应赫连锦玉的,赫连锦玉将他交给那群人,就不见了踪影。夜冥是在昨天夜里,寻了机会砍了几个人溜回来的。 林瑞嘉目光扫过他身上的血迹:“受伤了?” 夜冥摇摇头,“不是我的血。” “那你先下去休息,等他回来,我会派人通知你。” 夜冥随即出了花厅,林瑞嘉摩挲着手中的杯盏,眼里闪过不解。 赫连锦玉那个人,虽然有时候行事夸张了些,但绝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否则,也不会有第一刺客的称号。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将到手的猎物放回来? “姐姐,你在想什么?”鹿铭蹭着林瑞嘉,满眼都是依恋。 林瑞嘉摇了摇头,“我有些乏了,想回去补个觉。午膳时,再陪你玩,好不好?” 鹿铭乖巧地点了头,林瑞嘉起身离开花厅。 这一日的天气十分沉闷,大约是有了身孕的缘故,林瑞嘉总也提不起精神来。她回到寝殿,在床榻上一躺下来,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忽然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海蓝色的瞳眸。 美丽而梦幻。 只是,那对瞳眸不是在人的眼眶中,而是在透明的琉璃瓶中。 她的心猛地一惊,顿时睡意全无。 一声轻笑在旁边响起,赫连锦玉盘腿坐在床榻上,把玩着那只琉璃瓶:“这玩意儿,还真是到处都有啊。” “赫连?你怎么会在这里?”林瑞嘉惊讶。 赫连锦玉懒懒将琉璃瓶放到床头,“我来跟你告别啊,我要回去了。” “回哪儿去?” “回家啊。你是不是想问夜冥的事?我接了任务要抓他,不过我半途又反悔了。” 他说着,笑得散漫而慵懒,伸手揉乱林瑞嘉的头发,“乖女孩。” 语毕,身形迅速消失在房间内。 “好快!!” 一声惊呼从寝殿门口响起,林瑞嘉看去,只见沈宁琅一身翠色男装站在门口,满脸都是惊讶。她蹬蹬蹬跑进来,一把拉住林瑞嘉的手,双眼瞪得大大的:“他是谁啊?!好厉害的轻功!” “一个杀手。”林瑞嘉没管沈宁琅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轻描淡写回答了她的问题,随即就陷入自己的沉思。 她拿起那只琉璃瓶,刚刚赫连锦玉说,这个东西到处都是,他是什么意思? 沈宁琅一眼瞅见林瑞嘉手中的东西,走进来说道:“我还以为我家那两颗珠子是孤品,没想到太子府也有。” 林瑞嘉听她这么说,不禁问道:“你说,你也有这个?” “嗯。我二哥从黑市淘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看着怪漂亮。”沈宁琅说着,目光落在林瑞嘉隐约露出的胸·线上。 林瑞嘉只穿着宽松的中衣,隐约可见里面露出的白色肚兜。 林瑞嘉注意到她的目光,忙拉了拉衣服。 沈宁琅咳嗽一声,脸颊上有着细微的红晕。她不自然地挪开目光:“你这寝殿,布置的不错啊。” “我要更衣了。”林瑞嘉同样有些不自然,“烦你移步花厅。” “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可避讳的。”沈宁琅“唰”地摇开手中折扇,“你要是不好意思,可以去屏风后换。” 这话说得颇为无礼,林瑞嘉瞥了她一眼,并未和她计较,拿着衣服去了屏风后。 等林瑞嘉一走到屏风后面,沈宁琅立刻收了折扇,踮着脚尖猫着腰走到屏风旁,偷偷往里面瞄。 只见林瑞嘉脱了中衣,只穿着白色肚兜,一身肌肤欺霜赛雪。黑色长发披散在腰际线下,愈发衬得肌肤晶莹。 “姐姐好白啊……”微不可闻的感叹声响起,沈宁琅朝一旁看,只见不知何时,自己身边来了个相貌清秀的小少年。 482.第482章 佛 小少年身着黑色锦袍,正是鹿铭。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林瑞嘉的身上,“凹凸·有致,这身材,啧啧,比醉仙楼里的花魁还有看头!太子当真艳福不浅!” “你是何人?”鹿铭没好气,“谁准许你看姐姐更衣的?” “姐姐?”沈宁琅转向他,“你又是何人?” “你管我!”鹿铭冷哼。 “小色鬼!”沈宁琅很是嫌弃。 “你是女中色鬼!”鹿铭反唇相讥。 沈宁琅正欲还击,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 两人看去,只见林瑞嘉不知何时已经换好衣裙,正静静注视着他们。一张倾城的容颜很是平静,看不出喜怒。 鹿铭丝毫不在乎偷窥被发现,立刻堆起一脸笑容迎了过去,一把抱住林瑞嘉的纤腰,脑袋抵着她的胸·蹭啊蹭:“姐姐好漂亮!鹿鹿好喜欢姐姐!” 沈宁琅眼睛一亮,跟着冲过去搂住林瑞嘉蹭:“倾城妹妹好漂亮啊!连我都要忍不住心动呢!” 林瑞嘉忍无可忍:“桑若……” 一脸冰冷的桑若幽鬼一般出现,一手拎一个,硬生生将他们两人拖牛皮糖似的给拖开。 林瑞嘉一张脸又羞又怒,“若有下次,定要你们好看!” 两人不以为然,对视一眼,在这一刻达成了共鸣:欺负林瑞嘉,占有林瑞嘉! 青团兴冲冲跑进来:“小姐,太子下朝回来啦!” 沈宁琅和鹿铭望着走出寝殿的林瑞嘉,唇角同时勾起一抹阴笑。 可怜林瑞嘉还不知道,她已经被这两头狼当做盘中肉了。 午膳用完后,东临火越设计甩掉沈宁琅和鹿铭,带着林瑞嘉乘马车去了个地方。 这里是天照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太子府的马车在一座奢华的四层高楼前停下。林瑞嘉下车看去,这座楼前停了不少马车,看起来都是天照城里豪门权贵们的。 东临火越带着她往里走,“这里是天照城最大的拍卖场,他们今天要拍卖的东西里,有一件,你一定会喜欢。” “是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在侍女们的引导下径直上了三楼天字号雅室。三楼共有四间雅室,是为天地玄黄。能上三楼的,都是天照城里最有权力和地位的人。 二楼有十五间雅室,里头坐着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的。而一楼则相对都是些普通的座位,但说是普通,可要想能够坐上去,也得有一定背景和钱财。 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入座之后,有美婢端来上好的黄金芽儿茶和顶级糕点以供二人享用。 林瑞嘉品了口那黄金芽儿,不禁赞叹出声:“不愧是一两就值一金的茶叶,当真不同凡响,令人回味无穷。” 东临火越见她喜欢,笑道:“你若喜欢这茶,我明日也去寻些回来。” 林瑞嘉放下茶杯,“这拍卖场,不知是谁的?” “张家的。”东临火越亲自给她添茶,“张家是东临首富,财产家业,不计其数。” 林瑞嘉想起曾经在北幕太子府时,张朝剑在凉亭里对她说的那些话,不禁心生感激,“我曾有缘碰到过张家的公子,温雅出众,智慧了得。想来张家在他的手中,家业定会更加兴旺。” 东临火越只抿唇轻笑,并未接话。 正在这时,下方传来一阵骚动。三楼雅室视野宽阔,林瑞嘉看过去,便瞧见一楼大门处,三名身着袈裟的僧侣正双手合十地缓缓踏进来。 他们步伐庄严、表情肃穆,所到之处,众人无不为其让开道路。 为首的和尚约莫只有二十岁,身姿清瘦,面容极为英俊。 他们很快上了楼,似乎是往三楼而去。 “他们是谁?”林瑞嘉问道。 “为首的那个,便是护国寺的方丈,慧心。”东临火越喝了口酒,丹凤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好年轻的方丈。”林瑞嘉轻声道。 一般寺庙中,能够做到方丈的,六十岁都算是年轻的。二十岁做方丈,而是还是做护国寺这种香火鼎盛寺庙里的方丈,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们也来拍卖东西?” “今日要拍卖的东西里头,有他们感兴趣的。”东临火越唇角轻扬,喝了口酒,声音轻慢地问道,“嘉儿,你信佛吗?” 林瑞嘉注视着他,他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意,可眼底,却全是认真。 “曾经我信,但是现在,我不信。”林瑞嘉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凉意,“小时候在相府,她们欺负我时,我不停祈祷佛祖救我于水火之中,可是佛祖没有。当我被送进听禅寺后,我日夜虔诚地祈求观世音菩萨能够看见我的可怜,能够大发善心让我父亲接我回家。” “可惜,我的这些誓愿,没有一个达成。后来,我就再也不信他们。越哥哥,与其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佛祖身上,不如自己更加努力。靠天也好,靠人也好,终究不如靠自己。” 东临火越握住她发凉的手,“可惜,东临的百姓们却有大半信佛。知道吗?这些百姓,每年花费巨资筹建佛寺、礼佛拜佛,有的人甚至自己的温饱都不要了,偏还省下钱交给寺庙。更甚至,有人将全部家产捐给佛庙,最终却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林瑞嘉有些吃惊,“他们竟虔诚至此?!” “可惜这份虔诚,并不能为他们换来好的生活。”东临火越冷笑,“现在东临的佛庙,十座里面有九座都打着极乐世界、来世幸福的旗号欺骗民众。可那些僧侣们的生活,却是奢靡荒唐至极。而真正吃斋念佛、有着兼济苍生心愿的僧侣,反倒被时事所逼,落得个穷困潦倒的下场。” 林瑞嘉鲜少在东临火越脸上看见这样认真的神情,她想了想,轻声道:“越哥哥,既然这些寺庙已经成了剥削百姓的毒瘤,那么,你是要削去它们吗?” 东临火越冷眼看着慧心他们走进地字号雅间,“削是一定的。只是难度会很大,这些寺庙背后都有东临的掌权者们撑腰,若是不小心,只会引火烧身。” 483.第483章 献殷勤 慧心三人进入雅间不久,楼下又传来吵闹声。林瑞嘉看过去,只见一位身着烟霞色流光锦缎长裙的少女从外头款款走进来。 少女生得俊俏可爱,美目流盼间,尽是数之不尽的风情。 少女身后跟着几名侍女,一行人径直往楼上而去。 “那是小十一。”东临火越眼底满是笑意,“父皇最宠爱的女儿。” “原来是卿雅公主。”林瑞嘉了然。 东临卿雅,东临皇帝最宠爱的十一公主,名为卿雅。性子最是古灵精怪,最厌恶宫里头各种规矩,所以常常寻了由头出宫玩耍。 她的生母乃是宸妃。皇帝曾经带她南下巡游,路遇刺客,宸妃舍命相救,自己却中箭身亡。皇帝感念她的贤德,因此十分宠爱她留下来的这个女儿。 因此东临卿雅虽然在宫中并无生母,可她却有皇帝做靠山,地位倒是比一般公主还要高些。 只见东临卿雅带着几名侍女,竟直接往地字号雅室而去。引路的婢女忙道:“十一公主,这里面乃是护国寺方丈的雅间,公主不宜进去!” 东临卿雅轻笑了声,“本公主就是来找他的!你让开!” 说着,绕开那婢女直接闯了进去。 雅间内,慧心正双手合十,对着东临卿雅轻念“阿弥陀佛”。 东临卿雅啐了一口,朗声道:“谁跟你阿弥陀佛?!赶紧起来跟本公主走!” “这位女施主不知是有何事?”慧心低头,声音空灵清澈。 “你少跟我装蒜!”东临卿雅没好气,“本公主今儿就再问你一句,你到底娶不娶我?!” 因为雅间没有关门,所以东临卿雅的声音大家都听见了。所有人都窃窃私语着,早先便有传闻说,这位十一公主经常往护国寺跑,目的不是为了礼佛,而是为了见一见慧心。没想到这传闻,竟然是事实。 林瑞嘉看向东临火越,眼底有着不可置信。一国公主逼婚和尚,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东临火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父皇也曾多次说过她,但她就是不听。父皇打算过两年替她寻个人家嫁了,也算是了了这桩事——” 他话音未落,一声大喊便从隔壁传来:“慧心你个没良心的!你到底娶不娶我?!” 林瑞嘉轻声道:“她这样,怕是会损了她自己的名声。” 东临火越摇了摇头,伸手握住林瑞嘉的小手,“总归是与咱们没关系的。如今,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将咱们的孩子生下来。” 林瑞嘉下意识地摸着肚子,绝艳的面容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外面的吵闹逐渐平息,似乎是有人出面阻止了。 过了会儿,一楼正中央的舞台有人出场,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一名美丽女子手捧着一只青花细颈长瓶出现,介绍一番后,下面立刻有人报价。 二楼和三楼都无人报价,似乎并不怎么将这瓷瓶放在眼里。很快,这只瓷瓶被一个腆着肚子的富商以两千两白银的价格拍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件宝物都花落各家,楼上的几位却都没有参与竞价。 “下面还剩最后三件了。”那位美丽女子巧笑倩兮,旁边有俏丫鬟捧上一只木盒。 美丽女子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几张纸扬了扬:“这个乃是风波楼的地契和房契。相信大家都知道,风波阁阁主已经带着部众离开了天照,他委托我们奉先拍卖行拍卖他留下的风波楼。地契和房契真假已验,底价一百万两,竞拍开始。” 随着她话音落地,下面纷纷讨论开了。风波阁乃是两年前一位神秘男子所建,是江湖上有名的联盟组织。其实力之强大,堪比一支军队。 所幸这风波阁从未行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反倒和朝廷关系极好。众人纷纷好奇这风波阁阁主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天照,不过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东临火越盯着地契和房契,声音温柔:“这便是我要送你的礼物了。风波楼在风波湖中心,规模很大,楼本身建造的也很精致。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建在湖中心的楼?”林瑞嘉莞尔,“这个风波阁阁主,倒是挺有意思。” 一楼已经有人将价钱炒到了一百五十万两,二楼开始有人参与到竞价中:“一百六十万两!” 立刻又有人干脆地喊道:“两百万两!” “切,风波楼那般壮阔宏达,岂值区区两百万两!”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那人一口价报道,“三百万两!” 这个价加的太狠,一时间竟无人跟上。 风波楼对于这些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要么是自己住,要么是做生意。可自己住,哪需要住那般豪华的房子。而做生意,万一收不回本怎么办? 正当万籁俱静时,东临火越懒懒开口:“五百万。”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抬头朝着三楼的雅间看去。 有与东临火越共事过的人小声道:“那是太子!” “太子从不来这种地方,怎么今天来了?” “谁知道?一口气提价两百万两,看来太子是真的想要那座风波楼!” 很多就算是想要风波楼的显贵们也乖乖闭了嘴,不敢再参与竞价。未来帝王想要的东西,他们岂敢去抢? “呵,五弟当真豪气。”冷硬的声音从三楼另一间雅间传出,正是东临长锋,“当初凌波湖上,五弟可是赢了一千万两,怎么,这是拿本王的钱跟倾城郡主献殷勤?” “公平竞争,价高者得。”东临火越声音慵懒,丝毫不理会东临长锋的挑衅。 东临长锋冷笑了声,直接报价:“八百万两。” “一千万两。”东临火越紧随其后。 “一千五百万两。”东临长锋继续抬价。 林瑞嘉拉了拉东临火越的衣袖,“一千五百万两,早已超过那座楼的价值,让他拿去吧。” 东临火越却有些不大乐意,“我说过,要买来送你。” “没关系,”林瑞嘉眉眼弯弯,“你已经在我心中,盖了一座风波楼。” 484.第484章 骄月出现 东临长锋见东临火越不再竞价,不由得冷笑:“怎么,五弟这是打算放弃了?看来倾城郡主在你心里也不过如此,连一千五百万两银子都不值,呵……” 清越的女声自天字号雅室内传出:“不过是一座楼而已,秦王殿下如此苦心孤诣地竞价,想必十分喜欢风波楼。既然如此,本郡主愿意割爱。” 玄字号雅室,东临长锋猛地睁开双眸,眸中寒光迸射,“幕倾城……” 一旁的小厮擦着汗:“主子,一千五百万两啊……” 拍卖台上的美人抿唇笑了笑,“一千五百万两一次。” 台下没人再加价。 “一千五百万两两次。” 依旧没人加价。 “一千五百万两三次。恭喜秦王殿下,成功拍到风波楼!” 美人的声音很好听,可是听在东临长锋耳中,却宛如地狱魔音,叫人生畏。 一旁的小厮已经满头大汗,擦着额头一脸通红:“主子,咱们走吧,咱们不要这个风波楼了!” 东临长锋靠坐在太师椅上,转动着手中的老玉扳指,剑眉皱得可以夹死苍蝇:“现在走,你要本王的面子往哪儿放?!” “可是……可是一千五百万辆,那相当于咱们全国各地的赌场,连续三年的收入啊!”小厮苦着脸,快要哭了。 东临长锋面色阴沉,眼底更是酝酿着风暴:“本王叫你联系他,你可联系了?” “属下派了阿四过去,想必很快能就联络到。北边到底远了些,以阿四的脚程,把消息传递回来大约还要三天。”小厮低声道。 “花费一千两黄金杀她,燕王殿下果然是大手笔。”轻慢的声音响起,雅间内,鹿无尘不知何时坐在了软榻上。 身边依旧是四个美婢伺候着,一身红纱锦袍纤尘不染。 “难道她不值千两黄金?”东临长锋淡淡道。 “值,当然值。”鹿无尘轻笑,“不过燕王刚刚花出去一千五百万两,如今又得花钱,不知囊中还剩多少?” “这就不劳你操心。” “在下不才,新近得了小半座金矿,燕王殿下可有兴趣一探究竟?” 鹿无尘的声音带着魅惑之意,眉间朱砂妖娆妩媚。 与此同时,楼下展开了倒数第二件宝物的拍卖。 这是前朝开国皇帝的皇后,孝庒端仁皇后留下来的一件百鸟朝凤凤袍,凤凰栩栩如生,所用绣法乃是失传了的素女针法。而所用丝绸锦缎又和一般不同,乃是兼具细甲防御功能的特殊锦缎,刀枪不入,珍贵异常。 再加上其特殊的历史意义,这一件百鸟朝凤锦袍的价值实在难以估量。 “百鸟朝凤锦袍,底价五百万两。” 楼下的人纷纷参与到竞价之中。这些人大都是富甲一方的人,富得流油,便起了收藏古董的嗜好。 这一件百鸟朝凤凤袍若是拍到手,那定为镇家之宝。 二楼一位打南方来的富户,声音极高:“一千五百万两!” 对面的雅室传出一声轻哼,“一千六百万两!” 没过多大会儿,这凤袍便拍出了一千八百万两白银的高价。 林瑞嘉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东临的富裕,当真令人嗔目结舌。 正在全场寂静时,三楼黄子号雅间突然传出一个优雅的女声:“两千万两。” 这是直接加了两百万两白银上去,看来是对这件百鸟朝凤锦袍势在必得。 林瑞嘉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不禁多问了一句:“那是什么人?” 东临火越看向林瑞嘉的眼,沉默片刻后,答道:“骄月。” “骄月?!”林瑞嘉的瞳眸瞬间放大,骄月不是被羽今朝整死了吗?!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看出林瑞嘉的疑问以及愤怒,东临火越解释道:“应该是鹿无尘救下了她。” “鹿无尘……” 因为傅静缘的缘故,林瑞嘉对骄月很是憎恶。本以为已经替傅静缘报了仇,可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还没死!而且,还是被鹿无尘所救! “两千万两一次,两千万两两次,两千万两——” “三千万两。” 就在拍卖女子要一锤定音之际,清越而优雅的声音响起,全场再度寂静下来。 “什么人?” “楼上那是什么人?” “好厉害!” 黄字号雅间,骄月身着浅黄色掐腰八面裙,裙摆上点缀着立体的娇艳花朵。她的面容较之南羽时更加光艳四射,梨涡浅浅,看起来愈发十分美丽动人。 她一手摇着绢纱团扇,美眸透着不耐,出声道:“对面雅间是何人?” 林瑞嘉冷笑了声:“怎么,连本郡主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原来是前阵子刚出了大风头的倾城郡主!楼下的人恍然大悟。不过听她这语气,似乎是有意要压骄月公主一头。难道她和骄月公主有什么过节? 他们只听闻骄月公主与南羽的大皇子和亲,但那大皇子是个没有福气的,不久就离开了人世,骄月公主无奈之下才返回了东临。 再加上骄月平时惯会做人,时不时便设粥棚等接济百姓,所以她在天照城的口碑可谓十分得好。 “我道是谁,原来是曾经在太子府里做过使唤丫鬟的倾城郡主。”骄月轻笑,“本宫一直都好奇呢,你郡主之尊,怎么就做了人家的奴婢?” “这就不劳公主操心。”林瑞嘉淡淡道,“好歹相识一场,我还是得祝骄月公主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千万别像在南羽一样,被人休弃。” 此话一出,楼下便如同炸了锅,整座青花拍卖行都开始议论起骄月来。雅间内,骄月面色通红,执着团扇的手微微发抖,林瑞嘉她居然这样说自己…… 身后伺候的女官安慰道:“公主莫要乱了分寸,如今还是将百鸟朝凤凤袍拍下,才是紧要的事。否则皇后娘娘那里,可就没交代了。” “你说得容易!林瑞嘉她出三千万两,我哪里能弄来那样多的银子?!”骄月愠怒。她这些年在外面放的高利贷存下的家当,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万两,她还打算问鹿无尘再借一点。 485.第485章 他要舍利子 可是三千万两的巨银,饶是鹿无尘,恐怕也不会借给她。 她摇着团扇,力道逐渐加大,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 那女官小声道:“公主,无尘公子不愿意借,可以问燕王殿下借啊。钱财是小,可公主重得皇后娘娘的宠爱,才是大事。” 骄月杏眼中划过暗光,还未想好,下面那名拍卖的女子已经开始准备敲锤。 “三千一百万两!”她猛地喊出了声。 三千一百万两! 楼下人纷纷惊骇,居然有人肯花这么多银子去买那件百鸟朝凤凤袍! 骄月也是图一时口快,这样喊了出来,顿时满心懊悔。 低低的笑声自天字号雅间传出,林瑞嘉清越的声音随即响起:“骄月公主好大气魄,本郡主自愧不如。” 就这样,骄月以三千一百万两的天价,买下了那件百鸟朝凤凤袍。 骄月虽是又气又恼,可碍于面子和青花拍卖行背后的张家,这份苦果也只得自己咽下去。 “下面拍卖最后一件宝物。”那女子的语调忽然变得神秘起来。 楼内灯光尽灭,只剩舞台上的一盏白灯。 几名沐浴焚香后的小少女,身着莲花长裙,为首的手里捧着一只檀香木盒,十分虔诚地缓缓走上拍卖台。 “最后一件宝物,”拍卖女敛去脸上的笑容,一脸凝重,“乃是佛传舍利。” 她话音落地,檀香木盒被打开,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截象牙白的指骨。 “这颗舍利,是我们少东家远行至南海诸岛,从一座被强盗占据的寺庙中侥幸拿到的,经元宝大师鉴定,乃是佛家真物。少东家仁慈,本欲无偿奉给寺庙,怎奈天下佛寺众多,不论奉给哪一座,都是对其他庙宇的不公。所以,少东家特地将此宝拿来这里。”拍卖女环视场下,“现在开始起拍,底价,一两银子。” 底下的人哗然,有好事者抢着叫价,不一会儿便将价钱抬到了十万两。 林瑞嘉转向东临火越,“那位护国寺方丈,就是来拍此物的吧?” “正是。”东临火越淡淡笑道,“只是有小十一在,他的拍卖恐怕不会顺利。” 他话音落地,便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一百万两!” 正是东临卿雅的声音。 下面许多人都住了嘴,看样子,这位十一公主是铁了心要和慧心大师杠上了。 地字号雅间一片安静,过了许久,才有一个僧弥的声音传出来:“两百万两。” “三百万两!”东临卿雅咬牙。 她的私房撑死了也就一百来万两,再加上珠宝首饰和平素得来的赏赐之类,卖出去差不多能抵个三百万两。 她知道她的财力比不过护国寺,但是那又如何,提提价,给慧心添添堵,让他知道她也不是好惹的,这便够了。 地字号雅间再度传出声音:“六百万两。” 这是直接将价钱翻了一倍。 东临卿雅没再喊价,三百万两是她的极限。 而楼下的人也没有参与竞价。跟护国寺作对,就等于是跟皇族作对,他们还没有傻到那个程度。更况且,出于对佛门的尊重,他们也不会和僧侣竞价。 于是护国寺以六百万两的价钱,拍下了这颗舍利。 这场拍卖会也就此结束了。 回府的马车中,林瑞嘉一直一言不发。 东临火越坐在她身边,侧头看她,阳光从车窗缝隙透进来,为她白净的面庞镀上了一层金黄。她的睫毛纤长,掩映着灵动的凤眸。 她的侧脸,美丽的无可挑剔。 他就这么一路注视着她的侧脸回了太子府,直到下马车时,他才朝她伸出手:“到家了。” 林瑞嘉却端坐着不动,低垂眼帘,看不出在想什么。 东临火越收回手,重又在她身边坐下:“你在怪我,没有告诉你骄月活着的事?” 林瑞嘉抬眸看他,“越哥哥,你在包庇她吗?” “我只是觉得,她不值得你出手。有个人,已经盯上了她。”东临火越淡淡道。 “谁?” “风波阁阁主,羽今朝。” 林瑞嘉愣了愣,羽今朝他,竟然就是风波阁的阁主? “最近南羽皇帝病危,朝廷局势动荡。他已经回了南羽,打算扶持羽家。” “扶持羽家?”林瑞嘉怔愣,羽家不就是南羽的皇族吗?有什么可扶持的? 东临火越握住她的手掌,声音清淡:“蒋家篡位。” 只四个字,便让林瑞嘉浑身犹如电击。蒋家势大,蒋太师野心更是不小,谋朝篡位是迟早的事。但是就这么突兀地听东临火越说出来,她仍旧有些震惊。 “好了,”东临火越笑着伸手去捏她的脸蛋,“操心那么多做什么?你以为你是救赎主还是观世音?现在该操心的,是咱们的孩子!” 林瑞嘉想想也是,南羽的形势,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心情放晴不少,便下了马车,同东临火越一道进了太子府。 两人刚进正厅,一个小厮便捧着一封请柬过来。 请柬制作精美,乃是沈府沈二公子发出的赛马请帖,被邀请人一行,写的是东临火越和林瑞嘉两人。 东临火越将那封请柬随意丢在桌上,“那****有事。你若有兴趣,我让观月陪你去一趟。” 林瑞嘉嫌整日闷在府里无聊,便决定过去看看,只是拒绝了观月陪同。 到了赛马那日,不待林瑞嘉坐上太子府的马车,沈宁琅已经乘着沈府马车,亲自过来接她。东临火越知晓沈宁琅的性子,虽然看着不像是个大家闺秀,但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否则,沈严去津口剿匪,也不会带了她。 将林瑞嘉交给沈宁琅,东临火越一百个放心。 林瑞嘉乘了马车,沈宁琅依旧身着翠色男装,看起来十分精神的样子。沈宁琅一路插科打诨,一个半时辰的车程,竟很快就过去了。 下马车后,入目所及的是一片宽阔的草地。这里是沈府在天照城外的私人牧场,大约有五百亩大小,中间有起伏的小山丘,间或一些灌木丛,看起来很是不错。 486.第486章 沈二公子 沈宁琅站在林瑞嘉身边,介绍道:“这块地是爷爷为我两个兄长和我买下的,你看这里并没有太多的树,爷爷的意思是这样看着平坦辽阔点,不会有太多危险。我爷爷是个脾气很怪的老头,以后有机会引荐你们认识。” “多谢。”她说得诚恳,所以林瑞嘉很是领情。 在赛马场旁边,有一座鸡蛋壳造型的木制建筑,越有十米高,上面开了十数个小窗,小窗窗台上归列整齐地摆着盛开的早莲,看起来颇为精致。 窗中有人影晃动,沈宁琅笑着说道:“那是我二哥的杰作。他无心读书,就爱整这些乱七八糟的。这座蛋壳楼是他去年盖成的,当时倒是吸引了不少世家小姐们前来游玩。你看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都是今天的客人,咱们也上去吧。” 说着,便拉起林瑞嘉一同过去了。 林瑞嘉的目光落到她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那只手十分修长纤细,但并不细腻,能够感觉出掌心有薄薄的细茧。 似乎感觉到林瑞嘉的手僵硬了一下,沈宁琅回头冲她笑道:“我手上的茧子都是练功得来的,跟你们这些大家闺秀们比不了!” 她逆着光回头说话,总是微微上翘的唇看起来很是可爱。因为微笑而露出的两颗兔子牙,让她看起来像是邻家小姑娘那般单纯干净。 尽管穿着男装,可她的那份灵动美丝毫没有打折。 她的眼神里,没有阴霾,只有满满的阳光。 她提起她的兄长、她的家人时,眉梢眼角,也都是阳光。 她像是会发光的妖精,漂亮灵动得叫人羡慕。 林瑞嘉眼底掠过一抹黯然,与她相比,自己就是阳光里的尘埃。看着美好,可只要离开了光,就会陷入永无边际的黑暗。 渺小而可怜,卑微而黑暗。 林瑞嘉回忆从前在南羽的生活,没有亲情感的相府,从不会对自己一展笑颜的父亲,毒辣的继母,恨不得她死的继妹们……那里的一切,都灰暗到令人窒息。 正如同众多女子羡慕她的相貌,她也同时羡慕着她们能够受到家人的宠爱。 上苍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他在给予你一样东西时,必定会从你这里拿走别的东西。 “发什么愣啊!”沈宁琅挑起眉头,“喂喂喂,跟我在一起,可不准发呆!否则我要被二哥笑话没吸引力了!”说着,便笑嘻嘻拉着林瑞嘉进了蛋壳楼。 风从林瑞嘉耳畔吹过,林瑞嘉望着沈宁琅的后脑勺,感觉到了真实的、微小的幸福。 这个女孩子,当真是厉害,竟然轻易就影响到她的情绪。 林瑞嘉笑了笑,反握住了沈宁琅的手。 蛋壳楼内,来了不少位世家公子和千金小姐。林瑞嘉一眼扫过去,只觉得十分赏心悦目,这几十号人,竟都是气质上佳的。而且交谈等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混乱与吵嚷。 沈宁琅看出她的情绪,笑道:“我二哥看人,最重气质谈吐。这些人,大都是他的朋友。” 说着,便带着林瑞嘉上了楼。二楼的人相对少些,只几名公子在谈论诗书,几名世家小姐坐在帷幕后面,似是在听他们谈话。 计入三楼,林瑞嘉倒有些吃惊了。这里的布置摆设和下面完全不一样,这里,更像是一个手工店铺。 三楼面积也很大,到处零散地堆着些零件、莫名其妙的半成品等东西。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袍的男子,正坐在一张板凳上不知在捣鼓什么。 “二哥!贵客都来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沈宁琅咋咋呼呼奔过去推了把沈宽。 沈宽这才回头,一眼就看见那个站在珠帘下的少女。 少女上身穿着月白色斜襟衫子,下身着浅紫色绣花八面裙,裙下露出一点绣花鞋尖。乌黑的长发盘成了流月髻,简单地簪着一根碧绿通透的玉簪。 皮肤白净细腻,凤眸流盼,朱唇一点。许是天热,她的鼻尖沁出了一点点细汗,却让她整个人更加真实。 她就站在珠帘下,既沉静内敛,又光彩夺目。 “二哥!”沈宁琅又推了把沈宽,低声道,“眼珠子都快贴人身上了,真丢人!” 沈宽这才起身,对林瑞嘉作了个揖,“在下失礼了。我是琅儿的二哥,沈宽。” 林瑞嘉笑了笑,对他礼貌地点点头,“沈二公子。” “‘沈二公子’太过见外,倾城郡主若是不介意,可以和琅儿一样,叫我二哥。”沈宽诚恳地说道。 “礼法不可偏废。”林瑞嘉笑着,声音轻淡,却隐隐有着隔阂之意。 沈宽知道自己刚刚盯着她看是唐突了她,便不再强求,请了林瑞嘉坐,自己则将散落一地的零件一一捡起来。 正在这时,窗外忽然传进来一阵嘈杂。林瑞嘉透过窗户看去,便见下面草地上,一位老妪跪在地上,拉着骄月裙摆哭喊个不停,隐约可听见什么“不能忘了”、“生活窘迫”、“赏赐些小钱”、“离开天照”的词语。 沈宁琅扫了一眼,不屑道:“二哥,谁叫你把骄月弄来的?你不知道我最讨厌她吗?!看吧,她就是个麻烦精,这老人大约是从前伺候过她的,现在没钱了,又过来问她要钱!所以说嘛,对下人既不能太过苛刻,也不能太过大方!” 林瑞嘉盯着下方,神情莫测。 刚刚那老妪说,不能忘了。 什么不能忘了?主仆情分吗? 可骄月那个性子,对外看着和气大方、高贵美艳,但骨子里,却是个苛刻的。凡是伺候过她的人,都该清楚她的性子。 这老妪,不可能用主仆情分做砝码,要求骄月给她钱。 那她说的“不能忘了”,究竟是什么不能忘了? 那老妪的哭喊对骄月完全不起作用,最后的结果,是骄月带来的两个护卫将那老妪堵住嘴巴拖了下去,外头围观的人也散了场。 事情到这里本该告一段落,毕竟从前的旧仆人找上门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然而林瑞嘉却感觉怪怪的,便招来随身保护的黑鹰,命他跟去看看情况。 沈宁琅和沈宽对视一眼,对林瑞嘉的举动有些诧异。 487.第487章 不会将你们沈府牵连进来 林瑞嘉看了眼他们,淡淡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多事?” 沈宁琅答道:“我觉得你做事很小心。之前在拍卖会上,听说你和骄月公主有过节。现在又特地派人去调查她身边的人,你是想对付她吗?” 她说话很直白,丝毫没有遮遮掩掩。 林瑞嘉望着她,“我听闻你曾拜无机子为师,擅长排兵布阵、演算八卦。而我的成长环境,和你不一样。我擅长的,是宅子里的争斗,是耍阴暗手段。沈宁琅,我知道你有意要和我做朋友,但是这样一个阴暗的我,你真的能接受吗?” 她这也算是敞开了心扉和沈宁琅谈。沈宽在一旁注视着林瑞嘉,素来放荡不羁的心,忽然有一丝抽痛。 这样风华绝代的少女,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痛楚,才会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只有吃够了苦的人,行事作风才会如今谨慎、如此步步为营。因为他们不能失败,他们的人生不允许失败。 沈宽忽然蹙起了眉头,这样工于心计的幕倾城,似乎并不适合单纯的妹妹。幕倾城是个复杂的人,他能够看出,她有多么仇恨骄月。 而她不惜抛弃北幕皇后的身份来到东临,真的仅仅是为了追太子吗?如果她惹了不能惹的人,那么妹妹跟着她,会不会受到牵连? 沈宁琅却没思考这么多。她“唰”地一声甩开折扇,端得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 她走到林瑞嘉跟前,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美眸含着点点笑意:“小妞,你这话很坦白。我就喜欢坦诚的人,很好。那你现在也给我听好了,我要和你做朋友,不管你认为你自己是如何的阴暗,如何的狠毒,但我相信,眼睛不会出卖人。” 林瑞嘉一愣,沈宁琅盯着她的双眸,声音自若:“林瑞嘉,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穷凶极恶的人。” “沈小姐——” “叫我宁琅。”沈宁琅收回折扇,笑眯眯搂住林瑞嘉的肩膀,“咱们一起下楼去。” 二楼和一楼的人用过糕点,便都纷纷聚集在了蛋壳楼后面。蛋壳楼后面是马圈,里头拴着几十匹漂亮的骏马。 一些胆子小又想骑马的小姐们挑了事先准备好的几匹乖顺的小母马,小心翼翼爬上了马鞍,便开始试着骑起来。偶有献殷勤的贵公子们在旁指点,倒是进步的很快,不消片刻就能在草原上小跑起来。 一位身着天蓝色软缎长裙的少女牵着一匹小母马从林瑞嘉身边走过,少女面容清秀,身上散发着一股淡香。 林瑞嘉觉得那香味有些怪异,还未来得及深究,沈宁琅便牵着自己的马过来:“倾城,你可要骑马?” 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大骏马,十分威武有神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千里良驹。 林瑞嘉摇了摇头,手下意识地轻轻覆在肚子上,笑容淡雅。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宁琅说着,兴高采烈地跨上马背,一扬马鞭,马儿长嘶一声后,飞快奔了出去。 沈宽站在林瑞嘉身边,望着沈宁琅的背影,淡淡道:“琅儿从小被当做男孩子养,闺阁之中反倒没了朋友。你愿意和她一起玩,我很高兴。” “她很好。”林瑞嘉说道。 沈宽犹豫了会儿,还是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倾城郡主,琅儿她性格单纯,如果可以的话——” “我知道你的顾虑。”林瑞嘉截断他的话,“你放心,我不会将她卷进我的事情里,更不会将你们沈府牵连进来。” 沈宽愣了愣,情不自禁看向她,却见她表情极为冷淡。 他苦笑了下,果然,自己是惹人讨厌了吗?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惊叫。众人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天蓝色软缎长裙的清秀少女骑在马上,那马似乎是发了狂,瞪着眼睛使劲要将少女甩下来。 少女勒着缰绳,似乎快要坚持不住了,整个人在马背上摇摇欲坠。若是被这样大的力道甩下来,那么她必定会被摔断脊背或者手脚! 沈宽眸光一闪,人已经迅速掠到那匹母马边,一手抱住少女的腰,旋转着落到地面。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是纳兰家的小姐!”有认识的人疾呼。 纳兰家乃是东临六大家族之一,满门清贵,书香门第。这位纳兰小姐称作纳兰星羽,是纳兰家的嫡小姐。其祖父曾为太子太傅,教导过如今的皇帝,门下门生无数。 纳兰星羽红着脸,对沈宽道了谢。 沈宽摆摆手,还未说话,一个女声便响了起来:“这马儿好端端的,怎会发狂?” 林瑞嘉寻声看去,说话的正是骄月。她的目光转到那匹小母马上,这马已被人驯服,似乎是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不好的事,此刻正低着头,用前蹄轻轻刨着地面。 正在此时,黑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瑞嘉耳畔低语了几句。 林瑞嘉的目光从骄月面上划过,不禁冷笑了声。 原来,她之所以受萧后宠爱,竟是那么一回事…… 骄月的目光与林瑞嘉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骄月挑了挑眉头,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一旁查看马的兽医对沈宽拱手道:“沈二公子,这匹马乃是因为闻到了刺激的味道,这才发狂的。” “刺激的味道?”沈宽挑眉。 那兽医用手扇了扇空气,“有明宜花的香味。明宜花香乃是马匹最为厌恶的味道,会激怒马匹。” 他的目光落在躲在丫鬟身后的纳兰星羽身上,斗胆走近了几步一闻,随即对沈宽拱手:“沈二公子,这明宜花香,就是从这位小姐身上发出的。” 骄月摇着娟纱团扇缓缓走过来,“听闻这明宜花产自北幕,不知纳兰小姐是从何处得来的香料?” 纳兰星羽垂着眼帘,面容仍有些羞怯:“我不曾用过香料……” “不曾用过?”骄月的目光含着笑意,若有若无地从林瑞嘉身上扫过,“那就是有人故意想要害你落马。明宜花产自北幕,咱们这里,可只有一位北幕人……” 488.第488章 证据 众人一听,目光立刻聚集到林瑞嘉身上。 林瑞嘉冷笑,正欲说话,沈宁琅摇着折扇挡在了她的身前:“骄月公主,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怀疑倾城陷害纳兰小姐?” 她说着,不等骄月有所反应,便对纳兰星羽招招手:“纳兰小姐快过来,骄月公主替你抓到了害你的凶手!” 骄月面容通红,她刚刚那么说,只是暗示众人林瑞嘉与他们到底不是一路人。可沈宁琅将这些事摆到台面上,却是明明白白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里谁都知道林瑞嘉是太子府的人,如此一来,她骄月便等于是站在了太子府的对立面!而这些在场的世家公子、小姐们,哪一个不是人精,他们又怎会再去指责有太子撑腰的林瑞嘉! 有沈宁琅打头阵,林瑞嘉接下来的活儿就要好做许多。她上前对仍旧躲在丫鬟身后的纳兰星羽道:“纳兰小姐,你可否将帕子给我检查一番?” 纳兰星羽红着脸,低头将别在腰间的素帕取下来交给林瑞嘉。 林瑞嘉低头闻了闻,果然,这帕子上的香味就是明宜花香。明宜花生长在北幕,因为十分美丽,所以很受达官贵人的青睐,花园里种植的很是普遍。 不过明宜花香除了容易激怒马匹,还有一点比较奇怪…… 林瑞嘉抿唇一笑,将帕子换给纳兰星羽,说道:“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纳兰小姐。第一,我根本没有害她的动机。第二,我是和宁琅一同来到这里的,到了之后就去了三楼,期间一直和宁琅待在一起,也没有机会害她。” 众人想想,似乎也是。 沈宁琅则有些感动,她称呼自己为“宁琅”而非“沈小姐”,便说明她是把自己当做朋友了的。 “三楼?”骄月轻笑,“我们都在一楼和二楼,不知你们二位去三楼做什么?难道是私会男子?” 她的眸光定在林瑞嘉身上,半是轻笑,半是审视。 林瑞嘉眸光闪了闪,瞬间明悟。原来什么马受惊吓,什么明宜花香,都不过是幌子。骄月真正的目的,是要毁了自己的名声…… 只要证实自己和沈宽在一起,那么传到越哥哥耳中,便能实现离间自己和越哥哥关系的目的。 她知晓自己有越哥哥撑腰,明宜花香这种小事,根本扳不倒自己,所以,她第一步,是要除去自己的靠山! 好深的心计…… 林瑞嘉冷笑:“我受宁琅之邀,前去三楼观赏景色,怎么就是私会男子了?再者,如果我真要私会男子,为何会带上宁琅?” “谁知道她是不是牵线人?!”骄月冷冷道。 沈宁琅一听就怒了,刚要发作,却被林瑞嘉拦住:“骄月公主,即便你是公主之尊,也不能随意冤枉人。今日这事,我既有证据,更有证人。” “哦?”骄月冷笑,“你是要证明,你并没有私会男子?” 林瑞嘉对桑若耳语了几句,桑若立刻点头去办了。 “桑若要回太子府取东西,所需时间会多一点,还望各位能够平心静气坐下来,稍等片刻。”林瑞嘉声音清越,态度不疾不徐。 沈宽嘱咐手下将桌椅、茶果、点心等物什搬过来,让众人稍事歇息。 骄月在一张梨花木椅上坐下,玉手执着绢扇团扇,娇嫩的圆脸上带着一抹轻蔑:“郡主这是打算拖延时间,命丫鬟去搬救兵吗?” 林瑞嘉端坐在她对面,裙摆铺散在椅子上,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宁静内敛的气质:“如果骄月公主这样想我,未免太看低了我。” 骄月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事到如今,林瑞嘉已经没有办法证明清白了。据她所知,刚刚在三楼上,林瑞嘉和沈宽绝对是同处一室的。只要把林瑞嘉的名声搅臭,接下来就要好对付的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座的人却都没有离去的意思。 骄月和幕倾城的较量,值得他们留下来一观。 纳兰星羽换了衣裳出来,有些羞怯:“这次的事情是因我而起,依我看,不如就算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一双眼紧紧盯着鞋尖,满脸都是红霞。 “纳兰家的小姐,好生不懂事。”沈宁琅望着她,在林瑞嘉耳边轻轻说道,“既然知道事情是因她而起,就该好好坐着等结果,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可能算了!” 沈宽让下人再给纳兰星羽添张椅子,淡淡道:“等着看结果吧。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人害了,回去之后纳兰大人也不会高兴。” 纳兰星羽低头坐下,一双手交握着,满脸都是尴尬。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素净的马车驶了过来。众人看去,马车停下后,下来的人一身白色锦衣,墨发高束,正是东临观月。 他走过来,示意众人免礼。随即让侍从取出一只玻璃罐子,亲自捧到林瑞嘉跟前,笑道:“路上碰见你的婢女,说是要会太子府取东西。这小玩意儿我府里也有,就顺路带过来了。” 众人看去,只见那玻璃罐子里头,赫然有两只上下翩飞的蓝紫色蝴蝶。这蝴蝶很小,约莫只有大拇指盖大。 林瑞嘉捧着玻璃罐,对众人笑道:“这种蝴蝶称作阿蜜蓝蝶,平素最喜明宜花香。我想,纳兰小姐的那块手帕,必定是有心人在上头洒下了香味。而这位有心人,身上必定还残存着一些花香。阿蜜蓝蝶的嗅觉比我们灵敏的多,我想,它们必定能够闻出来。” 骄月执扇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复杂之色。原以为她是要证明清白,可是她居然又绕回到第一个问题上……她对身后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会意,立刻蹑手蹑脚往远处退去。 林瑞嘉打开罐头盖子,两只蝴蝶翩跹而出,在空中飞舞片刻后,径直朝那小丫鬟飞去。 众人的目光追着蝴蝶看过去,那小丫鬟吓了一大跳,忙拔腿跑起来,一边还回头驱赶蝴蝶。 可是那两只蝴蝶却不肯离开,只追着她飞。 489.第489章 骄月的黑暗往事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众人目光复杂地转向骄月,骄月咬着唇,拿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 林瑞嘉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椅子上,“骄月公主好算计,既害了纳兰小姐,又将这黑锅栽赃到我头上……” “你少信口雌黄!”骄月目光冰冷,“这个丫鬟是我新近收到身边的,谁知道她以前有没有和纳兰星羽有过过节!” 纳兰星羽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此时忍不住出声道:“骄月公主,你为何要这样?!你这丫鬟与我未曾相识,又怎么会有过节!今日之事我并不曾放在心上,也并未打算对你如何,可你为何要却偏要揪着我不放?!” 她的性子很柔弱,在场的都知道。不过柔弱的女子爆发起来,气势反倒会更加惊人一些。 骄月起身,娇美的面容变得冷峻起来:“反正今日这事,我是一点都不知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的确没有做过!反倒是林瑞嘉,你是在用这个事情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吗?你敢说,你刚刚在三楼,没有和沈家二公子在一起?!在座的谁都知道你曾是北幕的皇后,你早就没了清白,早就不配和太子在一起!” 这话说得极为狠毒,林瑞嘉盯着她,脑中一片混乱。 东临观月挡在林瑞嘉身前,“骄月,你太过了。” 骄月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 在场的人倒并没有觉得林瑞嘉如何,反倒觉得骄月是个歹毒的女人。从前她在贵族场上左右逢源,众人只觉得她人缘好,倒是并不曾关注她的品性。然而今天经由纳兰星羽一事,众人都觉得,这位骄月公主真正不是个好相与的。 骄月走后,纳兰星羽对林瑞嘉道了谢。虽然时间过了,但沈宽的人依旧准备好午膳,请众人用膳。 东临的男女大防并不严,所以都是交好的人一桌。 林瑞嘉、东临观月、沈宽、沈宁琅等人一桌,林瑞嘉注意到端上来的菜,菜色极好。有一盘无心菜,菜品碧绿,用半透明的红色圆瓷盘盛着,愈发衬得晶莹剔透。 其他菜式,盆碟各不相同,每一个都很有创意,令人食欲大增。 沈宁琅不停给林瑞嘉夹菜,“这些菜都是我二哥亲自种的,平时可是难得吃到。今天要不是沾了你的光,我可没这口福!” 这话说的轻佻了些,林瑞嘉当即有些不悦。 沈宽笑了笑,淡淡道:“吃菜。” 饭桌上气氛诡异,这一桌的人都低头吃菜,不像楼下谈笑风生。 为了缓和气氛,东临观月尝试讲了个笑话:“从前有一只乌龟,它在路上看见了一只蜗牛,就对蜗牛说,‘上来吧,我背你一程。’过了一会儿,又看见一只蚂蚁,乌龟也邀请了蚂蚁上来。蚂蚁上来后看见蜗牛,对它问了好。蜗牛说,‘你抓紧点,这速度太快了!’” 他说完,自己笑了起来,可桌上的气氛却更加诡异。 东临观月讪讪停了笑,午膳在诡异的沉默中结束。 临近傍晚时分,林瑞嘉回到了太子府。 黑鹰迎上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林瑞嘉点头,随即跟着黑鹰径直去了太子府一处偏院。 偏院里,一个老妪正浑身发抖地坐在椅子上,似乎还没有缓过来。她正是白天,纠缠骄月的人。 听见开门声,她身子一抖,定睛看去,见不是要来杀她的人,这才松口气。 桑若搬来干净的椅子,林瑞嘉在上面坐下,对老妪道:“你从前,伺候过骄月?” 老妪点点头,仍有些恐惧。 “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林瑞嘉声音带着几丝鼓励,眼神坚定。 老妪看向黑鹰,黑鹰淡淡道:“放心吧,我家小姐既然派我救了你,必定不会害你。再说,我家小姐乃是北幕的倾城郡主,又有太子撑腰,你有什么好怕的?” 老妪似是吃了颗定心丸,慢慢将事情说了出来。 她曾是骄月身边的奶嬷嬷,深得骄月信任,明里暗里,不知帮骄月做了多少事。 直到五年前,骄月告诉她,她要成为萧后最宠爱的女儿。 她大吃一惊,萧后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怎会来宠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骄月说,只要没了南月,那她就有希望。 于是她策划了一系列阴谋,最终在宫里的清波湖边,悄无声息地将南月推了下去。 这件事知道的人,被骄月清洗得差不多了,现在恐怕只剩下她一个人。当时骄月给了她一大笔钱,叫她离开,她也如约离开。只是最近钱输光了,手头发紧,所以又来问骄月要钱。结果骄月不仅不给她钱,还命人杀了她灭口! 老妪说着,气愤不已,“你说说,我从小将她奶大,她是不是没忒良心了些?!” 林瑞嘉笑而不语。从这老妪短短的叙述中,她能听得出,骄月是个为了往上爬不惜一切手段的人,而这老妪,也是个极为好赌贪财的。 她示意桑若拿来两百两银票给老妪,“这个是酬劳,你拿好了。等事情平息下来,你再离开太子府” 老妪一见有银票,顿时眉开眼笑,忙接了揣进怀里:“多谢你、多谢你!” 林瑞嘉回到寝殿坐下,开始整理脑海中的信息。 此时天色已晚,寝殿中已经燃起灯来。 东临火越刚从宫里回来,身上还穿着白日里穿的太子制服。桑若和青团正欲一下你管理,他示意二人免礼,打了个收拾让她们先出去。 两人悄悄退下,给他们二人掩了门。 东临火越注视着林瑞嘉,她坐在桌边,一手托腮,灯火下,看起来沉静美好,仿佛岁月和时光都不再流淌。 他微笑着,上前拦她入怀,“在想什么?” 林瑞嘉由他搂着,“是骄月杀了南月。” 东临火越动作顿了顿,林瑞嘉将白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我在想,怎么将这件事捅出去,传到萧后耳朵里。” 东临火越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别想了,先陪我沐浴。” 490.第490章 大买卖 说着,不等林瑞嘉有所反应,便一把抱起她,直接从寝殿的窗户掠了出去。 莲花殿,热气蒸腾。 东临火越手脚迅速,将林瑞嘉的衣裙扒了个精光,抱着她下了浴池。林瑞嘉一张脸通红通红,东临火越却玩得高兴,幸好还有一丝理智在,没直接在浴池里把她给吃了。 东临火越亲自上阵,不顾怀中女孩的反对,将她洗的干干净净。接着又将她抱了上去,拿浴巾擦干净了,再给她穿上宽大的白色中衣。 可穿着穿着,手脚却不安分起来。 “越哥哥!”林瑞嘉往后退了一步,她只及到东临火越的下巴,看起来好像是大灰狼跟前的一只小白兔,“大夫说了,前三个月不能同房……上次已经破例了一次,这次不行……” 东临火越一听,顿时难受起来:“怎么这样啊,那我这几个月怎么熬过去?” 林瑞嘉打了个呵欠,“我才不管呢。我要睡觉。” 等到了床上,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抱在怀里,左蹭右蹭,就是不肯安然入睡。 林瑞嘉却因为出去游玩的疲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东临火越待林瑞嘉睡着了,想了想,掀开被子将耳朵贴到她的肚子上,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 只是可惜,听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听见。 他有些懊恼,对着她的肚子晃了晃拳头:“小东西,都怨你,害得我这几个月都吃不到嘉儿宝贝了!” 第二日,东临火越照旧一大清早就被皇帝叫进宫中,商议政事。 林瑞嘉刚用过早膳,桑若便从外头匆匆进来,低声禀报道:“据奴婢查看,骄月公主拍下那件百鸟朝凤锦袍,只付了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剩下的一半,是打了欠条。” “哦?”林瑞嘉眸光跳跃,“青花拍卖行,允许她打欠条?” “她毕竟是一国公主,而且,她将手底下几个放高利贷的铺子做抵押,所以张家才允许她打欠条。”桑若解释道。 “我记得,按照东临的法律,并不允许放高利贷吧?”林瑞嘉唇角微微上扬,显然是有了计策。 “是。虽然东临的贵族们,有不少人都在放高利贷,但那都是私底下进行的。若是被发现,后果十分严重。”桑若答道,“小姐是想要揭穿她?” “有这样好的把柄,当然是要好好利用。”林瑞嘉起身,“咱们去拍卖行走一遭。” 主仆二人很快乘了马车,打算出府。只是刚走到门口,一个一身粉衣的少女匆匆从后面赶了过来:“倾城郡主、倾城郡主,等等我啊!” 林瑞嘉回头看去,少女面容甜美,有点眼熟,似乎是越哥哥众多姬妾里的一个。 “什么事?”她淡淡问道。 上官竹茹喘着气,脸上有一丝赧然:“之前我说过你的坏话,对不起!你现在是要出府吗?能不能捎上我?” 林瑞嘉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似乎并没有恶意,便又问道:“听闻你们这些人,一直是青颜管着的,你要出府,大可问她。” 说着,转身欲走。 上官竹茹连忙拦在她跟前,“青颜那个女人,最近一直闭门不出!我倒是想问她,可她不见我,我有什么主意?你带我出去,我就买些胭脂水粉,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林瑞嘉无奈,只得带了她上路。上官竹茹的小丫鬟也跟着,主仆二人很高兴的样子。马车开动起来,小丫鬟拿出怀里藏着的零嘴,和上官竹茹一起吃起来。 上官竹茹偷瞥了眼林瑞嘉,想了想,递出去一根甜地瓜干:“你要吃吗?” “谢谢,不用了。”林瑞嘉淡淡道。 上官竹茹收回地瓜干,自己不顾形象地塞嘴里吃了起来,自来熟地拉开话题:“话说,倾城郡主,你说你一郡主,还是北幕堂堂皇后,怎么跑到咱们这儿来了?当皇后不好吗?我要是能当皇后,做梦都能笑醒。” 这话说的有些大逆不道,林瑞嘉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黑白分明,想来也是个单纯的人,便有意提醒:“这话,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若是给有心人听见,你吃不了兜着走。” 上官竹茹叹口气,也没了吃东西的兴致,“我父亲就是边境的一个小县令,太子殿下过去巡查,他就把我献上。可我到太子府两年,也没见太子他宠幸过我。其实说起来,我还是喜欢我们那里。那里自由得很,什么话都可以说。” 林瑞嘉有些古怪地望着她,上官竹茹又换上一副开心的表情,“不过天照城也很好,这里的衣裙首饰和胭脂水粉,都是我们那里没有的。” 她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马车中只听见她一个人的声音。她身边那个小丫鬟间或插上几句嘴,主仆二人臭味相投,让林瑞嘉和桑若一阵无语。 上官竹茹念叨了半天,最后有些犹豫地问道:“倾城郡主,那个蓝头发的人,他是谁啊?” 林瑞嘉愣了愣,看向上官竹茹,却见她眸中隐隐有着爱慕。 居然有人会喜欢上夜冥那根木头…… 林瑞嘉好笑,便告诉她道:“他叫北唐夜冥,是太子府的暗卫。他每日傍晚会去后竹林练剑,你可以去那儿找他。” 上官竹茹顿时惊喜不已,她只是想知道那个人的身份,结果倾城郡主却连他的行踪都透露给自己,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她想着,忙不迭地对林瑞嘉道谢,并且要请她吃饭。林瑞嘉婉拒之后,她和小丫鬟便下了马车,开开心心去买东西了。 等她们走后,林瑞嘉才松了口气。这个丫头的聒噪程度,简直比田阳雪还要厉害! 马车很快来到青花拍卖行门口,接待的人看清楚了是林瑞嘉,忙将她引入雅室。林瑞嘉说明是来找张朝剑的,那人便紧忙派人送信给自家少主。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张朝剑便赶了过来。 雅室的门被推开,林瑞嘉看向进来的张朝剑,笑容柔和:“张公子,我手里有笔大买卖,不知道你做是不做?” 491.第491章 谢谢你,越哥哥 轮椅被推到林瑞嘉对面,有美婢端着茶水和果盘进来。 张朝剑抬手示意林瑞嘉用茶,“不知郡主所说,是什么大买卖?” 林瑞嘉呷了一口茶水,这茶仍然是黄金芽儿茶,可见张朝剑是认真接待她的:“当时骄月她用三千万两巨银拍下百鸟朝凤锦袍,只付了你们一半的钱,还有一半,是写了债条,并用她手底下的几间高利贷铺子做抵押,对不对?” “正是。”张朝剑说道。 “你们给她的期限是多久?” 张朝剑看向身后,身后捧着账本的账房立刻答道:“一年。” “把她的债权转让给我。”林瑞嘉展开一把紫竹枝十六股骨小折扇,扇面是紫纱的,素净得很,“作为交换,我手底下的金矿,由你们来开发。” 张朝剑眸光一动,“金矿?” “护国寺附近的地下有一座金矿,其中一半,在我买下的土地里面。”林瑞嘉轻轻摇着扇子,“这座金矿不小,其价值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到时候我这里的金矿,咱们对开。” 张朝剑盯着她:“当真?” “决不食言。咱们现在就可以立下文书凭据。”林瑞嘉说道。 “好,成交。”张朝剑的笑容依旧温和,“作为感谢,中午可否赏脸,让我请你吃顿便饭?到时候,我也会请钟瑶过来。” 听到钟瑶的名字,林瑞嘉愣了愣,随即笑道:“好。” 当年在北幕,若非钟瑶请张朝剑替她传话,她说不定就真的崩溃掉了。那些话,是她走到今天的动力。所以对钟瑶,她满心感激。 张朝剑是在忘川楼请的客。 进入雅间之后,林瑞嘉不禁问了句:“这忘川楼,不会也是你的产业吧?” 张朝剑笑了笑,“郡主猜得不错。” 正在这时,雅间的门被推开,两人看去,便见戴着面纱的少女款款走进。雅间的门从外头关上,少女摘下面纱,正是钟瑶。 林瑞嘉打量她,近三年未见,她倒是又长高了些,面容也长得开了,瞳眸纯黑干净,带着一股异域的美,比之前更加漂亮。 若是钟灵还在,大约也长这样吧? 钟瑶一见林瑞嘉,顿时眉眼都弯起来。她在空位上坐下,笑眯眯望着林瑞嘉。 林瑞嘉知晓她不能说话,便主动问好:“许久不见,钟小姐出落的更加漂亮了。” 钟瑶脸红,羞涩地摇了摇头。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宜。 晚上回到太子府,林瑞嘉心情大好,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小菜。东临火越吃得高兴,便问她有何喜事。 林瑞嘉坐在他对面,玉手托着腮:“那座金矿,五分在我这里,三分在你那里,两分在鹿无尘那里,所以,我才是真正的老板,是不是?” 东临火越好笑:“是啊,你想怎样呢,大老板?” 林瑞嘉起身走到他身后,俯身搂住他的脖子,声音清越:“既然我是大老板,那么这座金矿,是由我全权说了算,对不对?” “严格来说,是的。”东临火越握住她的手将她拽进怀中,语气宠溺,“你又起什么坏心思了?” “我今天和张家公子谈了一笔交易,我要他把骄月的债权转让给我,作为回报,由他主持开采金矿,并且,我的那一份,与他平分。”林瑞嘉依偎在东临火越怀中,“越哥哥,你别说什么这笔买卖不划算,对我来说,只要能为静缘姐姐报仇,怎么样都是划算的。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念旧。静缘姐姐她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东临火越抚摸着她的鬓发,声音柔软:“嘉儿,你记住,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你。再多的钱财对我而言,都比不过你的一个微笑。所以,放手做你想做的,不必考虑后果。若是你将天戳了个窟窿,那也有我来补。” 林瑞嘉靠在他胸膛前,他的心跳很有力,让她觉得温暖安全。 “谢谢你,越哥哥……” 第二日,东临火越照例起早去上朝,林瑞嘉陪他用完早膳就回了寝殿,正待补个回笼觉,沈宁琅就风风火火杀了进来:“大事不好了!幕倾城,赶紧给我起来!” 林瑞嘉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 沈宁琅拉着她的胳膊,“你是不知道,昨天我二哥不是从马上救了那个纳兰星羽嘛,结果今儿一大早,纳兰星羽她两个兄长就跑来我们沈府闹腾,说我二哥占了纳兰星羽的便宜,非要逼着我二哥娶她!” “什么?”林瑞嘉想起昨天,沈宽虽然抱了纳兰星羽,但那时情况紧急,实在顾不得太多,“那你二哥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不同意啦!你别看我二哥平时吊儿郎当,但绝对不是那种轻易妥协的人!况且纳兰星羽那姑娘,跟我二哥根本不是一路人!”沈宁琅在床榻上坐下来。 “现在府里乱成一锅粥,爷爷听说二哥抱了人家姑娘,气得拿棍子满院子里撵我二哥。二哥不堪其扰,最后收拾了包袱溜出了府。可是纳兰家的人却不肯走,非要我们家给个说法。” 林瑞嘉虽然只见过沈宽一面,可是差不多也能看出沈宽的为人。看着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骨子里,绝对是个倔得要死的人。 “你二哥他,现在在哪里?” “在……”沈宁琅望着林瑞嘉,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在筱红楼。” 筱红楼乃是天照城最有名气的一处青楼,里头的姑娘春花秋月,各有美貌与才艺,不过据说消费水准也非常之高。 “你……怕是不方便去吧?”沈宁琅抬眸瞥了眼林瑞嘉。 “有何不方便。”林瑞嘉想起沈宽的为人,他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那种朋友。正好,她对付骄月,现在就需要那种贵族子弟,越多越好。 一个时辰后,沈宁琅和林瑞嘉来到了筱红楼前。 两人都身着男装,就连跟来保护林瑞嘉的桑若都身着侍卫的劲装。 两人摇着折扇,往门口一站,端得是玉树临风、翩翩风度,立刻引来筱红楼的女子们异样的暧昧目光。 492.第492章 解决纳兰家 筱红楼不像其他青楼仅仅是晚上接客,白天也会开门做生意。很多富商们谈生意,往往就会订下筱红楼一间雅室,叫上几名美人,在觥筹交错中谈成一笔大生意。 两人被迎进去,沈宁琅轻车熟路地带着林瑞嘉直接上了四楼。 四楼最尽头的一间雅室,布置得完全像是一间工作室。沈宽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正拿着锤子在捣鼓什么东西。 沈宁琅叫了他一声,与他说明了情况,便将空间和时间留给他和林瑞嘉。 林瑞嘉和沈宽低声谈了会儿,最后沈宽轻轻笑起来,“倾城郡主这个主意,当真狠辣。不过,我喜欢。这个交易,成交。” “合作愉快。”林瑞嘉淡淡笑着,起身对沈宁琅道,“带我去沈府。” 正喝着茶的沈宁琅古怪地瞥了眼他们二人,“你们刚刚都谈了些什么?” “我帮你二哥解决掉纳兰家的麻烦,你二哥替我办件事。”林瑞嘉笑着往外走去。 沈宁琅本想问什么事,不过看林瑞嘉不说话,便强压下心头的好奇,带着她下楼。 两人刚走到二楼拐角,突然被一把折扇拦住去路。 两人抬头看去,只见东临长锋身着一袭黑色锦袍,斜倚在雕花栏杆上,好整以暇地盯着林瑞嘉:“哟,哪里来的俊俏小生,本王怎么不知道,筱红楼还有这等姿色的小倌儿?” 林瑞嘉淡淡道:“秦王殿下别来无恙。不知那座花了一千五百万两白银买下的风波楼,住着可还舒服?” 东临长锋冷笑一声,伸手便去摸她的下巴:“一千五百万两白银购下的豪宅,住着自然是舒服的。” 林瑞嘉闪身避开他的手:“那就好。听闻几位皇子都在朝中商议政事,怎么秦王却逛起了花楼?” 东临长锋眼底掠过一抹阴霾,他花费巨银购买风波楼一事,不知被谁捅到了父皇那里,结果他被父皇好一顿骂,最后直接停了他的职,叫他回家好好反省。 林瑞嘉今天,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不禁怒火中烧,伸手强硬地搂住林瑞嘉的纤腰,迫使她贴近他的脸:“幕倾城,别以为有东临火越给你撑腰,你就可以目中无人,肆无忌惮!” 林瑞嘉勾唇一笑:“秦王殿下这是在恐吓小女子吗?” 沈宁琅出声道:“秦王殿下,这里是我沈家的地盘,你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东临长锋松开林瑞嘉,冷笑了声,转身进了雅室。 “没事吧?”沈宁琅忙扶住林瑞嘉。 林瑞嘉摇了摇头,“去你们家。” 沈府在城东,修筑的恢弘大气,颇有章法。沈宁琅带着林瑞嘉穿过一片桃林,介绍道:“你来的时间不巧。若是再早几个月,就能看见这里的桃花了。” 林瑞嘉注意到她的步子和挑选的路径十分有章法,不禁问道:“你在这里设了阵?” “这都被你发现了?”沈宁琅笑容满面,“不错,我闲来无事时,和二哥合作,在这里弄了一个桃花阵。凡是误入此阵的人,没有我和二哥帮助,是绝对走不出去的。” “日后若是有机会,帮太子府也弄一个。”林瑞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算了吧,就你家太子那脾气,我可不敢。他那人,可挑剔了。”沈宁琅撇嘴。 林瑞嘉笑了笑,未再多言。 沈府正厅,坐了不少人。上座的是沈国公沈谦行,旁边陪着的是他夫人宁氏,宁氏身后站着的是长媳江氏,长子沈严则坐在左下方。 右下方坐着两位有些相貌有几分相像的男子,正是纳兰家的两位公子,纳兰谨和纳兰慎。 林瑞嘉还未跨进大厅,便听得纳兰谨朗声道:“这件事无需置疑,沈二公子碰了我家妹乃是事实,当时诸多人都看见了,贵府也无需再辩。我家妹虽非金枝玉叶,可是也锦衣玉食养大的。她失了清白,沈二公子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犬子如今并不在府内,你让他如何给说法?婚姻大事,并不是儿戏,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沈国公掷地有声。 纳兰谨冷声道:“沈国公这是在逃避问题吗?今天这事,必须要有个了断!若是沈二公子不肯娶家妹,那么咱们两家,就只有朝堂上对峙了!” 纳兰慎接着道:“对,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沈家二公子占了姑娘的便宜,却不肯负责任。这种男人,当真是负心汉!” 宁氏眉头紧锁,若宽儿的名声被毁,将来再想娶亲,可就难了。她听闻那纳兰小姐虽称不上姿容绝世,但也是花容月貌、娴静温婉。且纳兰家和沈家门当户对,这门亲事也没什么不好。 她想着,低声对沈国公道:“老爷,宽儿也到娶亲的年纪了,不如咱们就应下这门亲事?妾身看那纳兰小姐,也是个不错的。” 沈国公摇了摇头,“宽儿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这样贸贸然给他做主,他哪里肯?” “你们到底是怎么个说法?!”纳兰谨有些怒意,“沈国公,您最好赶紧将沈二公子叫出来,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个态度!” 沈宁琅听着不由得有些生气,看向林瑞嘉:“看吧,这人说来说去就这套说辞。” 大厅中的人注意到林瑞嘉和沈宁琅走进来,沈宁琅行过礼后介绍道:“这位是来自北幕的倾城郡主。”接着又将大厅里的人介绍给了林瑞嘉认识。 林瑞嘉行过礼后,在客座上坐下,首先对纳兰家的两兄弟点了点头:“二位公子,昨日的事,倾城也在场。当时事态紧急,若非沈二公子及时相救,令妹必定会摔伤。” 纳兰谨轻哼了声:“北幕的人,缘何参与到我们东临的事中?” 这话说的无礼,林瑞嘉不禁冷笑了声,缓缓展开手中的十六股紫竹折扇,幽幽道:“久闻纳兰家乃是书香门第、名门望族,不想今日一见,倒是叫我失望了。” 纳兰慎不由得挑起眉头:“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看不起我们纳兰家?!” 493.第493章 人尽·可夫 “不,我很敬重读书人。”林瑞嘉微微挑起下巴,姿态虽然倨傲,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高贵优雅,叫人不由得臣服,“只是对不讲理的、只认死理的读书人,我却尊重不起来。敢问二位公子,若是昨日,救下令妹的乃是沈府一个小厮,你们也会登门,逼那小厮娶令妹吗?” 纳兰慎涨红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瞧不起我家妹?!我家妹琴棋书画俱全,难道配不上沈二公子?!” 林瑞嘉缓缓摇着折扇,“二位公子只要回答我,若是小厮救下的,令妹是嫁,还是不嫁。” 纳兰谨粗声道:“可是现在救下家妹的是沈二公子,并非什么小厮!” “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结冰的冬天,农夫救下一条冻僵的蛇。他将蛇放进口袋里,用体温将它救活。可是这蛇非但不感激农夫,反而咬了农夫。”林瑞嘉轻轻摇着折扇,绝美的面容恬静淡然。 纳兰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这是何意?!你是说我家妹是蛇?!” 林瑞嘉与他对视,毫无惧意:“农夫与蛇的故事,大家都听过。被救命的,反倒逼死了救命的。你们,不就像是这条毒蛇吗?毫无感激之心,只知道索取。明明人家救了你们的妹妹,你们却还偏要人家搭上一辈子!你们与那条毒蛇,又有何分别?” 这话说得极重,纳兰谨和纳兰慎一时呆在原地,竟没有反应过来。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啜泣,众人看出去,只见一位身形纤瘦的少女掩面而泣,正是纳兰星羽。 纳兰星羽咬着嘴唇抬起头看向大厅内的人,“兄长,这门亲事,我不要……” 她说着,已是哽咽不能语,最终掩面跑了出去。 纳兰谨和纳兰慎忙追着她出去,临走前再顾不得与林瑞嘉争辩。 纳兰家的人都撤走后,沈夫人宁氏长松了口气,满脸欣喜地上前拉起林瑞嘉的手:“你这孩子,当真会说话!这么三言两语的,就让他们自己走了。”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沈国公深深瞥了眼林瑞嘉,“纳兰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无论如何,倾城郡主,今日之事,还是多谢你了。” 林瑞嘉笑了笑,她能感觉到沈国公语气之中的疏离。不过既然答应了沈宽要帮他解决掉纳兰家的麻烦,那肯定是要帮忙到底的。 她说道:“为今之计,最好的是赶紧为沈二公子择一门亲事。只要这位新娘,出身比纳兰小姐高,那么纳兰家也无话可说。” 沈宁琅盯着林瑞嘉,轻轻咬住嘴唇,欲言又止。 而沈国公则叹了口气:“宽儿他性子极倔,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合适的婚事。” 大厅陷入了沉默。 下午的时候,沈宁琅和林瑞嘉又回到筱红楼,沈宽依旧在上面捣鼓什么东西。 “筱红楼是二哥开的,这个房间,也是他留给自己的自由空间。”社宁琅说着,敲了敲四楼雅间的门。 两人进去后,将事情说了大概,沈宽不禁春风满面,“倾城郡主不仅貌美无双,口才竟也是一流。” 林瑞嘉淡然一笑,“不敢当。不知我所求的事情,沈公子办好没有?” “消息已经传到她耳中了。”沈宽笑容顿了顿,“她到底是一国公主,若是事发,你就不怕有人找你麻烦?” “我若是怕这怕那,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林瑞嘉毫不在意地轻笑。 “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沈宁琅有些急,亲自搬来只绣墩坐在林瑞嘉身边。 “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林瑞嘉虽然是笑着的,可眼底却全是冰冷的寒意。 与此同时,骄月的公主府中。 因为她已是嫁过人的,所以在宫外有自己单独的府邸。 今日无事,她斜倚在窗下的软榻上,手里揉捏着一朵艳丽牡丹。长裙从软榻上拖下地来,整个人姿态惫懒妩媚极了。 “你说的,当真?”她出声。 一名大丫鬟站在旁边,“千真万确!许公子放话了,哪位美人肯陪他去明湖上游玩一圈,就送那美人十万两银票!” 骄月眸光有些发亮:“十万两……” 那大丫鬟有些踌躇,“自打昨日起,就不停有人上门催债,说是公主欠下的钱,三个月内就得还清。明明说好了一年期限,他们也太不讲规矩了!现在公主的财路都断了,从哪里弄来那么多钱!” “你刚刚,不是说了个生财的好机会吗?”骄月目光落在窗外的牡丹丛上,看不出是喜是悲,“去告诉许公子,本公主愿意亲自做陪,条件是二十万两白银,并且绝不能将此事泄露出去。” 大丫鬟低了头,应声离开。 骄月狠狠捏住手中的牡丹,美眸中满是恨意。 什么游湖,说白了,不就是陪着他做那种事吗?! 想她千金之躯,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一切,都是林瑞嘉害得! 她猛地掷出手中那朵牡丹,愤怒地嘶吼:“林瑞嘉你这贱人,我骄月定与你不死不休!” 入夜之后,太子府寝殿。 东临火越靠坐在床上,林瑞嘉依偎在他怀中,手里拿着一卷书翻阅着。 “骄月去明湖了,陪着许杰去的。”东临火越有些发笑,“据我的人调查,她陪许杰游湖两天,许杰给她二十万两白银。你,是要让骄月沦为人尽·可夫的妓·女?” “这是她该得的。” “羽今朝不会放过她的,你对付,反倒脏了自己的手。” “羽今朝不靠谱。当时那么好的机会,他都失手了,反倒被鹿无尘救下骄月。这样的男人能信一次,第二次,还是算了吧,倒不如我亲自动手。”林瑞嘉翻了一页书,声音淡淡。 东临火越笑出声来,伸手夺了她的书扔到床脚,“别看了,对眼睛不好,睡觉!” “越哥哥!”林瑞嘉惊叫,“那本书是孤本啊,我前天才从你书房拿来的,小心弄散了!”说着,便要去拿书。 东临火越却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孤什么本啊!那些内容我都会背了!乖,咱们一起睡觉才是正经事……” 林瑞嘉:“……” 494.第494章 契机 接下来的几日,林瑞嘉派了黑鹰密切关注骄月的消息。 她让沈宽安排了十几名贵族子弟出现在骄月周围,骄月为了快速敛财,不得不陪他们到处游玩耍闹。 短短几天,只要二十万两银子就能让骄月公主陪玩·陪·睡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上层社会,一时间骄月的名声一落千丈。 筱红楼中,几个华衣公子的议论声从隔壁传了过来。 “听说没,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骄月公主,现在可是沦为了许兄他们那些人的玩物了!” “是嘛?我最近也有耳闻,真的假的啊?” “许兄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听说,只要二十万两,就能搞·她·一夜,啧啧,我都想试试……” “改明儿约个时间,咱兄弟俩一块上。” “好,好!” “哈哈哈哈……” 林瑞嘉坐在雅间,听着他们下流的话语,面无表情地摇着折扇。 沈宽坐在临窗的位置,“如此,郡主可还满意?” “自然是满意的,此事有劳沈公子了。事成之后,倾城必有重谢。” “重谢就算了。”沈宽目光落在远处,“我也不过是放了几句话出去,算不得什么大事。” “关于纳兰家的事,还需沈公子亲自出面。我只是暂时逼走了他们,但是纳兰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沈公子能够迎娶一位门第足够高的贵女,想必他们再无话可说。”林瑞嘉淡淡道。 沈宽看向林瑞嘉,只淡然笑了笑:“无妨。” 与此同时,公主府中。 玫瑰花瓣的甜香充斥着房间,骄月坐在浴桶内,漠然地擦洗着身体。她面色苍白,双眼之中竟无一丝神采。 她擦着擦着,忽有眼泪滚下,直顺着脸颊滴落到浴桶中。 她的动作停滞下来,双眼毫无焦距地直视着前方。半晌之后,她终于崩溃似的,扑在浴桶边缘,嚎啕出声。 她明明是一国公主,可是如今却必须要靠陪那些她曾经最看不起的男人们睡觉。 她,和那些沦落风尘的妓·女有何区别?! 一声轻叹在骄月背后响起,骄月猛地回头,只见一身红纱长袍的妖媚男子倚靠在屏风边,姿态撩人。 “鹿无尘……” “骄月,我千辛万苦把你救回东临,你便是这般报答我的?”鹿无尘一手卷起垂落在肩下的碎发,笑容虽然美艳,可眼底却全是冰寒。 “鹿无尘,”骄月沉在水中,只露出一截雪白皓颈,黑色的长发盘在了头顶上,眉眼间都是疏离,“你救我回天照的报酬,我已经支付。别忘了那三天,你对我所做的事。” “呵……我不过是玩了你三天,那算得了什么?”鹿无尘缓步走过来,俯身贴在她的耳畔,“骄月,你这条命都是我的,那三天,算得了什么?” 骄月身子一个激灵,猛地瞪向鹿无尘:“你这是狭恩图报吗?!” “狭恩图报?骄月,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我?你无钱无势,况且如今谁都知道,你不过是被人玩剩的残花败柳。这样的你,如何报答我?” “只要我将百鸟朝凤锦袍献给萧后,你以为我不能翻身?”骄月冷笑。 “萧后?你在她眼中,不过是一条听话的狗,其他什么都不是。”鹿无尘伸手掐住她的脸颊,侧头去亲吻她的脖颈,“骄月,与虎谋皮,不如与我谋皮。我这里,有一个重伤林瑞嘉的绝妙计划……” 傍晚时分,林瑞嘉正坐在窗下看书,青团急匆匆从外头进来,皱着眉头道:“小姐,大事不好了,外面的人都说你未婚先孕,有伤风化,要将你沉塘!现在百姓们都聚集在太子府门前闹事,怎么办呀!” 林瑞嘉放下书,面色如霜:“黑鹰,去查是谁在挑事。” 隐在角落的黑鹰立即领命去办。 黑鹰刚走不久,身着黑色锦衣的鹿铭快步走进来:“姐姐,外面都闹开了!你可有听说?” “嗯。”林瑞嘉看向窗外,那里的蔷薇花开得正盛。 “我怀疑,是有心人造谣。”鹿铭在她身边坐下,“我已经派了得力的人手去查探情况,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林瑞嘉看向他,几日未见,他的面庞又长开了许多,每一寸,都透着坚毅。从前那个粉雕玉琢、只爱哭闹的小少年,似乎已经不见了踪影…… “鹿鹿……”林瑞嘉有些出神,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脸,却又在半途垂下手。 鹿鹿他,终究是长大了。 鹿铭双眸中掠过一抹暗光,随即拉起林瑞嘉的手覆在自己脸上,笑得单纯:“姐姐,无论怎样,我都是你的亲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林瑞嘉愣了愣,看向他的眼睛,明明仍旧和以前一般纯真,可总觉得心头怪怪的…… 正在她觉得怪异时,外面守门的小丫鬟进来通传,说是鹿府的侍卫求见。 那侍卫进来之后,对林瑞嘉和鹿铭行了礼:“回禀郡主、公子,外面闹事的人是被人煽动的,那几个人躲在人群中煽风点火,这才导致事情激化到如此地步。” “果然如此。”鹿铭冷哼,“不出我所料,定是鹿无尘干的!可有盯住那些人?” “已经盯住了,只要他们一离开人群,马上就会被属下的人给抓住。”侍卫说道。 “姐姐,为今之计,必须要铲除谣言。可你怀孕是真,依我看,这事,还得太子出面。只要他给你名分,这些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鹿铭说道。 林瑞嘉注视着窗外艳丽的蔷薇花,轻轻抿了抿唇。 未婚先孕,的确是一桩丑事…… 她下意识地伸手覆在肚子上,眼中满是落寞。 越哥哥,他知道这件事后,会如何处理?他,会给自己一个名分吗? 林瑞嘉心中隐隐有着期待。她不打算插手这件事了,这件事是一个契机,她要借着这个契机,得到她该得到的名分。 越哥哥,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而与此同时,东临火越的马车也从皇宫驶到了太子府所在的街道。 495.第495章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他早在路上时,便听眼线说了太子府门口有人闹事。这车驾刚到街道口,立刻就听见外头的嘈杂声。 东临火越耳聪目明,自然听得清他们在议论什么。 “我说啊,这倾城郡主当真是不要脸。都做了北幕的皇后,又来勾搭咱们太子爷!” “就是,听说还怀孕了,这种有伤风化的女人,就该沉塘!” “嘘,小心被太子府的人听见!” “怕什么,她敢做还不敢当了?” 马车中,夜冥看向东临火越,只见他面色平静,看不出悲喜。然而他越是如此,夜冥知道,他心中的怒气就越大。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林瑞嘉,她就是主子的逆鳞。 “主子……”夜冥不由出声。 东临火越低声说了几句话,夜冥犹疑片刻,最终点头去办。“” 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围观的百姓们让开一条路,纷纷叫嚣着要东临火越交出林瑞嘉。 东临火越全程都没露面,马车直接沿着台阶旁光滑的过道驶进太子府。 东临火越去了花厅,看到坐在窗下闲读的林瑞嘉,轻浅笑了笑,上前拥她入怀:“外面闹得那么厉害,亏你还能读得进书。” 林瑞嘉翻了一页,一目十行地扫过书卷:“越哥哥,你会保下我吗?” “当然。”东临火越蹭着她的脑袋,深嗅着她的发香。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们团结起来的力量,可不是说说而已。”林瑞嘉说着,抬眸看向门口。 桑若卷了帘子进来:“太子殿下、小姐,外头有人朝太子府大门扔石头!” “第一步是扔石头,下面还不知道要扔什么。”林瑞嘉合上书卷,有些惫懒地在软枕上躺下,“越哥哥,你现在送我回北幕,还来得及。到时候若是因为我威胁了你的太子之位,那可就是罪过了。” 东临火越轻笑一声,抓着她的手腕将她从软枕上强硬地拉起,“嘉儿,你既然来到我的身边,你觉得,你还有离开我的可能吗?” 林瑞嘉抬起下巴,姿态倨傲而高贵:“若你没本事留下我——” 她话未说完,却被东临火越打横抱起,径直朝外掠去。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是围在太子府周围的百姓却并未撤去,反倒越聚越多。他们手持火把,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气焰嚣张极了,非逼着太子府交出林瑞嘉。 正在这时,几个黑衣人悄然混入百姓之中,传出了几个声音: “听闻凌波湖上有人在求婚,好生热闹!” “是谁啊?” “不知道,好像是位大人物!我倒是想过去看看。” “走走,再聚在这里也没意思,小心别把官府的人惹来了!咱们不如去凌波湖凑个热闹!” 说着,众人看去,果真有一群人往凌波胡方向走去。 百姓们在太子府门口围了半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听得那些人这么说话,便都一哄而起,跟着去看热闹。 鹿无尘安插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人还待劝说,每个人脖颈间却都悄无声息地架上了一柄森寒匕首。他们同时住口,很快就被暗卫拖了下去。 凌波湖四周挂满了红色宫灯,湖心正中央,停着一艘巨大的画舫。画舫灯火通明,从岸边看去,能够清楚地看见画舫顶端站着一男一女两人。 “那不是太子爷吗?!”有眼尖的人惊叫道。 “另一个……难道是幕倾城?!”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凌波湖里三层外三层,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九九八十一艘乌蓬小船井然有序地划进凌波湖中,以圆形弧度围着那艘画舫。每一艘乌蓬小船上都站着三个手持孔明灯的孩子,这些孩子们纷纷仰头望着画舫顶端,似乎在等待什么指示。 画舫顶端的风很大,将林瑞嘉的裙角吹得飞扬起来。 她无措地望着岸边那些人,“越哥哥?” “我说过,会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对你说出的承诺,这一生都不会改变。”东临火越拉起她的双手,妖艳的单凤眼中满是款款深情,“嘉儿,你愿意嫁给我吗?做我的太子妃,做东临的皇后……与我并肩,一起看那浩瀚山河,看那锦绣九州?” 他的声音回荡在凌波湖上,围观的百姓们纷纷惊呆了。 这,太子殿下算是在求婚吗?! “越哥哥……”林瑞嘉仰头看他,美眸中泛着点点涟漪。 她曾想过无数种东临火越解决这件事的方式,但是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她这短短十六年,想过无数心计,思考过每种情形下她该有的对策。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被所爱的人,当众求婚…… “我不在乎你的过往,不在乎你的曾经,我只想拥有你的未来。嘉儿,嫁给我,好不好?”东临火越注视着林瑞嘉的双眸,丹凤眼里全是情深。 林瑞嘉与他注视,美眸之中流光溢彩:“好……” 东临火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霸道地将她拥进怀中,低头吻·住她娇嫩如玫瑰的红唇。 星空之下,波光之上,两人缠绵悱恻,衣带在夜风中飞扬。 站在画舫下的夜冥挥手下令,那群孩子立刻放飞手中的孔明灯。几百只颜色各异的孔明灯摇摇晃晃往天空飞去,依稀可见上头写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等吉利话。 无数孔明灯围绕着东临火越和林瑞嘉二人缓缓升上夜空,两人在这光点中拥吻,缠绵而悱恻, 岸边的百姓们不知是谁带头,纷纷爆发出一阵阵激烈的掌声。白天他们对于林瑞嘉的偏见,在这一刻,忽然就烟消云散。 人世不过百年,这百年里,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是多么美妙和值得庆幸的事。 有女子感动得涕泪盈眶,忍不住紧紧拉起身边夫君的手。 人家放弃北幕皇后的位置,千辛万苦不远万里跑到东临来找他们的太子爷,他们应该骄傲才是。 什么沉塘,只要太子爷喜欢,幕倾城就是他们的太子妃! 496.第496章 幕后黑手 岸边有无数烟火腾空而起,在深蓝的天幕上绽放出五彩缤纷的烟花。 东临火越的吻霸道而热烈,直将林瑞嘉吻得气喘连连,才意犹未尽的离开她的唇。 两人的唇齿之间拉长了一条银色的线,气氛暧昧而温暖。 “嘉儿,如此,你可满意?” 林瑞嘉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闭上双眼,听着烟花绽放的声音:“越哥哥,谢谢你。” 太子爷求婚北幕倾城郡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照城。东临各大世家贵族蠢蠢欲动,都想看看这个幕倾城究竟是何许人物,竟能够让他们素来纨绔不羁的太子爷弄出那般庞大隆重的场景,只为博得她的一笑。 翌日,天还未亮,东临火越便醒了。他抚摸着怀里人的脸,满眼都是眷念。 正在这时,夜冥隔着屏风禀报,说陛下召见。 东临火越起身,在床榻边坐了良久,最后轻手轻脚穿了衣裳,离开寝殿。 他离开后不久,躺在床上的林瑞嘉睁开眼,注视着寝殿的雕花大门,默默不语。 他是东临的太子,昨夜却放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这种话,皇帝是不会允许的。 她缓缓坐起来,桑若从外面推门进来,有些诧异:“小姐,怎么不多睡会儿?” 说着,便和青团进来伺候她梳洗。 青团兴高采烈地道:“小姐肯定是因为昨夜殿下求婚,高兴坏了!” 林瑞嘉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语气淡淡道:“昨天鹿鹿抓到的那些人,可还活着?” “活着,正关在太子府地牢。有人看着,他们自杀不了。”桑若说着,拧干沾了玫瑰水的锦帕,给林瑞嘉敷脸。 “等下带我过去。” “是。” 林瑞嘉来到地牢,这里和上次她进的地牢并不一样,想来太子府里设有不同的牢房。 五间单独的小牢房内,关押着五个人,正是昨天在百姓里煽风点火的那群人。 黑鹰搬来椅子,林瑞嘉端着茶盏坐下,那盖子轻抚了抚茶叶,缓缓呷了一口。 牢头皱着眉头道:“郡主,这些人嘴巴硬得很,属下不知给他们打了多少鞭子,他们死都不说是谁指使的。” 林瑞嘉目光淡然,一一扫过他们,声音平静:“鹿无尘的人,是吧?” 那群人抬眸瞥了眼林瑞嘉,依旧不说话。 他们的身上全是鞭痕,可眼睛却是清明的。 “不说的下场,你们应当清楚。”林瑞嘉淡淡道。 “呵,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又有什么分别!”其中一个人嘲讽地说道。 林瑞嘉瞥了那人一眼,显然,这个人是他们的头领。 她吹了吹茶,品了一口后,说道:“是,你们最终的结果,都是死。但是,这死法,却是不一样的。万虫噬体,你们可听过?” 那五个人不语,只瞪着林瑞嘉。 “顾名思义,就是给你们喂下一种毒药,这种毒药能够让你们的身体自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招虫子喜欢的香味。然后,成批成批的虫子会从你们的嘴巴、鼻子、耳朵进入你们的身体里,吞噬你们的肉。当这些虫子离开你们的身体时,你们会只剩下一具骨架,一副皮囊。”林瑞嘉说着,示意桑若拿来一个盒子。 林瑞嘉朝着他们打开来,盒子里头赫然盛着五颗朱红色药丸。 “你这贱人!少威胁我们!像你这种下·贱的表·子,就该被千人骑、万人跨!我呸,还跟人学威胁,你他·嘛以为老子是被人吓到的啊?!”其中一个人突然破口大骂。 林瑞嘉收起盒子,对黑鹰使了个眼神。 黑鹰立刻拿起一粒丹药,打开那个人的牢房门,毫不留情地将那粒药丸塞进那个人的嘴巴里。 不出片刻,所有人都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蚁虫出现在地面,迅速地往那间牢房而去。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尖叫与痛苦绝望的求饶声。 地牢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 林瑞嘉淡然地品着茶,丝毫没有收到这声音的影响。 这些人,都是鹿无尘一手培养出来的。这些人为他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今日受此报应,她并不同情。 桑若冷着脸挡在了林瑞嘉身前,算是一种保护她的方式。 一时半刻后,尖叫声逐渐转为呻吟。到最后,再无声音。 林瑞嘉示意侍卫将那具只剩皮和骨架的尸体抬起来,一一从剩下的四个人面前走过。 那四个人早就被他的尖叫和呻吟折磨得汗流浃背,再见他的尸体形状竟如此惨烈,不禁满头满身都是冷汗。 他们呆呆望着林瑞嘉,她坐在阴暗的地牢里,明明美艳倾城容光焕发,然而在他们眼中,她却仿佛是来自地府的恶魔,叫人不自觉地发抖。 “现在,你们说还是不说?”林瑞嘉的声音依旧冷静,端着茶盏,一派雍容华贵。 “说!我说!”其中一个人争先恐后地趴在牢门上,满心满眼都是恐惧,“是无尘公子叫我们来的!他叫我们散布关于倾城郡主的谣言,要我们尽可能地引起众怒,引导百姓来对付你!” 旁边一个人生怕落后,紧跟着道:“无尘公子还跟了骄月公主一千多万两银子,说是给她还债!那笔钱还是我带人给骄月公主送去的!小的听说郡主与骄月公主不睦,这个消息,对郡主应该有用!” 其他两人见他们一股脑说了不少,忙紧跟着道:“无尘公子喜好搜罗美人!在他府邸的地下室,囚禁着好多美人!一些年老色衰的,都被他拿去做了药人!” “是的是的!几年前无尘公子看中刘尚书的千金生得美貌,就派了小的将刘小姐劫走!后来刘小姐被无尘公子占了身子,一时间气不过,就咬舌自尽了!还有张侍郎的千金、李侍郎的千金,都是这样死的!” 林瑞嘉的眸色一片深沉,眼底隐隐有着暴怒。 鹿无尘,亏他生了那样一副好皮囊,却偏偏行着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不过,他出那样大一笔钱帮助骄月,又是为何? 497.第497章 打掉胎儿?!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林瑞嘉让牢头给了这四个人一个痛快。 为今之计,不是对付鹿无尘,而是对付骄月。鹿无尘与她重新联系在一起,必定是在图谋什么。她可以赶在他们密谋之前,先除掉骄月。 然而她在东临,根基并不算稳,要除掉骄月,还得借力。而借谁的力,这里正有个现成的人选。 她想起早逝的南月公主,南月的母亲,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如果能将南月的案子重新翻出来,让萧后知道南月死亡的真相,骄月必死。 时间还未到中午,东临火越便从宫里回来了。 林瑞嘉迎上去,替他除了外袍。东临火越亲了口林瑞嘉,便在桌边坐下。身后夜冥捧着一大堆奏折,颇有些辛苦地给他放在了桌边。 林瑞嘉见他眼底有着不悦,知晓他在皇宫之中必定是受了气,便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两道小菜。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林瑞嘉做的都是素淡的。洁白的瓷盘衬着碧绿的菜叶,让人胃口稍好些。厨房送了蛋花汤过来,也是清淡的。 林瑞嘉亲自给东临火越盛汤,“皇帝怎么说?” “老头子说,想要见你。”东临火越伸手握住林瑞嘉的手,拿过汤勺自己舀起来,“你若是不愿意,也可以不去。”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林瑞嘉在他对面坐下,面对着一碗晶莹米饭,有些吃不下去,“他,是什么态度?” “说不好。”东临火越蹭到她身边,舀起一勺汤喂她,“总之,应该不会伤害你。到时候我陪你去。” 林瑞嘉推开他的手:“有点腥,不想喝。什么时候去见他?” “明天。” 第二日一早,林瑞嘉便被叫起来梳妆打扮。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容颜,不由得叹了口气。 见了东临皇帝,他会问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回答?他会不会不喜欢自己?会不会不同意自己和越哥哥在一起? 她想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希望这个东临皇帝,不是个难对付的。 到底,她怀了东临皇族的子嗣…… 她今日梳了一个凌云髻,簪了朵浅绿色玉石兰花,妆容清淡,炎炎夏日里叫人一见便觉着清爽干净。身上是一套白色绣花襦裙,外面罩着件水清色金线绣牡丹罩衫,看着既简约大方又高贵典雅。 东临火越与她一同上了马车,朝皇宫驶去。 他握着她的手,一路安慰。 林瑞嘉不觉失笑,“越哥哥,我并没有紧张。” “到时候他一定会想法子把我支开,你一个人——不行,我必须陪你进去。” “没关系。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更何况,我还怀了你的子嗣,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林瑞嘉反过来安慰东临火越,“若是你一定要去,反倒显得我小家子,上不得台面,他就更不会对我有好感了。” 东临火越一想也是,只好同意林瑞嘉单独进去。 东临皇宫修建的很是气派,远远比南羽的皇宫要奢华恢弘的多。 两人下了马车,刚走到乾坤殿外,一个小太监就匆匆跑出来,说是请太子前去主持议政大臣会议。 东临火越轻笑了下,这老头子,当真是要调开他……他看向林瑞嘉,林瑞嘉对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东临火越离开之后,林瑞嘉站在乾坤殿外,一个大太监走出来,对她道:“陛下在批阅公文,劳烦郡主先在外等候。” 他的态度很恭敬,可是林瑞嘉却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轻视。 “劳烦公公传话。”林瑞嘉淡淡道,阳光下,身形笔直。 那大太监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却并未答话,只是站在乾坤殿屋檐下陪着等。 日头渐渐大了,八月的阳光很是晒人。林瑞嘉静静站在阳光中,虽然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可身形却依旧笔直,连丝晃动都没有。 站在屋檐阴影下的大太监忍不住揩了把汗,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眼中多了些许尊敬。 他魏言能坐上内宫监大太监的位置,自然是颇懂阅人。他阅过无数人,大臣也好,妃子也好,在他看来,都不过如此。然而今天这位倾城郡主,却让他有些看不懂。这样大的日头,连他都有些吃不消了,可这位娇滴滴的郡主,却连眼都不眨一下。 一个时辰过去,里头匆匆跑出来一个小太监,附在魏言耳边低语了几句。 魏言一甩拂尘,看向林瑞嘉:“陛下有旨,宣倾城郡主觐见。” 林瑞嘉淡然地福了福身子,随即在魏言的带领下走进了乾坤宫。 乾坤宫内设有御书房,两人走到门口,林瑞嘉看过去,便见身着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正低头在龙案上批阅奏章。 魏言恭恭敬敬对他弯下腰:“陛下,倾城郡主到了。” “嗯,你先退下。”东临的皇帝头也不抬,淡淡说着。声音低沉,隐隐蕴含着龙威。 魏言退下去后,林瑞嘉跨进御书房,对他福下身子:“倾城给东临皇帝陛下请安。” 东临天佐停了朱笔,抬头看向林瑞嘉:“抬起头来。” 林瑞嘉抬头,清楚地看见东临天佐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东临天佐生得极为俊美,一双单凤眼风流却又内敛,与东临火越的双眼很像。 怪不得是父子…… 林瑞嘉打量着东临天佐,这个人身上有着一股隐隐的杀伐和暴虐之气,想来平日里脾气不是很好。 东临天眯起眼睛,“你,是她的女儿?” 林瑞嘉怔愣片刻,“什么?” “你是幕兰的女儿?”东临天佐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含着不耐。 林瑞嘉盯着他,他认识自己的母亲? “是的。”她回答。 东临天佐盯着她,他的目光威压太强,林瑞嘉竟有种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的感觉。 好一会儿之后,东临天佐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怀了那小子的骨肉,是不是?” “是。” “打掉他,朕派人送你回北幕。这里的一切,你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东临天佐声音冷若冰霜。 随着他话音落地,一个黑衣暗卫从角落出现,手中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一步一步逼近林瑞嘉。 498.第498章 脚软 “东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越儿更不是你的良配。北幕的皇后,打掉肚中胎儿,回北幕去。”东临天佐声音平淡,语气中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威慑。 林瑞嘉与他直视,不躲不闪,表情冷然,“原以为东临的皇帝乃是一代明君,堪比秦皇汉武。不成想,竟是这般下作之人。” 东临天佐冷笑了声,“幕倾城,你是选择自己喝,还是朕叫人喂你喝?” “我是不会喝的。”林瑞嘉在御书房中的一张大椅上坐下,端起一旁有些泛凉的茶水抿了一口,姿态闲适淡然,“对了,忘了跟你说件事,我跟越哥哥约好了,若是两个时辰他还没见到我,就会亲自过来找你。” “你在威胁朕?”东临天佐凤眸眯起,瞳孔中隐隐有着杀意。 “倾城不敢。” “朕看你没什么是不敢的!”东临天佐说完,便对那暗卫打了个手势。 那暗卫立即端着堕胎药走向林瑞嘉,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一手将堕胎药往她口中倒去。 林瑞嘉眸光冰寒,一手摸到挂在胸口的那个冰凉东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开关。 是紫金如意锁。 之前这东西被她落在了南羽,后来被越哥哥的人带回了天照。她和越哥哥和好之后,这个保命的东西便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只见一根只有头发丝粗细的银针扎进那暗卫的皮肉之中。暗卫眼神一呆,全身都僵硬起来。 他手中的堕胎药坠落在地,满地都是蔓延开来的乌黑药汤。 暗卫嘴角流出一丝黑血,睁着双眼,轰然倒地身亡。 御书房中一片寂静,东临天佐盯着林瑞嘉,身上的气势散发出来,龙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瑞嘉却丝毫没受他影响,自顾自地整理好裙摆,美眸泛着寒意:“曾经我只是南羽丞相府里一个不受宠的小姐,所有人都可以欺负我。但是,后来我遇见了越哥哥,他就成了那段黑暗时期唯一的光。我这一生,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可唯有越哥哥,是我不能放弃的。不管你要如何做,我都不会离开越哥哥。” 东临天佐紧紧盯着她,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可她身上的那股子气势,竟丝毫不输给他后宫中任何一位久居高位的妃子。 甚至,不输他的皇后。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龙目含威,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处理林瑞嘉这个麻烦。 林瑞嘉垂着眼帘,淡定地品着茶,似是毫不将他的打量放在眼里。 过了许久,东临天佐才出声:“朕已经为越儿择定了最适合他的女人。幕倾城,你若是识趣,最好主动离开。你的出现,并不能为越儿带来更多的利益。” 林瑞嘉盯着琥珀色的茶水,在听见“最适合他的女人”时,心还是没来由地疼了一下。 最适合他的女人? 她冷笑,这世上,有谁比她林瑞嘉更适合越哥哥?! “她既有背景,更有手段。幕倾城,你比不过她。”东临天佐淡淡道,“你是不是以为沈宁琅就是朕择定的太子妃?你错了,她不过是朕抛出去混淆众人视线的人,幕倾城,我选择的人,是你比不过的。” 林瑞嘉抬起眸子望向东临天佐:“越哥哥只有一个,太子妃的位置也只有一个。我不会放弃这个位置,更不会放弃越哥哥。” 她说完,起身朝外走去。 御书房内立刻出现了十名暗卫,团团围住了林瑞嘉。 林瑞嘉转身看向东临天佐,美眸中流动着冰冷的光。 东临天佐轻笑了声:“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不打算伤害你。不过,你必须离开越儿。” “如果我不答应呢?” “如果你不答应,那么太子之位,可以换别人坐了。东临,不需要一个出身北幕的皇后。” 东临天佐起身,身姿修长高大。 明明已是中年,可他的身上却偏有着一股魅惑苍生的特殊气质。这股气质加上他做皇帝多年积累的龙威,直让人觉得他就是俯视苍生的天神。 林瑞嘉双拳紧握,越哥哥的太子之位……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吵闹声。 “哎哟咱家的太子爷呀,陛下在里面谈话,您可千万别闯进去呀,会惹得陛下生气的!” 是魏言的声音。 “滚开!”东临火越推开他和其他几个小太监的阻拦,大步闯了进来。 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见她竟被一群人包围着,地上还有一具尸体和一碗洒了的汤药,顿时加快步子走到林瑞嘉身边,将她护在怀中。 他朝东临天佐眯起双眸:“你这是何意?” 东临天佐冷眼望着他们二人:“越儿,这个女人,你当真要娶?” “非她不娶。”东临火越护着林瑞嘉的手紧了紧,林瑞嘉抬头看他,他表情坚定。 “好,好个非她不娶!”东临天佐冷笑,一撩龙袍在龙椅上坐下,盯着他看了半晌,声音冷漠至极,“你们两个,都给朕滚出去!” 东临火越牵着林瑞嘉的手大步走了出去,连告退的礼都没给东临天佐行。 身后传来东临天佐砸东西的声音,东临火越表情冰冷,头都没回。 两人走出乾坤殿,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林瑞嘉脚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东临火越忙抱住她:“刚刚,可是吓到了?” 林瑞嘉点了点头,“你父皇,很有威严……” 她刚刚与东临天佐对峙,不过是卯足了全身的力气。若是再让她单独与他对峙半刻钟,她一定会坚持不住缴械投降。 那个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她根本没办法抵抗。 “嘉儿,委屈你了。”东临火越握着她的玉手,丹凤眼中满是怜惜。 林瑞嘉摇了摇头,他懂她,爱她,怜她,珍惜她,这就够了。 两人穿过长长的宫中巷子,朝宫外的马车走去。 路过御花园时,林瑞嘉远远听见有女子的嬉笑声从里面传出。 她偏头看去,只见远方的花丛之中,有一群身着宫装的宫娥们在打闹嬉戏。 她的目光再度放远,花丛中的凉亭里,正坐着一位仪态万方、高贵典雅的女子。 499.第499章 骄月陪酒 可是那花丛影影绰绰的,竟看不大清楚那女子的真容。 忽然地,那女子偏头看向这边。只不过惊鸿一瞥,便又收回了目光。 林瑞嘉呆呆望着她,脑海之中忽然出现了《洛神赋》的词: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可这万千华丽的修饰词,竟都不能修饰这女子的惊鸿一瞥。 “她是谁?”走过御花园后,林瑞嘉轻声问。 东临火越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凉薄至极:“萧后。” 另一边,御花园的凉亭中。 萧后随手掐下亭外的一朵艳丽牡丹,声音漫不经心:“她就是北幕的那位郡主?” “正是。”身后的女官端香毕恭毕敬回答道。 “生得倒是不错。”萧后微微一笑,艳丽繁华如万千牡丹盛开。 正在这时,骄月带着宫人们过来,满脸都是笑意:“母后,儿臣来看您了!” 萧后转向骄月,骄月从身后宫人手中捧起一只锦盒,打开来,里头赫然便是百鸟朝凤凤袍。 她笑着道:“母后,您瞧瞧这件凤袍,可对您的口味?” 萧后目光扫过凤袍,唇角的笑容带上了些许讽刺:“这便是你花了三千万两白银拍下的东西?” 骄月眼底掠过一抹难堪:“母后……” “你心中有本宫这个母后,本宫很是欣慰。”萧后示意端香收下凤袍,可却是一眼都没有多看它。 骄月咬了咬唇,“母后……儿臣想,绝不能让幕倾城嫁给太子。若是幕倾城嫁给太子,那么太子就会得到北幕的支持。如此一来,对燕王殿下会更加不利。” 她声音放得极低,态度极为恭谨。 萧后淡淡扫了她一眼:“这话,是鹿无尘叫你过来说的?” 骄月一惊,抬眸看向萧后,却见她双眼之中满是寒冰。 骄月忙低下头去:“没有……不是他叫的……” “这一次,本宫就当做没有听见。骄月,这皇宫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当清楚。”萧后说着,把玩着手中的牡丹,不再理骄月。 骄月呆呆站了半晌,只得悻悻然退下。 宫门外停着一辆垂红色纱帐的奢华马车,正是鹿无尘的。骄月上了马车,低声道:“她不肯听我说。” “所以,那三千万两银子买下来的凤袍,等于是打水漂了?”鹿无尘枕着软枕,声音慵懒。 骄月低着头,没接话,曾经明艳动人的脸,如今只剩灰暗。 “骄月,我觉得,自从你在南羽败给林瑞嘉,你就不是从前的那个你了。”鹿无尘起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至少,从前的你,从来不会露出这种神情。” 骄月抬起眸子,从鹿无尘的眼里看见了灰暗的自己。 “鹿无尘……”她开口,三分畏惧,七分懦弱,“我怕她……我觉得,她比萧后更加令人恐惧……” 鹿无尘静静凝望着她,半晌之后,松开了手。 一个连自己都放弃自己的人,他再怎么扶持,也不会有前途。 “骄月,那笔钱,我不会帮你付。”鹿无尘声音凉薄。 骄月猛地抬起眸子,“鹿无尘……” “下车。”鹿无尘声音冷淡。 骄月被强硬地驱逐出马车,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强烈的被抛弃的孤独感。 连鹿无尘他,也放弃自己了吗? 她站在大街中央,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其实她从一开始,不就是个被所有人抛弃的人吗? 如今只不过是回到了原点…… 她骄月,比不得别人幸福。她们一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就被千人宠、万人疼。 而她生来,就是被人作践的…… 骄月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淌下。 昔日甜美的梨涡,如今盛满了苦涩。 第二日,许尚书家的公子许杰在忘川楼三楼举办酒会庆祝生辰,宴请了天照城里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家的子弟。 三楼一处隐蔽的雅间,林瑞嘉、沈宽以及沈宁琅静坐着。从雅间内能够看见外面的情形,可从外面却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只见宴席开始,许杰带着骄月从容走进来,立刻被一帮纨绔子弟围住了。 来参加宴席的都是男子,唯有骄月一名女子。众人一开始还对她颇为尊重,几杯酒下肚之后,各种荤话就开始往外冒。饶是骄月再如何淡定,都没办法应对这些人。 其中刘家公子嫌无人陪,就派下人去临街叫了几个花魁姑娘过来,一时间场中气氛愈加热烈。 骄月望着他们男男女女闹成一团,脑海中一片混乱。正在这时,许杰和另外几个男人过来要她喝酒,骄月不肯,他们竟抓了她,强迫她喝下那些酒。 林瑞嘉透过玻璃,冷眼望着骄月,酒水从她的嘴角流出,那些男子却仍然夹在她左右,强迫她再喝。 不知喝了多少杯,骄月的脸都是红晕。 “早听闻骄月公主做风豪放,如今一见,当真如此!”刘家公子笑嘻嘻说着,一只手重重揉·捏·着骄月的身子。 另外一名李公子笑容放·荡,“我还听说,这骄月公主平时看着高高在上,可床·上·功夫却是一流,下·贱·得很。今晚,咱几个兄弟可得一同尝尝她的滋味!” “还等什么,现在不就可以搞/她吗?!”许杰搓着手,命令下人将骄月抱进四楼的雅室,随即几个男子一同跟了过去。 骄月苦苦挣扎、苦苦求饶,可他们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压根儿不理会她的求情。 雅间内,林瑞嘉对着一桌饭菜,索然无味。 沈宁琅趴在玻璃上,满眼都是遗憾:“好想跟过去看看啊,一定好玩极了……” 沈宽摇开一柄折扇,折扇上用草书大写着“醉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 他笑容可掬地望着沈宁琅的背影,说道:“你若是对这事感兴趣,赶明儿可以去参观我和晴儿。” 500.第500章 褫夺公主封号 “呸!”沈宁琅没好气地转过身盯着他,“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要看你了,我看嘉儿和太子做,都不看你!” 林瑞嘉:“……”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异…… 沈宽低低地笑起来,目光若有若无地从林瑞嘉脸上扫过,随即拿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沈宁琅将他的目光尽收眼底,又看向林瑞嘉,却见对方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林瑞嘉走后,沈宁琅一撩衣摆在桌边坐下,“二哥,你喜欢倾城。” 沈宽摇着折扇,伸手弹了下沈宁琅的脑门儿,“什么喜欢不喜欢,我只是欣赏她的魅力。宁琅,做女人做成她那样,就是成功的。以后,不要再学我,她,才是你该学习的。” 沈宁琅撇嘴,“二哥,这话真不像是你会说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骄月为了筹钱还债,不停地和贵族子弟们应酬。天照城中,只要是有聚会的地方,必定有她的身影。 她陪着不同公子出席不同酒会,然后被人灌酒,被人欺凌。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竟沦为了贵族子弟们的陪酒女,闲暇之余的玩物。 天照城的监察御史们自然不是吃素的,在林瑞嘉以太子府的名义授意之后,他们纷纷向皇帝上奏折,弹劾骄月没有公主的矜持,有失皇家风度,理应褫夺公主封号。 骄月这些天的所作所为自然早就传到皇帝东临天佐耳中。他望着金銮殿下站着的四五个御史,以及龙案上成堆的参奏文书,不禁有些头痛。 虽然骄月不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可到底也是他的女儿。 不过,她和皇家名声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她做出的那些丑事,当真是丢尽了皇家颜面。 他,只能选择牺牲她。 “拟旨,褫夺骄月公主封号,贬其为庶人。”东临天佐淡淡道,“如此,众卿家可满意?” 下面群臣跪拜,高呼万岁。 东临天佐起身,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金銮殿。 他有很多儿女,多骄月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在他决定放弃这个女儿的时候,那么,她在他心中,就真的一丝分量也没有了。 他向来,不是个长情的人。 当圣旨传到公主府时,骄月正在浴室拼命洗去身上的脏污。她还怀着希望,希望萧后能够看在那件百鸟朝凤锦袍的份上,还将她当做女儿看待。 她还怀着希望,希望鹿无尘能够回心转意,重新帮助她。 在她过去走过的二十年里,若是没有鹿无尘帮助,她杀不了南月,更得不了萧后的宠爱。她在皇宫里,永无出头之日。 然而这一道圣旨,却是将她满怀的希望击个粉碎。这道圣旨来的如此迅速,她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连求情的时间都没有…… 公主府的蔷薇花谢了,满府都是凋零荒芜的味道。 公主府的下人们在黄昏时刻讨要了工钱,纷纷避难似的离开。 骄月一个人坐在凉亭子里,双眼之中满是死灰般的颜色。 残阳如血,公主府安静得诡异,只能听见远处一声声乌鸦的哀啼。 脚步声在远处响起,骄月转动眼珠看去,只见一名身着洁白长裙的少女缓缓走近,云鬓高耸,珠玉琳琅,宛如神仙妃子。 正是林瑞嘉了。 骄月低低笑了起来:“林瑞嘉,你是来看我的惨状的吗?!” 林瑞嘉站在凉亭外,凤眸毫无感情:“这一切,都是你该得的。” 骄月低头看自己,自己发髻未梳,衣裳凌乱。她伸手摸了摸脸,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面色一定是难看的灰白色。 她又看向林瑞嘉,林瑞嘉面色红润,整个人气质出尘,绝美不可方物。 这就是对比啊…… 她靠在凉亭内的柱子上,“林瑞嘉,我已经落到如此田地,你还想如何?!”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杀害静缘姐姐,可曾后悔过?”林瑞嘉盯着她的眼,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未泯灭的良知。 然而,她注定是失望了。 骄月笑得花枝乱颤:“后悔?死在我手上的女人不计其数,我怎会后悔?!林瑞嘉,你以为你是地府里的判官吗?居然问我后不后悔,真是可笑!” 林瑞嘉垂下眼帘,随即转身离去。 若她说后悔,或许自己会试着放她一条生路。 静缘姐姐天性纯良,必定不想自己为了她大开杀戒。 只是偏偏,她竟是半分悔意都没有……明明做错了事,明明害得他人殒了命,她却是一丝后悔都没有。 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只会是祸害。 虽是盛夏,可傍晚的风仍旧带了几丝凉意。 凉亭中,骄月缓缓起身,朝亭子外伸出手去。 有飞絮和落花坠落在她的掌心,她阖上双眼,睫毛微微颤动。 泪珠一颗一颗滚落,她骄月,注定一生不幸。 入夜,太子府寝殿中。 烛火幽幽,林瑞嘉端坐在窗边,就着灯笼的光认真地写着什么。 东临火越身着白色中衣走进来,从她身后拥住她:“在写什么?” “一本戏折子。”林瑞嘉勾起唇角。 东临火越俯身看去,纸上的字入木三分,内容果然是一出戏。 他看清楚那出戏的内容,忍不住莞尔一笑:“好一招借刀杀人。” 林瑞嘉搁下笔,吹了吹桌上铺开的宣纸,“三天时间,我要这出戏红遍天照城。” 翌日,太子府进驻了一个红透天照城半边天的戏班子,称为永华戏班。 他们在太子府内好吃好喝了一顿,午后团长就接到一出戏文。 桑若直接对那班头道:“找个厉害点的人来谱曲,你们有一个晚上的排练时间。从明天早上开始,你们要在天照城最大的酒楼唱这出戏。务必要在两天时间内,让它红遍整座天照城。这五百两银子,算是定金。事成之后,太子府还有重谢。” 老班头唱了一辈子的戏,却从未见过如此大手笔的钱。他有些忐忑,竟不敢接那出戏。谁不知道皇城里是非多,万一他唱这出戏惹了哪位贵人,他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501.第501章 碎尸万段 见老班头踌躇不敢说话,桑若冷笑了声,“这天照城里,权势大过太子府的可是没几家。这笔生意,你想好了……” 那老班头一双眼紧紧盯着桑若手中的银票,吞了口口水,想起“富贵险中求”的话,不禁猛地一点头:“好,这笔活,小的就接了!” 桑若将银票和戏折子递给他,找了个小丫鬟监督他们谱曲排练,自个儿回去禀报林瑞嘉了。 入夜之后,太子府依旧灯火通明,隐约可以听见咿咿呀呀的唱曲声。 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坐在灯下对弈,棋盘上黑白分明,壁垒森严。 两人你来我往,俱是不动声色。 这一局棋下了整整一个半时辰,最终结果却是和棋。东临火越望着棋盘,忍不住轻笑出声:“一开始与你下棋时,你棋路过于直率,总是孤军深入,以致很快就输了。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棋路看似大开大合,可内里倒是暗藏玄机。不错,进步很大。” “那是越哥哥调教有方!”林瑞嘉难得露出俏皮的笑容,看得东临火越不禁心神晃荡,单凤眼里隐隐有着难以压制的狼光。 林瑞嘉瞥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肚子,“越哥哥,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可不是时候。” 东临火越长叹一声,起身在她跟前俯下身去。他的耳朵贴着她的肚子,听了半晌却仍然什么都没听到:“这小东西,怎么不出声?” “才几个月啊……”林瑞嘉无奈。 东临火越笑个不停,林瑞嘉以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越哥哥,自打我怀了孩子之后,我就感觉你变傻了……” 东临火越愣了愣,顿时尴尬起来。他咳嗽了声,立即转移话题:“不知道那边排练的如何了。” 他话音落地,青团匆匆从外头挑了帘子进来:“太子爷,小姐,班主说,已经排练好了!” 两人来到排练的大殿里,只听一声锣响,舞台上烟雾弥漫,显得十分阴森的样子。 从幕后走出来个颤巍巍的老旦。老旦一身白色,用十分凄凉的声音唱道:“想我王婆子伺候那十三公主二十载,一朝竟落得个乱刀砍死的下场!这天地,可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声惊堂木响起,只见烟雾散去,一张桌案出现在舞台上。桌案后头坐了个打扮夸张的阎罗判官:“呔!堂下老妇是何人?!” 接下来便是一场精彩的判案。原来这老妇本是伺候十三公主的嬷嬷,不成想因为猜忌,而被十三公主的人暗杀。老妇向判官陈述了自己的冤屈,牛头马面却在她说完之后带了一名美貌少女。 老妇看见那少女之后,惊吓不已。判官进一步审查,原来这名美貌少女乃是十四公主,前些日子被十三公主和这老妇密谋害死。 判官威逼之下,这老妇终于说出实情,原来是十三公主觊觎十四公主是皇后所出,为了得宠,暗杀十四公主,自己借着皇后悲伤之际趁虚而入,得到皇后赏识从而上位。 最终判官判处老妇入第三层地狱,因为十四公主阳寿未尽,便着牛头马面送她还魂。 十四公主还魂之后,向皇后陈述了十三公主的恶性,十三公主最终被杀。 整个故事十分圆满,过程一波三折,很是精彩。 落幕之后,班主过来请示林瑞嘉,这出戏练得可还行。 林瑞嘉相当满意,让桑若再取来两千两银票赏给戏班。 而第二日,这出戏就开始在天照城各大酒楼演出。因为剧情新奇好看,所以一时间贵族和平民都趋之若鹜,想要一观这出戏。 到第三天时,消息终于传入了未央宫。 未央宫的小花园中,花丛中间铺着一张质地绝佳的绣花薄毯。 萧后身着素色凤纹日常轻绸袍,盘腿坐在薄毯上,面前摆着一张木制简约小几。小几上是一只素白的骨瓷花瓶,她一手捧着几只半开的芍药和繁密的满天星,一手挑着合适的花枝往花瓶中插去。 端香带着八名小宫女走过来,手中捧着一盏血燕窝。 萧后面容恬淡,芍药花在她怀间绽放,她的背后的大片盛开的繁华。然而最出彩的,仍旧是她的那张倾世容颜,以及周身的雍容气质。 端香不禁有些感慨,她从小伺候萧后,可是几十年过去了,却仍旧会被她的美所震撼。 她的美,似乎丝毫不会被时光磨灭。相反的,越发有一种岁月沉淀的雍容华贵。 “娘娘。”她将血燕窝端到萧后身边。 萧后仍是专注地插着花,“待会儿再吃。” “娘娘……”端香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将今早听见的消息说了出来,“坊间传闻……” 等端香说完,萧后面容仍是平静无波:“倒是出不错的戏。” 端香等一干宫女都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出。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出戏是在影射什么。 萧后将花插完,端详着瓶中的鲜花,唇角勾起浅笑,“既是出好戏,那就请戏班来宫中表演。” “是!” 下午的时候,永华戏班进宫为皇后表演。 萧后坐在台下,偌大的舞台上装饰出了阎罗殿的烟雾缭绕,森寒入骨。 扮演十四公主的花旦唱着委屈的戏文,凄凉哀婉,辗转入骨。 老妇的丑腔一度度出现,最后阎罗判官终于判定是十四公主冤屈。 看到最后的团圆处,宫人们俱都潸然泪下。 “她还能回去,可本宫的南月,却再也回不来本宫身边。”萧后轻喃,美眸隐隐有雾气弥漫。 端香知晓这出戏勾起了萧后的伤心事,忙挥手示意停了表演:“娘娘,依奴婢看,这出戏是冲着骄月公主去的。您看,当年的事可要彻查?” 萧后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查。” 现在细细想来,当年她遭丧女之痛,根本没有仔细盘查过南月落水之事。或许,真的是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 若是让她查出谁是真凶,她定要那人,碎尸万段! 不过…… 萧后的目光落在长长的纯金嵌花甲套上,美眸中阴晴不定。不过这出戏,是幕倾城设计的吧? 借自己的手,铲除她的劲敌。 偏偏,自己明明知道,却仍旧得按照她设计好的套路走。 幕倾城,果真不可小觑…… 502.第502章 骄月之死 在萧后听见那出戏的同时,独居在公主府的骄月,在外出时亲眼目睹了那出戏。 说不出的惶恐与惊惧蔓延了全身,她来不及思考当年的秘密是怎么透露出去的,就匆匆跑回了公主府。 深知萧后手段的她,知道接下来面临的会是什么。 死? 呵呵,没人能够在萧后手中不受痛苦地死去。落到萧后手中的人,死亡其实更是一种解脱。 她迅速地收拾了金银细软,决定找机会逃出天照城。 她特意挑了凌晨时分,乔装打扮后从偏门离开公主府。大雾弥漫在空无一人的街头巷口,她忽然感觉到一丝庆幸。这样的天气,很难有人发现她。 当穿过长长的巷子时,身前悄无声息地落下一名黑衣人。 骄月惊慌失措,转身看向身后,却见身后也站着两名黑衣人。 她靠在墙壁上,紧紧抱着手中的包袱,声音都在发抖:“你们是萧后的人?!” 三名黑衣暗卫并没有接她的话。 乌云骤紧,这个凌晨,注定不平静。 天快亮时,一辆青皮素净小马车从小巷子里穿过。车轱辘在空荡荡的巷子中发出细碎的声音,一只纤纤玉手挑开车帘一角,冰凉如水的目光落在了巷子地面上。 地面上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准确地说,是一具赤·果的尸体。 她的周身全是凝固的鲜血,手脚的骨头都被折断,扭曲成了诡异的弧度。凌乱的发丝下,掩藏着一张惊恐而绝望的脸。 雪白的肌肤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最为可怖的,是她的肚子被人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肠子和内脏一直流到了她的大腿处。 车帘放上,马车缓缓驶了过去。 马车中,林瑞嘉的脸色难看得要命,东临火越皱着眉头将她抱进怀里:“都说了叫你别看。” 林瑞嘉转头靠在他怀中,疲惫地闭上双眼:“如此,静缘姐姐在九泉之下,才能安息。只不过,越哥哥,萧后她的手段实在是残忍……” 东临火越轻轻拍着她的背,“嘉儿……” “我知道以后的路很难走,我知道东临的局势很复杂。但是,越哥哥,请让我和你一同走下去。”林瑞嘉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心温度灼人。 东临火越揽她入怀,用沉默表达着他的心意。 他们的小马车离开之后不久,一辆四角垂红纱的华丽马车悠悠驶了过来。 马车在骄月的尸体边停下,身着红色纱袍的妖艳男子下了车,俯视她半晌后,他忽然上前,亲自抱起那具惨不忍睹的身体,上了马车。 马车朝着鹿府,一路绝尘而去。 鹿府的密室内,鹿无尘亲自缝合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又将断骨重新接了回去。 他用干净的泉水给她洗涤全身,然后为她穿上一套最漂亮的火红色绣花纱裙。 他将她摆放在一张梳妆台前,面无表情地给她梳理起长发来。他为她挽了一个飞仙髻,簪着流光溢彩的珐琅鎏金花簪。他为她上妆描眉,为她打了胭脂,为她涂上鲜红的口脂。 若非她的双眼紧闭,身上毫无生气,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待嫁的绝美新娘。 鹿无尘站在骄月身后,注视着镜中的骄月,目光冷冽却又复杂。 他看着她的一生,就像是看着他自己的一生。 “骄月,不知不觉,咱们认识十年了……” 十年前的中秋节,天照城皇宫。 达官贵人们携带着家属参加宫里的夜宴,个个都笑逐颜开。彼时只有十二岁的鹿无尘,身着浅灰色长衫,第一次有幸跟着鹿老爷子进宫参加宫宴。 可是因为是第一次进宫,他只顾张望四周的景色,不知不觉竟和鹿老爷子走散了。他慌慌张张问宫人举办宴会的大殿在哪儿,也没看清宫人所指的方向,就急急忙忙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结果,却走到了御花园附近。 当时天照城内好几位身份尊贵的少爷聚在那儿玩投壶,当看见他走过来时,有人认出他是鹿家不受重视的庶子,便起了戏弄之心。 他们要他单脚站在一块尖石上背一百个药方,背足够了才许离开。那时,没见过大世面的他吓得惊慌失措,真的站到尖石上背起来。 然而没背几个,那些少爷们便哄然大笑,嘲笑他的愚蠢和土里土气。 正当他觉得难堪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远处响起:“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算什么本事?” 鹿无尘看过去,只见一位脸圆圆的秀美女孩走过来。女孩穿着公主才穿的衣裳,漂亮而得体,正是十年前的骄月。 那些小公子们见是骄月出面,不禁冷笑,“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罢了,也敢如此大呼小叫?” 骄月没理会他们,径直走到鹿无尘身边,将手递给他:“你下来。” 鹿无尘盯着那只手,却没碰,自己低着头跳下来。 “瞧瞧,人家压根儿不买账呢!”那些小公子们大笑起来,“怎么,骄月公主这是要选他做驸马?” 这话说得轻浮极了,当时只有十岁的骄月忍不住红了脸,偷眼瞥向鹿无尘,却见他不为所动。 鹿无尘虽然没见过世面,可心思却是活络的。这些人,在他眼里没一个是好人。虽然这个骄月是来帮他的,但他从她的眼底,看到了追逐利益的暗光。 什么帮自己,其实不过是借着帮自己一把,博来鹿家的感谢。 他曾听说过,宫里这位骄月公主,生得虽然美丽,可生母地位低下且早逝,所以她并不受宠。这样的人在宫中,自然需要有人来为她固宠。 骄月努力憋下情绪,梗着脖子挡在鹿无尘身前说道:“你们这些人,都走开!讨厌死了!” 鹿无尘注视着她的背影,却并没有感激。 这样带着利益的帮助,他并不稀罕。 正在这时,一个悦耳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这里发生什么了?” 众人回头看去,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带着丫鬟们在不远处的花树下站着。 这小姑娘虽只有十岁,可倾国之姿已然显现出来。 503.第503章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上) 鹿无尘朝她看去,虽然隔得很远,但他清楚地看见了她眼中的纯真。 能够在后宫中保持这样纯真眼神的,不是傻子,就是被人保护的太好。 看那小姑娘的气质,应该属于第二种。 “南月公主……” 那几个公子有些呆愣,反应过来后忙躬身行礼。态度之恭敬,和面对骄月时完全不一样。 原来是南月公主。南月公主乃是皇后所出,在后宫中的地位自然不是骄月能比的。 骄月有些尴尬:“八妹……” 南月走过来,所到之处,人群自动为她让开一条路。 她对骄月微笑着点点头,目光随后落在鹿无尘身上,美眸含着点点笑意:“你便是鹿家的大公子吧?父皇常常夸你学识渊博,医术天赋极高。今日得见,南月有幸之至。” 她的语气中丝毫不见高傲与矜持,有的只是礼貌与尊敬。 鹿无尘进入皇宫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尊重。 他盯着南月,虽然明知她这话半真半假,真实目的是在这些世家公子面前抬高他的身份为他解围,然而彼时的他历练太少,竟完全不知如何回答她。 人群围观中,他盯着对面的她,她有着稚嫩却美丽的容颜,干净而纯粹的气质。这样的少女,让鹿无尘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窘迫。 是因为,自己的内心太过阴暗吧?所以,见不得这般阳光的人。 远处有烟火绽放,他沉默许久,声音微微发颤:“公主不必客气……” 南月笑了出声,“第一次看见你这般腼腆的公子。” 鹿无尘的目光悄悄落在她身上,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可以笑得这般好看。 中秋的宫宴上,南月身着大红色纱裙,在快要结束时献了一支惊鸿舞。小小的、柔软的身子,却也能跳的那般美妙,那般夺人眼球。 回程的路上,鹿无尘整个人都还沉浸在那支舞蹈当中。 如果没有南月,他不知道这冰冷的皇宫里,还有如此暖心善良的人。如果没有南月,他不知道这世上还能有姑娘将舞蹈跳得那样美。 那一晚,鹿无尘第一次失眠了。 入冬的时候,鹿无尘再度随祖父进宫。鹿老爷子去给皇帝问诊,他等在乾坤宫外的小花园里,一个人蹲在草丛中发呆。 这次问诊的时间有点长,天空开始落雪。鹿无尘没有伞,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也没人管他。他站在雪地里,仰头望着皇宫,觉得自己渺小的可怜。 正当他发呆时,一把伞横了过来,遮住了他整个人。 鹿无尘看过去,只见披着火红色狐裘的美貌少女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一双明亮的眸子,几乎一扫他心中全部的晦暗。 “南……南月公主……” 他避开她的眸光,朝她点了点头。 “你这样会生病的。”南月注意到他身上衣裳单薄,忍不住将伞往他那边倾了倾,又对身后的女官道,“明华,去将我的手炉拿来。” 女官应了一声,随即飞快跑走了。 正在这时,一只雪白的毛绒兔子忽然窜了出来,南月轻呼一声,那兔子径直跑到他俩身后的小溪里,伸着头去舔溪水。 一个女孩子由远到近,气喘吁吁追过来,见是南月和鹿无尘,忙笑道:“八妹、鹿公子!” 南月将伞塞到鹿无尘手中,亲自跑过去抱起那只雪白的兔子:“好可爱……” 骄月笑了笑,“八妹若是喜欢,雪耳就送给你了。” “它叫雪耳啊,真可爱。”南月抚摸着兔子的毛,兔子很乖,趴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她摸了一会儿,就将兔子还给了骄月:“君子不夺人所好,姐姐的兔子我不能要。” 骄月笑了笑,看了眼鹿无尘,很快抱着兔子离开。 鹿无尘注视着她的背影,他分明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不屑。 骄月,她对南月不屑。 就像他无数次对那些世家贵族的嫡子们不屑一样。他们什么都有,他们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君子不夺人所好”。而他呢,他什么都没有,能够夺来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好东西。 骄月她不过是宫女所生,在这后宫之中受尽白眼。或许那只兔子,就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朋友。而南月不同,南月的身份注定了她将集千万宠爱与一身,拒绝这一只,她还可以拥有无数只雪耳。 她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君子不夺人所好”。 跑回去拿手炉的女官很快回来了,南月将手炉送给鹿无尘,又将伞给他留下,然后就带着自己煲的汤去乾坤殿送给皇帝。 鹿无尘一手举着伞,一手抱着温暖你的手炉。他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进入乾坤殿,才收回目光。 他的嘴角扯起一丝恶劣的笑容,美好的东西,人人都喜欢。 他,更加喜欢。 地面上有白兔留下的一长串小脚印,大雪很快淹没了那些脚印。等鹿老爷子出来时,地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整座皇宫都干干净净,天地浩白。 再后来,在贵族们的宴会上,他常常遇见骄月。 这个女孩子很聪明,聪明到懂得如何随时随地吸引他的目光,聪明到懂得如何对男人欲拒还迎。 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不仅是盟友,更是朋友。尽管这种感情,是建立在双方的利益基础上的。 骄月为他提供宫中的情报助他发展势力,他动用一切力量帮助骄月维持宫中的平安生活。两人的默契在这样的结合中磨砺得越来越好,甚至在几次见面时,都隐隐擦出了火苗。 可这火苗,终究是被两人同时掐灭在摇篮里。 因为太过相像,他们反而无法靠近。 就像是穷人去参加宴席,费尽心思打扮自己,穿的隆重而又华丽。结果到场一看,却发现每个人都穿的很随意。当看到另一个人也穿的异常华丽时,虽然有同类的感觉,却因为心里的障碍,反而无法靠近。 他们合作了多年,鹿无尘终于培育出自己的势力。而骄月在宫中的地位也逐渐上升,甚至因为表现出色,很得皇帝青眼。 504.第504章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中) 鹿无尘的医术天赋很高,他的名气逐渐传遍天照。很快就有达官贵族求上门来请他看病,他一路治好了不知多少疑难杂症,在天照城颇受人尊敬。 又一年冬日,宫中来人,请鹿无尘去皇宫为贵人看病。鹿无尘来到宫中,却发现病的人原来是南月。 南月楼暖阁内,药香弥漫。她身着火红色宽松长衫,坐在软榻上手捧一本书细细读着。 他带着药箱进来,她抬起头,笑容友善而明净:“鹿公子。” 鹿无尘让她在软榻上躺下,拿出一截红绳小心翼翼绑在她的手腕上为她诊脉。 “鹿大夫,麻烦你了。”她偏头看向他,眉眼弯弯,“这病拖了许久,我吃了宫里御医们开的药,可总是不见好。” 她说着,忍不住咳嗽起来。 鹿无尘蹙了蹙眉尖,仔细地给她诊着脉,眉头却越皱越深。 南月注意到他的表情,抬手示意暖阁中伺候的宫女们都下去:“鹿公子,可是有何问题?” 鹿无尘收回手,避开她满含期望的明净双眸,声音有些晦涩:“只剩三个月。恕我无能为力。” …… 暖阁内静得可怕,过了许久,南月轻轻笑起来:“这些日子,身子一点点沉重起来。我就知道,我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她说着,取出绢帕擦了擦嘴唇,绢帕上立刻染上朱红的颜色。 鹿无尘看过去,只见她的双唇一片惨白,原来那红润,竟是用口脂画上去的…… 他望着她苍白的面容,心中没来由泛起一阵疼痛,“给我时间,我会研制出有用的药。”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许下承诺。 南月摇了摇头,明明纤瘦到毫无力气,明明脸色苍白的要命,可一双美眸却依然明净清澈:“不必了。我知道我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鹿公子,我可不可以求你,让我安然上路,不要让我在与病痛挣扎的痛苦中离开?还有,求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得了这个不治之症。我不想别人同情我。” 她的双眸中满是祈求,湿润而又坚强。 鹿无尘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他说道:“我不准你死!” 暖阁中一片寂静,南月呆呆地望着他,鹿无尘忽然拉起她的手,带着她飞快跑出了暖阁。 他们一直跑到暖阁后面的梅花林里,鹿无尘指着树枝上盛开的晶莹梅花,“看到它们了吗?冰天雪地,它们不也一样在坚持着盛放?你的病,我不敢保证一定治好,但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 南月望着那些红梅,它们傲雪而放,美丽得让人窒息。冰天雪地里,那顽强的生命力让人惊叹。 她忽然就热泪盈眶:“我以为我会好好活下去,会相夫教子,会在几十年以后,满头霜雪时,坐在院子里的杏花树下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快乐……可是鹿无尘,没有机会了,我知道没有机会了。你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我得的是没办法治愈的绝症……鹿无尘,不要再给我希望,我会起贪心的……” 她缓缓蹲下去,将头埋进手掌心,哭得仿佛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鹿无尘陪着她蹲下去,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双眼中满是无奈与怜惜。 他素来恶劣阴暗的心,在这一刻,柔软得无以复加。 “你要没有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我成全你。但是请答应我一件事,在那个世界,你不可以再哭。你这样的女孩,不适合哭泣。” 他暗地里为她配置了能让人毫无痛楚死去的药物,趁着进宫为她探脉的机会,将药交给了她。 他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吃下那药,他只知道,他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与她待在一起。 冷冬的最后一个月,他去暖阁看她,她正和骄月笑着聊天。骄月见鹿无尘进来,对他微微颔首,随即微笑着告辞离开。 骄月走后,南月望着专心诊脉的鹿无尘,笑道:“皇姐她,喜欢你。对不对?” 鹿无尘抬眸看向她,随即垂了眼帘继续探脉。 南月却抽回手,垂下了头:“再怎么诊脉,也是没有意义的。” 丝滑的长发顺着她的低头直垂到锦被上。鹿无尘伸手为她将头发别到耳后:“别想那么多。” 南月摇了摇头,再抬起头时,眸光又是明亮而干净:“你会和皇姐在一起吗?” “不会。”鹿无尘回答得干脆直接。 意料之中的答案……南月垂下眼帘,心脏似乎都快要蹦出胸口了:“你喜欢我,对不对?” 鹿无尘盯着她,没有说话。 “你们都觉得我傻,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我也的确是听不懂那些深奥的话,但是我读得懂你们的眼睛。”南月声音有些哽咽,“你喜欢我,可我却不能为你做什么。” “我喜欢你,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鹿无尘给她拍软枕头,扶她躺下去。 他守在床榻边,一直守到她入睡,仍然舍不得离开。 暖阁外,骄月靠在门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杏眼深处,却满是不悦。 春暖花开的时候,骄月约南月去御花园游湖。 湖面风光极好,两人玩得很是开心。只是在那艘画舫行到湖中心时,骄月借口回船舱拿点心,南月被船舱背面一阵奇异的鸟叫声吸引,追过去看时,脚下一滑,竟直接摔进了湖水里! 懂水的丫鬟婆子们立刻下水救人。混乱之中,有小丫鬟不动声色地擦去了甲板上的油渍。 她们将人救上来时,就那么片刻的功夫,南月竟就没了气儿! 萧后痛不欲生,着大理寺少卿盘查情况,可最终得到的结论却是南月失足落水身亡,与他人无尤。 骄月在事后自责不已,认为自己不该和南月出来游湖,拼命向萧后认错。可话里话外,无不暗示萧后,她是南月生前最好的朋友。 萧后为了弥补丧女的遗憾,便将骄月养在了身边。 所有人都以为,骄月是为了博得皇后的宠爱才害死南月。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为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一份感情。在她眼里,南月得到的太多,凭什么她骄月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都以为,南月是溺水而亡。然而只有鹿无尘知道,在她上那艘画舫前,她就吞下了他的迷药。 她,早就有了求死的心。 505.第505章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下) 南月下葬的时候,萧后请了最好的装殓师为她装殓。然而,身着一身红纱长袍的鹿无尘却面无表情地走进灵堂,在众人的视线中,亲自为她簪发梳妆。 “娘娘,这个人怎么回事,居然在这个时候穿红色!”端香震惊,正欲命令侍卫将他赶出去,萧后却抬手示意她安静。 萧后静静看着鹿无尘,他的表情很冷淡,可眼底却流露着淡淡的温情。那温柔至极的动作,仿佛是在轻抚他即将过门的妻子。 南月躺在灵柩中,面容安详而美丽,仿佛只是熟睡。 她穿着火红色的纱裙,高贵优雅至极。 他曾问过她,为何偏爱红色的衣裳。 她说,那是生命跳跃时的颜色。 她说,若她离去,也定要一身红装。 他俯身贴着她的面颊,声音轻柔:“南月……” 这样的靠近,算是亵渎公主。然而萧后不做声,在场的谁也不敢动鹿无尘。 三天之后,南月下葬。 她离去的时候,正是三月草长莺飞,山野间有兔子一双双跑过。 鹿无尘一身红衣站在高坡之上,目睹着远处抬着她灵柩的长队,将手中的冥纸撒向天空。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骄月觉得南月死了以后,鹿无尘似乎更加莫测。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邪气,叫人无端害怕。 而少女的悸动似乎也被时间磨平,骄月生活的重点,全部转为追逐权力与利益。她日·日·夜夜勤勤恳恳侍奉萧后,逐渐成为萧后信任的人,并参与到后宫的一系列事情当中。 她终于成为后宫中最有地位的公主,然而她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 目睹了萧后的雷厉风行和后宫之威,她崇拜萧后到了极点。她也渴望成为皇后,成为整座后宫的主宰,成为母仪天下的至尊。 她趁着东临火越去南羽的功夫,央求萧后,让她去和南羽和亲。最终,她的目标瞄准了羽今朝,那个一表人才、眼底隐隐有着霸道的男人。 只是可惜,那个该死的傅静缘,居然是羽今朝即将过门的妻子!傅静缘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只得痛下毒手杀了傅静缘。 可惜,傅静缘的死并不是终结,而是她厄运的起点。 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准林瑞嘉的能力。 林瑞嘉疯狂似的复仇,最终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鹿府密室中,鹿无尘静静注视着铜镜中的人,目光平静,看不出喜怒。 “骄月,若我当初不曾进宫,就不会遇见她。没有遇见她,我的心,就会比现在要冷硬的多。没有遇见她,我更不会参与到药老那个可怕的计划之中……” “骄月,若你对权力和利益的贪欲少一些,你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十年前的那场中秋宫宴,其实是我们三个人命运的转折点。我们的命运,早在那场宫宴时,就已然注定。” 他说着,为她戴上最后一只珍珠耳环,凝视着镜中两人的模样:“骄月,咱们都回不去了。” 清晨,太子府后院小竹林里,夜冥一手拿着冰蓝色长剑挥舞练习。剑锋所到之处,竹叶纷纷落下。 一位身着浅粉色长裙的少女拎着一只竹篮,两眼放星的站在不远处冲他招手,“夜冥!看这里!” 夜冥收了剑看向这边,见又是这个人,不禁有些心烦。她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身边,还老是打搅自己练剑。 见夜冥停了,上官竹茹忙奔过去,从篮子里取出一块毛巾,亲昵地去给他擦汗:“你早上起这么早,好辛苦啊!我亲手给你准备了好吃的早餐,你可要尝尝。” 说着,将毛巾扔进篮子里,又从篮子里抓出一块点心,“来,尝尝,枣泥馅儿的!” 夜冥看那糕点做的又圆又白,很是可爱,便接过咬了一口。 他一边吃,一边盯着上官,这些天,这个人不停变着花样来给他送点心吃,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居心…… 他吃完,一言不发就离开了小竹林。 上官身后的小丫鬟包子有些不平:“小姐,这个人长了颗铁疙瘩脑袋,怎么敲都敲不响,咱们干嘛要对他好!” 上官盯着夜冥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单纯天真:“本小姐自有用处。” 清梧院中,一个小丫鬟将今早在小竹林里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青颜听。 在场的还有兰凌,她冷笑了声,甩了甩帕子,“我就说嘛,那个小妖精,怎么可能耐得住寂寞!这不,竟勾引上了殿下的侍卫!真丢人!” 青颜品着一杯茶,表情淡淡。 兰凌又怂恿道:“姐姐,说起来,殿下都好久不曾踏足过后院了。现在殿下和那个幕倾城重修旧好,咱们可怎么办啊?以前就数姐姐最得殿下欢心,可这些日子,听说姐姐也没见过殿下一面……” 青颜抬眸瞥向她:“你这是激我对付幕倾城?” 兰凌笑了笑:“什么激不激的!幕倾城她是咱们共同的敌人,现在又怀了身孕,咱们得趁着这个时候,一举除掉她,这才能永除后患!” 她说着,看了看外头的日头,笑道:“天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说罢,起身告辞。 等兰凌走后,青颜身后的大丫鬟荷叶说道:“这兰姑娘自个儿没本事争宠,倒是来撺掇小姐去,当真不要脸。” “她刚刚有句话倒是说的不错,”青颜呷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只有幕倾城死,才算是永绝后患。” “可是太子殿下把那幕倾城当成眼珠子般疼宠,将以前小姐手里的权力都给了她。若是小姐对付幕倾城,这不是讨殿下的嫌弃吗?” “咱们今天,不是抓了一个人的把柄吗?”青颜注视着屋外的繁花冷笑着,“与侍卫私通可是死罪……所以,咱们可以好好利用她一把。你去将她带过来。” 上官竹茹被带过来后,青颜客客气气地请她喝了茶吃了东西,之后示意荷叶将一个荷包交给她。 上官捏了捏荷包,见里面是粉末状的东西,美眸中满是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506.第506章 被鹿鹿占便宜 第504章被鹿鹿占便宜 “红花粉。” 青颜语气平淡。 上官竹茹轻呼了一声,忙把那荷包丢到地上:“这是害人的东西!” 红花粉,若是有孕的女子吃了,轻则胎儿不保,重则一尸两命,乃是宫闺中的绝对禁品。 荷叶将地上的荷包捡起来硬塞进上官手中,“上官姑娘,今儿一早,小竹林里,可是有相当精彩的一幕……你说说,若是太子府的侍妾与侍卫私通,该是喝何罪?” 上官瞪圆了眼睛:“你们……” “按照我的说去做,我们就什么都没看到。”青颜抬起下巴,倨傲而冰冷,“上官茹竹,想办法把这包药分三次下进幕倾城的食物或者茶水里,我给你十天时间。” 上官捧着荷包出了清梧院,满脸都是忐忑不安。 她失魂落魄,低着头刚走到转角处,却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青团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是她,忙将她扶起来:“你没事吧?” 上官愣了愣,摇了摇头就要走开。 青团从地上捡起那只荷包,“你的东西!” 上官回过头接过荷包,慌慌张张地看了眼青团,随后迅速跑开。 主殿小花厅,林瑞嘉正在修剪花瓶中的插花。她听青团说了事情,不禁多了丝疑惑:“那荷包里装的是什么?” “奴婢跟着鹿鹿小公子两年,对药味相当熟悉。奴婢想,那该是一种药粉。后来奴婢问了旁边的丫鬟,她们说,看见上官姑娘是从清梧院走出来的。”青团说着,趁林瑞嘉不注意偷拿了桌上的一只桃心点心。 林瑞嘉“咔嚓”一声剪掉花枝,目光如冰:“我不去找她麻烦,她倒利用别人找我麻烦……” 桑若冷声道:“小姐,奴婢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她做掉。” “这里是太子府。”林瑞嘉放下剪刀,“要做,就光明正大去做。且等着吧,我想看看,那个上官,究竟会如何做。” 中午用完了午膳,林瑞嘉正待午睡片刻,守门的小丫鬟进来禀报说上官姑娘来了。 上官竹茹一进来,就拉着林瑞嘉的手大哭起来:“恕我斗胆,叫郡主您一声倾城妹妹!倾城妹妹,我这日子,可是没法过了!” 林瑞嘉被她的突如其来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上官竹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献到上官竹茹跟前,继续哭诉道:“妹妹你瞧瞧这是什么?这是红花粉啊!青颜她拿夜侍卫威胁我,非说我和他私通!她就那这个事儿做筏子,给我这个粉,叫我分三次下到你的食物里呜呜呜……” 她哭着,抱着林瑞嘉死不撒手,“倾城妹妹,你要给我做主啊!人家不过是仰慕夜侍卫丰姿盖世,人家没有私通啊!” 丰姿盖世…… 林瑞嘉脑海中浮现出夜冥那个面无表情的木头疙瘩,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满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示意桑若扯开她,抓住上官竹茹话中的重点说道:“她让你给我下药?” “嗯!”上官竹茹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可是人家哪里下得了手?!人家从来就没害过人!” 林瑞嘉示意青团端杯茶水给上官竹茹,“谢谢你的坦诚。这件事,我会处理好。只是,你是太子府的侍妾,的确不大适合与一个侍卫走得太近……” “太子殿下从没有碰过人家……”上官竹茹满眼希冀地望着林瑞嘉,“我会求太子休了我的,那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夜侍卫了!” 这话说得大胆直白,饶是林瑞嘉也有些吃惊。她想着上官竹茹曾经说过是边陲小镇来的,可能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 “倾城妹妹,你可一定要帮我啊!”她摇晃着林瑞嘉的胳膊,祈求道。 夜冥木讷,上官竹茹单纯,或许他们会是不错的伴侣……林瑞嘉想着,点了头。 上官竹茹欣喜不已,忙谢过林瑞嘉,留下装了红花粉的荷包后离开。 上官走后不久,林瑞嘉刚睡下,鹿铭便挑了帘子进来:“姐姐!” “小姐正午睡呢!”青团啃着馒头,不悦地瞪向鹿铭,“你咋咋呼呼的,有什么事等小姐醒了再说。” 鹿铭从她手中夺过馒头,“你整天就知道吃,小心吃成大胖子没人要!” “你才没人要!”青团夺回馒头,白了他一眼后继续啃起来。 鹿铭鼻子皱了皱,目光落到床头的那只荷包上:“那是什么?” “是青颜拿来害小姐的红花粉,不过多亏我极灵,提前发现了。”青团说道。 “什么红花粉,这是补气药粉。”鹿铭掂着那只荷包,“我还以为是你给她做的。” “补气药粉?!”青团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林瑞嘉不知何时醒的,慢慢坐起来:“你说,这里面不是红花,而是寻常补药?” “嗯。”鹿铭点头,自然地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薄衫给林瑞嘉披上。 “一定是上官竹茹骗了小姐!真正的红花粉,一定还在她手中!想不到啊,她看起来单单纯纯,没想到竟然这么坏!”青团气呼呼说道。 林瑞嘉眯了眯眼睛,不,不是上官竹茹在欺骗她。而是青颜给上官竹茹的,就不是什么红花粉。 青颜她,或许早就料到上官竹茹会向自己投诚,只要自己拿着这只荷包向越哥哥哭诉,然后请越哥哥主持公道,到时候她就会请大夫来证明这根本不是红花粉,而是寻常补药! 届时她大可以说,她不过是关心自己,特地做了只安神的荷包请上官竹茹送给她,什么红花粉,都是自己和上官竹茹杜撰出来陷害她的。 到时候,自己便会担上陷害她的罪名。 好深的心计!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啊!”青团蹭过来,满脸着急。 鹿铭默默给林瑞嘉穿上外裳,在林瑞嘉思考的过程中给她系好盘扣,然后蹲下来亲自为她穿上绣花鞋。 他握住她纤巧白嫩的小脚轻轻把玩,继而在青团震惊的目光中给她套上鞋袜。 而林瑞嘉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压根儿没注意到鹿铭的动作。 青团指着鹿铭,结结巴巴说道:“小……小姐……” 507.第507章 如何解释 林瑞嘉回过神,顺着青团的手指看去,鹿铭刚给她穿好鞋袜,抬起脸:“怎么?” 林瑞嘉收回脚,眼底流露出一丝尴尬:“无事。说起来,鹿鹿你也这么大了,我的寝殿,日后还是少来的好。” 鹿铭眼底掠过一抹寒意,面上却是笑呵呵的,“我以为,在姐姐心里,我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世上从没有长不大的人。有时候,长大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林瑞嘉轻声说道。 刚刚的一瞬间,她从他的眼底看见了森冷的寒意,然而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希望,那只是错觉。 无形的隔阂在她和他之间生成,鹿铭低声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姐姐,你是不是,讨厌我?” 他的眼睛带着迷茫,明明是笑着,却叫人看了觉得十分怜惜。 “鹿鹿……” “姐姐,你是不是嫌弃什么都没有的我?”鹿铭缓缓起身,盯着林瑞嘉的眼,“如果我去建功立业,你会不会对我刮目相看,会不会让我更加靠近你几分?” 林瑞嘉望着他,还未说话,鹿铭便转身走了出去。 “你去哪里?”她问。 “不劳姐姐挂心。” 那时林瑞嘉还不知道,这是她接下来的几年里,听到过他的最后一句话。 鹿铭走后,青团一脸尴尬:“小姐,刚刚奴婢是不是多嘴了?可是他摸小姐的脚……” “你做的很好。”林瑞嘉淡淡道,“你悄悄去药房拿点红花粉过来,别惊动其他人。” 青团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明白林瑞嘉想做什么,但还是立即跑了出去。 青团很快拿来红花粉,林瑞嘉将荷包里的补药倒出来,又将红花粉填了进去。 她做完这一切,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冷意。 青颜,你自己撞上来,可别怪我无情…… 傍晚时分,东临火越刚踏进太子府,荷叶便匆匆过来请他去清梧院,说是小姐相邀。 东临火越着急去见林瑞嘉,哪里还顾得上青颜。于是一口拒绝,直直往林瑞嘉所在的主殿去了。 荷叶回去禀报了青颜,虽然早就在意料之中,不过青颜仍旧感觉到无边的难过。 她爱了这么久的男人,心里却没有半分她的位置。 她趴在软榻上,心里头对林瑞嘉的恨愈发浓烈。 林瑞嘉与东临火越正用着晚膳,桑若从内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只荷包:“小姐,这脏东西,奴婢把它扔了?” “什么脏东西?”东临火越看过去,桑若低头不语。 林瑞嘉淡淡道:“青颜让上官竹茹给我的,本以为是安神的补药,后来鹿鹿过来,说这是红花。我找了府里几个大夫看过,的确是红花。” 她声音平静,目光坦然。 然而在东临火越眼中,这却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搁下筷子,拉起林瑞嘉的手便往外走。林瑞嘉默默地跟着他,一路朝清梧院而去。 清梧院看门的婆子远远看见太子过来,忙不迭朝里头传了讯号。青颜激动不已,东临火越会来这里,多半是林瑞嘉告得状。到时候当着殿下的面戳穿她的“谎言”,就会在殿下心里让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个不好的印象就像是一颗种子。她青颜会做个勤快的园丁,让它逐渐发芽、成长,最终占据东临火越的整颗心。 到时候,殿下就会厌恶林瑞嘉、疏远林瑞嘉。殿下在对比中看到她的好,就依旧会是属于她的! 她想得美好,又问荷叶脸上的妆容怎么样。 荷叶拿来镜子,青颜左右照了照,她的脸涂了不少雪色粉脂,看起来十分苍白可怜。偏眼角处有着浅浅的粉色,叫人看了顿生怜爱之心。 她很满意这个病态的妆容,于是躺在床上,静待好戏发生。 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坐进来,东临火越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青颜,脸色难看极了:“青颜,这包东西,可是你的?” 青颜在荷叶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望了眼那荷包,笑道:“正是。妾身听闻倾城郡主有孕在身,特地去药房抓了些安神的药粉放在里头,希望倾城郡主能够为殿下诞下麟儿。” “这里面,分明是红花!” 东临火越将那荷包掷到青颜脸上,青颜低头捧起荷包,眼底掠过一抹得意,再抬起头时眼神却是脆弱无辜的样子:“什么红花,殿下究竟在说什么?!这里头分明就是安神的补药!倾城郡主,您这是何意?是嫌弃妾身的东西不够干净,还是嫌弃妾身的存在碍了您的眼,想要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林瑞嘉冷笑,在房中的一张大椅上坐下,抚了抚裙摆上的褶皱,姿态悠闲,“这荷包里有什么,你比我清楚。” 青颜心里头越发得意,林瑞嘉现在踩她踩得越狠,待会儿就会跌得越惨! 林瑞嘉又道:“这荷包自我收到过后,就没有开封过。你看看是不是。” 青颜随意扫了一眼,见针脚差不多,也未细看就点了头:“是,的确没有拆封过。” “所以,从你那里开始,里头装的是什么,现在装的就还是什么,对不对?”林瑞嘉又问。 “当然。”青颜肯定地答道,随即看向东临火越,“殿下,颜儿以生命起誓,绝对没有用红花粉来害倾城郡主!这荷包并未拆封,里头的的确确就是安神的补药!殿下若是不信,大可请府医一验!” 东临火越静静望着她们俩,随即吩咐小厮去将府医请来。 不大会儿,府医背着个箱子过来了。 青颜唇角不自觉溢出一丝冷笑,林瑞嘉,从今天开始,我会想方设法离间你和太子的感情。这荷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林瑞嘉低着头品茶,丝毫没去看那府医。 府医当着众人的面拆开荷包,取了些里头的细粉嗅闻,随后马上向东临火越拱手:“回禀太子,这里头,的确就是红花粉。” 他说完,青颜唇角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便僵在了脸上。 林瑞嘉品了口茶,目光幽幽转向青颜:“青姑娘,你还待如何解释?” 508.第508章 青颜之死 青颜崩溃似的坐在了床上,目光呆滞片刻后,如刀一般射向林瑞嘉,声音都在发狠:“你算计我?!” “谁算计谁,谁心里清楚。”林瑞嘉放下茶杯,声音清越,“我素来不是能够忍让的人,更不是什么宽宏大度的人。伤害过我的人,我都会一一报复回去。” 青颜转向东临火越,一双眼直发红:“殿下,这便是您心心念念所爱的女子?!这般狠毒的心肠,您如何会爱?!往日姐妹们互相争宠报复,您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不留情面!您曾说过,您最讨厌惹是生非的女人,最讨厌心肠狠毒的女人。可是为何,为何会对她这般宽容?!” 东临火越看向林瑞嘉,她坐在窗下的光影之中,纤长的睫毛被阳光镀上一层金黄,绣花的繁复裙摆散开来,整个人仿佛是雪莲花在盛开,美丽得让人窒息。 那通身的气度,优雅与高贵并存,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这才是他的女孩。 东临火越笑容宠溺:“嘉儿她,岂是你们可以比的。” 林瑞嘉微微挑眉,与他对望,笑容清冽。 青颜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泪不经意间滚落下来:“殿下……” 林瑞嘉转向她,眸光一动,忽然忍俊不禁:“你的脸……” 青颜莫名其妙,看向远处的落地大铜镜,只见自己脸上泪痕交错,打湿了刚刚涂上的雪色粉脂,一张脸看起来有白有黄,难看极了! 她又羞又怒,猛地跳下床,指着林瑞嘉大吼出声:“你不在的两年,是我陪在殿下身边,是我每日想笑话哄他高兴!凭什么你一回来,就抢走殿下的宠爱?!凭什么?凭什么?!” 她用尽了力气嘶喊,喊到最后,声音都沙哑起来。 房间中一片安静,林瑞嘉静静看着她似颠似狂,直到她安静下来,才淡淡道:“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我离开的两年,你陪着越哥哥,不让他难过,所以我感谢你。但越哥哥原本就是我的,我们早已做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所以,抱歉,我无法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男人。” 青颜崩溃地坐在了床上,一双眼死死盯着林瑞嘉。 林瑞嘉说完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这次你害我,我可以原谅你。青颜,收拾好你的东西,离开太子府。” 东临火越与她一同往外走去,青颜想要追上去,却被留下来的几个侍卫拦住。 青颜在他们背后大笑出声,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了光滑的脖颈里:“我会要你们后悔的!林瑞嘉,我会要你一辈子都心怀愧疚!” 林瑞嘉压根儿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头也没回地离开了清梧院。 回到寝殿里,林瑞嘉冷着一张脸让桑若准备热水沐浴。 东临火越靠坐在书案后的大椅上,随手拿起林瑞嘉看了一半的书瞄了眼,“你读书真细致,还圈圈画画。” 他等了半天,却没等到林瑞嘉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屏风后隐隐有热气弥漫出来,水声轻响,她似乎已经下了浴桶。 “嘉儿?”他提高音量喊了声。 林瑞嘉没接话。 “嘉儿?!”东临火越放下书本走到屏风后,却见林瑞嘉闭着双眼泡在浴桶里,只露出洁白的香肩与修长纤细的脖颈。 他走到她身后,拿起锦帕给她搓背:“那两年……你介意了?” “没有。” 林瑞嘉的声音有些沙哑。 东临火越俯身看她,她紧闭着双眼,有水珠从脸颊滚落。 他伸手接了一颗水珠放进嘴里,微咸。 “嘉儿!”东临火越从背后抱住她,“为什么要哭?” 林瑞嘉摇头,声音哽咽:“越哥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们才错开了两年……” 东临火越紧紧抱着她,似要将她揉进骨子里,“只要现在能够与你一起,曾经的所有遗憾,都不算是磨难,而是感激。感谢上苍让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折磨后还能在一起,嘉儿,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你……” 第二日,林瑞嘉一觉醒来,东临火越已经去上朝了。她刚梳洗好,沈宁琅就匆匆进来,说是要带她去看热闹。 两人乘马车到街上,老远就听见前方传来嘈杂声。 下了马车后,只见街道前方拥堵着无数百姓,都仰着头在张望什么。 社宁琅指着街道尽头高塔之上的那个身影:“倾城你看,那个可不就是太子府那个青颜吗?!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她就爬到这个塔上面,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干嘛!” 林瑞嘉仰头望着她,她身着翠绿色长衫,广袖在风中飞扬,依稀可辨她面部的轮廓。 ——我会要你们后悔的!林瑞嘉,我会要你一辈子都心怀愧疚! 林瑞嘉想起昨日她说的话,她,是想要自尽这种极端的方式让自己心怀愧疚吗? 站在高塔之上的青颜似乎注意到人群之外的林瑞嘉,她盯着林瑞嘉,冷笑了声,忽然就跳了下去! 人群之中爆发出惊呼,林瑞嘉注视着那个急速降落的身影,美眸中没有一丝感情。 按照她曾经的手段,青颜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她留她一命,可她却如此不知珍惜。 用生命来给她添堵? 呵,她以为她是谁? 血花四溅,惨不忍睹。 人群纷纷避开,一些胆小的已经吓得转过身去不敢看。胆大的也架不住画面的惊悚,直接在路边吐了。 沈宁琅吞了口口水,“这女人当真狠!对自己都下得去手!好歹选个漂亮点的死法呀……” 林瑞嘉默然转身,看都没看青颜一眼:“我还没用早膳。” “我知道一家酒楼早点做的特别好吃!”沈宁琅举手,“我带你去吃!” 两人又乘了马车离开这条街,一直往东大街而去。 东大街的街心矗立着一座两层小楼,修筑的不怎么宏伟,反倒处处显得细致美观。 沈宁琅熟门熟路走进去,“掌柜的,老规矩,两碗豆腐花、两杯豆浆!”说着,拉着林瑞嘉上了二楼,在临窗的位置坐下。 林瑞嘉环视四周,这里没什么客人,墙壁是木制的,上面雕刻着一些奇怪却很漂亮的花纹。 店小二很快端上来两碗热腾腾的豆腐花,豆腐花雪嫩干净,上头撒着鲜绿的香葱末儿,叫人食指大动。 一旁是两碟色泽鲜艳的咸菜,香味四溢。 林瑞嘉忍不住吃了几口,鲜香味美,果真不错! 对面的沈宁琅挑剔地拨弄着豆腐花儿:“倾城,你看看这东西,多像青颜的脑浆啊!” 林瑞嘉默默地放下勺子:“……” 吃不下了。 509.第509章 藏拙 掌柜的将磨好的豆浆送上来不久,就有其他客人上楼来了。林瑞嘉偏头看去,来人正是沈宽。他身边还跟了个女子,女子相貌仅能称得中上,不过周身的妩媚气质却是叫人不得不侧目。 “二哥,晴儿!”沈宁琅冲他们招手,“这边!” 两人走过来,晴儿看见林瑞嘉,不禁笑得越发妩媚动人,“这位便是倾城郡主吧,当真生得美艳倾国,久仰久仰!” 林瑞嘉客气地点头,沈宁琅介绍道:“她就是醉仙楼的花魁晴儿姑娘。” 晴儿在沈宁琅身边坐下,玉手攀上她的肩头,转而对林瑞嘉笑道:“郡主金枝玉叶,晴儿不过青楼女子。郡主可介意晴儿与你同桌吃饭?” “晴儿姑娘美貌聪慧,我又怎会不愿意?”林瑞嘉淡淡笑道。 四人早膳吃了一半,沈宽的小厮忽然匆匆从楼下奔上来,焦急道:“二爷,出大事了!老爷和大爷的马车被人拦了,就在玄武街街中心堵着!” 沈宽慢条斯理地吃着南瓜糕点,“哪个不长眼的拦的?” 那小厮擦了把满头的汗,“是,是纳兰家的人……” 沈宽一听,顿时没了胃口。他不过是随手救了纳兰星羽,他们纳兰家有完没完!早知道事情如此麻烦,当时就随手指个小厮去救人了! 林瑞嘉接过青团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起身道:“去玄武大街。”说着,便朝外走去。 沈宽望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倾城郡主,你不必如此。” “我的忙你都帮了,你的忙,我不能不帮。”林瑞嘉淡淡说着,已经跨出了门槛。 沈宽看向沈宁琅,沈宁琅耸耸肩,示意跟上去。 玄武大街宽三十多米,足够十几辆马车同时开过去。可如今这里人山人海,被挤得水泄不通。 沈宁琅的马车老远就停下,几人下了车,小厮们在前头开了路,林瑞嘉等人还未靠近就听得一阵争吵声。 “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们纳兰家一个交代!我妹妹,他沈宽是娶还是不娶!”是纳兰谨的声音。 他和纳兰慎骑马挡在沈家的马车前,正对着马上的沈严。 “我妹妹为了他的事,在家里寻死觅活,好不容易把她劝下来,却是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沈国公,我敬你们家四世三公,已经给了你们足够多的时间。今天当真全城老百姓的面儿,你们沈家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纳兰慎喊道。 沈家的马车车帘被掀开,沈国公端坐在里头,声音威严:“纳兰大人,犬子救了令爱一命,这般咄咄逼人,便是你们纳兰家报恩的态度?” 对面的马车车帘同样被掀起,端坐在内的正是纳兰家的家主纳兰肃,时任两京巡查都御史。 东临天照乃是当之无愧的京城,但在东临西边,还有一座陪都,是为洛川。两京巡查都御史位高权重,说话十分的有分量。 纳兰肃出声,威严外露不输沈国公:“女儿家被人碰了身子,自然是要嫁给那人的。这是闺阁女子女子必须遵守的规矩,若是沈国公不愿意令郎娶小女,那么小女唯有一死以明清白。” 这话说出来,便是相当严重了。 若是沈宽当真不娶纳兰星羽,纳兰星羽自尽,那么沈家必然会与纳兰家交恶。沈家虽是四世三公、门生无数,可纳兰家也不是吃素的。凭着纳兰肃两京巡查都御史的职位,要给沈家制造麻烦是轻而易举。 林瑞嘉看向沈宽,沈宽垂在腿侧的大手紧紧握成拳头,向来风流不羁的面容染上了薄霜。 林瑞嘉轻声道:“沈公子,有个词儿,叫做藏拙。” 沈宽愣了愣,随即勾唇一笑,大手揽过晴儿,随手从一旁摊贩那儿拿了瓶酒往身上一浇,随即摇摇晃晃朝两驾马车走去:“哟,好大的阵仗!怎么回事啊这是?” 他的语调十足是街头混混的语调,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味,再加上身边还有一位衣着轻佻的美貌女人,顿时让人生了轻视厌恶的心。 沈国公见他如此形状,顿时有点气恼:“宽儿!” “叫本公子做何?”沈宽笑嘻嘻转过来,端得是一副醉酒的模样。 他又摇摇晃晃走到纳兰谨和纳兰慎两人旁边,伸手就去拍那两匹马的脑袋:“这……这马不错!哈哈哈……” 纳兰谨与纳兰慎对视一眼,俱都不明白沈宽这是在做什么。 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从衣袖中滑到掌心,沈宽笑嘻嘻继续拍着那两匹马的脑袋。 众人只听两声长嘶,两匹马跟发疯似的猛地窜了出去。纳兰谨和纳兰慎吓了一跳,回过神时早已奔出了人群。 沈宽拎着酒瓶追了几步,嚷嚷道:“至于嘛你们!我不就看几眼马嘛,瞧你们小气那样,还把马给骑走了……” 这话引得旁观的百姓们纷纷哈哈大笑起来,沈严涨红了脸,沈家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沈宽“醉醺醺”的目光落在巍然不动的纳兰肃身上,凑过去笑道:“这不是纳兰大人嘛!走走走,咱哥儿俩去筱红楼喝几杯!我做东!” 说着,抓住纳兰肃的胳膊就往外拽。 纳兰肃冷冷甩开他的手:“沈宽,别在我面前耍这等小伎俩。装疯卖傻,你还太嫩。” “小伎俩?”沈宽盯着纳兰肃,背对着人群露出一抹坏笑,“纳兰大人,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并非什么良人!这天照城谁人不知我沈宽‘小霸王’的称号,别的我不会,不过寻花问柳的本事倒是不错。你若愿意纳兰星羽天天独守空房,我倒是不介意娶她!” 纳兰肃冷然,“你当真不肯娶羽儿?!” “我不喜欢她,娶回来除了延续香火,还有何用?”沈宽挑眉。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纳兰肃,他盯着他看了片刻,最后越过他的肩膀看向沈谦行:“沈国公,你生的好儿子!” 说罢,一手放下帘子,纳兰家的马车立刻穿过人群,擦过了沈家的马车。 沈严跨下马走到沈宽面前,低声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510.第510章 奔着护国寺主持去的 沈宽耸耸肩,搂住晴儿,嘻嘻哈哈道:“能有什么啊!大哥瞧你严肃的样儿!” 沈严被他这态度气得不轻,沈宽却懒得与他废话,直接搂着晴儿离开。 到下午的时候,沈家出了个纨绔二公子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天照城,当然这是后话。 却说沈宽等人离开,一起上了沈宁琅的马车。马车内,沈宽摇着折扇,目光一直落在窗外。 沉默许久后,林瑞嘉才问道:“为什么要挑衅纳兰肃?挑衅纳兰家,会给整个沈家带来麻烦。” 沈宽看向林瑞嘉,笑容不羁:“我只是无法容忍他的态度。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林瑞嘉没再说话。 她的好意,他却不领情,那么她无话可说。 下午,林瑞嘉回到太子府,东临火越已经回来了。看见她进来,东临火越有些嗔怪:“外头日头那样大,你出去做什么?还搅合到沈家和纳兰家的事情里,你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多?” 林瑞嘉在软榻上坐下,“沈二公子帮我对付过骄月,他的忙,我能帮就会帮。” “‘沈二公子’……”东临火越凑到她身边,一手揪住她的耳朵,“好亲昵的称呼!嘉儿,我不高兴了!” 林瑞嘉被他拽着耳朵,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房中的侍婢们都掩唇轻笑,林瑞嘉忍不住红了脸:“越哥哥!” 东临火越挥手示意她们退下,松了手将林瑞嘉抱在腿上,贴近她的耳垂,声音带着十足的魅惑:“嘉儿……我好想要……” 说着,大掌缓缓在她身上上下游走,处处点火。 林瑞嘉面色绯红,低了头小声说道:“越哥哥,前三个月都不行……” 东临火越低头亲·吻·她的红唇,“那就先拿一点利息好了……” 他的吻带着攫取一切的霸道,强按着林瑞嘉的头不许她躲闪。直到他觉得够了,才松开手,林瑞嘉却已经气喘连连,说不出话来。 东临火越挑起她的下巴,笑道:“嘉儿的吻技,还有待锻炼。” 林瑞嘉白了他一眼,打开他的手:“后日,我想和张家公子一同去护国寺。可能会在那里住一夜。” “护国寺?你们要去考察金矿?”东临火越在她身边坐下,有些踌躇,“那座金矿太大,如果现在挖掘,很容易被人注意到。若是被父皇发现,咱们谁都讨不了好。” “我只是去看看。张公子手下有最好的采矿师团队,我们这一趟,会确定具体矿产数量。”林瑞嘉说道,“那座矿产我占了五分,要怎么做,由我做主。” “好,由你做主。”东临火越将她搂在怀里,嗅着她的发香,“我派夜冥和黑鹰护卫你周全,再加十名太子府的顶尖高手做暗卫。桑若你仍旧得带在身边,青团蠢笨得很,就别带着了。” “青团哪里蠢笨?”林瑞嘉无奈,“别看她平时好吃得很,但是至少,不会背叛我。” 上位者最看中的往往不是人的本事,而是忠诚心。只有足够忠诚了,他们才会去考虑本事的问题。 东临火越想想也是,便允了林瑞嘉。 后日一大早,林瑞嘉刚走到太子府门口,还未上马车,远处便急匆匆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在旁边停下,一位身着华裳的美貌少女挑开车帘,冲林瑞嘉龇牙一笑:“倾城郡主,本公主要与你一同去护国寺。” 说话的正是东临卿雅,她一口白牙在清晨的阳光中晃荡,黑眸中满是狡黠。 林瑞嘉与她并不曾说过话,便道:“你是,卿雅公主?” 东临卿雅点了头:“是。我听太子皇兄说你要去护国寺,就求父皇放我出宫,理由是来会会你这位北幕来的郡主。倾城郡主,你看我可是奔着你来的,你去哪儿,得捎上我一起。” 你是奔着护国寺的主持来的吧……林瑞嘉腹诽,随即不再与她多话,点了头就让马车上路。 林瑞嘉的马车在天照城城郊与张家的马车汇合,随后一同往护国寺而去。不过走了一半,却有人拦车。沈宁琅一身翠色男装,带着仆从非要上林瑞嘉的马车。 林瑞嘉本是去做正事的,可拗她不过,只得又捎上了沈宁琅。 等车队到达护国寺,已是晌午。 为表对佛祖的虔诚,车队在山脚下就停了,众人是徒步走上山腰的。因为张朝剑乃是护国寺每年捐香火最多的香客,所以护国寺的大长老慧明亲自出来接待了众人。 素斋早已备好,护国寺的素斋在整个东临都颇为有名。膳房是单独的一栋小木楼,慧明引着众人进了二楼的一间雅室,直径一米五的水梨木旋转大圆桌上摆着十五道素斋,每道都做得精巧漂亮,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林瑞嘉等人入座之后,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只小木碗。木碗里的米饭颗颗晶莹剔透,圆润饱满,林瑞嘉眼尖,一眼认出这是她曾经在北幕太子府常吃得米饭:只产于北幕初田镇的珍珠大米。 她尝了一口,米饭软硬适宜,入口便是酥香甜软,比普通米饭要好吃百倍。 只是这种大米一年也只产几万斤,大部分都供应北幕皇族,外人若是购买,价格极为昂贵,听闻一斤便要几百两银子。 林瑞嘉扫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素斋,这些菜,恐怕也不是凡品。 护国寺的生活,简直奢侈的更甚王公贵族! 她的目光落在慧明身上,却见对方习以为常地开始食用饭菜,似乎平常吃的就是这些好菜好饭。 怪不得越哥哥起了打压佛寺的心,这些僧侣过着这般豪奢的生活,他们的钱财,都是收田租地得来,全是民脂民膏。这样的和尚,又怎会潜心悟佛! 慧明见林瑞嘉不动筷子,不禁问了句:“敢问这位女施主,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在他眼中,这女子通身气度不凡,必然非富即贵,必须小心事奉。 林瑞嘉淡淡一笑:“贵寺的饭菜很是可口。只是早上吃的多了些,因此没什么胃口。” 511.第511章 买你人头 “阿弥陀佛。”慧明双手合十,“如此便好。” 东临卿雅匆匆用完斋饭,对着慧明问道:“大长老,你们主持现在何处?” 慧明道:“主持方丈正在藏经阁讲经,若是十一公主有事,贫僧可代为传达。” “哼,谁要你传达了。”东临卿雅起身,带着两个丫鬟离开木楼,轻车熟路往藏经阁而去,想来是十分熟悉护国寺的环境。 素斋用过后,慧明亲自带着众人去禅房休憩。 林瑞嘉吩咐青团留下来把带来的衣裳、脂粉等物什整理好,自己带着桑若出了禅房,去和张朝剑汇合。 一名黑衣男子推着张朝剑所坐的轮椅,四人一同往护国寺外而去。 护国寺后山是一大片天地,山下更是有着良田近千亩。 两人沿着后山的小路走,一路风景极好。 “我的人已经去勘探了,想必明天早上就能得到结果。”四人在树荫里停下,张朝剑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比划,“郡主所购置的田地在这一块,所以金矿的位置大约是在这里。开采的话,并没有什么难度。难的是,如何瞒住护国寺僧侣和皇帝的耳目。” 林瑞嘉转身望着矗立在山腰上的那座宏伟寺院,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护国寺的人爱钱,那就用黄金来堵住他们的嘴。能用钱收买的人,是最好对付的人。” “没那么简单。”张朝剑微微蹙眉,“我与慧心相交多年,可直到现在,仍旧弄不清楚他的真实底细。能够在如此年纪就当上护国寺的主持,慧心他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林瑞嘉点点头,“如何瞒天过海,倒的确是个难题。” 她刚说完,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看去,只见一名英朗男子,正负着手从山下的路走上来。男子一身黑色锦袍,面容棱角分明,俊朗高大,正是东临长锋。 他的身后还跟了几名侍卫,一同往这边走来。 林瑞嘉抿了抿唇,与张朝剑对视一眼后,对走过来的东临长锋一起行了个点头礼:“秦王殿下。” 东临长锋轻笑了声,声音嘲讽:“哟,倾城郡主这是在和张家公子约会呢?本王没打搅到你们吧?啧啧,若是我那五弟看见了,佳人外投,可得伤心了。” 林瑞嘉冷漠地转身,“张公子,咱们该回去了。” 张朝剑应声,与她一同离开。 东临长锋望着林瑞嘉远去的背影,冷笑了声,舔了舔唇角。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里是张朝剑用树枝画的地图。 幕倾城,你们以为,金矿的事,当真能够瞒天过海吗? 东临长锋笑容嚣张而冷魅,宛如携卷着冰渣的漫天霜雪。 傍晚时分,用晚斋时,东临卿雅却没出现。她的贴身丫鬟过来禀报,说公主要和主持讨论佛经,就不回来吃了,叫他们自己用膳。 在场的人都没说话,心知肚明她讨论佛经是假,接近慧心才是真。然而在场的谁也没有立场去劝她,于是便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平平静静地用完了晚膳。 林瑞嘉回到禅房,青团早烧好热水、支好屏风等她回来沐浴。 林瑞嘉沐浴时一般不喜人伺候,所以青团和桑若都退了出去,整个禅房就她一人。 然而她洗着洗着,无意间瞥了眼浴桶,表情顿时一僵。 浴桶的水面,除了她的脸,还倒映着另外一张脸。 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头平视前方,手中湿帕猛地往上一甩。 一声轻笑从房梁上响起,赫连锦玉伸手抓住湿帕,跃到她的身后,左眼下的朱砂痣散发着淡淡妖冶光泽:“我离开这么久,你可曾想我?” “为什么要想你?”林瑞嘉夺回锦帕。 “啧啧,当真是绝情的女人。”赫连锦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姿态随意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告诉你,有人花两千两黄金买你的人头。” “谁?” “还能有谁,东临长锋啰!天照城舍得辣手摧花的,也就他和鹿无尘这两个变态了!”赫连锦玉卷着一缕垂下的黑发,唇角挂着浅浅笑容,“你说,我是用你的人头去换两千两黄金呢,还是怜香惜玉,不接这单生意呢?” 禅房中一片静默,林瑞嘉知道,以赫连锦玉的功夫,太子府地牢都关不住他,他要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杀自己,易如反掌。 只是他若真心想杀,就不会和她废话这么久。 “你曾说过,你最不缺的就是黄金。”浴桶冒出热气,将林瑞嘉的眼睫都给打湿。 “你还记得啊,”赫连锦玉靠近林瑞嘉,“那么,我们的交易,你可还记得?” 林瑞嘉抬眸,赫连锦玉的脸在她眼前放大。明明是清秀如邻家少年的脸,却因为左眼角下的那颗朱砂痣,而带上了丝丝邪魅。 神秘莫测的少年,呵…… “自然记得。”林瑞嘉与他对视,毫不躲闪,“我帮你调查北唐夜冥,你帮我做三件事。” “我帮你做的第一件事,是拿到护国寺附近五百亩的田地。我已经做到,而你也如约透给我一点北唐夜冥的信息,虽然只是一点。第二件事,我帮你找到桑若和青团,你帮我拿到秦王府的兵符,但是结果似乎咱们都失败了。”赫连锦玉伸手托住林瑞嘉精致白嫩的下巴,漆黑的瞳眸注视着她的双眼,“林瑞嘉,交易继续,你可愿意?” 林瑞嘉与他对视,他虽然只有十五六岁,可他的身上总有一股让人沉静下来的力量。仿佛只要他愿意,就没什么是办不成的。 “你这次回来,不是为了接东临长锋的任务,而是与我做交易,对不对?”林瑞嘉轻声说道。 “聪明的女人。”赫连锦玉松开手,“东临火越在太子府布置了太多机关和人手,我不方便进去。但是又得从里头弄件东西出来,真是伤脑筋啊!” 林瑞嘉抿了抿唇,“能不能先出去?我要穿衣。” 赫连锦玉站起身,居高临下看过去,因为水面上的花瓣所以完全看不见下面的情景。 512.第512章 成为本王的女人 他轻笑了笑,大步走出去了。 林瑞嘉擦净身子穿上白色衫子,系好带子后才走出去:“我的丫鬟就守在门口,你想做什么样的交易就快说。” “爽快!”赫连锦玉像个老爷似的又坐下来,“我要你帮我将太子府里的一件东西偷出来,作为回报,我给你风波楼。” “风波楼?”林瑞嘉愣了愣,风波楼是东临长锋在青花拍卖行买下的,当时他被坑了一千多万两白银。 “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那样的建筑,所以从他手里买了过来。”赫连锦玉耸耸肩,说得风轻云淡,仿佛一千多万两白银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要我帮你偷什么?”林瑞嘉问。 “她叫什么……哦,林七月,是有这么个人吧?”赫连锦玉笑问道。 “她是一个人。”林瑞嘉纠正他。 “不,她是一件物品。她做人的价值已经没有了,她唯一的价值,是她吃下的一颗药丸。”赫连锦玉丝毫没注意到林瑞嘉眼底神色的变幻,自顾说着,“你帮我把她弄出来,我给你风波楼,算一算你还是相当划算的,反正她在你们相府每天还要吃饭,多浪费银子!” 药丸,是折颜吧? 林瑞嘉想起曾经鹿鹿说过的话,林七月的身上,有折颜的味道。 她垂眸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好,我答应你。” 赫连锦玉露出一脸灿烂笑容,伸手摸了摸林瑞嘉的脑袋:“乖女孩!” 林瑞嘉打开他的手,他嘻嘻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红珊瑚手钏套到林瑞嘉手腕上:“我看很多女孩子似乎都喜欢这玩意儿,这个给你了。” 说罢,又拍了拍林瑞嘉的脑袋,很快就从窗户离开。 林瑞嘉摸着手腕上的红珊瑚手钏,鹿无尘在研究折颜,赫连锦玉也知道折颜。 他们是什么关系? 与此同时,护国寺西边禅房中。 东临长锋端着酒杯站在窗前,窗外明月当空,山野之间都披着银白色月光。 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下后低声说了几句话。 东临长锋紧紧捏住酒杯,“你说,赤帛他,居然放弃我的这单生意?!” “是!”那暗卫满头细汗,生怕东临长锋一个不高兴,杀了他解气。 “砰!” 东临长锋猛地捏碎酒杯,上好的佳酿洒了一地,酒香四溢。 他冷哼出声,“好一个幕倾城,竟然有本事让天下第一刺客都不接她的活儿!本王倒要瞧瞧,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你还有何本事反抗!” 他说着,身形一动,人已经消失在屋内。 山野间一派静谧,只闻得夏虫和夜莺的叫声。林瑞嘉已经睡熟,桑若和青团睡在外间,黑鹰与夜冥守在窗外,其余十名暗卫分布在看不见的角落,轮流护卫林瑞嘉的安全。 一个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这边,东临长锋打了个手势,身后立刻有暗卫过去,要将那群护卫全部吸引到另一个方向去。 骚动惊醒了太子府这边的所有人,东临长锋冷笑了声,示意更多的暗卫过去。 他此次进护国寺,带来了三十五名精锐。想要从这十二人手中夺走林瑞嘉,轻而易举。 他的三十五名精锐与太子府的暗卫们混战一团。屋内,桑若和青团护在林瑞嘉跟前,桑若手中长剑出鞘,警惕地注意着动向。 东临长锋身形如鬼魅,穿过混战的人群进入了屋中。 桑若见他蒙面,不禁大喝出声:“哪里来的毛贼,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 东临长锋冷笑一声,不知从袖中弹出了什么,桑若竟连一丝抵抗力都没有,直接晕了过去。 青团大呼一声,忙挡在林瑞嘉跟前,可下一瞬就也倒了下去。 林瑞嘉冷冷盯着东临长锋:“秦王?” 东临长锋冷笑了声,“不愧是我曾看中的女人,眼力倒是厉害!” 他说完,袖中飞箭迅速飞出,扎进林瑞嘉的胸口,林瑞嘉死死盯着他,却在三秒后也晕了过去。 他的飞箭箭头上涂了麻醉剂,会令人产生短暂的晕眩。 东临长锋抱起床上的林瑞嘉,直接从门口走了。 窗外的打斗将东临卿雅、沈宁琅、张朝剑等人都引了过来。众人合力击退了东临长锋的暗卫,可惜,却没抓着活的。 沈宁琅第一个发现林瑞嘉失踪,她不禁吓了一大跳。这事若是给太子知道,还不知会掀起怎样的大浪里!她当机立断,决定先将这事儿压下来,将她的人、张朝剑以及东临卿雅的人都派出去找林瑞嘉。 三人打定主意,若是天明还未找到林瑞嘉,就马上派人去告诉东临火越。 而寺里面,慧心遣了小僧弥询问这边的情况,张朝剑一力将事情压下,不曾将林瑞嘉被掳走的消息透出去分毫。 另一边,东临长锋抱着林瑞嘉一路掠过树林和山坡,最后藏进了一处洞府。 他从怀中取出夜明珠放进洞府的凹洞里,整座洞府顿时一片清透,亮如白昼。 他注视着躺在地上的林瑞嘉,随即掀起袍子蹲下来。他凝视着她紧闭的双眸,忽然伸手抚摸她的脸。 她的脸摸起来很舒服,比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摸起来都要舒服。 东临长锋忽然皱起眉头,他花大力气把这个女人带过来可不是为了看她的! 他的手落在她的衣襟上,眼底划过一抹暗光,随即用内力震破了她的外裳。 昏睡中的林瑞嘉感觉到周身一凉,她立刻睁开眼,只见身上的外裳零碎成布片,只剩里头的一件薄薄长衫。 她起身紧靠在墙壁上,“秦王府中什么美貌女子没有,秦王又何必抓我来这山野间?!” 东临长锋注视着窘迫的林瑞嘉,唇角的笑容愈发恶劣,“可是怎么办呢,我偏就爱你这样毒辣又聪明的女子。幕倾城,不如,你就做本王的女人,如何?” 林瑞嘉盯着他,如今沈宁琅她们应当已经发现自己被人抓走。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她想着,轻笑了声:“做你的女人?东临长锋,你的狠是出了名儿的,我怎么敢做你的女人?” 513.第513章 必要太子府覆灭 “狠?”东临长锋迫近林瑞嘉,热气喷涂在她的脸上,使得她不得不偏过头用侧脸对着他,“幕倾城,比起狠毒,本王又哪里胜得过你?这段日子,本王找人仔细调查了你的一切。你的手段,称之为‘狠毒’当之无愧。” “秦王过誉。”林瑞嘉一手抵在他迫近的胸膛上,勉强转过脸,鼻尖几乎与他的相碰,“你既知我狠毒,为何还敢来招惹我?” 东临长锋忽然伸手抓住她的长发,笑容残忍:“等本王享用完了你,再将你杀了,你还怎么报复?老虎虽狠,可死虎,却没什么可怕的!” 他话音落地,另一只手竟直接将林瑞嘉的内衫给撕开。 林瑞嘉大惊,知晓现在这局面已经是语言阻止不了的了,便握住胸前的紫金如意锁,希图用这个来对付东临长锋。然而东临长锋似是早已预料到她的动作,大掌反扣住紫金如意锁把它从她的颈上拽下,直接扔到洞府外。 林瑞嘉还待反抗,他却恶狠狠掐住她的脸颊,“幕倾城,你太聪明,聪明到让本王忌惮!所以你今日,必须死!” 他说完,毫不留情地将她反扣在怀中,准备进入。 “滚开!”林瑞嘉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拿胳膊肘朝后撞去。可这小动作在东临长锋这里,完全等于以卵击石。 他几乎没用什么力道,就扣下了她的胳膊。林瑞嘉突然痛得尖叫一声,东临长锋竟直接将她的胳膊给弄脱臼了。 “幕倾城,再敢反抗,你信不信我让你死无全尸?”他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冷硬至极。 “东临长锋,你今日敢对我动手,来日越哥哥必定不会叫你好过!”林瑞嘉喘着粗气,愤怒不已。 “呵,他不会有机会了。”东临长锋说着,舌头舔了一下林瑞嘉的脸蛋,“虽然不是少女了,但味道还是可以的……” 林瑞嘉恶心不已,就在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时,洞外忽然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她睁开眼看去,只见洞外有无数火把,一位白衣公子正弯腰进了山洞。 月光与火光交汇在他的白衣上,让他看起来好像是会发光的神明。 他是燕王东临观月。 东临观月扫视了眼洞府内的情况,见林瑞嘉身上的衣物几乎都成了零碎的布块,雪白的肌肤大片暴露在空气之中,素来温润的眸子忽然弥漫起一股霜雪:“三哥,放开她。” 东临长锋盯着东临观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说,放开她。” 东临观月是萧后亲生,背后站着整个萧家。因此,东临长锋对他还是相当忌惮的。 他贴近林瑞嘉,冷声道:“算你走运!” 说罢,淫·笑着在她胸前摸了一把才起身往洞外走。 他与东临观月擦身而过,东临观月的表情冷到了极点:“站住。” 东临长锋转过身,笑容嚣张而无赖:“怎么,六弟还有事?” “把他的右手,卸下来。”东临观月的语气冰冷到极致。 他话音落地,已经有数十名暗卫冲了上来,对着东临长锋亮出了长剑。 “东临观月,你疯了!”东临长锋迅速后退,同时招架几十名暗卫让他颇为吃力。 东临观月径直走到林瑞嘉跟前,将白色披风解下披到她身上,看了看她的胳膊,低声道:“有点疼,你忍着。” 说罢,低了头将她脱臼的地方又给接上去。 林瑞嘉轻呼了一声,满头都是细汗:“你怎么在这里?” 东临观月为她系好披风,见她的一双绣花鞋只剩下一只,便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出洞府:“你知道,朝堂上向来没我的事。听说你来了护国寺,我便也连夜赶过来。谁知道刚到,就听说了你被人抓走的事。” “多谢你救我。”林瑞嘉缩在披风里,拿披风一角遮着半截容颜,“还有……我的项链被秦王丢在了洞外,你的人能帮我找到吗?” 那是越哥哥送她的,她不愿意弄丢。 “你放心。” 东临观月的声音很沉稳,让林瑞嘉有一种无论她要什么,他都会给她的错觉。 明明只有过几面之缘,可是这个男人…… 她抬头看向他,夏夜银白的月光下,他的侧脸透着坚毅。 其实,他也并非总是看起来那般温润。 他的内心里,也住着一只会咆哮的野兽吧? 林瑞嘉垂下眼眸,东临观月他被萧后疼宠着,他会不会,也想和越哥哥争那个位置? 若非他身体常年虚弱,或许现在,坐在太子之位上的人,就不是越哥哥了。 东临长锋那边,他寡不敌众,可是却胜在足智多谋。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烟雾弹往地上掷去,趁着众人不辨方向时迅速逃开。 他狼狈地回到西禅房,秦南早已等候在禅房之中。 看见东临长锋身上的黑色锦袍被划破了好几处,他不禁出言讽刺:“你这是没摘着玫瑰,反而被玫瑰扎了一手刺吧?” 东临长锋冷冷瞥了他一眼,随手脱下破烂的沾了血的锦袍。手下早有人在屏风后准备了热水沐浴,他泡进浴桶中,声音冷淡:“你怎么来了?” “接到你掳走幕倾城的消息,我就快马加鞭赶过来了。”秦南在房中一张椅子上坐下,“殿下忘了此次来护国寺的真实目的吗?莫要因小失大。” “秦南,我发现你管的越来越多了。” “属下是为殿下着想。幕倾城虽聪明,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子,不值得殿下为她冒险。殿下若想要她,待到他日荣登大宝时,她便手到擒来。殿下若想杀她,也不必亲自犯险,自有大批死士为殿下效忠。”秦南声音平静无波,一张普通的脸上,冷静得可怕。 屏风后沉默良久,只听得哗哗水声。 过了片刻,东临长锋披了干净的袍子走出来,“你说的那件事,零已经查探过,的确属实。今晚对付幕倾城,不过是开胃小菜。过几日,只要他们动手,本王将立刻启禀父皇,必要太子府覆灭。” 他的眼里闪着狠光,仿佛是狼在盯着猎物。 514.第514章 削太子权(1) 第二日早上,林瑞嘉等人去了藏经阁听主持慧心讲经,仿佛昨晚的事从未发生过。而东临长锋也去了藏经阁,两拨人见面,彼此点头,对昨晚的事虽是心照不宣,可谁也没有捅破。 事情还未发展到必须摊牌的地步,所有人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彻底撕破脸皮。表面上的功夫,谁都会做。 慧心今日所讲的乃是般若心经。他年纪虽轻,可对这些经文和佛法的理解却是颇为深刻,饶是林瑞嘉也不得不侧目。林瑞嘉听了一半,偏头看向身边的东临卿雅,只见她全程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慧心,压根儿没去管什么佛经。 讲经结束后,张朝剑与慧心寒暄了几句,便欲告辞。东临卿雅却舍不得走,缠着慧心要他与她一道去天照城内玩。 林瑞嘉注意着慧心的表情,他双手合十,低垂着眼帘,轻声说了什么,东临卿雅立即露出懊恼的表情,声音都提高了几度:“每次你都用这个理由来搪塞我!萧道成,你敢对佛祖发誓说你心里没我?!什么忘却红尘,你根本就忘不了!” 她的声音很大,引来藏经阁不少人的注目。慧心没有接话,只是转身往内殿而去。 东临卿雅一急,忙追过去,却被两名护院拦住:“十一公主,主持方丈要休息了。” 东临卿雅气得跺脚,“他为什么躲着我?!他是怕被人戳脊梁骨吗?!你们这破寺,若不是你们,萧道成他怎么会出家!都是你们!” 她怒不可遏,随手抄起供桌上的一本佛经往地上砸去。 林瑞嘉对桑若使了个眼色,桑若身形一动出现在东临卿雅身边,抓住她的手腕。 东临卿雅动不了,不禁连带着林瑞嘉都恨上了。她对林瑞嘉冷哼一声,桑若放开她,她径直带着自己的人跑了出去。 回程的路上,东临卿雅的马车行驶在最前面,马车跑得很快,后面的东临观月、林瑞嘉以及张朝剑的马车只能跟在后面赶。 林瑞嘉思索着刚刚东临卿雅的话,她叫慧心“萧道成”,那么“萧道成”可能是慧心还未出家前的名字。 天照城姓萧的,最有名的不就是萧后的娘家吗? 萧家乃是名门望族、手握重权,如果慧心出身萧家,不知为何会去护国寺当主持? 她想不明白,再加上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于是靠在软垫上合了眼睛入睡了。 金矿开采工作经过半个月的秘密筹备,在张朝剑的主持下开始秘密进行。甬道从一处深山的地下挖到护国寺附近的金矿边缘,重大的工程在护国寺僧人们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开展了。 这也是林瑞嘉后来提出的计划。她本来是打算收买护国寺的僧侣的,但慧心的姓氏让她产生了顾忌。最终,她和张朝剑商定,在千米远的深山中凿隧洞通往金矿。虽然工程量大,耗费的资金也庞大,可胜在安全保险。 金矿正式开采第三天,东临火越如同往日一般去上朝。然而,他和林瑞嘉都没有想到,这一次上朝,几乎削掉了他手中所有的职权。 朝堂之上,群臣们照例禀报了一些事,东临天佐一概处理了。就在如往常一般准备退朝时,东临长锋忽然出列,说是有大事要奏。 于是,在东临火越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东临长锋将护国寺土地下有金矿的事情说出了口,并且指证太子和张家大公子违反法律,私自采矿。 东临天佐的目光落在东临火越头上,表情阴晴不定:“太子,可有此事?” “儿臣甚少去护国寺。护国寺地下有金矿一事,儿臣确实不知。”他垂着眼帘回答道。 “呵,”东临长锋盯着东临火越,“父皇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护国寺一探究竟。儿臣想,无论多么隐秘的工程,总能留下蛛丝马迹。” 东临天佐倚在皇座的扶手上,随意挥了挥手。 大太监魏严立刻指派了殿中深得皇帝信任的禁军统领沈严前去查办。 沈严出列,瞥向东临火越,见他神色淡然,不禁有些为他担心。他领旨去办,可还未出金銮殿,东临长锋便冷笑了声。 他朗声道:“父皇此举不妥。朝中谁人不知沈统领与太子私交甚好,不如再派秦少将军过去一同查办,才能以示公正。” 东临天佐扫了眼东临火越,挥了挥手示意秦柏一同过去。 秦柏是秦南的堂弟,曾在边疆剿匪有功,被封为少将军,也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少年郎。不过秦家站队分明,都是果断支持东临长锋的。 沈严和秦柏带着人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护国寺。沈严盘查一番后,果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可秦柏却等他准备撤时,径直带着人马往护国寺外深山沟里跑。 沈严心知秦柏可能知道什么内幕,然而这里一百多人盯着,大庭广众下他也无法偏私,只得跟着秦柏走。 百人禁军到达了一处地形幽深的地方,只见前方隐隐有人影晃动。禁军迅速围了过去,他们的到来让这些人吓了一跳。这群人几乎各个手持铁锹等东西,还有人一车车往外土。 仅看了一眼,沈严就知道,太子完了。 私自采矿,轻则流放千里,重则杀头。 秦王说他开采的是金矿,若是这座金矿规模大,太子必定要受到严厉的惩罚。说不定,还会丢了太子之位…… 秦柏冷笑了声,瞥了眼沈严,指挥到:“给我进地道搜!” 百人禁军几乎大半都进去了,秦柏兴致很高,也跟着进去了。沈严跨在马上,手背到身后,悄悄做了个手势。 他身后的一名禁军立即悄然顺着草丛离开。其余禁军因为聚精会神守在洞口,谁也没有发现少了一人。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秦柏等人从洞内出来。几名禁军手中捧着矿石,矿石上隐隐有着金色光泽。 从秦柏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沈严猜测这座金矿规模应该很大。 金銮殿内,气氛紧张。 群臣都低着头,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来皇帝的怒火。 515.第515章 削太子权(2) 沈严和秦柏还未回来,谁也不知道结果。他们悄眼去看东临火越,却见他站在殿下,脊背挺直。 而东临长锋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已然胜券在握。 群臣们心中又是一番计较,若是秦王的话属实,那么太子危矣。可朝中成年皇子还有秦王、燕王、晋王、楚王。 燕王东临观月乃皇后所出,母族强大。其人素来仁慈,可当大任,但身患顽疾,据说活不过二十五岁。 秦王东临长锋乃秦贵妃所出,母族强大不输萧家。秦王雄才伟略,可偏好女色,性情残暴,风评不佳。 晋王东临辰前是沈贵妃所出,沈家四世三公,一门忠臣。沈贵妃又颇得皇帝宠爱,晋王宽仁,若为皇帝,乃是百姓之福。可沈贵妃与晋王都不善争,沈家至今也没有站队的趋势。 楚王自幼丧母,养在秦贵妃膝下,生得极高大,武功极好,颇有名将之风。可性子过于耿直,不适合做皇帝。 正在大臣们思量站队时,沈严和秦柏匆匆进殿。秦柏的人向皇帝奉上那些金矿石,东临天佐只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甩了甩手中长长的碧玺珠子手串,阴寒的目光落在东临火越身上,半晌都未说话。 秦柏又启奏道:“陛下,微臣和沈统领在护国寺附近不仅不发现了矿洞,还将矿洞中所有人都抓了起来。据他们招认,他们乃是张家的工匠。” 东临长锋唇角溢出一抹冷笑,对一名监察御史使了个眼色。 那监察御史是秦家门生,自然是秦王派的人。 他出列说道:“众所周知,这张家乃是咱们东临首富,这太子和张家搅合到一起,真实目的引人深思!” 他说的话不清不楚,叫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张家有钱,太子府有权,这两个结合私自开采金矿,不是造反篡位又是什么? 东临天佐周身都散发着阴冷的气质,他冷冷盯着东临火越:“太子,你可有何要解释的?” 另一边,太子府中。 沈严派去的那名禁军快马加鞭来到太子府,将事情的大概和林瑞嘉说了一遍。 林瑞嘉大惊,忙不迭命人备马,准备进宫。可临走前,她又想起如今在东临,她什么都没有,她又凭什么进宫面见皇帝?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似乎是想到什么,将外面的青团叫了进来:“三年前我被幕北寒抓走时,我留在南羽的东西,都被殿下带回了天照,是不是?” 青团点了点小脑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十万火急之下林瑞嘉会突然这么问,但仍旧回答道:“是的,那些东西太子殿下都专门收拾在一间房子里,奴婢带小姐去看?” 两人很快来到一间屋子里,这屋里收拾的窗明几净,可见每日里都有人来打扫。屋子内放了几个大箱子,里头都是林瑞嘉的东西。 林瑞嘉一只一只打开来,终于在其中一只里面找到了以前的首饰匣子。她抽出首饰匣子最下层的抽屉,里头赫然放着一块通体晶莹的碧玉。 她握住玉,快速往外走去。 这是当初在南羽时,幕北寒曾经给她的一块玉,说是北幕太子的佩玉。这块玉在北幕,就算是皇宫也能够畅行无阻。她知道在东临没这作用,但这块玉至少能够证明她北幕郡主的身份。 她要用北幕郡主的身份,强迫皇帝见她。 朝堂上,东临火越垂着眼帘,答道:“这些工匠是张家的人,与儿臣有何干系?” 东临长锋笑容恶劣,“五弟,若是我将张朝剑带到朝堂上,你可敢与他当堂对峙?你可敢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他的头上?!” 东临火越直视东临长锋:“没有做过的,你叫我如何承认?若三哥一定要承认,那大可拿出让我心服口服的人证物证来。” 张家是东临首富,手中不知握有多少东临的经济命脉。皇室想动张家,却是轻易动不得的。 东临长锋若是公然将张朝剑带到朝堂上,等于是彻底与张家决裂。而东临与张家交恶的人,基本上以后别想在商场上混。 沈严出声道:“启禀陛下,当时在场的只有那几百名工匠,并没有太子府的人。” “微臣认为,必须将张家公子叫来问个明白。”兵部尚书,秦柏之父秦隐出列奏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太子有谋逆之心,社稷危矣!” 他语气沉重,竟直直跪了下去。 “请陛下彻查此事,保我东临江山社稷!”秦家一派的官员俱都跪下,呼喊出声。 正当朝堂上寂静下来时,一个清越的女声在外头响起:“本郡主不过是一时起了贪念想要拿下那座金矿,怎就成了威胁到江山社稷的大事了?” 随着话音落地,一名身着浅紫色襦裙的美貌女子款款走进来。女子的身后虽然只跟了两名婢女,可整个人气势惊人,仅是走路之间便透出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尊贵与不可侵犯。 东临天佐眯起眼睛,打量着进来的林瑞嘉,“你是如何进来的?” 林瑞嘉亮出掌心的玉佩:“北幕皇族信物,我想应该有进宫的权力吧?” 群臣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似乎浑身都带了光和影的美人身上,她,便是传说中太子心仪之人,北幕倾城郡主,幕倾城?! 据说幕倾城为太子放弃北幕皇后之位,千里迢迢来寻太子,这段爱情曾感动了东临不少人。 然而在这帮大臣们眼中,这桩爱情却纯粹与政治挂上了钩。 有传闻北幕皇帝爱幕倾城如生命,这次放手,即是成全。有这样一位帝王撑腰,再加上北幕大长公主府的势力,幕倾城的背后等于站着整个北幕。 这样的一位女子站在了太子这边,那么太子的势力就绝对不止表面上这般简单。 他们心里计较着,望着几位皇子的目光不禁一变再变。 “你应当知道,私自开采矿产,是什么罪。”东临天佐冷声,威严更甚之前。 他很欣赏林瑞嘉站出来,搬出北幕郡主的身份为东临火越扛下罪名。但是,这件事,一定要有一个替罪羊,否则不足以正律法。 张家是块硬骨头,他不会去动。既然林瑞嘉站出来了,那么最好的顶罪羊,便是她了。 林瑞嘉随意摇开一把紫竹枝十六骨小折扇,语调轻慢:“虽然来贵国已有三四个月,但对贵国律法我却并不熟悉。不知者无罪,我想皇帝陛下宽宏大量,是不会与我这等小女子计较的。其实那藏有金矿的土地,正好在我名下。我初见陛下并没有礼物送上,若是陛下喜欢,这座金矿献给陛下又有何妨?” 她说得轻描淡写,完全是一个不知他国国情的小女孩语气来说的。更何况,她还是带着北幕郡主的身份出现的。若是东临天佐再与她计较这些,就显得东临天佐小家子气,有失东临大国风度。 东临长锋冷眼盯着林瑞嘉:“你会不知东临律法?幕倾城,你说这些,糊弄谁呢?!” “你闭嘴!”林瑞嘉转向他,直接呵斥,“燕王殿下当真没有规矩,本郡主和皇帝陛下说话,你接什么话?可是想代替陛下与本郡主对话?!” 这话乍听没什么,纯粹是争口气,然而句里行间,却是分明在暗指东临长锋有夺位之嫌。 东临天佐的目光从东临长锋脸上扫过,东临长锋立刻垂下头,对东临天佐拱手道:“父皇明察,儿臣不过是想要查明真相,并无他意!幕倾城深爱五弟,所以才为了他来当替罪羊。儿臣认为,五弟才是幕后真正的黑手!” 林瑞嘉还要再争,东临火越走到她跟前,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不要再说了。” 林瑞嘉仰头望着东临火越,他目光淡然,静静转向东临天佐:“父皇,儿臣承认金矿一事是儿臣一手策划,求父皇责罚。” 他的头贴在光滑的地面上,态度恭谨之至。 东临天佐盯着下方,面容虽是平静的,可大掌上早已青筋暴起。 他当真生了个好儿子,居然会因为害怕自己责罚林瑞嘉,而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过错! 东临天佐胸腔中怒意翻滚,“你可知,承认之后,会有何责罚?!” “是儿臣有错在先,无论是什么责罚,儿臣甘之如饴。”东临火越的额头仍旧贴着地面,声音平静。 林瑞嘉站在他身边,手脚冰凉。 她突然发现,或许她现在出现,是害了越哥哥。 516.第516章 争上一争 东临天佐的声音中都隐藏着一股令人生畏的怒意:“太子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暂停一切职务,软禁太子府中,不得外出!” 林瑞嘉望着东临火越,东临火越头贴地,脊背笔直,大声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早朝散去后,诸大臣三五成群下了金銮殿外九十九阶汉白玉台阶,都在低声交谈着什么。东临火越与林瑞嘉走在最后,他牵着她的手,表情淡淡。 林瑞嘉抿了抿唇,轻声道:“越哥哥,对不起……” “傻不傻,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东临火越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两人身后传来东临长锋的声音:“啧啧,五弟当真心宽,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与美人谈情说爱,真是叫三哥我佩服啊!” 东临火越停下步子,转身看他,薄唇勾起的笑容冷冽如冰:“三哥,今日朝堂,可不止我一个输家。” “什么意思?”东临长锋挑眉。 “你今日,锋芒太过了。”东临火越声音淡然,随后便拉着林瑞嘉的手,一同离开。 东临长锋站在原地,眸中划过一抹暗光。 他说得不错,今日朝堂上,自己的确是锋芒毕露了。此事其实完全可以安排一个监察御史出头,但他因为有心要看东临火越的笑话,选择了亲自出头。父皇素来多疑,在他眼中,或许自己的争位之心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太子之位,他是必定要争上一争的。 入夜,太子府寝殿中。 东临火越身着白色中衣,坐在软榻上看一本书。他的长发尽数披下散在腰际,小麦色的胸膛从中衣里透出,线条优美,任何女人看了都要忍不住的失神。 林瑞嘉沐浴完毕从屏风后走出来,一眼便看见他在灯下闲读的模样。她走到他面前,在他脚边的地毯上坐下,头轻轻靠在他的腿上,有些眷念地嗅着他身上的淡淡檀香味。 “怎么了?”东临火越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越哥哥,这次金矿事件,似乎会闹很大。我怕,你的太子之位——” “老头子他是不会废掉我的。”东临火越笑容柔和,“嘉儿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他是绝不会动我的太子之位。” 林瑞嘉抬起眸,很是不解。 “他曾答应过母后要好好照顾我,他不会食言。”东临火越解释道。 “萧后吗?” 东临火越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第二日,林瑞嘉想起与赫连锦玉的交易,便派人去请鹿鹿过来。她想要知道,林七月身上的折颜,是否真的有大作用。 可派去的人很快回来,说是鹿府的人说,鹿家小公子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了天照,似乎是北上参军了。 林瑞嘉蹙起眉头,想起他那日临走前曾说过的话,心中了然。 她没想到他会真的有毅力选择参军,不过对他而言,参军倒并没有什么坏处。 至于林七月,她留她在太子府并无作用,送出去对她来说,反而是挖掉了一颗随时会在太子府爆炸的地雷。 下午的时候,林瑞嘉亲自去了林七月的院子。这院子比起从前,要显得空寂冷清的多。一名小婢女开门倒水的时候,发现她进来,顿时大惊失色,忙不迭转身进去向林七月禀报。 没等小婢女出来说话,林瑞嘉已经带着桑若和青团走了进去。 屋中光影昏暗,一名纤瘦的女人坐在窗边,正翘首盼望着什么。听见脚步声,那女人回头,一眼便瞧见了身着绫罗襦裙的林瑞嘉。 她逆光站在门口,那样明艳照人,那样倾国倾城。 林七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深陷下去的双颊,眸中一片黯淡,哑声道:“怎么,终于想起来要来看我的笑话了?” 自打林七月失宠,她便觉得林瑞嘉会来嘲笑她,会来作践她。然而她等了这么久,也不见林瑞嘉过来。 不过现在,林瑞嘉她总算来了…… 林七月觉得,一切都可以做一个了结了。 林瑞嘉静静望着面前面容憔悴的林七月,她不过才十四五岁,可如今看来,她几乎有三十岁了。 是因为失宠吗? 林瑞嘉找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来,“你身上有折颜,你知道吧?” 林七月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鹿无尘来救我了吗?” “这种药,有何作用,你应该清楚。”林瑞嘉垂下眼帘,悠闲随意地摇着紫竹骨绢纱小折扇。 她这话,听起来仿佛是她已经知道折颜的作用了,复述一遍,不过是为了肯定。林七月于是冷笑了声,说道:“我自己吃下的,我自然知道!长生不老的梦想谁都有,可是,这世上第一个实现长生不老的人,是我林七月!林瑞嘉,你没有想到吧?” 果然与长生不老有关……林瑞嘉心里想着,面上却是淡淡的,“你是鹿无尘的第一个试验品,你就不怕实验过程出现失误?” 据鹿鹿说,折颜之药早已失传,所以应当极为珍贵。这样贵重的东西,不可能随便给人吃。所以林七月是“第一个实验品”,是林瑞嘉自己推测的。她现在说出来,是为了套取林七月那儿的情报。 林七月看着气定神闲的林瑞嘉,不禁暗自吃了一惊,“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别忘了,越哥哥曾经是鹿无尘的合作对象。”林瑞嘉淡淡道。 “可那只是在政治和经济方面合作!在这个大计划上,他们不可能会合作!”林七月说完,忽然猛地瞪大眼睛,“你在套我的话?!” 林瑞嘉静静注视着她,“你们,在进行什么计划?” 林七月双拳紧握,纤瘦的身躯微微颤抖,“林瑞嘉,你好阴险!” 见她不肯说,林瑞嘉便也不再强迫,淡淡说道:“有人出钱买你,你收拾一下,晚上会有人带你出府。” 她说完,便起身准备出去。 林七月有些不解,“是鹿无尘吗?” 见林瑞嘉并不回答,林七月忽然冲上去,桑若在背后拦住她,她却喊道:“林瑞嘉,是鹿无尘吗?!” 517.第517章 行房秘药 林瑞嘉在屋檐下停住步子,“你见到就知道了。” 林七月盯着她的背影,灰暗的眸子里有着不解:“你为什么不笑话我?” “为何要笑话你?” “我曾经将你踩在脚下,我曾经那般作践你、让你为奴为婢,如今你翻身了,为何不笑话我?”林七月一手抓着门框,声音都在发抖。 林瑞嘉转过身看她,她面色蜡黄,阳光下,曾经清秀的小脸上如今尽显苍老之态。她扶着门框的手干瘪粗糙,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女的手。 她的眼珠很黑,可是眼睛周围却是一片灰白色,看起来竟有些可怖。 林瑞嘉的脊背忽然发寒,刚刚屋内太暗,她并没有注意到林七月的情况。可是现在看来,她这个样子似乎很有些严重…… 这已经不是失宠憔悴的样子了,这分明是提前衰老! 难道是因为折颜?!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来笑话我?!”林七月又问了一遍。 “因为我没时间与你这种人耗!”林瑞嘉冷冷说完,快步离开了林七月的院子。 她回到太子府寝殿,仍有些惊魂甫定。 折颜,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药?! 桑若见她表情不大对劲,便问道:“小姐,到底怎么了?” 林瑞嘉摇了摇头,随即快步往太子府书房而去。 书房内,东临火越正伏在案上练字,见林瑞嘉进来,不禁勾唇一笑:“嘉儿可是想我了?” 林瑞嘉白了他一眼,自个儿动手在书架间翻找起来。 东临火越起身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亲昵地蹭着她的脑袋,“你在找什么?” “有没有关于折颜这种秘药的医书?我想看一看。”林瑞嘉翻开一本古籍,里面记载着不少植物,可唯独没有折颜。 “医书啊……”东临火越想了想,松开手走到书案边,伸手转了转一只白玉狮子镇纸。 书房中靠墙的一座书架颤了颤,随即缓缓往旁边挪开,旋转台阶出现在下方。 林瑞嘉惊讶,看向东临火越,对方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一同沿着台阶走下去。 台阶四周有夜明珠照明,整个密室亮如白昼。 两人走到最下方,林瑞嘉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这个地下密室,一眼望去,竟足有一亩地大。一排排书架矗立其中,书架上摆满了各色书籍,不下几万本。 “越哥哥,你居然还藏着这种好地方!”林瑞嘉本就爱书,现在看到这么多书,其中大部分都是精品或者孤本,一时间欣喜若狂。 东临火越脸上挂着宠溺的微笑,“医书在那一块。” 林瑞嘉走过去,一本本从目录仔细翻看。 东临火越站在她身边,她满目书香,他满目都是她的香。 林瑞嘉看得入神,东临火越伸手从背后抱住她的纤腰,下巴搁在她的脖颈间轻轻磨蹭。林瑞嘉并未察觉,东临火越的大掌已经悄无声息解开她腰间的系带,悄然握住了她的柔软。 “别闹……”林瑞嘉皱着眉头出声,目光依然盯着医书,焦急地想要寻找有关折颜的内容。 东临火越不理她的话,想起早上府医给的东西,唇角的笑容不禁恶劣了几分。 他这段日子憋得不行,于是在前几天召来所有府医开了个会,要他们拿出能让她行房又不伤害胎儿的秘药。可怜几位白发府医熬了好几个通宵,总算是给他做出了这种迷药。 东临火越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打开来,从里头倒出一粒药,塞进林瑞嘉口中。林瑞嘉不小心将药吞下去,转头疑惑地看向东临火越:“你给我吃了什么?” “解乏解暑的仁丹。”东临火越笑道,满眼都是温柔。 林瑞嘉不疑有他,继续翻医书。只是看了几页后,就觉得困倦得很,东临火越让她在这里的软榻上躺会儿,林瑞嘉便揉着眼躺了上去。 等到她彻底熟睡后,东临火越毫不犹豫地扒·光·衣裳,欺身而上。 他憋了足足两个月,早就难受得不行。如今有秘药作保障,他几乎是要在她身上·发泄掉所有欲·望。 他要了一次又一次,近两个时辰后,才终于停下。 林瑞嘉在睡梦中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春梦,正和越哥哥做那等羞人的事。一次又一次,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外面日渐西斜时,地下室内林瑞嘉终于醒了过来。 她睡得很香,醒来时头脑很是清晰。可身子却痛乏得很,尤其是下·身,仿佛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她从软榻上坐起来,看见东临火越正坐在软榻边看书。 她咬了咬唇,轻声问道:“越哥哥,你是不是趁着我睡觉的时候……” 东临火越转过来看她,满眼不解:“你在说什么?” 林瑞嘉低头看自己衣裳完好,软榻上似乎也并没有做过的迹象,不禁红了脸:“没什么……” 大约是做的春梦吧? 大白日也做春·梦,真是羞人…… 她想着,头越发垂得低了。 东临火越望着她的模样,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该不会是做那种梦了吧?” 林瑞嘉抬起脸,一张脸绯红难堪:“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 “瞧你这表情,绝对是做了那种梦。”东临火越满眼戏谑,“嘉儿,你是不是想要了?” “我才没有!”林瑞嘉连耳根都红了,起身快速去书架旁找书。 东临火越望着她的背影,笑容恶劣极了。 嘉儿害羞的模样太可爱,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可笑外头的人只看到她的狠辣与聪慧,他们从不知道,她也有率真可爱的一面。不过这一面,他要留着自己一个人欣赏。 嘉儿,只是他一个人的私有宝物。 傍晚时分,东临火越和林瑞嘉从地下密室中出来。林瑞嘉仍旧没有找到关于折颜的具体描写,有些书籍上有只言片语,但对林瑞嘉而言并没有什么实际帮助。 入夜之后,林瑞嘉与东临火越躺在寝殿的床上,东临火越似乎已经入睡,林瑞嘉一手支着下巴,目光透过窗户,盯着窗外的月光。 这个时候,她的计划应该已经展开。如果顺利的话,两刻钟后,林七月会被送到赫连锦玉手中。 518.第518章 太子之位稳固? 月光下,依稀可见太子府偏门不远处,悄无声息地驶来了一辆黑色马车。 太子府内,一名女子裹着大披风,急匆匆在桑若的带领下往偏门而去。 两人走到一棵树下,不远处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正是太子府的护卫。桑若拉住林七月,两人迅速躲到树后。 眼见着那护卫走过来,一名黑衣男子忽然出现在那队护卫跟前,正是黑鹰。 黑鹰道:“这里我都巡查过了,没什么不对劲。主子所在的主殿那边还没巡查,你们去那儿。” “是。”那些护卫不疑有他,立刻调转了方向。 等护卫们走开,黑鹰看向树后,桑若立即带着林七月往后门口走去。她们一路避开了三四支巡逻队伍,因为这道偏门的守卫是黑鹰的人,所以两人轻而易举出了门。 黑鹰背着长刀站在后门口,刚转身,就对上了夜冥。 夜冥海蓝色的眸子在夜空下散发着寒光,“你在做什么?” 黑鹰的手摸到长刀刀柄上,声音淡漠:“夜统领,这段时间,主子叫你护卫小姐安全。你出现在这里,是玩忽职守吗?” “我刚刚看见,你们把太子府的人偷偷送出去了。我要去告诉太子。”他说完,迅速朝寝殿掠去。 黑鹰一惊,忙过去拦他。 送林七月出府的事小姐并未跟太子商量,如今太子和小姐好不容易和好,绝不能让他们再产生裂缝。 夜冥冷冷盯着前方的黑鹰,“你们背叛太子!”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黑与白。所谓的灰色,也一概归为黑色。 “夜冥,你现在效忠的,应当是小姐!”桑若忽然出现,“这事儿是小姐吩咐我们做的,就算太子知道,也不会有什么。你这样大惊小怪,反倒是在破坏他们的感情!” 夜冥冷冷望着他们,“背叛就是背叛!” 语毕,身形似一阵风般,已经从黑鹰身边掠过,朝着寝殿而去。 黑鹰与桑若对视一眼,迅速跟了过去。 寝殿之中,夜冥似鬼魅般出现在床榻前:“太子!属下发现黑鹰和桑若联手背叛您!” 他的声音很大,东临火越睁开双眼,一把搂过还未入眠的林瑞嘉,有些愠怒:“大半夜的,你吵什么?!” “属下发现,黑鹰和桑若联手背叛您。他们秘密送太子府里的人出去,而幕后黑手,就是幕倾城!”夜冥朗声。 林瑞嘉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透过帐幔,清楚地看见黑鹰和桑若一左一右落在夜冥身边。 他们两人对着床榻跪下,并没有说话。 东临火越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你们将什么人弄出府了?” “你们三个先退下。”林瑞嘉出声。 见东临火越并未阻止,三人行过礼后就退了下去。 偌大的寝殿中,林瑞嘉声音清越而平静:“是我让他们将林七月带出去的。” “林七月?”东临火越注视着林瑞嘉,月光下,她的容颜如梦如幻,美到了极致。他伸手托住她的脸颊,轻轻地爱·抚,“你把她带出去,是要做什么?” “我……”林瑞嘉想起赫连锦玉,如果跟越哥哥提起他,越哥哥一定会生气。她想着,随意编了个理由,“鹿鹿不是去参军了吗?他说想要抽空研究一下折颜这种秘药,我想林七月留在咱们府里也没多大用处,就准备将她送去北方。” “哦?鹿鹿想要研究折颜?”东临火越目光如炬,静静盯着林瑞嘉,“他在太子府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提都没提研究折颜。现在要上战场了,又想研究这药?” 林瑞嘉知晓这理由编的蹩脚,于是往前蹭了蹭,伸出小手在东临火越胸膛处轻柔地打着圈儿,娇声道:“越哥哥……人家怎么知道鹿鹿的想法嘛!你干嘛那样较真……” 东临火越抓住她的手,月光下,单凤眼隐隐散发着狼的凶光,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嘉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林瑞嘉愣了愣,发现东临火越似乎不大对劲儿。她咬了咬唇,这出美人计似乎有点过火了…… 她后知后觉往床铺后缩了缩,东临火越却强硬拉她入怀,热气喷涂在她的脸上,暧·昧至极:“鲜少见你投怀送抱,今晚倒是新鲜。” 说着,竟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林瑞嘉嘤咛一声,使劲推开东临火越:“越哥哥,桑若和黑鹰——” “以后再说!”东临火越只觉小腹处有邪火窜出,必须要好好解一解火。 林瑞嘉暗自叫苦不迭,现在是从他手里将黑鹰和桑若解救出来了,可是却把自己搭进去了!这哪里是什么寝殿,这分明就是狼窝啊! 第二日,两人照例去地下密室。林瑞嘉找有关折颜的书,东临火越全程陪同。上来用晚膳的时候,趁着东临火越不注意的功夫,桑若悄悄将地契和房契塞给了林瑞嘉。 是风波楼的地契和房契。 林瑞嘉扫了一眼就迅速收起,心里思量着得尽快找个时间过去看一看。 太子府被软禁的只有东临火越一人,所以她要出府,还是轻而易举的。不过没等到她的计划实行,一道圣旨便于黄昏时分来到了太子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私开金矿,有失德行,着没收金矿,罚俸三年。今重华镇有匪徒伤害过往客商,特命太子立即外出剿匪,戴罪立功。钦此!” 魏言亲自过来宣的旨,读完后又亲手将太子扶起,捏着嗓子道:“太子殿下,这皇帝陛下的旨意,您可听明白了?” 东临火越微微颔首,“劳魏公公回禀父皇一声,此去重华镇,三月必功成身返。” “那好,陛下可就等您的好消息了!”魏言一张老脸笑得像朵菊花,“太子您是不知道,您被软禁的这几日,陛下他是吃不好、睡不好,可担心您了!现在有这个机会,太子您可得牢牢抓住了!只要您立功回来,您的太子之位,还是稳稳的!” 这话说的极为露·骨,可见魏言是真的有心讨好东临火越。 519.第519章 有女献舞 魏言他跟着东临天佐几十年,对东临天佐的想法极为熟悉。既然他还肯花力气讨好东临火越,那就说明东临火越的太子之位仍旧极为稳固。 魏言走后,东临火越便吩咐夜冥去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重华镇在东临南方,大约是七天的行程。林瑞嘉站在他身边,思索着越哥哥这一去,最少也得几个月。这样一来,她就有时间整理风波楼了。 虽然她很想同去,可风波楼的确是块风水宝地,早运作一天,得到的收益也就越大。 然而没等她说出祝愿东临火越一路平安的话,东临火越已经开口道:“你一人留在天照我不放心,青团桑若,去给你们小姐收拾东西,今晚就上路。” “那个……我觉得此去路途偏远,我还是留在天照比较好。”林瑞嘉讪讪道,“况且我怀有身孕,恐怕一路都会成为你的拖累。” 东临火越轻柔地揽她入怀,“我父皇对你是什么态度,你不是不知道。经过这次事件,恐怕他更视你为眼中钉了。我怕他趁我不在,对你下手。嘉儿,你乖,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他说到这个程度,林瑞嘉早已无法拒绝。 一个时辰后,太子府门口五辆马车整装待发。 重华镇乃是东临连接南北经济的重要城池,经济十分繁荣。然而就在一个月前,一群匪徒突然出现在附近的山上,神出鬼没,截人钱财。重华镇县令胡林没办法了,这才上奏朝廷,请求增援。 七天之后,太子府的马车到达重华镇。 重华镇说是城镇,但实际规模极大,城中市集十分热闹,天南地北做生意的都聚集在这里。林瑞嘉透过车帘一角观察着街道,这里做生意的百姓似乎都很精明,精于算计。 她放下车帘看向东临火越,却见对方闭着双眸,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的目的地并非县令府,而是将军府。重华镇不仅是经济枢纽,更是东临的军事重镇。驻守在这里的乃是有“常胜将军”之称的李维德李将军,但饶是李将军,却仍旧抓不住那一队神出鬼没的土匪。 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下,李维德和胡林都携带着家眷等候。看见马车停下,胡林更是殷勤地亲自上前为东临火越掀开车帘,恭请他下车。 东临火越下了马车,李维德等人刚准备行大礼,他抬手示意免礼,随即亲自将手伸进马车内。 在众人的实现中,一只白皙如玉的纤手放在了东临火越的掌心,随后,一名姿容倾城的少女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众人同时屏住呼吸,这般美貌的女人,他们从未见过…… 东临火越不悦地扫过他们,他们这才低了头。 李维德略有些尴尬地上前道:“太子殿——” “叫我五公子。”东临火越淡淡道,身上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 李维德知道这是他不愿意将身份公开,于是弯了腰,恭敬地抬手道:“洗尘宴已经备好,五公子请!” 东临火越牵着林瑞嘉,在众星捧月中进了李将军府。李维德擦了把额头的细汗,刚刚他与太子对话时,有一瞬间的巨大压力,让他很有一种跪下去的冲动…… 两名相貌有几分相似的少男少女跟在李维德身后,正是他的一双子女。 李明珠蹙了蹙秀眉,低声道:“哥,你看太子殿下身边那位美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反正是个极品!”李维德的长子李善常眼中流露出一丝·淫·荡,盯着林瑞嘉的背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太子身边有这样的大美人,那妹妹她的献舞,还能成功吗?”李明珠声音有些沉闷,“不会是自讨其辱吧?” “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嘛,既喜欢鲍鱼鱼翅这些大餐,偶尔也喜欢来点山间野菜换换口味。”李善常的一双眼死死盯着林瑞嘉的身子,似要透过衣服将她看个透。 李明珠注意到李善常的目光,不禁担忧起来,“哥,你该不会是看中了太子身边那位美人吧?她是太子的人啊……” “谁不知道现在太子宠北幕来的那位倾城郡主,这个美人,恐怕不过是太子身边一个大丫鬟。等我这几天和太子建立了交情,问太子要个丫鬟,太子应当不会拒绝。”他说得理所应当,春风满面,两眼放光,似乎已经看见林瑞嘉在他身下辗转承欢。 李明珠打量林瑞嘉的穿着打扮,她虽穿着简单,全身上下不过是手腕戴了个玉镯,发髻上簪了根绿宝石细钻流苏簪子,可那两样应当都是极品,“哥,我看她穿戴不凡,身份应该不是丫鬟。你看她气质那么好,说是公主都有可能。我看,她也许就是传说中那位倾城郡主。” “从天照城到咱们重华镇要七天路程,太子哪舍得倾城郡主受旅途之苦。她肯定不是倾城郡主,二妹你成日总是想这想那,不如去学学小妹。”李善常颇为不耐烦地说完,便不再搭理李明珠了。 将军府正厅内,酒香四溢。李维德请东临火越坐了上座,自己率领家人坐在右方下排,对面则是胡林一家。 李维德示意丫鬟们上菜,笑容满面地说道:“今日五公子光临寒舍,真乃蓬荜生辉。李某敬公子一杯!” 林瑞嘉坐在东临火越身边,主动挽袖为他斟酒。 明明是非常自然大方的动作,看在下面李善常眼中,却变成了丫鬟给主子倒酒。他更加肯定,这个美人,就是太子身边一位大丫鬟。 “李将军,你说说这边土匪的具体情况。”东临火越喝了酒说道。 “啊,这个不急。五公子旅途劳顿,总得先休息够了,再来说其他的。”李维德说着,拍了拍手,“上歌舞。” 林瑞嘉抬眸,目光从李维德脸上扫过,只见他满面红光,似乎并没有为土匪一事而困扰。反观对面的县令胡林,则是满面愁色,一副想说却又不敢开口的表情。 管弦声起,一队绿衣舞姬微笑着进场,个个美貌,舞姿很是出众。 觥筹交错中,管弦声逐渐到高潮。众人只听得一阵优美的歌声从外面传进来,随着歌声由远而近,一名身着红衣、面带纱巾的女子款款走进来。 520.第520章 男人的政治 绿衣舞姬们众星捧月将她迎到中间,那红衣女子一边吟唱一边跳舞,腰肢柔软,歌声曼妙。 只是她的一双含笑的眼,自始至终都盯在东临火越身上。 林瑞嘉垂了眼帘,袖中的手不动声色地掐了下喝酒的东临火越。东临火越俯身到她耳畔,轻声道:“吃醋了?” 林瑞嘉微微摇头,可轻咬着的唇分明告诉东临火越,她不高兴。 东临火越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拉住林瑞嘉的手,林瑞嘉想要挣脱来,他却握得很紧,不给她一丝挣脱的机会。 管弦声停,正厅中央,舞女们众星捧月,将那名红衣少女簇拥在中间,宛如绿叶陪衬鲜花。 红衣少女手捧金杯,一步一袅娜,腰肢若杨柳轻摆地走上台阶,跪在东临火越的桌子前,伸手缓缓摘下面纱。 面纱下的脸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可胜在秀致清美,透着一股山水味,别有一番风韵。 她捧着金杯,声音柔软:“钰儿给五公子献酒!” 李维德朗声道:“五公子,这位是小女,闺名钰儿。钰儿从小仰慕公子,还请公子赏脸,喝了这杯酒。” 林瑞嘉看过去,只见这李钰儿盯着东临火越,满眼都是小女孩对于崇拜者的濡慕之情,仿佛越哥哥就是她的天神。 她心中起了一股股不悦,她本以为东临火越会拒绝,可谁料他竟接了那一杯酒,微笑着一饮而尽:“美人斟的酒,当真美味。” 李钰儿一听,顿时笑靥如花。随即主动坐到东临火越身边,软声道:“五公子初来重华镇,请让钰儿给您介绍这重华镇的特色菜。” 说着,挽袖夹了一片鲜肉放进东临火越的碟子里:“这是蜜汁桃花肉,鲜嫩可口,泛着桃花和蜜汁的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公子尝尝。” 东临火越吃进口中,注视着李钰儿,笑道:“果真不错。” 林瑞嘉垂着头,若非桌下东临火越的左手紧紧牵着她的手,她早就拂袖而去了。她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要接受这个女人的好意?!这个李维德,分明是借着洗尘宴的机会,让他自己的女儿上位! 一餐饭吃下来,林瑞嘉几乎是粒米未进。终于散场后,她正以为可以松口气时,没成想那李维德竟说道:“蔽府简陋,唯恐怠慢了公子,不如就让小女前去别院伺候?” 林瑞嘉心想这总该拒绝了,可东临火越竟直接笑着应允:“钰儿很是可爱,在别院伺候,只怕委屈了她。” 李钰儿乖巧地答道:“能够伺候公子,是钰儿的福气,哪里会委屈呢。” 于是,李钰儿去别院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别院中,青团和桑若本来将林瑞嘉的东西和东临火越的都放在一个寝屋里,可下午林瑞嘉一个人回来,直接叫她们俩将东西搬走。 两人不解,东临火越从外头进来,抬手示意她们二人退下。 林瑞嘉坐在窗下的软榻上,盯着外头的花丛,一眼都没给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在她身边坐下,不顾她的反抗强硬揽她入怀,“生气了?” 林瑞嘉转过头没理他,他笑着扳正她的脑袋,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嘉儿,闺阁争斗你很擅长,可是这政治,却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比如金矿的事,若非你出头,我完全可以将事情全部推到张家头上。张朝剑他不会出卖我,他会一力承担下所有责任。而后果,他们张家掌握着东临的经济命脉,他们至多会被罚去一大笔钱财,但绝不会出人命。” “可你出头将责任全部揽下,会让父皇觉得,你是我的软肋。知道吗?在父皇眼里,皇位继承人,是不该有软肋的。父皇会忌惮你,会试图除掉你。嘉儿,我已经不能忍受失去你的滋味。”他抱紧了她。 “可是今天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也并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在重华镇,明面上是县令胡林最大。可实际上,手握重兵的李维德才是真正的发言人。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想要在三个月内铲除土匪,几乎是不可能的。强龙难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我不接受他的女儿,那么结果就是,三个月后咱们灰溜溜回天照。”东临火越说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林瑞嘉乖乖依在他怀中,“那么,我该做什么?” “尽量对李钰儿友善。咱们现在,需要好好利用她一把。”东临火越声音低沉,“嘉儿,除了我带来的人,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人。” 林瑞嘉抬眸看他,“你的意思是,这里有内奸?!” “重华镇驻兵十万,想抓住区区土匪,又有何难?”东临火越冷笑,“怕只怕官匪勾结,那么自然是‘抓不到’了。” 林瑞嘉被他这么一说,才感觉到原来男人政治的复杂,比宫闺内斗还要艰难。 她想起幕北寒,他的皇后为了另一个男人离开北幕,可至今都没有传来北幕动荡的消息。他,又是如何稳定住局势的? 林瑞嘉有些头疼,无论是幕北寒还是东临火越,都不是她能够看透的人。 林瑞嘉最终将东西搬到了右边厢房,而李钰儿也很快带着两名丫鬟过来,就住在东临火越的左边厢房。 晚膳设在重华镇最大的酒楼,浩然楼。浩然楼今夜清场,只为接待东临火越等一行人。 酒正酣时,浩然楼外有人隔江燃放烟花,美丽而热闹。百姓们围观,楼下吵吵闹闹,湖面上还有画舫弹奏乐曲,一派和平繁荣景象。 酒楼内,李钰儿频频为东临火越布菜,直到东临火越和李维德交谈时,她才停了动作,一双媚眼含笑望向林瑞嘉,似是闲谈:“这位姐姐生得可真美,我从白日里就注意到姐姐了。姐姐是什么人?” 林瑞嘉淡淡一笑,“不过是太子府里的一名女官罢了。” “女官啊。”李钰儿美眸里划过一抹轻视,可脸上却仍是挂着笑容,“姐姐如何称呼?” 林瑞嘉想了想,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烟草。” 521.第521章 欺软怕硬的人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李钰儿轻吟着那句词,莞尔一笑,“倒是个好名字。我在府中排行第三,烟草你称呼我为李三小姐即可。” 林瑞嘉笑了笑,“李三小姐。” 她的眸中有着了然,这个李钰儿,在听她说她不过是个女官之后,态度便截然改变。可见,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李钰儿又道:“烟草你生得这样美,怎么会只做一个小小女官呢?” “因为我知道,容色侍人,是不会长久的。所以,我宁愿只做一名女官,也不会愿意为人侍妾。”林瑞嘉淡淡道。 李钰儿掩嘴轻笑:“侍妾?若是一般府里的侍妾也就罢了,可这太子府的侍妾,却是与别处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正妻就是正妻,妾就是妾。小妾生的孩子,无论是什么地方,都只能称作庶子庶女。林瑞嘉想着,却未说出来,只是问道:“有何不一样?” “你想啊,太子以后是要做皇帝的。那么太子的侍妾,就是未来的皇妃。这皇妃,能和一般姨娘相比吗?”李钰儿有些得意。 “看李三小姐的神态,似乎是有志成为太子的侍妾了。”林瑞嘉说道。 “你瞧见我爹爹的态度了吧?我爹爹好歹也是个手握十万兵权的将军,我做太子的侍妾,那是名正言顺、门当户对。”李钰儿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塞到林瑞嘉手中,“烟草,你告诉我,太子府有哪些女人?那个传闻中的倾城郡主,是什么样子?可有你漂亮?性情如何?” 林瑞嘉握着她给的玉佩,半晌没说出话来。先不提这玉佩不过是个赏丫鬟的不值钱小玩意儿,她自己就是倾城郡主,这要让她怎么描述自己? “你倒是说话呀!”李钰儿见她不张口,不禁有点生气。在她眼里,女官还不就是丫鬟,只是有点地位的丫鬟而已。自己若是入太子府,那起码也得是个侍妾侧妃什么的,女官算什么东西! 正好有一朵鲜绿色的烟花在夜幕绽放,林瑞嘉看过去,目光不经意扫过浩然楼下的湖面,却悚然发现湖面倒影中,有一柄弓箭正悄然举起。 “有刺客!”林瑞嘉喊出声来,桑若第一时间护到她身前,浩然楼内一片混乱,只听一声长箭刺破空气呼啸而来。 林瑞嘉眼角余光落在李钰儿身上,却见她眼底隐隐有着怒意和埋怨,随后娇小的身躯毫不犹豫地扑向东临火越:“公子小心!” 那弓箭径直刺入她的左肩,她娇呼一声,整个人都软倒在东临火越怀里。 “钰儿!”李维德和其妻韦氏忙不迭奔过去,李维德揩了把汗,望了眼受伤的李钰儿,问的却是东临火越,“公子没事吧?” 东临火越有些诧异地望着怀中的少女,李钰儿挣扎着,樱桃小口微微喘着粗气,“公子没事……钰儿就放心了……” 她说完,直接晕了过去。 浩然楼一片混乱,下面有侍卫忙着去捉刺客。 东临火越抱起李钰儿,冷声吩咐小厮:“去把芒老叫来!” 说罢,便抱着李钰儿大步离开浩然楼,往将军府而去。李维德等人忙跟了过去,整个浩然楼很快就空荡下来。 “小姐?”桑若看向林瑞嘉,见她神情中隐隐有着不悦,不禁劝道,“李三小姐为殿下挡箭,殿下救她,无可厚非。” 林瑞嘉没说话,目光落向浩然楼外,河岸边侍卫们还在盘查,可人群那么多,怎么可能再找到刺客。 她想起刚刚李钰儿的眼神,她起初是望着自己的,有愤怒有埋怨。 她在愤怒什么、埋怨什么? “桑若,你刚刚可看见那支箭了?”林瑞嘉冷冷问道。 “奴婢看见了。小姐喊出‘有刺客’时,那支箭的方向就偏了。其实就算李三小姐不挡,那支箭也不会射到殿下,顶多是擦身而过。”桑若答道,“小姐怀疑其中有猫腻?” “你发现的事情,以越哥哥的眼力,必然也发现了。”林瑞嘉摆弄着紫竹骨折扇,神情淡漠,“只是,他不戳穿。李钰儿这一招苦肉计用的比美人计好,至少,她成功让所有人认为,是她救了越哥哥。而越哥哥为了获得更多情报,也会选择假装相信。” “小姐,那咱们该如何做?”桑若问道。 “以不变应万变。李钰儿不足为虑,咱们此行的任务,是剿匪。”林瑞嘉说着,抬步往外走去。 青团还扑在桌上捡东西吃,桑若敲了下她的后脑勺,示意她赶紧跟上。 浩然楼下,一辆装饰着金箔的马车停在门边。见林瑞嘉一行下楼来,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立刻迎上来,谄媚道:“这位是烟草姑娘吧?我家公子说了,晚上夜路不方便也不安全,请烟草姑娘上马车同行。” “你家公子是谁啊?凭什么邀请我家小姐同行?”青团怀里抱着一堆好吃的,嘴里嚼着鸡肉,含混说道。 “我家公子那可是李将军的长子,李善常李大将军!”那小厮骄傲回答,“我家公子邀请你们同行,那可是你们的荣幸!” “呸!我们自己有马车。”青团没给他好脸色,转个弯儿去叫黑鹰把马车套好准备上路。 李善常掀开马车,那小厮委屈地过去跟他说了林瑞嘉不愿同行,李善常一个巴掌扇到他脸上:“没用的东西!” 他说着,抬眸盯着林瑞嘉的背影,眸中满是淫·光:“这个极品美人,本公子是一定要得到的!” 将军府,李钰儿躺在屏风后的床上,面色苍白,连嘴唇都失了颜色。屏风外,东临火越、李维德、韦氏等坐了一圈。 芒老从后面出来,说道:“李三小姐的血已经止住,接下来只要静养即可。” 他是鹿家的旁支,也是原来鹿老爷子的门生,医术了得,在太子府当差。此次出行,是专程与另一名妇科大夫搭档照顾林瑞嘉的。 李明珠焦急出声:“娘,妹妹伤成这样,不如就把她接到我院子里,让我照顾她吧?” 522.第522章 李善常相邀 韦氏轻轻打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住口,笑容满面对东临火越道:“五公子,既然钰儿没有大碍,那我们也就放心了。” 说着,起身就和李维德告辞而去。李明珠还想说什么,却被韦氏直接给拉走了。 等林瑞嘉回来的时候,东临火越坐在窗下,正翻着一本破旧的书。 见林瑞嘉进来,东临火越伸手给她,“过来。” 林瑞嘉走到他身边,他拥她入怀,嗅着她身上的淡香,目光却仍然盯着手中的书卷。 “越哥哥……”她靠在他怀中,“虽然知道你是在逢场作戏,可我还是不舒服。” 任何女人看见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搅和到一起,都会不舒服吧? 东临火越放下书卷,凝视着怀中的林瑞嘉,单凤眼中清澈干净:“嘉儿,抱歉。”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缠绵而悱恻。 林瑞嘉迎合着他,仿佛是生怕失去他一般用尽力气。 东临火越感受到她的认真、她的委屈、她的害怕,心里不禁愈发怜惜。两人唇齿交融,寝室中满是旖旎。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终于结束。两人的唇齿间拉开一条银线,东临火越注视着怀中的美人,她双颊绯红,小嘴微张喘着气,灯光下带着不胜凉风的娇羞。 无论多少次,她总是像从未经历过人事的少女一般。 东临火越只觉小腹升起一股邪火,再也忍受不住怀中的温玉软香,直接从袖袋里取出一粒药丸,趁着林瑞嘉不注意放进一旁的茶杯里。 待林瑞嘉无知无觉地喝完那杯茶沉沉睡去,东临火越动作迅速地宽衣解带。接下来的两个时辰,红浪被翻,满室暧昧,间或传出令人耳红心跳的女子的细碎呻吟。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林瑞嘉才沉沉醒来。她只觉浑身如碾压般酸疼,几乎要起不来床了。 青团蹦蹦跳跳进来,“小姐,殿下他出去了,说是去周围的山里面勘察地形!叫奴婢照顾好你!小姐你早上想吃什么?” “喝点粥就好。” 林瑞嘉在她的服侍下梳洗,心里头总有股怪怪的感觉。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难道又做春·梦了? 她盯着镜子里的脸,不禁又羞又恼。难道是许久未曾和越哥哥做那事,自己耐不住寂寞才做春·梦的?难道自己比越哥哥更加饥渴?! 她想着,忍不住捂住双颊,脸红到了脖子根。 正给她梳发髻的青团见她面色不对,睁着清澈的大眼睛问道:“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林瑞嘉轻声回答。这种羞人的事,她是说不出口的。 因为考虑到林瑞嘉的特殊情况,所以东临火越此次出行,还特地将太子府里的两个厨子也给带上。而且林瑞嘉吃得东西,为了以防万一,都是要先验毒的。 她刚用完早膳,外头便传来一阵吵嚷声,隐约可闻是桑若与人发生争执。 “小姐她不见外人,李公子还是请回!” “本公子乃是李府的主人,如何算得上外人?!”是李善常的声音,“你速度去禀报她,本公子愿做向导带她一览重华镇风貌,问她可愿意赏个面子与本公子出游!” “小姐她不见客!” “嘿,你这丫鬟好不知情趣!本公子偏就不信了,今天进不了这个门!”他说着,似乎是对手下下了什么命令,外头顿时闹起来,大有硬闯之势。 桑若长剑出鞘,眉宇间都是森冷:“谁敢再前进一步,别怪本姑娘的剑不长眼!” “好一个小辣椒!”李善常眉头一挑,淫·笑着伸出手就想轻薄桑若。 桑若眸光一闪,长剑冲着他伸出来的手砍下。 正在危机时分,一个清越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桑若,住手。” 桑若转身,对林瑞嘉行礼:“小姐。” 李善常得意地轻哼了一声,冲桑若道:“你这贱婢,本公子就知道你没胆量砍!你倒是砍啊,你砍啊!” 他说着,将袖子一撸,故意凑到桑若跟前晃。 桑若冷冷瞥了眼那根手臂,心里头已经劳劳记恨住了。 李善常见桑若不说话,便快步走到林瑞嘉跟前,献殷勤道:“烟草姑娘,你初来重华镇,本公子愿意亲自带你一览重华镇胜景,你看如何呀?”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指头粗的金镯子:“烟草姑娘,初次见面也没备下薄礼。这只金镯子,就当是补给你的,还望你笑纳啊……” 林瑞嘉微微一笑,示意身后的青团接着,淡淡道:“多谢李公子好意。只是我这人,不爱寻常景色,偏爱不一样的风景。不知这重华镇附近,哪里比较特别呢?” 她这话说的寻常,仿佛只是小女孩对新世界的好奇。李善常未往深处想,爽快应道:“论起对重华镇的了解,本公子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烟草姑娘喜欢猎奇,本公子也是!” 说着,对林瑞嘉抬手笑道:“烟草姑娘请!” 林瑞嘉和李善常走后,青团才皱着眉头对桑若道:“桑若姐姐,小姐她是不是疯了?!干嘛要和这个色鬼一起出去玩?!你瞧他盯着小姐的眼神,简直都要把眼珠子贴在小姐身上了!” 桑若守好剑,冷冷道:“我迟早砍了他的手!”说罢,便跟了过去。青团咬咬唇,也跟了上去。 林瑞嘉上了李府的马车,李善常急吼吼也跟了上去,放下车帘就吩咐车夫往“栗山小筑”开。 马车中略有些闷,李善常却舍不得拉开车帘。他享受着和美人独处一室的滋味,时不时地对林瑞嘉献殷勤,一会儿问渴不渴,一会儿又问饿不饿。 林瑞嘉态度淡漠,在他看来便是欲拒还迎。 林瑞嘉察觉马车逐渐驶出了重华镇城门,便问道:“你说的地方,是哪里?” 她身边有桑若跟着,暗中还有黑鹰和夜冥在,因此并不担心李善常使坏。她只是想去一些特别的地方,找到一些关于土匪的线索。 李善常挪了挪位置,离她更近些,笑道:“栗山小筑,本公子在栗山山顶搭建的屋宇。不是本公子吹牛,这栗山小筑,保准烟草你去了一次还想要去第二次……” 523.第523章 神秘的栗山小筑 他说着,搓了搓手,脸上笑容谄媚极了:“本公子叫你烟草,你可喜欢?” “无所谓。”林瑞嘉声音平静。 李善常嗅着她身上自然的清香,满脸陶醉:“烟草你身上好香……用的是什么香?” 他闭着眼睛,竟有意凑近林瑞嘉的脖颈。 林瑞嘉强忍住恶心挪开了一些,“李公子请自重!” 李善常挑开车帘望了眼外头的景象,见马车已经驶进深山,眉目之间不禁更多了一丝兴奋:“事到如今,本公子也不与你打哑谜了!本公子问你,你觉得是在太子府为奴为婢好,还是做主子好?” 林瑞嘉冷冷望着他,并不接话。 “烟草你瞧你生得这般美貌,做个丫鬟,多委屈啊!不如就跟了本公子,本公子家财万贯,你跟着本公子吃香喝辣,有何不好?!”李善常满眼放着淫·光,伸手就去捉林瑞嘉的手。 林瑞嘉轻笑了声,避开他的触碰:“李公子,你说栗山小筑特别,可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去了你就知道了!”李善常见她软的不吃,心里焦急不已,“烟草,刚刚本公子说的,你可有考虑好?” “那得看李公子这段时日的诚意了。”林瑞嘉笑不露齿,眼底尽是厌恶。 可落在李善常的眼中,这却又成了欲拒还迎。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爬上山顶。这山顶的海拔大约有五百米,一眼望下去,竟也有云山雾罩之感。 马车在一棵大树下停了,林瑞嘉跟着李善常下了马车,只见前方是十几级小台阶,小台阶尽头,矗立着一座青石砌成的院落。院落的大门上挂着两盏红灯笼,门前还有两棵青柏。 这里环境幽静雅致,倒的确是个好去处。 李善常得意地望着林瑞嘉:“怎么样烟草,这里还不错吧?” “这是你修建的?” “当然!除了本公子,谁还有如此闲情雅致!” 林瑞嘉拎着裙角走上台阶,目光所及,是一片种在院落附近的小花。这些小花通体鹅黄,毛茸茸的在山风中浮动,美丽非常。 林瑞嘉不禁问道:“这是什么花?” 青团抢着答道:“小姐,这是辛玉花!鹿鹿以前教过奴婢,这花儿十分难得,必须要长在高山之上的,用做药引非常合适!鹿鹿还说,这花一棵就价值百金,这里成千上百棵,值好多钱呢!” 林瑞嘉瞥眼看向李善常,对方一脸发愣地盯着地上这些毛茸茸的小黄花,显然是并不知道这些花的价值。 他见林瑞嘉盯着他,不禁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可能是风把这花儿的种子吹过来才长了这么多,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来来来,烟草姑娘咱们还是里面请!” 说着,便殷勤地上前命人开门。 林瑞嘉走在后头,青团小小声道:“他在撒谎!鹿鹿说了,辛玉花必须要根部繁殖,什么风吹来的种子,胡说八道!” 林瑞嘉笑了笑,并未接话。她就说像李善常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在山顶修建雅室的情调,合着这屋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这屋子所用的青石都是上好的水洗磨天然青石,且一眼望去不见切割的痕迹,可见这些石头都是一整块被人运上来的。能将巨石运到高山顶上,必然是极有财力物力的人方能办到。再加上院子周围这些辛玉花,林瑞嘉断定,这屋子的主人,绝对富可敌国。 将军府虽富贵,可还没到如此地步。这重华镇,究竟还有谁如此富贵? 李善常开了院门,向林瑞嘉招手:“烟草,快进来。” 林瑞嘉走过去,只闻得满院奇香。院子的地上栽着芳香四溢的药草,而屋子的造型则是纯木搭建而成,木门雕花,是往两边推移的。窗户用的是朱红色鲛纱,映衬着外头的几丛葱茏竹子,十分的有意境。 李善常拉开木门,里面铺着清一色的梨花木地板。地板上铺着软垫,四周摆了插着桃花的瓷瓶,可见主人是个十分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李善常命令跟来的护卫们都守在外头,青团和桑若正待进来,他粗鲁地挥手,示意她们别跟进来。林瑞嘉转身对她俩使了个眼色,她俩知道夜冥和黑鹰随时护在林瑞嘉身边,没什么好担心的,便退了下去。 李善常掩了门,一双纵欲过度的眼里满是挡不住的喜悦与饥色:“烟草姑娘,你跟着太子殿下,真不如跟我!你若跟了我,我必定对你夜夜宠爱,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林瑞嘉压根儿都没看他,只是不停打量这宽阔的木屋。木屋陈设简单,她推开门往里走,每一间屋子摆设都差不多。不过让人注意的是,几乎每一间屋子里,都在窗棂上缠着一截红纱。山风中,红纱飞舞,很是美妙。 林瑞嘉走过去抓住那一截红纱,这纱质地很软,摸起来冰凉舒服。她曾经,似乎看过这种红纱。 电光火石一般,林瑞嘉脑海中掠过鹿无尘的模样。鹿无尘,他身上的衣服似乎就是这种布料。 紧跟在她身后的李善常已经急不可耐,他千辛万苦把这大美人带到深山里,就是为了谁也打搅不到他。可这大美人,关注的焦点似乎根本不在他那儿啊! 他一急,竟直接从后面扑向林瑞嘉。 然而没等他靠近,他只觉小腿肚子一疼,随后猛地跪了下去。 “谁?!谁在偷袭我?!”李善常爬起来大喊,林瑞嘉看都没看他,转身去了另一间房。 李善常又气又恼,只得紧跟上林瑞嘉:“烟草,你究竟在看什么?!” “你不是说这间屋子特别吗?我现在在找特别之处啊。”林瑞嘉轻描淡写,她已经观察过几间房。综合印象,是这座院落的主人,性情莫测,很懂得享受生活,且对红色有一种特别的迷恋和执着。 另外,他应当还懂药草、懂药理。 林瑞嘉所认识的人,只有一个人符合所有条件。 524.第524章 睡一觉? 她推开另一扇门,不出所料,窗棂上仍旧系着一条红纱。 李善常跟进来,颇有些气急败坏。他刚刚为了追林瑞嘉,已经摔了很多跟头。他怀疑有人在暗中对他使坏,可他根本找不到人,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从前他不是没带女人上来过,可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李公子,”林瑞嘉转过身望着李善常,笑靥如花,“你介意在这里睡一觉吗?” 在李善常的理解中,“睡一觉”就是做那种事的意思,于是他忙不迭点头,搓着手就朝林瑞嘉走去,“真没想到烟草姑娘竟会这般主动!啧啧,快来让本公子一亲芳泽!” 说着,便猛地去搂林瑞嘉的腰。 然而没等他碰到,一颗石子从后打中他的脖颈,李善常翻了个白眼,直挺挺晕倒在地。 黑鹰出现在林瑞嘉跟前:“小姐,这家伙如何处理?” 林瑞嘉冷漠地扫了眼地上晕死过去的李善常:“随他在这里。你帮我找找,这座屋子可有什么机关密室。” “是。”黑鹰应声,立即在屋子里展开搜索。 林瑞嘉也没闲着,试图找到这座建筑的后门,想看看后门是个什么情况。 她穿过建筑中的长廊,在一刻钟后终于来到了看起来像是后门的地方。门上有个铜质鎏金手环,她的手刚碰到手环,便听得里头传来女子的呻吟声。 触电似的收回手,林瑞嘉满面通红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过了好一会儿,里头似是云雨渐歇,只听得那女子娇声道:“太子殿下……人家还要嘛……” 林瑞嘉垂在腿边的手指动了动,修长卷曲的睫毛微微颤抖。她抬眸注视着那扇紧闭的门,忽然咬牙转身跑了。 身后李钰儿的娇吟声不停追来,仿佛魔音灌耳,永无停歇。 林瑞嘉跑回前院,靠在柱子上,不知不觉间竟泪流满面。 说什么男人的政治,说什么强龙难压地头蛇,难道这政治,就必须通过女人来完成吗?!林瑞嘉抬袖擦泪,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懊恼有之,酸意有之,惆怅有之……仿佛是无边无际的淡蓝色海水在心底蔓延开来,冰冷微咸,叫人难受不已。 正当她一个人哭得伤心时,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哭什么?”说着,锦帕便覆上她的面颊,轻柔地给她拭去泪水。 林瑞嘉一愣,抬头看去,面前一身深紫色袍子的男人,不是东临火越又是谁? “越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诧异,问出口后才觉得有失妥当。 东临火越仔仔细细给她擦干净眼泪,“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你不是和李钰儿……做那事吗?”林瑞嘉面颊悄然飞起一抹霞红。 东临火越失笑,“你又没推门进去,你怎么知道里头的男人是我?”他说着,低头在她眼睛上轻轻吻了一口,“嘉儿,以后不准冤枉我。” “可是,李钰儿她明明——” “她今早来找我,说愿意充当向导带我去查看地形。谁知她竟直接将我带到这个地方,并且试图在我的水里下春·药。”东临火越冷笑,“现在,正跟我手下缠绵着呢。你呢,你怎么来这里了?” 林瑞嘉垂下眼帘,“你不在将军府,正好李善常来邀请我出去玩。我……” 她没再敢往下说,因为此时东临火越身上正散发着凛冽的低气压。 “跟男人出去玩,嗯?”东临火越挑起她的下巴,“还跑到这种隐蔽的山庄来,嗯?” 林瑞嘉暗叫不好,忙靠近他,软声细语道:“越哥哥,人家也是为了帮助你早点找到土匪的线索,然后尽快回天照……我可不想看见那个李钰儿老是缠着你!” 她的语调带着几分小女孩的娇气,倒是让东临火越有些哭笑不得。 他低头啄了下她的唇:“下次不许随便跟男人出来。” 林瑞嘉乖巧地点点头,伸手抱住东临火越的腰,声音都带上了甜蜜:“越哥哥……” 东临火越心中欢喜,一双大掌不自觉地攀上她的肩头。然而还未碰触到她的衣带,夜冥忽然冷着脸从天而降:“李善常快醒了。” 两人忙分开来,东临火越有些懊恼地瞥了眼夜冥,这家伙也太不解风情了,他怎么会有这样不通人情世故的手下…… 林瑞嘉亦是有些脸红,低着头往前院走去。 短暂的相聚,却让两人的头脑更加清晰。两人的心里,一致认定,李将军府并不简单。 林瑞嘉注视着窗棂上飘飞的红纱,若是李将军府与鹿无尘有关,那么鹿无尘的势力未免太过庞大。 525.第525章 她在恐惧什么 林瑞嘉回到内室,黑鹰正好也回来了,他并没有找到什么密室暗门之内的地方。林瑞嘉让他藏在暗处,不大会儿,李善常从地上悠悠转醒,一眼瞧见林瑞嘉跪坐在屋内的蒲团上,轻轻摇着扇子。 他摸着发疼的脖颈坐起来:“刚刚是不是有人偷袭我?” “我并不知道。”林瑞嘉挑眉,“怎么,这座屋子不是你的吗?难道还有刺客藏在这儿?” 李善常心下疑惑,面上却是大大咧咧笑着:“这座院落当然是本公子的!想必刚刚只是意外、意外!”他笑嘻嘻贴近林瑞嘉,“大美人儿,咱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着,便要去亲林瑞嘉的唇。 林瑞嘉用扇子隔开他的脸,“李公子,这座别苑很是雅致干净,你在这里留了人每日里打扫吗?可还留了护卫?” “当然!”李善常搓了搓手,满脸都是垂涎之色,“这样好的屋子,自然是要每日打扫保养的。就像美人,每日也得好好保养!” 他说着,伸手就去摸林瑞嘉的脸蛋。 林瑞嘉“唰”地收了折扇,往他伸过来的手上狠狠敲下去。李善常痛呼一声,摸着手望着林瑞嘉,颇有些委屈地道:“至于护卫嘛,这里没有守卫。因为地形崎岖,一般人根本找不到这里。烟草,你刚刚还说让我一亲芳泽的……” 林瑞嘉起身往外走去:“今日登山困乏,我要先回府休息。” 李善常十分遗憾地跟着她回到马车上,从马车壁笼里拿出糕点,又开始献起殷勤。 两人回到将军府已是下午,没多大会儿,东临火越一行也回来了。李钰儿满眼都是桃色,眉梢眼角都是飞扬的神情。深情款款地与东临火越道过别后,欢天喜地的打算去告诉韦氏她成功的消息。 东临火越来到林瑞嘉的身边,她刚沐浴完毕,长发披散在腰际,一身白色坐在窗下。晚霞在她背后旖旎地横陈天际,美不胜收。 他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抱进怀中,细细嗅着她的体香:“可发现那别苑有何不妥?” “李善常和李钰儿对那别苑轻车熟路,想必都是经常去的。但以他们二人的品味与李将军府的财力,绝对建不出那种别苑。所以我猜测,李府背后有人。”林瑞嘉任由他抱着,十分乖巧地将自己的分析说出来,“别苑的房间里,几乎每一间的窗棂上都系了红纱,质地与鹿无尘曾经穿过的衣裳十分相似。在我认识的人内,对红色有着如此执念的,似乎唯有他一人。” 东临火越低头亲了她一口,“与我想的一样。鹿无尘此人深不可测,嘉儿你务必小心。最近几天我查土匪案,你还是待在将军府内好。” 两人正说着,青团从外头进来禀报,说是县令夫人王氏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林瑞嘉让青团请王氏进来,东临火越起身闪到屏风后。 王氏跨进门槛,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 “胡夫人见我,不知有何要事?”林瑞嘉开口问。她心底是有几分好奇的,这王氏见谁,也不该见她。她现在的身份只是太子府内的女官,应当并不惹人注目才对。 王氏走到林瑞嘉跟前,话还未说,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林瑞嘉忙扶住她:“胡夫人这是为何?” 王氏抬起脸,那双眼竟红肿不堪,明显是哭了许久。 她声音嘶哑,说道:“烟草姑娘,我知道你身份不凡,求你为清儿做主,为重华镇的百姓们做主!” “胡夫人,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做不做主的。你若求人做主,也该去求太子才是。”青团难得说了句明白话。 王氏却抓住林瑞嘉的裙摆死不放手,“不!我看得出来,太子他很爱你,你就是那位倾城郡主,对不对?!你这样的气度,说是女官,我是死也不信的!倾城郡主,我求你行行好,为百姓们做件好事,好不好?!” 她声泪俱下,几乎肝肠寸断:“你可知,这土匪,每年这个时候除了劫掠过往行商的钱财,还会掳走清白的良家闺女?!我家清儿,便是被他们抓走的!倾城郡主,将军府的人与土匪勾结,他们根本就无心抓匪!这次上奏朝廷,乃是我夫君拼了大力气送出去的奏折!将军府的人他们都是禽兽,他们根本不关心百姓死活,他们只在乎他们的利益!” 她说的颠三倒四,林瑞嘉却大概听明白了。然而这话中真假,却还有待辩驳。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桑若冷冰冰的声音:“李夫人,我家小姐正在与人聊天,你有何事?” “她是来监视我的!”王氏身子一抖,忙擦干眼泪假装平静地坐在林瑞嘉身边。林瑞嘉细心地发现,王氏的身子仍旧在微微颤抖。 她在恐惧什么?韦氏,竟有那般可怕? 林瑞嘉示意青团给王氏补个妆,自己亲自挑了帘子走到外头:“李夫人亲自到访,不知是有何事?” 韦氏扫了眼她身后,见帘子被放下,不禁轻笑道:“大白天的,烟草姑娘将门帘放得这般紧,是防贼呢?” 没待林瑞嘉说话,她又道:“许是我这等乡野粗妇不知你们天照城贵人们的规矩,不过你一个小小女官,住在我家院子里,为何见我来访,竟不亲自出来接待,反倒派了个丫鬟在门口阻拦?” 林瑞嘉静静望着她,这个韦氏眉眼之间都是戾气与对自己的轻蔑,完全是鼻孔朝天的模样,和李钰儿倒是很像。她通身打扮贵重,一见便知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只是那眼力,竟还比不得小小的县令夫人。 “李夫人请回吧,如今天色已晚,我该休息了。”林瑞嘉淡淡道。 “好你个贱婢!”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眉宇之间都是得意的李钰儿大步走来,训道,“五公子他便是教你这样做事的?!我娘乃是将军夫人,你一个小小女官,凭什么敢驱赶我娘?!”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面,李钰儿高昂着下巴,俨然已是太子府的女主人模样。 526.第526章 鬼迷心窍 林瑞嘉心中好笑,王氏从里头挑帘子出来,对韦氏毕恭毕敬道:“韦姐姐,我不过是与烟草姑娘提些姑娘家保养的话,您何必这般动怒?你若是不喜,妹妹以后不来就是了。” 韦氏打量的目光从王氏与林瑞嘉脸上扫过,随即轻哼了声:“如此便好。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知道后果的。” 语毕,便转身离开。 王氏跟林瑞嘉告辞后,又悄悄红了眼圈,随着韦氏离开。 李钰儿却留了下来,望了眼东临火越的房间,随口问道:“公子去哪儿了?” “不知。”林瑞嘉给了她两个字,转身进屋。 李钰儿有些气急败坏:“你就是这般打发本姑娘的?!” “那你想如何?!”林瑞嘉转过身,眉尖微蹙。 “你可知今儿下午,发生什么了?”李钰儿走到她周围,眉梢眼角都是兴奋和高兴。 “什么?” “今儿下午,殿下他……宠幸我了……”李钰儿凑到林瑞嘉耳畔,声音挑衅,“我知道你拒绝我哥的原因,你不过是想凭着你那张脸博得殿下的宠爱。可惜,你注定失算了。殿下日后乃是九五之尊,你觉得,他会娶一个婢女?!” 林瑞嘉以看白痴的目光瞥了她一眼,随后转身进屋。桑若在后头“砰”一声关了门,看都没看李钰儿。 李钰儿指着门,咬住嘴唇:“青柳你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 身后的小丫鬟忙道:“她这是嫉妒小姐得殿下恩宠!小姐莫要生气!” “我想也是。”李钰儿眉宇间重又恢复得意之色,高高兴兴地去了自己的厢房。 林瑞嘉房间内,东临火越从屏风后走出,见她眼底隐隐有着不悦,忙揽了她:“好嘉儿,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揍她!” “你欺负我了!”林瑞嘉鼓起腮帮子,难得露出小女儿的娇态。 东临火越抿着薄唇笑了笑,随后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桑若身上:“今晚借你的人一用。” 林瑞嘉看向桑若,想起王氏的话,顿时目光一亮:“你是要,引蛇出洞?” “拭目以待吧。” 入夜之后,白天的燥热一扫而空。重华镇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市井里,一名衣着鲜艳的少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少女肌肤雪白,身着粉色襦裙,外罩着水红色薄衫,乌发挽成了流云髻,洁白的耳垂上缀着圆润明珠,整个人明艳照人。 市井中众多男子的目光都贴在她身上,然而少女浑身透出的冰冷气质,却叫他们望而却步。 她一个人走在市井里,似乎是要去一条略嫌偏僻的巷子。 高楼之上的雅间内,林瑞嘉捧着茶盏站在窗前,目光始终盯着在人群中行走的少女。 东临火越歪坐在窗台上,笑容透着几分邪气:“桑若平时像个男人,打扮起来倒的确还有几分姿色。让她做诱饵,应当能够钓到大鱼。” 林瑞嘉抿了抿唇,“你这样做,就不怕黑鹰怨你?” 东临火越跳下窗台,从背后抱住她的纤腰,“让桑若做诱饵吸引土匪们出现,接着黑鹰出现保护她,这不是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吗?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桑若尽量放慢了步子,就在她准备转身的刹那,她清楚地察觉到背后出现了几道目光。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越发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黑鹰单脚站在高耸的楼檐之上,夜色是他最好的掩护。他目光如鹰,牢牢锁定了下方的几个鬼鬼祟祟的男子。他们跟着桑若,身影自然,明显是受过良好的跟踪训练的。只是可惜,他们遇见的是他,能够看清夜色中任何东西的人。 他翩飞在夜幕之上,随着这些人,进入了一条狭长无人的巷子。 这条巷子是东临火越早先选好的,然而桑若进了巷子,黑鹰却发现,跟踪的人突然之间就多了一批。 这两拨人似乎不是一路的,前面的人挥了手势打算前后包抄桑若,后面那拨人也打了手势,似乎是要前后包抄前面的人。 黑鹰朝高楼之上的窗台望了一眼,见东临火越并没有下达指令,只得按兵不动,静观下方的动态。 第一路人很快行动,将桑若团团围住,其中一人身影灵活地冲过去,并不废话,那架势准备直接打晕桑若将她带走。 而后一路人也跟着行动,前一路人似是察觉到了,不知是谁扔了颗烟雾弹,整个巷子都模糊起来。桑若捂住口鼻,她感觉到有人靠近,顿时将缠在腰间的软剑一拔,朝着那人毫不留情地砍过去。 那人明显没料到这一出,忙打了呼哨示意众人撤退。 黑鹰凭着过人的眼力,从天而降抓住了企图打晕桑若的男人。其他人一窝蜂逃散,东临火越布置在四周的人手想要追赶,可这群人对地理位置十分熟悉,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桑若扯掉碍事的宽袍大袖,随手套上黑鹰扔过来的袍子:“把他带走。” 被抓住的家伙因为被点了穴道,所以此时完全不省人事。太子府的精锐们迅速从巷子里撤退,巷子重又归于平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高楼之上的雅间内,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坐在帘幕后,被抓的男人被扔在地上,黑鹰一脚将他踹醒,那人一见这房间里的阵仗,登时就哭了:“大老爷在上,小的可是受人胁迫办事儿的呀!” 林瑞嘉有些惊讶于他的态度,透过帘幕盯着他的脸,声音平静地问道:“你可知道我们为何抓你?” 男人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小的在做这一行当时,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可是小的若是不听那人的,小的全家都会被杀。小的原本是这街头的混混,跟着老大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也不求发大财,更不曾害人性命。兄弟们都会点拳脚功夫,有一天,一个男人找上我们,要我们帮他抓一个姑娘。他给的赏钱极高,又给我们设计好了地点和计划,兄弟们一时鬼迷了心窍就答应了。” 527.第527章 和她没有可比性 “事成之后,他不仅给了我们一大笔钱,又让我们抓另外一个姑娘。当时兄弟们被钱财冲昏了头,于是就又同意了。可一而再再而三,兄弟们就都怕了。想要退出,谁知家里的人却被他控制起来。小的们一次次给他办事,都是抓良家女子……老大说,我们迟早得有报应,现在果然,报应来了!” 他说着,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丝毫没个男人形象。 林瑞嘉与东临火越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深深的疑虑。 这个男人并不像是在撒谎。如果他没撒谎,那就是对方隐藏得极深,竟然谨慎到不肯派自己的人来执行这个任务。 黑鹰又踹了他一脚:“跟你们接头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男人哆嗦了下,摇了摇头:“小的也不知道。他每次见我们,都带着斗笠,看不清他的相貌。” 林瑞嘉颇有些失望,花了大工夫抓来的人,结果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且,还打草惊蛇,让人家知道了他们的行动。 东临火越握住她的手,让黑鹰将男人带下去好好看管起来。 男人在快被带下去时,忽然又神神秘秘说道:“小的还知道一件事!” “说。”林瑞嘉的耐心几欲用尽。 男人贼眉鼠眼地盯着帘幕后面,“小的知道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所以能不能请求用这个大秘密,换小的一条命?” “那得看你的秘密值不值你这条命了。”林瑞嘉冷冷道。 男人忙说道:“值!铁定值!小的曾经送过被抓的女孩子去那人那儿,他住在深山里,好像是朝栗山方向去的!小的小时候,曾听娘说过,有山神娶亲的传说!小的猜,那人会不会是山神的亲信随从,山神要娶九十九房亲啊?” 栗山方向?林瑞嘉眸光骤缩,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可知,刚刚包围你们的人,是什么人?” “他们?!”男人嗤之以鼻,“他们就只知道盯着我们,不知道破坏了多少次。这一次若不是你们的人出现,这姑娘就被我们抓走了。” 他说着,瞥了眼桑若。 黑鹰上前又给了他一脚,男人立刻痛得嗷嗷叫了几声。 桑若冷冷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黑鹰讪讪地望着她,随后尴尬地挪开了目光。 事情告一段落后,林瑞嘉与东临火越一同回了寝室。东临火越照旧宿在林瑞嘉的厢房,抱着她睡觉。 林瑞嘉却盯着窗外硕大的圆月,怎么都睡不着。事情越来越复杂,重华镇势力太多,如今根本不能分清谁是谁非。 王氏说将军府的人与土匪勾结,可却拿不出证据。将军府的人的态度的确不大对劲,他们似乎只想着如何攀龙附凤,对于抓土匪,这两天提都没提一下。 东临火越搂着她的腰,大掌覆在她柔软的肚子上摸了摸,声音都柔软起来:“你说,这肚子里的,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土匪一点线索都没有,你倒是关心起肚子里的这块肉来了。”林瑞嘉有些嗔怪。 “今天不是大有收获吗?山神娶亲,栗山小筑,连县令之女都被抓去了,还有态度奇怪的将军府……”东临火越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嘉儿,要相信你夫君的能力。没有什么,是你夫君我不能办成的。既然我说三个月内必然剿匪,那就一定会做到。既然你现在睡不着,不如想想咱们孩子的名字?” 他将她扳正,单凤眼中满是笑意。 “越哥哥,那你希望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林瑞嘉问得认真。 “只要是咱俩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东临火越笑容明朗,与人前那个邪肆风流的太子完全是两个模样。 林瑞嘉低低地笑,倚进他的怀中,声音轻不可闻:“谢谢你,越哥哥。” 谢谢你从十年前就遇见我,谢谢你自始至终的不离不弃,谢谢你愿意为我放弃其他美人。 第二日,林瑞嘉醒来时东临火越已经不见了。她刚坐起来,李钰儿便推门而入:“殿下和我爹爹去军营巡查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睡着?太子府里的丫鬟都跟你一样懒吗?我们将军府的丫鬟,天还没亮就起来干活了。” 她说着,眼底都是鄙夷之色。 林瑞嘉没理她,青团冲进来,对她冷哼一声后,端着玫瑰花水放到床边的木架子上。用锦帕拧了热玫瑰花水,轻轻给林瑞嘉敷脸。一连敷了好几次,又用新鲜的玫瑰水给她漱口。 林瑞嘉所用的日常用品都是东临火越从天照直接带过来的,盆盂茶具等等,精致非常,跟重华镇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李钰儿坐在屋子里,望着林瑞嘉精致繁琐的洗漱,不禁有些羡慕。她平常起来,不过是随便用干花的花水洗了洗脸,从没有这样讲究过。而这个女人所用的不仅器具昂贵精致,而且花水都是鲜花泡的,效果比干花不知要好多少。她也曾跟母亲提过想用鲜花洗脸,但母亲说每日用鲜花太费钱财,只准她用干花。 林瑞嘉坐到梳妆台前,青团手巧灵活地给她挽了个流云髻。林瑞嘉瞧见李钰儿坐在那儿发呆,只得去了屏风后换衣裳。 她今日穿的是一套浮光锦的襦裙,颜色淡雅,看起来高贵大方。浮云锦清凉透气,最适合夏天穿。 李钰儿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衣裳,眼里都是忍不住的艳羡和嫉妒:“你们太子府的女官,都能穿这样好的衣裳吗?” 她前两天光注意林瑞嘉的外貌去了,压根儿没注意她的穿着打扮。现在仔细一看,才看清人家从头到尾都不是凡品。李钰儿觉得自己站在林瑞嘉身边,就像是她的丫鬟一样,完全没有可比性。 她磨蹭着走到林瑞嘉的梳妆台前,一眼就被桌上匣子里的一根簪子吸引了。那根簪子由白金雕琢而成,上头嵌着无数颗极品绿宝石。簪子尾部垂下一条长长的碎钻嵌成的穗子。整根簪子看起来碧绿盈透,直将人的魂魄都给吸进去了。 528.第528章 没脸没皮 她吞了口口水,“这个是你的吗?” 青团不耐烦地瞅了她一眼:“放在我家小姐桌子上的,自然是我家小姐的。难不成还是你的吗?这东西可是很贵重的,能值一座城呢!”说着,就上前将木匣子合上,把簪子收好。 林瑞嘉瞥了眼那根簪子,那是仙梦,之前幕北寒送的。 李钰儿眼珠子一转,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金簪子塞进林瑞嘉手中:“烟草啊,初次见面我也没备下什么好礼,这根金簪就算做补偿了!所谓礼尚往来,你刚刚那根簪子好漂亮啊,能不能送给我?!” 她满眼都是祈求,与之前那个跋扈的李三小姐完全不一样。 林瑞嘉将金簪还给她,淡然道:“那一支簪子你要不起。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她说的是实话。仙梦乃是北幕国宝,是北幕开国帝后的定情信物。她来东临时,只带走了一支,幕北寒也是知晓的。若是让幕北寒的人发现仙梦在李钰儿这里,以幕北寒那种性子,定是要将东西夺回去的。说不定,李钰儿还将因为强占这簪子而性命不保。 可在李钰儿听来,便是林瑞嘉夸大其词,不想给她宝物。 她立时翻了脸:“你现在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我不过问你要根簪子你便如此小气,还说什么杀身之祸,当真是上不得台面!亏我还准备把你当朋友!” 说着,拿着她的金簪气冲冲就出了门。 青团忍不住埋怨:“还小姐呢,真是没教养!随随便便就眼红别人的东西,居然还张口要。也不瞧瞧她那根金簪值多少钱,就敢问小姐换东西。小姐这里随随便便拿出一件首饰,就抵几十支金簪!” 林瑞嘉没说话,有些烦恼。李钰儿这种性子,只怕拿不到东西,是不会罢休的。 另一边,李钰儿径直去了韦氏的房间,抱着韦氏的膝盖一边哭一边诉说委屈:“她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太子府小小女官嘛!娘您说过我会是太子的侧妃,那也算是她的主子了!可她那是什么态度,不久问她要一根簪子嘛,就小气成那样!还有她身边的小丫鬟,呸,不过是丫鬟的丫鬟,神气什么!” 她说的委屈极了,韦氏被她这么一哭,闹得心都软化了,忙摸着她的脑袋细声安慰:“你把她那首饰的样子记下,咱们明天找工匠打一副就是了!” “娘!”李钰儿摇晃着韦氏的腿,“她身上的东西都是精品,女儿都想要!那些东西是咱们这儿没有的,找工匠也打不出来!” 韦氏想起之前林瑞嘉的穿着打扮,细细一回想,似乎还真是。那女人身上的东西,当真件件都是精品。 见韦氏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李钰儿转哭为笑,说道:“娘,不如咱们想办法,将那些宝物都抢过来?” 一旁坐着的李明珠却有些踌躇:“娘,妹妹,你们这样做,会叫太子他看不起咱们的。等妹妹真嫁进了太子府,要什么宝物没有,何必急于这一时。” 李钰儿啐了一口,“姐姐,别怪妹妹我没提醒你,到时候事成了我和娘分宝物,你在旁边可别眼馋!” 李明珠红了脸,没再说话。 韦氏杏眼里闪着寒光:“其实这事儿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最好的办法,是叫她自己乖乖把宝物交出来。” “娘您有法子叫她自己乖乖交出来?”李钰儿急着问道。 “你娘是什么人?!自然是有法子的。”韦氏眼里满是算计,唇角笑容勾起,似乎已然看见胜利在望。 傍晚时分,坐在纱窗下看书已久的林瑞嘉合了书本,准备起身沐浴。她叫了声青团,可半天却不见人过来。 “桑若,青团去哪儿了?”她朝门外喊了声。 坐在门口的桑若掀了帘子进来,见青团不在里头,也有些吃惊,“奴婢以为她在里头伺候……奴婢也一个下午没看见她了,似乎是吃了午膳就不见人影了。青团性子贪玩,会不会是和将军府里的小丫鬟们玩去了?” “贪玩?”林瑞嘉美眸中流露出一抹凉意,“她不是会贪玩误时的人。原以为她们动作不会这么快,没想到手脚这样快……呵,我倒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没脸没皮的人!” 桑若望着她,心里有些奇怪。 她家小姐平素里性子温和,从不对人说无礼的话。今天是她第一次听见她说出“没脸没皮”四个字。桑若估摸着,大约是李钰儿对早上的事怀恨在心,因此弄走青团以示报复。而她家小姐向来护短得厉害,尤其是对她和青团,因为是共患难的,所以一向宠信有加。这次李钰儿弄走青团,算是拔到了老虎胡子。 “夜冥,给我去将青团找回来。”林瑞嘉冷声吩咐。 一阵风从屋中吹过,夜冥已经行动了。 她吩咐完,便去沐浴。本以为是很快的一件事,谁知道直等到日落,夜冥才回来。而且,并没有找到人。 夜冥站在厢房内,表示他已经找过将军府上上下下,但就是没见到青团的影子。 林瑞嘉坐在灯下,手中的书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一张脸隐在黑影里,看不出情绪。然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此时,她已然愤怒。 “殿下回来没有?”她沉声问。 桑若低头答道:“传信的人刚刚过来,说殿下今晚在军营休息,明日回来。” “好,很好。”林瑞嘉冷笑,“桑若,黑鹰,夜冥,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去主院。” 说着,率先起身往门外走去。余下三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越哥哥中午还派人传信说今晚会回来,结果突然就不回来了。说是巧合,她不信。在她的世界里,从没有巧合这一个说法。 任何的巧合,都是人为。 与此同时,将军府主院。 因为东临火越不在府内,所以李钰儿自然也不宿在西厢房。此时她正在主院和韦氏大笑着说话:“娘亲真是高明,传信让爹爹在军营绊住太子!这样一来,烟草她想找人撑腰都找不到了!” 529.第529章 大闹将军府 韦氏刮了下李钰儿的鼻子,“你是娘的宝贝女儿,娘不为了你想尽办法,为谁想办法?” 坐在对面的李明珠却有些胆怯,劝道:“娘,女儿瞧那烟草姑娘气质不凡,恐怕并不只是一个女官那样简单。娘,咱们还是将那小丫鬟放出去吧?况且此事若是给太子知道,太子一定会觉得咱们眼皮子浅的。” 她说得颇有道理,然而听在韦氏和李钰儿耳朵里,却纯粹是多话。 李钰儿满眼都是鄙夷:“姐,知道你为何十八了还没嫁出去吗?就是因为你瞻前顾后想得太多!你心仪人家晋王,可惜人家晋王在咱们府中住了一个多月,也不见你有任何表示!结果呢,结果晋王现在去了封地,你们怕是这辈子都不能相见了!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如今已是太子的女人,无论如何,我在他心中总是有一定分量的!” 她话说的十分粗鄙,李明珠皱起眉头,有些生气:“你还知不知羞?!我不靠近晋王,是因为我知道我和他是绝无可能的。无论是身份还是修养学识方面,我跟他都不是一个层次的。” “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李钰儿倚在花台上,笑容明媚,“咱们的身份虽不足以做正妃,可做个侧妃还是够格的。” 李明珠侧过身去,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不屑:“妹妹要做妾,那就去做好了。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我是不愿意的。” 李钰儿嗤笑了声:“说的姐姐多么高尚似的。高门的妾,比寒门的妻可要高贵不少。” 几人正说着妻和妾的问题,外面守门的丫鬟急匆匆进来禀报,说林瑞嘉带着人过来了。 韦氏气定神闲地呷了口茶:“这就沉不住气了?我还以为她能够多等一会儿的。” 她话音落地,桑若已经护着林瑞嘉强闯了进来。守门的几个丫鬟被桑若推到旁边,俱都是畏惧的眼神。 韦氏低头抚着水面的茶叶,“烟草姑娘强闯院子,是何道理?可是觉着我们将军府的人好欺负?” 黑鹰搬过来一张软椅,林瑞嘉大大方方在上头坐下,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声音清越曼妙:“李夫人,明人不说暗话,我过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你把青团弄到哪里去了?” “青团?”韦氏又喝了口茶,“烟草姑娘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林瑞嘉眉尖微蹙,已有些不耐烦,“李夫人,你最好保证青团平安无恙。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对你们将军府作出什么事情来。” 她声音平淡,听在韦氏母女耳中,软绵绵一点气势都没有。然而站在她身后的桑若和黑鹰却很清楚,他们家小姐此时已经接近暴怒的边缘。 韦氏仍旧打着太极:“烟草姑娘啊,不是我说你,你的丫鬟丢了,需要求助我们将军府的人来寻找。可你却不拿出一点诚意,你叫我们如何帮你找?哎,你是不知道,找人时要出动大量人力物力,可不是一点点钱就能解决的。” 李钰儿挑着眉头,抬起下巴,高傲地说道:“是啊,烟草姑娘,你可得好好想清楚了,到底要不要出钱请我们将军府帮你找人。万一你耽误了时间,你的丫鬟被人怎么样了,那可就糟糕了!” 这话完全是在火上浇油,桑若清楚地看见,林瑞嘉的手紧紧抓着裙摆,面上虽是没有表情,可眼底尽是风暴。 “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确定不将青团交出来?”林瑞嘉冷然。 “我已经说了,你要找人,就得付出代价。烟草姑娘,你是京城中的人,不会连这点小道理都不明白吧?”韦氏笑得狂妄。 李钰儿还不忘添火:“就是。不如你把你的那些首饰拿出来送给我们,兴许我娘一高兴,就帮你找人了!” 林瑞嘉冷笑了声,“想要首饰是吧?” 李钰儿和韦氏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得意。 “不是我们眼馋你的首饰,只是找人嘛,你都不知道多费钱……”李钰儿又道,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首饰……你们就为了一点钱财,不惜作出这种下作的事。李将军府,当真令人刮目相看!”林瑞嘉冷笑着说完,敛了笑容,声音冰冷到极致,“夜冥,听你主子说,你擅长破坏东西。那么这间屋子就交给你了。一刻钟后,我不想看见这里面有任何完整的东西。” 韦氏与李钰儿对视一眼,俱都不敢相信刚刚听见了什么。 然而没等她们弄明白,夜冥腰间长刀一拔,湛蓝色刀光闪过,屋子后面那副八扇檀木花鸟屏风已经碎成了渣。 韦氏大叫一声:“我的檀木屏风!狗奴才,你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丝毫没起到作用,夜冥的长刀直接将屏风后那座雍容华贵的雕花大木床劈成了两半! 李钰儿惊讶地捂住嘴巴,反应过来后忙大喊:“来人!把这个狗奴才给我抓起来!” 从外头立刻涌进来十几个丫鬟婆子,纷纷去抓夜冥。然而她们连夜冥的衣角都没碰到,夜冥眨眼之间就将房中家具陈设毁得七七八八。 “啊,我的梨花木雕花圆桌!” “我的鎏金嵌玉梳妆台!” “啊——!” 韦氏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不停大叫出声。 林瑞嘉冰冷地注视着房中的一切,韦氏陡然反应过来,指着林瑞嘉怒道:“把她给我抓起来!” 然而没等那些丫鬟婆子们近身,桑若长剑出鞘,紧紧护在林瑞嘉跟前:“我看谁敢靠近?!” 房中局势紧张,李钰儿跳起来大叫:“护卫!护卫呢?!都给本小姐进来,将这群人都抓起来!这将军府还有没有规矩了?!” 很快,一群手持利刃的侍卫纷纷冲进来,眨眼间便包围了林瑞嘉三人。 夜冥的动作还没停下,韦氏目眦欲裂:“赶紧叫他给我停下!你听见没有!” 林瑞嘉端坐在软椅上,姿态闲适轻松,“把青团交出来。” 530.第530章 作威作福 韦氏咬了咬唇,“先把东西拿出来!我这房中的损失,可都算在你头上!” 林瑞嘉嗤笑了声,“还是不同意是吧?” 韦氏没说话。 正当她以为林瑞嘉该服软时,林瑞嘉冷冰冰的声音再度传来:“黑鹰,给我砸!连地板一起,我不想看见这里头有任何完整的东西!” 黑鹰应声而出,双手持刀,所见之物尽皆被砍毁。 韦氏怒不可遏,“好,你好胆子!来人啊,把这个贱婢给我狠狠地打!生死不论!” 围在林瑞嘉周围的侍卫们纷纷叫嚣着冲过来,桑若剑光闪烁,几个回合间便血溅当场,立时死了好几个侍卫。 她是幕北寒和东临火越精心培养出来的护卫,对付区区几个护院,压根儿不在话下。 “血——!”李钰儿摸着溅到脸颊上的血珠子,顿时大骇,望着林瑞嘉的目光犹如望着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我身边的人,不是你们能动的。”林瑞嘉声音冰凉。 房间中一片狼藉,甚至连韦氏她们所坐的椅子都被削成了渣。韦氏的珠宝首饰更是被砸的粉碎,落地大铜镜也在地上碎成了一块块。整个房间看起来就如同是废墟般,与一刻钟之前的情景完全不同。 韦氏瘫坐在地,捧着地上那些粉末,忍不住嚎啕出声:“我的珍珠宝石啊……呜呜呜……” 房间中甚至连地板都被撬起来,一块一块的木板横在房间地上,看起来很是可笑。 一百平大的房间,唯有林瑞嘉坐的那一小块是完好无损的。 夜冥和黑鹰完成任务站回到她身后,桑若也已解决掉十几个护院。 林瑞嘉眼尖,一眼看见被撬起来的地板下面似乎有块隔板,便对黑鹰使了个眼色。 黑鹰走过去,长刀插入缝隙,轻轻一撬,那块隔板顿时应声而落,下方是一间空荡荡的密室,一个被绑了手脚捂了嘴巴的少女呜呜出声,正是青团。 黑鹰将青团救上来,青团扑进林瑞嘉怀中哇哇大哭,满脸都是委屈。 林瑞嘉无奈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目光如刀般射向韦氏和李钰儿,母女二人都闭了嘴,无话可说。 “你们好自为之。”林瑞嘉丢下四个字,带着青团等四人扬长而去。 走到门口时,她看了眼站在门边满脸都是惊惧之色的李明珠,一言不发地与她擦身而过。 林瑞嘉走后,李明珠的腿顿时软下来,贴着门框缓缓滑落在地。她注视着地上那些护院们的尸体,又看向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的韦氏和李钰儿,脊背一阵阵发寒。 刚刚她从林瑞嘉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迫。 这个女人,绝对不仅仅是太子府女官这样简单的身份……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走到韦氏和李钰儿身边,恳切地道:“娘,妹妹,你们都看见她发狠的样子了,咱们以后还是不要招惹她了吧?” “没用的东西!”韦氏随手抄起地上一块碎木板砸到李明珠身上,双眼通红,“她把我们欺负成什么样了你没瞧见吗?!这个仇我不报回去,我就白吃这么多年的饭!” 李明珠哆嗦了下,不敢再劝,于是准备帮着收拾房间。 可韦氏却又拦了她,大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女儿?!没脑子的东西!这里谁都不准动,等老爷和太子回来,我倒要问问他们,是不是一个奴婢也能爬到本夫人头上作威作福!” 李明珠只得低了头,细声安慰几句,便告辞离开。 林瑞嘉回到东厢房后,青团将事情说了一遍。她中午去逛府里的厨房看看有没有好吃的,结果被人一棍子打晕,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处一间没窗户没门的房间,能听见上头林瑞嘉和他们的说话声。幸而被救了出来,否则在那儿呆一个晚上,非把她逼疯不可。 林瑞嘉叮嘱了她几句,让她以后少在将军府跑,便叫她下去洗漱休息。 林瑞嘉也有些疲倦,便重换了中衣上床就寝。可是躺在床上却又反复睡不着,今天的事,韦氏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明日越哥哥和李将军一回来,她就会告状。 到时候,越哥哥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她想着,最终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李钰儿的丫鬟柳青便急匆匆来东厢房请人,态度倨傲,说是太子殿下有请。林瑞嘉慢吞吞用着早膳,柳青期间连催了几次,她却不为所动。 青团咬着馒头站在旁边,以一副轻蔑的眼神望着柳青。她现在对将军府的人,是没有一丝好感。 一刻钟后,林瑞嘉才优雅地擦了擦嘴,缓缓起身朝门口走去。 柳青气急,却无可奈何,只得跟在后头。 到了主厅,主厅里已坐了一圈人。东临火越坐在上座,下面是李维德、韦氏、李善常、李钰儿、李明珠等人。 林瑞嘉朝东临火越福了福身子:“见过太子殿下。” 东临火越颇有些不耐烦,“她们说,你昨晚带人砸了房子?”他刚刚也看过那间被砸的屋子,若的确是嘉儿所为,确是有些过了。 他跟她分析过将军府的利弊,如今调兵遣将都得依靠李维德,他说是太子,却也不过是手无寸兵的光杆司令,一点用处都没有。现在得罪将军府,等于是自断臂膀。 林瑞嘉态度懒散,“是我砸的。” 韦氏立刻红了眼圈,朝着李维德哭诉:“老爷,你也看见那屋子里的尸体了,昨晚妾身可是吓坏了!她的丫鬟偷吃厨房里的东西,若是寻常东西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妾身专程为太子殿下准备的参汤,妾身一时气不过将那小丫鬟关了起来,她便如此兴师动众,还杀了人!” 李钰儿也是梨花带雨,倚在东临火越身边,哀哀哭泣:“殿下,太子府的人都是她这般模样吗?!钰儿可真是怕了!” 东临火越皱起眉头,将她推远了些,“本王才从军营回来,你们就拿这等琐事来烦本王。烟草,本王罚你禁足厢房,你可服气?” 林瑞嘉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李钰儿张大嘴巴,反应过来后才跺了跺脚:“殿下您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 531.第531章 要她在身边 “她是我的人,再怎样,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东临火越厌烦李钰儿的态度,冷声说道。 大厅中的气氛陡然冷下来,李钰儿美眸中噙了泪,有些不大置信地望着东临火越:“殿下,您说什么?难道,她一个小小女官,竟比玉儿还重要?” “太子殿下,您这是为了个小小女官,指责钰儿?”李维德沉声,“下官以为,殿下是喜欢钰儿的。” 李钰儿掩面而泣,见东临火越不为所动,最后扑进韦氏怀中大哭起来,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东临火越眉尖微蹙,看也不看李钰儿一眼,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李维德的声音自后传过来:“殿下的意思,是要终止我们的谈判了?拙荆的屋子被砸成什么样,您不是没有看到!您如此偏袒一个女官,下官不得不猜想,您和她之间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李将军,本王宠谁,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东临火越偏头,“至于昨晚所谈之事,既然李将军不愿意,那就作罢!” 说完,大步离开。 李钰儿尖叫了声,“爹爹,您怎么把太子气走了!女儿以后可怎么办?!” 韦氏也跟着埋怨起来,拿着帕子给李钰儿擦泪,心疼的不得了。 李维德厌恶地瞥了眼李钰儿:“你住口!干出那等不要脸的事,如果不是为了你,爹爹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早站队!现在好了,太子他拍拍屁股走人,看你以后怎么办!” 李钰儿哭个不停,韦氏连忙软声安慰,又冲李维德嚷了几句,随后扶着李钰儿进了后院。 另一边,林瑞嘉回到厢房,想起东临火越叫她禁足的命令,又气又恼,命令青团和桑若马上收拾东西,打算即刻启程回天照。青团知晓自家小姐心情不好,便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东西,又叫来马车,和桑若一起把东西都搬上了马车。黑鹰抱着剑站在一边,心里打定主意要和她们一起走。 东临火越回到院子时,正好看见青团将一包衣裳放进车里。他蹙了蹙眉头,大步走进屋,就瞧见一身男装打扮的林瑞嘉摇着扇子,和同样男装打扮的桑若枉外走。 他一把抓住林瑞嘉的手腕:“你要去哪儿?!” 黑鹰悄悄出现,拉了把桑若,示意她先出去。两人走出屋子,将门掩好。 屋内,林瑞嘉仰头望着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东临火越,赌气道:“你嫌我拖你后腿了,是不是?!既然如此,我走就是了!” “嘉儿!”东临火越抓住她的肩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说这种话?!你觉得,我会嫌弃你吗?!我说过,会爱你宠你,一辈子仅你一人!可现在局势紧张,我既然跟父皇立下军令状三月内必剿匪凯旋,那就必须做到。李维德他手上有着十万兵权,我必须要争取到他!” 林瑞嘉眸光忽然动了动,随即一眨不眨地盯着东临火越的眼:“你父皇,他本意根本就不是剿匪,而是要你来和李将军府成为姻亲的,对不对?!娶了李钰儿,等于获得拥有十万兵权的李将军府支持。而我,如果我留在天照,他会趁你不在时对我下手;如果我跟你来了重华镇,他就要让我亲眼看见你娶别的女人做侧妃,他要我对你死心……” 林瑞嘉分析完,眸中一片骇然:“好深的心机……” “嘉儿!”东临火越皱着眉头将她抱进怀中,“不管他是如何想的,我只要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唯有你!我可以为你放弃将军府,我只想你在我身边,仅此而已。嘉儿,只要你开口,我甚至可以为你放弃太子之位,放弃这天下,只要你开口!” 林瑞嘉被他紧紧抱着,感受着他强有力的炙热心跳,一颗心却平静如水,怎么也泛不起波澜,“越哥哥……” 夜色渐深,东临火越坐在窗下挑灯看一卷书。林瑞嘉挑了帘子进来,注视他片刻,转身去桌上倒了杯茶水,递给他。 东临火越接过,很快饮完。林瑞嘉陪在他身边,看着他逐渐犯困,逐渐入睡,眼底掠过一抹寂寥。她将他手中的书卷放到一旁,拿来薄毯给他盖上:“对不起,越哥哥,我需要静一静。” 东临皇帝的心思太过复杂,她有些害怕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害怕被拆散,害怕腹中的孩儿突然就不见了。 她换了一身男装,趁着夜色,只简单收拾了一点行李,便带着桑若、青团、黑鹰悄无声息地跃墙离开将军府。夜冥抱着长刀坐在屋顶上望着他们离开,并未出声。 在他眼里,这个女人的出现打乱了主子的所有计划,他宁肯她消失在主子身边,他宁肯她从未出现过。 而林瑞嘉四人刚出李将军府,黑沉沉的夜色中,一双眼便盯上了他们。 第二日,当东临火越醒过来时,只觉头疼得厉害。他动了动,身上的薄毯立即滑落在地。他捡起薄毯,昨晚的情景依稀在眼前浮现,她拿来了水,他喝完后,便觉困乏,之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嘉儿……”单凤眼中氤氲着凉薄,东临火越伸手捂住心脏的位置,这里撕扯得疼痛。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 “夜冥。”他冷声。 夜冥从外头进来,依旧是用宽大的黑色斗篷帽子遮住了面容,沉声道:“主子。” “嘉儿她走了。” 夜冥望着东临火越,他从来没有在他眼睛里看见过这种奇怪的情绪,好像很悲伤,又好像有点生气…… “把所有人都派出去,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找回来。”东临火越声音冷漠。 他要她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他要留她在身边,哪怕会被父皇不喜,哪怕会丢了太子之位。 夜冥有些不大情愿地出去办事,东临火越一拳砸到木桌上,她该是半夜走的,可重华镇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他不敢想象他会如何…… 532.第532章 忽悠李善常 因为半夜城门上了锁,所以林瑞嘉四人只得寻了一间客栈住下。桑若害怕当初清凉镇的事情重演,所以是和林瑞嘉睡一间房的。黑鹰睡在房梁上,青团守在隔壁房间。然而尽管如此小心,可注定发生的事情,谁都阻止不了。 林瑞嘉以为凭借黑鹰和桑若的本事,走出重华镇不该是难事。毕竟,重华镇虽然卧虎藏龙,可没几人是他们二人的对手。但是,她也总有算漏的时候。 月光倾城,若是此时有人从街头仰望夜空,就能看见夜幕之上,一顶红色软轿正从遥远的月亮飞来。夜风拂起软轿四周的红色垂纱,依稀可见里头端坐着一名身着红纱的妖娆美人。 他眉间一颗朱砂,红纱衣与月色同舞,美丽至极,邪肆至极,风流至极。 异香遍野,饶是警戒心再强的黑鹰和桑若都抵不过这重重迷香,竟睡死过去。八名美婢抬着的软轿停在客栈窗外,异风吹起窗纱,一身红衣的鹿无尘已然出现在屋内。他注视着床上的林瑞嘉,唇角溢出了绝丽的笑容。 早上,桑若和黑鹰终于睡醒,然而床上已没了林瑞嘉的身影。 两人大骇,对视一眼后,忙四处寻找。然而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两人泄气不已,最后只得和青团一同回了太子府。 栗山小筑。 林瑞嘉醒过来时,触目所及便是系在窗棂上的一截红纱。 她坐起来,低头时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知在何时被人换成了火红色的纱裙。 “林瑞嘉,或者幕倾城……”慵懒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林瑞嘉看过去,便见鹿无尘坐在小几旁的蒲团上,正品着一杯茶,“世人都知你相貌倾城、智谋过人,你算计人心的本事厉害,那么你可曾算过,你有一天,会落入我的掌心?” 林瑞嘉盯着他,唇角扯起一抹轻笑:“鹿公子才是智力过人。原本不过是鹿府的小小庶子,可如今已然自立门户,财力之庞大超乎常人想象。被你抓住,我无话可说。这座栗山小筑,其价值恐怕值得上小半个重华镇吧?” 光是种在外头的那些辛玉花就已经是一笔庞大的财产,更遑论里面的精品布置。 “你的眼光倒是毒辣。”鹿无尘放下茶盏,“我为你准备了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他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林瑞嘉抿了抿唇,这种无法预控的局面,让她很有些焦躁。鹿无尘的态度,明显是根本不愿意与她废话。她不能用说话来拖延时间,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然而鹿无尘所说的礼物并没有很快到来。林瑞嘉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待着,她试着去推房门和窗户,然而两者都是从外面锁上的。 整整一天,四周安静得可怕。没有进来送水送饭,外头也没有一丝声音传进来。 林瑞嘉最后干脆坐在床铺上,尽量节省力气。不知不觉中,她竟睡了过去。 一阵冰凉浇在嘴唇上,林瑞嘉从睡梦中惊醒,便看见李善常满脸兴奋地盯着她。 原来所谓的“礼物”,指的便是这个男人吗? 鹿无尘的手段,真令人恶心。 李善常手中正拿着茶壶给林瑞嘉喂水,看她醒来,不禁露出一个略显猥·琐的笑容,“我刚刚看见你嘴唇干裂,所以就给你喂水了。” 忽悠鹿无尘难度很高,但是忽悠李善常…… 林瑞嘉眼底掠过一抹笑,“李三公子,我为何会在这里?” “这个……”李善常挠了挠脑袋,“这个你就别问了!现在已经是晚上,春宵一刻值千金,烟草,咱们不如把上次没做完的事儿给做了如何呀?!”他说着,急不可耐地上前就去扯林瑞嘉的衣裳。 林瑞嘉忙避开他的手:“李公子且慢!” 李善常不耐烦,“烟草,本公子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昨天得罪我娘,作为代价,今天必须从了我!等你做了我的妾,可得好好跟我娘陪个不是明白吗?” “你看这屋子,虽然漂亮,可太过雅致,并不和我的胃口。李公子若是要娶我,这第一夜嘛,总得寻个好点的地方,是不是?”林瑞嘉笑靥如花,顿时将李善常迷得五迷三道。 李善常上前搂住她的纤腰,一双手忍不住上下其手:“啧啧,想不到烟草姑娘这般有情调。不过我可是答应了那人,绝不带你出栗山小筑。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着,凑过来就要亲吻林瑞嘉的嘴唇。 林瑞嘉一把将他推开,怒道:“你娶我为妾,该问我的意见才是!什么这人那人,什么不准出栗山小筑,我看你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里!我虽只是太子府一小小女官,可尊严却还是有的!这般苟合成婚,不要也罢!” 李善常看她修眉紧锁,小脸满是愁容,不禁一阵心疼,哄道:“我的小乖乖,你这样可不是把我弄得里外不是人了?你说这地方哪里不好了?怎么就不能在这里成亲呢?” “我喜欢热闹的地方。况且我怎么说也是太子府的人,你就这样草率地娶我,太子若是知道,定要恼怒的。”林瑞嘉认真地说道。 李善常一想也是。虽然那人说过不准带她出去,可那人现在有事儿走了,这栗山小筑和重华镇,还不是他李善常李大公子说了算? 他想着,咬了咬牙,“成,那本公子就带你去个热闹的地方成亲!” 说着,又笑嘻嘻靠近林瑞嘉:“好宝贝,现在开心了?” 林瑞嘉一阵恶心,下床就往外走。李善常屁颠屁颠跟在后头,喝令外头的人开了门,护着林瑞嘉往外头的马车走去。 马车上,李善常一直盯着林瑞嘉,与绝色美人同车,馋得他嘴巴都要流出口水了。林瑞嘉垂着眼帘,眼底的暗光一阵盖过一阵。 在她眼里,李善常,已经是死人了。 马车入了城,停在了一座精致的画楼后面。李善常下了车,将林瑞嘉也迎下来。林瑞嘉抬头看去,这是画楼的后院,竹竿上晾了很多大红大绿的女人衣裳,看起来,像是妓院…… 533.第533章 李善常之死(1) 李善常带来的人将她左右挟持,一道进了画楼。李善常轻车熟路往楼上走去,他走的楼梯十分安静,一个人都没有。仿佛这画楼只是私家别院,一点都没有青楼的影子。 他来到第四层楼,手下的人解开一间房门的锁,将门推开。他笑容满面,朝林瑞嘉抬手示意:“美人儿,请!” 林瑞嘉朝身后看了一眼,身后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她的低头走进屋中,李善常紧跟着进来,手下的人立刻从外面将房门锁上。 李善常搓着手,双眼放着色光,一步步朝林瑞嘉靠近:“宝贝儿,现在可以了吧?” 林瑞嘉站在窗边,楼下就是市集,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她正观察间,不提防李善常猛地扑上来抱住她的腰就把她往床上拖:“好宝贝,快来让本公子亲一亲!” 林瑞嘉惊骇不已,慌张之下抬脚使劲踩了他的脚趾头,李善常痛呼一声,反手一个巴掌就将她给扇到地上:“贱女人!你特么是给脸不要脸?!” 林瑞嘉脸颊上立刻出现五个指印。她捂着脸抬头看向李善常,强忍住杀人的冲动,柔声道:“李公子何必动怒,我不过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成亲的时候。” “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李善常恼怒不已。 林瑞嘉看着房间四周:“你看,这房屋虽然布置得精美漂亮,可却没有成亲的氛围。最起码,得有一对龙凤喜烛吧?” 她说着,美眸中满是渴望,看得李善常心都化了。 他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你要龙凤喜烛,直说就是了。刚刚那一巴掌,可还疼?” 林瑞嘉推开他的手,自个儿捂着脸在椅子上坐下,默默不语。 李善常忙跟过来,冲着门外高喊了声:“还不快去买两根喜烛回来!” 等两刻钟后喜烛买回来,李善常刚点上,林瑞嘉又道:“我有些饿了。” 李善常也觉得有些饿,于是又叫人买来饭菜,陪她一起在房中吃。 就在林瑞嘉想尽办法拖延时间的时候,重华镇中已是人仰马翻。 大批身形敏捷的高手在城中四处搜寻,似乎是在找人。百姓们纷纷观望,窃窃私语谈论着他们在找什么人。 夜冥以最快的速度穿梭于城内,今天早上黑鹰三人回去禀报说把林瑞嘉弄丢了,结果三人都被主子惩罚倒吊在院子里,什么时候找到林瑞嘉什么把他们放下来。 夜冥蹙起眉头,如果今天日落之前还找不到林瑞嘉,那么下面要挨罚的就是他了。早知如此,昨晚就该阻止那该死的女人逃跑。 他想着,停在了一座四层画楼之上。举目四望,人海茫茫,根本就没有那女人的影子。 他独自惆怅了会儿,却不知林瑞嘉就在他脚下的房间里。 房间中,林瑞嘉装作透风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头的嘈杂声立刻传了进来。她的手放在胸前的紫金如意锁上,轻轻将其摘下,背对着李善常,把手探到窗外,仿佛是在触摸阳光:“我喜欢这样的繁华。” “嫁给我,我每天都带你看这样的景色!”李善常笑嘻嘻凑过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林瑞嘉指缝微张,那把小巧的紫金如意锁笔直落向地面。 站在屋顶上的夜冥正要离开时,忽然敏感地发现有东西坠落。他低头,一眼就瞧见那把紫金如意锁。 这个东西,是那个女人的! 他身形急速下降,一手抓住那把如意锁,一手攀住二楼窗台。他的身子整个挂在半空之中,抬头看去,正看见林瑞嘉的下巴和收回去的手。 找到了! 他身形一动,施展轻功往上而去,直接破窗而入,出现在林瑞嘉和李善常跟前。李善常大骇,林瑞嘉眸中满是惊喜。她以为这把紫金如意锁最起码得过个半天方能辗转到达越哥哥手中,没想到夜冥就在这儿! 李善常反应过来后怒不可遏:“你居然算计我?!” “否则你以为我想方设法拖延时间做什么?”林瑞嘉冷笑着走到夜冥身边,看着李善常的目光犹如是在看一个死人。 李善常正准备叫人进来,夜冥已经动作迅速地点了他的哑穴,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林瑞嘉。 林瑞嘉脸上笑容淡淡,“他知道很多事。想办法把他秘密带出去。” 入夜之后,栗山小筑。 栗山小筑的一间雅致房间内,烛火幽幽。 林瑞嘉端坐在大椅上,身边站着桑若等人。东临火越知道林瑞嘉没事之后,便将他们给放了。几个侍卫按着跪在地上的李善常,李善常面色灰白,犹如一条死狗。 夜冥靠站在不远处的门框边,一副警戒的姿态。 林瑞嘉缓缓展开紫竹骨折扇,美眸打量着房间:“鹿无尘没有留下人手看管这里,可见是对这里极为放心的。也是,建在深山顶上的别苑,又有几人能够发现?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有着猪一样的队友。不仅将这里有座别苑的秘密泄露出去,还常带人进来玩。若是带寻常人来玩也就算了,偏偏还将我带了来……所以对于这座别苑,我并不陌生。如今这里无人会来,用来审讯你,倒是正合适。” 李善常呼吸急促,面色逐渐涨红:“你特么骂谁是猪?!” “鹿无尘叮嘱你不准带我出别苑,可你因为轻视我,仍旧将我带了出去……”林瑞嘉盯着紫绢纱扇面,形状完美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你不是猪队友,是什么?人说美色误人,可见的确是真的。” “呸!你这个表·子!”李善常破口大骂,“你勾引我,你之前是故意在拖延时间!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不让你得逞!” “人世百年,很多事情,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便就没有了。”林瑞嘉的目光落在李善常脸上,冰凉如水,“李善常,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说出鹿无尘的秘密。” 李善常冷笑:“臭·表·子!老子凭什么告诉你?!老子就不说,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534.第534章 李善常之死(2) 他话音落地,黑鹰上去就抽了他一巴掌。李善常捂着脸颊倒在地上,嘴里吐出口鲜血,隐约可见和血掉落的一颗牙齿。 李善常愤恨不已地盯着黑鹰:“狗奴才!等本公子,必要你好看!” 林瑞嘉望了眼门口,她早已派人去给越哥哥传话,要他过来一趟。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为什么还不现身? 她有些不耐烦,目光重又回到李善常身上,语气冰冷:“给你半刻钟的时间,不说就直接砍掉一根手指。若是还不说,再砍掉一根。” 李善常以为林瑞嘉是在吓唬他,冷笑了声:“本公子乃是李将军府唯一的嫡子,你们谁敢动本公子?!” 他话音落地,只见刀光闪过,半根指头直接飞了出去。 血流如注,李善常痛叫一声,捂住手指头,几乎痛得晕死过去。他满身都是虚汗,浑身发抖地盯向林瑞嘉,嘴唇一片苍白:“你好狠……” 林瑞嘉看向站在门口正收刀的夜冥,微微蹙眉:“我说过,给他半刻钟的时间。” 夜冥抱着刀不说话,似乎是嫌不过瘾,一双眼仍旧盯在李善常的手上。 林瑞嘉有些无奈地转向李善常:“你就究竟说不说?” 李善常望着林瑞嘉,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位有着倾国之色的美人,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美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他捂着指头发着抖,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我说、我什么都说!鹿无尘……一切都是鹿无尘指使的!他要炼女儿香,所以他弄来好多女孩子,又在这里修建了别苑掩人耳目,他把那些女孩子都关在地下,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啊!” “女儿香?”林瑞嘉问。 “是,是女儿香!”李善常点头如捣蒜,抱头痛哭,“我也不知道那女儿香是个什么东西,总之一切与我无关啊!你放了我吧,烟草——不不,烟草大小姐,烟草姑奶奶,求您放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可知关押女孩的密室在哪里?”林瑞嘉问。 “知道、知道!”李善常捂着流血不止的手指头哭着被两个侍卫拎起来,往别苑最中央的花园走去。 花园中心是一座花圃,里头种了奇花异草,散发出淡淡的芳香。 李善常哭丧着脸,用完好的左手按住花圃里凸出的一块鹅卵石,重重按了下去。 那座花圃缓缓分成两半,下面是一座旋转而下的楼梯。林瑞嘉等人还未下去,便听得里头传出一阵阵女孩子的哭泣声。她抬头望了眼李善常,李善常身子抖了抖,乖乖带头走下去。 到了地下后,林瑞嘉举目四望,这里修建的十分宽阔,建有一座座隔间。那些哭泣声,便是从隔间中传出的。 她走到其中一间,房门从外头上了锁,看起来很牢固。黑鹰抽出长刀划破锁链,林瑞嘉打开门,只一眼,便紧忙关了门。 里面关着两个浑身赤·果的少女,两人抱头痛哭,很害怕的样子。 林瑞嘉想起别苑中备有衣裳,便命侍卫上去拿。她一间间看过去,里头几乎都关着女孩子。有的还活着,有的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快走到尽头时,李善常忽然拦住她,踌躇道:“前面……你还是别去的好……” 林瑞嘉看他眼神躲闪,知道前面还有古怪,便绕过他,径直走到最尽头的隔间前。黑鹰打开门,林瑞嘉看了一眼后,忙扶住墙壁,竟干呕了出来。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林瑞嘉面色苍白,几乎说不出话来。桑若走过去看了一眼,随即变了脸色,也默默不语。 “把她们好好安葬。”林瑞嘉忍住作呕的冲动,声音都在发颤。 最尽头的隔间比其他房间都大,只是里头堆积了不知多少少女的尸体,上面隐约可见青紫伤痕,大约都是被虐杀而死的。 林瑞嘉等人回到别苑上面后,黑鹰一脚将李善常踹得跪下来。 林瑞嘉喝了口桑若端来的冰水,稍稍缓解作呕的感觉,缓声问道,“那里面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善常捂着受伤的指头,满头大汗,眼珠子却还滴溜溜的转,他答道:“都是鹿无尘干的!他炼制完女儿香,就把这些姑娘都虐杀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也就是平常时帮他看看这别苑,其他的可什么都没做啊!” “真让人恶心!”林瑞嘉抬手就将冰水泼到他脸上,“你在撒谎!” 李善常揩了把眼睛上的水珠,声音都在发抖:“烟草姑奶奶,我从前多有得罪,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吧?!” “那些女孩子,都是你虐杀的,是不是?!”林瑞嘉提高音量,声音冷漠。 李善常没说话,有些畏惧地盯着夜冥,“我可以给你们钱!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就给你们钱!” 林瑞嘉盯着他,“你可知,她们也是有父母兄弟的,她们也是会痛的?!” 她亲眼见过她们身上的伤痕,那些鞭痕,那些青紫淤痕,那些临死前都没有合上的双眼,看了叫人心痛。 “本公子身娇肉贵,岂能与她们相提并论!”李善常大喊出声,随即又低眉顺眼道,“烟草姑奶奶,只要您肯放了我,您要多少钱我就给您多少钱!这根指头的帐咱们就算了,您说好不好?!” 林瑞嘉注视着他,他的手上满是鲜血,沾染了他那身做工精良的衣裳。 她忽然笑了,眸中满是凉薄:“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能活着出去?就算我答应,那些被你害死的亡魂,她们也不会答应。” 李善常猛地瞪大眼睛,在这一刻,他意识到,林瑞嘉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要他的命! 他忙不迭冲着林瑞嘉磕起头来,随即匍匐着上前想要抱住林瑞嘉的腿:“烟草大小姐、烟草姑奶奶,您可别啊!我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嫡子,您怎么要我的命?!那些女人都是我玩腻了的,反正她们活着也是浪费食物,我杀了也就杀了!有什么可气的?!烟草姑奶奶,您可别拿我的命和她们比啊!” 535.第535章 李善常之死(3) 桑若一脚将他踹远:“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什么烟草姑奶奶,坐在你面前的是北幕的倾城郡主!没见识的东西!” 林瑞嘉起身,没理会李善常眼中的惊愕,轻轻抚平裙子上的褶皱,声音冰冷:“夜冥,这里就交给你了。”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桑若、黑鹰及一干侍卫也都随她离开。 那些还活着的女孩子已经被解救出来,都聚集在别苑门口,看见林瑞嘉出来,她们齐刷刷对着林瑞嘉跪下,满脸都是泪水:“多谢倾城郡主大恩大德!多谢倾城郡主救命之恩!” 她们虽是女子,可此时她们颤抖的声音响彻栗山山谷,全部都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林瑞嘉转过了脸,不忍去看她们的表情,“不必多礼……” 已经有接应的人赶着几辆马车过来,载了那些女孩子们,很快下山而去。 别苑内,夜冥拎着长刀,如死神一般一步步逼近李善常。 李善常跪坐在地上,吓得连连往后爬,其姿态之狼狈,宛如丧家之犬。 他没提防,猛地撞到一处花坛上。他转过身,后背紧贴着花坛,望着步步逼近的夜冥,满眼都是恐惧:“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她给你多少银子,我加倍给你!” 夜冥面无表情地举起长刀,正待砍下,却听身后传来声音:“住手!” 夜冥回头,一身紫衣的妖艳男子站在身后,俊美的脸上此时都是冷峻的神情,正是东临火越。 一声呜咽响起,李善常的脖颈间缓缓出现一条血线。他瞪大了眼睛,指着夜冥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他身子一歪,倒在了血泊之中。 东临火越的眸子危险地眯起:“刚刚,本王有叫你住手吧?” 夜冥面无表情地将长刀擦干净,随手将帕子丢到李善常身上:“主子说过,护卫倾城郡主时,全权听她的话。属下不过是照办。” 他说完,扬长而去。 倾城郡主?东临火越第一次从夜冥口中听见这个称呼,以前,他似乎不屑于称呼嘉儿什么。看来,嘉儿的某些强硬举动,似乎征服了夜冥。 东临火越忍不住苦笑。真正论起来,其实嘉儿的手段比他更狠更直接。譬如今天这事,他要保李善常,而嘉儿却直接要了他的命。 然而从长远来看,现在杀李善常还太早。若是李维德发现李善常死在嘉儿手上,恐怕他们的关系会更加恶劣。 在李维德的地盘与他交恶,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嘉儿她,到底还是嫩了些。 林瑞嘉的马车刚走到栗山山脚下,桑若挑开车帘,一眼看见栗山山顶的大火。 她有些诧异,说道:“小姐,栗山小筑被人烧了。” 林瑞嘉看过去,栗山山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马车车顶动了下,桑若皱起眉头,喝道:“夜冥!你在车顶上面做什么?” 夜冥抱着长刀盘腿坐在车顶上,声音沉闷:“给小姐保驾护航。” 桑若:“……” 林瑞嘉:“……” 在前头驾车的黑鹰笑了笑,随后眉头却深深锁起来。 这把火,大约是主子命人放的吧?小姐虽命夜冥杀了李善常,然而却没有消灭掉别苑里的证据。能够将那座豪华别苑毫不留情一把火烧了的,也唯有他家主子一人了。 小姐在审问李善常之前,曾派人去请主子过来。可是主子,始终没有露面。小姐或许没有发现什么,可他却直觉,主子不愿意见小姐。 回城之后,林瑞嘉自然不会再回将军府,而是径直去了一家最好的客栈住下。引风客栈,张家在东临全国开的连锁客栈之一。 这段时间林瑞嘉也陆陆续续听了些关于张家的消息。那次金矿事件之后,张家付了一千万两白银充作军饷,才算是摆平金矿的事。不过一千万两对张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林瑞嘉心里,也并未产生什么愧疚。 他们之间的交易是长期的,张朝剑也明确表示过,张家支持的是太子。 引风客栈备了最好的天字号房间给林瑞嘉,房间的窗户很漂亮,周围装饰的有绿藤萝。林瑞嘉一番梳洗后,便倚在窗户边,盯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已是黄昏了,天边的夕阳很是漂亮。 桑若给她送晚膳进来,见她出神,便道:“小姐,你怎么了?” “他,为什么还不来找我?”林瑞嘉轻声问。 桑若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一盘盘将菜端出,“殿下大约是忙。” 林瑞嘉摇了摇头:“你将菜带走,我不想吃。” 桑若端着盘子的手顿了顿,看向她:“小姐不吃,肚子里的小殿下也是要吃的。” 林瑞嘉抿了抿唇,走到桌边,桑若给她盛了一碗米饭:“重华镇土匪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上次咱们抓住的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土匪。奴婢今天白日里听人说,他们昨晚又出动了,这次抢劫的是张家的一支镖队。” 林瑞嘉随意吃了几口饭便放下筷子,“所以,他是在忙土匪的事?” “奴婢猜想是的。”桑若低着头说道。 “其实你和黑鹰,都猜到了他是不愿意见我,对不对?”林瑞嘉盯着桑若,“自从来到重华镇,我就犯蠢了,对不对?” 桑若不语。 “我今天气愤不过,杀了李善常。若是此事被李维德发现,我想我插翅也难飞出重华镇。”林瑞嘉声音带着一点激动,“可我就是忍不住,桑若,我看见李善常犯下的罪行,我真的很生气。” “奴婢明白!”桑若点头,“当时就算小姐不下令,奴婢都想替天行道,杀了李善常那个畜生!只是殿下他考虑事情长远而全面,奴婢猜想,殿下是想等利用完李家,在下手的。” 林瑞嘉闷闷走到窗台边,盯着夕阳发呆。洗过的长发披散在腰际,散发出淡淡的花香。软裙曳地,身姿婀娜。 黑鹰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轻声道:“小姐最大的失误不是杀李善常,而是那夜逃出将军府。小姐可知,为了寻你,太子几乎出动了手边所有的力量。重华镇中到处都是贵人们的眼线,这就等于太子将自己的所有力量都摊牌在了他们眼前。太子的势力,已然曝光!” 536.第536章 曾与我朝夕相对 林瑞嘉闻言,看向黑鹰,黑鹰咬了咬牙,大声道:“小姐,求你别再任性了!” “我任性?”林瑞嘉蹙起眉尖,她从未想过,会有一日,被人冠以“任性”二字。 她坐在窗台边,盯着街上的行人,不停反思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黑鹰和桑若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她一人。 残阳如血,她倚在窗台边,目光注视着远方,目光毫无焦距。 夕阳快要彻底落下时,街上华灯初上,林瑞嘉的目光渐渐聚焦,落在从城门口驶进来的黑色马车上。 好眼熟的马车…… 马车后面跟着一队护卫,一位相貌普通的青衣男人骑在马上,似是不经意,他抬头看向客栈窗台。林瑞嘉对上他的眼眸,那是一双无波无澜、如深井般幽深的瞳眸。 秦南。 林瑞嘉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是秦南的话,那么马车中的人…… 似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黑色马车缓缓停下,有小厮在马车前躬身趴下,车帘掀开,一只厚底皂靴踩在小厮背上,那个嚣张而不可一世的男人出现在林瑞嘉视线中。 秦王,东临长锋! 东临长锋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林瑞嘉脸上,唇角缓缓勾起,笑容冷漠而霸道。 客栈里的小二迎了出去,他径直进了客栈。小二引着他上了楼,他所要的房间就在林瑞嘉隔壁。 窗台边,林瑞嘉盯着护卫们将他的马车赶到后院去,一时间心绪不宁。东临长锋来重华镇做什么?如此明目张胆,难道是皇帝派他来的? 可三月期限未到,皇帝没有理由派他过来。 她想着,外头传来桑若的声音:“我家小姐不见客。” “呵,不见也没关系。”是东临长锋的声音,随后,他的音量提高了些,“幕倾城,老朋友来了,你却连面都不肯露。你可别忘了,你也曾在秦王府待过几日,还曾与我朝夕相对……” 他的声音暧昧极了,带着一丝丝调笑。 林瑞嘉望着紧闭的房门,语气平淡:“秦王殿下别来无恙。” 外头传来东临长锋的冷笑,随后脚步声逐渐走远。 林瑞嘉仍旧独自倚在窗台边,太阳已经落下,天际一片深蓝,依稀可见有几颗星星。 美眸中隐约泛着雾气,越哥哥,为何你不来见我……你生气了吗? 她在面对敌人时,可以强硬得不像女人;她在设下各种计策陷阱时,可以残酷得让人畏惧。 然而只有他,只有在面对他时,她会软弱,会懵懂,会不知所措。 她本就是他一手带大的。 她的全身遍布盔甲,就连心脏,都长满鳞甲坚不可摧。可唯有他,是她全身上下的软肋。 他是她唯一的弱点。 第二日一早,将军府正厅中。 李维德、韦氏等人焦急不堪地在大厅里踱步,李善常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半点儿音讯都没传回来,他们不得不焦心。 李明珠坐在椅子上,手中紧紧拧着帕子,同样满脸着急。尽管平日里这个哥哥斗鸡走狗整个就是一纨绔子弟,然而到底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哥哥。虽然曾经也夜不归宿过,可到底是传了消息回来的。不像昨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最令人害怕的,是他的随从都被人杀了,这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遭到了什么不测…… “会不会是善常那孩子在外面得罪了人,仇家上门报复?”李维德皱着眉头问。 韦氏给了他一白眼:“善常平日里可是个乖孩子,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没做过,能有什么仇家!” 李维德冷笑:“你儿子乖?!你儿子多有本事啊,别忘了他可是一掷千金把那天香楼给买了下来!天香楼是什么地儿?那是青楼!你儿子整日里泡青楼里,你还好意思说他乖?!别忘了去年,他可是为了人家花魁姑娘把人王总兵的手都打断了!王总兵是什么人?!那是我的左膀右臂!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我呸!什么花魁,那贱人勾三搭四,都是那贱人勾引的善常!” 两人吵着,李明珠臊得满脸通红:“爹,娘!” 两人这才注意到女儿还在,这才熄了火,闷着气在座位上坐下。 李维德扫视了圈大厅,沉声道:“钰儿呢?” “还不是你把人太子得罪了,她在房里生闷气呢!”韦氏没好气。 “太子?他今天是太子,明日还不一定是!”李维德冷笑。 正说着,心腹之人从外头进来,在李维德耳畔低语了几句。 李维德眼睛一亮,忙道:“快请进来!” “谁来了?可是太子?”韦氏忙问道。 “秦王到了!”李维德说着,催促韦氏和李明珠躲到屏风后面去。 没过多大会儿,东临长锋和秦南被人引进来。东临长锋背后跟着四名美婢,她们拿帕子擦净了大厅的椅子,东临长锋这才撩了衣袍坐下。 李维德堆起满脸笑容,“秦王殿下远道而来,下官有礼了!” 说着,对东临长锋行了个大礼。 东临长锋抬手示意他起身,几名将军府的婢女送上来煮好的茶水,东临长锋端起来呷了一口,声音平淡却含着威严:“秦南。” 秦南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来:“李将军,殿下此次来重华镇,乃是辅佐太子剿匪。殿下知道,将军爱子似乎是失踪了,所以殿下有心帮将军调查,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李维德仔细盯着那块令牌,那是督军的令牌。 也就是说,圣上在命秦王参与剿匪的同时,还给了他督军的权力。 督军的权力极大,身担监督之责,几乎可与掌十万兵权的他平起平坐。 李维德想着,内心一阵惶恐。这是不是代表,圣上有意扶持秦王? 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正是韦氏的。 李维德暗自恼怒,韦氏是暗示他答应秦王。 可秦王说什么有心调查,这哪是什么调查,这分明是要他站队。只要他答应,那么就等于站到了秦王那边。 他虽无心扶持太子,可这么早站队的话似乎并不妥当…… 537.第537章 你看那秦王如何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屏风后又传出几声接连不断的咳嗽。东临长锋优雅地端起茶盏品茶,唇角溢出一丝浅笑。 李维德暗道韦氏丢人现眼。可如今东临长锋就等着他的答案,他想想人家秦王好歹是秦贵妃所出,秦家乃是将门之家,秦老将军手握五十万兵权驻守北疆,若是真正发生夺嫡之战,秦王获胜的概率也很大…… 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吞吞吐吐地回答道:“若是秦王殿下肯纡尊降贵帮助寻找犬子,下下官结草衔环,必定相报秦王大恩!” “结草衔环倒是不必。”东临长锋声音冷淡,“本王要你做什么,你比本王更清楚。”他说完,目光落在从外头走来的人身上,笑容不禁恶劣了几分。 东临火越从外头进来,一眼都没看他,撩了袍子在主座上坐下。李维德示意丫鬟上茶,东临火越呷了口茶,“昨夜收到消息,说三哥来了。原本还是不信的,不想竟是真的。此来,所为何事?” 他的气场很强,李维德低着头,脊背逐渐冒出汗来。他刚刚觉得秦王的气势已经很压迫人了,如今再加上一个太子,更是令人害怕得不敢抬头。 “父皇担忧五弟不能成功在三个月内将重华镇外的土匪一网打尽,因此特地派我来相助。”东临长锋声音轻慢,把玩着旁边美婢的玉手,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哦,父皇还给我了督军的权力。五弟应该不介意吧?” 督军的权力很大,几乎可以调用十分之一的军队。这对东临火越而言,相当不利。 东临火越却仍是表情淡淡,俊美的面容上尽是哂笑:“这是父皇看重三哥,我为三哥高兴都来不及,又有何可介意的?不过既然三哥此次身负重担,又有督军的权力,那可得好好表现,万万别叫父皇失望才是。” 他说着,姿态悠闲地品起茶来。 然而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他来重华镇不过才几天功夫,父皇就直接将东临长锋给派来了,甚至还给他督军之权!这是在变相地警告他吗?可他根本不想娶李钰儿那个眼高手低的蠢妇,他有嘉儿就够了! 东临长锋又淡淡道,“对了,五弟是住在将军府的吧?我住在外面的引风客栈,说起来住我旁边的可是五弟的熟人呢。” 东临火越瞳眸骤缩,东临长锋扯开一抹恶劣的笑,“倾城郡主身怀六甲,五弟也舍得让她住在客栈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五弟真是好大的气量。哈哈!” 他说完,径直起身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东临火越才一拳砸到旁边的木桌上。那木桌应声碎成了渣,把李维德吓了一大跳。 等东临火越也离开后,韦氏和李明珠从屏风后走出来,韦氏对着那木桌心疼不已:“好好的水梨花木桌子,一拳就没了!这桌子可值几百两呢!” 李维德在旁边坐下,只觉心累。若不是当初眼皮子浅答应了那人做那些事,也不会将这两尊大佛给招来。现在好了,儿子丢了,还被逼着搅和到夺嫡之战中…… 韦氏心疼完桌子,又拉着李明珠,笑问道:“你看那秦王如何?” 李明珠吓了一跳,“娘,您这是何意?!” “娘什么意思,你这样冰雪聪明,还听不出来吗?!”韦氏亲昵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你看现在你爹支持秦王殿下,你若是嫁进秦王府,等到秦王继承大统,你就是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啊,一人之上、万人之下,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你不想要?!到时候你要什么珠宝首饰都有!” 李明珠暗自懊恼,双颊通红,答道:“娘!您这话是大逆不道的,以后可别提起了!而且爹爹他只是地方将军,不是他支持谁谁就一定会成功的。而且女儿看那秦王甚是危险,并不是个宽仁大度的,爹爹若是要与他为伍,必定处处如履薄冰。” 她的话很中肯,可韦氏却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她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你爹爹手握十万兵权,他支持谁,谁肯定就会成功!如今钰儿差不多废了,现在娘可就指望你了!” 李明珠有些气恼,没等她说完,一声咆哮从背后传来,“娘你说谁废了?!” 李钰儿披头散发站在后面,小脸上憔悴不堪遍布泪痕。 韦氏讪讪道:“娘还不是看那太子不中用了嘛!” 李维德白了眼韦氏,厉声道:“都散了!” 林瑞嘉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三天。 这三天,她只见桑若、青团和黑鹰,其他人一概不见。而东临火越也没有出现,据夜冥的消息,他似乎很忙。 林瑞嘉坐在床榻上仔细绣着一只精巧的小肚兜,这是给她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的。经过三天的休息,如今她的心态已经恢复平常,甚至较之前更加淡然。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东临长锋出现在林瑞嘉跟前。 林瑞嘉连眼皮都没抬,继续绣肚兜上的一朵花。 东临长锋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拿起摊在床榻上的花样子,再对比一下肚兜上的花儿,忍不住轻笑出声:“我以为你绣的是太阳花,原来是蔷薇。” 他的语调很轻松,两人坐在一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敌人,反倒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林瑞嘉打量了下肚兜上的花儿,再看看花样子上的,顿时有些无奈。的确,她绣的哪是什么蔷薇花,这粗糙的做工,明明就和最简单的太阳花差不多…… 东临火越拿过肚兜,嗤笑:“你做这玩意儿给你儿子穿,他要是懂审美,定会说你随意打发他。” “几年没做绣活儿了,手法都生疏起来。可见很多事要每日都做,才能保持熟稔。”林瑞嘉淡淡说着,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东临长锋,“说吧,你今日见我,有什么事?” 东临长锋在床榻上躺下,手枕着脑袋,仰头盯着房梁,面容无波无澜:“知道我最爱吃什么吗?” 538.第538章 幕倾城,我要娶你 “辣食?”林瑞嘉嗤笑。 “不。”东临长锋神色认真,“你走之后,我忽然发现,我最想念的,是你亲手做的食物。我思考了很久觉得,我似乎爱上你了。” 他起身,突然就握住林瑞嘉的手腕,“幕倾城,我要娶你。” 林瑞嘉盯着他的眼,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明明是敌人,结果突然之间就说要娶她。 等她反应过来时,东临长锋的脸在眼前放大,他已经吻了过来。 下意识的,林瑞嘉一巴掌扇到东临长锋脸颊上。东临长锋捂住脸,双眼之中有惊愕,有无措,还有受伤。 从小到大,都是女人来给他献殷勤。他从没有主动追求过谁,更没有被女人打过! 林瑞嘉抽回手,往后缩了缩。 在她印象中,东临长锋此人变态至极,一个搞不好,说不定会杀了她…… 然而出乎意料的,东临长锋呆了半晌,忽然大笑起来。笑完之后,他贴近林瑞嘉的面容,声音里竟带着愉悦:“你是第一个打我的女人。幕倾城,从此以后,我们的命运相交缠。我不会放弃你,永远都不会!”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屋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林瑞嘉盯着大开的窗户,风灌了进来,把屋里的奇怪气氛给吹散了些。 若不是床上还有他坐过的印子,她会以为,刚刚只是幻觉。她平静下来后,准备继续绣肚兜上的花儿。然而床上空空如也,那只肚兜不见了踪影。 “东临长锋……”林瑞嘉面色绯红。 另一边,东临长锋的房间内。 他拿着那只肚兜坐在窗台上,盯着肚兜上未绣完的太阳花呵呵直笑。 秦南从外头走进来,眉头深皱:“殿下,大业未成,你这是作何?” 东临长锋将肚兜塞进怀中,收敛了笑容:“秦南,你逾矩了。” 秦南冷笑了声:“秦家的希望,可都寄托在殿下身上。幕倾城虽好,可如今已是太子的人,甚至还怀有太子的骨肉。她,终究非殿下良配。属下已为殿下物色好一女,此女姿容不下幕倾城,更兼优秀非凡,真正是秦王妃的合适人选。” 东临长锋眼底掠过一抹不耐烦,秦南盯着他的眼睛,又接着说道:“殿下可知,属下为殿下物色的女人,就是圣上为太子亲择的太子妃?” “你说什么?”东临长锋转向秦南。 “圣上早已为太子择定了太子妃。她既不是鬼巫钟家的圣女,也不是沈家的小姐,更非幕倾城,而是天照城新近崛起的裴家的女儿。” 秦南说着,见东临长锋陷入深思,轻笑了声,继续说道:“她姓裴,单名一个‘九’字,在裴家排行第六,但因其名字,裴家的人往往称其为九小姐。” “如今太子心属幕倾城,正是殿下追求裴九的好时机。殿下,机不可失,若是等太子回过神来,那么殿下就彻底失去了与裴家联姻的机会了。” “裴家不过是新秀,到底比不过在天照城中立足百年的名门望族。父皇他,为何会为东临火越选择裴家的女人?”东临长锋问道。 秦南摇了摇头,“殿下的目光只局限在天照城内吗?殿下须知,裴家乃是五年前才来到天照城的。其真正的根基,乃是在颍州。殿下岂不闻,北有颍州裴家,西有洛川君家,南有并州宁家,东有长郡贺家。此四家乃是地方势力之首,其实力不可小觑。幕倾城背后虽有北幕皇帝撑腰,可到底远水难救近火。娶幕倾城,等于失去东临国内其他诸多势力的支持。” 东临长锋不语。 秦南见他沉默,知道再说反而会让他更加烦躁,便告辞离开。 他走到门口,东临长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秦南,你说,做皇帝是不是很累?” 秦南背对着他,眸中神情莫测:“殿下,事到如今,谁都不可以回头。回头,就是万丈深渊。殿下可以不在乎地位,但秦家在乎。殿下这根绳子上系着的,包括贵妃姑母,包括整个秦家。殿下成,秦家成;殿下败,秦家败。” 他说完,推门而出。 东临长锋坐在窗台上,傍晚的凉风吹来,让他的头脑清晰不少。 他的眸中逐渐现出一抹霸道。幕倾城他志在必得,但是东临的江山,他同样志在必得。 入夜之后,林瑞嘉躺在床铺上,帐纱低垂,她偏头望着窗外的月光,眼睛睁得很大,一点睡意都没有。 桑若从门外进来,“小姐,线人说,秦南这几日一直专注排查李善常。奴婢猜想,他应该知道秦南死了。若是他查到小姐头上……” “无妨。”林瑞嘉眸光忽闪,“当时天香楼中,他的随从们都控制起来了吗?” “那些随从都被殿下的人杀了。”桑若回答。 林瑞嘉点头,“秦南他一定会去天香楼查人的。你想办法,把天香楼给毁掉。” “毁掉?” 夜风吹进来,将帐纱吹得浮动起来。 林瑞嘉伸手抚摸飘飞的帐幔,声音平淡:“天香楼乃是木制的。今夜风大,比如,放一把火……” 桑若眼前一亮,马上去办了。 第二日,清晨。 林瑞嘉用过早膳,正在房中软榻上看书时,东临长锋再度出现在屋中。他在她身边捡了个位置坐下,姿态悠闲随意:“昨夜好一把大火,几乎将天香楼烧成了渣。” “是吗?”林瑞嘉翻了页数,“天香楼乃是重华镇最出名的青楼,一把火烧了,倒是可惜得很。秦王殿下初来重华镇,恐怕还来得及进去逛一逛吧?” 东临长锋失笑:“女孩子说着话,也不怕丢人。再说,本王是何等人,岂会逛青楼那种肮脏的地方?!” 林瑞嘉放下书卷打量他,他衣着锦绣,几乎时刻保持着整齐干净。林瑞嘉曾在他府上待过,因此知道他是个很讲究的人。 “也不是所有青楼都是肮脏不堪。”林瑞嘉重又拿起书卷,“等我回到天照城,风波楼会重新启用。到时候,恭请秦王大驾光临。” 539.第539章 以命还命 提起风波楼,东临长锋便暗自恼怒。他悄悄瞪了眼林瑞嘉,没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林瑞嘉兀自看书,东临长锋闲着没事儿,就坐在旁边观察她。 他看着看着,心里却又莫名奇妙生起气来。 这样的极品,为何不是他先遇见? 东临火越那小子,总是有让人嫉妒的好运气。 而他口中的“那小子”,此时正带着人马埋伏在栗山脚下。 他这些日子排查了土匪出没的几个地点,栗山脚下便是他们常常出现的地方。他半夜带人过来,已经在这里埋伏了好几个时辰。若是情报准确,再过一个时辰会有商旅经过。届时只要土匪一出现,便是他们行动的时候。 预期中的商旅的确准时出现了,只是可惜,并没有什么土匪过来。 手底下有军士开始低声抱怨,东临火越冷冷瞥了那人一眼:“若是不愿意为本王做事,大可离开。” 这里埋伏了几百人,其中一大半都是问李维德借来的精锐。东临火越说完那句话,这些人便纷纷起身,七嘴八舌道: “咱们三更半夜就起床来这里埋伏,可埋伏了半天,辛苦不说,却连个土匪的影子都没看到!” “我看,太子他纯粹就是在恶整咱们!” “咱们虽然只是士兵,但也是人不是?!” “走走走!再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去喝酒!” 他们说着,竟三三两两往回的路上走。 一旁亲信不由地看向东临火越:“太子……” 东临火越冷笑:“让他们走。本王倒是想看看,李维德他还能耍出什么手段!” “太子,不如将澹台公子和飞总管请回来?如今那边已经稳定下来,而殿下身边正缺人手……”那亲信试探着问。 东临火越抬手,示意他即刻去请人。 就在东临火越带人撤退后不久,十几个人沿着小路径直上了栗山。为首的人一袭青衣,面貌普通至极,正是秦南。 他们上了山顶,山顶上一片焦黑,乃是栗山小筑被烧后的废墟。 他示意手下在里面搜查,将还能看见轮廓的东西全部收集起来。 一直忙到傍晚,他们终于收集到整整一纸袋的东西。还有侍卫发现了被废墟掩盖的密室,秦南亲自下去观察了后,才带着人马下山。 入夜之后,将军府。 大木桌上摊着一张白纸,秦南将带回来的纸袋子里的东西尽数倒在白纸上,“你们找一找,看看里头可有贵公子的物什。” 韦氏凑上去翻翻捡捡,里头的东西大多被烧得面目全非,一片焦黑。她拨弄了半天,最后突然伸手抓住一枚圆圈形状的东西:“这是善常的玉扳指!看,里侧还有刻字:善,常!”她说着,十分惊喜地转向坐在旁边的李维德,“老爷快看啊!” 李维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秦南:“是谁干的?” 韦氏不解地望着他,“老爷,你怎么了?” 一旁的李明珠拿起手帕捂住双眼,泪水顺着下巴滑落:“娘!哥哥他不在了!哥哥他不在了!” 韦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手中的那枚扳指掉落在地,几欲晕厥过去。 旁边的丫鬟连忙将她扶到椅子上,给她顺气。 李明珠抬起朦胧泪眼:“敢问秦公子,这枚戒指,是在何处发现的?” 秦南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栗山小筑。听李三小姐说,李公子常去此处玩耍。我白日里带人过去,栗山小筑已被人烧成废墟。这枚扳指,便是在里头找到的。据我得到的消息,李公子大约已经故去,诸位节哀。” 大厅中灯火通明,却是一片静默。 片刻之后,李维德一掌拍碎了旁边的圆桌,怒吼出声:“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这般残忍,我儿竟如此惨死,甚至尸骨无存!” 他的声音极大,蕴含着内力,竟让大厅中的女子们都有些抵挡不住。李明珠捂着被震得难受的胸腔,含泪轻声道:“爹爹……” 可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是默默流泪。 韦氏双眼通红,仰望了半天房梁,最后实在接受不了晕厥了过去。 丫鬟们将韦氏抬走后,李明珠率先起身,擦干净眼泪,声音虽柔弱却含着几分劲道:“秦公子,你可查出害死我哥哥的凶手了?” 如今李府唯一的子嗣被杀,剩下的只有她和妹妹。可妹妹如今一蹶不振,这一辈中,也只有她能担起支撑李府的担子了。 秦南不由多看了眼李明珠,血亲被杀,她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振作起来,这个少女倒是不错。 “目前还在查。”秦南想起在废墟下发现的密室,唇角的冷笑多了几分。 李明珠注意到他一瞬即逝的微笑,不禁试探着问道:“秦公子心中,是否已有了怀疑的人?” 秦南看向李明珠,对方不躲不闪,由他打量。 他垂眸喝了口茶,“如果我说是幕倾城,你们又待如何?” “幕倾城?”李维德和李明珠同时惊讶。 “幕倾城,就是几天前暂居在你们府里的烟草。”秦南笑容凛冽,“她是北幕的郡主,也曾是北幕的皇后。如果是她杀了李公子,你们会如何?” 李维德眉头紧锁,如果是她的话,那么从事必须从长计议。 幕倾城的背后是太子,现在如果正面和太子杠上的话…… 秦南注意到李维德的犹豫,笑容愈发冷冽,重复问了一遍:“如果是她,你们会如何?” “杀了她。” 柔弱却饱含着力量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李维德看向李明珠,她双眼闪烁着倔强,声音坚定,“我的家人再怎么不好,那也是我的家人。她害我哥哥性命,就该有以命还命的觉悟。” “啪!啪!啪!” 巴掌声响起,秦南看着李明珠的目光柔和了不少,“李二小姐当真让秦某刮目相看!若是李府真有心对付幕倾城,秦某这里有一个不错的计谋,不知你们愿不愿配合……” “秦公子但说无妨。” 540.第540章 她是山神?! 另一边,引风客栈中。 林瑞嘉吹干纸上的墨,认真折好后塞进一个信封内,上书“雪儿亲启”。她将信递给桑若:“找人把这封信送到阿雪手中。” “阿雪?”桑若愣了愣。 “西绝太子妃,田阳雪。”林瑞嘉解释。 关于鹿无尘,她有太多疑惑。鹿无尘似乎是在研制什么长生不老药。鹿鹿说过,折颜是其中重要的蓝本。而女儿香,又是何物? 她需要知道这一切,然后才能预测鹿无尘下一步的动作。 重华镇的局势似乎已然陷入胶着状态。东临火越对于那帮神出鬼没的土匪毫无线索,林瑞嘉这边同样没有任何进展。而东临长锋似乎是和她说话上了瘾,明明该是两个对立阵营的人,他却每日里总要找机会进来和她说几句话。实在无话可说时,便静静坐在她身边,望着她做事。 这日黎明,天空阴沉沉的,明明天早该大亮,可窗外却是黑压压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莫名的压抑感让所有的人都觉得难受。 林瑞嘉梳洗完毕,正用早膳时,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青团走到窗前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小姐!客栈外面好多人啊!” 引风客栈外的街道上,聚集了无数百姓。他们满面愤怒,冲着四楼窗户大声叱骂着难听的话。 青团正望得出神,冷不防一个臭鸡蛋甩上来,直接砸到了窗户上。青团往后面一缩:“小姐,他们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林瑞嘉喝完最后一口粥,脑海中浮现出秦南那双古井般幽深的瞳孔,不禁冷笑:“我说他这几日在筹谋什么,原来是为了今天……” 她话音落地,外头一堆臭鸡蛋都砸到窗户上来了。 外头掌柜的砰砰敲着门:“郡主!” 桑若开了门,掌柜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走进房中低声道:“郡主,外头太乱了,有人煽动百姓过来围堵,郡主可要从密道撤退?引风客栈地下室内有条密道,可直通重华镇外。自打郡主住进咱们客栈起,公子就传话说了,无论如何,要保郡主周全!” 林瑞嘉微微颔首:“多谢你们的好意。只是若我今天离开,那么对手的阴谋就算是得逞了。所以,我不会离开。” 掌柜的手足无措看向房中的黑鹰,黑鹰冲他点了点头,掌柜的无法,只得退下。临走前还调来客栈里的几个护卫守在林瑞嘉房间外。 青团听着外头的咒骂,气不过,猛地打开窗户:“你们都在叫什么?!乱扔什么啊?!我家小姐哪里得罪你们了?!” 那群百姓一见窗户打开,顿时嚷嚷得更起劲儿了。 他们似乎还有领头人,一位面黄肌瘦的中年妇女从人群中走出来,仰头对着窗户嚎啕出声:“你们作孽啊!冒充山神娶亲,抓走了上百个姑娘,现在活着回来的还不到二十个,你们伤天害理,是要遭天谴的啊!” 她双眼红肿,明显是哭了很久:“可怜我家翠翠,被你们折磨的体无完肤,你们这群恶人要天打雷劈啊!” 她说着,拉出旁边一个低着头的姑娘,捋起她的袖子,只见一双原本白净的手臂上遍布鞭痕,简直是惨不忍睹。 “我的五儿直接惨死,你们都得给我的五儿赔命!”另一个老妇人怒喊道。 山神娶亲? 坐在房内的林瑞嘉眸光渐冷。 秦南好手段,竟能翻出那些地下密室,甚至一个一个找到这些女孩子的家人。 他更是好心机,竟然能将这些女孩的家属撺掇起来对付她,将李善常犯下的罪行推到自己头上! 只是不知,他开出了什么条件,居然能让这些被救的姑娘站出来指责她们的救命恩人? 桑若皱起眉头:“原本以为她们会对小姐感恩戴德,不成想,竟然这样快就反水。她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可怜的娇弱姑娘,而是一群白眼狼!” “可怜的娇弱姑娘……”黑鹰扑哧笑出了声。 这笑声在房间中十分突兀,林瑞嘉三人莫名其妙望向黑鹰,完全不明白他的笑点在哪儿。 黑鹰讪讪敛了笑容,却忍不住偷瞄了眼桑若。 外面骂得越来越难听,那些被解救的女孩子们几乎都到场了,她们的家人唾沫横飞,一人一口几乎要淹死林瑞嘉。而死了的少女们的家属也都到了,扯了白麻布在大街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咒骂林瑞嘉。 人群中不知是谁爆料,说楼上那个假冒山神的凶手就是北幕来的倾城郡主,此女本做了北幕的皇后,却和人苟且私奔到东临,而与她苟且的男人正是东临火越。 这下好了,老百姓们不仅咒骂起林瑞嘉,甚至连东临火越一块儿骂起来。 青团气不过,大声嚷道:“谁告诉你们我家小姐是凶手的?!你们问问自己的女儿,到底是谁救她们出来的!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别平白冤枉我家小姐!” 人群中又有人大喊:“秦王亲自参与调查,人证物证俱全,就是幕倾城干的!她在栗山上建了别苑,又找人帮忙抓良家少女去别苑,是要进行惨绝人寰的虐待!这个幕倾城生性残忍,就以虐人为乐!她还勾引李将军之子李大公子去别苑,结果被李大公子发现她的秘密,李大公子仁慈,便将这些可怜的姑娘都救了出来!不料被幕倾城发现,她就活活杀了李大公子,还烧毁了栗山上的别苑毁尸灭迹!大家若是不信,现在去栗山山顶,还能够找到被烧黑的废墟!” 此话一出,百姓们也不管真假,顿时群情激愤,一致声讨林瑞嘉。 又有人躲在人群中大喊:“各位兄弟姐妹们,此女伤天害命,不除此女,天下不安!” 另一个男人大声道:“我曾见过这个幕倾城,生得红颜祸水,说不定乃是狐狸精转世,是要吃人的!我看,得把她烧死才行!” “对对对,马上请麻姑前来做法,烧死这个妖怪!” 林瑞嘉默默坐在房间里,听着他们大声辱骂,美丽的面容上平静无波。 541.第541章 报复心 青团气得直跺脚,“这帮不分好歹的人!气死我了!小姐真是白救她们了!” “小姐,如今该怎么办?”桑若皱着眉头问道。 林瑞嘉垂了头,目光盯着桌案上的酸梅汁,半晌都没出声。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秦南这招太狠、太突然,她还没有想到应对之策。 秦南此人深不可测。东临长锋身边第一谋士的身份,果然不是虚的。 就在她思考的时间里,下面暴动的百姓不知被何人煽动,竟一窝蜂朝客栈内涌来。掌柜的安排的人手已然阻挡不住这些百姓的怒火,他们拿着腐烂的菜叶、鸡蛋等一股脑涌上四楼,朝着林瑞嘉所在的房间大门砸去。 他们一边砸一边咒骂,整个群体都处在失控边缘。 更有甚者抬来长圆木,打算硬撞开林瑞嘉房间的大门。 还有一部分百姓依旧固执地守在窗下的大街上,死死盯紧了窗户,生怕林瑞嘉逃跑。 桑若紧紧护在林瑞嘉身前,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被撞的晃动的大门。 林瑞嘉虽是面无表情,可眼底的慌乱却透出了她的心乱如麻。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裙子,脑海中不断有主意浮现,可又很快被否定。 身边有桑若、黑鹰和夜冥在,虽然逃跑不是难事,可以后若想再回来洗清自己,那是难上加难。可如今太多百姓被人煽动,都处在暴怒边缘。若是人少,或许她还能够据理力争。但是现在人太多了,她根本应辩不来。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即便不是事实,被这么多人往来传说,也会变成事实。 她一张口,根本说不过他们。 桑若沉声道:“小姐,若是他们撞破门,奴婢马上就带您从窗户离开。青团,去把小姐的东西收拾一下。” 青团应了声,忙不迭去做了。 与此同时,隔壁客房内。 柔软的轻纱帐下,东临长锋躺在软榻上,一名美貌婢女正跪坐在地上为他捶腿,另一名则拿着签子插了切好的水果块送到他的唇边。 东临长锋推开她的手,一双眸子紧闭着,不知在想什么。 而对面楼的窗台后,秦南正负手而立,静静观望着对面的骚动。一名轻纱遮面的窈窕少女站在他身边,正是李明珠。 她美眸盯着对面的动静,在看见青团慌里慌张收拾东西时,眼中逐渐浮起一抹笑意。 秦南将她的笑容收在眼底,不禁冷笑:“在来重华镇前,我曾收集过将军府的资料。原以为李二小姐是个柔弱胆小的,却不想报复心竟然如此之重。” “我对权力没有兴趣,我唯一在乎的,是将军府。”李明珠声音细弱,可语调中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道,“我生在将军府,母亲的强势,使得府里从没有乌烟瘴气的小妾、庶子庶女等。所以,我从小就不必学习宫闺宅斗。然而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若不伤人性命也就罢了,可她害死我哥哥,所以我总得教她知道,将军府虽比不得太子府,却也不是好惹的。” “我喜欢心狠手辣的女人。”秦南赞叹道,“李二小姐不必说什么对权力没兴趣,以我的阅人经验来看,李二小姐分明是心高气傲之辈。若二小姐愿意,秦某在此为秦王殿下求娶二小姐为秦王侧妃。” 李明珠转向秦南,他眼中满是认真。 “有何好处?” “若秦王登基,将军府地位水涨船高,对于痛失爱子的令尊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补偿?再者,重华镇虽富裕,可终究比不过天照城的繁华。二小姐居此,恰似于明珠蒙尘,到底是可惜了。”秦南声音里带着诱惑。 李明珠的目光落在林瑞嘉隔壁的房间,东临长锋不知何时坐在了窗台边。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处处铁画银钩,线条冷峻却不失俊美。 一身黑衣,凛冽至极。 这样的男人,或许会有与太子一争的资本。 李明珠注视着东临长锋,脑海中却又忽然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个男子总是云淡风轻的姿态,优雅却高不可攀。 ——晋王殿下,珠儿喜欢你。 ——李二小姐虽是妙人,可本王早已有所爱之人,实在抱歉。 两年前的情景和对话历历在目,李明珠垂了眼帘,或许,嫁给秦王,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东临长锋的目光则专注地盯着隔壁窗台,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客栈大门即将被撞破的时候,街道尽头忽然响起沉重的马蹄声。百姓中不知是谁喊了声“官府来人了”,砸门的人不敢再造次,纷纷涌下楼去。 青团满脸欣喜:“小姐,定是太子殿下来救咱们了!” 她奔到窗台边朝街道尽头张望,只见一列齐整的军队开过来,为首的副将生得虎背熊腰,一脸阴鸷。他高扬起手中大刀,厉声道:“幕倾城掳走良家少女,身负几十条人命!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特奉李将军之命,拿她归案!” 此语一出,百姓欢呼,纷纷为他让开一条路。 林瑞嘉站在窗边,目光对上那副将的目光,不禁冷了几分。 那副将朗声道:“幕倾城,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林瑞嘉冰冷的目光从那些被救的少女身上一一扫过:“我以为那日,你们是真心感激我救你们……我不知道他许给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可以集体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来。若是用钱收买,那么,你们的性命,其实是比金钱还要廉价吗?!摸摸你们的良心,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大声告诉我,我是囚禁你们的凶手,是杀害你们姐妹的刽子手!” 那些被救的姑娘们只低着头,纷纷躲进家人身后。 林瑞嘉冷笑:“这便是你们的指控吗?” 其中一名姑娘左右望了望,鼓起勇气上前,望着林瑞嘉,大声道:“就是你!你就是凶手,是你绑架我们的!” 林瑞嘉目光落到她脸上,锐利如刀的眸光使得她不由得往后缩了下。 林瑞嘉轻声笑了出来,看向那名副将:“敢问人证物证何在?” 542.第542章 千万别招惹他 副将拿大刀指着那群被救的少女:“这些人,还不足以充作人证吗?!我想,若你当真是她们的恩人,她们是绝不会胡乱指证你的!至于物证……”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烧黑的玉扳指,“这个可够?!” 他力道极大,直接将那枚玉扳指丢到四楼林瑞嘉手中。 林瑞嘉摩挲着那枚被烧焦的玉扳指,印象中,李善常手中似乎的确戴了这个玩意儿。 “无话可说了是吧?来人啊,给我将这妖女拿下!”那副将长刀一指,身后十几个士兵立刻往引风客栈内奔去。 可他们还没靠近客栈,五名人高马大的壮汉出现在客栈外。他们有着军人一般的挺拔身姿,往那儿一站,便十分显眼。 为首的那人大笑了几声:“真是好本事,竟能够煽动百姓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我王某人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王柏?”那名副将目光顿时变得更加阴鸷,“你们贪污军款被驱逐出军营,我若是你,早就嫌丢脸卷铺盖滚出重华镇了!也好意思青天白日里出来晃荡!” 王柏抬头瞥了眼林瑞嘉,冷淡的目光重又看向副将:“熊青,究竟是谁贪污军款,你比我更明白。兄弟们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就为这少女被抓一事!” 他说着,拱手朝四周百姓们作揖,随后将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他们原是军队里的督查将,却在某次巡营时,撞破李维德和一名神秘男子商谈挪用军款之事。他们当时并不敢声张,可李维德却在几日后寻了个借口,将他们一人杖责五十后赶出军营。 他们无处可去,正好听闻重华镇中有少女失踪,十几名清白姑娘陆陆续续被人抓走,于是设点埋伏,想要抓住那些劫掠女子的匪徒。可匪徒们十分狡猾,他们竟无法抓获。后来他们改变策略,转为破坏这些人的劫掠活动,倒是也保下了不少姑娘。 就在几个月前,他们中的一人侥幸跟踪上匪徒,最后发现匪徒去的地点乃是栗山。他们经过几番调查取证,最终亲眼见到与匪徒接洽之人的主子乃是李将军府的大公子李善常。 他们震惊之余,却深感此事棘手。先不说他们人小势微压根儿斗不过将军府,若是他们被发现,他们的命都保不住! 转机出现在太子来重华镇剿匪。他们有心想和太子取得联系,无奈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接近东临火越的车驾。现在将军府的人诬陷幕倾城是凶手,他们这才出现,打算趁这个机会将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林瑞嘉想起上次桑若扮作弱女子被匪徒围攻时,似乎的确有另一拨人出现想要相救。仔细这么一想,那拨人的体型和今天出现的这五人似乎的确很相像。 围观的百姓们都有些犹豫起来,现在真真假假,他们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事实上李府的那位公子素日里斗鸡走狗,风评极差,干出虐杀少女的事儿还真不稀奇。 倒是楼上这位姑娘,不仅生得美丽,而且举止端庄。这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什么妖怪,若说是皇后娘娘他们也是信的! 副将熊青见形势不好,忙喝道:“你们贪污军款,如今还想污蔑将军大人的独子,当真可恨!来人啊,将他们一并抓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人群外响起:“谁敢动手!” 说着,一群护卫护着一名少女从人群外走进来。 少女生得清秀端庄,冲着熊青厉声道:“你们冤枉好人!什么证人,根本就是你们提前收买好的!只要她们替你们说一句话,便能得一百两银子!只要做完这场伪证,便能再得一千两白银!好大的手笔!” 林瑞嘉盯着她,这少女有些面熟,似乎也是前些日子救出来的女子之一。 少女说完,随后转身朝林瑞嘉恭恭敬敬拜下:“胡氏清儿谢恩人救命之恩!倾城郡主大恩,清儿此生没齿难忘!” 原来是县令的女儿胡清儿。林瑞嘉反应过来,忙示意她不必多礼。 当初王氏求到她那儿,她也没明说答应帮她找女儿,没想到这个胡清儿倒是个感恩的。 熊青甩了甩鞭子,有些棘手。王柏等人不足为惧,可胡清儿却是胡县令之女。虽说县令这官不算大,但重华镇乃是重要镇市,重华镇的父母官,其实际地位要比一般县令高出不少。 青团见事情有了转机,不禁高兴起来,冲着其他被救的少女嚷道:“你们这群白眼狼!怪不得都来诬陷我家小姐,原是拿了人好处!真不要脸!” 少女们涨红了脸,俱都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百姓们也逐渐清醒过来,望着这些少女及其家人的目光也变得怪怪的。再看看林瑞嘉时,不禁有些愧疚。看来是有心人利用他们,想要除掉这个美丽的女孩子。 熊青见事情不好了,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一侧街道的窗户上,想要听秦南的指示。然而那窗户后面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了。 熊青头皮发麻,若是强硬带走幕倾城,恐怕会犯下众怒。可若是不带走幕倾城,回去之后该如何和李将军交代……李将军可是准备了十八般酷刑,专门在大牢里等着幕倾城上门,如果他空手而归,不定会遭到怎样的惩罚。 隔壁房间,东临长锋唇角翘起,看来秦南想要拿下幕倾城的计划,算是破产了。 正在此时,一队人马从街道另一头出现。 为首的男人骑在一匹枣红马上,锦白的斗篷猎猎作响,一张脸俊美如月,却透着丝丝痞气。然而这痞气却丝毫影响不到他的优雅,他唇角含笑,整个就是一翩翩贵公子的形象。 东临长锋瞳眸骤缩,澹台惊鸿?! “他是谁?”林瑞嘉小声问旁边的桑若。 “澹台惊鸿,人称澹台公子。”桑若解释道,“若说秦南是秦王身边的第一谋士,那么澹台公子便是殿下身边的第一谋士。澹台公子向来不走寻常路,性情古怪的很,小姐千万别招惹他。” 543.第543章 惊才绝艳 性情古怪?越哥哥身边的第一谋士?林瑞嘉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而秦南起码都二十五六了。论资历,他能是秦南的对手? 澹台惊鸿带着人马,踢踢踏踏来到大街中央,与对面的熊青正好面对面。他薄唇掀起一抹轻笑,“本公子奉太子之命,特来此办案。” 说着跨下马来,立即有侍卫搬来交椅,甚至还端来了烹好的茶水。 澹台惊鸿就这么大咧咧坐在街道中央,手下抬来一张桌案,他将惊堂木一拍,撩起袍摆,“熊副将,你指证凶手是幕倾城,可有人证物证?” 熊青寻思着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不过他既是奉了太子之命,想必是袒护那幕倾城的。可他身上有李将军的命令,必须带回幕倾城,若是此时退缩,李将军若是知道他不定会怎么倒霉。 他想着,上前拱了拱手:“这位公子,幕倾城她在栗山私设密室,掳走民女,虐杀少女多达上百人,罪不容诛!人证便是这些被李公子救出来的姑娘们!可怜李公子为了救人被此妖女毒杀,尸骨无存,仅在栗山小筑的废墟里发现他生平所戴之物,那妖女手中的玉扳指便为物证。” 他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仿佛他便是正义的化身。 “哪些是人证,站到那个圈子里去。”澹台惊鸿品着茶吃着蜜饯,随手指了指熊青身后。 熊青身后不知何时被人拿细面粉画了个大大的白圈,少女们纷纷抬头看向熊青,见他目露凶光,不禁畏畏缩缩走进了白圈里。 除了胡清儿,几乎所有少女都进了白圈。 澹台惊鸿吃完蜜饯,优雅地拿帕子擦净手:“幕倾城,我问你,熊青所说的一切,你可承认?” “他黑白颠倒,我如何承认?”林瑞嘉站在客栈四楼的窗后,冷声说道。 “很好。”澹台惊鸿又转向熊青,“据我所知,这些少女有的早在半年前便被人所截,是不是?” 熊青虽是武将,可脑子还是有的。他忙喊道:“不错!半年前幕倾城虽不在重华镇,但大可派手下过来抓人!” 澹台惊鸿唇角的笑意更深,目光落在圈子里的少女们身上:“你们自从被抓后,就一直关在栗山小筑?” “是,我们被关了半年,受尽了苦楚……”少女们垂着头,声音细如蚊讷。 “大家都听见了吧?照她们的意思,也就是说,早在半年前,栗山小筑就已经修好。可据我所知,栗山小筑建在栗山顶上,工程量十分巨大,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那就意味着,幕倾城必须在三年前就开始修建栗山小筑……”澹台惊鸿说着,含笑的眼扫过在场众多百姓,“三年前的幕倾城十三岁,彼时她还是南羽的临安郡主,试问如何派人万里迢迢跑到重华镇的某座山坡上建房子?” 林瑞嘉眸光一亮,这个人另辟蹊径,从时间角度来证明凶手不是她,当真是奇巧! 在场的百姓们目光大变,一致以鄙夷的神情注视着圈子里的少女们和熊青。 熊青双拳紧握,他不擅长诡辩,所以对澹台惊鸿提出的问题,他没办法回答。 “如果熊副将无话可说,那么可以结案了。”澹台惊鸿骤然收敛笑容,冷声道,“李善常强占民女,人证物证俱——” “且慢!”熊青忙急着出声,“哪里来的人证物证?!” 澹台惊鸿不耐烦地扯了扯袍子,“人证,胡清儿;物证,那只玉扳指!” 熊青莫名其妙:“玉扳指明明是我们的证物——” “玉扳指出现在事发现场,证明李善常也去过栗山小筑。再加上——”他说着,打了个响指,四名侍卫带着几名穿着暴露的烟花女子出现在人群中,“再加上这些女人做人证,完全可以证明栗山小筑乃是李善常常去的地方。” 那几名烟花女子媚笑着,“李大公子可是咱们天香楼的老板!平时啊,常常带咱们姐妹去栗山小筑玩耍!” “是啊!李大公子说了,栗山小筑乃是他的私产呢!” 林瑞嘉站在四楼冷笑,李善常的到处吹嘘,最后反倒成了扳倒他的证据。不知若是他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熊青面色铁青,澹台惊鸿判官笔一扔,“李善常虐杀无辜少女,念起已死,着将军府代为赔偿受害者家庭每户白银五千两。东临国法,作伪证者囚禁三年。来人,把这些女人都收入监牢。” 他说得云淡风轻,手下的侍卫们立刻将站在圈子里的少女们抓起来。 在那些少女们后悔得要死的表情中,街上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喝彩声。澹台惊鸿起身抖了抖袍子,瞥了眼楼上的林瑞嘉,转身跨马而去。 处理这起棘手事件,他前后花了不到半刻钟。 林瑞嘉注视着他骑在枣红马上的背影,眸中泛着淡淡的惊艳。 非惊其外貌之艳,而是惊其才之绝艳。 “他是什么来历?”林瑞嘉低声问桑若。 桑若摇了摇头:“他是最早跟随太子的人之一。听口音,奴婢猜想,大约是来自洛川。” 山神娶亲的事件平息后,东临火越仍旧没有现身。林瑞嘉站在窗台边,从日落盼到皓月东升,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见着。 而隔壁房间,却正发生着令人面红耳赤的香·艳一幕。 四副山水镂花屏风后,李明珠褪去·全·身·衣物,双眸沉静地盯着坐在窗台上的东临长锋。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将她洁白的身躯映照的如玉如霜,身姿曼妙,线条优美得仿若雕塑,令人一见便忍不住地血脉喷张。 她的长发垂在腰下,愈发衬得柳腰盈盈不堪一握。 然而东临长锋的目光却是分毫都没落在她身上,只是静静注视着隔壁窗台,那个人朦朦胧胧的侧脸在他眼中,胜却太多风景。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注意她的? 又是从何时开始爱上她的? 是初次相见时,在鹿无尘的画舫里他替她挡那一巴掌? 544.第544章 布局抓耗子 当时她布衣荆钗却已然绝美不可方物,令人一见便生怜爱之情。 或是她大庭广众之下拒绝成为自己的秦王妃? “秦王妃的位置,我看不上。” 那样大胆的少女,那样轻蔑不可一世的话语,足够叩开他的心门。 他一点一点陷进去,陷进她的美貌、她的聪慧之中,最终不可自拔。 她那样的女人,值得配最好的男人。 李明珠注视着东临长锋,瞳眸中有着倔强的光芒:“殿下说,娶我之前,要检验我的清白。如今,这是在借着别的女人羞辱我吗?我虽比不得她美艳倾国,可即便是野草,也有自己的自尊。” 东临长锋转向她,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五官算不得顶尖的美人儿,但那眸中的倔强色彩,却与倾城有的一拼。 他缓缓起身,慢慢踱到她跟前,居高临下,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本王说的检查,可不是那些婆子们的检查。你,想好了?” “我不会后退。”李明珠紧紧盯着东临长锋的漆黑双眸,“我也无路可退。今天她没有被秦大人拉下马,日后,她必定会想尽办法报复将军府。若是明珠一人可让殿下庇佑将军府,明珠甘愿献身。” 她说着,双臂缠上东临长锋的脖颈,踮起脚尖闭上双眼就去吻他。 她的吻·技很生疏,用最原始的办法撩·拨着东临长锋的敏感,直至整个身子都紧紧贴到东临长锋身前。 东临长锋感受着面前的柔软,尽管她的吻技很差·劲,可并不妨碍他的欲·火。他长臂一伸搂住她的纤腰,直接抱着她上了大床。 隔壁房间,青团准备好沐浴的水,请林瑞嘉梳洗沐浴。林瑞嘉满脸惆怅,最终掩窗转身。 坐在房顶上的夜冥手中抱着长刀,不解地望着站在对面屋顶上一身紫衣飞扬的东临火越。 墨黑色长发与紫色绣曼珠沙华薄纱锦袍共舞,东临火越默默注视着紧掩的窗户,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情绪。 夜冥歪了歪脑袋,看不懂。 他始终不明白这些情啊、爱啊的是为何物,他只觉得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爱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第二日,林瑞嘉终于决定走出房间。 她和桑若、青团来到客栈楼下,楼下大厅中摆着十几张木桌,她挑了临窗的一桌,刚坐下,便听得隔壁桌子上有人谈论道:“听说了吗?那个首富张家,有一桩大生意,要经过咱们重华镇。” “他们家大生意多得很,你说的有多大?” 另一人压低了声音:“听说是运镖,足足三万两黄金!你说这生意有多大?!” “三万两黄金?!”那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们运这么多钱去哪儿?” “自然是去天照!不过具体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那些人神神叨叨地讨论着,林瑞嘉的目光落在小二端来的瘦肉粥上,以她对张朝剑的了解,他做事向来严谨,怎么会将这样重要的消息透露出去? 她的眼角余光看向另一桌,那四个人低垂着头,井然有序地用着桌上的食物。他们一言不发,似乎也在听那些人谈论张家运的金子。 过了片刻,谈话的人打着饱嗝离开,这四个人也很快离去。 林瑞嘉小声问道:“刚刚这一桌的四个人,你可看见了?” 桑若点头:“看见了。看他们走路的步法、拿筷的姿势以及坐姿,应当是懂功夫的。” “另外那拨谈论金子的人呢?” 桑若犹豫片刻,答道:“他们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观其模样,应当是懂点拳脚功夫的小混混。” “张家运镖经过重华镇,这等机密的事我都不知道,他们这群人却知道……”林瑞嘉不禁微笑,“看来,是有心人在布局抓耗子了。” “小姐在说什么?什么抓耗子?抓耗子不是要用猫吗?”青团吃得满嘴流油,好奇问道。 林瑞嘉笑了笑,将面前的一碗瘦肉粥推到她跟前。 今日无事,林瑞嘉用过早饭后,就带了她们二人去街上逛一逛。重华镇虽比不得天照城繁荣富庶,却也是一个不错的繁华城镇。 青团买了一张小狐狸面具,戴在脸上高兴的不得了。桑若始终冷着脸,一声不吭地护林瑞嘉周全。 街上的百姓有人认出林瑞嘉正是那日被冤枉的女子,于是都热情地拿自家所卖的东西赠与她。 没多大会儿,黑鹰手上就抱了一堆东西。而夜冥因为生得太过特别,所以白天林瑞嘉基本上不怎么让他出来。 主仆几人正逛着,忽听得街道一侧酒楼上传来一声大喊:“贱人!你还有脸出来?!” 林瑞嘉抬头,只见李钰儿一双眼瞪得通红,很快就跑下楼来,站在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贱人!害死我哥哥,还让我们将军府赔了那么多银子,真是该死!怎么,你特地住到客栈去,是太子殿下不要你了吗?!哈,你这种女人,活该被人抛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也敢在我们将军府的地盘上作威作福,现在被人甩了吧,活该!” 这话简直犹如泼妇骂街,一点点修养都没有。 林瑞嘉与她隔了三米远,理都不想理她。青团跳出来说道:“李二小姐是吧?我家郡主金枝玉叶,不和你这种乡野村妇计较!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口,将军府的教养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不过也是,李大公子做出虐杀少女的事,你跟他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李钰儿大怒,正欲上前掌掴青团,冷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姐姐,何必与她们计较?再不上来,饭菜就要凉了。” 林瑞嘉抬头看去,李明珠从雕花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一张清秀的小脸满是淡然。 李明珠的视线与她的在半空中相遇,林瑞嘉可以感觉得到她深藏在眼底的恨意。 李钰儿冷哼了声,瞪了眼林瑞嘉,旋即迅速回了酒楼。 林瑞嘉等人离开酒楼后,青团埋怨了会儿,又很快被摊贩卖的漂亮面具吸引。她特地为林瑞嘉挑了一只带着孔雀翎的漂亮面具,这面具恰恰遮住林瑞嘉的双眼和鼻梁,只露出樱红润泽的红唇来。 林瑞嘉笑了笑,戴着面具与她们一道笑着往前走。却在快要走到街道尽头时,看见身着一袭暗紫衣锦袍的高大男人背着她们负手而立。 主仆三人的笑闹声停下,林瑞嘉盯着他的背影,“越哥哥”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男人似是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林瑞嘉已经抱住他的腰。 馨香满怀,男人有些愕然。 545.第545章 得越哥哥,此生再无他求 “越哥哥!”林瑞嘉闭着双眼,只恨不能在这一刻诉说尽这些天来她的委屈。 她睁开双眼,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棱角分明的坚硬下巴,以及男人脸上的一张黑色霸王面具。 她抬手,缓缓揭下男人脸上的面具,面具下的脸冷硬却不失俊美,霸道而又嚣张。 秦王,东临长锋! 林瑞嘉立即往后退了几步,却被脚下石头一拌,一个踉跄便往后摔去。 东临长锋眼疾手快,长臂环住她的腰,半空中相凝视,他的黑眸里尽是深情。 他旋即一个转身,将林瑞嘉安全地带回地面。 林瑞嘉双颊通红“放开!” “不放!”东临长锋反而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一双单凤眼中满是认真。 桑若、黑鹰和青团护主心切,却被东临长锋的十名暗卫团团围住。 局势紧张起来,桑若已经将佩剑拔出了一半。 东临长锋将林瑞嘉紧紧抱在怀中,林瑞嘉脊背贴着他的胸膛,心下一狠,张嘴就去咬他的手背。东临长锋吃痛,却仍旧不肯松手:“幕倾城……” 林瑞嘉松口,他的手背赫然出现两排小小的牙印。鲜血缓缓渗出来,他猛地将林瑞嘉扳过来,大掌将她的双手禁锢在她背后,直将她推到巷子的墙壁上,一手抓住她的脸颊,对着她的唇就吻了下去。 林瑞嘉动弹不得,东临长锋吻得力道渐大,仿佛定要将她吻得窒息一般。 桑若等人眼见着林瑞嘉被人欺负,顿时红了眼,身形一动就想要去袭击东临长锋。可那十名暗卫也不是吃素的,上下缠住他们三人,使得他们竟不能靠近那里一步。 东临长锋的舌头熟稔地撬开林瑞嘉的贝齿,就在他以为能够肆无忌惮攫取她口中的芬芳时,林瑞嘉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东临长锋低呼一声,迅速离开她的唇,却不肯放开她。他紧紧将林瑞嘉的双手按在墙头,声音携裹着浓浓的征服欲,却同时低沉得可怕:“你越是反抗,我越是想要得到你!” 他话音落地,再度对着她的唇吻下。 然而没等他碰到,一只飞刀划破空气呼啸而来。东临长锋迅速往后退去,那柄飞刀直直插进巷子尽头的木门中。 身着紫色锦袍的妖美男人从天而降,内力运转,林瑞嘉宛如被风包围,直接被他拉扯进怀中。 熟悉的檀香味扑面而来,林瑞嘉抬头,便看见了东临火越无可挑剔的侧脸。 林瑞嘉紧紧抱住他的腰,强忍住委屈落泪的冲动,一遍遍在心中复述,她必须强大起来,必须有与越哥哥并肩而立的资本…… 泪水是弱者的象征,她不要哭泣,更不要在越哥哥面前哭泣…… 然而明明是这样想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注意到怀中人儿的异常,东临火越低头,精致的唇角忍不住溢出一丝笑意,拿出锦帕给她擦泪:“都要做母亲的人了,哭什么?” 他的声音很宠溺,只这一句,却让林瑞嘉哭得更凶。 这么多天,她在客栈担惊受怕,他却连一面都没有出现过。甚至当她被百姓们冠之以“妖女”的称呼、扬言要将她烧死时,他也没有现身。 她本来在心里怨他、恨他,想好了不理他。可他仅仅只是说了这一句话,就让她好不容易在心里筑起的防御堡垒轰然崩塌。 说到底,她对他,一点防御的能力都没有。 东临长锋冷冷望着他们二人,目光扫过林瑞嘉紧紧环着东临火越腰间的手,“幕倾城,你当真就不考虑我了?” “得越哥哥,倾城此生再无他求。”林瑞嘉抬头凝望着东临火越,美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这样的林瑞嘉很美,可是那美眸中的神采却生生刺痛了东临长锋的心。 东临长锋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的肉里,手背青筋暴露,阴鸷的表情昭示了他此刻的暴怒。 “幕倾城,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他深深瞥了一眼林瑞嘉,转身决绝离去。 他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更不是个能容忍的人。 他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东临长锋走后,东临火越一巴掌拍到林瑞嘉屁股上:“错哪儿了?!” 林瑞嘉一愣,随即满脸通红地扫了眼呆若木鸡的桑若三人,轻声道:“你在做什么?!” “我问你,知不知道错哪儿了?”东临火越皱着眉头又问了遍。 他的气场很强,林瑞嘉忍不住低头往后退了几步。 东临火越逼上来,林瑞嘉咬了咬嘴唇,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错在不该和东临长锋搅合到一起……” “还有呢?” “不应该擅自离开将军府……” “还有。” “没有了……” “啪!” 又一声清脆,林瑞嘉捂住臀部,耳垂都红了个透。桑若三人忍不住轻笑几声,随即知趣地离开了这条僻静街道。 林瑞嘉窘得快要钻进地洞,想要提高音量拿出平时的气势来对付东临火越,一张口却又是小小声:“没有错了!” 东临火越盯着她,单凤眼中满是压迫:“某人在我喝的茶中下了强效蒙汗药,是不是不记得了,嗯?!还不顾安全跑到客栈来住,若非我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是不是真的以为这几天能够安然度过?!” 林瑞嘉双颊发烫,“我知道错了,越哥哥,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东临火越的目光落到她的红艳艳的唇上,拿锦帕仔细地将薄唇里外都给擦了一遍。他的力道很大,林瑞嘉忍不住轻呼了声“痛”。 “痛就忍着。”东临火越完全没有怜香·惜玉,动作简单而粗鲁。直到他认为已经将东临长锋的痕迹擦得一干二净,才低头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下次,不可以再任性。” 第二日,东临长锋和李明珠大婚的请柬发到了重华镇各户有头有脸的人手中。 陪着林瑞嘉住客栈的东临火越自然也收到了,林瑞嘉也拿到了一份。烫金的粉色请柬,表示此次婚宴规模是依照王爷娶侧妃之礼来的。 546.第546章 澹台惊鸿的攻心计 婚期定在半个月后,时间很仓促。 东临火越坐在一把交椅中,看完请柬后便随手扔到地上。林瑞嘉弯腰捡起,和自己的那张一起放到桌面上。她走到他身边,“若是秦王娶了李明珠,那么李府的兵权……” “无所谓。”东临火越冷笑,“当时我带着李府的士兵抓人时,他们很不配合。我是太子之尊,他们没有理由敢不听从我。我猜,背后必定有人授意他们消极罢工。而能够命令他们的,唯有李维德。再加上当时我的作战计划缜密无误,可土匪却没有上当,所以当时的队伍里必定有内鬼。纵观全局,这些土匪与李府应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即便娶了李明珠,可若是李府覆灭,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釜底抽薪?”林瑞嘉轻声问。 “是。” “我想去看一看他审讯。”林瑞嘉说道。 东临火越带着林瑞嘉径直出了重华镇,一路捡僻静的小路往一处山谷而去。山谷之中,设有几间宽大的茅棚,大约是临时搭建起来的。 两人还未靠近,便闻得一阵高过一阵的惨烈尖叫声。 澹台惊鸿从里头缓步走出,依旧披着锦白的斗篷,笑容和煦:“两位贵人造访,可是想看在下是如何审讯这群土匪的?” 他的笑宛如春风拂面,仿佛背后一阵阵的惨叫声与他分毫关系都没有。 “你找人放出消息,说张家的镖队将要经过重华镇。可是,据我所知,那群土匪并不蠢。你的计策很普通,但为何能够引蛇出洞?”林瑞嘉问道。 “高明的计策如何?普通的计策又如何?”澹台惊鸿紧了紧斗篷,在属下搬来的一张椅子上旁若无人地坐下。 “只要有用,我不在乎过程。我的计策听着普通,无非是放出诱饵引其上钩。但是,这个风声我却是传达了三遍。早在太子殿下派人请我过来时,我便知道你们遇到了麻烦。问清楚你们的麻烦后,我立即遣了腿脚快的人星夜兼程来到重华镇,传出消息说张家近期有镖队要经过。这话传到土匪们耳朵里,他们便有心关注这一块的消息,当然此时他们的心中或许会有疑虑,可没关系,我会再度加深他们对这条消息的信任。第二遍,便是找靠得住的本地人在酒肆之中传递消息,透出这次张家镖队所运的是巨额黄金。此时,他们心里的疑虑已经只剩下一小半。最后,我动用张家的关系,在重华镇张家开设的赌坊里,由坊主亲口说出这个消息,便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林瑞嘉的目光却是变了又变。 人说攻心为上,这个男人的攻心术,实在令人恐惧! 他仿佛能看透人心,一层层加深印象,一层层去渲染他传出的虚假消息,直到那群土匪彻底相信。 幸好,这个男人不是越哥哥的敌人…… 不过有秦南那个对手在,似乎也挺麻烦。 阿飞匆匆从茅棚中出来,在看见林瑞嘉时眼前一亮,忙不迭便要给她请安:“大小姐!” 林瑞嘉忙示意他免礼。 阿飞有些激动地站起来,望着眼前登对的两人,忍不住热泪盈眶:“多年未见,大小姐依旧美艳倾国!这次能够与主子在一起,也算是圆满了!” “里头怎么样了?”澹台惊鸿幽幽问道。 “全招了。他们都是李维德的手下,每个月在重华镇外的官道或者山道上劫掠几桩大买卖,虽然次数不多,可所劫钱财却很大。”阿飞禀报道。 澹台惊鸿甩了甩腰间的佩玉穗子,抬头看向东临火越。 “半个月后东临长锋迎娶李维德的女儿为侧妃,到时候,希望他们会喜欢本王送上的‘大礼’。”东临火越勾起一抹笑意,搂着林瑞嘉的手紧了紧。 林瑞嘉的目光穿过茅棚,“你,是怎么从他们嘴里撬出话来的?” 澹台惊鸿起身朝茅棚内走去,态度冷淡:“你不会想知道的。” 林瑞嘉看向东临火越,对方牵起她的手,声音温柔,“澹台性子时好时坏,全看兴致。不听也罢,我也不想让你听见一些太过残忍的事,会对孩子不好。” 半个月很快过去,这日,重华镇全城张灯结彩,全是秦王府的人的杰作。百姓们尽管厌恶将军府的人,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再加上这次婚礼规模很大,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所以一大清早街上就聚集了不少人,等着看秦王来娶亲。 将军府,李明珠的闺房中,她身着粉色嫁衣,坐在床榻上,清秀的小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较平常更多了几分美丽。 李钰儿闷闷不乐地坐在绣墩上,杏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嫉妒。 她瞧着韦氏教导李明珠闺房之事,最后实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姐姐,不如我替你嫁给秦王殿下吧?” 秦王虽没有太子地位高,但到底也是个位高权重的王爷,而且长得也很好。现在将军府和太子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她自己明白不可能嫁给太子了。她觉得除了太子,如今重华镇里就只剩下秦王够格让她嫁。 李明珠抬眸瞥了她一眼:“你自己是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李钰儿脸一白:“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干净吗?!”她说着,猛地从绣墩上站起,嚎啕大哭起来,不停责骂韦氏,“娘,都怪你!是你要我勾引太子的!现在好了,姐姐能嫁给秦王,我却嫁不了太子!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韦氏心疼不已,忙给她擦干净眼泪,不停柔声安慰。 李钰儿双眼通红地盯着李明珠,李明珠头上的凤冠让她觉得愤怒仇恨,胸腔里有嫉妒之火熊熊燃烧起来。她忽然冲过去扑到李明珠,死命想要将凤冠从她头顶扯下来:“我没有的,你凭什么有!” 李明珠痛呼一声,韦氏及几个丫鬟婆子连忙跑过去帮忙。 李钰儿哭着被人拖开,仍旧大喊大叫,痛骂韦氏不公平。 韦氏头疼不已,叫婆子送了李钰儿进房间“休息”。 547.第547章 “大礼” 韦氏最疼爱的就是长子李善常和小女李钰儿,可如今这两个人都没指望了,她下半辈子能指着的只剩下李明珠。所以尽管心疼李钰儿,可这场婚礼还是要好好操办的。日后若是李明珠能够上位,那么她说不定都能成皇后娘娘的亲娘! 一想到这,韦氏的心就忍不住的窃喜。 大丫鬟慌慌张张地重新给李明珠与戴好凤冠,又补了妆,便有丫鬟从外头进来禀报,说吉时已到,秦王殿下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门口。 韦氏忙给李明珠盖上盖头,又叮嘱她几句,便亲自扶了她往外走。 盖头下,李明珠的目光忽明忽暗。 她触目所及都是粉色。 是,她是秦王侧妃,旁人眼里高贵的王爷侧妃。 可侧妃,终究也只是个妾。 她盯着缀了珍珠的绣花鞋尖,在韦氏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闺房。 将军府中聚集了重华镇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俱都拖家带属前来观礼。李明珠在众人艳羡的视线中,缓缓踏上红毯,步伐庄重而缓慢地朝着门口走去。她知道,秦王就在府外。 围观的宾客们纷纷向李维德献上厚礼,李维德一一笑纳,接受着这群人崇敬和羡慕的目光洗礼。在他心里,他很快就会离开重华镇去天照。他会是秦王的岳丈,日后说不定,还会是皇帝的岳丈。 长子被杀的阴霾被满府的喜悦氛围冲的一干二净,李维德抚着胡须,满心满眼都是欢喜。他以后还会有儿子的,可做秦王侧妃的女儿,就明珠一个。他想着,望着李明珠的目光不由得更柔和了些。 “李将军有个好千金啊!” “是啊,要是我家女儿有李二小姐一半争气,我睡觉都能笑醒!” “李将军和李夫人都是有福之人,李二小姐更是前途不可限量,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呐!” 这些人恭敬地说着好听的话,李维德和韦氏脸上笑意更深。 李明珠停了步子,缓缓站在大院正中央。 她知道,府门正在打开。她未来的夫君,她未来一生的依靠,会站在府外,会带着一顶喜轿、一支迎亲队伍前来娶她。她这样想着,心不觉跳得有些快。 她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鞭炮声响起。 将军府中的宾客们纷纷鼓掌,可知拍了几下,便稀稀拉拉安静了下来。 预料之中的鞭炮声没有响起,反而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一列装备精良的军队从府门口涌入,将将军府团团包围起来。 士兵们让开一个口子,东临火越缓缓从外走进,妖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今日将军府盛宴,本王来迟了。” 李维德脸色一变:“太子明知今日明珠出嫁,为何会带军队来我府上?! 东临火越把玩着腰间佩玉,薄唇含笑:“自然是听闻将军爱女出嫁,特来送礼的。” 说是送礼,可这架势,却丝毫都不像送礼。 韦氏扶着李明珠的手紧了紧,勉强露出一抹笑意,“太子殿下既是前来赴宴的,何必带这么多人?若是殿下愿意,不如坐下吃杯薄酒?” 东临火越声音散漫,“不必了。来人啊,将本王的‘大礼’献上。” 他话音落地,几十名侍卫从外头涌进来,手中抬着几口大木箱子。 大木箱被重重扔在院子里,还未打开,在座的宾客已然闻到一股腥味。 盖头下,李明珠的一张脸惨白惨白,她知道那是什么味道,那是血的味道! 她猛地揭下盖头,几名侍卫撬开木箱的盖子,只见里头横七竖八躺着被剁碎的尸体,其状况之惨,简直令人发指! 在场的千金小姐们俱都无法忍受,有胆小只看了一眼便晕了过去。胆大的也架不住恶心感,直接吐了出来。 饶是在场的男人,也纷纷侧目。 李维德从座位上站起,睚眦欲裂:“太子这是何意?!是欺我将军府无人吗?!” 东临火越冷笑了声,几名侍卫立刻带着几名捆绑结实的男人走进来,“若是将军忘性大,忘了箱子里的人,那么这些人,你可认识?” 李维德看去,那几名男子都低着头,身上鲜血淋漓,甚至还有人没了胳膊。 一名侍卫抓住男子的脸强迫他抬起头,他的脸上泪痕遍布,而李维德一眼便认出,这是他的手下。 一一看过去,这些人,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熟悉而信任,信任到可以派他们去做违法的事情、去劫掠有钱人家,熟悉到每月必与他们分赃…… 他深深呼吸,很快将眸中的震惊情绪收起,露出一副无辜表情望着东临火越:“这些人,都是我的手下。怎么,他们犯了什么错要如此严酷惩罚?” “张家的镖队押三万两黄金经过重华镇外,这群人妄图截获这批巨额黄金。”东临火越懒懒说道,“经过几日审讯,他们已经完全招供了。” “他们吃着皇粮,竟然还干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李维德义愤填膺,对东临火越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多谢太子擒获他们,否则重华镇有这批畜生,必定不得安宁!” 东临火越望着他的正经样,忍不住扑哧一笑:“李将军,他们可是招供了,你就是指使他们做劫匪的幕后之人。据统计,这些年来你们所抢的宝物高达两千多万两,不知这笔巨款,现在何处?” 四周的宾客听此,纷纷侧目。刚刚还被恭维的李维德,此时仿佛是过街的老鼠,任谁都要白上几眼。 李维德怒吼:“胡说!本将军素来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何来幕后黑手一说?!” 他愤怒的表情几乎要骗过所有人,然而东临火越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藏在袖中的手在微微颤抖。 “来人,搜府。” 东临火越说的云淡风轻,身后几百名士兵涌进将军府,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乱砸,将整个酒席破坏得一塌糊涂。 韦氏躲在李明珠身后,吓得痛哭流涕。 李明珠盯着东临火越,他站在那里玉树临风的模样,此刻落在她眼中,却分明就是恶魔的化身。 548.第548章 恨能成就一个人 “东临火越,幕倾城……”她轻声呢喃着他们的名字,恨意在心中逐渐放大。 而另一边,重华镇的某处豪宅中。 花园里帐幔飞扬,金色的大床上,东临长锋赤·果着身子,每一寸的肌肉都结实有力,他的身·下·正压着一名身姿曼妙的少女。少女低喘娇吟,端得是风情无限。 随着一声低吼,东临长锋结束了这次漫长的宠幸。少女依偎在他强壮的胸膛前,浑身软若无骨,娇媚可人,“王爷太厉害了……奴家都要吃不消了……” 东临火越冷笑了声,随手将她推到一边,起身穿了衣裳。 秦南一脸平静地出现在花园里,隔着老远说道:“吉时已经过了,殿下当真不准备迎娶李明珠?” “什么李明珠,不过是本王拿来给幕倾城添堵的玩物罢了。”东临长锋示意床上的美人给他穿上袜子,面无表情地看向秦南,“怎么,你是看上她了?” 秦南声音无波无澜:“刚刚收到消息,太子带了人去将军府。如果我没猜错,将军府今日必将满门抄斩。” 东临长锋伸脚去玩弄那名美人的鹅蛋脸,“那群土匪,是将军府的人吧?” “不仅如此,太子的侍卫还在将军府书房的密室里找到了六百多万两白银。李维德无法解释这批银子的来历,恐怕很快就会被太子收押。殿下,现在再不娶李明珠,她也会跟着李维德锒铛入狱。将军府,一个都跑不掉。”秦南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东临长锋。 “那又如何?一个失去娘家庇佑的女人,我更不需要为了她浪费一个侧妃的位置。”东临长锋抽出挂在床头的宝剑,拿锦帕细细擦拭。 “恨可以摧毁一个人,也能够成就一个人。殿下,李明珠此人绝不简单,她聪慧不下幕倾城,可为殿下安顿内宅。”秦南皱起眉头,“太子抄了将军府,这世上,没人会比她更恨太子。这样一柄利刃,殿下不收归麾下,莫非要将之归为尘土?!” 东临长锋擦剑的动作停下,眸中暗光闪烁。 秦南又循循善诱:“殿下现在去,或许还能保下李明珠。我阅人无数,李明珠,会是殿下身边最重要的臂膀之一。殿下爱美人,可若这美人又兼任幕僚,岂不妙哉?” 东临长锋踌躇片刻后放下剑,随手拿起挂在一旁的红色腰带系上,“去将军府迎亲。” 将军府中。 堆积如山的白银横在院中,所有人都对这巨额白银叹为观止。 李维德双腿发软,他将这些白银堆在书房,每日里都要去摸几遍。手下也曾劝过他,将脏物放在屋子里太危险,然而他并不肯听劝。他觉得每日里能摸到银子,才能让他一整天都踏踏实实。 现在好了,这些东西,直接成了扳倒他的证物…… “父皇派本王全权处理重华镇劫匪一事,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李维德贪污军款在前,指使下属劫掠客商在后,前后所得高达一千万两。依照东临律法,一门抄斩,财产充公。”东临火越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一双凤眸静静扫过李维德、韦氏等人,“你们可有异议?” 韦氏腿脚一软,彻底跪了下去,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震惊:“怎么会……怎么会?!”她的眼角余光落在李明珠的裙裾上,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裙摆,“我家明珠乃是秦王侧妃,我就是秦王岳母,会敢动我?!” 阿飞冷声:“秦王殿下这个时候都不来,想必是早已放弃这门婚事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冷如硬铁的声音:“谁说本王放弃了?!”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东临长锋带着人马缓缓走进来,与东临火越对面而立,“怎么,五弟这是打算连为兄的侧妃一同诛杀?!” 他们是亲兄弟,身上流着同样的东临皇族的血。他们都有着一双勾魂摄魄的单凤眼,威势逼人,天家皇子的气势暴露无遗,仿佛周围的人都只是蝼蚁。 “三哥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怎么,这次认真起来了?娶罪臣之女为侧妃,想必父皇知道后,定会夸三哥情深似海。”东临火越冷笑。 东临长锋锐利的目光落到李明珠脸上,她的那双眼透着倔强,与记忆中那个女人的眼神完全吻合……他勾起唇角,“你不觉得,我这位侧妃的眼神,很像一个人吗?” 东临火越看向李明珠,李明珠迅速敛去眼中的恨意,却终究被东临火越给捕捉到。 他不禁轻笑出声:“冒牌的,始终没法和正牌相比。” 东临长锋挑起眉头,凑近他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虽是冒牌,可我与她每夜上·床时,眼前浮现、心头所想的,可都是幕倾城……我想着,身下的人是幕倾城,想象着她在我胯·下·辗转·承欢,不觉就畅快许多——” 他话音未落,东临火越已经一拳砸到他脸上。 东临长锋捂住眼睛,立刻揍还回去。 两边侍卫立刻拉开他们二人,各都惊慌不已,忙着劝谏二人息怒。 最后,东临长锋冷冷走下台阶,拉起李明珠的手便将她往外拖。 东临火越没等他们出府,直接下令:“将军府中人,即刻行刑!” 此话犹如惊雷打在众人耳畔,韦氏还来不及向李明珠求救,一名侍卫已经抓住她的头发,直接一刀砍下。 李维德功夫虽好,可双拳难敌四手,竟是乱刀砍死的下场。其他如李钰儿等将军府的人,一个都没逃脱掉死亡的命运。 前来观礼的人已是吓得双腿发软,偏东临长锋命令外头的人放起鞭炮,在满府绝望的哀嚎声和尖叫声中,迎娶了李明珠。 李明珠背对着李府,一步步走下李府门前的台阶。 她的手被东临长锋紧紧抓着,面无表情,可眼泪却一颗颗滚落下来。 快被送进喜轿时,她终于出声:“求王爷救救将军府……” “李维德犯的是滔天大罪,无人能救。” 东临长锋冷冷说着,丢开她的手,转身跨上骏马。 549.第549章 好好爱我 李明珠很快被人送进花轿,在李府人的惨叫声中,她流泪完成了她的婚礼。 黄昏时分,李府中一片寂寥。 乌鸦停在屋檐上啼叫,有鹰鸟降落啄着地上的死人肉吃。 李府的地面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深闺之中,李钰儿大睁着双眼仰面躺在血泊中,肚子上赫然一个血洞。 她满身满脸都是狼狈和憔悴不堪,与昔日献舞的那位明艳动人的李三小姐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满府,都是惨状。 昏惑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将地面的血迹缓缓冲刷掉。 府外头,有小厮搭了梯子取下“李将军府”这块匾额。 自此,重华镇再无李氏一族。 入夜之后,布置精美的房间中,一对红烛静静燃烧着。 李明珠坐在床榻上,呆呆望着那对喜烛,是了,她是妾,所以不能用龙凤喜烛,而只能用普通的红蜡烛…… 她不知静坐了多久,有丫鬟从外头端了汤水进来,朝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李侧妃,殿下要处理一些事务,恐怕会晚些来。侧妃先用些羹汤吧。” 李明珠接过那碗汤,目光扫过她的脸,那丫鬟解释道:“奴婢以后就是侧妃娘娘的大丫鬟了,是秦大人安排的。” 脑海中掠过秦南的脸,李明珠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秦大人说,奴婢既然以后是侧妃娘娘的人,便该有娘娘取名。”那丫鬟很是恭敬。 李明珠见她生得圆润可人,可眼底却有着丝丝媚意,便道:“那就叫媚儿吧。” “多谢娘娘赐名。”媚儿又行了一礼,便主动过来给她捶腿,轻声道,“奴婢以前在花楼里待过,所以对男女之事颇有些经验。秦大人说,或许娘娘会用得到奴婢。” 李明珠想起秦南那双始终无波无澜的瞳眸,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丝丝安慰和安全感。 如今李府覆灭,她举目无亲,唯一能够依靠的唯有她自己。 或者,还有东临长锋的宠爱…… 想着,她问道:“你可知,如何快速俘获男人的心?” 媚儿低声笑了笑,抬眸凝望着李明珠,她的眼神很是勾人,眸光里全是媚意:“若是这男人没有心爱的人,便要努力让他认为,自己就是他独一无二的另一半。若是这男人早已有了心爱的人,那便努力模仿他所爱之人,在获得他的怜爱之后,再逐渐表现出那个女人没有、而自己却有的特点,比如倾城郡主所缺的柔弱、温柔……” 李明珠垂了眼帘,这个丫鬟说的,不无道理…… “至于在床·上怎么取悦他,那媚儿就更有一套了!”媚儿说着,一张脸笑靥如花,开始滔滔不绝向李明珠传授经验。 屋外风雨渐大,当那对喜烛快要燃烧殆尽时,东临长锋终于身披黑色斗篷进了屋子。媚儿对李明珠笑了笑,很快退下去。 东临长锋看都没看李明珠一眼,神展开双臂,示意她为他宽衣解带。 李明珠一脸淡漠地给他脱了衣裳,随即伸手解了自己衣裳的盘扣,大大方方将自己的美好展现在东临长锋面前。 东临长锋长臂一拉将她拉到怀中,没有丝毫前戏,只是粗暴简单的直接进入。 李明珠却按住他的手,偏过头,一双明亮如水、倔强如冰的双眸盯着他的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好好爱我。” 东临长锋一挑眉,李明珠轻声道:“我活着的唯一目的,是摧毁太子府。为此,我可以动用所有手段,哪怕放弃做人的自尊。秦王爷,我会努力成为对你有用的人。你须得护我周全,不可以随便牺牲我。” 内宅争斗之中,总免不了牺牲品。她如今没了背景,唯一可以充当护身符的,是夫君的宠爱。唯有宠爱,才能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摧毁太子府?”东临长锋轻抚着她的身躯,“你有那个本事吗?” 李明珠望着桌上燃烧殆尽的红烛,轻启朱唇,声音冷淡:“尽人事,听天命。” 第二日天明,因着昨夜的暴雨,花园里的叶片和花瓣上都积了厚厚的露珠。 东临长锋一早便出门了,李明珠赤·身·果·体躺在宽大的雕花木床上,睁着双眼盯着帷帐顶部,表情无悲无喜。 媚儿从外头进来,小声禀报道:“侧妃娘娘,秦大人求见。” 李明珠还未说话,秦南已经负手走了进来。她扯过被子盖过身体,美眸紧盯着秦南:“秦大人,你——” “如今天气炎热,你若再慢一点,将军府那群人的尸身,可都得腐臭了。”秦南语气淡淡,伸手摆弄着屋中的一盆丁香。 这一日,李明珠安葬了将军府里的所有人,在他们的坟冢前,发誓要为他们报仇。 同一日,东临火越的马车启程回天照。 马车内放置了冰块,所以十分凉爽怡人。 林瑞嘉枕在东临火越的腿上,声音软糯:“这次重华镇之行,若论剿匪,越哥哥当居首功。如此一来,私开金矿的事,是不是就能将功赎罪?” “算是如此。”东临火越抚摸着她的脸颊,“父皇恐怕也没有想到,这些匪徒,与李维德乃是狼狈为奸的。不过我没想到,东临长锋竟真的会娶李明珠。” “秦南一直让他以暴虐无道、荒淫好色的形象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如此才能消除皇帝对他的戒心。如今他娶李明珠为侧妃,事实上也能够起到一定转移视线的作用。而越哥哥,你坐在太子之位上,无论如何,都是众矢之的。”林瑞嘉声音清淡。 “所以,依照嘉儿的意思,该当如何?” “既然注定躲不过明枪暗箭,那就大大方方发展势力。”林瑞嘉坐了起来,美眸中熠熠生辉,“重华镇十万兵权,如今将军之位空置,越哥哥大可努力争取下来。” 东临火越轻轻将她的手放进掌心揉搓,单凤眼中满是思量:“若是我的动作过大,会牵扯到朝中多方局势。嘉儿,如今朝中无数人盯着我,这次剿匪之后,我会收敛锋芒。而你则不同,你若有想做的,尽管放手去做。” 550.第550章 这两家的事,不许你参与 第548章这两家的事,不许你参与 林瑞嘉想起风波楼,她知道迟早有一天,东临火越会知道风波楼的事,与其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不如现在说清楚。 她将赫连锦玉的交易和盘托出,东临火越垂下眼帘,眸中神色莫辨。 马车内陷入沉默,林瑞嘉咬了咬嘴唇,“越哥哥?” “鹿无尘和赫连锦玉,似乎都对林七月很感兴趣。”东临火越轻声说道,“我想,或许他们两,有某种联系……” “越哥哥,赫连锦玉他,除去第一刺客的名头,到底是什么身份?能从护国寺手中买下五百亩田地,绝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林瑞嘉忍不住问。 “我的人对他调查了很久,但他每一次都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东临火越有些疲惫地靠在车壁上,闭上双眼,“嘉儿,让我休息一会儿。” 林瑞嘉不再言语,只是美眸中全是疑虑。 马车在七天后终于到天照城。东临火越连夜去皇宫禀报重华镇发生的事,鹿无尘的事则被他刻意瞒下。对鹿无尘和赫连锦玉,他宁愿动用自己的力量进行调查。 而经过一两天的修整,林瑞嘉也逐渐从旅途劳顿中恢复过来。这日一大早,她刚梳洗完,青团便进来禀报说沈家小姐到了。 青团话音落地,沈宁琅已经自己挑了帘子冲进来,嚷嚷道:“纳兰家的人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呸!我二哥都说了不爱纳兰星羽,他们还扯着我们家不放!早知如此,当初去赛马时就不邀请她了!” 林瑞嘉给左耳戴上一只明月珰,望着镜子里沈宁琅暴怒的表情,不禁莞尔:“我都说了,沈二公子这事,还是得他亲自出面娶一门亲才成。我虽与纳兰家只有过短短几次交锋,可也能看出他们的性格非常固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沈宁琅撇撇嘴,“什么固执!就是不要脸罢了!他们家的教养——” 林瑞嘉拿扇子竖在沈宁琅唇边:“有些话,不适合我们评说。” 沈宁琅轻哼一声,换了话题:“十一公主七日后设宴忘川楼,你可有收到请帖?” 青团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烫金请柬:“小姐还未曾来得及看。” 林瑞嘉接过扫了眼,原是东临卿雅十四岁生辰,在征得皇帝同意后,特地在宫外举办宴会。 沈宁琅坐过来,“说起来十一公主当真大胆,居然还将请帖送去了护国寺,美其名曰请主持过来为她庆贺生日,可谁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那,主持可会参加?”林瑞嘉问。 “八成是不会。慧心算是得道高僧,怎么会跟她搅合到一起?”沈宁琅伸手摸了摸林瑞嘉的洁白耳垂,笑嘻嘻说道。 林瑞嘉将她的手推开:“之前听十一公主称呼慧心为萧道成,萧道成可是萧家的人?” “自然是。这事儿说是秘辛却又不是,二十年前萧家夫人产子,据闻千鹤来朝,木鱼声四起,护国寺前任主持亲自来府,说是此子与佛家有大渊源,要收他做关门弟子。萧夫人哪里肯,自是一口回绝。那前任主持留下话,说萧道成若是不如佛寺,必定活不过十五岁。果然,这萧道成是带着一身病痛长大的,身子十分虚弱。在他十四岁那年,萧夫人见他形销骨立几乎要油尽灯枯,想起那主持的话,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亲手将萧道成送进护国寺。说来也怪,他一进护国寺,身上的病痛便逐渐消除。如今你也看过他了,生得极好,是不是?若他不是和尚,想必天照城中又多一美男子!” 沈宁琅调笑着,忍不住伸手去摸林瑞嘉的脸蛋:“好倾城,你这脸蛋怎就这样漂亮呢,瞧这肤白如玉、嫩嫩滑滑的,真是叫人爱不释手!” 林瑞嘉打开她乱摸的手,“你到底是不是女子?!” “圣人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圣人还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沈宁琅调笑着摇开折扇,一抖身上的男式长袍,“倾城你生得美,我爱你是天经地义。” 林瑞嘉:“……” 对这个沈宁琅,她算是没办法了。 与此同时,太子府竹林内。 夜冥盘腿坐在一条小溪旁,聚精会神修炼内功心法。丹田之气运转,正紧张时,突然一声惊喝从后头传来:“你回来啦?!” 话音落地,一只手已经拍到他肩膀上。 夜冥周身凝聚的内力猛地爆发出来,上官竹茹尖叫一声便被弹了出去! 夜冥吐出一口鲜血,强压住丹田内四处乱窜的真气,转身盯着被撞得晕头晕脑的上官竹茹:“谁让你来的?!” 他的眼神冷漠至极,上官竹茹愣了愣,“我看见你回来,很高兴,所以……”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夜冥已经转身离开。 他一手捂着胸口,离去的脚步有些踉跄。 上官竹茹靠坐在竹子下,盯着夜冥背影的双眼不觉弥漫起水雾,半晌后,竟呜呜咽咽得哭了起来。 傍晚时分,东临火越从宫中回来,与林瑞嘉一同用晚膳。桌上只简单几碟菜,全是林瑞嘉自己亲自下厨做的。东临火越一边吃一边盯着对面的林瑞嘉,在她不在时,他吃上百道佳肴珍馐,可没有一个比得过嘉儿她亲手做的东西。 即便只是简单一颗肉丸,他吃着也觉着回味无穷发,美味得让人想连舌头一起吞掉。 林瑞嘉托着下巴,瞧着他吃东西的模样,不觉轻笑出声:“外面的人都说太子殿下孤傲绝世,可若是瞧见这副吃相,想必就不会那样认为了。” “我这样子,这世上也只有你一人能欣赏。”东临火越吃完最后一口米饭,拿帕子擦了擦嘴,“本来一个时辰前就能下朝,但纳兰家和沈家在朝堂上吵了起来,两派纷争,足足争辩了一个时辰。” “又是关于沈二公子和纳兰小姐的婚事?”林瑞嘉问道。 “嗯。”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抱到腿上,认真地望着她的眼,“这两家的事,我不许你参与。” “为何?” 551.第551章 不知迷倒多少女子 “他们两家都是天照城传承几百年的名门望族,自有一套生存法则。不需要你的参与,这件事最后也会解决。你若介入,反倒会为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东临火越亲了口她的额头,“乖嘉儿。” 林瑞嘉垂了眼帘,沉默半晌后,轻轻点了头。 第二日东临火越休沐,林瑞嘉与他一道乘船去了风波湖,参观风波楼的风景。风波楼位于湖心中央,是一座四层木楼。每一层都开了巨大的窗户,嵌着落地琉璃,有白色的丝绸窗帘在湖面的微风中飞扬。 两人的船停靠在木楼外,随即踏上了木楼外的一圈草地。 一块匾额嵌在楼上,龙飞凤舞大书着“风波楼”三字。 这座楼,原本是羽今朝的…… 林瑞嘉盯着匾额良久,脑海中浮现出当初傅静缘在牡丹花宴上所作的诗:烂漫香风引贵游,高僧移步亦迟留。可怜殿角长松色,不得王孙一举头。 当初的花宴上,所有作诗的人都忙着吟诵牡丹的美好,却独独无人注意到角落孤寂的长松。 唯有静缘姐姐,她看到了,且作出了这等高人一等的诗句。 那样的高洁的气质,那样出色的才华,可惜偏偏天妒红颜…… 她鼻子发酸,轻声道:“摘了这招牌,改作‘王孙殿’。” 桑若应声,飞身而上,长剑划过,那块匾额重重落地,扬起了满地尘埃。 “在门口种上两棵青松。”她又吩咐身后的黑鹰。 东临火越与她一道走进楼中,小楼正中间有一座螺旋楼梯,蜿蜒而上一直延展到第四层。楼里空空如也,没有人也没有东西。 林瑞嘉同东临火越登上四楼,触目所及是水光泠泠的湖面和远处繁华的天照城。这小楼虽有四层,可每一层高度都很高,总共大约高达二十四米。 林瑞嘉对这里的概况有了大概了解,随后便回了太子府,开始计划这座楼的用处。 而六日后,东临卿雅的生日宴会也正式开始,沈宁琅如约,一早就骑了马来太子府接林瑞嘉。林瑞嘉走到门口,一眼便瞧见骑在马上的少女。 她仍是穿着翠色轻纱男式长袍,墨发用一根玉簪高高束起。小脸白净秀美,隐隐带着一股英气。晨风吹来,她青衣飞扬,俊美至极。 沈宁琅见林瑞嘉微微出神,顿时笑逐颜开,“唰”一声摇开折扇,“怎么,是不是见本公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对本公子起了爱意?” 林瑞嘉莞尔一笑:“你若是男子,不知得迷倒多少世家小姐。” 沈宁琅一听就来劲儿了,跳下马,用扇子一端挑起林瑞嘉的下巴:“那么,倾城你可会被我迷倒?” 林瑞嘉浅浅笑着,往马车内走去,声音软糯:“你顶多算是星光罢了。” 沈宁琅一愣,青团笑嘻嘻解释道:“我家小姐的意思是,沈小姐你与太子殿下比起来,就如同星辉比于月光,烛火比于太阳,完全没有可比性!” “嘿,你这小丫鬟,什么时候学得伶牙俐齿了?!”沈宁琅手指挑起青团的下巴,顺手就揩了把油。 青团笑嘻嘻跑到马车里,沈宁琅跨上马,领着后面的马车,一同往忘川楼而去。 此时忘川楼门口车水马龙,来往都是上流贵族的车驾。忘川楼里的厨子们忙得晕头转向,今日公主包场,谁都不敢马虎。 沈宁琅下马后径直来到马车前,亲自将林瑞嘉扶下马车。两人并肩往忘川楼内走去,沈宁琅牵着林瑞嘉的手,乍一眼看去,金童玉女,羡煞旁人。 忘川楼二楼,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天照城里的世家公子、小姐。林瑞嘉一眼看见坐在角落里的纳兰星羽,沈宁琅牵着她往三楼走,低声道:“十一公主与我们沈家走得近,这次分派席位,特地将她和我二哥隔开来。我二哥应当在三楼。” 两人上了三楼,东临卿雅已经到了,正坐在主位上百无聊赖地看下面的舞女跳舞。一群世家公子紧挨着她的位子坐着,各种献殷勤,却都被她自动忽略,完全是不屑一顾的模样。 沈宁琅和林瑞嘉入座后,侍女们给她们端来美酒和佳肴。两人献上自己的礼物,东临卿雅却连打开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林瑞嘉观察着她,她的目光不时扫过门口,似乎是在等人。 难道是在等慧心? 沈宁琅调戏起旁边的贵女们,能来参加生日宴会的贵女都是极有地位和名气的,可面对沈宁琅,却俱都没法子。沈宁琅正玩的如鱼得水时,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阵木鱼声响。 丝竹管弦声里,这木鱼声格外特别。 东临卿雅眼前一亮,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位身姿修长的僧人手持木鱼,正缓缓走进来。僧人生得俊眉修目,鼻梁高挺,英俊非凡,正是慧心。 他走到正中央,东临卿雅挥手示意舞女们退下。他朝她行了一礼:“十一公主。” “我原以为就算是父皇的圣旨,都不能将你请来,可你居然来了……自诩超出芸芸众生的得道高僧,也会听从凡世帝王的话吗?”东临卿雅话语之中含着淡淡的酸意。 慧心对她又行了一礼,随即在旁边的位置坐下,闭起双眼,轻轻敲打着木鱼,口中念着经文,完全是不问世事的模样。 林瑞嘉却有些诧异,东临的皇帝,竟然肯亲自下旨将护国寺的主持请来,只为满足小女儿的生日心愿? 东临卿雅见他既不答话也不和自己说话,只顾着坐在旁边念经,不觉有些生气:“慧心大师既然喜欢念经,不如为我们大家念个《华严经》听听?!听闻这是释迦牟尼成佛后首先讲的第一部经,慧心大师不妨念给我们这些芸芸众生听一听,也好达到大师普度众生的目的!” 这话颇有些挑衅的意思。慧心睁开双目,看向东临卿雅,眸中神色平平:“《华严经》最适合有大根器的人读。释迦牟尼初成佛时,犹如太阳初升,光芒照耀高山,所讲的《华严经》,只有小根器的人是听不懂的。公主若愿学佛经,不如从《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读起。此经只有百字,但佛理颇深,较之《华严经》更易读懂。” 552.第552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东临卿雅脸色一白,他这是变相地指责自己没有慧根?! 她还未说话,一旁的一名贵公子噌地起身,指着慧心道:“怎么跟十一公主说话的?!十一公主叫你念什么,你就念什么!一个和尚,不过是当了个主持,有什么好得意的?!还扯什么大根器、小根器,我呸!” 他说完,旁边的一群贵公子们立刻响应。甚至还有几个人跑到慧心跟前要找他麻烦,想要在东临卿雅面前表现出男子气概以博得美人芳心。 慧心面对他们的挑衅,闭上双眼,既不反驳,更不争辩。 其中有两人喝得有些高了,忘乎所以起来,伸手就去弹慧心的光头:“瞧瞧这光头,亮的能当镜子使了!”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让我摸摸!” 慧心一动不动,静静坐在那里,任由他们摸来摸去。 东临卿雅冷眼望着他们侮辱慧心,最后一言不发地仰头喝光了杯中酒。 那两名醉酒的公子越玩越放肆,竟拿起旁边的筷子去敲慧心的脑袋。东临卿雅猛地将手中琉璃酒盏掷到地上,全场肃静,那两名公子愣了愣,随即讪讪丢了筷子,回到座位坐下。 正在场中气氛尴尬时,一位公子打圆场道:“今日公主生日,咱们除了送礼,再一人做首诗送给公主好不好?” 宾客们急忙响应,各自做起诗来。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念诵着自己的诗,无非是歌颂东临卿雅美貌、祝福她等等一类。间或也有表白心迹的,可全都没入东临卿雅的眼。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慧心身上,他脸上始终都是那副无悲无喜的表情,看不出来他心里究竟是何想法。 场中的公子们一一献出自己作的诗,东临卿雅始终沉默,最后场中气氛重又陷入尴尬。正当满场静寂时,一个声音自外头响起,三分慵懒,七分洒脱: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众人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位翩翩公子手持“天下第一风流”折扇,微笑着缓步而来:“抱歉,沈某来晚了。” 正是沈宽了。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东临卿雅呢喃着这句诗,目光落在慧心身上,美眸中闪烁着异样的情愫。 在场的贵女们则纷纷对沈宽投之以爱慕的眼神,尽管他绯闻缠身,最近还和纳兰家的小姐闹出不愉快,但是并不妨碍她们喜欢他。 这样有才有貌的美男子,值得她们喜欢。 沈宽在沈宁琅身边坐下,沈宁琅有些不悦:“你一来,小姐们就都看你去了,我都没人陪了!” “喏,你身边不是有位艳压群芳的大美人吗?”沈宽朝林瑞嘉点点头,俊脸上笑容淡淡。 沈宁琅轻哼一声,往林瑞嘉的身边挪了挪。 一场宴席,在东临卿雅的沉默中结束。 宾客逐渐散了,东临卿雅拿着酒杯走到慧心跟前,“我敬你。” 慧心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茶相敬,却被东临卿雅一把夺过,直接摔到地上。 她将自己酒杯里的酒喝了一半,递给他。 慧心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拧眉看向东临卿雅,今日她喝得太多,脸颊通红,看起来已经是半醉的状态了。 “喝了它,我从此以后不再找你。”东临卿雅脚下发软,身子歪歪扭扭,却认真地盯着慧心,将这句话说得十分完整。 慧心望着酒杯,里头酒水清澈,隐约可见杯中的花纹。 东临卿雅见他不动,劈手夺过酒杯,又重重摔在地上。 在场的人只剩下林瑞嘉、沈宁琅、沈宽三人,东临卿雅醉眼朦胧地抱住慧心的腰:“半缘修道半缘君……萧哥哥……” 她的瞳孔中有泪意弥漫,却在快要流泪的瞬间,合上了双眼。 她醉过去了。 慧心抱着她,目光落在林瑞嘉三人身上,三人默契地起身离开。 宽阔的三楼,只剩他们二人。 慧心扶着她在主位的软榻上躺下,注视她半晌后,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盒。他将木盒打开,里头赫然是一条小叶紫檀佛珠手串。 他将手串为她戴上,又轻轻替她抚开额前的碎发,凝视她良久,方才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眼泪才从眼角缓缓流下,顺着脸颊滴落到软榻上。 东临卿雅睁开眼,手腕上的小叶紫檀佛珠手串散发出淡淡的木质清香。 每一颗佛珠都同样大小,上头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大约是祈福的经文。 她摩挲着那串佛珠,眼泪不争气地掉落:“萧哥哥……” 第二日,林瑞嘉正在府中花园侍弄花草时,东临卿雅忽然造访。两人在花园小亭里坐下,青团端来茶水和水果点心,东临卿雅便示意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下。 林瑞嘉仍旧记得上次在护国寺内她冲她发火,于是喝了口茶,态度不咸不淡地问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她们都说,你曾是南羽最聪明的女人。既然如此,我要你告诉我,如何才能与慧心在一起。”东临卿雅满脸认真,“他是喜欢我的,我知道。只是出于一些原因,他不能离开护国寺。” 林瑞嘉放下茶盏,“若是你们真心相爱,那自然可以冲破所有屏障。他如今是僧人,不可能明面上与你在一起。那么,你愿意为了他,放弃你的公主之尊吗?” “什么意思?” “私奔。”林瑞嘉轻启朱唇,“抛下天照城内的一切,身份也好,地位也好,权势也好,都不要了……去一个偏远的山村,你不是尊贵的十一公主,他也不是护国寺的主持,你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 “平凡的夫妻?”东临卿雅睁着清澈的双眼,她生来锦衣玉食,从不知人间平凡夫妻是何模样。 “渔樵耕猎,织布农桑。”林瑞嘉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一句句敲打在东临卿雅的心坎上,“你们每日都可以待在一起,但不会再有人伺候你们。你们可以尽情享受爱情的欢愉,可你们也需要为生计每日劳作。十一公主,你可以为了他去吃苦吗?” 东临卿雅努力想象着那种生活,眉梢眼角不自觉便溢出了笑意:“幕倾城,若我愿意呢?” “若你愿意,他也愿意,那就私奔吧。”林瑞嘉轻笑,又喝了口茶,芳香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悠长而又持久,“束缚太久,总得需要一场无所顾忌的放纵。” “你当初舍弃北幕的皇后之位,前来寻找我皇兄,也是抱着这种心态吗?”东临卿雅不禁好奇问道。 “不。”林瑞嘉的目光落在远处芍药花丛上,目光深邃悠远。 “我来寻他,是因为我知道,我和他的命运纠缠是上苍注定的。谁都不可以更改我和他的缘分,谁都没有权力阻止我和他的爱情。” 远处,芍药花开得妩媚妖娆。 553.第553章 私奔(1) 东临卿雅呆呆望着林瑞嘉,半晌之后才回过神。她的心情很是复杂,眼前这个女子,她的姿态高贵优雅如皇后,姿容倾国绝美非凡,可她真正令人佩服的,却是她的品质。 坚持,努力,始终在为心中所梦而想方设法地努力。 这样的女子,值得人敬佩。 东临卿雅不觉有些惭愧:“曾经一段时间,我以为你不过是看中我皇兄的财富。如今看来,是我看错你了。幕倾城,你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能被十一公主赞扬,是倾城的荣幸。”林瑞嘉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东临卿雅暗自握拳,她也要为心中所爱努力。如果萧哥哥愿意同她离开天照,抛弃这里的一切,那将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事。 正在这时,身着一袭翠纱青衣的沈宁琅摇着折扇大大咧咧走过来:“你俩密谋什么呢?还把丫鬟都遣散了。” 她说着,走进亭子里,在林瑞嘉身边坐下,笑嘻嘻伸手摸了把她的脸蛋:“美人儿,可有想我?” “沈三,你来得正好。我要同萧哥哥私奔,你赶紧给我拟定个计划出来!”东临卿雅嚷嚷。 沈宁琅不屑:“你们俩私奔,凭什么要我做计划?!再说了,做计划可不是我的强项。我的至理名言是,看中了,就干!” “你不行,你二哥行啊!”东临卿雅凑过来,笑靥如花,“看在咱们朋友这么多年的份上,就帮我一把?” 说着,纤纤玉手探到沈宁琅胸前,重重揩了一把油。 沈宁琅无语,白了眼东临卿雅,叹了口气,“你说得容易,可私自帮助公主私奔,这可是大罪。” “沈二被称为天照城的‘小霸王’,这名号,可不是白叫出来的……”东临卿雅摇头轻笑,“他若是不肯帮我,明儿个我就选他做驸马!” 沈宁琅回府后,将事情和沈宽一说,沈宽正在仓库忙着组装一堆木头,头也不回地拒绝。 沈宁琅跑到他旁边,“十一公主甚是可怜,你若不帮她,可就没人能帮得了她了。” “我帮她,无论事成事败,倒霉得都会是咱们沈家。最近已经和纳兰家结下梁子了,你是想沈家彻底覆灭吗?”沈宽没好气。 沈宁琅轻哼一声:“这事儿可是我们三个商量好的,你若是拒绝,便只能由倾城想主意了。” 沈宽组装零件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抹深色。 沈宁琅嘻嘻笑着,“二哥,你可想好了?” “每个月十五守城人将会撤去一半,是离开天照的好机会。当晚丑时三刻,叫他们去钟楼顶。”沈宽低着头,双手灵活地将一块巨型木板拼凑到一个木箱一侧。 沈宁琅收起折扇,笑道:“我就知道,只要抬出倾城,二哥你一定会就范!” 话音落地,便匆匆出去找人给东临卿雅传递消息了。 第二日,林瑞嘉听沈宁琅说了沈宽的计划,不禁有些疑惑。钟楼乃是天照城最高的建筑,高达百尺,去那里做什么? “我二哥素日里虽然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他若是认真起来,想出来的法子绝对是很高明的。”沈宁琅摇头晃脑,“幕倾城,你别看我大哥官拜天照皇城禁军统领,可真正论起来,其实我们家最聪明的是我二哥。爷爷他最器重的,也是我二哥。” “那为何你二哥不入仕?”林瑞嘉疑惑。 沈宁琅未及回答,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不远处响起:“沈贵妃颇受圣上恩宠,膝下晋王文武双全、品德高尚,很受一些老臣推崇。然而沈家并无意站队,沈二有经天纬地之才,若他入仕,三年内必封侯拜相。等到那时,即便沈家无意站队,在圣上看来,也是存了支持晋王的心思。所谓树大招风,正是如此。” 声音由远而近,身披锦白斗篷的美男子缓缓走进,正是澹台惊鸿。 林瑞嘉眸光流转,有些话当着沈宁琅的面是不好问的。她便朝澹台惊鸿点了点头以示礼貌。 沈宁琅没好气:“又是你。你不是去了贺家吗?怎么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能死在那儿,真是白高兴一场。” “我命相大富大贵位极人臣,岂是轻易就死的人。”澹台惊鸿声音淡淡,目光落在林瑞嘉脸上,“奉劝倾城郡主一句,天照城水深得很,你最好别参合。” 话音落地,便飘飘然离开花园。 沈宁琅气得不轻,指着澹台惊鸿的背影:“他不过是个小小幕僚而已,便这般嚣张!真是可气!” “你认识他?”林瑞嘉问了句。 “他与我二哥师出同门,自然认识。不过就他这样,还能被称为‘鬼才’,真是可笑!真正惊才绝艳的,是我二哥才对!”沈宁琅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让林瑞嘉忍不住轻笑。 而皇宫内,东临卿雅收到沈宁琅的密信后,兴奋不能自已,忙不迭遣了心腹去将消息告诉慧心。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次私奔的消息会因此而泄露出去。其造成的后果,几乎搭上了她的后半生。 那名心腹是武功极高的暗卫,揣了信就径直往护国寺而去。从皇宫到护国寺大约要半日时间,他一路都很顺利,却在快要到达护国寺时,觉得口渴难耐,而在山下的一间茶棚内歇下。 这茶棚在护国寺山脚下开了几十年,算是极有信誉的小店。平时东临卿雅并不怎么管教她的暗卫丫鬟,因此这名暗卫也没怎么将她的紧急命令放在心上,喝了碗茶后,又觉得有些肚饿,就叫了一盘牛肉两壶黄酒小酌起来。 这里的酒劲道极大,暗卫喝了不觉睡死过去。掌柜的好心叫人把他抬到里头,却不提防从他怀中滑出一封信来。 能在护国寺附近开茶棚的岂是一般人,他们都是权贵府中负责收集消息的眼线。掌柜的悄悄拿了那信件拆开看,这一看,便吓了一跳,忙火速派了腿脚最快的人把消息带到主子那里。 等收到回信时,暗卫也快醒了。回信说,将信件放回去,不要打草惊蛇。 554.第554章 私奔(2) 掌柜的刚把信件塞回暗卫胸口,那名暗卫就醒了,告辞谢过之后径直去了护国寺。 慧心收到这封已经不算秘密的“密信”,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暗卫很快回去复命,东临卿雅得知消息送达,十分欢喜地开始收拾起金银细软。 入夜之后,护国寺中,慧心独坐禅房,木桌上摊着那封信。细密的簪花小楷,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携带着浓浓的相思和爱慕。 他抬眸盯着虚无的空气,眸子里无悲无喜。 他是僧人,是不可以有七情六欲的。 他可以怜悯苍生,但唯独不能怜悯她。 只因这怜悯对他而言,会逐渐在心底生根发芽,会逐渐占据他整颗心,会逐渐毁掉他对佛祖的虔诚。 这怜悯,终会变质成爱。 他伸手拿起那张带着淡淡清香的信纸,缓缓将其放到烛台上。信纸燃烧起来,卷曲着成为灰烬。 三日之后便是十五,按照惯例,皇帝要宿在皇后的宫中。 月上柳梢头,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皎洁。未央宫寝殿内,暗红色绣凤凰的宽大窗帘委地,明黄色的帐幔低低垂下,隐约可闻里头传来女子低喘的声音。 可这声音夹杂着九分痛苦,叫人听了竟有些不忍和怜惜。 帐幔之中,萧后一丝·不挂地跪在床上,东临天佐面无表情从后进入,身下的动作粗暴而狂野,仿佛只是单纯地在她身上发泄怒火。 嫩白如雪的肌肤处处都是青紫掐痕,触目惊心。 萧后高高仰起头,有痛苦的眼泪顺着精致的下巴滴落到铺着红色凤纹锦缎的床榻上。东临天佐低声喘着气,这样过于强硬的姿态,他并不舒服。 他们二人谁都不快乐,与其说是行房,不如说是行刑。 然而谁都没有停下,仿佛是比拼一般,咬着牙往下做。 直到最后,东临天佐终于低吼一声,停下了动作。 两人瘫在床榻上,萧后重重喘着气:“如果你觉得痛苦,大可不必前来。” “朕是皇帝,”东临天佐一眼都没看她,“而你是皇后。” “我是你的皇后,却不是你的妻子……”萧后冷嘲,“这样的宠幸,不要也罢。” 东临天佐猛地坐起来,伸手抓住她散落在枕头上的乌黑长发强迫她起身看他的眼:“萧锦然,别忘了第一次时,是你哭着求我宠幸你的!” 萧后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外的月亮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陛下,外面月光这样的好、这样的明亮,真像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你在雪城外的红枫林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萧后捂着通红的脸颊,绝美的面容上却挂着一丝不屑的笑,“陛下这是怎么了?是恼羞成怒了吗?!陛下当初没有得到她,如今她的——” 她话未说完,又一巴掌落在她另一边脸颊上,直将她打得重重摔在床榻上。乌黑的发丝仿若流水铺开在,又似最华美的黑色锦缎,将她洁白的身躯衬托的圣洁美好。 精致的樱唇唇角流下一丝嫣红的血迹,她保持着最高贵的微笑:“陛下,今晚臣妾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算算时间,很快就要来了……” 丑时,东临卿雅身着小太监的衣裳,偷坐在送恭桶出宫清理的板车上溜出了宫。出了宫后,她离开跳下那板车,跪在路边吐了好久,几乎胃都吐酸了,才颤颤巍巍往钟楼而去。 这里离钟楼还有不少距离,她一个人在空旷的街道上跑了会儿,累的气喘吁吁,把小太监的帽子给扔了,披着头发使劲儿冲向钟楼。 月光如银纱,整座天照城寂静安然。远处有妓院仍旧灯红酒绿,有打更的人悠悠晃晃经过。东临卿雅的心却格外专注而宁静,今夜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钟楼顶层! 沈二的本事她清楚得很,她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帮自己和萧哥哥私奔。 她用尽了生平所有力气奔跑,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气喘吁吁到达钟楼下方,她仰头张望了会儿钟楼,旋即义无反顾冲进楼里,沿着螺旋楼梯往上而去。 当她到达顶楼时,赫然发现顶层停着一架巨大的怪物。这玩意儿的中间是圆弧形的木盒子,两边还有翅膀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很是怪异。 沈宽的声音从木盒子里响起:“十一公主,进来。” 东临卿雅见是他,忙跳进大木盒里坐下,“这是什么?!” “古有嫦娥奔月的传说,这便是我沈宽奔月的工具。”沈宽身着一袭黑色劲装,看起来十分干练,“这是我闲暇时研制出来的飞行工具,你们有幸,成为第一批尝试的人。” 东临卿雅无意与他谈论着飞行工具,举目四望:“他还没来吗?” “已经丑时三刻了。”沈宽淡淡道。 东临卿雅脸上难掩失望,可眼底却仍抱着一丝小小的希望:“兴许他是被什么事耽误了……” 又过了一刻钟,仍旧没有人上来。 东临卿雅的双手紧紧攥住衣角,双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沈宽笑瞥了她一眼:“他许是不会来了。公主可要回宫?” “不!”东临卿雅望着那包收拾好的行囊,满心满眼都是委屈,“他以前说过,会对我好,会娶我……他怎么会不来呢?” 她摸着手腕上那只刻满经文的小叶紫檀佛珠手串,“他还送了我生日礼物,他不会不来的……” “他是护国寺的主持。而护国寺,是东临国皇族的守护者。”沈宽声音冷静。 “你不相信我们会在一起?!”东临卿雅转向沈宽,委屈的眼泪不停掉落,“你曾说过,‘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能做出这种诗的你,为什么不相信爱情?!” 沈宽默默不语,很多时候,并不是相爱,就能够在一起的。 然而这种道理,和满心热血的小女孩说,是说不明白的。 就在东临卿雅心急如焚时,有脚步声响起。她立刻站起来看去,只见一道瘦削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555.第555章 保你一世姻缘顺遂 “萧哥哥!”她大喊出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慧心注意到她在里面,忙走过来,乍一眼看到沈宽做出的东西,不禁有些吃惊:“机关术?” “进来!”东临卿雅把他拉进来,不顾礼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萧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 月光下,慧心的脸有些泛红,一言不发地在她身边坐下。 沈宽轻笑了声,吩咐后面的人起飞。 这架飞行器具被他命名为“奔月”,曾经试验过两次,都非常不错地完成了任务。这次若非沈宁琅扯出林瑞嘉来,他是不会搅合进这件事里的,更不会将这架宝贝拿出来带人家私奔。 飞行器具缓缓升空,月光之下,若是有人推窗观看,会清楚地看见一架黑色的东西缓缓飞过去。 城门都上了锁,没有过硬的关系和后台是出不去的。而河道里河水高涨,危险性过高,并不适合逃出去。所以,沈宽唯有从空中走这一条路可选。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藏在黑暗中的上百双眼睛将他们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有人下令“放箭”,箭矢密密麻麻朝着奔月射去,沈宽修眉一皱:“咱们被人发现了!加快速度!” 坐在后面的四名匠人立刻全力运转起机器,奔月速度逐渐加快,可仍旧有箭矢落进来。 东临卿雅紧紧握住慧心的手,一颗心跳得极快。她只想过从此以后可以和他过上平凡夫妻的生活,但从未想过,若是失败,她会有什么下场,他又会有什么下场。 慧心反手握住她的手,东临卿雅一愣,看向他,却见他侧脸满是决绝。 “不好了!公子,手柄断了!” 一名匠人着急忙慌地禀报,沈宽一惊,下意识命令:“降落!” 奔月急速朝下方坠去,沈宽及其他匠人们用尽力气才缓住,奔月在空中打着颤旋转着朝地面落下。 奔月只试验过两次,而且从没有用过刚刚的高速……沈宽的额头沁出细汗,看来技艺还是不过关…… 一声巨响在太子府花园里响起,有巡逻的侍卫迅速禀报给寝殿里的林瑞嘉和东临火越,说是有不明物体砸在了花园里。 东临火越披了衣裳去花园一看,顿时脸都黑了。砸在地面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沈宽设计的奔月。几个人虽是毫发无损,却都狼狈不堪,灰头土脸地从木盒里爬出来。 沈宽忙着修复奔月,无暇和东临火越搭话。 东临卿雅和慧心十指相扣,一齐望着东临火越:“皇兄,有人发现我和萧哥哥私奔,你得帮我们。” 东临火越在凉亭内坐下,盯着这一对情人,单凤眼中满是不耐:“凭什么?!”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是不是,萧哥哥?!”东临卿雅抬头凝视着慧心,随即转向东临火越,语带不平,“皇兄和幕倾城终成眷侣了,便要拆散我们吗?!” 东临火越的目光落在慧心脸上:“萧家的人,也懂得爱情?” 慧心无畏无惧地与他对视,“太子殿下,别忘记了,你的身体里,也流着一半萧家人的血。” “是吗?”东临火越抚了抚袍子,“我怎么记得,自从我七岁那年起,便没再回过萧家?萧道成,你记好了,我是东临家的人,与你们萧家,没有任何关系。” 他刚说完,阿飞就匆匆过来禀报:“殿下,萧烈在外面叫门,说有犯人藏进了太子府,要求进来搜查。” 东临火越目光落在慧心身上,萧烈是萧家旁支,现任御林军副指挥使。如今找上门来,必定是为了慧心和东临卿雅。 东临卿雅一张秀美的脸涨得通红,微微摇头,眼中带着祈求:“皇兄!” “叫他进来搜。”东临火越慢条斯理说道。 阿飞瞥了眼东临卿雅和慧心,立刻去办了。 “皇兄这是要逼死我们吗?!”东临卿雅怒吼。 单凤眼微微眯起,东临火越声音凉薄:“十一,你现在,哪还有半分公主的样子?与他私奔,你可知后果?” “我们会很幸福!”东临卿雅依旧固执。 “若你们成功,你们会担上一世骂名,会被皇族的人和萧家的人追杀直至天涯海角。每一日每一夜,你们都将在忐忑不安中度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真的是你们想要的?若是失败,以父皇的脾气,你会被他嫁给朝中某位臣子的公子,你甚至,从来都不曾见过那个公子,对他的品行、相貌一无所知。而慧心,若是萧家的人不愿意保你,你将面临斩首的命运。”东临火越凉薄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散开来,仿佛能够吹醒迷梦般,清冷幽长。 “幕倾城不是这样说的!”东临卿雅跺脚。 “她不过只有十六岁,比你大不了多少。她说的,并不一定就是对的。十一,现在回宫,我保你一世顺遂姻缘。”东临火越神色认真。 东临卿雅往后退了几步,紧紧抓着慧心的手:“皇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们的爱情?你曾说过,爱情是不拘于立法的,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皇兄,除了萧哥哥,这世上别的男子,我都看不入眼……皇兄,你成全我们好不好?!” 她说着,竟哀哀哭起来。泪水滑落在地,她一撩袍摆,对着东临火越就跪了下去:“皇兄,我自幼丧母,除了父皇护我,那皇宫里,就只有你真心把我当做妹妹看待。皇兄,让我们走,这是十一唯一也是最后的请求!” 她的声音哽咽发抖,语调如泣如诉,闻者落泪。 东临火越垂眸饮茶,并不言语。 东临卿雅崩溃地瘫坐在地上,慧心伸手去拉她:“我们不求他,起来。” “越哥哥。” 清越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东临火越看去,林瑞嘉披着斗篷站在花丛后,绝美的面容带着淡淡的哀愁。 “你怎么来了?”东临火越蹙眉,林瑞嘉已经往亭子里走来。 因为奔月摔得太狠,沈宽修了一会儿只得放弃,起身看向林瑞嘉,她声音清淡:“越哥哥,为什么不让他们走?” 556.第556章 朕要你娶她 “因为他们不合适。”东临火越答得直接。 “越哥哥,没有看起来就很合适的姻缘。所有完美的姻缘,都需要磨合。”林瑞嘉很想为东临卿雅和慧心争取一下,“比如当初的我们——” 没等她把话说完,东临火越已经下令:“把郡主带回寝殿。” 几名身手高强的暗卫瞬间出现在林瑞嘉四周,抬手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瑞嘉不解地望着东临火越,他神情认真,正冷冷注视着亭外的那对情人。 她回头看向东临卿雅,对方脸颊上全是泪痕,可这并不能引起越哥哥的容忍与怜惜。 “郡主,请!”那几名暗卫提高音量。 林瑞嘉低着头,快速走回了寝殿。 萧烈带着人来到花园,将慧心和东临卿雅一道带走,连带着沈宽及那架修不好的奔月也带走了。 东临火越回到寝殿已经是卯时一刻。今日休沐,所以并不用早起。他掀开被褥躺下去,睡在里面的林瑞嘉却往更深处挪了挪。 见她不愿亲近自己,东临火越伸手强将她扳过来:“嘉儿。” 林瑞嘉垂着眼帘,不肯看他的眼。 “嘉儿,听我的话,不要再参与到这种无谓的事情里,好不好?”东临火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你今晚看到的,只是一对苦命鸳鸯没办法双宿双飞,可你没看到的,是如果他们真的离开天照,他们日后会被人诟病一生。不仅如此,你和沈家都会遭到牵连。父皇正愁抓不到你的把柄,你这是看他瞌睡急着给他送枕头吗?” 林瑞嘉从他的拥抱里钻出脑袋,一双灿若星辰的凤眸直直盯着他的,“为什么要顾虑这么多?” “因为这里是天照,而不是南羽奉京!”东临火越揉了揉她的脑袋,“嘉儿,不要打破天照城的平衡。” “平衡?” “天照城六大家族各司所长,分工有序,这并不是偶然,而是千百年来行成的传统。这个平衡一旦被打破,就如同平静的湖面突然出现漩涡,一切,都会乱套。”东临火越安抚着怀中小女人的情绪,单凤眼中深不可测,“嘉儿,我曾经说过,天照城的水,比你想象得更深。” “澹台惊鸿也说过……”林瑞嘉蹙起眉尖,不再抗拒他的拥抱,“可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越哥哥,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的……” 东临火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我知道。” 他的怀抱很温暖,困意袭来,林瑞嘉不觉忘了今夜的烦恼,窝在他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东临火越抱着她,这段日子他逼着她吃了不少补品,如今身子骨逐渐丰腴起来,抱着手感很好。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轻轻闭了双眼,享受着怀抱整个世界的感觉。 总说这小女人狠毒无情,可她分明就是多情乃至滥情。总是去同情别人,总是想方设法暗地里帮别人说话做事,却从不考虑下,这些事情是否会危害到她自己。 她总觉得她有能力解决一切,所以肆无忌惮去做事。可这样下去,只会让她越来越没分寸,越来越失去判断事情的能力。 东临火越将手伸进被窝,探进她的肚兜里,轻轻摸了摸肚子,已经四个月了,似乎已经逐渐开始显怀。 真好。 而皇宫中,慧心与东临卿雅在御书房跪了一夜。直到日上三竿,东临天佐才缓缓进了御书房。 他在龙案后坐下,一眼扫过跪在地上的两人,满脸不耐烦:“既没本事逃走,如今你们怎么个说法?!” 他昨夜宿在萧后的未央宫内,萧后莫名其妙说有份大礼,如今看来,果然是份“大礼”! 他金枝玉叶的公主居然和一个和尚私奔,这事儿传出去,简直有辱东临皇族的脸面! 见二人低头不语,东临天佐冷笑了声:“来人啊,把十一公主带回宫内,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准见她!更不准她踏出院子一步!” 魏言过来对东临卿雅抬手示意,东临卿雅却一把推开他的手,双眼通红,明显是哭了一夜:“我不走!父皇,我和萧哥哥真心相爱,为什么不准我和他在一起?!”她说着,扯了扯慧心的袖子,“萧哥哥,你跟父皇说,说咱们是真心相爱的……” 她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没等到慧心开口说话,却从外头传进来一个冷漠却威严的声音,“慧心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岂会与你相爱?” 东临卿雅回头看去,只见身着凤袍的萧后缓缓走进来。 她的裙裾擦着光滑的地板,压裙玉佩紧贴着裙摆。即便是行走,也保持着端庄的姿势,那裙摆丝毫都没有抖动。 “萧哥哥……”东临卿雅呆呆望着慧心,对方自萧后进来,身子便似乎僵硬起来。 他缓缓合上双手,起身对东临天佐行了一个佛家的礼,垂了眼帘,掩住双眸中的情绪:“昨夜起了凡心,万望陛下恕罪。” 东临天佐目光落到萧后脸上,萧后迎着他的目光:“臣妾有些经文不懂,想要请教慧心大师。慧心大师,可否移步未央宫一叙?” 慧心对她行了一礼,转身同她一道离开。 东临卿雅满脸不可置信,东临天佐似是还嫌她伤得不够深,淡淡道:“若有本事将他收服也就罢了,偏偏没本事。既没本事,那么你以后的婚姻,由朕全权包办。” 不等东临卿雅再说话,东临天佐直接挥手示意宫女将她带下去。 沈宽坐在御书房中的大椅上,品着一杯茶,完全是没睡醒的模样。 东临天佐瞥了他一眼,自顾批改起奏折来:“天照城里的小霸王,何时学会保媒的?” “既是小霸王,自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沈宽大大咧咧,“皇帝陛下单独留下草民,不知所谓何事啊?” “你爱幕倾城。”东临天佐朱砂笔迅速在奏折上划过,一目十行,速度极快。 “是。” 沈宽承认得大大方方。 “朕要你娶她。” 557.第557章 不忍再问 沈宽坐在御书房中的大椅上,品着一杯茶,完全是没睡醒的模样。 东临天佐瞥了他一眼,自顾批改起奏折来:“天照城里的小霸王,何时学会保媒的?” “既是小霸王,自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沈宽大大咧咧,“皇帝陛下单独留下草民,不知所谓何事啊?” “你爱幕倾城。”东临天佐朱砂笔迅速在奏折上划过,一目十行,速度极快。 “是。” 沈宽承认得大大方方。 “朕要你娶她。” 沈宽静静坐在大椅上,对东临天佐的话语不置一词。 “娶幕倾城,朕赐你御前带刀侍卫之职。并且,再赐沈家免死金牌一枚。这个交易,应该很划算吧?”东临天佐声音带着诱惑,缓缓说道。 沈宽沉吟半晌,抬眸望向东临天佐,“陛下对臣子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草民喜欢什么,对什么感兴趣,想必陛下也摸得一清二楚。既然如此,陛下就该知道草民的性子才是。得不到的,绝不强求;属于我的,绝不让步。” 东临天佐低低笑起来,亲自倒了杯茶细细品着,“你若不愿意娶她,那么,就将今晚那架玩意儿的原理图画出来,交给宫廷工匠。” 沈宽眸中掠过一抹暗光:“陛下对那种小玩意儿也感兴趣?” “小玩意儿?天照城里都以为沈家二公子不务正业,朕却觉得,你是在藏拙。沈宽,你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朕。把原理图交出来,朕允许你拒绝娶幕倾城。” 沈宽淡笑;“奔月的技艺并不成熟,但能将机关术做到这个份上的,也唯有我沈宽。陛下的条件开得太低了。” “与朕谈条件,你是第一人。”东临天佐的单凤眼中酝酿着淡淡杀气。 “陛下圣明,想必草民的一点小心愿,必定会得到满足。”沈宽语气淡然,态度镇定,丝毫没有在外人面前的吊儿郎当。 东临天佐垂眸,他见过被侍卫们抬进宫里的那架东西,这东西若是大批量生产,那么东临的军事力量将大大增强。 他把弄着玉坠下的明黄穗子,“你要什么?” “陛下是爽快人。我的要求是,陛下赐婚幕倾城与太子。我知道仅凭奔月的设计原理可能不够,那么,再加上加强版的火药。”沈宽声音淡然。 东临天佐的眸光一亮,看向沈宽,他清楚地看见,对方是认真的。 火药盛产北幕,但威力并不够大。时人虽想将其运用于军事,可无奈找不到合适的途径,无法加强其威力。 “成交。” 东临天佐的声音含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可即便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声音中也仍旧透着一股喜悦。 与此同时,未央宫正殿中。 慧心站在殿下,低垂着眼帘,看不出悲喜。 萧后坐在凤座之上,端得是凤仪赫赫,端正而高贵。 她冷冷注视着慧心,“‘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慧心只静默不语。 慧心捂着脸颊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扶住一旁古董架子方才停住步子。他双眼泛红,却并未说话。 “萧道成,本宫有心栽培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萧后不怒自威,身上的皇后气势散发出来,其姿态之高贵无双,仿佛天下人都将臣服在她的裙下。 慧心低着头,“我十四岁进入护国寺,与娘亲再没有见过面。夜深人静时,我也曾想,若我不曾是萧家人,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姑母,你交给我的担子太重了。” “混账!”萧后显少会露出这般暴怒的表情,可即便如此,她绝艳美丽的面容却丝毫没有因此打折扣。她依旧很美,美得让人窒息。 慧心垂下眼帘,缓缓站好,对他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门礼仪,这才踉踉跄跄出了未央宫。 等他走后,萧后坐在凤座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在她收到茶棚掌柜的消息时,她以为慧心是不会被东临卿雅打动的。可谁知道,他竟真的前去赴约。 他是萧家的希望,她不愿意他与皇族的人搅合到一起。 她不惜亲手摧毁他的姻缘,只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路要走,更重要的事要做。 端香从外头走进来,把一杯安神茶递给她:“娘娘,头疼病又发作了?”说着,轻轻给她按摩起头部来。 萧后美眸注视着虚空,“端香,我对他,是不是太过残忍?护国寺的六年,他没有尝过其他人尝过的事,没有享受过贵公子都该有的锦衣玉食……” 端香轻轻给她按摩着,声音甜美;“娘娘,圣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娘娘对小公子严格要求,是为了他着想……将来,他会明白娘娘的苦心,会理解娘娘的。” 萧后喝了安神茶,疲惫地闭上双眼:“但愿如此。” 傍晚时分,事情传到了林瑞嘉耳中。彼时她正同东临火越坐在窗下赏花,桑若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她看向东临火越,对方表情淡漠,似乎丝毫都没放在心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越哥哥他,从不在乎这样的小事。 虽是太子,却没有足够震慑人的力量。虽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却没有足够强大的母族。 萧家,并非他的依仗。 “越哥哥,你的母后,不是出生萧家的吗?”她问。 “此萧家非彼萧家。”东临火越轻轻将她被风吹散的头发理好,“我母后离开的时候,萧家的掌权人早已更改。如今的萧家是萧后的娘家,是东临观月的母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说得风轻云淡,可林瑞嘉却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刻骨的悲伤。 到底发生过什么,让向来可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露出这样的眼神? 林瑞嘉心中好奇,却不忍再问。 而皇宫中,东临卿雅一回到自己的宫殿,便发疯一般将东西尽数砸了:“我才不要嫁给别人!除了萧哥哥,我谁都不嫁!” 宫中的婢女等跪了一地,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劝说。 等到晚膳时分,便有人过来传圣旨。 558.第558章 沈宽之祸 圣旨的意思很简单,五日后举行选夫大会,为东临卿雅择定驸马。 东临卿雅接旨后又是一场大哭,把圣旨收了,一个人趴在寝殿床榻上默默流泪。然而流泪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该到来的,终究会到来。 东临天佐不仅为东临卿雅决定大选驸马,甚至将名单都划定好了。这些名单送到各府时,能够参赛的少年俊杰大部分都无比高兴。 太子府,就寝前林瑞嘉一言不发地给东临火越宽衣,将衣裳整理好挂到衣架上,东临火越从背后抱住她:“嘉儿,你在生气?其实父皇肯亲自为十一选择夫婿,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一般公主,并没有这等荣幸。” “我没有生气。”林瑞嘉任由他抱着,脑海中浮现起东临卿雅崩溃的脸,“越哥哥,那场大选驸马,我也想去看。” “我陪你。”东临火越蹭着她的香肩,一粒药丸从袖中滑落到掌心,他温柔地将药丸放进旁边的水杯里,一脸腹黑地将水杯递给林瑞嘉,“喝水。” 林瑞嘉喝了大半杯,这些天以来,越哥哥总是在临睡前让她喝点水,她觉得他格外体贴。 过了会儿,林瑞嘉困意来袭,很快入睡。东临火越直接解了她的衣裳,温柔地进入,一寸一寸侵占她的美好。 他抚摸着她紧闭的双眼,唇角带着丝丝坏笑,放佛是偷腥的狐狸。 五日后的大选驸马如期来临,地点在东郊露天的演武场。演武场外是一圈圈的台阶式座椅,视野十分开阔。 太子府的马车在场外停下,林瑞嘉刚出马车,沈家的马车便也到了。沈严、沈宽及沈宁琅都来了,沈宽身着黑色劲装,眉宇之间并不高兴。 林瑞嘉的目光扫过来往之人,发现其中有好几名都穿着和沈宽同样的服制。她心中略有了想法,猜测想必沈宽也是今天的参赛人。 沈宁琅走过来,“倾城,你可知我二哥也要参加大选驸马?” 林瑞嘉望向沈宽,对方摇着折扇,目光落在远处,仍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可他眼底,分明就是不悦。 进场之后,帝后都已到了。东临卿雅身着华服坐在东临天佐身边,表情落寞。 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入座之后,比赛很快开始。此次比赛分为文斗和武斗,文斗第一名可加十分,第二名为九分,以此类推。武斗同样是从十分往下减,两个比赛结束之后,分数相加最高者便为最终驸马人选。 演武场中总共设了十三桌案台,参赛者一共十三人。 沈宽在中间,正欲胡乱写一首充数时,东临天佐忽然说道:“前阵子闻得沈家第二子在十一生辰宴会上作了一首妙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经我和皇后商量,裁定沈宽为文斗第一名。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哗然,却又很快回过神。这首诗确是传世佳作,百年难得一首。皇帝裁定沈宽为第一名,很是公平。 沈宽握笔的手顿了顿,抬头望向高台,东临天佐唇角挂着一抹笑,难辨其中真意。 林瑞嘉眸光忽闪,大约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这样直接宣布沈宽为文斗第一名,想必是有意选他为驸马。只要比武时沈宽不出意外,第一名是跑不掉的。 她看向东临卿雅,东临卿雅半垂着头,丝毫不关注下方的局势。 或许对她而言,除了慧心,谁做她的驸马都没有意义。 文斗在两刻钟后结束,有负责比赛的人大声朗读了各人的诗句,虽不乏出彩的,可比起沈宽的那一首到底是逊色不少。 令林瑞嘉意外的,是文斗第二名被纳兰慎所夺。 她望着纳兰慎,对方正低声和沈宽说着什么,表情带着愤怒,几乎快要扑上去抓住沈宽的衣领了。 她又看向场外,对面的高台上,一名身着浅粉色华裙的少女静坐着,正是纳兰星羽。她身边陪着纳兰谨,双手捏着帕子,十分紧张地望着场中形势。 “纳兰家的人并未死心,”东临火越轻声说道,“这次纳兰谨是主动要求参赛的,大约就是为了阻止沈宽当选驸马。” “我二哥才不稀罕做驸马。”沈宁琅没刻意压制声音,有些不悦地扫了眼东临天佐所坐的高台,“不仅是因为我二哥有心上人,更因为他向来自由惯了,不可能受各种礼法约束。我们虽然与十一公主交好,可娶一个公主等于是娶回一个麻烦。二哥他最讨厌麻烦!” 沈严皱着眉头:“武斗要开始了。” 林瑞嘉看向场内,场内的选手抽签上场,似乎是擂主制。 第一个上的是御史府的大公子和翰林大学士的嫡长子,一人持刀一人持剑,最终御史府的公子战胜了另一人。 等到纳兰慎上场后,竟三十招内便打败连胜三场的擂主。他霸占着演武场,最终迎来了最后一名参赛者沈宽。 他手中晃着大刀,冷冷盯着沈宽:“现在投降娶我妹妹,还来得及。” 沈宽摇着折扇,“为了你妹妹,你搭上一生的幸福,值得吗?谁不知道十一公主钟情护国寺的慧心主持,你娶她,根本得不到她的真心。” “我不需要她的真心,只要她能为我纳兰家传宗接代就够了。”纳兰慎长刀指着沈宽面门,“来吧,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沈宽缓缓摇着折扇,刚刚文斗他被钦点为第一名,而纳兰慎是第二名。若是这次武斗他输了,两人顶多打平。究竟要如何,才能彻底输掉这场比赛? 他,一点都不想娶东临卿雅…… 没等他想出办法,纳兰慎的长刀已经迎面劈开。他迅速闪开,一路退避,只防守而不进攻。 “二哥他不想赢这场比赛。”沈宁琅皱眉。 沈严叹了口气,“其实他能娶十一公主是最好的。那样家里人都不用再操心纳兰家的事,咱们也算是甩掉了一个大麻烦。” 他们二人说着,林瑞嘉沉默地盯着演武场内的打斗,这场比赛,无论如何,都会是沈宽获胜。 因为皇帝他,选中了沈宽。 “胆小鬼!你只会逃跑吗?!”纳兰慎从开始到现在,刀尖都没碰到过沈宽的衣角,一时间不觉有些气恼,怒吼出声,“你若是男人,就跟我堂堂正正打一场!逃跑算什么?!” “我可以认输吗?”沈宽高声。 “我不接受!”纳兰慎心急火燎地去砍沈宽,自己跑出一身汗,可对方却仍旧身轻如燕,“跟我堂堂正正打一场,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沈宽无语,折扇挡住劈面而来的长刀,“我认输,你娶十一公主,不是正好?!” 纳兰慎脸涨得通红,沈宽看起来文文弱弱,可没想到力气竟然如此之大,他的长刀横在折扇上,竟不能再往下一分! 日头渐渐大了,照耀在演武场中,将一切都染成了金黄。 林瑞嘉眯起眼睛,纳兰慎的长刀侧面朝上,隐隐约约的,她似乎看见刀身上泛着一层不寻常的蓝紫色。 “越哥哥……”她轻声道,“你看纳兰慎的刀面。” 东临火越显然也已注意到,而场中的人都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们打斗,刚刚刀面发紫的那一瞬间,他们都没有看见。 “这柄刀淬了毒。”东临火越低声。 “有人要害他?” 场中局势紧张起来,纳兰慎几乎发了疯似的去砍沈宽,仿佛誓要将他劈死在刀下一般。他的速度、力道都远远高于之前,似乎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 沈宽皱眉,他一味躲避已有些吃力,这个纳兰慎突然就变得好奇怪…… 长刀破空而来,沈宽举扇相迎,那柄刀竟冲破折扇的桎梏,猛地朝他正面砍下。 沈宁琅低呼一声,折扇被斩为两段。 一股血喷了出来,在场的女子尽皆尖叫出声。 只见一只手臂落在地面,手中还持着被斩断的染血折扇。 559.第559章 沈家宁琅,有债必还! 现场一片尖叫,沈宁琅呆滞了半晌,翻身一跃跳进演武场,声音都在发抖:“二哥!” 沈严起身,强忍住浑身发抖,刀锋般的目光落在对面纳兰谨脸上,纳兰谨亦是满脸惊愕,呆呆望着场内,似乎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林瑞嘉心跳漏了一拍,暗暗抓住东临火越的袖角。 “二哥!”沈宁琅奔到沈宽身边,沈宽单膝跪地,一手捂住不停流血的胳膊,满头都是冷汗。他抬头死死盯着对面呆若木鸡的纳兰慎,隐约说了几个字,便晕了过去。 沈宁琅抱住沈宽,眸中满是愤怒和恨意:“纳兰慎……” 纳兰慎拎着长刀,往后退了几步,双眼之中都是惊慌失措:“不是我……我刚刚,什么都不知道……” 身着浅粉色长裙的纳兰星羽突然冲进演武场,扯过一截丝帕便去给沈宽止血,却被沈宁琅重重推倒在地。纳兰星羽小脸上遍布泪痕,浑身发抖,满心都是害怕。 沈宽残废了,因为她二哥而残废…… 沈家的怒火,会发泄到纳兰家头上吧? 沈宁琅背起沈宽,艰难起身,眼泪不停流下,可脸上的神情却分明是强硬的倔强。 她站在演武场正中央,声音带着无边无际的恨意:“沈家宁琅,有债必还!今日你们纳兰家伤我兄长,来日我必千倍奉还!” 她的声音在演武场中回荡,满场寂静。 她双眸通红,深深瞥了一眼纳兰慎,背着沈宽艰难离去。 沈严走下高台,从沈宁琅背上抱过沈宽,回头望了一眼纳兰家的人,随即迅速离去。 林瑞嘉起身,毫不犹豫地跟着离开。 对面高台,一道目光追随着林瑞嘉的背影,只是一瞬,便又很快隐去。 萧后悠闲地吃了一颗水晶葡萄,声音清凉如冷泉:“胜负已分,陛下该宣布结果了。” 东临天佐把玩着一串碧玺珠子,不疾不徐道:“沈宽与纳兰慎分数一致。爱妃,今日之事,你认为该判定谁赢?” 萧后微微侧头,一位身着团花牡丹宫装的美人正轻轻摇着折扇。此美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肤白如玉,生得端庄高贵。 正是沈贵妃沈念儿了。 沈念儿表情平静,仿佛刚刚被斩掉一只手臂的沈宽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她话语淡然:“宽儿虽与纳兰二公子分数相同,可在比武环节却输得彻底。可见,宽儿技不如人,当是下家。” “爱妃太过谦虚了。”东临天佐笑容莫测,“魏言,传朕旨意,此次大选驸马,胜者为沈宽,三月后完婚。” 语毕,他甩了甩碧玺珠子缀着的穗子,起身扬长而去。 萧后随后起身,侧头瞥向沈念儿:“贵妃以退为进,好计谋。” 沈念儿并未说话,萧后已经带着端香等人离开高台。 直到东临天佐和萧后消失,沈念儿藏在袖中的手才微微探出。那白嫩的掌心满是掐痕,血迹斑驳,看了只叫人叫人心惊肉跳。 她美眸微眯:“纳兰家……” 沈府。 沈宽的院子里,几名大夫守在屋内为他止血治疗。 林瑞嘉等人守在外屋,沈宁琅站在门边,死死盯着紧闭着的房门。 屋内置了冰块,十分凉爽。然而坐在林瑞嘉对面的沈严,却有汗水不停从额头滑落。他的后背湿了大片,若是仔细观察,可以看见他的双腿和手臂都在发抖。 林瑞嘉垂下眼帘,屋中气氛可怕,所有奴仆丫鬟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正在此时,宁氏和江氏急匆匆赶到。宁氏双眼红肿,明显已是哭了一场。她进来就抓住沈严的衣袖:“严儿,宽儿他……他……” 她说不下去,只管对着沈严哀哀流泪。 林瑞嘉望着悲痛欲绝的宁氏,心里头的惊涛骇浪翻滚不绝。 失去右臂,等于武功尽毁,等于此生再不能入仕。 沈宽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居然就这样废了?! 江氏拿帕子抹着眼泪,同样悲伤不已。 沈严年仅四岁的儿子沈瑜睁着清澈的乌黑眼睛,好奇问道:“父亲,叔父他怎么了?他生病了吗?” 江氏将他牵到一旁,只流泪不语。 几名大夫从里头出来,擦着汗说道:“血是止住了。只要好生修养,二公子会好起来的。只是那手臂……” 他话未说完,在场的人却都明白。 沈宁琅一拳砸到房门上,转身就往外跑。 林瑞嘉猛地起身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去找纳兰家算账!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的,血债血偿,纳兰慎他伤我二哥,我必要他以命相还!”沈宁琅双眼中遍布血丝,只恨不能生吞了纳兰慎。 “不要冲动!”林瑞嘉劝道,“沈二公子已遭厄运,你这样冲过去杀了他又如何?反而会挑起两家的矛盾。这件事绝不简单,须得从长计议!” 为首的老大夫说道:“倾城郡主说的不错。小姐,老夫等人刚刚还发现,二公子的伤口上还有残留的毒药。想必那柄长刀,是淬了毒的。” “有人要害宽儿?!”宁氏颤巍巍地往前走了几步。 “一定是纳兰家的人!他们看二哥不肯娶纳兰星羽,就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我要去杀了纳兰慎,我要杀了纳兰慎!”沈宁琅的眼泪不停落下,她摘了挂在墙上的宝剑就往外冲。 林瑞嘉示意桑若强拦住她:“宁琅,你冷静一点。这件事,还得同沈国公商议后再做!你贸然前去,既杀不了纳兰慎,更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沈宁琅正待反驳,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倾城郡主说的不错。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沈国公缓缓走进来,庄重的脸上多了些许沧桑。 宁氏扑在他怀中,悲痛不能自已:“咱们的宽儿……” 沈国公轻轻拍着她的背:“今日之事,我都已听说。”他转向沈宁琅,“宁琅做事太过冲动,但有句话说的不错。沈家宁琅,有债必还;沈家,有债必还!” 正在此时,小厮从外头匆匆跑进来禀报:“大人,纳兰家的人在府门口,请求见大人一面。” 560.第560章 谁的阴谋 “他们还有脸来?!”宁氏悲愤不已,“把他们给我赶走!” “夫人莫急。”沈国公安慰着,让她和沈宁琅在这里等着,自己则打算去府前走一遭。 沈严、林瑞嘉陪他一同过去,只见府门打开,一个赤·果着上身的男人跪在府前,正是纳兰慎。 纳兰肃带着纳兰慎及其他一干人,见沈国公出来,忙上前拱手:“犬子无心,伤了沈二公子,在下教子无方,还请沈国公见谅!” 林瑞嘉冷眼望着他的恭恭敬敬,这和他上次在市集中堵沈家马车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沈国公看向跪在地上的纳兰慎,对方虽是跪着的,可却高昂着头,眼底尽是不屑。 沈国公冷笑了声:“既然纳兰二公子无心认错,纳兰大人将他带过来,是为了羞辱我们沈家吗?!” 纳兰肃冷冷看向纳兰慎:“慎儿!” “他被我砍下手臂,是他自己无能!与我有什么干系?!再者演武场本就是刀剑无情,全凭各自本事罢了!”纳兰慎怒道。 “好,好!”沈国公不怒反笑,“好一个全凭各自本事!纳兰大人请回吧,咱们两家,再无瓜葛!” 他说罢,转身就要回府。 纳兰肃忙拦住他:“犬子无礼,在下代他向沈二公子赔罪,如何?!” 沈国公冷然:“他毁了宽儿一生,却连道歉都不肯。纳兰大人,沈家虽小,可家族尊严还是有的。既不是成心来道歉,大可离开!” 说罢,拂袖便进了沈府。 纳兰肃又气又怒,转头一脚将跪在地上的纳兰慎给踹倒,“孽畜!都是你惹出来的横祸!” 他有心与沈家做姻亲,而纳兰慎为了纳兰星羽的婚事,也特地跑去参加大选驸马。本意也就是打压住沈宽,不让他夺魁,谁料到竟会发生这等惨事? 纳兰慎同样气愤,爬起来吼道:“我都说了,当时我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等我醒来的时候,他的手臂就已经断了!” 纳兰肃随手抄起旁边的木棍,一闷棍敲在了纳兰慎后背:“孽畜!若不是你,两家关系何至于此?!” 他曾经的强势,都只是为了逼沈家低头,松口娶纳兰星羽。他看得出来,沈宽是个极有才华之人,羽儿嫁他,绝不会委屈。可如今发生这种事,莫说两家联姻了,恐怕纳兰家和沈家,将要在朝堂上势不两立。 纳兰慎往后退了几步,纳兰谨拦住纳兰肃:“爹,如今你打弟弟也没用。既然沈家不肯接受咱们的道歉,那咱们就回府吧!我就不信,沈家能把我们怎么样!” 纳兰肃丢了木棍,仰天长叹一声,摇着头和他们一同离开。 林瑞嘉盯着他们离去,美眸中隐隐闪烁着暗光。 纳兰慎在演武场上时,的确是亲手砍下了沈宽的手…… 可他刚刚的表情,又不像是在撒谎。 难道其中,真的有什么猫腻? 就在林瑞嘉对这件事产生怀疑时,秦王府明月楼中。 第三层闺阁,身着柔软丝绸开衩长裙的少女卧在窗下的软榻上,白嫩玉滑的长腿透过开衩处,若隐若现地透了出来。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绣花软枕上,愈发衬得一张小脸美丽动人。 正是李明珠了。 她手中握着一把珠花钗子细细把玩,声音清冷:“沈宽现在如何了?” “侧妃好计策。如今,他右臂已断,这一生都将毁了。”秦南站在不远处的落地大青花瓷瓶边,伸手抚摸着花瓶中探出来的硕大牡丹,“更重要的是,沈家与纳兰家彻底交恶。纳兰家在朝堂中处于中立位置,沈家则应是支持晋王的。如此一来,将会大大削弱晋王的力量。” 李明珠侧头,美眸盯着秦南:“不,沈家他还没有站队。沈家支持的人有两个,晋王东临辰前,太子东临火越。可这两者,都是王爷的敌人。所以削弱沈家,是非常必要的。” 秦南欣赏地注视着她,她眸中情绪坚定,眼底全是若隐若现的恨意。 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站在秦王身边。 “我倦了。你出去。”李明珠随手卷起一张软毯盖在身上,不再看秦南。 秦南离开后,她忽然坐起身,随手拿起窗台上一盏银质烛台重重砸到地面。 媚儿不解地望着她,李明珠强压住心头的暴戾,“王爷在何处?” “在花园里同丽姬饮酒。”媚儿小声道。 李明珠起身,“为我梳妆。” 自打她随东临长锋回到天照城,他便从未进过她的房间。若非秦南一力相护以及她自己的努力,她早就被秦王府后院的女人们给欺负死了。 东临长锋当初说过会护她,可是如今看来,男人的承诺不过都是虚言罢了。 秦王府花园的凉亭内,东临长锋正与一名美艳女子饮酒作乐。李明珠到的时候,那丽姬正依偎在东临长锋怀中,一杯杯喂他喝酒。东临长锋喝下酒却不吞下,反吻住丽姬的樱唇,将酒水度到她口中,好一派恩爱非常。 东临长锋抬眸瞥见盛装打扮的李明珠,不禁轻笑了声:“大功臣来了?” 李明珠走进凉亭,大大方方在他们二人身边坐下,挽袖倒了杯酒:“王爷若爱饮酒,妾身那里有五十年的梨花醇酿,口感醇厚,想必王爷定会喜欢。” 她将那杯酒凑到鼻尖闻了闻,嗤笑一声,将酒水倒到地上:“这等烈酒,丽姬如何能拿给王爷喝?” 凉亭中气氛陡然变冷,丽姬眼底闪过一抹愤怒,却小鸟依人般扑进东临长锋怀中:“王爷,侧妃娘娘看不起丽儿……” 东临长锋的兴致被一扫而空,他将丽姬推到一边,“都退下。” 丽姬虽然不愿意,可知道他心情不悦,只得和其他伺候的丫鬟们一同离开凉亭。一时间,亭中只剩东临长锋与李明珠二人。 东临长锋缓缓倒了杯酒,晃了晃酒杯,抬眸,径直将那杯酒泼到李明珠脸上。 李明珠闭上双眼,眼睫毛被打湿,酒水顺着下巴滴落到华丽的长裙上,看起来很是狼狈。 561.第561章 无力再爱 “李明珠,不要妄图挑战本王的耐性。” “王爷何意,明珠不明白。” “最近本王的手下带回一个消息。两年前晋王路过重华镇,你曾向他表明过心迹。”东临长锋伸手捏住她的脸颊,表情残忍,“本王虽不喜欢你,可也不能容忍身边的女人心里装着别人。李明珠,你和秦南给本王戴了一顶绿帽子,你还妄想本王宠幸你?!” “两年前明珠不过十四岁,什么表白心迹,不过是少女不懂事罢了。如今明珠刚刚为殿下除去沈家一人,难道殿下还不肯相信明珠的真心?”她死死盯着东临长锋,美眸中流转着淡淡真挚。 东临长锋盯着她看了片刻,松了手,“那么,看着本王的眼睛说,你效忠的,是秦南还是本王?” “自然是王爷。”李明珠回答得毫不犹豫,转而倒了杯美酒,自己含在嘴中,跨坐在东临长锋的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嘴唇贴上了他的。 美酒顺着她的吻尽数度进他的口中,东临长锋面对她的主动,下腹一热,大掌扣住她的脑袋,一个转身便将她压在了地上。 李明珠嘤咛一声,随即卖力地开始迎合起身上的男人。 三日后,沈府。 沈宽悠悠转醒,他睁着双眼望着帐幔顶部,脑海之中清晰地闪过那日的画面。 大刀毫不留情地劈下,他来不及闪躲,硬生生被砍下一只臂膀。 他勉强起身,望着空荡荡的右手袖子,英俊的脸上毫无血色。送药进来的小丫鬟挑了帘子,见他醒了,顿时惊喜不已,忙放下药奔过来,“二公子!您终于醒了!” 立刻有别的丫鬟出去通知其他人,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房中便满满当当站了一群人。 宁氏坐在床榻上,强忍住泪意:“宽儿,你……” 沈宽抬起左手给她擦泪,勉强露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娘,不必难过。” 他说着,眼角余光注意到正和沈宁琅一同进来的林瑞嘉,转而又笑道:“娘,孩儿想休息了。” “好……你先休息,晚上想吃什么,告诉身边的人,娘给你做。”宁氏声音温柔,随后拿帕子掩面而出。 沈宁琅本想跟沈宽说几句话,沈严拉了拉她,示意她一同离开。 沈宽注视着林瑞嘉的背影,脸上笑容全无。 他靠在床上缓缓合上眼,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无奈如海潮般汹涌而来。 他觉得他此生,都无力再爱了。 入夜之后,林瑞嘉站在寝殿窗前望着那一轮皓月,静默着发呆。东临火越沐浴完后走进来,便瞧见她出神的模样。 月光下,她的容颜美到极致,梦幻而美妙,仿佛就是月光的化身。 “若是月娥看见你的模样,定是要自惭形秽的。”东临火越从后搂住她的腰,轻轻蹭了蹭她。 大掌温柔地覆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东临火越唇角微翘,“嘉儿,他长大了不少。” “越哥哥……”林瑞嘉偏过头,红唇从他的薄唇上擦过,“沈宽的事透着蹊跷,我想,其中必有人在捣鬼。” “我说过,叫你不要参与到这些事情里。”东临火越将她翻了个面,林瑞嘉背靠着窗台,东临火越搂着她的腰,“嘉儿,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安胎,五个月后给我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至于沈宽,我不会让他白白失去一条手臂的。” 林瑞嘉眼前一亮:“越哥哥你有计划了?” “你就知道计划!”东临火越惩罚似的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今日下朝之后,父皇召我去御书房,有意无意问起你的事。似乎对我们的婚事,有松口的迹象。我多方调查,才知原是沈宽愿意将那架飞行器具的原理图以及制作大型火炮的原料图献给父皇,从而换你嫁给我。” 林瑞嘉一惊,“沈宽他——” “他爱你。”东临火越眸色渐深,“尽管因为这一点我厌恶他,但不可否认,他是咱们的恩人。所以,我会帮他报仇,” “我不知道,他居然为我做过这样的事。那些飞行工具和火炮,他竟就这样拱手让与他人……越哥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林瑞嘉蹙起眉尖。 东临火越将她抱在怀里,目光落在窗外的海棠花上,复杂而深沉。 他不知是该厌恶沈宽爱他的嘉儿,还是该感激沈宽为嘉儿所做的一切。 但他知道无论如何,这份情他都必须领。这份恩,他都必须报。 因为沈宽,装修王孙殿的事被林瑞嘉暂停下来。虽然东临火越不让她参与到外面的事情中,可她却不得不打听有关沈宽的近况。 可没等探子回来禀报,太子府便有贵客驾临。 来者正是沈严,他匆匆来到花厅,林瑞嘉命人上了茶,他却连茶盖都没揭开:“倾城郡主,突然造访,实在是冒犯。但是舍弟如今的状况,实在是令人堪忧!倾城郡主若是肯施舍一点好心,劝劝舍弟,我们沈家所有人都感激不尽!” 他说得很是诚恳,却让林瑞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了?你为何来找我劝他?” 沈严屏退左右后,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慢吞吞说道:“舍弟前两日高烧中,曾经喊过郡主的名讳,所以我猜……” 他话未说完,又道:“宽儿他从前天开始,就没回来。我们找了他很久,但一直没找到。郡主可知他去了哪里?” 林瑞嘉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找人的。” “如此,就多谢郡主了!”沈严忙起身拱手道谢。 林瑞嘉送沈严出府后,便命桑若备马车,打算亲自出去找沈宽。 她去了很多地方,连城郊外那座赛马场都去了。可所有人都说没有见过沈宽,他仿佛人间蒸发般,一点踪影都没有。 太子府的马车漫无目的地在天照城中晃悠,最后不觉间驶入一条不算最繁华却十分有特点的巷子。 巷子中间矗立着一座四层木质小楼,小楼的匾额上书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筱红楼”。 562.第562章 你终归不是我的女人 她想起来,沈宁琅曾经说过,这座小楼是沈宽的产业。 她下了马车,打算进去找人。 黑鹰忽然出现在她跟前,皱着眉头轻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宁琅她独身去纳兰府找麻烦了?!”林瑞嘉皱眉。 黑鹰点了点头,“刚刚探子来报的。” 林瑞嘉咬牙,抬头注视着筱红楼,最后踏了进去。 纳兰府的人不会有胆量对宁琅怎么样的,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沈宽。她明白沈宁琅对沈宽的情感,他们从小一同长大,不仅仅是亲兄妹,更是挚友。沈宁琅如今,恐怕只会听沈宽的话。 有老鸨过来拦人,林瑞嘉看都没看她,径直朝四楼走去。 老鸨叫来了一群护院,桑若和黑鹰拦在林瑞嘉身后,守着楼梯不准他们靠近林瑞嘉一步。林瑞嘉没有回头,提着裙角迅速往四楼跑去。楼下一片厮杀声,林瑞嘉丝毫没受影响,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四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房。 她来到那间房门口,推了推门,门从后面反锁了。 里头传出女子们的嬉笑声,好像是有人在里头寻欢作乐。 “沈宽,你开门!”林瑞嘉敲着大门,声音焦急。 沈宽带着醉意的喊叫声从里面传来:“我说过,不要来打扰我!” 林瑞嘉喊道:“沈宽,是我,幕倾城,你开门!” 里头安静片刻,重又传出女子们的嬉笑声。 林瑞嘉气急,不顾形象地用肩膀去撞那扇门。 可木门很结实,她撞了会儿,肩膀都青紫一片,却不能撼动那门分毫。 她气喘吁吁靠着门,用拳头去砸门:“沈宽!你给我开门,你听见没有?!” 门猛地被拉开,林瑞嘉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她勉强站住,只见房中布置豪奢,曾经的那些工具零件,一个都不在了。 身着白色长衫的男人坐在蒲团上,怀中搂着一名穿着暴露的少女,旁边还围了几名美人。开门的女子鄙夷地瞥了眼林瑞嘉,转身回到沈宽身后坐下,轻轻给他垂肩。 房间中弥漫着一股烈酒气味,林瑞嘉盯着双眼朦胧的沈宽:“你的家人,已经找了你整整两天。” 沈宽轻笑一声,朝她举起酒杯:“一起来喝?” 林瑞嘉一步一步走过来,盯着他泛红的双眼,伸手夺过酒杯,缓缓泼到他的头顶。 浅红色的酒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他眼底掠过一道冷芒,“都退下。” “是。” 房中的美人们惊吓不已,忙不迭掩了门退下。 房中寂静,沈宽直接拿起酒瓶往口中灌了一大口:“你来找我,是有何事?!” “皇帝默许我和越哥哥的婚事,是你帮忙的?”林瑞嘉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沈宽抬眸盯着她,眸中散发着丝丝狠意,“幕倾城,你终归不是我的女人。” 林瑞嘉在他身边坐下,她身上的自然清香冲淡了沈宽鼻尖萦绕的酒味。她拿起一瓶酒,拔了塞子,仰头喝了一大口,眸中的情绪十分复杂,“沈宽,你为我和越哥哥扫平障碍,我很感激。这一瓶酒,我敬你。” 她说着,竟直接将一大瓶酒都往口中罐去。 沈宽劈手夺下酒瓶,重重砸到地上,瓷片四溅,满地狼藉。 “你是在可怜我吗?”他盯着她逐渐泛起水雾的眼。 “不,我不会可怜你,因为你不需要我来可怜。你为我做过的事我记在心里,我把你当朋友!”那酒极烈,林瑞嘉灌了不少下肚,此时竟有些醉意了。 她摇晃着,“所以,沈宽,作为朋友,我要告诉你,不许你消沉……宁琅她为了你独自去纳兰府找纳兰慎算账,你若还是沈家人,就振作起来,去将宁琅带回来……” 说着,身子摇摇欲坠,最后竟倒在了沈宽的肩膀上。 沈宽身子微微一震,他低头注视着她红彤彤的脸蛋,不觉间竟心跳加速。 他这二十多年,遇见过很多美人,有小家碧玉,也有倾国美人。有热辣奔放的,也有温柔小意的。 然而没有一个,比得上幕倾城。 尽管知道她是遥不可及的一朵云霞,可这朵云霞在他心中就是整片天空。 “真想抱一抱你,可我知道,我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拥抱你。”沈宽笑容悲凉,扶着林瑞嘉在地面的绒毯上睡下,拿来褥子为她轻轻盖上。 她白嫩的脸蛋上透着粉红,双眼眼角也染上了淡淡的绯色。她的嘴唇很红,透着酒香,叫人情不自禁地想吻上一口。 沈宽注视她良久,最终温柔一笑,起身离开了房间。 她终究是不属于他的。 这片刻的凝望,已经足够。 林瑞嘉并未睡过去,她只是因为烈酒的醉意而睁不开眼。 她想起那日十一公主生辰,忘川楼上,他穿过重重人群,高颂着诗文走来,“天下第一风流”的折扇轻摇,他表情自信,气质风华出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少年特有的韵味,在那一刻,惊艳了众人,惊艳了二十年的时光。 林瑞嘉躺在绒毯上,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有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毯子上。 沈宽,对不起。 与此同时,纳兰府。 沈宁琅一个人翻墙进了纳兰府花园,她身着劲装,黑纱遮面,身后带着三名行动敏捷的暗卫。如今天色已晚,他们潜行在花园中,黑色的衣裳成了最好的伪装。 他们绕开巡逻的护院,在前院一间房顶上停下。 沈宁琅早用银子买通了纳兰府的丫鬟,将府中的地图弄到了手。所以她可以很快判定,这间屋子就是纳兰慎的。 美眸中满是冰冷,她从房顶上取下一块瓦片,里面透出灯笼的柔光来。纳兰慎正与爱妾在床上做着羞人的事,那名爱妾叫·床的声音极大,沈宁琅眼中的恨意又多了一层。 她的二哥下落不明,可纳兰慎居然还在做这种事! 沈宁琅声音冷若冰霜:“把他那玩意儿给我切下来!” 563.第563章 私生子 暗卫领命,直接霸道地从屋顶落下,两人抓住纳兰慎,另一人直接掏出刀子准备动手。 沈宁琅随后落在屋中,那名小妾惊恐不已,忙欲叫人。沈宁琅身形一动,一手掐住那小妾的脖颈:“敢喊一个字,就要了你的命!” 纳兰慎冷哼一声:“沈宁琅,你以为你这副打扮,我就认不出你了?!” 沈宁琅见他听出自己的声音,伸手摘了蒙面纱巾,“纳兰慎,血债血偿,你伤我二哥,就得付出代价!动手!” 纳兰慎冷笑一声,袖中忽然滑出两柄匕首:“早就料到你们沈府图谋不轨,我早有准备!” 说着,匕首迅速朝桎梏他的二人划去。 他的动作极快,竟将沈宁琅的暗卫给一刀封喉。 第三个暗卫挡在沈宁琅身前,“小姐快走,我殿后!” 沈宁琅吃了一惊,没料到纳兰慎的功夫居然这般厉害。她咬牙:“我们一起上!” 纳兰慎双刀如风,周旋在两人中间,竟还隐隐占了上风。他的刀柄猛地敲到那名暗卫脑袋上,暗卫双眼一黑,直接倒在地上。 床上的那名小妾咬牙,哆哆嗦嗦起身,抱起床边一只花瓶重重砸到地上暗卫的头上。 暗卫的头被砸了个窟窿,血液汨汨流出,显然是彻底死了。 沈宁琅往后一退,见势不好,转身便欲跳窗而出。纳兰慎哪里肯让她轻易离开,身形迅速跃到她跟前,大掌抓住她的长发,直接一个巴掌甩到她的脸颊上。 沈宁琅被打得晕头转向,纳兰慎正欲把她带去见纳兰肃,那名小妾忽然出声:“少公子,这沈小姐也太不懂事了,居然半夜闯入咱们府中!不给她点颜色瞧瞧,简直有辱咱们纳兰府的威风!” 纳兰慎一想也是,偏头看向沈宁琅,小妾又道:“听说沈小姐平日不做女孩子打扮,可这姿容,倒是不错……”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魅惑,见纳兰慎眼中起了变化,便笑道:“妾身今夜被吓到了,少公子还有正事要处理,妾身就不打扰了。” 说着,行过礼后转身离去。 房间中只剩纳兰慎与沈宁琅二人,沈宁琅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里逐渐升腾起一股名为“情·欲”的东西。 她暗叫不好,还未张口说话,纳兰慎便淫·笑道:“其实若沈宽不能娶我妹妹,我娶了你也不错。只要沈家和纳兰家成为姻亲,那只手臂的事,想必沈国公是不会再追究了。” 他说着,一手封住沈宁琅的穴道,将她扔到床榻上,伸手就去解她的衣带。 沈宁琅瞪大眼睛,想要骂人却说不出话来,更动弹不得。 纳兰慎飞快解开·衣带,将她外面套着的黑色劲装脱下,里头是白色的里衣。 他大掌从她的脖颈处往下摸,缓缓流连在她的身体上。 沈宁琅怒不可遏,可除了瞪眼,竟什么都做不了。 纳兰慎解开她的里衣,沈宁琅里面只穿着肚兜和亵裤。 当衣衫尽落时,沈宁琅终于疲惫地闭上双眸。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床上,她从没有想过,她的贞洁,会在这样的一天失去。 她更没有想过,她沈宁琅的男人,会是这样一个令人厌恶乃至恶心的男人…… 纳兰慎欣赏着这具美丽而干净的身体,小腹处的热浪一阵高过一阵。他很快俯下身去,打算亲吻这美人的身体。 然而,没等他碰到,一柄长刀呼啸而来,重重插进床头。 纳兰慎吓了一跳,起身看去,只见披着锦白斗篷的男人从天而降,月光从屋顶的窟窿投下,洒在男人身上,衬得这男人如神如月,俊美非常。 沈宁琅睁开眼,在看见房中的澹台惊鸿时,眼泪流得更急,不是悲伤,而是高兴。 澹台惊鸿信步走来,明明身材修长而瘦削,却给高大的纳兰慎造成了很大的压迫感。 澹台惊鸿扫了眼床上的沈宁琅,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比小时候有料多了。” 沈宁琅深感屈辱,胸口剧烈起伏着,却不能起身拿衣物遮挡住自己的身子。她又羞又恼,暗自发誓,若是今日能成功逃出纳兰府,必定要澹台惊鸿好看。 澹台惊鸿缓缓摘了斗篷,将沈宁琅裹在其中,随即转向纳兰慎:“纳兰二公子,今夜之事你打算如何?” “我道是谁,原来是君家的私生子。你不是太子府的走狗嘛?怎会出手管沈府的闲事?!”纳兰慎冷笑。 这话极具侮辱性,澹台惊鸿却是翩然一笑,抱起床上的沈宁琅,身形一动,已然旋转落在屋顶上:“沈家有债必还,有仇必报。我澹台惊鸿,同样如此。” 他说完,人已经消失。 纳兰慎气急,拿起挂在床边的长刀,猛地将一座古董架子给砍成两半:“该死的澹台惊鸿!” 屋外,一个女子的身影静静站立着,正是之前的小妾。她将屋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随即快步离开。 澹台惊鸿抱着沈宁琅回到沈府她的闺房,将她扔到床上,随手抽回自己的斗篷披上。此时沈宁琅的穴道已经解开,她快速拉过被子将身体遮住:“澹台惊鸿,你不要太过分!” 她俏脸绯红,因着狼狈,说出的话毫无威胁性可言。 澹台惊鸿将斗篷的系带系好,扫了眼她通红的脸:“我对小女孩没有兴趣。你的身体我从前不知看过多少遍,现在再看,也依旧没感觉!” “你——”沈宁琅气不过,随手抄起一只枕头砸到他身上,“当心我告诉二哥!” 她说完,却沉默下来。 二哥,她的二哥如今还不知在哪里……他遭遇了那等大祸,恐怕今后会一蹶不振。 澹台惊鸿没理她,大步走出了她的院子。 沈府正厅,沈国公和宁氏坐在上座,沈宽跪在下方,满脸都是愧疚:“这两天让爹娘担心,是宽儿的错。” 宁氏心疼地上前拉起他:“好孩子,你能平安归来,爹和娘不知有多么开心!” 她摸到他空荡荡的袖管,双眼不禁再度发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沈宽看向沈国公,“爹,妹妹去了纳兰府,咱们必须去救她!” 澹台惊鸿从外走进来:“我不过离开几个月,你就弄成这副德行。沈宽,你是越活越倒退了。” 564.第564章 麒麟臂,缝衣针 沈宽看见澹台惊鸿,不禁双眸一亮:“你从长郡回来了?!” 澹台惊鸿点了点头,“我刚刚去了趟纳兰府,宁琅已经救回,正在她院中休息,诸位不必担心。” 宁氏忙对他道过谢,澹台惊鸿请沈宽单独一叙,沈国公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眸中多了一抹深色。 宁氏察觉到沈国公的异常,不禁问道:“老爷,可是有何不妥?” “澹台惊鸿虽是宽儿的同门师兄,却也是太子府的人。能坐上太子府首席幕僚的位置,此人绝不简单。” “澹台公子与宽儿相交多年,老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宁氏柔声安慰,“老爷多虑了。” “但愿如此。”沈国公负手轻叹。 两人去了沈宽的院子,遣散了丫鬟奴才,将门仔细掩了后对面盘腿坐下。 沈宽给他倒了杯茶,澹台惊鸿注视着他空荡荡的右手袖管,蹙了蹙眉头:“今后有何打算?” “如你所见,我如今已是不中用了。”沈宽嘲讽一笑,“这样的我,还能做什么?” “当初荆山学艺,我学习揣摩人心与各种诡计,而你专攻机关术。师父曾夸你天赋极高,将来必有大成就。”澹台惊鸿品了口香茶,“那么,用你毕生所学,造一条胳膊出来,你可能办到?” 沈宽一愣,抬眸望着他,他神情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造一条胳膊?”他呢喃。 这个想法极为大胆,沈宽陷入沉思,澹台惊鸿见他眸光闪动,微微一笑,不再打扰他,起身离开。 他刚走出沈宽的院子,一个纤细的人影就钻了出来,正欲揪住澹台惊鸿的斗篷,却被他反手一个小擒拿手给抓住了。 沈宁琅哀哀痛叫:“你到底懂不懂尊重女孩子?!” “你是女孩子吗?”澹台惊鸿松手,沈宁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她稳住身形,盯着澹台惊鸿:“你这人诡计多端,来找我二哥定没有好事!你说,你刚刚跟我二哥聊什么了?” “诡计多端?”澹台惊鸿轻笑一声,“这个评价不错,我笑纳了。” 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沈宁琅气不过,想要跟过去与他理论一番,却完全跟不上他的脚步,最终只得眼睁睁望着他一袭锦白斗篷翩飞,消失在了夜色中。 澹台惊鸿前脚刚跨进太子府,后脚林瑞嘉便亲自到了他所住的厢房。 澹台惊鸿将厢房中的九九八十一盏蜡烛点上,头也不回:“郡主消息好灵通,在下初回府中,你便马上收到了风声……” “我不过也是学习澹台公子四处收集消息,尽量扩大自己的情报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是吗?”林瑞嘉缓缓走进来,目光扫过那些修长的白色蜡烛,“炎炎夏日,即便是夜里也并不凉快。澹台公子点这么多蜡烛,就不怕热?”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孙康聚萤映雪,在下始终相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澹台惊鸿坐在蜡烛中央,英俊的面容被烛光映衬着,平静而淡然。 然而林瑞嘉却分明从他眼底看见,那一闪而过的惊涛骇浪。 那是仇恨,铺天盖地、能够吞噬所有的仇恨。 她敛了眉眼,在他下方坐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可见,澹台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 “你在沈府安插眼线,就不怕沈国公对你起疑?”澹台惊鸿懒懒问道。 “他几时未曾对我起疑过?既然始终都在怀疑我接近他们沈府的目的,那就让他一直怀疑好了。”林瑞嘉声音淡然,“倒是澹台公子,你让沈宽去造一条手臂,据府医所说,这世上只有一种材料能够勉强制作出一条手臂。” 澹台惊鸿摇晃着一只琉璃杯盏,苦茶水倒映着烛光,折射出褐色的暗淡光芒。他双眼无波无澜,似乎没有去听林瑞嘉在说什么。 “麒麟臂。” 她朱唇微启,“可麒麟,是洛川君家的守护兽。君家,绝不会将世上唯一的一只麒麟拱手让人。你这样处心积虑引导沈宽去找麒麟臂,不得不让我怀疑,你的动机。” 澹台惊鸿摇晃着那杯茶,薄唇勾起一抹浅笑:“怎么,郡主心疼沈宽?别忘了,你是太子府的人。缝制麒麟臂,还需要‘缝衣针’。而这‘缝衣针’,唯有咱们太子府有。我想,到时候,沈家有求于太子府,对殿下储位巩固将会起到很大作用。” 林瑞嘉静静看着他,他双眸平静无波,烛光在他瞳孔里跳跃,仿佛他只是个寻常的读书人。 然而他越是平静,林瑞嘉却越发的不安。她能够感觉到,澹台惊鸿在酝酿一个大阴谋。 “沈宽他,也是你的师弟。这样算计师弟,你于心何忍?”林瑞嘉问。 “郡主有时间想这些,不如想想,给自己腹中的胎儿取个什么名字好。”澹台惊鸿目光落在林瑞嘉的肚子上,嗤笑道,“郡主这胎来之不易,可得好好珍惜。” 林瑞嘉伸手摸了摸小腹,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去。 翌日天明,沈府的探子早早传了消息过来,说是纳兰肃带着纳兰慎又去了沈府门口。林瑞嘉匆匆用过早膳,乘了马车便赶过去。 东临火越颇有些无奈,虽然暗怪这小女人多事,可也只得跟着前往护花。 沈府门前,围观的百姓们围了外三层里三层,对着跪在沈府门口的纳兰慎指手画脚。纳兰慎今日不仅被剥了上衣,背上还背着一捆荆棘。可他脸上,仍旧是满脸不逊。 林瑞嘉到的时候,沈府大门正好打开。沈国公、沈严以及沈宁琅出现在门口,沈宁琅一眼瞧见纳兰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们还有脸过来请罪?!纳兰慎昨夜差点强·暴·我,你怎么还有脸来?!” “琅儿!”沈国公老脸一红,忍不住呵斥,“大庭广众的,你乱说什么?!” 林瑞嘉有些无奈,纳兰慎对沈宁琅用强是真,可沈宁琅到底是个女孩子,这样的话,怎能轻易说出口…… 565.第565章 纳兰慎之死 纳兰肃一棍子敲到纳兰慎后背:“孽畜,还不赶紧道歉!” 其实纳兰府与沈府势力旗鼓相当,但唯独输在沈府有个生了皇子的贵妃,可纳兰府却没有。作为纳兰府的当家人,纳兰肃不得不考虑更多。 他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逼迫沈宽娶纳兰星羽,但这个范围并不包括斩断沈宽的手臂。 若是沈家硬拼,那么纳兰家必将损失惨重。 作为家主,他必须考虑到这所有的问题。 若是牺牲纳兰慎可以平息沈府的怒火,那么他情愿纳兰慎还沈宽一臂。 纳兰慎生生挨了那一棍,梗着脖子红着脸道:“爹,你干脆打死我算了!柳儿说得对,你们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爹你心心念念都是大哥成才,小妹嫁得好归宿,你们从没有认真对待过我!” “我如何没认真对待过你?!你五岁上学堂,我每日检查你功课,有哪一日落下过?!”纳兰肃气急,显然是没料到纳兰慎会说出这般诛心的话来。 站在人群中的林瑞嘉却听到了一个关键词,柳儿。 “柳儿是谁?”她偏头问身后的桑若。 桑若摇了摇头,“奴婢这就派人去查。” 说着,人已经离开人群。 东临火越抓住林瑞嘉的手,牵着她走到沈府门前。沈国公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们二人回来。他即刻命人去搬了椅子,请两人入座。 “你和娘都偏心!如今出了事便要拿我替罪,你们是不是都想我死?!”纳兰慎双眼逐渐泛红,怒不可遏地咆哮出声。 纳兰肃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发抖,最后咬牙切齿:“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沈国公冷眼望着他们父子,最后开口道:“纳兰大人,上次你们来,也是这么一回事。既无心道歉,却又大张旗鼓跑到我沈府门口,可是想让我沈府成为全天照城的笑柄?!” 纳兰慎的双眸发红,高声嚷嚷道:“你们四世三公又何了不起!我们纳兰府哪里比不过你们?!你有本事,就来杀了我啊,说这些话又有何用!沈宽的胳膊就是我砍的,有本事,你砍回去啊!” 沈宁琅美眸中迸发出一股冷意,猛地拔出腰间佩剑,“这话可是你说的!” 她身形还未来得及动,一只修长的手就拦在了她跟前。 沈宽注视着跪在府前的纳兰慎:“输给你,是沈某技不如人。此仇,来日沈某定亲自讨还。” 风吹过来,他的右手袖管空空荡荡,在风中无力摇摆。 纳兰慎大笑出声:“果真成独臂了!说什么天照城小霸王,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话极其侮辱,沈府的人俱都红了眼,沈国公还未怒斥,纳兰肃已经一棍子重重敲到他身上:“孽畜!给我住口!你是想赔上纳兰家全府吗?!” 这一棍子打得够重,纳兰慎立时喷出一口血。他猛地起身,挣脱束缚,随手抽出身后随从的佩剑,怒喊道:“既是嫌我多余,我死了也就罢了!”说着,转向沈宽,“欠你的债,我纳兰慎今日便连本带利地还了!日后,你们休要找我纳兰家的麻烦!” 等纳兰肃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为时已晚。 长剑笔直他的划破咽喉,鲜血汨汨流出,纳兰慎直挺挺倒地,瞪着眼睛,仿佛在诉说内心的冤屈。 沈家的人俱都是一惊,显然没料到纳兰慎竟会如此刚烈。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抱进怀中,蒙住她的双眼,声音淡然中含着一股温柔:“嘉儿,不要看。” 被割破的喉咙流出深红的鲜血,纳兰肃往后踉跄了几步,纳兰谨连忙扶住他:“爹!” “慎儿他……慎儿他……” 纳兰肃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铁血般的男人,两京巡查都御史,在这一刻,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沈国公低声吩咐小厮去请府医,府医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可终究是无济于事。沈府的管家拿来干净的白布,恭恭敬敬地递给纳兰谨。 纳兰谨偏过头,深深注视着沈国公,嗫嚅了片刻,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无力地挥挥手,示意手下人带着纳兰慎离开。 人群安静地让开一条路,纳兰家的人形容枯槁地缓缓走回去,仿佛是没有生气的木偶。 沈府大厅。 气氛一派凝重,沈国公坐于上座,久久没说出一个字来。 沈宽断臂,本是纳兰府理亏,可如今纳兰慎以命相还,他们沈家还能再说什么?纳兰肃痛失爱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写信去宫中,将事情原委都告诉贵妃娘娘。”良久之后,沈国公吩咐小厮。 那小厮匆匆离去,沈严犹豫片刻,望向林瑞嘉:“倾城郡主,你看这事……” 这事儿本不该问林瑞嘉,但沈严对林瑞嘉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他总觉得,任何事情到了她手中,都能得到圆满的解决。 林瑞嘉没回答,反而问沈宽:“你如何看?” “纳兰府有鬼。” 沈宽淡淡道。 “此话何解?”宁氏忍不住问。 “当时他断我手臂时,我清楚地看见他的双眼是红瞳。”沈宽轻声说道,“我想,纳兰慎可能是被人蛊惑了。纳兰家,必定有奸细。倾城郡主认为呢?” 林瑞嘉微微点头,“我已有了怀疑的对象,想必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沈国公的目光落在沈宽脸上,他注意到他儿子望着幕倾城的眼神,不大一样。 目光毒辣的他忽然发现,原来宽儿他,喜欢幕倾城。 东临火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目光从沈宽脸上扫过,沈宽收回视线,淡然地品了口茶。 众人在沈府中用完午膳,林瑞嘉派出的探子终于带回了有用的消息。 纳兰慎有一名爱妾,唤作柳儿,乃是半个月前被纳兰慎从青楼里赎身带回去的。此女生得妩媚,惯会缠人,这半个月来一直都是她和纳兰慎待在一起。 探子犹豫会儿,又道:“郡主,属下去纳兰府的时候发现,这个女人已经收拾好金银细软,似乎是准备离开。不过……” “不过什么?” 566.第566章 验尸 那探子答道:“不过纳兰大人忽然下了死令,谁都不准擅自离府。所以她至今还在纳兰府里,正和其他妾侍们一同哭纳兰慎。” 林瑞嘉与沈宽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得到了肯定。 她示意探子下去领赏,随后望向上座的沈国公:“如此,国公大人心中可明了了?” 她的意思很简单,纳兰慎一事是有人从中作梗。这个人意在挑拨沈家与纳兰家的关系,且手段高明至极。若非纳兰慎那句“柳儿”,这手段几乎没留下丝毫痕迹。 沈国公沉吟着,双眸复杂,最后起身缓缓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如今,东临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他说着,缓步离开了正厅。宁氏素来以沈国公为尊,见他突然离开,知道他心中定有盘算,便也起身离开。 林瑞嘉不由一笑:“沈国公是聪明人。” 纳兰慎一事,若是沈国公插手过多,必定会让沈家和纳兰家的矛盾激化。而他退后一步,对方纳兰肃便也同样不好过度插手。这事全权交给小辈们来做,便等同于大事化小。 接下来,便得看他们这些小辈如何将小事化无了。 入夜之后,太子府寝殿。 东临火越坐在案台边处理奏折,桌边堆积的奏章足有两尺高。林瑞嘉换了衣裳走过来,东临火越抬眸看去,只见她穿着他的衣袍,虽然缠了腰带,可明显还是大了一圈。 他不由失笑:“天都黑了,你扮成这样是要去哪儿?逛花楼?” 林瑞嘉走过来搂住他的脖子,表情认真:“我和沈宽、宁琅约好了,一同去纳兰府。” 东临火越眼底划过不悦,将她缠在脖子上的手扳下来:“去那儿做什么?” “验尸。”林瑞嘉从袖中取出折扇,轻轻摇开来,“若是今晚不去,就来不及了。” “你怕他们销毁证据?”东临火越问。 “正是。”林瑞嘉“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起身往外走去,“沈宽说他认识一个极厉害的仵作,想必我们的猜测很快就能得到论证。” 东临火越无奈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再看看案台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只得打消陪她去的想法。现在老头子放权,几乎将一半的奏折都送到了太子府叫他批阅。老头子是轻松了,他却开始累死累活。 沈宽的马车已经到了太子府门前,林瑞嘉上了马车后,才发现除了沈宽和沈宁琅,澹台惊鸿也在。 她疑惑地看向沈宽,他解释道:“我说的极厉害的仵作,就是他,我的同门师兄。” 澹台惊鸿依旧披着锦白的斗篷,似乎不怕热似的。他闭着双眼背靠车厢壁,完全不理会林瑞嘉。 马车一路朝纳兰府驶去,还未靠近,便闻得里头哭声震天。 四人下了马车,纳兰府灯火通明,有僧人念诵佛经。 沈宽对守门的人自报了身份,守门人异样地看了四人几眼,随后匆匆进去向纳兰肃禀报。 不到片刻功夫,那守门人匆匆折返,示意四人跟他进去。 四人被单独带到书房,纳兰肃站在书房窗边,夜风冰凉,他背对着四人,“为何事而来?” 林瑞嘉眯了眯眸子,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沧桑,不像当初在市集上那般铁血果决。 她声音清越:“纳兰大人回府之后,便下死令,命全府人不得出府。刚刚又问出那样一句话,是不是代表,大人心里对这整件事,也有疑惑?” 纳兰肃转身盯着林瑞嘉,“能够掌握我府动向,并且在最短时间内来到这里探问究竟,郡主不愧是太子殿下看中的女人,当真不简单。” “大人过誉。既然大人与我们的想法一致,那么我们有一个探得真相的法子,不知大人是否愿意配合?”林瑞嘉问。 “什么法子?” “验尸。”林瑞嘉轻轻道。 纳兰肃还未说话,一个狠厉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不可!” 众人看去,只见一名穿着素服的中年贵妇从屏风后走出来,眉眼之间都是狠绝:“你们逼死慎儿,如今还要搅得他不得安宁,究竟是何意图?!” 她身边跟着一名同样素衣的少女,少女一张清秀的脸上遍布泪痕,双眼红肿,正是纳兰星羽。 林瑞嘉猜测这贵妇大约便是纳兰夫人,开口道:“纳兰夫人不必动怒。纳兰二公子的死,实在蹊跷。若是夫人怜悯他,便该弄明白他的真实死因,休要让真凶逍遥法外。” “真凶就是你们!是你们逼死了慎儿!”纳兰夫人大怒,几乎要扑过去抓花林瑞嘉的脸,“你这狐媚子,一看你这张脸就知你不是好人!还有沈家的小畜生,都是你们害死了我的慎儿!” 她边哭边闹,被桑若阻拦后,便坐在大椅上嚎啕大哭,完全不顾形象。 “娘……”纳兰星羽被她这样一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心里头都是自责,“都怪羽儿,若不是我,二哥也不会为了我出头……呜呜呜……” 纳兰肃被她们哭得厌烦不已,正要叫人把她们带下去,只听得纳兰星羽又呜呜咽咽道:“可是娘,羽儿也觉得二哥的死十分古怪。二哥平日里做事虽然冲动,可还不至于将沈二公子的手臂砍下,更不至于因爹爹几句责备而自刎……娘,羽儿认为,倾城郡主他们说得有理……” 纳兰夫人虽遭遇丧子之痛,可头脑并没有完全糊涂。被纳兰星羽这么一说,也有些觉得奇怪。她擦净眼泪,望向纳兰肃,对方对她微微点头。 她这才让步,表示同意林瑞嘉他们的行动。 纳兰慎的尸体摆放在单独一间屋子内,澹台惊鸿独自一人进了房间,林瑞嘉等人在外屋等着结果。 大约过了两刻钟,澹台惊鸿才走出来,手中捏着一只极细巧的白色透明琉璃盏。琉璃盏中盛着深红的血液,那红色深得有些过了,与一般血液竟不大相同。 他将琉璃盏摆放在正中央的桌案上,示意将灯点亮些。 567.第567章 谁能得到最大好处 灯下,那血液红得发黑,众人面面相觑,澹台惊鸿冷声道:“血液里有月香草的气味。” 见众人不解,他淡淡道:“月香草并不是一种植物,而是融合了多钟药草制成的药丸。这药丸能令人心神不宁,甚至产生幻觉,药性极为霸道。” 他说着,又摸出一只巴掌大的锦白布包,打开来摊在桌上,“我还在他胃里找到了这个。” 众人看去,只见锦白的布上,是一撮细碎的茶叶。 “胃里怎会有茶叶?”沈宁琅忍住恶心,看了一眼后问道。 “二哥他有嚼吃茶叶的习惯。”纳兰星羽蹙眉。 “下毒者将月香草捣碎了混进茶叶之中,再送给纳兰慎食用,可谓神不知鬼不觉。”澹台惊鸿冷笑,“有多少人知道纳兰慎有嚼吃茶叶的习惯?” “爹娘、大哥和我都知道,可我们是不会害二哥的。”纳兰星羽细声说道,“二哥身边服侍的人,大约也是知道的。” 林瑞嘉坐在大椅上,轻轻摇动折扇:“把那名叫柳儿的妾侍带上来。” 纳兰谨看向纳兰肃,见他并不反对,便立刻亲自去抓人。 然而半刻钟后,他却是空手而归:“柳儿自杀了。” 大厅中,每个人面色各异,然而心里头却有了共同的想法。 看来,是有人趁着他们调查案件时,先下手了。 大厅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氛围,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将每个人的衣裳都吹得拂动起来,有种山雨欲来之势。 沉默良久后,沈宽率先打破沉默:“纳兰大人,希望今后,沈家与纳兰家能够和睦相处。” 纳兰肃低笑一声,笑声凝重极了:“自然。” 这起事件,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是有人在离间两家,意欲挑起一波朝廷****。所以沈宽才会主动抛出橄榄枝,与纳兰家和解。而纳兰肃自然也不是蠢人,十分自然地接受了沈宽的橄榄枝,算是与他站在统一战线。 如今朝中局势未明,纳兰家与沈家都没有要站队的意思。这两家的联合,自然别有意义。 林瑞嘉回到太子府时,东临火越的奏章还剩几本没批阅完。 她有些疲惫地依偎进他怀中,“越哥哥,若是沈家与纳兰家反目成仇,谁能够得到最大好处?” 东临火越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手中朱砂笔飞快书写着:“总之不会是我,更不会是东临辰前。” “东临辰前?晋王吗?”林瑞嘉呢喃,“纳兰家是中立派。沈家的嫡女虽是贵妃,且育有晋王,但说起来,我感觉沈家的小辈们和越哥哥似乎走得更近些。这两家争斗,于晋王没有好处,于越哥哥也没有好处,于燕王也没有好处。” 东临火越勾唇一笑,“猜出来了?” “是秦王。”林瑞嘉眸色渐深,“他好手段!这计策很是高明,大约又是秦南想出来的吧?” “不,这不是秦南的手法。秦南不会这样弯弯绕绕,他素来直接而狠辣。”东临火越漫不经心地合上最后一本奏章,“秦王府又有高人了。” “会是谁呢?”林瑞嘉缠住他的脖颈,凝视着他的双眸,“越哥哥,今夜风很大,回来的路上,我有些害怕。你说得对,东临的水很深。比南羽深,比北幕深。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我今后行事,定会深思熟虑。” “知道就好。”东临火越将她抱到床上,温柔地给她捏起双腿。寝殿外风很大,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寝殿内灯火明亮,东临火越的力道捏得刚好,林瑞嘉很舒服地享受着他的殷勤服务。 “嘉儿。”他忽然出声。 “嗯?” “我爱你。” 林瑞嘉转过身看他,唇角不自觉溢出一抹浅笑:“怎么会忽然说这个?” 东临火越在床榻边坐下,将她抱在怀中,妖美的面容上挂着温柔至极的笑,“就是忽然想说。” 寝殿内很温暖,林瑞嘉凑近他的耳畔:“我也爱你……”话音落地,她凑到他的唇边,细细亲吻他的薄唇。 她鲜少主动,如今突然这样,东临火越小腹处顿时一热,反手扣住她的脑袋,“小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林瑞嘉拔下珠钗,乌黑如云的长发披散在枕上。她微笑着,“玩火又如何?见多了死亡,我想,若是明日便是咱们的归期,今天总得放纵一回。” 东临火越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不许说胡话。” 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粒药丸塞进她口中,林瑞嘉毫无防备地吞下去,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 东临火越笑得狡猾腹黑如狐狸:“你玩火的代价。” 这一夜,又是芙蓉帐暖,春宵苦短。 第二日一早,林瑞嘉刚醒来,便觉身子如碾压般酸疼。大腿·根处更是酸胀,明显是做过了的感觉。她身子一动,顿时惊醒了背后搂住她的人。 她转头,东临火越的脸在眼前放大,单凤眼缓缓睁开,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你醒了?” “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林瑞嘉咬牙问道。 “我前阵子命府医研制一种能在行房时保胎的秘药……”他蹭着她的香肩,唇角的腹黑笑容简直令林瑞嘉抓狂。 她满脸通红,想起曾经很多个早上醒来时,身子都酸疼得厉害,当时还以为是做了春梦,没想到,居然是这只大尾巴狼干的好事! “坏蛋!” 她猛地扑到东临火越身上,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咬死你!” 这样的小女儿姿态几乎是从未有过的,东临火越心中升腾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任她啃咬肩膀。 林瑞嘉咬了半天,见他毫无反应,忍不住抬头看他,东临火越正好看见她睁着美眸,一脸懵懂的模样。 “嘉儿……”他的大掌从她如云般的长发中穿过,“你太可爱了……” 说着,一个反身将她压在身下,没给她喂药,直接占有了她。 守在寝殿外的青团捂住小嘴,听着里头传出的猫儿般的挠人心扉的叫声,忍不住咯咯直笑。 桑若冷着脸白了她一眼,青团指了指抱着剑蹲在不远处树上的黑鹰,强忍住笑说道:“桑若姐姐,赶明儿你嫁人了,也会这样叫的。” 这话说的直白而羞人,饶是冷若冰霜的桑若也忍不住红了脸,操起剑柄就去敲青团的脑袋。 蹲在树上的黑鹰望着地上那抹鲜活起来的身影,悄悄红了脸。 568.第568章 最聪明的人,最笨的人 第二日,沈府接到了赐婚的圣旨。 满城百姓交口称赞皇帝仁德,肯将公主下嫁给一个失去手臂的人。然而只有少数几个人明白,皇帝是看中沈宽才华,有心将他收为己用。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造出能够飞行的器具以及大型火炮。 沈宁琅到太子府陪林瑞嘉说话,她对这桩婚事并没有太大的意见。用她的话说,就是“反正二哥也得不到心爱的人,娶谁不是娶?” 花厅里置了冰块,所以很是凉快。林瑞嘉手持着紫绢纱面的小折扇,笑容淡淡:“不是心爱之人,终归是不情愿的。” “谁说不是呢?”沈宁琅摇了摇头,“二哥从前,潇洒恣意得很,可自从遇见倾城你——” 她自觉失言,忙掩住口,用喝茶来遮掩失态。 她二哥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可他曾对她说过,幕倾城是他一生的遗憾,也是始终高挂在夜幕上求而不得的明月。 明明是蛟龙,却甘愿化作走兽护在她身边。 明明是皎月之光,却偏偏只愿做灯笼的微光,来照亮她的路。 她的二哥,是世上最风流的男子,也是最痴情的男子。 她的二哥,是世上最聪明的人,也是最笨的人。 林瑞嘉轻摇折扇,美眸望着花厅中的一盆海棠,“婚期是何时?” “三个月后。”沈宁琅轻声。 三日后,林瑞嘉被宣召入宫。此时东临火越还在宫中,她换了衣裳,乘马车来到宫门口,东临火越正站在那里等她。 他扶她下了车,“父皇想跟你谈咱们婚期的事。” 林瑞嘉一愣:“他,真的答应了?” “机关术和大型火炮,你以为沈宽这两个东西是白白给他的?”东临火越单凤眼中满是复杂情绪,“若是能大批量生产,东临必将称霸四国。即便不发动战争,也不会再有他国敢来骚扰边境。” 林瑞嘉垂了眼帘:“我们欠他的,太多了。” 东临火越执着她的手一同往御书房而去:“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都会力保沈家。” “若是沈家最终站在晋王身后呢?” 东临火越的步子停下,妖美的面容上平静沉稳:“若我取胜,保他们一门无虞。” 林瑞嘉低着头,不知怎的,瞳眸中忽然就弥漫起水雾。 自古以来,没有帝王能够容忍曾经支持他竞争对手的家族存活并发展壮大,越哥哥能够这么说,就等于是提前给了沈家全府免死金牌。 两人来到御书房中,东临天佐正站在墙边欣赏一副山水画。 东临火越径直拉着林瑞嘉坐下,连礼都没行:“父皇。” 东临天佐转身看他:“臭小子,如今是越来越放肆了!” “父皇有话就快问。”东临火越颇有些不耐烦,“如今一半奏章都送进了太子府,您的空闲时间很多,可我的却很少。” 东临天佐目光落到林瑞嘉脸上,林瑞嘉起身,规规矩矩给他福了福身子:“给陛下请安。” “你好本事,能将这臭小子牢牢抓在掌心,还能引得那沈家小子为你献出毕生心血……”东临天佐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的眼睛和东临火越、东临长锋等皇子们一样,都是极漂亮的单凤眼。 不过这单凤眼长在他脸上,不见分毫妖娆,只有霸道与锐利。 林瑞嘉直起身子,脊背笔直:“能够做到这些,也算是倾城的本事。” 东临天佐冷笑了声:“好一句‘本事’!朕倒要看看,你与朕亲自选定的太子妃相比,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林瑞嘉原以为他会将那位神秘的裴小姐叫出来,可他只是背转身去,声音都带着不屑:“朕会为你们赐婚。不过这桩婚事只是一个开始,幕倾城,太子妃的位置能坐多久,得看你的本事。” 林瑞嘉看向东临火越,他薄唇轻扬,“多谢父皇恩典!” 两人出了御书房,林瑞嘉有些不悦地甩开东临火越的手:“你可曾见过那位裴小姐?” “不曾。”东临火越淡淡道,“我是在你来天照之后,才听闻还有这么个女人存在。” 林瑞嘉眼神中闪过一抹黯然,东临火越紧紧牵住她的手:“不过,嘉儿,太子妃的位置,不会是其他人的。我要你成为我的太子妃,我要你成为我的皇后!” 林瑞嘉未及回答,一个小丫鬟匆匆跑了过来:“倾城郡主,我们家十一公主有请!” 东临火越先行去宫门口等她,林瑞嘉来到东临卿雅的宫殿,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折花玩。见脚步声响起,她朝旁边看去,林瑞嘉对她点了点头。 东临卿雅脸上未施脂粉,看起来颇有几分憔悴。她跳下窗台,对林瑞嘉抬手示意:“坐。” 两人入座后,小丫鬟端来茶水,东临卿雅絮絮叨叨地说开了: “我母妃早亡,在这宫里,虽然有父皇照顾,可终究比不得有母妃的姐妹们。六岁那年的中秋宫宴,我一个人躲在御花园里数菊花,因为谁都不肯带我一起玩。大家都去了承乾殿吃桂花酒,所以御花园里静悄悄的,就我和我的小丫鬟碧秋两个人。” 林瑞嘉抬眸看向她身后,那个小丫鬟对她点了点头,这是故事里的碧秋。 “我饿了,就让碧秋去给我拿东西吃。当时我只有六岁,小小的个子,独自一个人走在花丛里。花丛很深,我没提防踩到了一块很滑的鹅卵石,重重摔在地上。六岁的孩子哪里懂那么多,我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公主形象。” “这个时候,他出现了。他穿黑色绣云纹的锦衣,问我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一个人坐在地上哭。我说我摔疼了,他把我扶起来,从衣服撕下一条布要给我包扎蹭破的膝盖。他的动作极温柔,比教导嬷嬷还要温柔。” “我看着他的脸,想起宫中其他姐妹们呼喊哥哥弟弟,就情不自禁叫了他一声哥哥。他很诧异地看着我,我说,我要看萤火虫。当时已经快要十月了,哪里有什么萤火虫,可是他真的去给我找萤火虫了。” 569.第569章 喜宴上的明争暗斗 “我坐在大石头上,他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只发光的布袋。他把布袋打开,从里面飞出了好多萤火虫。一闪一闪,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美丽。” 林瑞嘉望着她,她的眼神中绽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林瑞嘉知道,那是爱情的光彩。 “所以,从那一刻起,你就爱上他了?”林瑞嘉轻声问。 “嗯,”东临卿雅回忆起往事,笑容很甜蜜。即使是一张未曾上妆的脸,看起来也分外动人,“倾城,我从六岁就喜欢上他了。现在我十四岁,依然喜欢他。等我到八十岁时,我想我还是会喜欢他。” 林瑞嘉虽然不忍打破她的幻想,可现实终究是现实:“未来的事,谁能料得到?” “事在人为。”东临卿雅盯着她,眸中隐隐有着期待。 林瑞嘉清楚地知道,她在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向自己求救。 “倾城你和我皇兄能冲破重重障碍在一起,我又为何不能与萧哥哥在一起?更何况,萧哥哥他是喜欢我的。”她直白地说了出来。 “我们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林瑞嘉坦白地说道,“慧心他是萧家人,是护国寺的主持。他已经是佛门中人,护国寺不会允许他与你在一起,萧家人更不会允许。” “说到底,你们都是一样的。”东临卿雅眸中神采全无,双手紧紧抓着裙摆,低下头不说话了。 林瑞嘉起身告辞后,与东临火越一道回了太子府。 这件事她不是不想帮,而是真的帮不来。 三个月平平静静地过去,天照城终于迎来了一桩喜事:沈家二公子迎娶十一公主。 婚礼的前一夜,沈宽躲进筱红楼,又是一场宿醉。不过这次有沈宁琅相陪,她听着他喝醉之后叫着幕倾城的名字,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二哥千杯不醉,今夜不过喝了几瓶烈酒,便神智全无,可见内心对这桩婚事的抗拒。 然而他不能抗旨拒婚,否则便会牵连整个沈府。沈宁琅躺在地上,想象着自己今后的婚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也会和二哥一样,将婚姻与政治牵连在一起。但她知道,若是她被要求嫁给某个她并不喜欢的权贵,她一定会不顾一切逃走。 她自幼与沈宽一同厮混长大,对于礼法束缚并无太多概念。她觉得她二哥娶了不爱的人,她就得嫁一个她爱的人。 他们几个兄妹,总得有人获得真正的爱情。 第二日,沈府张灯结彩,红绸挂满了全府。 沈宽身着红色新郎服制,将东临卿雅从皇宫中迎娶回来。十六人抬的轿子,多达千人的送嫁队伍,嫁妆庞大,足足跟了十里路。 沈府宾客满席,帝后亲临,无不昭示了对这场婚宴的重视。沈国公有幸坐在东临天佐身边,与他一同接受新人的跪拜。 在大厅中观礼的都是天照城地位最高的那一小撮人,其余官员及其家眷已经在外头入了席。喜婆和碧秋将东临卿雅送进新房,林瑞嘉随后与沈宁琅一同跟了进去。 新房中,东临卿雅未等沈宽晚上过来揭盖头,便一把扯下喜帕丢在地上。沈宁琅将它捡起来放到桌子上,“你这又是何必。既然嫁给我二哥,我二哥定不会亏待你。” “我和他心中都有其他人,这一点你们心知肚明。”东临卿雅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串小叶紫檀的佛珠串,即便如今嫁人,她对慧心也并未死心。 对她而言,嫁给沈宽只是将床从皇宫中挪到沈府,其他并没有什么改变。甚至,比在皇宫中更加自由。她与沈宽、沈宁琅相交多年,她知道沈宽的性格。只要她不愿意,沈宽绝不会碰她。 林瑞嘉拿来酥软的小糕点:“吃一点吧。” 东临卿雅接过来,默默地吃了起来。 林瑞嘉与沈宁琅出了新房,一同去了花厅的阁楼上。阁楼上摆了两桌酒席,她和东临火越的位置都在临窗的那桌上。 而好巧不巧,东临长锋与李明珠也在这一桌上。 林瑞嘉在东临火越身边坐下,东临火越亲自给她夹了爱吃的菜,满眼都是爱怜。 东临长锋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薄如刀削的唇扬起一丝凛冽的笑,“五弟当真怜香惜玉。这还未曾娶倾城郡主过门,便已做到这个程度。若是娶了她,岂不是要日夜伺候在侧?” 这话听起来只是大喜日子里的调笑,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是在挑衅东临火越。堂堂一国太子,怎么可能日夜伺候在女人身边,这明摆着是说东临火越为了女子误国。 东临火越轻笑了声:“有所爱之人也是一种运气。三哥将新娶的侧妃都带到了这桌上,可见三哥也是极宠爱这位嫂子的。恭喜三哥寻得真爱。” 他说着,朝东临长锋举起酒杯。 东临长锋眉眼里划过一抹冷意,东临国旧俗,侧室及侍妾不得上桌与尊贵的宾客一同用膳,他只是一时忘记这茬将李明珠带上桌,便给了东临火越话柄。 东临火越面上是祝贺他寻得真爱,实则是指责他不通礼法。 面对东临火越敬的酒,李明珠挡在了东临长锋前,笑吟吟举起一杯酒:“明珠初入天照城,还未来得及认识诸位,更为曾上门拜访,当真失礼至极。今日这杯酒,算是明珠给大家赔罪了。” 说着,扬起脖颈,将那一大杯酒饮入口中。 林瑞嘉笑道,“侧妃娘娘当真豪气,倒是叫本郡主自愧不如了。” 这“豪气”一词可贬可褒,用在这里,实是暗指李明珠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样子。 李明珠笑容浅浅:“倾城郡主何必自谦。如今谁都知道郡主怀着太子的骨肉,又住在太子府,乃是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倾城郡主端庄高雅,真正是天下女子的楷模。” 这话,实际是说林瑞嘉没有女子的羞耻,未婚先孕还住进人家府里,乃是天下女子该唾弃的人。 林瑞嘉美眸中掠过一道冷芒,“侧妃娘娘当真会说话,以前在重华镇时,本郡主倒是没有瞧出来。” 570.第570章 晋王与裴九 这桌正明争暗斗时,那边阁楼帘幕被小丫鬟挑开,有侍者高声唱诺:“晋王殿下到——” 林瑞嘉看去,只见一位身姿修长的俊美男子出现在门口。旁边的丫鬟为他解下披风,他朝这桌走来,笑如春风,声音轻柔:“本王来迟了。” 他身着杏色云纹长锦袍,腰间系着嵌玉翠色腰带,整个人清雅出尘。 晋王,东临辰前,沈贵妃之子,在皇子中排行第四。为人素来谦和,常常奔波四方为皇帝解决各地的麻烦,最近也是刚刚回天照。 他对东临火越点了点头,在座位上坐下。 林瑞嘉收回打量的目光,忽闻得对面筷子落地声。她抬头看去,清楚地看见了李明珠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无措,以及那一丝丝的羞赧。 东临长锋冷冷瞥了眼李明珠,侍女为她重换了筷箸,李明珠脸上神情平静,仿佛刚刚的慌乱只是错觉。 林瑞嘉敛了眉眼,刚刚那一瞬,她没有看错。 李明珠看见东临辰前之后,分明惊慌了一下。 可她为何要惊慌? 女人的直觉告诉林瑞嘉,其中必有问题。 而没等她想明白,又一声唱诺响起:“裴家小姐到——” 帘幕掀开,一位上身着嫩黄色绣梅枝衫子、下身着翡翠青的纹云霞边八福百褶裙的少女出现在门口。少女生得面如芙蓉,唇似点漆,其姿容之美艳,竟不下于林瑞嘉。 众宾客有些发痴地盯着她,林瑞嘉不自觉地攥住东临火越的长袖,美眸中有着淡淡的讶异。 这少女不仅容貌出色,更兼气质风华都是上等,可见是在深闺中细细调教出来的。 她的目光掠过众人,直直落在东临火越身上。 林瑞嘉第一次感受到强烈的威胁性。 她的绣花鞋踩在地上,一丝丝声音都没有,步伐轻盈如猫,长裙拂动地面却分毫不动,压裙玉佩稳如磐石。 这是真正的世家贵女才有的好修养。 这桌唯一的空位在东临火越右手边,她在他右手边坐下,笑不露齿:“九儿来迟,还请诸位见谅。” 裴九,裴家排行第六的小小姐,乃是东临天佐给越哥哥择定的太子妃。林瑞嘉瞳孔微缩,帝后都已离开沈府,这个空位,是东临天佐一早就布置好的吧? 想给越哥哥与裴九创造契机,也得先问过她林瑞嘉答不答应! 林瑞嘉转头瞥向东临火越,眼中的威胁意味很分明。 东临火越咳嗽了声,凑到她耳畔低声道:“我没见过她。” “是不是觉得她很美?”林瑞嘉同样低声。 “哪里。在我眼中,她不及你万分之一。”东临火越低笑,“嘉儿可是在吃醋?” 林瑞嘉俏脸微红,没再说话。 李明珠见东临辰前的目光不时扫过裴九,不觉有些懊恼,面上却笑吟吟道:“裴小姐来迟了,理应罚酒三杯。” 裴九瞥了眼过来倒酒的侍女,还未说话,东临辰前开口道:“本王同样来迟,理应一道罚三杯。不过裴小姐到底是女流之辈,今日本王就做了这护花使者,替裴小姐饮下罚酒。来人,倒酒。” 林瑞嘉盯着李明珠,李明珠眸底闪过不悦,并以异样的目光扫过裴九的脸。 林瑞嘉垂下眼帘,心中几乎肯定,李明珠喜欢东临辰前。 东临辰前连饮六杯酒,面色分毫未改:“如此,嫂子可满意了?” 嫂子……这个称呼刺痛了李明珠的心,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长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望着东临辰前,笑容却愈发明媚:“我不过是说笑罢了,晋王何必当真。” 东临辰前未接她的话,自然地与桌上的人交谈起来。 婚宴终于结束,回到太子府后,林瑞嘉泡在莲花殿的池子里,将白天得到的线索细细梳理了一遍。 李明珠与东临辰前早就认识,并且曾经芳心暗许。或者说,直到现在都还爱着东临辰前。其爱之深,甚至会当着秦王的面嫉妒他护别的女人。 但东临辰前在席上并未多看她一眼,说话的语气也乏善可陈,可见并不喜欢李明珠。 可李明珠最终嫁得是秦王东临长锋。 如果因爱生恨,那么李明珠是站在东临辰前的对立面的。而李府因自己和太子府而覆灭,那么李明珠也站在了太子府的对立面。 林瑞嘉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可她脑袋发疼,在这关键时刻竟想不出来了。 莲花殿中水雾蒸腾,林瑞嘉沉沉浮浮,不觉间洗得有些过了,竟缓缓沉进了莲花池子里。 莲花殿大门打开,披着单衣的东临火越走进来,见她紧闭着双眼,忙跳进池中,大掌将她从水中托起:“嘉儿。” 林瑞嘉睁了眼,笑得有些虚弱:“越哥哥。” 东临火越把她抱回寝殿的床上,有些不悦地捏捏她的琼鼻:“若我没进去,你是不是要淹死在浴池里?你若是淹死了,给你立传时我会亲自动手,就写你是史上第一笨蛋太子妃,洗澡的时候被洗澡水给淹死了。” 他的话语带着满满的宠溺,林瑞嘉忍不住吃吃笑起来,随手卷起柔软的锦被把自己包裹起来。她的身段很匀称,即便怀了孕,也仍旧可见优美的曲线,只有肚子那里微微隆起。 东临火越贴到她隆起的肚子上,听了半天,却没听见里头有动静。他有些懊恼:“他在里面做什么?为什么不弄点动静出来?!” 林瑞嘉抚摸着肚子,笑容甜蜜:“他很乖的。” 两人享受着静谧时光,惟愿这一刻地久天长。 第二日,东临火越去上朝,林瑞嘉还未起床,桑若就匆匆抓着一只信鸽闯进来:“小姐,西绝太子妃来信了!” 林瑞嘉被惊醒,顾不得梳洗接过那只信鸽,从它脚上的竹筒里取出蜡封好的信件,融开后打开来,里头写道:“亲爱的嘉儿,听闻你已经怀了东临火越的骨肉,作为好友,我深感欣慰。若是有机会,可来西绝一趟,我亲自为你安胎。对了,我的儿子已经两岁了哟,长得还算俊俏。至于你所说的长生不老药,师父在世时曾与我提过。” 571.第571章 建立情报网 “据说这药曾被一个称作‘药疯子'的老头研制出过,但因为存在巨大弊端,被四国联合将其列为禁药。药疯子制作的长生不老药称作折颜,师父说,要研制出真正的不老药,还需要女儿香、千味果、长生花,以万年冰川水做引子,煮出药水后再研制成药丸。但这些东西时人闻所未闻,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林瑞嘉看完之后,将信纸放进烛台燃烧掉,脸色凝重。 折颜和女儿香都已出现,是不是代表,鹿无尘正在制作长生不老药? 可这药几乎是不可能做出来的!想起重华镇地下室那些被害的少女,林瑞嘉忍不住蹙眉,鹿无尘他就是个疯子! 她洗漱后,起身下榻,在寝殿中走了两圈,最后在梳妆台前坐下:“青团,为我梳妆。” “是。”青团走过来,手脚灵巧地给林瑞嘉挽了漂亮的发髻,又画了淡妆。 外头桑若已经在她的吩咐下备好马车,林瑞嘉带着两人及黑鹰和夜冥一路往风波湖上的王孙殿而去。 王孙殿用来做什么,她已经有了绝妙的主意。 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王孙楼中画下几张草图,将心中的主意和请来的几名工匠详细说了,终于在傍晚时分完成了初次设计。 回程的路上,正好遇到沈府马车。马车中坐着沈宽与沈宁琅,两人正要去醉仙楼用膳,便邀请林瑞嘉一同去。席间谈话时,林瑞嘉将心中对王孙殿所想对二人说了,又问沈宽可有认识精明的掌柜。 沈宽立刻叫人将晴儿请来,他对晴儿评价很高,认为她是他手下所有产业中最精明的掌柜。 晴儿出现时,依旧是一副风尘模样。妖妖娆娆地坐在沈宽身边,丝毫不忌讳他的断臂。在听了林瑞嘉对王孙殿的介绍后,她的笑容妩媚动人:“郡主想聘用我做掌柜,能出多少钱?” “你的月钱依旧由筱红楼出。”沈宽淡淡道。 晴儿捂嘴轻笑,“主子,你都弄成这副样子了,还想着为人家姑娘出头,也不看看人家领不领情。” 林瑞嘉俏脸微红:“沈二公子的好意,倾城心领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晴儿姑娘既是二公子手下的得力干将,倾城还是另请高明好了。” “不必。”晴儿忙止住笑,正色道,“刚刚是晴儿无礼了。郡主诚心来聘,主子又有意成全,那晴儿自然是却之不恭。若是郡主愿意,晴儿明天就可过去王孙殿。” 林瑞嘉眸中掠过欣喜:“多谢晴儿姑娘。至于月钱,就算成你在筱红楼时的两倍,你看成吗?” 晴儿揶揄地瞥了眼沈宽:“瞧瞧,人家郡主多大方!” 沈宽没理她,淡淡道:“至于王孙殿的人手,我会帮你配齐。” 林瑞嘉一愣,抬眸看他,他的目光已经移向别处。她轻声道:“你太客气了。” “并不是免费的,你得付他们月钱才行。”沈宽笑道,“若是想还我这份情,等我什么时候需要情报,你能把价钱算我便宜一点就好。” 林瑞嘉点了头,朝他举起酒杯:“好。这杯我敬你。” 沈宽左手端起酒杯,在空中与她碰了碰,仰头喝下了酒。 谢谢你在皇帝面前的成全…… 林瑞嘉暗暗在心中说道。 而与此同时,秦王府明月楼中,正爆发着激烈的争执。 李明珠站在窗边,脸上画着精致妩媚的妆容。她的表情有些激动,声音都在发抖:“为何不可?!你忘记你曾说过的话了吗?你说过,若我入秦王府,你必定会站在我这边!如今我不过是请你去找关于裴九的情报,你就不肯了,你忘记我们是站在同一个战线上的吗?” 秦南坐在大椅上,表情不耐:“李侧妃,裴九她是一颗重要的棋子,不是你能动的!你现在,给我专心对付太子府和幕倾城,其余的人,不需要你来操心!” “重要的棋子?”李明珠抓住他话中的重点,一步一步靠近他,“我听媚儿说,皇帝曾有心要将裴九赐婚给太子,若裴家和太子府联姻,就等于太子获得了颍州四十万兵力的支持。可你却说,她是一颗重要的棋子……你究竟要把她怎么样?” 秦南眸中无波无澜:“颍州四十万兵力,会是秦王殿下的。” 李明珠深深呼吸,“你要王爷迎娶裴九?” “不错。太子舍珍珠而娶鱼目,乃是上天赐给殿下的好机会。颍州四十万兵力,再加上我父亲的二十万,殿下储位可得。”秦南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仿佛已经看到东临长锋登上皇位的情景。 李明珠盯着他,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秦南看向她:“我知道,你曾对晋王动过心,但是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侧妃。裴九你不准动,你若是要对付,就去对付幕倾城。她现在怀胎五月,正是下手的机会。” 李明珠在他对面坐下,美眸中满是冷芒:“我会的。” 三日后,王孙殿布置妥当,已经可以开门做生意了。 这次林瑞嘉改变了初衷,反而将王孙殿弄成了专门收集情报、买卖情报的特殊组织。每个人都可以在王孙殿中出卖自己所得的情报或者秘密,消息价值越高,那么卖消息的人所得也会越高。 另外,每个人也都可以在王孙殿中购买自己想要的消息。只要出得起价钱,便没有得不到的情报。 王孙殿开门当晚,便吸引了不少人一探究竟。这些人大都是江湖草莽,奔着高额赏金来的。有的人的确知道一些小道消息,经核实后倒也卖出了价钱。 一时间,天照城中的人都知道风波湖上有座买卖消息的王孙殿,王孙殿的生意很快火了起来。 林瑞嘉亲自在殿中匿名发布了一条消息:“寻找鹿无尘”。赏金是万两白银,很快这条消息传遍天照城,每个人都争相查找鹿无尘,几乎整座城的人都成了林瑞嘉的耳目。 夜凉如水,东临火越与她在寝殿中下棋,边下边揶揄道:“若你是男人,必定挤掉澹台惊鸿,成为太子府的首席幕僚。” 572.第572章 千金醉 “哪里。”林瑞嘉浅笑,“不过是做点小买卖罢了。” “我看那间房内,你的银钱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若是需要,只管去账房拿钱。”东临火越落了一子,说道。 “早先买进来的消息太多,用钱自然大。等情报网建立起来,买消息的人多了,本钱自然也就回来了。再说,这次张家又投了三分之一的钱进来,说是要再度同我合作。”林瑞嘉咬唇,棋盘上局势对她有些不利。 东临火越落子,并不言语。 “张家是站在越哥哥这边的,钟家也是。”林瑞嘉摩挲着手中棋子,“六大家族中有两家归顺,想必未来的路不会太难走。” “但真正掌握兵权的是萧家与秦家,以及外郡君、宁、裴、贺四大家族。”东临火越声音清淡,“嘉儿,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听闻越哥哥前段时间曾派澹台公子与阿飞同去长郡贺家,我以为,凭借澹台公子的才智,越哥哥应当吞下贺家才是。”林瑞嘉抬眸注视着他。 单凤眼中含了一点笑意,东临火越伸手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你这样聪明,让你夫君我一点秘密都保留不住了。看来我以后是当真不能找别的女人了,否则还不得被你发现?!” 林瑞嘉抬起头,小脸上的笑容狡黠可爱:“越哥哥还想要找别的女人吗?” 她说着,起身扑到他怀中,一口咬住他的耳朵:“不准你找别的女人!” 东临火越抱着鲜少这般活泼的她,大掌宠溺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嘉儿,此生有你,我再无他求……” 天气逐渐冷了,盛秋时节,菊花开遍了天照城。林瑞嘉正闲来无事时,忽然收到秦王府的邀请函。邀请人是李明珠,三日后她在秦王府举办菊花宴,邀请林瑞嘉前来观赏。 一同被邀请的还有天照城其他贵族女子。秦王府甚少举办这样的宴会,所以几乎所有收到请柬的女子都前去赴宴。 林瑞嘉在太子府待着无事可做,便欣然赴宴。她不怕李明珠做出什么事来,反倒想多多观察一下李明珠。 那日一早,林瑞嘉刚到太子府门口,沈府的马车也正好驶了过来。沈宁琅从车窗中探出个头,冲她招招手:“倾城,上来!” 林瑞嘉上了她的马车,东临卿雅也在其中。几日不见,她的气色倒是比在皇宫时更好了些,眼神也灵动许多。 除了她盘着少妇才盘着的发髻,其他与一般少女并无不同。她的目光很友善,冲林瑞嘉点了点头。 三人聊了会儿, 东临卿雅的目光扫过林瑞嘉的肚子,忍不住说道:“倾城,我怎觉得,你的肚子比一般五个月的要略大些?” 她在皇宫中长大,经常会看见那些怀了孕的嫔妃,所以心里头对肚子大小是有一点概念的。 林瑞嘉有些诧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倒没觉着有哪里不对劲儿。 她这是第一次怀孕,一点经验都没有。不过府医的妻子是天照城里有名的女医,对安胎及接生方面很有经验。她说她的胎像很稳,并没有什么不对。 “许是倾城吃得好,宝宝长得好?”沈宁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林瑞嘉隆起的肚子。 “也许。”东临卿雅仍旧有些疑惑。 三人很快到了秦王府,秦王府门口摆着几十盆烂漫菊花,花香四溢,美不胜收。打扮鲜亮的女子们三五成群,穿过花盆在丫鬟的带领下进入秦王府,笑声清脆悦耳,摆明了十分期待这场花宴。 接引的丫鬟将三人引进秦王府花园,因为天气凉爽,所以这场花宴是露天的。花园里开了各式菊花,林瑞嘉甚至还看见了一株产自北幕的冰雪白菊。 花园里设了十台圆桌,桌上放了糕点、水果和菊花酒。基本上坐在一桌的都是彼此熟识、交情不错的女子。林瑞嘉三人坐下来,便见李明珠身着绯色绣菊花团的襦裙,款款而来。 她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宣布花宴开始。她虽是侧妃,可终究是秦王的侧妃,且如今秦王府并无正妃,她便等同于秦王府的女主人,因此还是有不少贵女对她说恭维话的。等一一寒暄完毕,她径直在林瑞嘉这一桌坐下。 丫鬟随后给各桌都端去一盏碧色细瓷盅,李明珠笑吟吟介绍道:“这是秦王府酿酒师父特特别制作的菊花酒,口感醇厚而不失香甜,诸位姐妹尝尝。” 说着,亲手揭了盖子,给林瑞嘉满上一小杯:“郡主来自北幕,想必还未尝过东临的菊花酒。郡主虽有孕不宜饮酒,但秦王府的酒却有着滋养身体的妙用,郡主尝过便知其中好处。” 这小杯大约只有半个小拇指高,做的很是精巧。菊花酒色泽金黄,半透明的液体荡漾在白瓷小杯里,看起来格外精致可口。她抿了一口,酒水带着菊花的浓香,入口都是浓烈的醇香,一口下肚,口齿之间都是芳香清甜。 这酒的味道当真是妙!林瑞嘉不由暗赞,怪不得每个桌上都只摆了一盅,想必这种酒十分珍贵。 “不知这酒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王爷称其为‘千金醉’。”李明珠轻笑,又给林瑞嘉满上,“郡主喜欢就好。” 在场的千金们尝了,也都称好。 李明珠又起身为东临卿雅斟酒,姿态闲适道:“公主喝惯了宫里的酒,也尝尝这千金醉如何。” 她正倒着酒,没提防身后一个送菜的丫鬟撞了下,那酒堪堪洒在东临卿雅的裙子上,染湿了一大片。 小丫鬟吓得不轻,忙跪下磕头认错,李明珠皱起眉头:“怎么做事的?!” “都是奴婢的错,求娘娘责罚!”小丫鬟身子都在发抖,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李明珠歉意地看向东临卿雅:“公主,不如我带您去后院更衣?” 东临卿雅未作他想,起身同李明珠一道去了后院。 与此同时,秦王府前院回廊。 秦王府的小丫鬟低着头,领着一名美貌少女穿行于游廊之中。少女姿容美妙,衣着端庄得体,正是裴九。 573.第573章 若嫁本王,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裴九跟着那小丫鬟走了半刻钟,不由得暗自蹙眉。 她身后的贴身丫鬟映月看出裴九的情绪,出声道:“这位姐姐,你带着我家小姐一直在这里兜圈,究竟是所为何事?!” 小丫鬟一愣,停了步子转头看她们,裴九径直在游廊边的长椅上坐下,坐姿依旧大方高贵。她虽未出声指责,可身上的气势,却让小丫鬟知道,她动怒了。 小丫鬟嗫嚅了会儿,小声道:“裴小姐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就知道为何了。” 说完,便迅速跑开了。 映月和胭脂对视一眼,看向裴九:“小姐?” 裴九目光落在远处,身着一袭黑色锦袍的俊朗男子正缓缓走过来。 冷硬而不失俊美,霸道又嚣张,正是东临长锋。 “九儿好大的脸面,竟能让秦王爷亲自作陪。”裴九淡淡说道。微风吹来,她的裙角与秀发扬起,比起林瑞嘉来,有一种特别的张扬之美。 东临长锋在她跟前站定,对映月和胭脂抬手示意她们退下。两人看向裴九,裴九点了点头。 两个丫鬟退下去后,东临长锋在裴九对面坐下:“实不相瞒,上次沈府相见,本王便被裴小姐的美貌与气质吸引。回府之后,本王深受相思之苦。这次花宴,名为赏花,实则是为了见裴小姐才举办的。” 他说得深情款款,眸中的真挚与冷硬的面部线条构成了奇异的俊美。若是一般女子听到,定会被打动。 然而他面对的,是裴九。 裴九掩嘴轻笑,“秦王爷真会说话。若果真爱慕九儿,那日沈府宴会上,就不会对幕倾城流露出那种目光了。” 东临长锋眸底掠过意外,当日沈府喜宴,他全程只看了幕倾城不过三眼。这个裴九,居然能抓住那短短的三个瞬间? 此等观察力,实在惊人。 见东临长锋不语,裴九笑道:“秦王爷喜欢幕倾城,可幕倾城却是太子的人。皇帝有心要我嫁与太子,可太子却独独爱着幕倾城。如今秦王爷对九儿示好,定是看中九儿背后的力量。九儿奉劝王爷一句,好看的蘑菇都是有毒的。王爷对兵权表现的越炽热,在皇帝陛下眼中,就越是不能容忍。可最终决定储君之位的,不就是皇帝吗?” “父皇偏爱五弟,朝中谁都知道。所以,我唯有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夺取自己想要的。”东临长锋起身走到裴九跟前,俯身盯着她的眼,“裴九,你若嫁本王,本王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裴九美眸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我从你的眼中看不出半分爱恋,你对我,只有忌惮。秦王爷,我既不会嫁给我不爱的人,也不会嫁给爱别人的人。” 东临长锋缓缓直起身,盯着她认真的眼,忽然笑了起来。 裴九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可眼底却夹杂了一丝丝苦楚。 东临长锋停了笑,“你早已是皇帝认准的太子妃,你以为,光凭你或者裴家的力量,就能够摆脱这桩婚事?什么爱不爱,凡是牵涉到政治与利益的婚事,根本就与爱情无关。” “秦王爷,我已经摆明了我的态度。现在,我要去参加花宴了。”裴九说着,起身漠然往长廊一端而去,“秦王府若是还有点礼仪,王爷最好找个丫鬟给我引路。” “你以为,本王费尽心思把你引到这里来,就是看你怎么拒绝本王的?!”东临长锋比裴九整整高了一个头,他的阴影笼罩下来,将裴九整个人都给遮住了。 裴九并未回头:“你若敢动我一分,裴家绝对还你十分。秦王爷,别做出让你自己后悔的事。” “本王这一生,只后悔过一件事。”东临长锋伸手拉起她的一缕秀发放在鼻尖下嗅闻,“前车之鉴,本王不会再让自己后悔。” 他说完,直接点了裴九的穴道,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往寝殿而去。 裴九依旧很冷静,“你确定,要动我?” 东临长锋并未说话,冷硬的脸上毫无表情。对他而言,这只是秦南交代的一个任务,这只是他上位路上的一个小小手段。他不会去考虑裴九的感情心理,更不会关注裴九口中的后果。 如果他睡了裴九,那么裴府要么将裴九嫁给他,要么就让裴九一生尽毁。 裴九的两个丫鬟拦在长廊中间,“放下我家小姐!” 东临长锋的暗卫出现在她俩周围,裴九的表情依旧冷静:“不准伤她们。胭脂映月,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后,选择了听从命令。 东临长锋见她识趣,便让暗卫看着这两个丫鬟防止她们出去通风报信,自己直接把裴九带进了寝殿。 另一边,后院明月楼中。 东临卿雅换上了李明珠为她准备的一套簇新衣裙,两人身姿有些相像,因此衣裙大小竟刚刚好。 李明珠赞叹道:“公主穿上这衣服,比我当初试穿时要好看多了。” “好看又如何。”东临卿雅懒懒说着,任由婢女为她系上腰带,“女为悦己者容,连悦己者都没有,容色再好又有何可夸。” 李明珠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洁白纤细的手腕处,一串深紫色的光滑小叶紫檀佛珠串十分醒目。她浅笑道:“一般女孩子都爱戴珠玉金银,公主为何会戴着这一串佛珠?” “我与他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明知故问,是何目的?”东临卿雅一语戳破李明珠的话。 “沈二公子的诗作《离思》,堪为公主与慧心大师的爱情赞歌。”李明珠盯着东临卿雅瞬间暗淡的双眸,语带遗憾,“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若我是公主,定当为这桩与沈家的婚事肝肠寸断。可怜慧心大师长居佛寺,今后与公主真正是天涯海角,尘佛两隔了。” 东临卿雅目光落在手腕处深紫色的佛珠上,这佛珠颜色紫的发黑,可见是****被人放在手中盘磨把玩的。他夜夜诵经时,是不是就拿着这串佛珠为她祈福? 574.第574章 反间脱困,各凭口才 李明珠见她陷入沉思,又道:“公主如今身在宫外,比在宫中时要自由得多,也有更多时间去护国寺看望慧心大师。可公主的身份,永远都会是沈家少夫人。说句难听的,公主百年之后,也将会与沈二公子葬于一处,墓碑上会刻着公主的各种身份,东临国的十一公主,沈家的二夫人,沈家子嗣的母亲……世人会传颂公主的贤惠持家,温柔大方,可这种种,唯独与慧心大师无关。” “你们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他是护国寺的主持,你是沈家的夫人。你们的名字,永远都不会被一同提起。”李明珠的声音带着凉薄,几乎要将东临卿雅整个人都吞噬掉。 东临卿雅忽然一把抓住李明珠的衣袖:“你故意说这些给我听,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明珠靠近东临卿雅的耳畔,声音轻不可闻:“你跟着幕倾城,她永远都不能够帮你。可我不一样,你若肯帮我做一件事,我会成全你与慧心。我会调动秦王府的一切力量,让你们双宿双飞,离开天照城,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 东临卿雅望向她,她的表情很认真,不似作假。 “你算什么,不过是秦王府的侧妃,你凭什么帮我?”东临卿雅冷笑了声。 “侧妃?”李明珠微笑,“我只是个侧妃,可我背后还有秦王。秦王背后,还有秦贵妃,还有整座秦府。只要你肯帮我们这个忙,我们承诺,用尽一切手段,将你和慧心送出天照。” 东临卿雅盯着她的眼睛,半晌都没说话。 李明珠知道她已经被打动了,又添了把火:“幕倾城她有什么用?她只顾着她自己的婚事,从未将你的事放在心上过。你与慧心的事,她是不是一直劝你放手?她就是嫌你麻烦而已,就是不想帮你。” 东临卿雅眸中满是惊讶,“她,的确劝我放弃这段爱情……” “当初你与慧心私奔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那一夜,本来你和他完全能够走掉。可后来军队来了,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从空中逃走,那样隐秘的事,皇帝怎会知道?”李明珠拉着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抬手示意伺候的媚儿退下。 “是有人告密?”东临卿雅顿悟。 “对。这个告密的人,就是幕倾城。”李明珠眼眸里满是诚意,仿佛所说的真的是事实一般。 “当时的事情,只有我、沈宽、沈宁琅和她知道……若是她告密,的确有可能。”东临卿雅眸子里满是疑惑,“她不帮我就算了,可为什么要告密呢?对她有什么好处?” 李明珠笑了笑,“自然是有好处的。她和太子的婚事遭到皇帝的反对,自然要做些事情向皇帝献媚。你和慧心的事情,就是她的好机会。” “你说的很有道理,”东临卿雅眸光渐冷,“我就说父皇怎会知道我与慧心私奔的事,原来是她告的密!幕倾城,亏我还把她当朋友!” 李明珠见目的已经达到,不由又同她说道:“我和她不一样,我是会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幕倾城阴险至极,如今公主能看透她的真面目,也算是好事一桩。至于我同你说的交易……” “你说,要我做什么,你们才会帮我和萧哥哥?”东临卿雅忙问。 李明珠凑到她耳畔低语了几句,东临卿雅一愣,随后咬牙切齿:“也好!她毁了我和萧哥哥,总得叫她尝点苦头!” “不过这事急不得,得徐徐图之。”李明珠握了握她的手,“公主,如今咱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希望今后,能够和睦相处,一同对付她!” “你放心,我会的!”东临卿雅点了头,随后马上出了门。 待东临卿雅离开,秦南才缓缓从隔壁小间出现,“侧妃好口才。” “比起秦大人,还差得远呢。”李明珠巧笑倩兮,“王爷那里如何了?” 东临长锋的寝殿,布置豪奢大气。东临长锋径直将裴九扔到中央的象牙雕花大床上,自己解了腰带,一步步朝她走去。 裴九环视寝殿四周,徐徐开口道:“秦王爷将所有贵重物品都堆积到一处,反倒显得品味差了。” “待你做了秦王府的女主人,这里由你布置。”东临长锋脱了外裳,只剩下白色里衣。 裴九轻笑出声:“只怕秦王爷娶了九儿,反倒会觉得九儿是个烫手山芋。” “烫手山芋?”东临长锋伸手去解裴九衣裳的盘扣,“剥了皮,哪里还会烫?” 裴九动弹不得,只得任由他一只一只解开盘扣。她的目光盯着帐幔顶部,声音轻慢:“王爷金尊玉贵,大约是没吃过老百姓常吃的烤山芋。这刚出炉的烤山芋,剥了壳,里头只会更烫。王爷觉得现在霸占九儿,九儿除了嫁与王爷,就无路可走,殊不知,九儿若是被逼嫁给王爷,裴家就会像那被剥掉皮的烤山芋芯,将王爷狠狠烫伤。” 东临长锋已经将她的上衣衫子脱了,裴九上身只剩一只杏色肚兜,香肩外露,肌肤白腻如玉。 他冷笑着,“事到临头,裴小姐还能如此淡定,真叫本王佩服。可见秦南劝我娶你是正确的,秦王府,的确需要一个智慧超群的女主人。” 他说着,大掌一动,将裴九的长裙给扯了下来。 裴九轻叹了口气:“我笑王爷误听庸人之言,白白给自己招惹大麻烦。” “继续说。”东临长锋饶有兴趣地打量她平淡无波的脸,这样淡定的气质,似乎从前只在那个女人身上看见过。 “我爹是裴家嫡子,可我却不是裴家唯一的女儿。裴家孩子众多,我排行第六,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我爹不可能为了我一个人,转而全力支持秦王你。我爹是个聪明人,他只效忠于皇帝,他宁肯牺牲我,也不会这么早就站队。”裴九声音淡薄,“而秦王你不同,你今天若是占有了我,消息必定会在晚上就传进皇帝陛下耳中。到时候,皇帝陛下会认为你是为了裴家的兵权才这么做的。自古帝王皆忌惮皇子拥兵,秦王你可得好好思量一番。” 575.第575章 要与我共争一夫? 她说着,美眸转向东临长锋,东临长锋盯着她的眼,两人的视线默默在空中较量,谁也不肯提前挪开目光。 末了,东临长锋冷笑了声收回视线,“裴小姐口才真好。” “这样好的口才,可有将秦王说服了?”裴九美艳的面庞上浮起一抹笑。 “女人,你的确打动本王了。”东临长锋从她发髻上拔下一根玉簪,玉簪底部刻了她的小名。 “这世上,没有两块玉是相同的。你这玉簪,归本王了。明日上朝,我会拿着它奏请陛下赐婚,就说我们两情相悦,这根簪子便是定情信物。本王想,父皇一定会同意。” 裴九盯着他,东临长锋很聪明,这样请求皇帝,比先斩后奏要强太多。到时候不仅皇帝会同意,她父亲也会同意。 毕竟,她的贴身之物在他手中。传出去,对她的名声是极大的损害。 东临长锋见她不语,伸手解了她的穴道,贴近她的脸,偏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裴小姐,本王的这张床,随时等候你的大驾。” 裴九扬手要给他一巴掌,却被他在半空中抓住。他的笑声逐渐放大,随后扬长离去。 裴九红着脸收拾好自己,胭脂和映月匆匆跑了进来。 “小姐,秦王欺人太甚,咱们回家告诉老爷?!”胭脂气急,嚷嚷出声。 裴九抬眸瞥了她一眼:“我自有分寸!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谁都不准说出去一个字!” “是……”胭脂和映月忙点头。 “去秦王府花园。”裴九整了整裙子,有些气急地往外走。 被东临长锋轻薄,她一个深闺女子,自然也是生气的。可生气又如何,该看的被看了,该亲的也被亲了,她又能如何?! 主仆三人匆匆出了寝殿,问过路后终于来到花园。此时酒席已过了一半,贵女们三五成群谈论着各自听来的新鲜事,所有人都看到裴九进来,可谁也不愿意搭理她,仍旧自古聊天。 生得太美,总是会容易招来嫉妒的。 况且裴家来天照城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裴九又鲜少出席这类聚会,所以几乎连个可以讲话的朋友都没有。 李明珠笑吟吟起身,将裴九迎到林瑞嘉这一桌:“裴小姐肯赴宴,真是蓬荜生辉。”说着,拉着她的手在林瑞嘉身边坐下,“瞧裴小姐这通身气度,这美好姿容,竟生生将花园里的花儿都比了下去呢!” 她的声音很大,周围的贵女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话听着友善,可实际上是在给裴九拉仇恨。在场的小姐们谁不愿意被人夸赞长得美,可李明珠偏偏只夸裴九一个人…… 裴九微不可查地蹙起眉尖,她已经感觉到周围女子们的不善目光了。 林瑞嘉垂眸,李明珠对裴九有敌意。她愈发肯定,李明珠喜欢晋王。 她又抬眸看向李明珠,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妖艳妆容,与从前在重华镇时那个腼腆的清秀少女完全不同。 这样的李明珠,由不得她不花心思去注意。 过了片刻,李明珠起身笑着说要去更衣。她走之后,桌上的氛围反而诡异起来。众人不时将目光投向林瑞嘉与裴九,这两个人坐在一块儿,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可两人周围携带的低气压却叫人侧目。 沈宁琅将她们一人看了几眼,折扇一收,笑道:“倾城,你同这位裴小姐春花秋月各有美貌,若是谁有福气同时娶了,那可当真羡煞旁人!” 这话说的极不妥当,沈宁琅说完之后才惊觉失言,忙又打哈哈道:“不过倾城你已有了归属,想必你们二位是不可能嫁给一个人了……” 她这话说了不如不说,林瑞嘉瞥了她一眼,沈宁琅吐吐舌头,自个儿躲到一边找美人喝酒去了。 待众人注意力都不在这里了,林瑞嘉才轻声道:“裴小姐。” 裴九微微颔首:“倾城郡主。” 两人各自打过招呼,却又无话可说了。 又过了会儿,林瑞嘉才缓缓道:“太子妃之位,我是不会拱手让人的。越哥哥他曾与我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裴小姐若是知趣,还是为自己早作打算的好。” 她这话,便等同于将两人的斗争摆到了明面上。裴九看了她一眼,“太子殿下天人之姿,又用情专一,乃是女子择偶的首选对象。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的意思,九儿不敢不从。” “裴小姐这是打定了主意,要与我共争一夫?”林瑞嘉美眸倏然转冷。 “肩负使命,不敢不争。”裴九声音肯定。 与此同时,李明珠径直回了明月楼。她将媚儿留在外头,自己去翻壁笼里的东西。刚从里头找了个小纸包出来,幽幽的声音便从背后响起:“我说过,不能动裴九。” 李明珠的手抖了抖,随后转身看向突然出现的秦南:“我不过是在她的饮食中放点巴豆,你何必这样紧张?” 秦南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只要她成功嫁进秦王府,王爷就等于获得了裴家的支持。到时候,她整日都会待在王府中,你想动她轻而易举,又何必急于一时?!” “现在王府中已经有一堆侍妾了!尤其是那个丽姬,整日里总挑衅于我,当真可恨!若是裴九进门,我还有地位可言吗?”李明珠愠怒。 “丽姬?”秦南冷笑,“你把上次鹿无尘给的月香草都放进了她平日饮食之中,如今她整个人疯疯癫癫,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等裴九进门,就算你与她发生争斗,不管你对她做什么,我也都不会插手!可现在对你来说最紧要的不是那群侍妾也不是裴九,而是幕倾城!” “幕倾城已经有东临卿雅那个蠢货去对付。她把东临卿雅当朋友,却没想到东临卿雅已经背叛了她。我想,看着她们二人厮杀,应当是十分有趣的。”李明珠平息了情绪,随手将纸包丢回壁笼,“另外,秦南,你也知道我如今是王府的侧妃,请你对我尊重一点。我的卧室,不是随意就能进来的。” 576.第576章 蓝乌鸦 秦南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李明珠很快回到宴席上,笑着同众人寒暄,面容一派和煦可亲,一时间在贵女圈中风评极好。 花宴举办的相当顺利,在看了几台子戏后,终于临近结束。 一些贵女们纷纷告辞离去,正当林瑞嘉等人准备离开时,突然有个小丫鬟哭着冲了进来,对李明珠跪了下去,声音发抖地讲道:“启禀侧妃娘娘,丽姬突然发疯,撞碎了卧室里的一面青铜镜,奴婢们没拦住,她拿碎片抹了脖子了!” 李明珠对林瑞嘉等人歉意地笑了笑,随即匆匆随那小丫鬟去看丽姬。 林瑞嘉凤眸中出现了一抹异色,却很快掩饰下去,不动声色地和沈宁琅等人一道离开。 等回到太子府,已是傍晚时分。红霞遍天,林瑞嘉连披风都没来得及解下,径直往澹台惊鸿所在的院子走去。 她闯进他的房中,他正背对着门,躬身点上那九九八十一盏烛台。林瑞嘉静静望着他的动作,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他终于将房中所有的蜡烛都点了起来。 蜡烛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他站在中央,转身来看林瑞嘉:“进来吧。” 林瑞嘉掩了门后走进来,在一把大椅上坐下:“今日秦王府举行菊花盛宴,临走的时候,我听见有丫鬟对李明珠禀报,说是一个侍妾发了疯,撞碎了房间里的青铜镜子,最后拿镜子的碎片抹脖子了。”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事。”澹台惊鸿即使在房中,也仍旧披着他那件锦白云纹的斗篷。他紧了紧斗篷,“纳兰慎也是发狂致死,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有关联?” “是。”林瑞嘉点头,“都与秦王府有关,都是发狂致死。” “你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了?”澹台惊鸿盯着林瑞嘉的双眸。 林瑞嘉瞥向跳跃的烛光,一字一顿:“秦王侧妃,李明珠。丽姬只会触犯到李明珠的利益,她害她,顺理成章。而沈家,是晋王的母家。” “晋王的母家?” “李明珠她喜欢晋王,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晋王对她并无那个心思。女人爱到极致,却求而不得,是会扭曲发疯的。”林瑞嘉伸手触摸旁边一根修长洁白的蜡烛,蜡泪灼人,可她却一声都没吭,“澹台公子,我怀疑沈宽断臂、纳兰慎自尽一事,是李明珠设下的局。” 澹台惊鸿不语,房中安静好半晌后,他才轻声道:“李明珠,很适合做郡主的对手。” 林瑞嘉缓缓起身:“她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我不会放过她。” 她说完起身,拉开门冷着脸走了出去。 屋外,太阳已经彻底落了山。 澹台惊鸿坐在蜡烛中央,英俊的面容一片苍白。他将斗篷裹得更紧些,可额头分明有汗珠淌下。 第二日,林瑞嘉带着桑若和青团去了王孙殿。 这几日的开张,王孙殿的生意已经逐步步入正轨。王孙殿一共四层,第一层熙熙攘攘,都是前来买卖消息的人。第二层相对少些,乃是大消息的买卖场所。第三层只有四个雅间,乃是交易绝密消息的场地。第四层是林瑞嘉给自己圈出来的休息室,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风波湖的风光。 青团点了宁神安胎的熏香,林瑞嘉盘腿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清楚地看见湖面上的游船。 桑若搬来了这些天的账目:“晴儿说,这些都是对过了的,若是小姐不放心,可以再对一遍。” 林瑞嘉随手翻开账目,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沈宽的人,想来不会做糊涂的事。” 正在这时,晴儿匆匆推开门:“小姐,有人来访。” 林瑞嘉侧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云白色锦绣长袍、身姿清瘦修长的男子出现在门口。男子有着东临皇族标志性的单凤眼,鼻梁挺直,气质温润,正是东临观月。 她有些诧异,东临观月拎着一个盖了蓝布的笼子笑吟吟走进来:“前段日子旧疾发了,母后不让出宫。现在稍好些,听三哥说你弄来一个王孙殿,我便想着过来看看。” 他说着,在她旁边坐下,将笼子推到她跟前,笑道:“错过你开张的第一天,真是可惜。这份礼物,算是补偿吧。打开看看,可喜欢?” 林瑞嘉抬手示意青团去沏茶,目光落在那神神秘秘的笼子上,伸手揭开蓝布,只见里头栖着一只通体晶蓝的小鸟。小鸟的双眼也是罕见的海蓝色,正歪着脑袋盯着林瑞嘉看。 “它是一只变异的乌鸦,很聪明。”东临观月说着,从一旁矮几上拿起一块糕点递到笼子边,“来,阿海,说开张大吉。” 那只乌鸦吞了糕点,随即在笼子里跳上跳下,以机械的声音叫道:“开张大吉、开张大吉!祝郡主开张大吉!” 林瑞嘉不由笑起来,“好厉害!” 乌鸦歪了脑袋盯着林瑞嘉,随即便闭了眼睛,将头埋在翅膀里睡觉。 “这懒东西,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七个时辰在睡觉。”东临观月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不过,能把你逗笑就好。” 傍晚时分,回到太子府,林瑞嘉将那只蓝乌鸦挂在寝殿的屋檐下,又逗弄了会儿,便回了寝殿里。等沐浴过后,东临火越从宫中回来,两人一同用了晚膳,东临火越去沐浴,林瑞嘉便倚在床头读书。读着读着,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壁笼里的琉璃瓶上,那里面盛着海蓝色的眼珠,美丽晶莹恍如水晶。 她不由得放下书,盯着它们看了许久,寝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惊慌的鸟鸣,随即便是青团的嚷嚷声:“臭猫,不许靠近我家小姐养的鸟!” 林瑞嘉想起那只蓝色的乌鸦,它的瞳眸,也是海蓝的颜色…… 海蓝色…… 林瑞嘉的心跳不由快了几分,难道说,这两者之间有某种联系? 她忽然起身,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往外走去:“夜冥!夜冥!” 东临火越正好进来,一眼看见她踩在地上的白皙脚趾,以及半敞着的衫子,不禁有些愠怒:“大晚上的,你穿成这样要去哪儿?” 577.第577章 裴九之争 林瑞嘉低头看了看,忙伸手掩了衫子,俏脸微红:“越哥哥……” 东临火越抓住她的手将她拖到床边:“我见外头有只蓝色乌鸦,观月送你的?” “嗯。”林瑞嘉点点头,“我发现这乌鸦瞳眸的颜色与夜冥的颜色一模一样,越哥哥,你说这其中,是否有某种关联?” “这乌鸦是萧道深送给观月的礼物,据闻是从南疆一带捉到的。除了略聪明些会学人说话,并没有其他的不同。”东临火越坐在林瑞嘉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手,“不过,萧以彤昨日曾问观月讨要过,观月当时不给,没想到转身居然送给了你。” 林瑞嘉了解过天照城的世家谱系,萧道深乃是慧心的兄长,也是萧家年轻一脉里最杰出的人,现任大将军一职,前两年带兵驻守南疆,前段日子才回来。萧以彤则是萧家的嫡出大小姐,据传美貌无匹,深得萧后器重。她这两年也待在南疆,这次是随萧道深一同回来的。 “他说,这是王孙殿开张的贺礼。”林瑞嘉解释,“越哥哥是担心萧以彤知道了不高兴吗?” “嗯。萧以彤此人狠辣无比,这两年在南疆一带做出过很多恶事,当地百姓十分憎恶她。”东临火越皱起眉头,“嘉儿,你务必要小心谨慎。” “我不碰见她,她又能如何?” “再过几天便是中秋节,到时候宫中要举办夜宴,总会碰到她的。”东临火越眸子里掠过一抹厌恶,“夜宴时,你务必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林瑞嘉扳正东临火越的脸,笑容明艳:“在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还能吃了我不成?再说了,我做事向来小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东临火越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你若是出事,我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过。你离开那两年的痛苦,我这一生都不想再承受。” 他说着,又道:“未免夜长梦多,咱们的婚礼,也可以尽快进行。” 林瑞嘉摸了摸隆起的肚子,“不如等生下孩子之后吧?你看我现在这样,也没法穿新娘礼服。” 东临火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面容红润,烛光下,似乎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我恨不得现在就娶你……”东临火越将她按在床上,薄唇一扬,照着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第二日,朝堂上。 临近下朝时,东临长锋突然出列跪了下去,双手一根玉簪高高举过头顶,姿态真诚:“父皇,昨日儿臣府中举办花宴,儿臣在花宴上与裴家小姐一见钟情,共同许下海誓山盟。这根玉簪,便是裴小姐赠与儿臣的定情信物。求父皇成全,赐婚儿臣与裴小姐!” 满朝文武尽皆哗然,裴九之父、现任左丞相的裴悯满脸通红。虽然早就知道秦王会在今日发难,可仍旧觉得羞耻不已。 东临天佐眸中掠过一道深意,挥手示意魏言将那根簪子呈上来。 他摩挲着簪子,簪子底部可有“九儿”两字。他的目光落在裴悯身上:“裴爱卿看看,这根发簪可是你女儿的?” 裴悯接过簪子,扫了一眼,心中冷笑,幸亏昨晚他见九儿表情不对劲,及时问了,才知道在花宴上发生的事,也提前做了应对之策。 他故作满脸通红地答道:“启禀陛下,这发簪确是小女的。不过小女昨日参加秦王府花宴,早在半途中便不慎丢失。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秦王殿下手中?小女昨天傍晚回来哭诉,怕发簪落入有心人之手充作话柄侮她名声,所以老臣连夜去了京兆尹处备案。不成想,这发簪竟被秦王殿下拾到……” 他低着头,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满朝文武都听得分明。 东临长锋一愣,显然没料到裴家居然还有这一手。 东临天佐眸中满是冷笑:“锋儿,你与左相的话完全不同,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临长锋咬牙,朗声道:“儿臣与裴小姐的确两情相悦。左相是为了面子,才说出刚才那一番话的吧?裴小姐倾世之姿,儿臣素来喜爱美人,自然是十分钟情的。还请父皇成全!” “据朕所知,裴九早已扬言非太子不嫁。锋儿,女子容颜虽重要,可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再者,你府中新娶了一名侧妃,如今半年未到便想着娶正妃,恐怕不妥。”东临天佐声音散漫,但话里话外,都是不支持这桩婚事。 东临火越不觉扬起一抹笑,在东临长锋身边跪下:“父皇,儿臣认为,既然三哥与裴小姐两情相悦,还是应当成全。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求父皇成全三哥与裴小姐!” 东临长锋眼角余光瞥向他,心里不由冷笑了声。 他说这话,等于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告诉父皇,他不会接受裴九。他心里的那个位置,永远都是属于幕倾城的。 东临长锋暗自握拳,若他能迎娶幕倾城,给他十个裴九他也不稀罕! 可是,可是偏偏,幕倾城只爱东临火越这小子…… 裴悯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他是当朝左相,威仪赫赫,可他的女儿,竟被这几个皇子挑三拣四…… 东临天佐赶在裴悯发难之前冷声说道:“胡闹!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得你们挑挑拣拣!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都不准再提!”说罢,便冷着脸起身往内殿去了。 官员逐渐散了,东临长锋起身看向东临火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你打得主意,我同样知道。”东临火越冷笑。 “她只是暂时放在你那里。来日方长,我会把她夺回来的。东临火越,江山我不会拱手让给你,幕倾城,同样不会!”东临长锋说完,冷冷甩袖离去。 东临火越盯着他的背影,声音轻慢而慵懒:“真可惜,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获得她的心。” 东临长锋的背影顿了顿,“将来的事,又有谁能够预料?” 他说完,很快离去。 578.第578章 贪念太过 林瑞嘉这边,她今日去了王孙殿。王孙殿已经逐渐开始盈利,接连有人前来买消息,银钱收入十分可观。 她很喜欢王孙殿的四楼,这里视野开阔,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她在窗边置了软榻,又罗列了一堆书籍摆在案头,闲来无事便靠坐在软榻上读书。 临近午膳时分时,青团推门,告诉林瑞嘉有人拜访。 进来的少女身着浅杏色襦裙,腰间一条绣银腰带将她衬得身姿修长,柳腰不堪一握。 她容颜美好,杏眼含情,整个人高贵大方。 正是裴九。 林瑞嘉不觉合了书本:“裴小姐大驾光临,倾城有失远迎,真是抱歉。” 裴九瞥了她一眼,示意身后的胭脂和映月将带来的两盆墨菊送进来。两个小丫鬟将墨菊摆好,便退了出去。林瑞嘉知晓她有话要说,便也示意青团退下。 房间中只剩她们两人,裴九在矮几旁的蒲团上跪坐下来,自己挽袖倒了两杯茶,递给林瑞嘉一杯。 林瑞嘉走到她对面跪坐下来,接过那杯茶:“你有心事。” “今天早上,秦王在朝堂上请求皇帝赐婚。”裴九轻笑了声,“凭郡主的耳目,想必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 林瑞嘉点了点头:“我确实知道。皇帝拒绝给你和秦王赐婚,且话里话外,都有意拉拢你和越哥哥。” 裴九挑起眉头:“我对太子,并无情意。之前在秦王府花宴上所说的话,都不过是试探你。” 林瑞嘉平静地喝了口茶:“我知道。” 裴九美眸中闪烁着光芒:“我自小就知道,我会是东临未来的太子妃。可是,我从未见过太子,在我的脑海中,他只是一个虚幻的名头。对他,我只有敬重,绝无爱恋。我饱读诗书,性情较之一般世家小姐多了几分自由散漫。对于爱情,我有自己的看法。自古皆言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却不敢苟同。幕倾城,在这方面,我猜你与我有一样的看法。”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拉拢我?”林瑞嘉放下茶杯,“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拉拢。” “你与太子才是一对,我不过是个局外人。我要你帮我退掉皇帝订下的这门亲事,我要你帮我,叫皇帝对我失望。”裴九声音冷静。 “若要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失望,乃是轻而易举之事,仅凭你自己就可以做到。”林瑞嘉不悦,“你要我帮你,是因为你还想保持着你的美好名声撤退,是不是?” 见裴九不语,林瑞嘉又道:“人活一世,往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既想退亲,又不想牺牲名声,可见贪念太过。” 裴九轻笑了声:“当今的女孩子,哪个不注重名声?”她说着,起身缓缓朝门口走去,“我诚意已经送到,领不领情,就是郡主的事了。希望从今以后,我能和郡主站在同一战线上。毕竟,秦王府也不是那么好吞下的。”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林瑞嘉的目光落在她送来的那两盆墨菊上,都是极品墨菊种,盛开的花朵硕大如碗口,枝繁叶茂,赏心悦目。 她的诚意已经送到,可这两盆墨菊,便能代表她的诚意吗?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说,裴九此人,不可信。 青团从外面进来,看了看两盆墨菊,问道:“小姐,这两盆花如何处理?” “摆在一楼。”林瑞嘉淡淡说着,继续翻看她的书。 中秋夜宴很快到来。这是一年里,皇宫举办的为数不多的宴席中的一个,凡是天照城里官居四品及以上的官员,都可携带家眷参加。 临近傍晚,青团兴奋地打开衣柜,里头全是这两天才送过来的新衣。林瑞嘉坐在床榻上,实在不明白青团有何可兴奋的。每次更衣,这小丫头都要高兴半天,她总是喜欢帮她打扮得光艳照人。 “这件绯色的襦裙是殿下吩咐府里的绣娘们做的,光是刺绣就花了整整一个多月,小姐你看这层层叠叠的菊花团,跟真的似的,可漂亮了!还有这套翡翠色的裙子,是天照城里最好的绣坊制作的,用的乃是上好的天蚕丝料,摸着舒服极了!还有这几套,这是昨天才送过来的,都很漂亮……”青团如数家珍,小脸儿红扑扑的,眉眼里都是开心。 林瑞嘉不忍打破她的小幸福,便道:“那你为我选一件吧。” 青团瞪大眼睛:“当真?!” “嗯。” “那……就这件绯色的吧,小姐你看它远远看去就像是云霞一样,这绣工真好!当时送来的时候奴婢就觉得,小姐穿了一定好看!”她说着,高高兴兴将襦裙捧过来,献宝似的凑到林瑞嘉跟前。 其实林瑞嘉觉得这套襦裙有些过于鲜艳,依她的意思,那件翡翠色的就挺好。不过既然答应了青团,那么还是穿绯色的好了。 她想着,在青团的伺候下更衣梳妆。一刻钟后,她走出寝殿,等在外面的东临火越眸光一亮,她清楚地从他眼中看见了惊艳。 “越哥哥,你终究还是喜欢美人的。”林瑞嘉有些不悦。 东临火越笑着拉起她的手,“美人虽美,可若不是嘉儿,那么再怎么美对我而言都不过如此。唯有嘉儿你是不一样的,平淡也好,惊艳也好,你都是我的嘉儿。只是突然盛装……会有些惊喜罢了。” 林瑞嘉轻笑,与他一同往马车走去。 皇宫外,车水马龙,女眷们衣香鬓影,兴奋而紧张地在宫女们的带领下进入皇宫。对她们而言,一年之中进宫的机会并不多。而宫中又往往到处都是贵人,若是侥幸被哪位天家皇子看中,那便等同于成为皇家的媳妇,身份地位都将获得极大提升。 夜宴设在蓬莱水殿。此殿临水而建,殿宇恢宏,雕梁画栋,乃是出自前朝有名的工匠大师之手。最妙的是,蓬莱水殿四周的水面上种满了仲秋夜莲花,盛开之时,花蕊会散发出淡淡荧光,绝美如星辰。 579.第579章 与你共享七层炼狱之苦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到达蓬莱水殿时,里头十几名舞姬正在大殿中央舞蹈,腰肢柔软红袖飞扬。在场的官员及女眷们觥筹交错,各自谈论趣闻。 两人在位置上坐下,林瑞嘉的美艳吸引了不少贵公子们的目光,然而却被东临火越的霸道视线给一一逼退回去。 林瑞嘉暗笑,却也发现不少世家贵女盯着东临火越。她摇了摇头,心中既有些吃味,又觉着骄傲。因为她的越哥哥,是世上最优秀的男子,所以才会吸引那些少女们的目光。 过了会儿,披着斗篷的东临观月走进来,宫娥为他摘了斗篷,他在林瑞嘉另一边的席位盘腿坐了,温柔笑道:“倾城,今晚的歌舞是蓉姬排练的,你可得好好欣赏。” 蓉姬是东临有名的舞蹈大家,虽已年近四十,可至今仍然无人能出其右。 林瑞嘉点了头,想起那只蓝乌鸦,不禁问道:“听殿下说,阿海是从南疆带回来的?” 东临观月点了头,眉眼之间都是温润:“不错。是表哥他的部下在深山里抓到的,因为生得稀奇,所以献给了表哥,表哥回天照之后,就转手送给了我。” 他说的同越哥哥说的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林瑞嘉有些失望,面上却笑道:“我很喜欢阿海,多谢燕王殿下这份礼物。” 东临火越瞥了他们二人一眼,“若是喜欢,本王也可以叫人去找蓝色的动物。” 林瑞嘉和东临观月愣了愣,随即明白他不高兴了,便不再说话,各自观看起歌舞来。 东临火越扫了眼林瑞嘉桌上的食物,不禁沉了眉眼:“青团,去御膳房,另外叫一份适合你家小姐吃的东西。” 青团看向桌面,只见桌上大都是荤食,的确不大适合她家小姐。她不由笑道:“遵命!奴婢这就去御膳房!” 说着,蹦蹦跳跳离开了蓬莱水殿。 林瑞嘉望了眼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突了一下。她以为是孕期的症状,所以并未往心里去。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青团将一去不回。 从蓬莱水殿通往御膳房有一条小路,虽然人少,可路程短。青团问清楚后,舍了人多的大路,径直挑小路走。走了一半,她的灯笼忽然被一阵夜风吹灭。她暗自懊恼,不过估摸着应该离御膳房不远了,所以干脆借着远处的灯火,摸索着往前面走。 走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听见不远处的花丛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如今你已是三哥的侧妃,何必再来纠缠我?” 青团蹙眉,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为何会嫁他?!我李家一门惨死,都是幕倾城和太子府所害!若不嫁他,我也会死!晋王,你明知我爱的始终都是你,两年前是,现在仍旧是,可你为何就不肯看我一眼?!” 青团咬牙,这是李明珠的声音……李明珠她,爱的是晋王?! 紧接着便是撕扯衣服的声音,青团缓缓在花丛中蹲下来,偷眼看去,只见李明珠发疯一般要去亲吻东临辰前的嘴唇,东临辰前一直退让,最后干脆直接将她推到地上。 李明珠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推我?!” 在她心中,这个温润如玉、清雅如莲的男子,无论如何是做不出伤害女人的事情的。可现在,他居然推她?! 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转身欲走的东临辰前:“你爱的是那个叫裴九的女人,是不是?!她除了相貌比我美,她哪里好了?!她心高气傲,她不可能与你在一起!” 东临辰前甩开她的手,素来温和的单凤眼中掠过一丝厌恶:“至少,她不会在背地里说人坏话!” “你——”李明珠气急,“你承认你喜欢裴九了?!” 见东临辰前不说话,李明珠恶毒无比地说道:“你想和她在一起?!想都别想!秦王已经着手娶她,即便秦王娶不到,也还有太子!你算什么,你与她这一生,都不会在一起!”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李明珠捂着发红发烫的脸,一双美眸死死盯着东临辰前,“东临辰前,我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曾,对我动过心,哪怕,只有一点点?!” 东临辰前目光冰冷,声音斩钉截铁:“没有。” 李明珠往后踉跄了一步,脸上逐渐浮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好,很好……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了家,没了朋友。现在,连你也没有了。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介意了……” 她紧紧盯着对东临辰前的双眼,一字一顿,宛如来自地府的诅咒:“东临辰前,我李明珠在此立誓,我活一日,便要同你共享七层炼狱之苦……东临辰前,你已经无路可逃。我要你死在我的手下,我要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她的宽大衣袍在风中飞舞,整个人仿佛被复仇之神浇灌上一层黑暗,画着精致妖艳妆容的面容扭曲狰狞,似乎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东临辰前深深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李明珠的笑声逐渐弥漫看来,青团身子微微发抖,正想趁她不注意溜走时,却听她的声音幽幽传来:“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话,你还想离开吗?” 青团身子一抖,下一刻,黑色的身影从背后笼罩住她,一根细丝带紧紧勒住她的咽喉。青团拼命挣扎,可对方力气极大。她的指甲深深划过背后那人的手背和颈部,那人痛叫一声,随即加紧了力道。 青团挣扎的动作逐渐小了,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李明珠缓缓走过来,瞥了眼青团,声音冷淡:“幕倾城的走狗,还真是无处不在。咱们走。” “是,娘娘。”媚儿笑靥如花,丝毫没有杀了人的阴影,笑嘻嘻跟着李明珠离开了这里。 她是青楼妓子,却不是普通的妓子。她是秦南培养出来的一颗棋,既是妓女,又是杀手。必要时刻,因着另一重杀手身份还能够保护主子或者杀人灭口。 这也是秦南将她放在李明珠身边的另一个原因。 花丛的遮掩之中,青团蜷缩在地上,瞳眸中满是痛苦,仿佛还在最后一刻的折磨之中。她的指甲里,隐约可见碎皮屑和丝丝血迹。 580.第580章 我觉得她不简单 与此同时,蓬莱水殿。 帝后都已到来,其他妃嫔也出席了这次盛宴。 林瑞嘉一一看过去,最吸引人的当属萧后。她的美貌不同于自己的或者裴九的,她的美貌与高贵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很是随意,可仍旧高贵无匹,仿佛她生来便是如此。然而再细看之间,又觉得她浑身的凤仪中带着一股凛冽的气质,仿佛是插入云层间的一根冰凌,叫人不得不臣服在她裙下。 林瑞嘉不由得轻蹙眉尖,皇帝和皇后的气势都太过强大,他们虽然坐在一起,但两者的气场根本无法融合。这两个气场之间互相排斥,即便他们一个美貌倾国、一个俊美如天神,可放在一起,分明就不像一对爱人。 皇后左手下方坐着的女子身着华丽宫装,宫装上花团锦簇,发间更是有着一朵巨大的攒金嵌珠牡丹花,整个人雍容华贵,眉宇间带着英气,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一丝冷笑,看起来不大好相处。 她猜测这位该是东临长锋的母妃,秦贵妃。因为出身将门,所以身上的气质比起其他妃子,更加坚定果决些。 秦贵妃对面是沈贵妃,她的面容偏于温柔,让人一看便觉亲切。 歌舞退去,东临长锋携着李明珠姗姗来迟,对帝后等拜下后,秦贵妃的目光从裴家坐席上扫过,笑道:“陛下,早就听闻裴家小姐才艺双绝,今日夜宴,可得叫她表演一番,让臣妾长长见识。” 林瑞嘉垂着眼帘,不明白秦贵妃为何会突然说这话。 东临天佐却瞥了眼东临火越,这小子不是不喜欢裴九吗?等他见识了裴九的才艺,他倒要看看,这臭小子会不会心动! 他抬手示意裴九献艺。 裴九与身边的年轻男子对视一眼后,缓缓起身,“臣女遵命。不过,请给臣女四十九名禁军,以及一刻钟的排练时间。” “允了!”东临天佐饶有兴趣地说道。 裴九是他花重金培养出来的人,乃是当之无愧的世家贵女。幕倾城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南羽那种小地方出来的,即便她是北幕郡主之女,可她生来的十四年都在南羽度过,能见过什么世面,又能有什么本事? 他的眼角余光扫过林瑞嘉,却见对方满脸平静,似乎根本意识不到即将发生什么。 他冷笑了声,很期待看到林瑞嘉脸上出现惊讶与嫉妒的表情。 这一刻钟,有其他贵女上前献艺,为了博得几位皇子的好感,几乎是卯足了力气。林瑞嘉却只是懒懒抬了抬眼皮,根本没将她们的表演看进眼里去。 一刻钟后,魏言匆匆从殿外进来,告诉东临天佐,裴九已经准备好。 大殿中丝竹管弦声顿歇,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一览这场歌舞。 能被皇帝看中的人,自然不是庸人。裴九能够带给他们怎样的惊喜,将决定了她日后在天照城贵女圈中的地位。 万籁俱静中,只听得外头传来一声鼓点。 紧接着,两声,三声……鼓点声越来越密集,随着高潮的到来,身着白纱的少女轻盈盈迈着舞步踏进殿中。她的黑发随着白纱飞舞,整个人旋转着来到大殿中央,舞步精准地踏在鼓点声上,其姿态之轻盈飘逸,宛如飞在云端。 正是裴九了。 就在这时,外头四名禁军扛着一面大鼓进来,裴九轻盈越上大鼓,竟以脚尖为拍,开始边敲边舞。 外头的鼓点声一阵盖过一阵,剩余四十五名禁军鱼贯而入,竟围绕着大鼓演练起阵法来。 他们的移动和阵法演练与外头的鼓点声音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搭配着大鼓上的白衣裴九,刚与柔完美地结合,她就像是火里盛开的莲花,长衣飘飞,以柔克刚,却又引领着阵法的改变,仿佛就是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气吞山河的女将军。 林瑞嘉眸光一亮,这个舞,倒是将传统的女子舞蹈改变了不少。 裴九她,还是有一点才能的。 东临天佐眸中很是满意,看向林瑞嘉,却见对方脸上只有惊喜,连半丝羡慕和嫉妒的表情都没有。他有些懊恼,难道她看不懂这样高深的舞蹈?! 到底是小地方来的,居然连这种高明的创意都看不出来,真是上不得台面。 东临天佐暗暗想着,又看向东临火越,心道这小子总该被裴九吸引了,谁料到东临火越懒懒靠在软垫上,正凝视着林瑞嘉的侧脸。 那样深情款款的模样,仿佛没了林瑞嘉,他会马上死掉一般! 东临天佐心中怄火,正满脸阴云密布时,忽闻得外头传来一阵筝声。 筝声破空而来,带着强劲的力道,竟能和鼓点声完全相融,不显弱势,不占半点儿下风。 众人朝蓬莱水殿的大门口望去,只见一袭黑色锦袍的东临长锋抱着长筝缓步进来。英俊硬朗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削薄的唇微微勾起,明明是冷硬至极的笑,可落在众女子眼中,此刻的他竟迷人的堪与世上第一美男子一较高低。 筝明明该是平放着弹的,可他却以一种奇异的手法抱在手中弹奏。世人皆说秦王暴虐荒淫,可如今一见,却也是个惊才绝艳之人。 只是可惜,他身边早有佳人侧妃相伴,且如今似乎正紧追裴家小姐,她们这些人,倒没了机会。 筝声奇妙,裴九的舞姿也愈发奇妙,步法竟隐隐有些微深意。 沈宁琅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摇着折扇点评道:“嘉儿你看她的舞步,那是《鬼谷子》里的诡步,若是作战时训导士兵学会这种步法,将大大提高他们的灵活性,军队获胜的概率也会大大提升。她看着挺美,本以为是个花瓶,没想到还有点用处……” 林瑞嘉听着她对裴九的评价,觉得有些好笑。缴了她手中的折扇一本正经说道:“天气都凉了,你还抱个折扇,不怕生病?” “小小病痛,有何可惧!”沈宁琅夺过折扇,“倒是嘉儿,你得多注意些这个裴九,我觉得她不简单。” 581.第581章 萧以彤:射杀 “多谢提醒。”林瑞嘉答道。 外头的鼓点声已经结束,四十九名禁军一同抬起那面大鼓,整座蓬莱大殿中,只闻得裴九踏鼓的声音和水流一般的筝声。 裴九旋转了三千六百度,最后一圈时,她顿了步子,直直朝东临天佐拜下:“恭祝吾皇万岁万万岁万万岁,江山永固,山河锦绣!” 东临长锋的筝声在她说出最后一个字时窜入高峰,陡然结束。 “多谢提醒。”林瑞嘉答道。 外头的鼓点声已经结束,四十九名禁军一同抬起那面大鼓,整座蓬莱大殿中,只闻得裴九踏鼓的声音和水流一般的筝声。 裴九开始旋转三千六百度,最后一圈时,她顿了步子,直直朝东临天佐拜下:“恭祝吾皇万岁万万岁万万岁,江山永固,山河锦绣!” 东临长锋的筝声在她说出最后一个字时窜入高峰,陡然结束。 蓬莱大殿一片寂静,片刻之后,雷霆般的掌声爆发出来,所有人都离席跪下,恭祝东临天佐江山永固,山河锦绣。 东临天佐微笑着示意众人免礼,“裴爱卿生了个好女儿。这等霸道之舞,恐怕连蓉姬都无法演绎出来吧?!” 坐在一旁席中的中年女子笑道:“裴小姐独具一格,蓉姬自愧不如。” 东临天佐的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倾城郡主觉得,这支破阵舞如何?” 林瑞嘉放下手中的杯盏,笑道:“很妙,堪为舞蹈典范。” 东临天佐冷笑了声,转向东临火越:“你觉得呢?” 东临火越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儿臣认为,裴小姐舞姿美妙,可三哥的筝声也很妙。他们二人琴瑟和鸣,父皇今日若是不赐婚,岂不是抹杀了一对璧人?” 东临天佐的脸色立时就变了,秦贵妃饮了口果酒,淡淡道:“锋儿府中,的确缺一位正妃。陛下若是可怜锋儿,就遂了他的意又如何?难道在陛下心里,锋儿他竟配不上裴家小姐吗?” 东临长锋放下筝,“父皇,儿臣仰慕裴小姐风华,愿娶其为秦王妃。求父皇成全!” 林瑞嘉事不关己地坐着,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目光。她抬头看去,只见裴九盯着她,似乎是要她帮忙说话。 她正为难于要不要帮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萧家席位上响起:“皇帝姑父,裴小姐究竟归谁,这有何难!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办一个射艺大赛?!几位皇子表哥一同射箭,谁获得第一名,谁便娶裴小姐!” 众人看去,说话的少女身着大红色束腰长裙,黑发高束,一身英姿飒爽,正是萧家大小姐萧以彤。 她的视线好整以暇地扫过几位皇子,最后起身离席:“我最喜欢射箭,我也要参加。皇帝姑父不会有意见吧?” 东临天佐瞥了眼身边的萧后,笑声爽朗:“这个提议不错。来人,备弓箭和靶子。” “皇帝姑父,这射靶子多没意思!”萧以彤将发尾往指头上缠绕,美眸中满是恶趣味,“不如让各位表哥从在场的小姐们当中挑选出几位,捧上果子,充当靶子?若是射中果子,便是好箭法。若是没射中,那么生死无尤!” 她话音落地,现场一片寂静。他们早闻得萧家大小姐生性残忍,如今一见,果然如此。两年前她未曾去南疆时,便喜欢折磨羞辱其他贵族小姐。以前吏部侍郎家的小姐,就曾在一次宴会上被她抽过几十个耳光,至今看到她仍旧会止不住的害怕发抖。 更有传闻,这位萧家大小姐曾经喜欢过坊间的一个小倌儿,更亲手杀了前去嫖小倌儿的一名常客。 如今她提出这个比赛射箭的建议,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然而皇帝已经答应,他们即便有意见,也不作数。 林瑞嘉眸光渐冷,她抬眸,正迎上萧以彤恶趣味的目光。她暗笑,果然,萧以彤这个建议,就是冲着她来的…… 东临观月有些歉意地对林瑞嘉道:“那日表妹也想要阿海,我不过我觉得阿海在她手里活不过三日,所以就没给她……看来,她是记恨上你了。” “该来的总会来,挡也挡不住。”林瑞嘉淡淡说道。 东临火越低声问道:“嘉儿,你可相信我的箭术?” 林瑞嘉想起初到天照城,在鹿无尘画舫上他射的那一箭,那一箭直直穿过她的发髻,将她头上的木簪带射进了墙壁之中。 她点头:“越哥哥的箭术,我自然相信。” “待会儿,我会选你。”东临火越说道。若他不选嘉儿,那么萧以彤必定会选她。萧以彤什么事都敢做,说不定就会当场射杀嘉儿。 然而东临天佐没等东临火越出言挑选,已经指派道:“越儿,你同裴九一组。锋儿,你开始选人。” 东临火越眸中闪过不悦,正要出言拒绝,被林瑞嘉按下手背。他看向她,她微微摇头。他明白她的意思,众目睽睽之下,最好别给皇帝难堪。 东临长锋的目光落在林瑞嘉脸上,“倾城郡主,有劳了。” 萧以彤目光变得不善,她走到东临长锋身边,压低了声音:“你要同我作对吗?!” 东临长锋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拿起一旁小太监递过来的弓箭。 萧以彤面部表情狰狞,然而只是一瞬间,又恢复正常,笑吟吟取了弓箭,“十一表姐,请!” 东临卿雅满脸倒霉地起身,“你注意着点啊,别射偏了!” 东临辰前默默挑了沈宁琅,沈宁琅吐吐舌头,挥着折扇跑到位置上站好。 东临观月则随意挑了角落里毫不显眼的钟瑶,礼貌地对她作了个揖。钟瑶还他一礼,众人已各自就位。 东临火越等人站在皇座下,林瑞嘉等四名女子则手持橘子,站在大殿门口。小太监用面粉划了四条笔直的线,将五组队伍隔开来。 东临火越看向林瑞嘉,她将橘子放在头顶上,美眸里满是认真。他拈弓搭箭,东临长锋的箭术不下于他,应当不会有问题。最关键的,是萧以彤。 若是她故意将箭射向嘉儿这边,那么他就得以最快的速度补救…… 582.第582章 儿臣心里,只有一个裴九 萧以彤同时拈弓搭箭,她的位置就在东临长锋旁边,对面的东临卿雅神色莫测,眼角余光看到林瑞嘉,美眸中流转着异样的情绪。 魏言站在旁边,高声唱道:“射——” 五支利箭呼啸着破空而来,众人屏息凝神,生怕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发生什么横祸。 林瑞嘉闭上双眼,她额前的刘海儿被利箭挟裹而来的风吹动,她暗自蹙眉,箭风,不应该出现在眼前…… 她猛地睁开眼,只见一支银色利箭正朝着她面门射来,速度快得让人无暇反应! 萧以彤放下弓箭,满脸都是骇然表情:“哎呀!我射偏了!” 正在危机关头,三支利箭同时追上萧以彤的银箭,萧以彤瞳孔骤然放大,只见那三支利箭竟生生竟她的银箭斩为几截,堪堪在幕倾城面前掉落地面。 而三支利箭,似乎也用尽力道,正好停在了林瑞嘉双眸前,随即落地。 “啪——” 第五支利箭,射中了沈宁琅头顶的橘子。 满场寂静,片刻之后,萧以彤戏谑道:“倾城郡主真是好福气,竟能引得三位皇子争相救美!若是以彤站在郡主那个位置,恐怕没人会相救吧?” 林瑞嘉冰冷的眸光扫过她戏谑的脸,将头顶的橘子拿下来,直直走到东临火越跟前。 东临长锋和东临观月望着他们二人携手走回座位,各自脸上现出一抹苦笑。 上座的萧后品着酒,语调轻慢:“彤儿休得胡说。倾城郡主金枝玉叶,几位皇子相救乃是情理之中。只是郡主可得注意,莫让几位皇子为了你争斗起来。” 她说完,便垂眸品酒,丝毫不理会这句话在皇帝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东临天佐锐利的目光扫过东临长锋和东临观月,他们眼底的神情他看的一清二楚。刚刚那一瞬间,惊险无比,除非早做准备,否则根本不可能挡下萧以彤的那支箭。 也就是说,东临长锋和东临观月早就准备好救人了。 东临天佐的眸子危险地眯起来,他竟不知,他的儿子里,有三个都喜欢幕倾城…… 他深知如今储位之争十分激烈,东临长锋外表荒诞好色,可内里却是个极有才识、深谙帝王之术的人;东临观月是个病秧子,但他的母亲却不是个省油的灯;而东临辰前…… 他的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眼眸中隐隐闪过杀意。 林瑞嘉清楚地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不由握住东临火越的手。 刚刚萧后那句话太狠,已经让她深陷皇权漩涡之中。 东临天佐原本还肯给她机会,可这句话,却让她完完全全成为东临天佐的忌惮。他,不会允许有女人随意玩弄他的儿子们。 东临辰前上前,一双温和的眸子直直望着皇帝:“父皇,这次射艺,可是儿臣取胜了?” 东临天佐回过神,只见他的手中握着一只橘子,橘子上笔直地插着一支箭。按照比赛规则,的确是他取胜了。 东临天佐点头:“辰儿做的不错,可想要什么奖励?” 东临辰前的目光从裴九身上扫过:“父皇之前曾说,谁获胜,谁就能娶裴家小姐。” 裴九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东临辰前。随后,她的脸上奇异地浮起一抹笑,显然,她也是中意东临辰前的。 蓬莱水殿再度安静下来,东临辰前的要求太过突然,不仅皇帝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其他大臣同样无法接受。 沈贵妃见东临天佐面色不虞,轻声道:“辰儿曾对陛下保证过,永不参与到那件事之中。如此,陛下还有何不放心?辰儿与九儿自小认识,陛下若是仁慈,就允了他们吧?臣妾不忍他们再受相思之苦,这相思之苦,陛下也是切身体会过——” “放肆!”东临天佐猛地喝了一声,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沈贵妃低头离席,在他身边跪下,“臣妾一时失言,请陛下恕罪。” 东临辰前也跪了下去:“父皇,母妃她是为了儿臣才说出这话,父皇若是要责罚,就请责罚儿臣!但儿臣的心意永不会变,儿臣心里只有九小姐,儿臣心里,只有一个裴九!” 他掷地有声,全殿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席上的李明珠不由得浑身发抖,他说,他心里只有裴九,只有一个裴九…… 他竟,爱裴九至此! 东临辰前跪在大殿中央,素来温润柔和的脸上呈现着一股决绝与坚定:“儿臣在此,对天照的诸位大人们,对东临天下的百姓们立誓,此生非九儿不娶,此生若娶九儿,定不纳妾,定无通房!” 这话说的很绝,大殿上立时感动了大批贵女小姐们。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谁不想夫君枕侧唯有自己一人。可这世上能够做到的男子,又有几人? 这世上,又有谁敢当众立下这样的誓言? 裴九被他打动,不顾裴悯拼命使眼色,直接在他身边跪下:“九儿三岁入东阳山学艺,山中岁月艰苦,蒙一同学艺的晋王前后照料,始终不离不弃。九儿自懂人事,便知道此生唯爱晋王殿下一人!求陛下成全!” “求陛下成全!” 他们二人齐齐对东临天佐磕头,额头贴着光滑冰凉的地面,脊背却很笔直。 大殿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众多血性公子与小姐一同对东临天佐跪下,求他成全这一对情人。 东临的国俗比其他三国更开放,他们崇敬敢爱敢恨的人,愿意为了这样的人出头。 林瑞嘉轻叹了一声,原以为晋王风淡云轻、温润如玉,谁想竟是这般刚烈之人。而裴九,她原以为她爱慕虚荣、做事瞻前顾后,可今日这一场戏,却让林瑞嘉看清,原来她也是性情中人。 东临天佐沉默着,把玩起一串碧玺珠子,单凤眼中闪烁着不悦。 萧后轻笑了声,说道:“陛下,既然他们真心相爱,不如就成全他们?今日中秋夜宴,总不能叫孩子们抱憾离开。” 东临天佐的目光扫过东临火越的脸,却见他正专心致志地给林瑞嘉剥水果…… 583.第583章 敬酒 他懊恼不已,不打算再给东临火越机会了:“看在皇后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朕就允了这门婚事!裴爱卿,你可有异议?” 裴悯出席,朝他拜下:“小女能嫁晋王,乃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微臣高兴都来不及!” 东临辰前与裴九十指相扣,互相对视,眼眸里全是惊喜。 李明珠死死捏着酒杯,恨不能上前将他们二人弄死。 东临长锋注意到她的异常,嗤笑一声:“看着心爱的人迎娶别的女人,是不是很心痛?” “王爷何必出言相讽。幕倾城不也快嫁太子了吗?”李明珠冷声。 东临长锋冷哼一声,没再说话。李明珠的目光落在对面林瑞嘉身上,想起青团的死,不禁露出一抹冷笑:“媚儿,代我去敬倾城郡主酒。” 媚儿领命,立刻拿起一盅酒朝林瑞嘉走去。 林瑞嘉吃了东临火越递过来的水果块,皱起眉头:“青团怎么还不回来?” “那丫头向来贪吃,想必是在御膳房吃上了。”东临火越懒懒回答。 “她不是会误事的人。”林瑞嘉蹙起眉头。 东临火越瞥了眼身后:“阿飞,你去找找她。” 媚儿端着酒盏走来,先对东临火越丢了个媚眼,继而声音轻柔地说道:“倾城郡主,我家娘娘敬您这杯酒。” 林瑞嘉看向对面,李明珠正对她颔首微笑。 她看向媚儿,媚儿笑靥如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风尘味道。 她的目光落在媚儿的衣领上,她的衣领被故意拉高,似乎是在掩盖什么。目光下移,媚儿端着酒盏的手上,她的手背,有四道划痕…… 林瑞嘉有些奇怪,难道是李明珠划的? 媚儿注意到林瑞嘉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将袖子往手背上拉了拉:“郡主,我家娘娘敬您这杯酒。” 林瑞嘉远远朝李明珠举起茶盏,仰头喝了一口:“我不便喝酒,以茶代酒,她应当能理解。” 媚儿走后不久,阿飞匆匆从殿外进来,在东临火越耳畔低语了几句。 东临火越眸光微闪,林瑞嘉问道:“可找到青团了?” 东临火越抿了抿唇,轻声道:“她在御膳房中睡着了,现在还没醒。” “兴许她昨晚睡晚了,所以今天困得很。算了,由着她睡吧。”林瑞嘉笑得柔和。 另一边东临卿雅举着酒杯走过来,笑着在林瑞嘉身边坐下,“倾城,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这杯杨梅汁,不能表达我万分之一的谢意。我先干为敬!” 她说着,仰头喝完杯中酒,将那杯杨梅汁递给林瑞嘉。 杨梅汁盛在白瓷浅口杯里,颜色鲜艳欲滴,很合怀孕之人的胃口。 林瑞嘉谢过她,接过杨梅汁正欲饮用,眼角余光却瞥见东临卿雅双眸发亮,隐隐有着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 林瑞嘉垂了眼帘,抿了一口杨梅汁,拿帕子擦了擦唇角,“多谢公主美意。” “你喜欢就好。”东临卿雅笑着,眼底的光芒愈发明显。 她走之后,林瑞嘉才将那块擦拭唇角的帕子递给桑若,“收好了。” 东临火越知晓她怀疑这杨梅汁里被人下了东西,也不多说,只是专注地给她剥桔子吃。晚宴末尾,宫娥赠了每个前来赴宴的人一支桂花,算是正式结束了这场宫宴。 林瑞嘉随着东临火越走到宫门口上了马车,似乎是有些累了,靠在东临火越肩上不觉睡了过去。东临火越注视着她的睡颜,单凤眼中满是复杂。 到太子府后,他径直抱起林瑞嘉进了府。林瑞嘉在半路惊醒,抬头看见东临火越不善的脸色,心中大约知晓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等到了正厅,中央的地上放着一张担架,硕大的白布盖在担架上,隐约映出一个人的身体。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放下来,林瑞嘉抬头看向桑若,却见对方眼神躲闪。她看向黑鹰,黑鹰低下头,似乎是不敢面对她。 “越哥哥……” 林瑞嘉盯着那白布,手脚发抖,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她怕她一说出来,就变成真的了。 东临火越揽她入怀,闭起双眼,声音温柔怜惜到极致:“我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丫鬟。” 林瑞嘉任由他抱着,好半晌后,她才挣脱开,一步一步朝那担架走去。 她蹲下身,掀开白布一角,一张熟悉的容颜露了出来。 清秀可爱的圆脸,嘴唇微翘,大大的圆眼睛瞪到极限,似乎是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 林瑞嘉猛地尖叫一声,是青团,果然是青团…… 她抱起脑袋,不能接受地嘶吼出声:“为什么!为什么?!” 东临火越将她抱进怀中,不顾她的拼命挣扎,死死将她扣在怀里,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嘉儿!不要这样,现在当务之急是为青团报仇,对不对?!你这样愤怒这样生气,恰恰中了敌人的下怀……嘉儿,永远不要让敌人看见你崩溃痛苦的一面……” 林瑞嘉抱着东临火越大哭出声:“她跟了我四年,她跟了我四年啊!她什么都不懂,比任何人都要单纯,凭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杀她!越哥哥,上天不公平,她是灵儿留给我的,为什么要把她带走!越哥哥呜呜呜……” 她哭得像个孩子,撕心裂肺,用尽全身力气。大厅里的人俱都沉默着低下头,不忍再看。 东临火越此刻什么都不能做,他唯有紧紧拥抱着她,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嘉儿,对不起!我说过以后要护你周全,说过以后不让你流泪……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最后仰头闭上双眼,妖艳的面庞上弥漫着刻骨的心痛。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大厅尽头响起:“倾城郡主,你想报仇吗?” 林瑞嘉渐渐止了哭声,朝声音源头看去,只见身着长衫的澹台惊鸿坐在大椅上,声音冷若冰霜:“我已经给她做了尸检。她是被人用细丝带勒死的,指甲上有残留的皮屑和血迹,应当是凶手的。” 林瑞嘉掀开白布,拿起青团的手,只见她右手的四个指甲里,果然有澹台惊鸿所说的皮屑和血迹。 584.第584章 抓媚儿 澹台惊鸿起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细丝带,随手扯过一个站在角落的小婢女,一脚踢到她膝盖上。小婢女惊叫了声,不觉跪了下去。 澹台惊鸿手中的丝带缠上婢女的脖颈,那小婢女忙惊慌失措地想要挣扎。林瑞嘉紧紧盯着她的动作,只见她右手指甲拼命地去划澹台惊鸿的手背,另一手则往上伸,想要去抓他的脖颈。 澹台惊鸿松手,小婢女大声喘着气,惊魂未定地望着他们。 澹台惊鸿看向林瑞嘉:“可看明白了?” 林瑞嘉面无表情,凤眸中的冷意,仿若深冬风雪:“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入夜之后,林瑞嘉赤着脚站在寝殿的窗前,窗外是一簇簇菊花,有正在盛开的,也有逐渐凋零的。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便是菊花的品质。”东临火越缓缓走进来,与她并肩而立,妖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心痛,“嘉儿,死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你再如何难过,也换不回青团。” 两行清泪从林瑞嘉瞳眸中顺着脸颊滑落,“她从南羽一路追我到北幕,又一路寻我到东临太子府……我以为,我可以给她好的生活,可是直到她死,我……” 她哽咽不能语,转头埋在东临火越胸前痛哭失声。 “嘉儿……”东临火越摸着她的后背,“振作起来,青团的仇,还等你亲手去报。” 林瑞嘉抬起泪痕遍布的小脸,“我会的!我会亲手杀了李明珠和她的丫鬟,为青团报仇!” “乖。”东临火越从怀中摸出帕子给她仔细擦干眼泪,哄着她回床上睡觉。 过了几日,青团的丧事料理完毕后,林瑞嘉收到了东临卿雅的邀请帖,请她前去沈府散心。她这才记起,那日宫宴,她带回来的吐了杨梅汁的帕子。 她问桑若要了帕子,径直去找芒老。芒老拿过嗅了嗅,便摇着头把帕子扔到窗外:“红花的味道。” 林瑞嘉一愣,“红花?” “嗯。剂量不大,还不至于堕胎。”芒老点头,“谁让你喝这个的?” 林瑞嘉摇了摇头,满眼迷蒙地往外走去。 东临卿雅给她下红花,是要她一尸两命? 想起她的那张帖子,林瑞嘉毫不犹豫就决定去沈府一趟。 她到达沈府后,东临卿雅十分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进了内屋,“听闻青团过世,想必倾城你一定很伤心。青团是个伶俐的,可惜了。我身边有几个聪明的丫鬟,倾城你看看,可有中意的?” 说着,六名丫鬟鱼贯而入,一齐对林瑞嘉行礼。 林瑞嘉保持着从前对东临卿雅的态度,礼貌地入座后,扫了这些丫鬟一眼,笑道:“多谢公主美意。只是越哥哥已经帮我挑好了两名丫鬟,就不麻烦公主了。” 她说完,观察起东临卿雅的表情,却见她眼底闪过嫉妒,面上却仍是笑吟吟的:“倾城与皇兄的感情这么好,真叫人羡慕。来人啊,把茶端上来。” 两名小丫鬟低着头各自端来茶水,东临卿雅抬手示意:“这是上好的龙井,今年的新茶,倾城你尝尝。” 林瑞嘉端起茶盏,东临卿雅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林瑞嘉心中冷笑了声,果然,东临卿雅真的有鬼! 她抿了一口,趁着拿帕子擦拭唇角的功夫,将茶水吐到帕子上,笑道:“果然是好茶。” 两人各怀心思地说了会儿话,林瑞嘉便借口乏了,起身回太子府。 等到了太子府,她将帕子拿给芒老检查,果然,里头依旧被人下了微量的红花! 林瑞嘉气急,将此事告知东临火越,他惊讶不已。 林瑞嘉冷笑着,“我可没做什么害她的事,她却将手伸到我这儿来了!越哥哥,我不管她是你妹妹还是别的什么,我一定要她给我个交代!桑若,派人给我把她盯好了!我倒要看看,她平日里究竟是跟什么人接触,怎么就想到来害我!” 桑若走后,东临火越又安慰了她几句,随即示意站在外头的两个小丫鬟进来。 这两个丫鬟的衣裳一蓝一绿,都梳着双丫髻,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 穿蓝衣服的生着瓜子脸,长得眉清目秀,朝林瑞嘉福了福身子:“奴婢唤作桑叶,算是桑若姐姐的师妹。奴婢擅长近身战,会算账,女红也会一点。” 穿绿衣服生了张圆脸,细看时竟有些像青团。她福了福身子,一说话眉眼都是笑意,声音甜软:“奴婢唤作桑果,也是桑若姐姐的师妹。奴婢擅长梳妆打扮,可料理小姐的日常生活。功夫也会一点,不说保护小姐,至少绝不会拖累小姐。” 两人一静一动,相得益彰,林瑞嘉知道,她们俩定是越哥哥精心栽培出来的。 她示意二人起身,给她们一人发了个红包:“相逢即是缘分,希望咱们主仆今后共同努力。跟着我,我不敢保证你们的未来会平平安安一帆风顺,但我能保证的,是绝不会容忍你们被人伤害。谁敢伤你们一分,我林瑞嘉必定还他们十分!” 桑叶和桑果对视一眼,随即跪下对林瑞嘉磕了个头:“日后刀山火海,桑叶(桑果)万死不辞!” 三天后,桑若派出去监视东临卿雅的人回来禀报,东临卿雅的丫鬟碧秋这几日常常出府,目的地只有一个,就是天照城里头的一家绸缎庄。碧秋在绸缎庄里见的人是媚儿,乃是李明珠的贴身侍婢。 他们每次都要交流上半刻钟,看起来是谈论布料,但其表情,并不像是说寻常的话。 林瑞嘉心中气闷,暗道东临卿雅糊涂,居然与李明珠的人搅合到一起。她命那探子摸清楚她们的交头时间,打算亲自前去将二人带回太子府。 李明珠害了青团的命,东临卿雅要伤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两人的行径,她分毫不能容忍! 又是三天过去,林瑞嘉带着桑叶、桑若和黑鹰,径直将她们二人给抓了。闹市之中,她丝毫不避讳她们大喊大叫,直接带进太子府中。 585.第585章 媚儿之死 桑叶和黑鹰扔狗似的把她们两人扔到地上,碧秋爬起来,满脸都是蛮横:“郡主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乃十一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你凭什么把我抓来太子府?!” 林瑞嘉冷冷扫过她骄横的脸:“就凭你家公主在我的茶水里下红花!” 碧秋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林瑞嘉竟清晰地知道了她们的所作所为。 媚儿目光带煞:“我乃是李侧妃身边的大丫鬟,你又凭什么抓我?!你虽是倾城郡主,可到底只是北幕的郡主!在东临,没了太子的庇佑,你就什么都不是!” 她说的嚣张至极,林瑞嘉不由大笑出声:“我什么都不是?!好一个媚儿,你家侧妃,便是这般教导你与人讲话的?!”她说着,表情瞬间冰冷下来,“桑叶,打!” 桑叶上前,一个大耳刮子毫不犹豫地扇到媚儿脸颊上。 媚儿痛呼一声,桑叶又一巴掌甩到她另半边脸上。 媚儿被扇的倒在地上,她虽会些功夫,可完全不是桑叶的对手。她红着眼,捂着脸冲林瑞嘉喊道:“你嚣张什么?!等我家侧妃娘娘过来,你就是死!” 桑叶一听,顿时一脚狠狠踹到她的胸口上:“你家侧妃娘娘是什么大来头我不管,但是在郡主面前,你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称‘我’,有什么资格威胁郡主?!” 媚儿被踹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林瑞嘉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你想知道,我为何会抓你来,是不是?” 媚儿望着她平静无波的双眸,心里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她强压住心中的害怕,梗着脖子道:“没错!你若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我便任你处罚!” 林瑞嘉盯着她,起身走到位置上坐下,声音冷若冰霜:“把她的衣裳扒了。” 媚儿一愣,桑若长剑一挑,已经将她胸前的盘扣尽数拆散。她的衣裳散落在地,林瑞嘉清楚地看见,她的脖子上有四道抓痕。 林瑞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看着媚儿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人:“你想怎么死?” 媚儿愣了愣,林瑞嘉突然笑道:“我何必对你如此仁慈。桑叶,你初来我身边,你说,她该怎么死?” 桑叶和桑果早就听桑若说过青团的死,她不禁冷笑了声:“像这等贱婢,就该剁碎了喂狗!” “谁敢把我的人喂狗?!”嚣张而霸道的声音自外面响起,林瑞嘉抬头看去,李明珠身后跟着几十个丫鬟婆子,正浩浩荡荡走进门来。 林瑞嘉正愁正主还没到场,看她过来,绝艳的脸上顿时浮起浅笑:“李侧妃,本郡主正要派人去请你来,没想你竟正好来了。”她没给李明珠说话的机会,又道,“你这婢子杀害我的义妹,你待如何?” “义妹?”李明珠愣了愣。她不过是叫媚儿弄死青团,这青团怎么成了幕倾城的义妹? 林瑞嘉冷笑一声,“青团便是我的义妹!她在中秋夜宴上杀害青团,证据确凿,李侧妃还有何话要说?” 李明珠上前扶起媚儿,“我这婢子,性子素来温和,怎么可能杀害你的义妹?郡主可别要随便冤枉好人!” 林瑞嘉伸手抚平裙子上的褶皱,根本没有让李明珠坐下的意思:“我已经请了衙门的人给青团尸检过,证实她是被人勒死的,且她的指甲曾经划过凶手的皮肤,在指甲缝里留下了凶手的皮屑和血丝。” 媚儿一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颈部,她没想到,她居然会在青团的指甲缝里留下证据! 李明珠还要说话,林瑞嘉又道:“李侧妃,这件事我有意私了。不过你若想闹大,我也不介意。不如咱们现在就上衙门对峙?我想,秦王应当很乐意看见他的侧妃闹上官司……” 李明珠咬牙,秦王与太子不同,太子宠林瑞嘉入骨,说不定还会亲自陪她上衙门。可秦王若是知道她弄出这样的事情,必定不会要她好过…… 她抬眸盯着林瑞嘉,咬牙切齿:“郡主所说的私了,是怎样的?” “把她留下来,生死由我决定。”林瑞嘉冷冷道。 媚儿浑身一抖,祈求地看向李明珠,“娘娘不要……” 各种利害关系在李明珠脑海中旋转而过,须臾的功夫,她忽然冷了脸,从桑叶腰间抽出佩剑,一剑刺入媚儿心口:“贱人!伤倾城郡主义妹,你该死!” 媚儿陡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明珠。血液从她唇角流下,她的嘴唇张张合合:“你……是你叫我——” 她话未说完,李明珠猛地拔出剑又连刺入她的咽喉、胸口,直到确定她再也说不出话来,才拔出剑,还给桑叶:“这贱婢居然背着我害人,当真该死!如此,郡主可还满意?” 林瑞嘉坐在大椅上,眉眼如冰,半晌都未说话。 李明珠冷笑了声,大步走了出去。 林瑞嘉清越却冰凉的声音自后追来:“李明珠,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李明珠脚步顿了顿:“那又如何?幕倾城,咱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秦王府的人浩浩荡荡离开,东临卿雅却又带着人马杀了过来。 碧秋被媚儿的惨死惊吓到,忙不迭膝行到东临卿雅身边,扯着她的裙角哭道:“公主,奴婢只是奉命行事,郡主她要杀奴婢!” “郡主何时说过要杀你?!”桑若气急,“你颠倒黑白,当真不要脸了?!” 东临卿雅挡在碧秋面前,冲林瑞嘉喊道:“你发什么疯?!亏我还把你当朋友,枉费我这么多的情意!” “朋友?”林瑞嘉指着外面走远的李明珠,“东临卿雅,你比她,更让我觉得恶心!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朋友,却在我的茶水里放红花!红花是什么东西,久居深宫的你比我更清楚!你是想要我一尸两命吗?!” 她掷地有声,东临卿雅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林瑞嘉竟发现了她做的事……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林瑞嘉问。 586.第586章 夜入护国寺 东临卿雅冷笑了声:“自然是讨厌你!凭什么你能拥有爱情,我就不能拥有?!别以为我不知道,沈宽心里的女人,也是你!他每天晚上睡熟时,叫的可是你幕倾城的名字!幕倾城,你在皇帝面前告密,将我和萧哥哥私奔的事情捅了出去,我和萧哥哥这才被人抓住!你说,这种种,我如何会不恨你?!” 林瑞嘉静静看着她:“谁告诉你,是我告的密?” “你管是谁!你敢做,就不敢认吗?!”东临卿雅恼火。 “我今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从没有告过谁的密。”林瑞嘉眼眸中满是失望,想起上次秦王府花宴时,李明珠“不小心”弄湿东临卿雅的衣裙,缓缓说道,“我猜,是李明珠跟你说的,对不对?她还告诉你,只要你弄掉我腹中的胎儿,就帮你和慧心在一起,对不对?” 东临卿雅眸中闪过异色,“你怎么知道?” 林瑞嘉笑得悲哀,“十一公主,你生于皇宫,长于皇宫,却连一点点识人的本事都没学到……你就不好奇,她李明珠是如何知道的吗?李明珠母族覆灭,她如何帮你和慧心?!这种种,难道你都没想过?!” 东临卿雅愣了愣,她望着林瑞嘉,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过了片刻,她红着脸,拉着碧秋走出来大厅。 林瑞嘉望着她的背影,她似乎小瞧李明珠了。能说动公主为她办事,她的本事,当真不小。 桑果望向地面倒在血泊里的媚儿:“郡主,这个女人该如何处置?” 林瑞嘉一眼都没看媚儿,抬脚往外走去:“剁碎了拿去前院喂狗。桑若,吩咐人将莲花殿里的水烧起来,我要沐浴。” “是。” 殿外的夜空乌云密布,林瑞嘉坐在巨大的莲花型浴池之中,努力让身心放松。她闭着双眼,乌发飘散在水面上,肌肤白嫩细腻,与水面上的玫瑰花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不知过了多久,她皱起眉头:“青团,什么时辰了?” 话问出口,才想起来青团已经不在。她睁开眼,美眸中弥漫着悲伤,青团是她这些年来为数不多的暖色之一。青团很单纯,每当看见她,她就会忘记身处的复杂局势。 她是她生命之中的暖色,一如当年的钟灵。 她随手扬起玫瑰花瓣,东临火越推门进来,“嘉儿。” 林瑞嘉偏过头,他脱了衣裳,缓缓走进池子里:“十一去了护国寺。” 林瑞嘉回过头,闭上双眼:“与我何干?” 东临火越揽她入怀:“慧心现在虽仍旧是主持,可他在寺中的权力已经他的师兄慧明夺去。慧明面上明美其名曰‘闭关’,实际将慧心架空,让他独自待在后山,自己当起了代理主持。我想,他会寻机找一个‘意外’,将慧心除掉。” “慧心是萧家人,他就不怕萧家报复?!”林瑞嘉惊讶地睁开眼。 “他不怕。”东临火越摩挲着怀中美人细腻的肌肤。 “为何?” “萧家为慧心撑腰,本王为慧明撑腰。”东临火越低头亲吻她微红的耳垂,大掌不安分地在她身体上游走。 林瑞嘉身子一震,“慧明他,是你的人?” “嗯……”东临火越轻轻抚摸她隆起肚子,“我说过,迟早会削佛。嘉儿,佛寺的人太多了,占的田地也太多了……” 他的声音逐渐染上了沙哑,带着浓浓的情·欲,将林瑞嘉的双手放在莲花池子边缘,他对着她曲线完美的后背,逐渐进入。 林瑞嘉的脸上满是迷茫,“越哥哥……如果你一早就想从慧心手中夺权,为何阻止他和东临卿雅私奔?” “嘉儿,萧道成他是萧家人……我怎么会容许他轻轻松松带着如花美人离开天照?”东临火越的唇角渐渐浮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嘉儿,萧家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林瑞嘉很少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她不禁有些害怕,“越哥哥?” 东临火越将她抱紧,没再多言。 另一边。 东临卿雅连夜赶赴护国寺,她到的时候早已是深夜,寺院大门紧闭,门前连个小和尚都没有。她下马敲门,过了会儿大门被打开,一个小僧弥双手合十:“施主若是上香,请明日再——” 东临卿雅猛地撞开他往里头闯:“上什么香!我是来找人的!” 她急切地往里走,她有满肚子的委屈要和萧哥哥说。这么个寺庙,凭什么阻止她和萧哥哥见面……她和萧哥哥认识了这么多年,这个破庙,凭什么阻止他们的爱情! 小僧弥大惊,忙上前追赶她,东临卿雅推开他,一边走一边大喊着慧心的名字。等她走进大雄宝殿,里头二十名僧人正跪坐在地上诵经,为首的大和尚起身走到大殿之外:“公主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东临卿雅的目光落进殿内:“慧心呢?怎么是你主持念经?!” 慧明念了句阿弥陀佛,语气平静:“慧心师弟正在闭关,公主还是请回吧。” “你胡说!萧哥哥好端端的怎么会闭关!”东临卿雅白了他一眼,转身往会慧心的禅房去。 慧明对一个小和尚使了个眼色,那小和尚立即跟上去。东临卿雅闯进慧心的房间,房间里深蓝色的被褥折叠,一个人都没有。 她转身抓住小和尚的衣领,怒不可遏:“你们主持去哪儿了?!” 那小和尚哆嗦着,“公主殿下,主持他闭关去了,不让外人打扰……” “本宫才不是外人!说,他在哪儿?!”东临卿雅提高音量。 小和尚不肯说,东临卿雅干脆直接将床头的一盏油灯拿起来对着他的脸晃了晃,“若是不说,本宫直接拿这灯油泼到你脸上!” “公主饶命!”小和尚快被吓哭了,哆嗦着说道,“主持他在后山的石室里闭关……” “后山石室?”东临卿雅愣了愣。 她经常来护国寺,知道这后山石室乃是给犯了错的僧人们关禁闭用的。萧哥哥好好的,跑到那里去闭关做什么? 587.第587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心里疑惑,旋即放了小和尚,一路朝后山奔去。 东临卿雅走后,慧明走进来,那小和尚脸上丝毫惧意都没有了,毕恭毕敬对慧明行了个礼:“师父,公主已经去了后山。” 另一名小和尚从外头走进来,朝慧明施了一礼:“师父,消息已经送到萧府。如今萧大将军带着一百人已经上山了,想必很快就会往后山而去。” 慧明脸上挂着淡笑:“你们做的很好,回头我必定向太子表功。” “多谢师父!” 东临卿雅拎着层层叠叠的裙角,提着从寺院里抢来的一盏灯笼,无比艰难地上了后山。后山上怪石嶙峋,她只得无比小心地绕开那些石头和探出来的杂草,平日里三刻钟不到的路程,她用了整整两个时辰。 荆棘和怪石划破了她的裙子,可她丝毫都不在乎。 她知道后山上有六间石室,她挨个找去,终于在最后一间找到了慧心。石室外的铁索并没有真的锁上,只是象征性地挂在上面。东临卿雅没有思考为什么没有锁上,直接拽了锁推门而入。 石室内,只有一张小破床,一张石桌,一张石凳。石桌上点着一根蜡烛,慧心双手合十坐在石凳上,轻声背诵着一卷经文。 “萧哥哥!” 慧心睁开眼,站在眼前的少女灰头土脸,一身华丽衣裙被刮破,隐约露出白嫩的肌肤。手臂和小腿上隐隐可见有血丝渗出,整个人狼狈不堪。 然而她的眼睛,却出奇地亮。 他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东临卿雅扑进他怀中,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萧哥哥,我坚持不下去了……所有人都欺骗我,我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萧哥哥,我真的很害怕……” 她是在宫中长大的,也见惯了许多阴谋诡计明争暗斗。可轮到自己,却害怕得不行。她被皇帝保护得太好,好到已经没有办法单独依靠自己过下去。 对她而言,皇帝是她的保护伞,慧心是她的精神支柱。 慧心眸中流露出些许难过,他想抚摸她的头发,可抬起的手终究是僵硬地放下:“十一,我是护国寺的主持……”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她从他怀中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慧心半晌不语。 他这短短二十年,活得没什么光彩,始终长在都在哥哥们的阴影之下。唯一可圈可点的,大约就是眼前这个少女吧?她是深宫里金枝玉叶的公主,却也是什么都没有、只能靠人保护的一朵娇花。她是拥有财富与地位的皇女,却也是没有亲情、没有朋友的金丝雀。 当初那场夜宴,她一个人无助地坐在地上,看着他的目光宛如一只懵懂无知的白兔。 大约是从那时起,他就动了心。他想把她带回家,让她这一生都陪伴在他身边,用自己一生的时间来保护她、爱她宠她。 然而终究是不可能了,如今她已是沈家二夫人,而他身肩萧家重担,他们是不可能的。 东临卿雅忽然起身,拽着他的手就往外走:“萧哥哥,咱们从这里逃走!找一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 她的眸子里满是决绝与企盼,拉着慧心的手发热发烫,仿佛慧心就是她全部的人生希望。 慧心注视着她的侧脸,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这一瞬决定要与她肆意一回。若是成功,便是海阔天空;若是失败,结局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此时已是寅时三刻(凌晨四点四十五分),后山顶上已经微微透出光亮来。湛蓝色的夜幕之下,两个身影相携着,试图从后山的另一条小径离开。 他们两人走了大约半刻钟,忽然后面响起一阵马蹄声。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开始拼命奔跑起来。东临卿雅很快用尽力气,她喘着气扶着膝盖,慧心无法,干脆拉着她躲进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后。 马蹄声逐渐靠近,为首的男子身披黑色战袍,黑发高束,眉眼之间都是冷峻。他的眸光带着怒意,身后副官指着小路道:“大将军,前面的路没有走过的痕迹。” 这大将军正是萧家年轻一辈里,时人公认的前途最为锦绣的萧道深。他的目光冷冷落在路边的石头上,石头后面的慧心与东临卿雅同时一惊,对视一眼后,慧心拉着东临卿雅跑了出去。 他跑的路线都是杂草怪石丛生的狭窄地方,马匹根本无法通行。萧道深等人下了马,径直朝着他们追去。 两人用尽力气,可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慧心回头瞟了一眼,只看见萧道深冷若冰霜的脸。 两人最后被逼到一处悬崖前,东临卿雅瞟了眼悬崖,下方都是朦朦胧胧的云层,若是掉下去,必死无疑。 萧道深缓缓走过来:“萧道成,这就是你对姑母的交代吗?” 东临卿雅抓住慧心的手,她美丽的容颜上逐渐现出一种决绝,她丝毫不理会萧道深,只是死死盯着慧心的双眸:“萧哥哥,我十二岁时,曾读过一本戏折子。上头有句话,我至今仍旧记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萧哥哥,你有勇气,与十一共赴黄泉吗?” 慧心注视着她的双眸,她的眸子里满是认真和执着,丝毫没有小女孩的任性与一时兴起。 悬崖边,云层上,他执起她的手,红色的僧袍在风中飞舞:“只要是你,碧落黄泉,两不相弃。” 萧道深眯起眸子,对面两人的衣角缠绕在一起,他们的脸上有着一层奇异的笑。 须臾,他们相拥着,纵身跃下了悬崖。 一道黑影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悬崖,萧道深紧随着他们二人,在半空之中,猛地伸手抓住慧心的手。 慧心用尽全身力气要抱住东临卿雅,可萧道深竟直接一脚将他们二人踹开。 “萧哥哥——”东临卿雅尖叫着,直直往下坠去。 “不——”慧心痛苦大吼,想要去抓东临卿雅,可最终他的手从她的指尖滑开,他眼睁睁地望着她坠落至深渊,终于看不见。 588.第588章 可是怕我们萧家? 萧道深一手抓着慧心的手,一手攀着上头卫兵扔下来的绳索,声音冷到极致:“萧道成,今天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若你离她远一些,她会在沈府好好度过余生。姑母说你是萧家的希望,所以,你给我好好记住今天的痛,给我记着,她的死,是你造成的,是你的敌人们造成的。” 慧心的目光盯着下方缥缈的云层,声音虚幻:“我会记住……” 我会记住,是萧家毁了十一,是萧家毁了我们的爱情。 秋阳初升,万物晴好。 太子府。 林瑞嘉正坐在花园亭子里看书,听见桑若说起东临卿雅坠崖一事,并无太大反应。她和慧心,总是要死一个的…… “如今天照城里都在传,十一公主不守妇德,深夜去私会和尚,最后不慎失足坠崖。所有百姓都认为,十一公主死有余辜。”桑若声音平静。 林瑞嘉默默放下书,这消息,大约是萧府为维护慧心名声传出来的。 她想了想,问道:“沈府现在如何?” “十一公主的尸身已经被寻回,沈家请了道士为她做法。皇帝听后大怒,认为是沈二公子没有照顾好十一公主,贬沈二公子去洛川监修河道。” “洛川?”林瑞嘉美眸中闪过异色,洛川是君家的地盘,当初澹台惊鸿所说的麒麟臂,就在君家,“是他主动请求去洛川的?” 桑若看向桑叶,桑叶负责朝廷中的消息。她行了一礼,答道:“本来陛下要贬沈二公子去南疆,是太子为他求情的。” 林瑞嘉示意她们退下,自己坐在凉亭中,表情有些呆滞。她觉得越哥哥在布一个局,针对萧家的一个局。可她看不透他的章法,亦或者,他的局,根本就没有章法。 她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眼神之中有着淡淡的难过。 入夜之后,东临火越回了太子府。林瑞嘉已经沐浴完毕,也用过晚膳了,正倚坐在床上读书。 东临火越随意泡了个澡,便上床来掀起被子,将林瑞嘉抱在怀里亲了一口。 林瑞嘉推开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十一去了,父皇很难过。”东临火越夺过她手中的书扫了一眼,“又是这种无趣的古书。嘉儿,读些有意思的吧,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喜欢看这样的无聊文字。” 林瑞嘉望着他将书丢到床尾,便伸手抱住他的腰,仰头直视着他的双眼:“越哥哥,十一公主离去,你可难过?” 东临火越望着她的眼睛,知道她是想听真心话。他凝视她片刻,声音平静:“嘉儿,皇宫之中,没有所谓的亲情。皇室之中,同父异母的兄妹,算不得亲兄妹。” “我明白了。”林瑞嘉收回视线,轻轻依靠在他的胸膛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越哥哥,这世上,有几个人是你真心在乎的?” 东临火越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真心待我者,皆能得我真心。” 林瑞嘉闭上双眼,不再多言。 第二日,护国寺中又有消息传来,慧心以雷霆之势回到寺中,以强权夺取了慧明手中的权力。他再度成为护国寺名正言顺的主持,再度成为那个不食人间香火的佛门高徒。 林瑞嘉听闻消息,同样没有太大反应。慧心的确不大可能轻易就死掉,萧后把他单独放在护国寺,必定另有深意。 她这样想着,用完午膳,便乘了马车前往王孙殿,想要看看那条有关鹿无尘的消息有没有结果。 她的马车行驶到闹市之中,老远便闻得前方传来一阵打骂声。 坐在外面的桑果回头挑了帘子道:“小姐,前面是萧府的马车。” “绕着走。”林瑞嘉淡淡道。 她无意招惹他们,至少,目前无意招惹。 然而有时候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一个清脆而嚣张的女声自外头响起:“哟,这不是倾城郡主的马车吗?怎么倾城郡主见了我萧家马车竟要绕着走?!可是怕我们萧家?”正是萧以彤。 她说完,身后跟着的一批打手便哈哈大笑起来。 桑叶看向林瑞嘉,林瑞嘉眸中闪烁着冷意,上次宫中夜宴,萧以彤欲夺她性命,这仇还未报,这女人便主动找上门来挑衅,当真可恨。 林瑞嘉示意桑叶掀开车帘,大大方方对萧以彤说道:“疯狗挡道,自然是要绕开的。难道还要凑过去和它拼着咬几口吗?” 周围的百姓纷纷窃笑起来,萧以彤满面通红,猛地将鞭子甩到跪在大街中央的一个少女身上:“幕倾城,你是在挑衅我吗?!” 那少女捂着肩膀大哭出声,她身上伤痕累累都是鞭痕,林瑞嘉猜测,刚刚萧以彤应当是在虐待她,才惹来这么多百姓围观。 她看向萧以彤,萧以彤个子很高挑,发育得很好,丝毫不像是个十七岁的少女,生得也明艳照人,随便一站,便能吸引无数男人的目光。 可这样的大美人,竟丝毫不在乎名声,在闹市之中做出这样的事…… 传闻萧后极端宠爱这个侄女,可真正的宠爱,不该将她养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她是想养歪萧以彤? 萧以彤见林瑞嘉不答话,抬高音量喊道:“说话呀,你哑巴了?!” 林瑞嘉淡淡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萧小姐,那姑娘也是爹娘生养的,何必如此毒打她?” “她是本小姐的丫鬟,卖身契在本小姐手中,犯得着你多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萧以彤冷笑。 跪在地上的少女抬头,泪眼朦胧地望了眼林瑞嘉,旋即低下头去,瑟瑟发抖的模样甚是可怜。 桑叶不忍,下车走到那少女身边,拿出帕子给她擦拭掉脸上的灰尘和眼泪。 萧以彤美眸中掠过残忍:“郡主的丫鬟,当真是多事!郡主若是不忍罚她,本小姐倒是可以代为效劳!” 她说着,手中长鞭一甩,桑叶的后背立刻出现一道鞭痕。血液渗出来,桑叶哀叫一声,林瑞嘉对桑若使了个眼色,她飞身而出,抓住桑叶将她带回马车。 589.第589章 突如其来的告白 萧以彤摆弄着长鞭,好整以暇走到林瑞嘉马车前,“郡主,你这丫鬟没大没小,不教训可不成!” 说着,长鞭带着破风声直直朝马车中甩去。她话中是要打桑叶的,可鞭子的方向,分明是林瑞嘉的脸。 林瑞嘉动也未动,长鞭在半空之中被人握住,萧以彤一愣,看过去,只见黑鹰正站在马车上,手中紧紧攥着她的鞭子。 黑鹰发力,那根长鞭从她手中脱出,黑鹰将长鞭恭敬地递给林瑞嘉,林瑞嘉端详片刻,声音轻慢:“鞭子不错,可惜,它的主人不行。桑若,听闻你正缺件称手的兵器?” 桑若低头:“是,郡主。” “赏你了。”林瑞嘉将鞭子交给桑若,面无表情地让黑鹰驾马车离开。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他们早就看萧以彤不顺眼了,这位倾城郡主算是为他们出了口恶气。 萧以彤愤恨地望着她的马车离去,瞪了眼那些老百姓,随即一个巴掌扇到那少女脸上:“狗东西!”说完,便跨上骏马,带着打手们扬长而去。 那少女是萧以彤的丫鬟,奉她的命令去街边买包子,结果买回来之后,馅儿不是萧以彤喜欢的,便遭到她一顿毒打。她捡起地上桑叶留下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匆匆跑着去追萧以彤了。 林瑞嘉到了王孙殿四楼,在临窗软榻上坐下,声音平静:“跪下。” 桑叶垂着头,默默在她跟前跪了下来:“今日是奴婢莽撞了,奴婢不该多管闲事……” “你今日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萧以彤抓着不放,完全可以说你插手人家主仆之事,藐视她这位萧家大小姐,拿了你的命都是有可能的。”林瑞嘉蹙着眉尖。 “奴婢只是觉得那个小姑娘很可怜……”桑叶轻声说道。 “给别人拿住把柄,可怜的就是我们。”林瑞嘉示意桑果去拿膏药,“起来吧,去隔壁房间休息。” “是。”桑叶感激地磕了一个头,和桑果一同离开。 她们二人走后,林瑞嘉拿起上次看了一半的书,还未翻开,想了想,又对桑若道:“去楼下悬赏,十万两白银,买萧以彤人头。” 桑若愣了愣,没问为什么,很快就去办了。 雅室里空无一人,林瑞嘉趴在软榻上,正睁着眼睛望着一束白菊发呆,悦耳的声音自窗边响起:“十万两就想买萧以彤的人头,你做梦呢?” 林瑞嘉转头看向窗户,一位纤瘦少年坐在窗台上,少年左眼角下有一颗鲜红的朱砂痣,眉眼清秀。 “赫连锦玉。” 她脱口而出。 “你还记得我,看来我还是很有魅力的。”赫连锦玉赤着脚,在空中晃悠着双脚,声音含笑,“你悬赏萧以彤的人头,所为何事?是要为你的丫鬟报仇吗?” 林瑞嘉从软榻上坐起来,保持着大小姐该有的端庄姿态:“只是戏弄她一下。” 赫连锦玉笑了几声,从窗户跳下,爬到软榻上,挨着她了:“你把风波楼——不,王孙殿建造的很好。” 林瑞嘉端详他半晌,问道:“你这次来,可是又为了与我做交易?” “不不不,我哪有那么多目的!我可是专程来看你的!”赫连锦玉笑靥如花,左眼角下的朱砂痣鲜艳夺目,“我就是想问问,是不是提供一条有关鹿无尘的消息,就能得到两千两白银?” “嗯。”林瑞嘉点头。 赫连锦玉伸出手:“最近洛川那一带,有人见过他。两千两白银拿来!” 林瑞嘉白了他一眼:“消息核实了,才能付钱。” “切,说得好像我多渴望那两千两似的!”赫连锦玉没好气。 两人沉默下来,气氛逐渐尴尬起来。 过了好半晌,赫连锦玉忽然叹了口气:“若是你没和东临火越和解就好了。” “为何?” “那样,说不定你就会跟我走了。”赫连锦玉笑嘻嘻地转向林瑞嘉,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抱了抱她,“林瑞嘉,我有黄金,很多很多黄金。还有珠宝,海里最大的珍珠,最大的珊瑚,我都有。你确定不跟我走?” 他说完,瞟了眼她隆起的肚子,“如果咱们没有孩子,你生下来的这个,可以继承我的一切。” 他不过十六七岁,却将话说得一本正经。 林瑞嘉不由失笑,“赫连锦玉,你会遇上最适合的女孩,但一定不是我。” 赫连锦玉靠着她的软榻,姿势轻松,就像睡在自己家里一样:“她会是什么样的?跟你一样聪明吗?” 他问得很认真,林瑞嘉也逐渐认真起来,轻声回答道:“不论聪不聪明,美不美丽,你会觉得,她就是你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对你而言,她会是最珍贵的,比你所有的黄金和珠宝都要贵重。” 赫连锦玉仔细地想了想,一手撑着脑袋,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师父不让我来见你,可我在荒山上,日以继夜,就想来见你一面,跟你说上几句话。如果你遇到生命危险,需要我付出所有的黄金和珠宝来救你,我也很愿意。林瑞嘉,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 林瑞嘉半晌不语,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她催促道:“我的丫鬟回来了,你赶紧离开!” 赫连锦玉坐起身,突然在她脸颊亲了一口,才转身离去。 林瑞嘉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却只看见他发红的耳垂,和迅速离开的背影。 桑若推门进来:“小姐,悬赏已经发出去了。” 林瑞嘉点了头,暗自恼怒赫连锦玉乱来。 窗户外,赫连锦玉以不可思议的轻功悬空紧贴在墙壁上,他的皮肤很白,所以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过了好半天,他才觉得脸颊不是那么烫了,这才离开王孙殿。 刚刚,是他第一次亲吻姑娘。 接下来的七天,天照城中的人纷纷谈论起萧家大小姐的趣闻。说是她一出门儿,准得遇刺。七天里,据传被刺杀了足足八次。 坊间的人把这当做笑谈,而萧府之中,萧以彤早就气得不行,将一屋子的珍贵摆设尽数给砸了。 590.第590章 一颗炸药包 萧道深从外头走进来,在上座坐了,见萧以彤看都不看他,不禁有些生气:“彤儿!” 萧以彤气呼呼在他下方坐了,“我这几天都被人刺杀,哥哥你是瞎子吗?!” 这话极端无礼,萧道深忍不住皱起眉头呵斥:“怎么跟大哥说话的?!” 萧以彤轻哼一声:“有人针对我!哥哥你赶紧给我想个法子,我要知道是谁背地里使坏!” 萧道深对她的大小姐脾气已经没办法了,他皱着眉头喝了口丫鬟送来的茶:“去王孙殿悬赏消息,以他们的情报网,想必不出一天功夫,就能查出是谁要刺杀你。” “王孙殿?”萧以彤美目流转,“那不是幕倾城弄的吗?你要我去求她?” “我的主意已经送到,你若不愿意,那便罢了。”萧道深起身,径直离开。 萧以彤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胭脂,备马,本小姐要去王孙殿!” 胭脂正是那日被她鞭笞的少女。她战战兢兢应了声“是”,随即便去为她备马。 萧以彤以旋风般的速度冲到风波湖,雇了只船进了王孙殿,大呼着林瑞嘉的名讳,到处找人。守在一楼的桑果忍无可忍,带了她去四楼找林瑞嘉。 林瑞嘉正倚在软榻上,她刚刚就从窗户里看见萧以彤乘船过来。她示意桑果带着人进来,萧以彤进来后见她一副悠闲自在模样,不禁大怒:“幕倾城,你这是做生意的样子吗?!” 林瑞嘉懒懒回答道:“王孙殿开门做生意,我什么样子,招惹到萧小姐了?” 萧以彤平日里买东西,都是趾高气扬。所以在她的印象中,所有的摊贩店铺老板都该是低声下气求着她赏脸购买。可幕倾城这副慵懒态度,让她实在是堵得慌。 她强压下怒意,问道:“我要买一条消息。” “什么消息?”林瑞嘉笑问。 “我这些天不停被暗杀的消息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现在要知道,这几天,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萧以彤盯着林瑞嘉。 林瑞嘉轻笑了声:“我知道那个捣鬼的人是谁,但我不能告诉你。” 萧以彤怒不可遏,冲上去揪住林瑞嘉的衣领:“你耍我?!” 林瑞嘉直视她的双眼,凤眸中流转着魅惑的光芒:“为客户保密,是王孙殿的职责所在。我不能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同样的,你的秘密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萧以彤仍旧生气:“可我是萧家大小姐,皇后是我的亲姑母!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客人,我不管你们背后势力如何,至少在我这里,你们都是平等的!”林瑞嘉冷声挣开她的手,“我不能告诉你那人的名讳,可若萧小姐出得起价钱,我可以保证终止那人的悬赏,并且拒绝他今后一切与王孙殿的交易。” 萧以彤眸光一亮:“当真?” “自然。” “那,你要多少钱?”萧以彤试探着问。 “十万两。”林瑞嘉直视她的双眸,“相信对萧大小姐而言,十万两银子应当不算多吧?出入王孙殿的贵族小姐们,可是动辄十万两、几十万两的。” 萧以彤瞪圆了眼睛:“别把我和她们放一块儿比!” “是,萧大小姐金尊玉贵,岂是那些胭脂俗粉能比的!”林瑞嘉淡笑。 萧以彤显然对这句话很受用,她扯下颈间的坠玉如意项链,又褪下腕间厚重的绞丝金镯子,重重拍到一旁桌子上:“这些加起来十万两绰绰有余,我不希望再有人来袭击我!” 她说完,转身趾高气扬地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桑果掩了门,和林瑞嘉对视一眼,同时大笑出声,桑若在一旁也忍不住翘起嘴角。 桑果笑道:“这位萧小姐看着怪聪明,可也不咋地嘛,随随便便就被小姐诓了十万两银子来!若是她知道真相,怕是要恨死小姐了!” “即便不知道,以她的性格,也不会放过我。”林瑞嘉瞥了眼桌上的两件首饰,“这两件东西,拿去当掉。银票你们三人分了。” 三个丫鬟对视一眼,知道自家小姐做的决定无法反驳,只得从命。桑若已经习惯林瑞嘉的大方,桑叶和桑果则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大礼,对她们而言,这样的主子,是世上难得的好主子,她们更加坚定要长随林瑞嘉左右。 而桑叶更是感动,她知道林瑞嘉兜兜转转做这一切,也是在为她出那一鞭子的气。 三个丫头出去之后,林瑞嘉忽然非常想念青团。 如果她还在,一定会傻乎乎地嘲笑萧以彤,一定会把这件事翻来覆去地说…… 她表情黯然,拿起书,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了。 萧以彤回到萧府之后的两天,果然没人再来骚扰刺杀她。她过了两天舒服日子,在第三日的下午,正在府中湖边游玩时,却突然想起来,林瑞嘉也算是她的仇人。 而自己,居然给了仇人十万两白银! 她一想顿时气急,眼珠一转,命令胭脂出去买大量火油。 胭脂刚走,萧道深便走过来,“彤儿,你又要折腾什么?” “什么叫折腾?”萧以彤没好脸色,“幕倾城坑了我十万两银子,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就不知道我的厉害!哥,这事儿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萧道深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很是冰冷:“幕倾城她有太子庇护,你这样做,不会讨到好处。” “太子算什么?”萧以彤冷哼,“观月表哥才是真正的储君!有姑母在,这东临的江山必定是观月表哥的!” 萧道深默默听她说完,才淡淡道:“刚刚这话若是被人听见,禀报了皇帝,你猜,你会有什么后果?” “姑父才舍不得将我怎么样!”萧以彤歪着头,懒得看萧道深。 萧道深再度在她面前感觉到挫败感,这样毫无政治觉悟的妹妹,当真是他们萧家的一颗炸药包! 与此同时,皇宫太庙之中。 大门紧闭,屋中光线昏暗。东临天佐负手站在两面灵位前,素日里含着满满威势的单凤眼此刻带着疼惜,他喉头滚动,却终究化作一声轻叹。 591.第591章 火烧王孙殿 太庙大门被推开,光线从背后照进来,将萧后凤袍上金线绣凤尾的图案照的熠熠生辉。 她踏进门槛,掩了门,缓缓走到东临天佐身边。 她的视线一一扫过牌位上的字,这里有很多,都是东临天佐的妃子。而东临天佐驻足的那两面,是宸妃和东临卿雅。 “陛下把自己关在这里不吃不喝,也换不回这些人。” 萧后声音凉薄。 “这里面,又有多少是你的手笔?” 东临天佐冷笑。 “臣妾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宸云儿的死,难道不是你一手设计的?只是因为云儿生得有几分像她,你就不择手段,在画舫上将她害死……或者,你本意是害朕,只是没想到,她会替朕挡那一箭?!”东临天佐转过身,猛地揪住萧后的衣领将她提起。 萧后被迫踮起脚尖,光从雕花木门的缝隙间透进来,洒在她修长的睫毛和瞳眸上,为她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色光芒,使她看起来美得不似人间女子。 然而这样的美丽,并不能使东临天佐产生半分怜惜。 他粗鲁地质问着她,“你说,小十一的死,是不是也是你设计的?!” 萧后盯着他愤怒的瞳眸,轻笑出声:“陛下调查不出来吗?陛下你,现在沦落到只会质问女人了吗?” 东临天佐猛地将她往地上一推,萧后踉跄几步,重重撞在了灵案上。 她的背撞得疼痛无比,却抬起头盯着东临天佐,精致的唇角依旧挂着一抹绝色的笑:“陛下,你老了。你推我的力气,没有十几年前大了。如今陛下的几个皇子都有勇有谋,出色非凡,陛下的江山,终极会被这些年轻人们夺走。陛下啊,你在皇位上守了几十年,却失去了你挚爱的女人,最终也将失去你的江山。你这几十年,守的究竟是什么?!” 东临天佐凝视她半晌,最后拂袖离去。 萧后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吐出一口鲜血。 外面守着的端香连忙跑进来,拿帕子给她擦拭,苦着脸劝道:“娘娘何必激怒陛下!最终吃苦的,还不是娘娘自己吗?” “我就是想看看,他的心情,会不会因为我而改变颜色……”萧后抓着端香的衣袖,美眸仍旧紧紧盯着东临天佐转弯离开的地方,“端香,只要能影响到他的情绪,我就满足了……至少能够证明,他仍旧是在乎我的……哪怕,他是以在乎仇人的方式在乎我……” 她面容苍白,美眸中满是超乎常人的固执。 却说胭脂出门买火油,她叮嘱几个小厮将火油桶运进萧府,自己一个人悄悄绕到太子府后门,请守门的小厮禀报林瑞嘉,说是有要事求见。 那小厮见她生得白净清秀,虽是丫鬟,可通身都是贵人府里调教出来的大丫鬟气度,便立即禀报林瑞嘉。 林瑞嘉让她进来后,胭脂先对她磕了个头:“前几日在大街上,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救你的是桑叶。”林瑞嘉淡淡道。 胭脂转头就对桑叶磕了个头,桑叶忙不迭将她扶起,“我可受不得这等大礼!” 胭脂红了眼睛,卷起衣袖,只见两只白嫩的手臂上全是鞭痕,有新有旧,看起来甚是可怖。她轻声道:“小姐她生性残忍,不知打伤打死了府里多少丫鬟……这些鞭伤都是轻的,奴婢的身上,还有更重的伤……” 她哽咽着,随后望向林瑞嘉,“若非那日桑叶姐姐和郡主出手,奴婢定然是要被活活打死的!奴婢为以为报,今日恰巧探得一个消息,小姐她命奴婢购买大量火油,似乎是打算烧掉王孙殿。郡主早作打算,奴婢告辞了!” 她说完,低着头匆匆离开。 桑若看向林瑞嘉,林瑞嘉玉手托着下巴,望着挑帘子走出去的胭脂,美眸里不禁带了些许笑意:“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桑果好奇:“为什么?” “她先将自己的委屈说出来,证明她和萧小姐之间关系并不和睦,再说出萧小姐的打算,可信度就会大大提升。”桑叶解释道。 林瑞嘉思索了会儿,“晚上,你们两个,再加上黑鹰和夜冥,与我一同去王孙殿。桑若,你去京兆尹那儿领五十人,埋伏在王孙殿外。依王孙殿的构造,她应该会最先防火烧后院。黑鹰夜冥,你们等她放的火烧起来之后,再出来救火。” 众人领命,各自去办了。 入夜之后,林瑞嘉与东临火越坐在王孙殿四楼雅室对弈。桑叶和桑果伺候在侧,桑果有些翘首以盼,不时往窗外看看。透过窗外,可以清楚地看见远处的渔火、天照城的华灯初上。湖面很平静,只泊着几艘小船。 棋盘上,黑白棋子你来我往,毫不相让。林瑞嘉落子,抬眸笑看向东临火越:“越哥哥,今日这局棋,我赢定了。” 东临火越唇角微勾,“嘉儿的棋艺,又长进不少。” “是越哥哥教导有方。”林瑞嘉落子。 桑果瞪大眼睛,跑到窗户边:“小姐!她带着人来了!” 林瑞嘉偏头看去,只见一艘流线完美的船正缓缓靠近,船上大约站了三十人,领头的是一名女子,看其高挑身形,正是萧以彤。 “她还真是大胆……”林瑞嘉收回视线,东临火越放下手中白棋子,“我认输。” 棋盘上黑白分明,所有白子都已被包围。 萧以彤带着三十名侍卫登上小岛,见王孙殿只四楼亮着光,不禁冷笑:“幕倾城她本事再大,也算不到我今晚会来烧楼!呵,这座王孙殿就是个祸害!来人啊,给我将这块招牌摘下来!” 一名轻功极好的侍卫立刻飞身而上,长剑将招牌的挂钩砍断,巨大的招牌落在地上,萧以彤的绣花鞋踩到上面,美艳的脸上带着狰狞:“幕倾城,我看你明天早上知道王孙殿被毁,还笑不笑得出来!” 说着,带领那三十名侍卫浩浩荡荡往后院绕去。王孙殿后院全部是木质的,比由石头堆砌根基的主殿要好烧得多。 592.第592章 要你赔一百万两 几名侍卫在院子周围浇了火油,一名侍卫将火把递给萧以彤,萧以彤冷笑着将火把丢进火油之中,眨眼之间整个后院都陷入了火势之中。 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在四楼看得分明,东临火越将手递给林瑞嘉:“下去抓老鼠?” “嗯。”林瑞嘉将纤巧的手放到他的大掌之上,另一手拎起裙角与他一同走出雅室。 就在萧以彤望着火焰哈哈大笑时,三十名黑衣人一人拎着大水桶出现,瞬息之间便灭了火焰。 萧以彤愣了愣,这才惊觉自己一行人竟已被人包围! 五十名京兆尹府的侍卫站成了圈,桑若冷冷注视着萧以彤等人:“我家主子等候已久!”说着,众侍卫让开一条路,林瑞嘉微笑着走了过来:“萧大小姐,深夜造访,王孙殿蓬荜生辉。” 萧以彤又惊又怒:“你早就知道我要来?!” “萧小姐忘了,王孙殿就是买卖消息的?”桑果搬来一张大椅,她大大方方在大椅上坐下,优雅地抚了抚裙摆。 萧以彤想要大骂出口,抬头却看见东临火越站在她身后,一袭深紫色华丽锦袍在夜风中飞舞,妖美的面容上挂着迷人的浅笑,正伸手勾起林瑞嘉的一缕长发轻嗅。 她到嘴的脏话又咽了回去,东临火越现在还是太子,她招惹不起。 她想了想,“幕倾城,今天算你们走运!咱们走!” 然而京兆尹府里的五十名侍卫却分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萧以彤大怒:“幕倾城,你什么意思?!” 林瑞嘉扫了眼后院,有一半的地方都化为了焦炭。她轻叹了口气:“我这后院里也没什么贵重东西,不过倒是堆积了一批上好的木料。萧小姐将它们都烧掉了,总得赔些钱财,是不是?” “你还想问我要钱?!”萧以彤怒不可遏,“上次你坑我那十万两银两,你可忘了?!” “此一事彼一事。”林瑞嘉淡淡道。 萧以彤气急,指着被烧毁的半个院子,提高了音量:“我来的时候,你这破院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你还敢叫我赔钱?!你们谁能证明院子里有东西?!” 林瑞嘉轻笑:“谁能为本郡主作证,后院里堆有重要木料?” 除了萧以彤带来的那三十个人,所有人都齐声道:“属下等可以作证!” 京兆尹张原是东临火越的人,所以京兆尹府自然是听从林瑞嘉的。 萧以彤孤立无援,忍不住跺脚:“幕倾城,你睁眼说瞎话!” “我那批木料,总得算起来大约要一百二十万两白银。看在咱们相识的份上,算你一百万两好了。”林瑞嘉声音清越,却让萧以彤再度气晕。 她最近是倒了什么血霉,自从遇到幕倾城,就没一件事顺心过! 萧以彤盯着林瑞嘉,好半晌后,才缓缓出声:“本小姐烧你一个后院怎么了,若是本小姐愿意,连皇宫都可以烧!幕倾城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姑母和皇帝姑父有多宠我!” “宠你?”林瑞嘉嗤笑了声。 皇帝宠不宠萧以彤她不知道,但萧后一定不宠。若是真宠,绝不会将她养成现在这样。天照城无论大小官员,随便找出个小姐来,都比她要懂规矩的多。 “你笑什么?!”萧以彤正色,“我今日话就撂这儿了,你想赔钱,那是不可能的!咱们走!” 她想强行离开,可京兆尹的人已经拔剑。 两方对峙,萧以彤皱眉,她的人数不占优势…… “幕倾城,你到底怎样才肯放我离开?!”她愤怒咆哮。 “一百万两白银。”林瑞嘉悠闲地抚摸过修剪精致的指甲,“这么多人看着你毁掉我的木材,你想离开,不可能。” “幕倾城!”萧以彤重重地喘着粗气,美眸中满是恨意,“你信口雌黄,小心遭天谴!” “天谴?”林瑞嘉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萧以彤脸颊一阵红一阵白,长鞭一甩,“你们笑什么?!” “若有天谴的话,我想,萧小姐该比我更早遇到。”林瑞嘉抬起下巴,瞬间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发问,“这笔钱,萧小姐究竟赔是不赔?若是不赔,咱们明早京兆尹见!” “你——” 萧以彤猛一跺脚,正下不来台时,一阵马蹄声陡然响起。 她眼前一亮,声音清脆地大喊出声:“大哥!” 林瑞嘉等人侧头,只见十骑黑甲精兵速度极快,已经从小岛边缘奔了过来。为首的男子一身黑色斗篷,面目冷峻,正是萧道深。 他的马越跑越快,再过几瞬,似乎就要冲到林瑞嘉跟前。 东临火越淡然地站在她身后,连头都没回。 萧道深在马蹄快要踏到东临火越后背时终于停下,他居高临下:“太子殿下,敢问舍妹做了什么,需要赔偿一百万两?” 东临火越嫣红妖冶的薄唇勾起一抹笑,直视着如蒙大赦的萧以彤:“她毁掉了价值百万的木材,难道不该赔?” 萧以彤跑到萧道深身边:“大哥!我没有,我虽然烧了院子,可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他们所说的什么木材,他们纯属胡说!” 林瑞嘉起身,转身看向他们:“若是萧大将军和萧小姐不愿意赔,那只有明日京兆尹府见面了。我想,京兆尹大人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公平的判决。萧小姐火烧王孙殿是真,这般野蛮的小姐,真不知道将来谁会有幸娶她。” “幕倾城——”萧以彤大怒,正要发作时,萧道深拦住他,深深看了林瑞嘉一眼:“一百万两白银,明日会送到太子府。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本郡主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绝不外传?” “绝不外传。” 萧道深让属下带萧以彤离开,随即策马奔向停在岸边的船只。十骑精兵,风一般迅速消失在岛上。 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太子府的人也稍微收拾了下残局,各自回府。 林瑞嘉与东临火越沐浴完毕,一同靠坐在寝殿的床上。寝殿里燃着熏香,十分安神好闻。 593.第593章 萧后是庶女? 林瑞嘉靠在东临火越肩上,静静回想着王孙殿后发生的一切。本来萧道深可以不必付那一百万两白银,不过她以萧以彤的名声相威胁,他最终服软。 一百万两,等于是给林瑞嘉的封口费。 若是萧以彤火烧王孙殿的恶名传出去,世家贵族就更不敢娶她了。本来她就恶名远播,现在竟然动辄就要烧毁房屋建筑,这样的恶女,实在是叫人害怕。 她随手拿起床头的玉如意把玩,“越哥哥。” “嗯。”东临火越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持着一本书卷观看。他的黑发长长披散在绣花枕上,鼻梁高挺,面容妖美无邪。 林瑞嘉丢了玉如意,将他的黑发与自己的黑发编织在一起:“越哥哥,我看过东临的历史,萧后之前,还有一位皇后,也姓做萧。这位前萧皇后,才是你的生身母亲吧?” “嗯。”东临火越抬手翻了一页。 “萧后出自萧家,萧皇后也出自萧家。我父亲——”林瑞嘉顿了顿,想起林泰民的脸,没继续说他,“有人曾告诉我,萧后本是萧皇后的陪嫁媵侍,后来萧皇后死了,她才能够上位……萧后她,其实就是萧家的庶女,是吧?” 她来天照这么久,从没有人提起过萧家的事。林瑞嘉隐隐知道,其中必有忌讳。然而今晚萧道深对越哥哥的态度让她不得不去查一查,这里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临火越放下书,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分析得不错。” “萧后是个庶女,即便她当上皇后,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威望。除非,萧家已经全部由她掌控。或者说,现在继承萧家的,是她的血亲?!”林瑞嘉蹙眉。 东临火越的目光落在书上,修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你说的都对。” “也就是说,萧家家主,即当朝右相萧战是萧后的亲哥哥?”林瑞嘉这才惊觉自己之前漏掉了一个多么重要的事,“萧战有三子一女,长子萧道深位至大将军,手掌天照城黑甲兵千人;此子萧道绝,至今仍旧云游在外;三女萧以彤,幼子萧道成,即护国寺的慧心。” 东临火越点了点头,“除此之外,萧家还有一人,非常让我忌惮。” “萧和?”林瑞嘉眸中神色凝重起来。萧和手握三十万兵权,常年驻扎在南疆一带,的确是个值得注意的人物。 见林瑞嘉满脸凝重,东临火越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笑着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天塌下来,都有我顶着,你担心什么?” 与此同时,萧府却很不太平。萧战身着中衣,披着外袍坐在大厅内,萧道深坐在他下方,同样是披着外袍。 怒骂声不断从远处传来,伴着瓷器等被砸碎的声音,依稀可以听见“该死”、“幕倾城”、“贱人”、“不要脸”等等字眼。 萧战已经年过四旬,他抚了抚额,颇为头痛:“你妹妹她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她在幕倾城手中接连吃了败仗,不发泄发泄,怎么可能睡得着。”萧道深素日里冷峻的脸,此刻也多了几分无奈。 “这个幕倾城,倒是位人物!”萧战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萧以彤房间,地上一片狼藉,全是碎瓷片。她站在床边,双眼发红:“明日我就入宫求姑母为我做主!”说着,又随手抄起一只花瓶重重摔到门口。 第二日一早,萧以彤梳洗打扮好,化了个精致的妆,拣最好的衣裳穿了,便骑着马匆匆赶往皇宫。 未央宫,萧后正站在一瓶摆花前修建枝叶花朵。 萧以彤闯了进去,双眼一红,喊道:“皇后姑母,那幕倾城欺负人!” 萧后背对着她,面无表情地对着那瓶花挑挑拣拣。她的手保养得极为细嫩白净,宛如处子的手,她执着一把金剪刀,“人家欺负你,你不会欺负回去吗?” “她太狡猾了!”萧以彤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其坐姿毫无世家小姐的端庄模样,“姑母,您可得为彤儿做主,好好把那幕倾城教训一顿!” “你想本宫如何教训她?” 萧以彤想起林瑞嘉那双波光潋滟的凤眸,不禁嫉妒心起:“最好是剜了她的眼睛!再挑了她的手脚筋,看她还怎么嚣张!” “做人和修剪花枝是一样的道理,剪去不需要的,留下喜欢的。彤儿,你若厌恶她,那就自己想办法除掉她,不要丢了本宫的颜面。” 萧后声音淡淡,“咔嚓”一声剪掉一根花枝。 萧以彤有些畏惧她,不敢再求,只得灰溜溜离开皇宫。 萧以彤出宫之后,独自骑着马,一点都不想回萧府。她在街上转悠着,却没提防,被临街酒楼雅室里的人给盯上了。 雅室之中的女人画着艳丽的妆容,身着石榴红撒花长裙,正是李明珠。她饮了口酒,笑容诡异:“去把萧小姐请上来。” 身边的丫鬟立刻去了楼下,没到半刻钟,便引着萧以彤上楼来。萧以彤进入雅室,看见李明珠时愣了愣,随即冷笑:“我当是谁要请我吃饭,原来是李侧妃!” 她素日里最看不起这些侧妃、姨娘、庶子、庶女,所以跟李明珠说话时,语调都阴阳怪气起来。 李明珠请她坐下,对她的态度丝毫不介意,满脸都是坦诚地笑意:“萧小姐大名如雷贯耳,能与您一同用膳,是明珠的福气。” 萧以彤见她姿态放的很低,心情不由好了许多。 “雨杏、雨桃,去楼下点一桌萧小姐爱吃的菜。”李明珠笑着吩咐。 萧以彤疑惑地望着她,没过片刻,小二过来上菜,果然,都是她爱吃的菜。她抬眸看向李明珠,对方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她是在示威?她是在炫耀她什么都了解、什么都知道?萧以彤想着,美艳的面庞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冷笑:“李侧妃,你把我请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已经摸清楚了我的喜好?” 李明珠摇了摇头,声音轻柔:“萧小姐,我请你来,只是为了示好。因为咱们,有共同的敌人。” 594.第594章 给他下药 “你是说,幕倾城?” “正是!”李明珠颔首,紧盯着萧以彤的双眸,“幕倾城对萧小姐所做的事,我的探子都已经打探清楚了。明珠实在是为萧小姐惋惜,萧小姐金枝玉叶,岂能受她欺辱?!” 萧以彤一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你继续说。” 李明珠美眸中全是狠毒,压低了声音说道:“再过半月便是重阳佳节,依照惯例,皇子们会一同登东阳山为皇帝陛下祈福。东阳山山地陡峭,幕倾城又有身孕,只要萧小姐趁大家不注意,稍稍推一下幕倾城,她必是一尸两命的后果!” “你这个主意不错,”萧以彤笑呵呵的,“可是,为什么你亲自动手呢?” 李明珠愣了愣,这个问题,她没想过萧以彤会问。她以为,萧以彤是个没脑子的、只会往前闯的蠢货…… 萧以彤的半个身子忽然探到桌子上,端起桌上一碗酱牛肉,连大碗一起扣在李明珠头顶上,声音狠厉:“李明珠,我不是傻瓜,别想着借刀杀人!” 漆黑的酱汁顺着李明珠的脸缓缓滑落到她的衣服上,她闭上双眼,睫毛微微发颤:“萧小姐误会我的意思了。” “你少自作聪明!”萧以彤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雅室。 李明珠的两个新丫鬟雨杏雨桃忙拿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拭,却被她一把推开。她注视着敞开的大门,美眸之中迸发出一股杀意。 一个计划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她冷笑:“既然不肯按我的计划走,那么只有牺牲你了……” 这几日林瑞嘉并未出府,整日里都觉得困倦提不起精神。芒老将她的膳食做了些调整,这才稍稍强些。 太子府后院的女人,除了上官竹茹,基本上都送了笔银钱,遣送出府。上官竹茹闲着没事,便往林瑞嘉屋里跑,常跟她谈一些家乡的趣闻。 林瑞嘉问及她与夜冥,上官竹茹只低头不语。林瑞嘉猜测他们是闹了别扭,劝了几句却终究无果。 上官竹茹临走前,却又问了一句:“郡主,你说,男人们,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她问得很认真,林瑞嘉想了想,回答道:“每个人都不一样,应当没有固定的模式吧?” 桑果笑着插了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上官竹茹忽然折回来凑到林瑞嘉跟前,小小声道:“郡主,你这里,可有给行房助兴的秘药?” 林瑞嘉诧异地抬眸看她,她眨巴着大眼睛,很是认真。 “没有。”林瑞嘉双颊微红,“你该不会是想——” 上官竹茹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大眼睛里闪烁着坏坏的光:“观棋不语!” 说完,匆匆跑了出去。 观棋不语……林瑞嘉咀嚼着这个词,这词儿用在爱情里,似乎也挺有意思。 上官竹茹亲手做了一笼小笼包,兴冲冲去找夜冥。夜冥已经换了地方练剑,可依旧被上官竹茹给发现了。他正好练得有些饿了,闻见包子的香味,转身看去,只见上官竹茹挎着竹篮子,肉包子的香味似乎就是从竹篮子里飘出来的…… 上官竹茹伸手拿起一只小笼包朝他晃了晃:“来吃。” 夜冥大步走过去,接过包子,一口就吞没了。上官竹茹笑靥如花,一只一只递给他,最后将一整篮小笼包都吃干净了。 夜冥吃完之后舔舔手指,瞟了眼上官竹茹,声音冷淡:“多谢你的包子。” 上官竹茹瞪着大眼睛望着他,伸手指了指小腹处:“你这里,可有感觉异样?” 夜冥莫名其妙地望着她:“没有。”说完,拿起长剑继续练起来。 上官竹茹吃惊地看着他舞剑,她在小笼包里下了足够分量的春·药,可他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二日,上官竹茹依旧给夜冥送小笼包。这次她下了三个人的分量,可是夜冥依旧毫无所觉,根本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上官竹茹气急,第三天,干脆将一大包春·药都放进包子馅儿里,足足十个人的分量!然而她失望不已,因为夜冥依旧没反应…… 再后来,她开始试着放点别的东西,比如巴豆,比如轻微的毒药,可夜冥吃了,仍旧跟没事儿人似的。 第七天,上官竹茹发狠,干脆在小笼包里发了微量的砒霜,可夜冥除了撂下一句“今天的味道不如昨天的”之外,一点反应都没有。 上官竹茹跑到林瑞嘉屋里,将这些天来的心事和疑惑倒豆子似的全部说了一遍,林瑞嘉听完,心里不禁掀起惊涛骇浪。 她安抚完上官竹茹,将她送走后,将一些巴豆和鸟食混在一起喂给屋檐下的蓝乌鸦吃,蓝乌鸦吃了之后,依旧学着人说话,根本没有其他不适迹象。 林瑞嘉坐在鸟笼旁,皱着眉头,她现在越发肯定蓝乌鸦与夜冥有十分密切的联系。但夜冥之前曾说过,他压根儿没见过蓝乌鸦,他甚至还问她,这只乌鸦是不是海里捉来的,因为它的羽毛颜色和海水一模一样。 她思索了很久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叹息一声去洗澡了。 寝殿里空无一人,蓝乌鸦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忽然学着人尖叫道:“大海上有人!大海上有人!好多蓝色的人!” 它只叫了一遍,就又开始咕咕叨叨重复它学过的那些话。 重阳节前一日,林瑞嘉将早先绣好的荷包送给东临火越。荷包里盛了茱萸,散发出淡淡清香。东临火越珍而重之地将荷包挂在腰间,随即和她说起明日去东阳山登高之事。 “一为送别火神,二为父皇祈福。”他说着,执起她的手,“明日会和东临长锋他们同行,你若不愿去——” “我要去。”林瑞嘉打断他的话,“你的一切,我都想参与。” 第二日,各皇子的马车在天照城东门外集合,女眷们也一路随行。 林瑞嘉挑开车帘,旁边并列而行的是秦王府的马车。他们的马车车帘用金钩高高勾起,东临长锋卧在软榻上,李明珠在一旁为他斟茶。 595.第595章 微不可察的陷阱 林瑞嘉放下车帘,这次来的除了四位成年皇子,还有萧以彤、李明珠、裴九等人。马车一路朝东阳山驶去,他们要在东阳山待上三天时间。 皇子们之中除了东临长锋,其余三人都是骑在马上的。林瑞嘉正沉浸在自己的脑海里,东临火越从外头掀了车帘,笑眯眯道:“外面的景色不错哦!” 林瑞嘉扯过车帘,有些赌气的意味:“我在这里也一样能看到!” 她怀着身孕,即便想要骑马,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东临火越大笑着,随即扬鞭而去,与前面的东临辰前一同赛起马来。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后面凑了过来,上官竹茹带着酸味道:“郡主,你和太子的感情真好!” 这次是她主动要求随行的,东临火越认为林瑞嘉一人旅途孤单,便允了她一起来。 林瑞嘉把她的脑袋按回去:“坐好了,若是路陡,你会被摔着。” 上官竹茹摇头叹息了会儿,忽然从怀中抽出一罐水:“我准备了那么多药,他都没反应,这次我另外准备了东西!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反应!” 正说着,车帘舞动,一个身穿黑色连帽斗篷的男人骑着黑色骏马,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正是夜冥。 上官竹茹凑到车窗边,把手中的水罐递给他:“夜侍卫,赶了这么久的路,你渴不渴啊?来喝水!” 夜冥正觉得口渴,再加上常常吃上官的东西也没什么事,于是不疑有他,接过水罐就往口中灌去。 然而没喝一半,他的脸突然通红,将水罐一扔,策马朝前奔去。 林瑞嘉惊讶:“他向来没什么表情,你给他喝了什么?” 上官已经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辣椒水!” 东阳山下建有行宫,众人各自按照事先的安排入住。林瑞嘉自然和东临火越一间寝殿,东临火越与东临辰前赛马还未到,她便和三个丫鬟一同收拾起寝殿来。 寝殿打扫得很干净,但日常用品毕竟是使用自己的才会安心。所以被褥之类的一概换了,连梳子这等细微之物也被换掉。 林瑞嘉正收拾东临火越的贴身衣物,外面小丫鬟进来禀报,说是燕王殿下求见。林瑞嘉在外头见了东临观月,东临观月满脸都是兴奋:“听这里的小丫鬟们说,行宫后面有个只流红色泉水的泉眼,咱们一同过去瞧瞧?” 他的瞳孔清澈无邪,林瑞嘉一时之间竟无法拒绝,便同意与他一道前往。两人来到行宫后面,果真有一眼泉,只流红色泉水。 林瑞嘉抬头看了看泉眼背后的高山,“大约这座山里多红色土壤,而泉水里又携裹不少土粒,所以看起来才会是红色的。” 东临观月愣了愣,眼中闪过佩服:“倾城,你真是聪明。” 两人正待回去,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怒骂:“本小姐的衣服价值千金,弄坏了你赔得起吗?!贱婢,像你这种狗奴才,就该扔进山里喂野狗!” 是萧以彤的声音。 林瑞嘉不由得摇了摇头,像她这样的人,真不知道每日里该训斥多少人。或者,训斥别人,就是她的乐趣? 她和东临观月抬步去瞧个究竟,刚转弯便看见萧以彤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一名老嬷嬷身上。这老嬷嬷浑身都是鞭痕,跪在地上哀嚎出声。 见东临观月和林瑞嘉走过来,萧以彤不但不住手,反而更加嚣张:“也不瞧瞧自己多少岁了,还在这里伺候人!你这种老狗,真是碍眼的很!” 这话几乎是骂尽了全天下的老人,林瑞嘉皱起眉头:“萧小姐,这里不是萧府。这位嬷嬷,也不是你萧府的嬷嬷。请你做事,有点分寸。说话,也有点分寸。” 萧以彤冲她挑起眉头:“你看我不顺眼?你看我不顺眼来打我啊,站在那儿说话有什么用?!这老妪把水溅到我裙角上,就该被砍头!” 她说着,又一鞭重重打在那老嬷嬷身上。 林瑞嘉盯着那老嬷嬷,还未说话,身后桑叶已经冲了过去,将老嬷嬷从地上扶起来:“你受的伤太重了,得包扎一下。” 桑果不由看向林瑞嘉,只见她眉尖微蹙,显然是不喜桑叶擅自行动。桑果暗自叹了口气,桑叶上次才跟小姐保证过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可今天,她又犯了…… 东临观月见林瑞嘉不悦,便对萧以彤道:“彤儿,尊老爱幼是起码的——” “停!表哥,你少跟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不爱听!”她说着,踱到东临观月身前,左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粒金扣子,“来这里之前请金匠为表哥做的,表哥看看喜不喜欢?” 东临观月素来温润的面容泛起一层薄霜:“彤儿!” 萧以彤自顾给他别到领口上,又拉着他的手走开:“我房中还有好多稀奇小玩意儿,我带表哥去看!” 等她和东临观月走后,林瑞嘉才扫了眼桑叶,桑叶知晓自己莽撞,低了头不说话。 林瑞嘉又问那老嬷嬷道:“嬷嬷在这行宫里,是做什么的?” 老嬷嬷抹了抹眼泪,答道:“老奴是膳房里的人,每日里负责洗菜择菜,不想今日得罪了贵人……幸得郡主相救,老奴感激不尽!” 林瑞嘉望了眼桑果,桑果会意,立刻从袖中掏出个小荷包扔给老嬷嬷:“我们家郡主心善,这点银子,嬷嬷拿去买药吧!” “多谢郡主、多谢郡主!”老嬷嬷说着,捧着荷包喜滋滋离开了。 桑叶忙对林瑞嘉跪下:“奴婢又做错事了。” 林瑞嘉望着她秀美的脸,轻声道:“我知道你心善。只是,善良用对地方才叫善良。用错了,那便什么都不是了。” 桑叶吃惊地抬起头:“郡主这是何意?” “刚刚那个嬷嬷,她说自己是膳房里洗菜择菜的,可你注意到她的手了吗?那双手保养得很好,说是三十多岁人的手也是有人信的。一个常年洗菜择菜的人,绝不可能拥有那样一双手。”林瑞嘉冷声。 596.第596章 萧以彤之死 桑叶惊吓不轻,“咱们才刚来行宫,就有人设局害咱们?会是萧小姐吗?” “不像。萧以彤,不会这样拐弯抹角设局。”林瑞嘉淡淡说着,心头涌上一层烦闷,“回寝殿。” 用过午膳后,众人一同登了东阳山。东阳山说高不高,胜在景色别致。山上还有座书院,乃是裴九与东临辰前结识的地方,所以两人登完山后,又特意逛了逛书院。 入夜之后,行宫的大总管安排了篝火与烤肉来招待这群皇家贵胄。 众人笑闹着,仿佛曾经的隔阂与明争暗斗从未有过。 林瑞嘉坐在篝火旁,静静望着东临火越与东临辰前、东临长锋比武,火光照亮了所有人的脸,林瑞嘉突然希望这一刻可以地久天长,让她能够一直有机会凝望着越哥哥。 东临观月做裁判,偏头却看见林瑞嘉唇角那一抹笑意。他不由得跟着笑了,在他心里,他是配不上她的。一个病秧子,如何给她幸福? 所以看见她幸福,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萧以彤依旧叽叽喳喳,一会儿嫌弃这个难吃,一会儿骂胭脂不知道提前准备好果汁。夜冥一袭黑衣地走过来,似乎是想和林瑞嘉说什么。 他走过萧以彤的身边,却被她猛地拉住,大声嘲笑道:“快来看看,这里有个蓝眼睛的人!真丑啊!” 她拎着酒瓶,已有些神志不清。夜冥挣脱她的手,她竟耍起酒疯来,从背后将那只瓷酒瓶重重砸到夜冥后背。 上官正吃着烤肉,见此情景,不由冲了过去,将夜冥从地上扶起来:“你没事吧?” 夜冥忍住背后的疼痛,回头瞥了眼萧以彤,默默地走开。 上官忍不住拉了拉萧以彤的衣袖:“萧小姐,你怎么可以随便打人?!” 萧以彤挑眉:“你算什么东西,我打人怎么了,轮得着你来管?!赶紧给本小姐滚开,当心本小姐连你一块打!” 她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放肆得意的态度让全场的人纷纷侧目。上官走回到林瑞嘉身边,狠狠咬了口烤肉,盯着萧以彤的身影:“笑笑笑,你怎么不笑死掉!” 林瑞嘉给她倒了杯水,默然无语。 篝火快结束时,女子们都坐到了一处。萧以彤玩得累了,靠在软枕上,目光痴迷地盯着东临观月。 皇后姑母说过,日后月表哥选燕王妃,她会是第一人选。虽有传言月表哥活不过二十五岁,但那又如何。只要皇后姑母在,皇位就一定会是月表哥的。到时候,她萧以彤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她唇角高高翘起,想象着自己像姑母一样母仪天下的姿态,整个人都如坠云里雾里,妙不可言。 正在这时,李明珠的丫鬟雨杏端来一只白瓷小盅,说道:“侧妃娘娘,您的血燕窝好了。” 李明珠正待接过血燕窝,一旁萧以彤伸出手来:“一个侧妃也配喝血燕窝?贱婢,还不给本小姐送过来!” 雨杏咬住嘴唇,犹豫地看向李明珠。李明珠脸上满是不悦:“萧小姐,这是我从秦王府里带来的,你——” “秦王也是我表哥!”萧以彤自个儿夺过那盏血燕窝,“我吃他些东西怎么了?!” 李明珠眼底掠过一道深意,随即状似愤怒地起身离席。 萧以彤只吃了一勺,随手将那盏燕窝丢到桌上,似乎是困了,趴在软枕上睡了过去。 没过多大会儿,篝火周围的人都散了去。胭脂怕叫醒萧以彤会惹来她的巴掌,于是给她盖上薄毯,打着哈欠静静守在她身边。 凌晨时分,一道敏捷的身影出现在篝火堆边,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用另一只盛了血燕窝的白瓷小盏替换了桌上的那一只。 第二日天明。 几位皇子们都是在各自的大殿里用的早膳。林瑞嘉起来的晚了些,梳洗完毕,东临火越亲自将米粥和新鲜的小菜带到寝殿里,“昨晚睡得可好?” 林瑞嘉想起他昨晚的“折腾”,不由双颊发红:“你在身边,我怎么可能睡得好……” 她刚吃完一只春卷,外面桑果忽然急匆匆进来禀报:“不好了!太子殿下、郡主,萧小姐她,她死了!” 林瑞嘉与东临火越对视一眼,起身随桑果往外走去。 地点是昨晚的篝火堆,胭脂跪在地上,满脸泪痕,双眼红肿:“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今早想叫醒小姐给她梳妆,小姐怎么叫都叫不醒……” 东临长锋、东临观月等俱已到了,坐在上座,都是满脸凝重之色。萧以彤不是别人,是萧家的嫡女,是皇后宠在掌心的人物。这次死在东阳山,他们都逃不了干系。 东临火越和林瑞嘉找了位置坐下,一名随行的御医刚好检查完,禀报道:“启禀太子、诸位王爷,萧小姐乃是死于中毒。” “何毒?”东临火越问。 “砒霜。”那御医摇头叹息,一派悲天悯人的姿态,“微臣想,昨晚萧小姐在躺下之前,想必就已经中毒。可惜发现得晚了,否则……兴许还能救回来。” 众人的视线落在胭脂身上,胭脂浑身都在发抖:“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昨晚小姐在软榻上趴下,奴婢以为她睡着了!小姐向来不喜人打搅睡眠,谁知道,谁知道……” 她呜呜咽咽,最后不停地给众人磕起头来:“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萧以彤身边的丫鬟每隔几个月就有被折磨致死的,她也是前两月才被调到萧以彤身边服侍。她虽对萧以彤有怨言,可绝不敢拿萧以彤的性命开玩笑。 在场的人大都厌恶萧以彤,因此对她的死并无太大的遗憾或者悲伤。林瑞嘉看向软榻上的少女,她身着华丽的长裙,素日里明艳的面庞弥漫着青紫色的死气,嘴唇则全部化为了深紫,看起来颇为可怖。 林瑞嘉收回视线,看向胭脂,胭脂虽然不停求饶,可丝毫都没有请她求情的意思,即便她曾经给她传递过萧以彤要纵火的消息。林瑞嘉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这个丫鬟的品性,倒是很对她胃口。若是可以,她想将她收归己用。 597.第597章 幕倾城才是凶手 “昨晚,她吃了哪些东西?”东临火越开口问道。 胭脂回想了一下,答道:“小姐昨晚吃了不少烤鹿肉,后来……”她望了眼李明珠,“后来又吃了些李侧妃的血燕窝。” 众人看向李明珠,她正捧着菊花茶小口小口的啜饮,表情淡然:“那盏血燕窝不会有问题,我每隔三晚就会食用一盏,雨杏和雨桃可以作证。” 她见众人仍旧不语,不禁轻笑了声,起身走到萧以彤身旁的桌子上,上面搁着一只白瓷小盏,里头还有剩余的血燕窝。她一言不发地端起来,眼角余光从东临辰前脸上扫过,却见他正毫不关心地与裴九低声私语着什么。 李明珠的眼底早已没了失望,只有渐深的冰冷与隐隐的野心。她当着众人的面,将那盏血燕窝全部吃了下去。吃完之后,她缓缓走回到座位上,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东临长锋倚靠在软榻上,霸道而又嚣张:“如此,可能证明她的清白?” 东临火越瞥了眼那盏被吃完的血燕窝,并未说话。 李明珠垂着眼帘,忽然轻声道:“据我所知,昨天白日里,郡主曾与萧小姐有过争执。若是郡主因为怀恨而暗下毒手,也未尝不可能。” 众人的视线不禁又落到林瑞嘉身上,昨日萧以彤鞭笞一名老妪,林瑞嘉及其丫鬟插手的事众人都知道。况且,似乎林瑞嘉与萧以彤的关系一直都很不和睦…… 东临火越伸手握住林瑞嘉的手:“本王相信嘉儿的清白。” 东临观月出声:“本王也相信。” 东临长锋冷笑了声,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扫过林瑞嘉的脸:“相信有何用?昔者大周王朝末代皇帝不也相信他的丞相不会叛国,可最后呢,他的丞相还不是暗地里归属了我东临。” 东临辰前缓缓说道:“三哥与李侧妃指证倾城郡主,但到底口说无凭。说句对死者不敬的话,萧小姐生前与很多人都有过间隙,如何能凭一场女孩子之间的争执就判定,是倾城郡主下的手?” 这话说得极为在理,东临长锋随手拨弄了下腰间佩玉,没有接话。 “我建议搜查行宫。” 全场寂静时,李明珠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下毒者兴许还有作案工具等遗留在房间里,所以,现在搜查大家的住处是最妥善的办法。诸位认为呢?” 东临长锋瞟了眼低头饮茶的林瑞嘉,出声支持:“本王赞成。” 其他几位皇子并没有反对的理由,于是四位皇子每位派出三人组成一支小队伍,快速搜查起行宫来。 秋风四起,远处山上的菊花开得烂漫热烈。行宫内有桂花的香气弥漫开来,清甜醉人。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林瑞嘉抱着茶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李明珠昨晚表现得很平和,可她如今根本就不是平和的人。她这样,反倒越发令人不安。如果萧以彤的死是一场局,那么很有可能与李明珠有关。 林瑞嘉看向她,她正给东临长锋揉肩,注意到她的目光,李明珠的唇角不禁挑起一抹浅笑。 林瑞嘉收回视线,若是李明珠费尽心思毒杀萧以彤,要么是针对裴九,要么就是针对自己。可看她刚刚的表情,明显是在等着自己遭殃。 想起昨天老妪一事,林瑞嘉不由得暗自心惊,难道那个老嬷嬷,就是李明珠安排的?她安排这个老嬷嬷出现,一定不只是为了挑起自己与萧以彤的矛盾,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联系到今日李明珠提议搜行宫,林瑞嘉微微眯起美眸,想来,李明珠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将砒霜之毒放进了她所在的大殿里。可越哥哥在大殿之中布置了重重守卫,她想动手,并不简单。 昨日的那位嬷嬷…… 林瑞嘉忽然惊觉,或许在昨天桑叶救下那位老人时,那个老人就已经将砒霜之毒放进了桑叶的衣服里。她抬眸看向桑叶,桑叶正低头给东临火越倒茶,一脸毫无所觉的模样。 李明珠看见林瑞嘉眼神之中的顿悟,脸上的笑意不禁又多了几分,现在才察觉吗?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死的人是个普通丫鬟也就罢了,偏偏死的人是萧府的嫡小姐,偏偏死的人是皇后娘娘宠爱的侄女。 幕倾城,等候你的,将会是牢狱之灾! 东临长锋隐约知道李明珠与秦南的这个计谋,削薄的唇挂着懒懒的笑意,他很想知道,这样高不可攀的幕倾城,若是一旦进了大牢,将会是什么样子。 他说过,早晚有一天,会要她后悔那一日的选择! 早晚有一日,他要她跪在脚边,乞求他的临幸! 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前去搜查的侍卫回来复命。为首的人是行宫的总管,他手中拿着一件女式的长裙,“属下等在倾城郡主的隔壁房间搜到了这个!据随行的行宫大夫说,这条长裙的袖子里,有砒霜的粉末!” 说着,将长裙呈给东临火越。 阿飞拿过裙子,犹豫地瞥了眼桑叶,这是她的裙子。 东临火越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示意他拿下去。 李明珠对一旁站着的御医使了个眼色,那御医上前,花了些时间辨认,最后点头:“当真是砒霜之毒。” 桑叶“扑通”一声对着林瑞嘉跪了下去:“郡主,奴婢并不曾接触过砒霜!这条长裙虽是奴婢的,可奴婢并不知道为何里头会有毒药!” 林瑞嘉蹙着眉尖,昨天只有桑叶接触过那名嬷嬷,李明珠用这种方式将砒霜带进她的行宫内,又安排了今日这场搜查行宫的戏,设的局当真是巧妙。 “你先起来。”林瑞嘉淡淡说道。 桑叶惊魂甫定地起身,林瑞嘉扫视过众人,只见他们的视线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虽然砒霜是从桑叶的衣服上搜到的,可桑叶是她的贴身丫鬟。这些人都会认为,是她指使桑叶毒杀萧以彤。 林瑞嘉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抵不过从桑叶房中搜到砒霜的事实,她只是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东临火越的脸上:“越哥哥,你可信我?” “我信。”东临火越眸中满是温柔,回答的毫不犹豫。 598.第598章 萧府地牢 简单的两个字,林瑞嘉听着,却露出幸福的笑容。 她看向众人:“我幕倾城敢对天发誓,今日之事,与我半分关系都没有。如有撒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东临火越猛地将她的手握紧:“嘉儿!” 马蹄声自远处响起,一转眼的功夫,萧道深已经带着三百黑甲兵来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在萧以彤身上,冷峻的面容闪过一抹悲痛,跨下马迅速奔到她面前:“彤儿!” 萧以彤紧闭着双眼,已经回答不了他了。 萧道深仰天咆哮一声,愤怒地转向众人:“我收到消息,有人毒杀我妹妹!凶手何在?!” “侍卫们从倾城郡主的丫鬟身上搜到了砒霜。”李明珠淡淡道。 萧道深冰冷的眸光落到林瑞嘉身上,宛如在看一个死人。他放下萧以彤的尸体,缓缓朝林瑞嘉走去:“幕倾城,杀人偿命这道理,你应该懂。” 东临火越大掌一动,将林瑞嘉揽进了怀里:“萧道深,有的人,是你碰不得的。” “若我今天一定要碰呢?” 萧道深话语冰冷,黑色长袍无风自舞,内力在周身高速运转。 东临火越的紫色锦袍同样被风鼓动起来,林瑞嘉感觉到他的身上逐渐弥漫出杀意。她毫不怀疑,只要萧道深敢再往前一步,越哥哥一定会动手要他性命。 东临观月有心想阻止这场即将爆发的战斗,刚站起身,萧道深却头也不回道:“六皇子,今日之事,与你无关。” “我相信不是倾城下的手。”东临观月蹙眉,“她不是狠毒的女子。” 萧道深嗤笑一声,没理他。 林瑞嘉从东临火越怀中挣开,拧着眉头看向萧道深:“我可以对天发誓,萧小姐的死与我没有半分关系。若你不信,给我七天时间,让我证明我的清白。” 林瑞嘉并没有信心能够找到李明珠此局的破绽,但她不想看见东临火越与萧道深在这里打起来。否则,局面将真正一发不可收拾。 “我想,萧大将军也不愿意看到萧小姐枉死吧?若是倾城赔了命,可真正的杀人凶手仍旧逍遥法外,想必萧小姐死也不会瞑目。”林瑞嘉又道。 萧道深眸光渐深,他思索了一会儿,冷声道:“你跟我走。太子若能在三天时间里查清真相,证明非你所为,我可以将你放回去。” 东临火越皱眉,“不行。” 林瑞嘉拉了拉他的衣袖,又看向萧道深:“萧大将军须得保证我和我肚子里孩子的安全。” “郡主所怀乃是太子骨肉,本将军又岂敢乱来!”萧道深冷冷道,抬手示意,“那么,请郡主上马!” 林瑞嘉缓缓起身,深深看了眼东临火越,随即在众人的视线中慢慢往黑甲兵走去。萧道深跨上马,望了眼慢吞吞的林瑞嘉,长臂一伸,直接将她带上了马。 萧道深勒着缰绳:“太子记好了,你只有三天时间!” 语毕,直接驾着马离开。桑若爬上停在旁边的一匹马,毫不犹豫跟了上去,她知道她家小姐需要她。 东临火越注视着黑甲兵扬起的尘埃,藏在大袖中的手青筋暴起。 萧道深,萧家的人,他们会为过去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也会为今日所做的付出代价。 李明珠轻轻给东临长锋捏着肩,美眸中盛满了笑意。萧道深的手段她略有耳闻,希望林瑞嘉能够在萧府好好享受这份“快乐”。 黑甲兵的方向是天照城萧府。林瑞嘉坐在萧道深身前,他的速度太快,竟很快甩掉了身后跟着的士兵们。 她捂着肚子,面容有些苍白:“萧大将军,请你慢一些。” 萧道深厌恶地扫了眼她的发顶,“女人就是事多!”这样说着,却仍旧放慢了速度。 在他心里,幕倾城怎么样无所谓,可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却不能在他手上出事。如果没有意外,幕倾城的孩子,可能会是皇帝的第一个孙子或者孙女。若是出事,不仅会彻底激怒太子,还会招惹来皇帝的怒火。 尽管,皇帝明面上并不情愿幕倾城与太子在一起…… 到了萧府门前,萧道深下马后径直拉着林瑞嘉的手腕把她扯进府里。一名侍卫抱着萧以彤的尸身跟着快速进府,萧府的下人们纷纷侧目,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道深将林瑞嘉一直带进萧府地牢,地牢潮湿阴暗,萧道深命人掌了灯,打开其中一扇牢门:“郡主,请吧。” 林瑞嘉看了他一眼,抬步走进牢房之中。萧道深毫不犹豫地用三把铁锁锁了牢门,转身准备离开。 “我那个婢女呢?”林瑞嘉又问。 萧道深停住脚步,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身后跟着的小厮。那小厮小声答道:“在府门口待着。” “把她带进来,关在隔壁牢房!”萧道深冷声,大踏步走了出去。 “慢着!”林瑞嘉又出声。 “还有什么事?!”萧道深不耐烦地皱起双眉。 “别关我的婢女。让她负责送饭和水,你们萧府的食物,我不放心。”林瑞嘉直言。 萧道深冷哼一声,厌恶地道:“多事的女人!” 说完,离开了地牢。 林瑞嘉站在铁牢门后,盯着楼梯口的昏黄油灯看了许久,才默默转身走到床上坐下。说是床,其实不过是一张铺了稻草的石台。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这样的床晚上睡了,定是要冷的。林瑞嘉叹了口气,李明珠这次的局当真设得不错,居然能把她弄进萧府的地牢里来。 想必现在萧府的人都恨毒了她,不定会做出怎样的事…… 林瑞嘉正想着,外头忽然又传来脚步声。她起身看去,只见八名侍卫抬着日常用品走下楼梯,后面还有人甚至抬了一张折叠的大竹床! 萧道深的小厮给这些侍卫开了牢门,他们目不斜视,将东西在牢中组装摆放好,几名小丫鬟又捧来梳洗的器具等,一应放进了林瑞嘉所在的牢房。 等他们退了出去,林瑞嘉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这间焕然一新的牢房,帐了蚊帐的竹床,带铜镜的梳妆台,盛在木盒里的点心、蜜饯和水果,四扇屏风,浴桶,甚至一盒朱钗首饰及换洗衣物! 599.第599章 你以为,历史都是男人构成的? 她皱着眉头抚摸过那些衣裙,这些衣裙都是簇新的,并不是她在太子府的那些。 “喜欢吗?” 温温润润的声音响起,林瑞嘉抬头看去,只见东临观月站在牢房门口,笑得很温和。 “这些,都是你弄来的?”林瑞嘉问。 “嗯。”东临观月靠近几步,“地牢的环境太差,你待着一定不舒服。所以我求了舅舅,请他允许我将这些东西带进来。” 东临观月的舅舅即萧战,萧以彤之父。林瑞嘉不解:“他怎么会答应?” 面对杀女仇人,萧战应当恨之入骨才对,怎么会允许东临观月给她这样好的环境…… 东临观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大约舅舅也觉得,你并不是真的杀人凶手。” 两人正说着话,萧道深的贴身小厮又下来,拿了钥匙将隔壁牢房打开来。他对东临观月恭敬地点了点头,随即退了下去。很快又有一批仆人将床桌等日常用品搬下来,摆放好后退了出去。 林瑞嘉望着东临观月走进隔壁牢房,“你……” 东临观月偏头对她眨了眨眼睛:“皇兄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就主动请缨过来陪你。” 他身上的气质干净温暖,与阴暗潮湿的地牢形成了鲜明对比。林瑞嘉望着他带着温润笑意的眉眼,心中很是感动。 毕竟,能够陪你去酒楼的人很多,可是能够陪你一起住地牢的人,世上却没有几个。 另一边,太子府中。 东临火越召集了幕僚,大厅内众说纷纭,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澹台惊鸿坐在东临火越下方,他披着细绒毛斗篷,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屑:“大约又是女人间的斗争了。殿下在女人身上花的时间太多,咱们这些幕僚,可不是专门帮殿下想办法救女人的。” 他说着,端起茶碗准备呷一口,却被东临火越抬手打翻茶碗:“不要小看女人的斗争。你以为,历史都是由男人来构成的?” 澹台惊鸿见茶碗掉落在地,眸中闪过不耐烦,随手端起东临火越的茶碗喝了一口,“属下并无此意。只是幕倾城太过聪明,属下认为,不必殿下插手,她自己就能脱身。更何况,还有燕王爷在皇帝和皇后面前一力担保她无罪,她这样大的面子,区区一个萧家,又能奈她如何?” 东临火越瞥了他一眼,“她嫁于本王,本王就有责任护她周全。” “她还不是太子妃。”澹台惊鸿淡淡道。 一个白胡子的老者颤巍巍道:“男子该给所爱的女子一切,维护其安全更是天经地义……” “我不想听一个一辈子没成过亲的人说这些话。”澹台惊鸿扫了那老者一眼。 正在他们争执不休时,畏畏缩缩的声音自角落响起:“我觉得……东阳山那个验尸的御医有点问题……” 众人看去,站在角落的上官竹茹忙害怕地低下头。 东临火越要求所有参与东阳山之行的太子府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所以她也在大厅之中。 “告诉本王,你看见了什么?”东临火越问。 上官抬眸瞥了他一眼,似是被他的威势震吓,忙又收回视线,盯着鞋尖说道:“当时听说萧小姐出事了,我是跑着过去看的……我去的时候御医还没去,后来你们到的时候,他已经检查出结果了……他检查的很快,好像早就知道萧小姐是中了砒霜死的一样……”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却让东临火越和澹台惊鸿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如果上官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完全可以从那名御医处查起。 澹台惊鸿起身:“我去派人将那名御医带来?” “嗯。”东临火越点了头。 澹台惊鸿派出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御医的家,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这名御医全家被杀,他自己倒在血泊之中,大睁着双眼,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杀。 他们带着御医的尸体回去复命,东临火越和澹台惊鸿都陷入了沉默。 很明显,这是一个局。 有人在害林瑞嘉,有人想要借刀杀人,利用萧府铲除她。 东临火越当晚带着御医的尸体去了萧府,萧战亲自见他,两人密谈了一个时辰,萧战并不同意验尸,只允许他见一见林瑞嘉。 地牢中,桑若将晚膳和干净的水送进地牢,林瑞嘉与东临观月隔着铁栅栏各自用餐,相处过程还算融洽。之后林瑞嘉在屏风后沐浴,东临观月则坐怀不乱地在灯下看书。 等林瑞嘉沐浴完毕,东临火越正好到了。小厮并不肯为他打开牢门,说是须得萧大将军的手令才行。 两人隔着铁门,东临火越握住她的手,用另一只手将她的头发梳理整齐,声音坚定:“三天之内,我一定带你回家。” “我相信你。”林瑞嘉只有在东临火越面前,才会流露出少女般的天真笑容。 他信她的清白,她也信他的能力。 她爱的人,不会连救她的本事都没有。 外面有小厮在催促东临火越快些,东临火越隔着牢门示意林瑞嘉靠近,林瑞嘉疑惑地贴近了些,东临火越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嘉儿,等我。” “嗯!”林瑞嘉重重点头,望着他离开地牢。 东临观月捧着书跪坐在蒲团上,将他们的动作和语言尽收眼底。 他不禁有些羡慕东临火越,东临火越可以获得爱情,可他却不能…… 他轻微咳嗽了几声,环境稍作改变,他的身体就会很不适应。这样虚弱的身子,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林瑞嘉注意到东临观月的异样,靠近过来:“你怎么了?” “无事。”东临观月抬头,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柔软。可他苍白的面容,却分明昭示他身体状态并不好。 林瑞嘉皱起眉头,拿起桌上的一瓶牛奶穿过铁栅栏递给他:“喝这个。” 这是芒老要她每天喝的,说是对身体好,很多游牧民族的人都会喝这个。越哥哥怕别人送来的牛奶不新鲜,还特地在天照城郊圈了块地养牛,每天有专人过来送奶。 600.第600章 朝堂之争 东临观月接过,清澈的眸中很是惊喜:“谢谢你。” 林瑞嘉隔着铁栅栏抱膝坐下,望着东临观月小口小口啜饮,他的姿态真的很优雅。他仿佛是会发光一般,把整间牢房都照亮了。 他的眼睛也是单凤眼,只是较之越哥哥和东临长锋的眼睛,线条要柔和许多。 东临的皇帝霸道嚣张,萧后城府极深且手段毒辣,他们的孩子,怎么会是这样的柔和性子?莫非是物极必反? 林瑞嘉想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东临观月喝完牛奶,诧异地望向她:“怎么了?” 林瑞嘉正欲回答没事,一眼瞥见他残留在嘴唇上的奶汁,笑容不禁更灿烂了些,抬手指了指唇:“这里。” 东临观月伸手一摸,顿时有些尴尬地微红了脸。他拿出帕子擦拭干净,笑容很是腼腆:“让你见笑了。” 林瑞嘉望着他,最后收敛了笑,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 “在外面使力要救你出去的是五哥,谢我做什么?”东临观月很是谦和,“我还得谢你,让我见识到蹲地牢是个什么感觉。” 林瑞嘉笑道:“你将地牢改造成这样,还能体会到蹲牢房的感觉?” 东临观月也跟着笑,“太差的环境,我的身体受不了……这样已经很好了,我想,总得多尝试一些新鲜事物。人活一世,总得多看些风景,多接触一些人,那样的人生,才是精彩的,是不是?” 林瑞嘉清楚地注意到他眸子里的黯然。她想起那个“燕王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传言,不禁替他惋惜。她看过很多人,阴暗的,阳光的,快乐的,悲伤的,等等等等…… 可没有一个人,真的是表里如一,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干净。 可偏偏,她遇见了一个东临观月。 他总是打理得干干净净,白色的锦袍一尘不染,头发更是梳理的一丝不苟。他的眼睛尤其清澈,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 总是温和的笑,总是给人春风拂面的感觉。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大约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她想了想,仍旧问出了口:“有传言说,燕王活不过二十五岁,不知是真是假?” 东临观月苦笑了下,“很多人间接问过这个问题,你是第一个直接问出口的。我小时候身体就不好,宫里最高明的御医说,就算我能长大,也无法活到成人。可后来,拖着病怏怏的身体,我成人了。不仅成人,甚至多活了四年。如今我二十岁,又有御医说,我的身体顶多只能再撑五年。倾城,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能活到什么时候。也许,明天就会死掉。也许,可以一直活到八十岁?” “燕王……”林瑞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是露出一个浅笑,轻声道,“上天不会亏待好人的。只要努力活下去,也许你会看得到几千个日出,几千个日落。” 第二天。 萧以彤之死已经闹到朝堂之上。 萧战说的明明白白:“若是太子这两日再找不到真凶,请求陛下恩准,倾城郡主以命偿命!” 沈严忍不住出列,说道:“据微臣所闻,那日在东阳山为萧小姐检查的御医已经被人杀害,线索已断。而萧丞相并不肯开棺验尸。如此,又如何查下去?” 东临火越站在皇子一列,妖艳的眉眼弥漫着冰霜,“儿臣昨日也曾派人去东阳山找那日的那名嬷嬷,可昨晚下属回来复命,那名嬷嬷也已被人杀害。可见,这是一个阴谋。有人在陷害倾城,有人在蓄意挑起萧家的怒火,好实现借刀杀人的计划!” “或许,就是幕倾城自己派人去杀这些人的?!”萧道深提高音量,“幕倾城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彤儿必定是死于她手!” 京兆尹张原说道:“即便右相大人怀疑倾城郡主,也该提交京兆尹审查!私自扣押郡主的事若是传到北幕,北幕大长公主必将震怒。各位同僚都知道,北幕皇帝颇为看重倾城郡主,若是倾城郡主死了或者伤了,引起北幕皇帝发怒,届时掀起两国战火,你萧家能够平息吗?!” 他这话说得颇具威慑力,饶是老谋深算的萧战也不由偃旗息鼓,最后对东临天佐拱手:“无论如何,彤儿绝不能枉死!还请陛下还彤儿一个公道,还萧家人一个公道!” 他说完,恭敬地跪了下去,萧家的臣属也一同跪下,呼声响彻大殿。 东临天佐眸中满是厌烦之色,他随手甩了甩碧玺珠子,目光落在东临火越身上:“太子怎么说?” “她是清白的。”东临火越转身望向萧战,“右相如此兴师动众,可是要威逼我父皇?” 这话说的很是严重,萧战暗道一声不好,答道:“微臣并无此心!只是彤儿枉死,微臣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痛不欲生!微臣恳求陛下还彤儿一个公道!” 他说着,又以头抢地,痛不欲生。 东临天佐瞥了他一眼:“太子说要验尸,你不准,却又嚷着要朕还你一个公道。萧卿,你所谓的公道,究竟是为萧以彤讨的,还是你想公报私仇,杀幕倾城?” 萧战一愣,以他混迹官场多年的经验,心里清楚皇帝这是不高兴了。 他低下头,杀幕倾城并没有多大好处,现在当务之急,的确是为彤儿报仇。 “回陛下,微臣愿意让太子验尸。不过,须得微臣的人在场。”他让了一步。 东临长锋姿态随意地站着,验尸又如何?不过就是砒霜之毒罢了,难道他东临火越还能验出朵花儿来吗? 萧府灵堂。 萧府女眷听闻要验尸,眼泪流得愈发凶。可为缉拿真凶,萧夫人只得忍痛带着一干女眷退了下去。 东临火越、萧战、萧道深守在灵堂外,澹台惊鸿与萧府请来的仵作一同待在里面。 三人默然无语地站立着,过了许久,萧道深语气很是冷峻地说道:“希望你的人能验出个所以然来。否则的话——” 601.第601章 去看遍不曾看过的风景 “否则你又能如何?”东临火越截了他的话,“萧将军好大威风,敢与本王这般说话!本王竟不知,东临如今已成了你萧家的天下!” 萧道深还要再说,被萧战狠狠瞪了一眼,这才闭了嘴巴。 大约过了两刻钟,澹台惊鸿及其他仵作从灵堂走了出来。 三人看向他们,澹台惊鸿施了一礼:“太子殿下、右相大人,据我验尸所得,萧小姐乃是中了‘见血封喉’之毒才死的。她胃中有残留的血燕窝,血燕窝里含有砒霜,可因为吃得不多,所以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见血封喉。” 萧战看向其他两名仵作,他们忙点头,证明澹台惊鸿所言不虚。 “见血封喉,乃是一种极为致命的毒药。接触者,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一刻钟内必定殒命。”澹台惊鸿淡淡说着,随手裹紧了细毛斗篷,“我想,如此,已经可以证明幕倾城的清白。” 萧战混迹官场多年,看问题自然一针见血。都说幕倾城聪慧过人,想来她是不会留着证据给人搜查到的。除非,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而疑点也很明显,秦王侧妃李明珠当众吃下那碗血燕窝,却并没有中毒迹象。可澹台惊鸿却说,他女儿的胃里残留着血燕窝,而血燕窝中分明含着砒霜。 真相如何,已经十分明了。 “李明珠……”萧道深攥紧拳头,转身吹了声口哨,“黑甲兵随我去秦王府!” 黑色长袍飞扬,萧道深跨上仆人牵来的黑马,已经扬尘出府。 萧战并未拦他,深不见底的双眸盯着东临火越:“这见血封喉,又是何人所下?” 东临火越冷声:“阿飞,排查那日接触过萧以彤的所有人。” 却说萧道深带着三百黑甲兵包围了秦王府,秦王府中,东临长锋负手站在窗前,冷硬的面庞挂着一丝不耐烦。 他的身后,李明珠跪在地上,脸上赫然还残留着一个巴掌印。 她朱钗和衣裙都凌乱不堪,小声啜泣,“是妾身糊涂,留了个破绽在人家手中……求殿下再给妾身一次机会,妾身定然不敢再犯……” “你可知,你在外头所做的一切,别人都会认为,是本王授意的?!”东临长锋声音冰冷。 李明珠抬头望向站在角落的秦南,秦南面无表情地伸手扶了扶髻上的木簪。 李明珠眸中暗光一闪,忽然拔下云鬓上的一根金簪,指着咽喉,表情决绝:“若是殿下不肯怜惜明珠,明珠唯有一死以报殿下!” 她的小脸遍布泪痕,明明柔弱至极,却在此刻呈现出一种决绝来。柔弱与倔强想交错,使她看起来十分惹人怜惜。 东临长锋转过身,李明珠的胸脯剧烈起伏着,盯着他看了半晌,毫不犹豫将发簪插向咽喉。 然而东临长锋只是看着,并不阻拦。 紧急关头,秦南冲过来劈手躲过她手中的金簪扔到地上:“好端端的,寻死觅活做什么?” 李明珠流着眼泪望向东临长锋,她白皙的脖颈上已然有一个逐渐渗出血来的红点。 可这般费尽心机,却只换来东临长锋的一声嗤笑:“秦南,李明珠,你们两个,是不是把本王当傻瓜在耍?本王还没有糊涂到分不清演戏与事实!” 秦南默默转向他,声音平静:“殿下,这个栽赃陷害的主意是属下与李侧妃一同敲定的,殿下若是要责罚,只责罚秦南一人好了。” 东临长锋眉眼间都是寒霜:“黑甲兵已经包围王府,至于怎么处理,就交给你了。”他说罢,身影一动,转瞬间消失在屋内。 秦南默然半晌,将手伸给跪在地上的李明珠。 李明珠扶着他的手缓缓站起,揉了揉发酸的膝盖:“秦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毒又不是你下的,有何好担心?”秦南淡淡说着,目光投向屋外。 李明珠跟着看过去,只见雨杏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正认真地绣一方帕子。李明珠看向秦南,秦南微微点了点头。 萧府地牢。 林瑞嘉坐在床榻上看书,这是东临观月借她的一册孤本诗集。东临历朝的诗风都偏于豪迈,不过这首诗集里却有几首婉约的,林瑞嘉很是喜欢。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仿佛心有灵犀般,林瑞嘉翻到姜夔的诗时,东临观月轻吟出声。林瑞嘉抬眸看他,他临案而立,在宣纸上挥毫泼墨,写的正是姜夔的诗。 “燕王也喜欢这一句?”林瑞嘉问。 东临观月笑容柔和:“姜白石的《扬州慢》,我觉得这一句实是点睛之笔。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我想,即便是花株,大约也是会有孤独感的吧?” “孤独感?”林瑞嘉侧头,伸手将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 东临观月望着她,手中毛笔不觉在宣纸上勾勒出她的模样。 这样美好的女子,大约是不会有孤独感的吧?她从南羽去到北幕,又从北幕来到东临,她见识过北幕的雪山皑皑,也见识过东临的富庶繁华。 她只有十六岁,却比大多数人都要见过更广阔的世面。 他想着,温润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遗憾,若是有朝一日身体能够康复,他情愿抛下这里的荣华富贵,去周游列国,去记录、去聆听,去看遍不曾看过的风景。 正在东临观月浮想联翩时,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缓缓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声重而有力,在寂静的地牢中十分清晰,林瑞嘉抬头看去,来者正是东临长锋。 东临长锋的视线扫过他们二人的牢房,嗤笑了声:“六弟求了父皇那么久,就为着来和幕倾城作伴?六弟情深至此,当真是让做哥哥的我汗颜啊!” 林瑞嘉不悦:“秦王何必拿腔作调,你来地牢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东临长锋将她眼底的不悦尽收眼底,姿态闲适地站在铁牢门口:“幕倾城,你我都知道真凶是谁。你若肯低头,我可以让她说出一切,承担一切,让萧府放你出去。” 602.第602章 血溅秦王府 林瑞嘉诧异地望着他:“李明珠,她是你的侧妃。” 同床共枕的女人,他如何舍得就这般牺牲掉? “那又如何?我的女人除了用来观赏和使用,也得有一定价值才行。她现在的价值,就是策划你入狱,就是代替你顶罪。”东临长锋声音无情,一双线条冷硬的单凤眼直直盯着林瑞嘉,仿佛是狼在盯着丛林里的兔子,“幕倾城,向本王认错,本王保你平安出狱。” “如果我不认呢?” 东临长锋冷笑了声,“你以为,凭借东临火越那家伙,真能为你找到真凶?幕倾城,不要对他抱太大希望。投靠本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是怎么办呢,我幕倾城,生来就不是明智的人。即便明知道是飞蛾扑火,我也偏偏甘之如饴。”林瑞嘉合上诗集,凤眸中的笑意很冷,“劳烦秦王白跑一趟,等到倾城出狱,定在醉仙楼设宴,感谢秦王跑这一趟。” 东临长锋注视着她,拳头紧握:“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说完,黑着脸离开地牢。 直到东临长锋离开,东临观月才松口气:“倾城,你和三哥说话,就像是在打仗一样。” “那也是他先挑起的战火。”林瑞嘉翻开诗集,却看不下去,将诗集放在桌上,偏头问东临观月,“会下棋吗?” 东临观月愣了愣,“会一点。” “陪我下棋。” 与此同时,秦王府外。 黑甲兵在天照城中是很威风的存在,这次突然包围秦王府,不禁让围观的百姓们纷纷猜测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道深骑在黑马上,一张俊脸挂着愤怒:“秦王府的人都是宿头乌龟吗?为何连门都不敢开?!” 他带人过来围了半天,却压根儿没人理他。他很愤怒,最后干脆跳下马,让士兵们对着秦王府门大骂。 各种脏话难听的话鱼贯而出,萧道深盘腿坐在地上,听到喜欢的,甚至还会示意身后的书记官记下名讳,等着事成之后论功行赏。 然而他们从中午骂到傍晚,秦王府连一丝动静都没有。 三百黑甲兵累的不行,最后都盘腿坐下,等着萧道深进一步的命令。 萧道深同样疲惫不已,虽是秋天,可太阳依旧灼人。他晒了一个下午,一张脸被晒得通红,身上都散发出汗臭。 正在黑甲兵们疲惫不堪时,秦王府大门缓缓打开,身着白色长裙的李明珠出现在众人眼前。她不施脂粉,双眼红肿,黑发只稍稍束起,整个人素净得像朵白色莲花。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正是秦南。 萧道深等人慢慢起身,李明珠美眸中溢出泪水,她含痛命令道:“雨杏,还不跪下!” 雨杏双眼同样红肿,面上的表情悲切隐忍。她朝着萧道深跪了下去,声音都在颤抖:“萧小姐的死,是杏儿一手策划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道深的目光却紧紧盯着李明珠:“你以为,用一个丫鬟顶罪,我就会饶过你?!” 李明珠掩面而泣:“什么顶罪?萧小姐之死,我根本毫无所觉!若非这丫鬟害怕,将事情都泄露出来,我至今也不知原来这丫鬟竟是个杀人凶手!雨杏,我自问平日里对你不错,你为何要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雨杏低垂着头,仿佛背台词般一句一句道:“奴婢见萧小姐对侧妃娘娘态度放肆,就想教训教训她……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与侧妃娘娘无关……” 她说着,对萧道深磕了一个头。 她的身子瘦削细巧,看起来很是可怜。 萧道深还未来得及问话,雨杏忽然抬起头,眸中流露出诀别的神情:“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对不住萧小姐对不住萧家,奴婢什么都没有,唯有贱命一条!如今,奴婢就还了萧小姐罢!” 她说完,竟直接撞到秦王府门前的红漆柱子上。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她大睁着双眼倒地而亡。 李明珠痛呼一声,扑过去想要抱住雨杏:“雨杏,你怎么这样糊涂!” 雨桃紧紧抱住她,柔声劝慰:“娘娘,雨杏已经去了!娘娘切莫痛心,别伤了肚子里的小王爷!” 萧道深瞳眸骤缩,视线扫过李明珠的肚子,却见她悲悲戚戚地拿出手绢擦拭眼泪,声音柔弱:“萧大将军,如今雨杏已经偿了命,血溅秦王府门前……您还想如何?是想要了我母子的性命才肯罢休吗?” “你怀了孩子?!”萧道深一字一顿,凶恶的目光仿佛能杀死人。 李明珠抚摸着平坦的肚子,“已经快两个月了……王爷担心我,本不欲对外张扬,谁知这丫鬟口无遮拦……”说着,嗔怪地瞥了眼雨桃。 怀孕,又是怀孕! 萧道深怒从心起,一个幕倾城已经够了,她李明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他面前,拿肚子里那块肉相要挟?! “贱人!今日不拿你偿命,对不起我妹妹九泉之下的亡魂!”萧道深猛地拔出长剑,提着剑就要去砍李明珠。 李明珠吓得轻呼了一声,忙躲到秦南身后。秦南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哪里懂武! 正在危急关头,一身黑色锦衣的东临长锋缓缓踏上石阶,长刀架住萧道深的剑,目光扫过秦南略带慌张的脸,将萧道深推了出去。 他面不表情地将李明珠揽进怀中:“怎么,萧大将军是要连本王的骨肉一同斩杀吗?”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萧道深咬牙切齿,“秦王今日,是铁了心要护这贱人?” “本王的侧妃,本王相信她没有对萧以彤下手。否则,”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李明珠的脸,“否则,她将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李明珠身子一震,震惊地抬头望着东临长锋,她的心莫名有一丝胆寒,因为她清楚地看见,东临长锋不是为了替她脱身才发这样的誓言的……她在这一刻真切地感觉到,东临长锋想要她的命…… 萧道深双眸阴鸷:“秦王以为,发这样不着边际的誓言,本将军就会放人吗?!” 603.第603章 本官是你的舅舅! “凶手已经伏法,莫非萧将军是要屠尽我秦王府上下,方才解恨?!”东临长锋居高临下地望着萧道深,“忘了告诉萧将军一事,父皇听闻你私自带兵包围秦王府,十分震怒,已经招了右相进宫问话。萧将军若是聪明,还请速去宫中。” 他冷冷说完,带着秦王府的一干人转身回府。 萧道深一口气难以咽下,眼睁睁望着秦王府大门紧闭,他带人在这里骂了一个下午,可不是仅仅为了处死一个丫鬟! 他的视线落到雨杏身上,不禁冷笑:“把她给我吊起来,就吊在秦王府大门前!” 秦王府正厅内。 东临长锋在大椅上坐下,小丫鬟送上热茶,他端起来呷了一口,面无表情的模样让李明珠有些畏惧。 她望了眼秦南,随即低着头上前,在他脚边跪坐下来为他捶腿,轻声试探着问道:“王爷,今日之事……” “你把你的丫鬟推出来做替罪羊,也只是一时解了困局。萧家,不会放过你。”东临长锋冷声。 “妾身知道……”李明珠垂着头,又想到了什么,抬起晶亮的眸子,说道,“事已至此,不如再将事情推到幕倾城头上?就说,这个雨杏,其实是幕倾城的人?” 东临长锋以看傻瓜的目光瞟了她一眼,“你以为萧府的人是白痴?!” 李明珠默然不语,大厅中寂静片刻后,她又说道:“我以雨杏全家人性命相要挟,她才肯为我背这个黑锅。但是,我的计划她是全程参与的,若是她曾将消息透露给她的家里人……” 她没说下去,只是静静望向秦南。 秦南会意,转身走出大厅:“我会派杀手取她全家性命。” 李明珠松了口气,随即认真地给东临长锋捶腿,乖巧中带着几分媚态,仿佛她就是攀生于东临长锋这棵大树的柔软藤蔓。 另一边,太子府正厅前的小广场。 上官竹茹和另一名管事丫鬟可儿匆匆来迟,两人边跑,那可儿边问:“上官小姐,你可知道主子叫我们过去集合,是为了什么?” 上官拉着她的手使劲儿往前跑,“我也不知道!大约还是为了萧小姐被杀之事吧?” 东临火越坐在屋檐下,下方站了二十五名丫鬟侍卫,都是当日随同去东阳山的。上官和可儿姗姗来迟,站在了他们旁边。 东临火越声音冷清:“本王知道,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对太子府忠心耿耿。但是,萧以彤被毒杀一事,每个人都有嫌疑。本王现在给你们一个自己站出来的机会,别等到本王自己查出来,届时,恐怕等待你们的就不是一死那么简单。” 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只知道现在出了大事,倾城郡主被萧府带走,可是却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扯上关系……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东临火越似乎很有闲情逸致,收揽一本书正默然看着,仿佛要与他们一直耗下去。 天色暗了下来,小厮掌了灯,这二十几人依旧站立着。下面怨声渐起,他们纷纷抱怨是谁做的恶,连累的他们要在这里站上这么久。 天色彻底暗下来,上官无精打采地凑到可儿耳畔说悄悄话,没说到三句,可儿忽然抬起头盯着上方的东临火越,目光笔直犀利,饶是旁边的上官都清晰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一丝癫狂。 “你怎么了?”上官惊讶于她的不对劲儿,她盯着可儿,却见可儿双眼发出可怖的红光。 可儿浑身都在发抖,她忽然大喊出声:“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见血封喉,是我杀了她!” 所有侍卫虎躯一震,看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丢了书本,单凤眼直直盯着可儿:“你说什么?” “见血封喉!是我杀了她!”可儿形状癫狂大喊大叫,双眼里的红光令周围的丫鬟侍从纷纷退散开来。 上官跑开十几米,一把抓住夜冥的胳膊,满脸惊惧:“好可怕!她怎么了?!” 夜冥盯着可儿,手中握着长剑,下意识地将上官掩在身后。上官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动作,心中一暖,眉眼间都带了几分甜意。 “把她抓起来。”东临火越果断下令。 他下令的同时,萧战大步走了进来。他一眼看见这里的乱局,不禁皱起眉头:“太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可儿猛地冲到萧战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胡子,一张原本清秀的脸狰狞无比:“是我杀了她!见血封喉!是我杀了她!” 她始终只重复这两句话,可萧战却在这一瞬确定,这个女人就是凶手! 见血封喉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毒药,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萧战抬手,示意手下将她擒住。 可儿死死揪着他的胡子,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眼眸,下一瞬她突然发力,硬生生拽掉了萧战的一把长胡须! 萧战下巴立刻涌出血来,他捂着下巴痛楚不堪,声音都扭曲发颤:“给我将这妖女擒下!把她擒下!” 东临火越站在屋檐下,坐怀不乱地望着萧战的人去抓可儿,示意太子府的人全部停手。 明明该是闹心的事儿,可太子府的众人看见被可儿撒到空中去的一把胡须以及萧战血流不止的下巴,突然觉得很有喜感,却碍于萧府众人都在不敢笑出声,差点直接憋出内伤。 萧府的人花了好大工夫才擒住可儿,可儿的红眸渐渐退去,逐渐恢复了黑白色。萧战正欲朝她发作,可儿头一歪,竟直接死掉了。 一片寂静中,东临火越声音轻缓:“右相大人,既然凶手已经被捉住,请你离开太子府,本王会随同前往萧府,把倾城带回来。” 萧战胸中憋着一股怒火,“本官是你的舅舅!你这是什么态度?!” “舅舅?”东临火越嗤笑,“本王从不知道,还有个什么舅舅。来人啊,右相受伤了,替他包扎。” 两名府医很快过来,给萧战包扎完后,东临火越才抬手示意萧战:“请。” 604.第604章 有本宫美吗? 萧战气恼地起身,拂袖出了太子府。东临火越紧随其后,在门口上了马,一路往萧府而去。 萧府地牢,萧道深一脸晦气地开了牢门。东临火越亲自进牢房牵了林瑞嘉的手,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声音极致温柔:“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林瑞嘉笑容明艳,将整间晦暗的地牢都映照亮了。 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出地牢,众人不自觉为他们让出一条路,他们的气场都很强大,可两个气场却能奇妙地融合为一。 仿佛,他们生来就该是一对。 东临观月跟在后面,单凤眼静静凝视着走在前面的一对璧人,他看着她偏头望东临火越,他看着东临火越紧紧牵住她的手似乎生怕将她弄丢,唇角不自觉扬起微笑。 他知道,她很幸福。 第一次见她,她跪在长廊中,廊外雨疏风骤,她像是一棵孤草,倔强却又惹人怜惜。那时他第一次产生想保护一个人的欲·望,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已有了护花人。 地牢外,繁星满天。东临观月默默地跟着他们走了很远,最后一直到太子府门口,望着他们的背影双双消失在府中,他伫立良久,才不舍离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送妹妹出嫁,一路相送,到了目的地,再不舍,也只能离去。 毕竟每条路,都是有尽头的。 林瑞嘉梳洗之后,躺在熟悉的大床上,神态悠闲自在。 东临火越将这两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林瑞嘉在听见上官说出御医有问题时,不禁轻笑出声:“你总说她在府中无所事事,可她却也能抓住关键点,该记一功。” “那么,要奖赏些什么?”东临火越坐在不远处的案桌上批阅奏折。 “她喜欢夜冥,”林瑞嘉美眸流转,“不知道夜冥对她,是什么心意……” 东临火越执笔的手顿了顿,“夜冥无情无爱,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爱情这种事,谁又说得准?”林瑞嘉侧目,随手拿起床头的诗集翻阅,不再多言。 第二日,晨雾还未散去,天上还有着几点星辰时,萧战便匆匆梳洗,进宫面见萧后。 未央宫内,萧后端坐在梳妆台前,端香仔细地用象牙梳为她梳理长发。她的秀发如云如墨,每个女子看见了,都要嫉妒。 萧战隔着珠帘,痛苦不堪地哭诉道:“娘娘,彤儿她枉死,太子府和秦王府都只拿个丫鬟顶罪,彤儿她死得冤啊!娘娘,彤儿她十岁以前一直养在娘娘身边,娘娘看着她长大,就不心痛吗?!” 他又说了很多,一把鼻涕一把泪,满脸都是心痛。 寝殿内点着上好的龙涎香,萧后静静听着萧战哭诉,等到他把苦水都倒完了,才淡然道:“萧以彤跟着本宫那么多年,却连一个小国来的郡主都斗不过。本宫的颜面,算是被她丢光了。”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萧战听在耳里,一阵心跳加速。他和弟弟萧和都很怕这个姐姐,不光是因为她的皇后身份,更因为她的心计手段与深不可测的城府。 他嗫嚅了会儿,低声说道:“娘娘曾说,会让彤儿做燕王妃,如今彤儿去了,娘娘就不为燕王殿下难过吗?” 他低着头弯着腰,下巴还包扎着白布,看起来很是可怜。外面的人若是看见萧战这副模样,恐怕是要惊讶的。即便是在皇帝跟前,萧战的腰杆子都挺得笔直,仿佛他们萧家早已无所畏惧。然而面对萧后,他却难得的弯下了腰…… 端香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给萧后梳理着长发。她将她的头发缓缓盘起来,每一缕都力求精致,每一缕都小心翼翼。 萧后注视着铜镜,铜镜里的人儿依旧美的倾国倾城,那双眼眸,依旧顾盼生辉、灵动美丽。她抬手,轻轻抚上眼角,这里隐隐有细微纹路,尽管隐蔽,却仍然存在。 是了,她已经四十岁,早已不是刚刚入宫时那个十六岁的少女。 “萧战,萧以彤的事情,别再来烦本宫。至于燕王妃……”她盯着镜子里的人,“再过几日,本宫会亲自为月儿择定正妃。” 萧战一惊,问道:“彤儿刚去,娘娘就这般兴师动众,是否不妥?” “萧以彤她不过是萧家的小姐,难道还要让月儿为了她守孝三年吗?!”萧后冷声,“萧以彤死了,不是还有萧以秋吗?!选妃之日,让她过来!” 端香垂了眼帘,小心翼翼为她戴上纯金的凤冠。 萧战嘴唇动了动,终是不敢再言,领命而去。 “娘娘,以秋小姐是萧和将军的嫡女,娘娘选她做燕王妃,恐怕右相大人心里高兴吧?”端香给她簪上凤穿牡丹的金步摇,轻声说道。 “他不高兴是他的事,本宫那那个闲心陪他哀悼萧以彤。”萧后注视着镜中的美人,削肩细腰,俊眉修目,妍姿艳质,明艳照人。 这张脸,称之为国色天香亦不为过。 她缓缓起身,抚摸着发髻上的凤冠,可她再美又如何,他终究不爱她。 “端香,沈贵妃、秦贵妃、宁嫔、张美人她们,有本宫美吗?”她朱唇轻启,问道。 端香微微福下身子,答道:“娘娘天姿国色,这些庸脂俗粉,不及娘娘万分之一。” 萧后缓缓露出一个笑,“那为何,除了初一十五,他始终不曾来未央宫?” 端香低头,无言以对。 萧后的笑容冰冷透骨,她盯着镜中的美人,好半晌后,美眸中的神色逐渐坚定下来。她倨傲地抬起下巴,不得宠又如何,她始终是东临的皇后,是他的皇后。 秦王府,东临长锋出府上朝,府门刚打开,就一阵气血攻心。只见无数百姓围在府门前,冲着大门指指点点。大门上,一具尸体高高悬挂着,正是雨杏。 她笔直地挂在府门前,长发披散下来,满脸都是血迹。 这样暴虐的手法,东临长锋不用细想都知道是萧道深干的。 他眸光冰冷,“秦南。” 秦南走出来,一眼瞥见吊在半空中的尸体,素无表情的脸顿时拉长下来:“昨日是谁值夜?” 605.第605章 选妃大会 【结尾附赠彩蛋,不计入收费字数。】 两个侍卫战战兢兢走上前来,他们昨晚都守在里头,并不曾出来望一眼。 “杖责三十,罚俸三月。”秦南冷声。 两个侍卫下去之后,东临长锋低沉出声:“希望你们下次做事时,先用脑子想想后果。” “是。”秦南应道,他知道东临长锋说的是他和李明珠。 “我发现自从你和她混到一起,你的脑子愈发不如从前。”东临长锋说话很难听,说完就上朝去了。 秦南微叹了口气,这次事情,是他和李明珠急于成事,这才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他站在秦王府门口,两个侍卫将那具尸体解下来拖到府内,围观的群众见无热闹可看,便开始对他指指点点。 秦南深吸一口气,对围观的百姓解释道:“此事纯属误会。这名丫鬟犯了人命官司,这才被仇家如此对待——” “秦王府就没一个好东西!秦王在外强抢民女,你这个狗头军师就负责给他擦屁股!”百姓中有人大喊,一个臭西红柿砸到了秦南脑袋上。 “我听说这个丫鬟杀害了右相的千金,昨天萧大将军前来为他妹妹报仇,这个丫鬟自杀而死!” “胡扯!明明是秦王想要对右相千金用强,右相千金不肯从,亲王恼羞成怒,就把她杀了,然后让这个丫鬟顶罪!” “不会吧?右相千金那样的恶女,秦王都要?!” “我听说是右相千金与秦王相爱,这个丫鬟心系秦王,醋心大发,才杀的右相千金!” 各种说法弥漫在百姓之中,不管哪种说法,众人对东临长锋的印象都很差。最后围观的群众群起而攻之,各种臭鸡蛋、臭西红柿、烂菜叶子都往门口扔。 秦南满脸通红,忙进了府,吩咐人关紧大门。 三天之后,天照城各大世家的嫡小姐都收到邀请函,说是宫中即将为秦王、燕王遴选正妃,邀请她们参加。 秦王虽臭名远扬,可朝廷中也有人说他是用荒淫暴虐来掩饰他的文韬武略。况且秦王生得高大威武,当初中秋宫宴上弹奏的筝更是显示了其卓尔不凡的才华,所以这些世家小姐们还是非常仰慕他的。 而燕王虽然羸弱,但的的确确是位病美人,且终究是皇后所出,身份地位比其他王爷都要高上一筹。更何况,万一他的病好了,说不定储位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抱着这样的心态,天照城中迅速掀起一阵制衣风潮。每位小姐都想穿着最美的衣裙出席此次宫宴,都想着能够被两位皇子看中,一举嫁入皇族。 而太子府中,又是另一番模样。 林瑞嘉将金色的邀请贴放在桌上,美眸中满是思虑。萧后邀请她过去观看,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 如果是认真要给燕王选妃,那么邀请她去做什么? 身为燕王的生身母亲,对待这种大事,该比任何人都认真才对。邀请她林瑞嘉过去只会添乱,其他没有什么好处。 她正想着,东临火越领着个少女进来。林瑞嘉抬头看去,少女身量纤细,眉眼虽普通,却透着一股子灵气,正是伺候过萧以彤的胭脂。 她有些惊讶:“越哥哥?” “那日篝火堆边,我见你的眼神似乎挺欣赏这个丫头,就着人留意她的去向。她被萧家人杖责一顿后,发卖到了青楼,被阿飞及时赎下。”东临火越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怎么样,你夫君我还是很棒的,对不对?” “哪有这样夸自己的!”林瑞嘉忍不住笑道。 她目光落在胭脂身上,胭脂大大方方对她跪下,双眼中只有真挚与死心塌地:“奴婢能够侍奉郡主,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甘愿为郡主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她说着,十分恭敬地对林瑞嘉磕头。 林瑞嘉听得出她声音里的诚意,亲自将她扶起来,说道:“你既然跟了我,那自当抛弃过去的一切。” 她说着,打量她身上淡淡的书卷气,“你读过书?” “小时候随父亲读过几本,后来父亲去世,家道中落,也就没机会读了。”胭脂腼腆答道。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林瑞嘉好奇问道。 “家父是个教书秀才。”胭脂有些难过,“后来因为赌钱欠了不少债,被仇人追杀。当时我只有八岁,被仇家卖给人做了丫鬟。” 林瑞嘉点了点头,“即是如此,我叫你锦书,你可愿意?”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胭脂轻轻念诵,面颊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对林瑞嘉福了福身子,“多谢郡主赐名。” 与桑果站在一起的桑叶看着锦书,眼底掠过一抹难过。都怪她,若不是她屡次多管闲事,小姐也不会招惹上萧以彤…… 桑果捏了捏她的手,小声道:“桑叶姐姐,咱们是主子送给小姐的人,小姐轻易不会舍弃咱们的。以后,咱们一定要好好听小姐的话。” 桑叶点点头,收了眼底的难过。 翌日,林瑞嘉带着四名丫鬟去街上玩。桑果顽皮,偷偷掀了车帘一角,对街上的东西和人群都很感兴趣。 上官自告奋勇,表示曾去过一家非常有特色的首饰铺子,想要带林瑞嘉过去玩。林瑞嘉闲来无事,便答应去那儿。 “这家首饰铺子开在巷子里面,虽然偏僻,但是里面的东西都很特别,跟别的地方卖的不一样。”上官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倾城你看见了,保准会喜欢的。” 马车渐渐驶进了上官所说的巷子里。这条巷子很深,有些小手艺人在这里开店做生意。桑果掀了车帘看,却一眼撞见迅速消失在巷子尾的杏色裙角。 她揉了揉眼睛,巷子尾什么都没有,静悄悄的。 林瑞嘉问道:“怎么了?” 桑果指着巷子尾:“刚刚好像看见裴小姐的身影了。” 桑叶看过去,巷子尾一个人都没有,周围的门也紧闭着。她说道:“你看花眼了吧?裴小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说着,几人下了车。林瑞嘉跟着上官往首饰铺子走去,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让黑鹰过去巷子尾看看。 606.第606章 没有哪一个皇后是不精通人情世故 上官所说的首饰店外表看起来一般,但里面的装修十分特别,甚至还设了圆桌、椅子和茶水,以供选购首饰的人休息。 店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保养得极好,气质尤其淑静,正趴在桌案后面画设计图纸。抬眼见几人进来,也不招待,依旧做自己的事。 林瑞嘉转了一圈,挑中了几件设计特别的,上官拿了布袋过来装,自己也挑了好几件。 付款时,那店主看都没看她们选的东西,只淡淡道:“看着给吧。” 林瑞嘉诧异,上官却习以为常,随手拿了一锭银子放到桌案边。林瑞嘉照做之后,见桑若几人对首饰也很好奇,便让她们挑,自己和上官在圆桌旁坐下等。 半刻钟之后,桑果她们还没挑好,黑鹰却急匆匆带着个姑娘过来了,正是裴九。 裴九脸色苍白,明显是受了惊吓。她看见林瑞嘉,手脚有些不大利索地走了过去,“倾城郡主……” 她在林瑞嘉对面坐下,“今日,多谢你了。若非你及时让手下救我,我恐怕就要被那些人……” 她没再说下去,林瑞嘉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差点遭遇了十分恶心的事儿。 “你怎么会被人挟持到这里?”林瑞嘉问。 “我和胭脂映月出来买东西,后来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计!”裴九有些气愤,“胭脂和映月都会些功夫,若是她们在身边,我也不至于遭受那样的侮辱!” 林瑞嘉默默不语,好半晌后,她亲手给裴九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喝这个压压惊。” 裴九抱着茶杯看了看,先从袖中取出帕子竟茶杯口擦拭了一遍,这才喝了几口,“今日之事……” “我不会说出去。”林瑞嘉说道。 裴九点了点头。 坐在案后的女子似乎忙完了,抬头看见店里的首饰被选购了不少,便起身从箱子里又拿出几十件填补上去。 其中一件是一只做成茅草屋模样的灯笼,用漆木雕成,里头刷了防火的特殊材料。灯笼散发出淡淡木材香味,既好看又好闻。 林瑞嘉眼前一亮,刚欲伸手取下灯笼,另一只白嫩的手也覆在了灯笼上。 林瑞嘉看向裴九,裴九美眸里有着不舍:“这只灯笼……” 林瑞嘉看得出她眼里的渴望,于是收了手,笑道:“我只是想拿过来看看,你若喜欢便买了吧,帐算我头上。” “多谢郡主相赠。”裴九抱着灯笼很是高兴,坐在那里左右把玩。 这时,桑若等人也各自挑好东西,林瑞嘉为她们付了账,正准备出门时,迎面站了位公子,生得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竟引了不少女子在远处观望。 裴九眼前一亮:“四哥!” 林瑞嘉隐约记得,裴家排行第四的乃是裴炎。裴炎闻名于世的不只是文韬武略,还有其容貌。 天下盛传四大美男子,排行第一的乃是幕北寒,即北幕当今皇帝。排行第二的,便是这位裴炎。 他有些生气地望着裴九:“找了你好久,怎么招呼都不打,就来这样偏僻的地方?” 裴九小声将事情说了一遍,裴炎听完,忙真诚地对林瑞嘉作揖:“今日之事,多谢郡主了。改日,裴炎必定登门拜访,以谢郡主之恩。” 林瑞嘉抬手示意免礼:“裴四公子多礼了。救人是小,但据裴小姐所说,我猜测这起事情并不是市井无赖所为,恐怕是背后有人授意。” 裴炎点了点头,“裴家不会放过背后之人。” 几人说着,林瑞嘉便带着人往马车上走去。临上马车前,不经意瞥了眼裴九手中的灯笼。虽然只是轻轻一眼,却被裴炎敏锐地察觉到了。 马车缓缓驶回太子府,锦书轻声说道:“小姐喜欢那盏灯笼?” 素来话少的桑若说道:“小姐很少会遇见格外喜欢的东西。那位裴小姐,拿灯笼的时候当真不客气。” 林瑞嘉托着下巴,从车帘的缝隙里望着外头的景色:“裴九她并不是个复杂的人。” 另一边,裴炎在太子府的马车离开之后,微笑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他从裴九手中拿过灯笼,大步走进店里:“老板,这个灯笼,能再做个一模一样的吗?” 那女子摇了摇头,“本店所卖,皆是孤品。这世上,不会再有一模一样的。” 裴炎从袖中取出一张千两面额的银票:“那么,能否劳烦您为我再设计一个比这更好的灯笼?” 那女子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我并不缺钱。我只是为兴趣而做这些东西,看着眼顺的客人,我可以分文不收。看着不顺的,千两黄金都不买。” 裴炎收了银票,语带尊敬:“如此,是在下冒犯姑娘了。” 他说着,转身走出了店铺。 裴九不解:“四哥,为何对她那样客气?为什么还要再做一个灯笼?” “九儿,幕倾城她比你会做人多了。”裴炎叹了口气,“父亲曾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手中那盏灯笼,她分明很喜欢。她是你的恩人,你理应让她的。” 裴九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灯笼,有些不悦:“一盏灯笼而已,没有四哥你说的那般严重。” 裴炎望着毫不在乎的裴九,不禁摇了摇头:“越是细节,越能体现一个人的修养。九儿,你比不上幕倾城。” 裴九有些难堪,只觉得手中的灯笼烫手得很:“四哥……” “明日我将亲自登门谢她,你可要一起过去?”裴炎说着,目光却落在那盏灯笼上。他的意思很简单,他要裴九拿出这盏灯笼作为谢礼。 裴九咬唇:“如四哥所愿。” 第二日,裴炎带着裴九来到太子府,林瑞嘉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三人在一起谈论诗歌等,气氛竟意外的融洽。 裴九对于诗歌有很多独到见解,林瑞嘉忍不住高看了她一眼,东临皇帝的目光也不算太差,除去不精通人情世故,裴九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姑娘。 不过…… 林瑞嘉眸中闪过笑意,历史上没有哪一个皇后是不精通人情世故的。 不精通做人的女人,在后宫待不下去。 607.第607章 最后两支签文 像裴九这样的,做朋友或者知己她完全胜任,然而若是做盟友…… 林瑞嘉面上挂着淡淡微笑,不时对裴九所说的话表示认同。然而内心,却在某些方面做了否定。裴炎将她的眼神尽收眼底,却并未多言。 送裴家兄妹出府时,裴炎先让裴九上了马车,他自己站在府门口,压低了声音说道:“郡主可是看不上九儿?” 林瑞嘉心中一动,问道:“裴公子何出此言?” “你是不是觉得,九儿她不通人情,无法成为你的盟友?”他又问。 林瑞嘉不语。 “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你认为九儿不知人情,可也许在九儿心里,她认为你过于世故呢?”裴炎面上挂着淡淡微笑,他只是单单站着,就已然风姿卓绝,“各人有各人的长处,郡主切莫为了个人长短,而失去不该失去的东西。” 他说完,对林瑞嘉作了个揖,随即转身跨马离开。 林瑞嘉望着他们离去,默默转身回府。 她听得出来,裴炎在示好。他似乎想要拉近她和裴九的距离,也就是说,他想要太子府与裴家走得更近些。 裴家,要开始站队了吗? 眨眼间十多天过去了,选妃大会在即,各大世家都蠢蠢欲动,谁都想一争王妃之位。 终于,在天照城贵女们的企盼中,选妃大会缓缓拉开序幕。 选妃大会是在御花园中举行的,花园里搭建了一座直径十五米的高台,专供贵女们表演之用。高台对面设了一些桌案,以供世家小姐们休憩之用。正对着高台的乃是一座八角凉亭,凉亭内设了张圆桌,圆桌旁有五只凳子、一张凤座,乃是专供贵客坐的地方。 林瑞嘉赴萧后之约进宫,在宫道上正好碰见裴九。 裴九一见她就笑了,笑得端庄得体,颇有世家小姐的风范:“四哥说你一定也会来,没想到真的就来了。” 林瑞嘉回她一个笑,两人结伴一起来到御花园。 御花园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小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凉亭之中,萧后已经到了,正端着茶盏品茗。 端香抬眸看见林瑞嘉和裴九,出了亭子将她们请过来:“娘娘吩咐,两位小姐可坐在亭中。” 裴九与林瑞嘉对视一眼,一齐走向凉亭。 两人对萧后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万安!” 萧后笑容淡雅,“起来吧。” 她虽是笑着的,可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林瑞嘉眼观鼻鼻观心在她左手边位置坐下,裴九坐在了林瑞嘉身边。 尽管周围都是欢声笑语,然而凉亭中,却因为萧后的存在,气氛莫名地沉重。裴九只觉得萧后的视线是一股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她压垮。她学得更多的是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世家小姐,而非如何与上位者相处。 反观之下,林瑞嘉就相对从容。自在地饮用宫娥端来的茶水,自在地观赏亭外的菊花。 萧后将两人的对比看在眼里,精致的唇角泛起一抹笑,声音慵懒中带着一股轻灵:“本宫最喜欢看你们这些花儿一样的女孩。你们的穿着打扮,总让本宫想起做姑娘时的那些岁月。本宫老了,比不得你们光鲜亮丽了。” 裴九低着头,未敢接话。 凉亭中沉静片刻后,林瑞嘉轻声道:“娘娘仪态万方,比我们要美丽得多,又何谈老?” 萧后似笑非笑:“倾城艳名满天下,何故来取笑本宫?” “那是因为,天下人不曾见过娘娘的倾世之容。倾城蒲柳之姿,比不得娘娘万分之一。”林瑞嘉恭敬说道。 “油嘴滑舌!”萧后淡淡笑着,目光转向快要坐满的桌案席位,“不知今日,谁会有幸成为燕王妃、秦王妃?” 她话音落地,众人便听得一个略含威严的声音传来:“姐姐要为锋儿选妃,怎么也不通知妹妹一声?” 声音由远而近,秦贵妃缓缓踏进凉亭,对萧后微微行了个礼,便在她右手边坐下。 萧后笑容淡雅高贵:“正想着派端香去通知妹妹,妹妹就自己过来了。既然来了,不如就说说,妹妹心中可有中意的人儿了?” 秦贵妃扫了眼前方的世家小姐们,“我中意又如何,一切还不都全凭姐姐做主?姐姐只管挑就是,妹妹相信姐姐的眼光。” 萧后抿唇微笑,目光落在花园小径上,东临观月与东临长锋正姗姗来迟。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显然不大乐意举办这种选妃大会。两人行过礼,各自坐下。 秦贵妃目光扫过东临长锋的脸,却见他的目光不时落在对面林瑞嘉身上。她垂了眼帘,心底涌起一股不悦,连带着看林瑞嘉都不顺眼起来。 选妃大会很快拉开帷幕,第一个环节是小姐们抽签上台表演才艺。然而在场的小姐们都抽过了,签却还剩下两支。 正在此时,身着艳红色长裙的少女忽然风风火火跑了过来:“臣女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臣女路上耽搁了,这才迟到,恳请娘娘恕罪!” 萧后似笑非笑转向秦贵妃,秦贵妃脸上有些难堪,这位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她哥哥的女儿,秦家年轻一辈里的嫡大小姐秦霜妍。 秦贵妃早就有给秦霜妍和东临长锋牵线的意思,见她迟到,虽然恼怒却并不好责怪,只是抢在萧后前面说道:“认真打扮讲求礼貌虽重要,可守时却更加重要!不得再有下一次了!” 她这话完全是在为秦霜妍开脱,表示秦霜妍是因为追求完美才迟到的。 秦霜妍笑着应了,目光直直落在东临长锋身上,眉眼里都是笑意。她起身随手抽了签文,签文上刻了“二十五”,表示她是第二十五个上台表演的。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支签文上,心中掠过疑惑。她扫过在场的小姐们,凡是有地位的都到齐了,还有哪位小姐没到场? 她悄悄看向萧后,萧后面带微笑,看着平易近人,实则从她的瞳眸中,根本读不出任何东西。 林瑞嘉心知萧后不会做多余的事,想来,这最后一位小姐,还在路上。 608.第608章 辱我北幕 上台表演的世家小姐们大多选择的是舞蹈、绘画、唱歌等,选舞蹈的尤其多。因为舞蹈最能在短时间内体现出她们的柔软身姿以及美貌。 她们表演得很认真,希图亭子内的贵人能够多看她们一眼。然而萧后和秦贵妃正微笑着交谈着什么,东临观月与东临长锋的目光也不知漂浮在何处。 唯一关注她们的,反倒只有林瑞嘉与裴九两人。 第六个上台的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姐,她胆子很小,想要表演弹筝,却因为紧张而手脚慌乱,最后直接弹破了音,在高台上发出一阵难以入耳的噪音。 台下贵女们纷纷掩嘴轻笑,眸子里带着几分轻视。 萧后淡然道:“既是还不娴熟,那便下来吧。” 那位小姐满脸通红地扫了眼东临长锋,最后提着裙角哭着跑下台来。 林瑞嘉有些忍俊不禁,裴九低声问道:“怎么了?” “只是觉得这些小姐,都很单纯。”林瑞嘉笑道,“看见她们,就会想起曾经的自己。” “在我的印象里,你始终都给人恬静自信的感觉。”裴九笑不露齿,“你也有过单纯的时候吗?” “自然是有过的。”林瑞嘉想起小时候在相府,对母爱和父爱的渴望,不禁莞尔。那时她每天躲在灌木丛后面,巴望着能够看下朝回府的林泰民一眼。 她看了一眼又一眼,然而所谓的父爱,终究只是奢望罢了。 今天的这些小姐们,抱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心愿而来,殊不知,在皇后和秦贵妃心中,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选。所谓的选妃大会,不过是走一个形式罢了。 或者说,这些小姐们的存在,都只是为了衬托她们选定的人的风采。 第十七个上台的是萧家的二小姐,萧以秋。 林瑞嘉估摸着这位萧小姐大约就是萧后为东临观月择定的燕王妃了,她仔细看去,萧以秋生得颇为秀美,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身上有着淡淡的书卷气息,与她所见过的萧家人大不相同。 萧以秋对亭子内的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几名侍女端上香案与花瓶,又有侍女抱来几十支鲜花。 萧以秋焚香静坐,在众人的视线中,坦然地将花朵插入瓶中。她的手纤细白嫩,一张脸与花朵交相辉映,越发显得美丽静雅。 她安静地修剪着花枝,眉眼之间,都带着一丝甜美。 林瑞嘉不禁瞥向萧后,这个萧以秋的一颦一笑,都在模仿萧后。 只是,她身上没有萧后独有的霸道与威严,只有小女子的甜美芳华。 林瑞嘉看向东临观月,他的表情依旧温柔,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十分满意的模样。可他的目光分明是落在虚空处,没看萧以秋半分。 想来,仍是不如意的吧?林瑞嘉想道。 萧以秋表演完,将那瓶插花献给了萧后。萧后命人摆在亭子的桌案上,众人都明白,萧后这是中意萧以秋。 很快,在场的小姐们都表演完了,只剩下秦霜妍。秦霜妍大大方方起身,走上高台,拉了拉超大的裙摆,笑容活泼甜美:“启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臣女是柱国将军之女,唤作霜妍。今日臣女要为诸位表演百蝶穿花舞,请诸位欣赏!” 说完,便就势拉长了身姿,白玉般的手指挽了个花。 乐声起,秦霜妍踏着乐声而舞,艳红色长裙飞扬,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翩跹在花丛中的蝴蝶,又像是正在怒放的玫瑰。 她的舞蹈与一般仕女所跳得不大一样,她的舞蹈中融合了少数民族的快节奏,看起来火辣又热烈,一改刚刚小姐们带来的沉静气氛,整个御花园都因此而生色起来。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甜美而活泼的笑容,一双美丽的杏眸不时含情扫过东临长锋的脸。 萧后将她的眼神看在眼底,笑道:“那日中秋宫宴,裴小姐一曲破阵舞艳惊皇宫,可见对舞蹈颇有研究。依你看,她这支舞如何?” 裴九盯着秦霜妍:“在原百蝶穿花舞中加入了少数民族特有的泼辣大胆,新奇好看,叫人耳目一新。” 萧后听了,未加点评,目光又落在林瑞嘉身上,“你认为呢?” 林瑞嘉眸光忽闪,偏头就对上萧后的目光。 那样含笑如水却又无情如冰,那样清浅却又幽深的目光,叫林瑞嘉心头一跳。 下意识的,她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秦小姐这支舞的确不错,可惜秦小姐的动作略有些僵硬了,少了几分灵韵。” 对面东临长锋抬眸看她,林瑞嘉扫了眼他,迅速收回视线。 秦贵妃不悦的声音响起:“听倾城郡主这般说,似乎郡主也懂舞蹈?” “略懂皮毛。”林瑞嘉淡淡道。 “本宫曾听过一句话,凡是在某个方面自称略懂皮毛的人,实际上都是这方面真正的大师。”秦贵妃眸光冰冷,“既然倾城郡主认为妍儿不够有灵韵,郡主何不上台表演一番,也好让我等长长见识?” 林瑞嘉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笑容淡雅:“我不过是说出心中所想,纯属讨论舞艺,并没有贬低秦小姐的意思。贵妃误会了。” 秦贵妃冷笑一声,咄咄逼人道:“倾城郡主既知道本宫是东临的贵妃,却以这种以下犯上态度与本宫说话,可是看不起我东临?” 她这话纯粹是在挑衅,萧后却含笑望着高台,丝毫没有为林瑞嘉解围的意思。 林瑞嘉轻笑了声,声音清越:“建国之初,北幕与东临曾约为兄弟之国,永不相侵。本郡主在北幕境内,是先帝亲封的正一品郡主。东临与北幕既是兄弟之国,那么本郡主这个正一品的头衔,想必在东临也是通用的。贵妃一级,不过是从一品,贵妃说我态度不恭敬,本郡主可当真想不明白了。” “幕倾城,你居然敢这样与本宫说话?!”这下秦贵妃是彻底恼了。这个小辈,居然敢用品衔压她,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冷声道:“幕倾城,你以为,这是你北幕皇宫吗?!即便是北幕的皇帝小儿,见到本宫也得恭恭敬敬称一声贵妃娘娘,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自称本郡主?!” 林瑞嘉起身,敛了表情,对萧后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秦贵妃咄咄逼人,辱我北幕,恕倾城不敢再待此地。”她说完,冷着脸转身就要离开。 609.第609章 择定正妃 萧后瞥了她一眼:“没人辱你北幕。坐下来,好好看表演。” 林瑞嘉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萧后,萧后的目光落在台上,精致绝艳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林瑞嘉默默转身回来坐下,秦贵妃冷哼了一声。 秦霜妍的舞蹈已接近尾声,就在她打算做出最后一个最令人惊艳的百蝶穿花舞姿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天照城里的小姐们,就只有这点水平吗?” 众人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紫色绣花长裙的少女从御花园小径走来。少女有一双柳叶吊梢眉,妆容极为精致艳丽,然而林瑞嘉却总觉得不大舒服。 她仔细观察这少女,少女的双眼明明是杏眼,却偏用烟灰色眉黛将眼尾上挑,做出单凤眼的模样。少女的皮肤不算白皙,然而偏穿了件深紫色绣朱红色曼珠沙华的长裙,硬生生将她的档次拉低了几分,看起来很是拙劣。 “我怎么觉着,她这打扮,像是太子?”裴九低声说道。 林瑞嘉睫毛忽闪,“嗯。” 她走到高台下,嘲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姐?这种舞姿也敢上台表演,真是丢人!” 秦霜妍大怒,本来她的百蝶穿花舞正要完美地跳完,居然半路杀出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村妇! 她正要发火时,萧后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便是若惜吧?过来让本宫瞧瞧。” 那少女欢喜地走进凉亭,只对萧后一人行了礼:“君若惜参加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万事顺心,美貌永驻!” “瞧这小嘴儿甜的……”萧后示意加座,君若惜大大方方地在凳子上坐下。 她姓君,东临国姓君的贵族只有一户,便是洛川君家。 秦霜妍略显尴尬地站在高台上,下也不是,再跳舞也不是。 秦贵妃瞥了她一眼,不悦道:“还傻站那儿做什么?到本宫身边来。” 秦霜妍如蒙大赦,忙不迭跑到秦贵妃身边。 小太监恭恭敬敬地捧上最后一支签文,君若惜却没接,笑道:“若惜是冲着谁来的,娘娘心中有数。若惜志在必得,这签文,不抽也罢。” 林瑞嘉垂了眼帘,显而易见,君若惜是冲着她家越哥哥来的。连着装和眼型都要模仿越哥哥,这个女孩子,看来是很迷恋越哥哥。 萧后示意将签文撤下去,又让端香传话,令各位小姐们先在御花园游玩,选中的名单,等会儿进行公示。 君若惜不时对林瑞嘉扫上几眼,目光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流连,秦贵妃见此,笑道:“这位是北幕的倾城郡主,也是太子的未婚妻。” 她尤其咬重“太子”与“未婚妻”两个词,生怕君若惜听不明白似的。 君若惜眼底闪过嫉妒,笑道:“原来是倾城姐姐,久仰大名!” 她说着,笑了一声,又道,“我是君家的郡主,我父王很早就有将我许配给太子哥哥的意思,皇帝陛下也是知道的。既然倾城姐姐先来一步,我也无话可说。这次入京,只想问倾城姐姐一句,是否能将太子妃一位给我?当然,姐姐可与我一同嫁入太子府,以侧妃的身份。” 没等林瑞嘉有所反应,君若惜又补充了一句:“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我可以允许姐姐生下来,不过只能作为太子府的庶子来养,没问题吧?这世上,鲜有主母允许妾侍先生下儿子,我认为我已经够仁慈了。” 她说着,定定注视着林瑞嘉,眸中含着一点冰冷,似乎是等着林瑞嘉谢恩。 林瑞嘉呷了口茶水,这个君若惜,想必也是萧后弄来的…… 洛川乃是陪都,洛川王势力极大,手下有兵有马,几乎相当于一个土皇帝。君若惜作为洛川王的女儿,自然身份高贵堪比公主。 可是,土皇帝终究加了个“土”字。堪比公主,也只是堪比而已。 她抬眸望向野心勃勃的君若惜,朱唇轻启:“太子妃之位,我不会让给任何人。” 君若惜一愣,显然没料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林瑞嘉会说出这般决绝的话。她咬牙,说道:“我有整个洛川的财富做陪嫁,你有什么?” “整个洛川?!”林瑞嘉冷笑,“整个洛川才多大?又能有多少财富?” “那你又有什么做陪嫁?太子哥哥娶你,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君若惜高傲的抬起下巴。她生来就被人当做公主供着,她觉得除了皇后和她母妃,所有女人都比不过她尊贵。 “我有北幕整个锦州做陪嫁。”林瑞嘉淡淡说道。 北幕锦州,乃是北幕最为富庶的地方之一。北幕皇帝册封她为郡主,并不只是简单给了个封号和金银珠宝,最重要的,他给了她封地,北幕最后的封地。 洛川较之锦州,犹如南羽比于东临,完全被碾压。 君若惜显然没料到林瑞嘉居然还有封地,她咬了咬嘴唇,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袭紫衣的高贵男子从不远处走来。 被紫玉冠高束的黑发,妖艳的面容,修长挺拔的身姿,玉树风华的气质,正是东临火越。 君若惜惊喜地站了起来,跑出亭子迎了上去:“太子哥哥,我是若惜!我来找你了!” 东临火越眼中掠过一抹茫然,“你是谁?” 君若惜微微尴尬,小脸通红,说道:“我是君若惜啊!太子哥哥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太子哥哥去洛川玩,咱们一起玩过的……” “哦,是你啊。许久未见,你长大不少。”东临火越客套地说完,便绕开她抬腿往亭子里走去。 他对萧后点了点头,转身加了椅子坐在林瑞嘉身边,两人低声说着什么,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周围的人望着他们,君若惜尤其嫉恨,求救地望向萧后,萧后却只是静静翻看此次前来参加选妃的花名册。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萧后将花名册递给秦贵妃:“萧家小姐当为月儿正妃。” 秦贵妃接过花名册,随手翻了几页便合上了:“妍儿,你可愿嫁给晋王?” 610.第610章 乘兴而去,兴尽而返 秦霜妍满脸激动:“愿意愿意!” 东临长锋嫌弃地瞥了眼她,半晌不语。 除了秦霜妍,秦贵妃又为东临长锋择定了一名侧妃,乃是大理寺卿的嫡女常夜晴。秦霜妍虽然不满,但能做秦王妃是她好多年的梦想,所以她心底依旧十分欢愉。 萧后自称乏了,很快回了未央宫,只让端香留下来宣布结果。在场的小姐们大都失望无比,端香遵萧后吩咐,赏赐她们每人一对金镯、一支步摇,倒也让她们安慰不已。 萧后走后自然是秦贵妃安排大局,她着人开了戏台子,请这里的所有小姐们前去看戏,一路都被簇拥着,听了不少恭维话。 与此同时,未央宫中。 萧后靠坐在寝殿内的软榻上,目光落在窗外盛开的一簇菊花上,看不出喜怒。 端香匆匆进来,福了福身子说道:“娘娘,燕王殿下求见。” 她话音落地,东临观月已经挑了帘子走进来。 “规矩都白学了?”萧后看都没看他,声音冷淡。 东临观月注视着她,他早已习惯他的母后冷冷淡淡。 他轻声道:“儿臣并不喜欢萧以秋。” 萧后注视着窗外的花朵,漫不经心道:“本宫知道你心仪幕倾城,可你没那个本事去争,如今得了这结果,又有何可怨?” 东临观月沉默良久,说道:“母后,即便没有倾城,我也不愿意娶亲。我知道我这身子撑不过几年,若我逝世,我不想我的王妃独自面对一切。” 萧后转过头来,美眸中满是不耐:“本宫怎么会生了你这样的孩子?!” 东临观月低头不语。 “此事不容再议。你退下。”萧后冷声。 东临观月默默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端香见萧后面色不善,便为她倒了杯菊花茶:“娘娘,喝杯茶压压火气。殿下如今还不懂事,等到成家立业,自然会明白娘娘的苦心。” “他,根本不像是皇家的人。”萧后皱眉。 傍晚时分,东临火越正陪着林瑞嘉在府中下棋,忽然魏言过来传旨,说是皇帝有要事宣太子进宫。 林瑞嘉独自一人用晚膳,前去探听消息的黑鹰回来禀报,太子奉旨,正陪着君若惜游览天照城夜景。 林瑞嘉听罢,心中一阵难受,饭也吃不下了。她搁了碗筷,让桑叶桑果准备沐浴。 与此同时,御花园,东临观月静静坐在亭子里,锦白的衣袍一尘不染,干净如莲。 他望着远处天际,在遥不可及的地方,夕阳一点点沉了下去,天际逐渐由橘红染成深蓝。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繁星满天,御花园中点起了八角宫灯,莫名的花香萦绕在整座御花园。 这样静谧的夜里,不知道倾城在做什么? 东临观月忽然起了兴致,要去太子府看望林瑞嘉。 小厮备好车马,却被他拒绝。他花了一个时辰,从皇宫门口一直走到太子府,太子府的人忙开了门让他进去。 他一路走到林瑞嘉的寝殿,路过花圃时,还特意掐了一枝开得正好的木芙蓉,想要作为礼物送给她。 更深露重,石阶两侧生了青苔。远处有烟花绽放,他站在寝殿外的花藤架下,却见寝殿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以及一个纤细优雅的身影。 守在屋檐下的桑果发现了东临观月,正欲禀报,他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深秋桂花的甜香弥漫在府中,花藤上有露水落下,沾湿了他的白色锦袍。夜风凉如水,晚秋紫罗兰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发上、肩上,他却忘记去拂拭,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凝视窗内的身影。 过了许久,他将那枝犹带露水的木芙蓉放在花架下的石桌上,转身离去。 身后小厮不解:“殿下,为何只在外头站了会儿,就要回去?” “乘兴而去,兴尽而返,又何必再见她?况且,”东临观月驻足,偏头看向石桌上那枝木芙蓉,笑容柔和温润,“我想要做的,已经做了。” 他话音落地,身后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林瑞嘉打开门,本欲出来走一走,却意外看见东临观月站在门口。 东临观月有些赧然:“倾城……” “你……是来找越哥哥的吗?”林瑞嘉迟疑着问。 东临观月静默半晌,点了头:“是。” “他不在府中。你,可要等等他?” 东临观月本欲拒绝,却下意识地应了“好”。 花厅里,两人隔着桌子,锦书端来茶水,林瑞嘉抬手示意:“刚从张公子那儿得来的金叶子茶,燕王尝尝。” 天照城能被林瑞嘉称一声“张公子”的唯有张朝剑一人,东临观月笑道:“张家多财,倾城你与张家合作,实是明智之举。” 他说着,呷了一口茶水,面上流露出赞赏之情:“比之宫中的茶,亦不遑多让。” 他虽是赞赏的神情,可林瑞嘉却敏锐地注意到他眼中的遗憾,不禁问道:“燕王在遗憾什么?” 东临观月愣了愣,随即腼腆一笑:“我喝过很多种茶,也品尝过许多境外的美味饮品。然而却没有一种,能抵得过萧府地牢中,你送我的那瓶牛奶。” 花厅里很寂静,秋虫的鸣声从外头传进来,林瑞嘉轻笑了一声,吩咐道:“再拿两瓶牛奶过来。” 锦书很快拿来两瓶,林瑞嘉递给东临观月一瓶,“这一瓶,我敬你。” 东临观月愣了愣后,大笑起来,随即与她“碰杯”,两人竟面对面喝起牛奶。 花厅中的侍婢们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天照城南。 今晚这里有一场烟花盛典,君若惜吵着要过来看。奉旨陪同的东临火越很是不耐烦,把她带到人多的地方逛街看烟火,君若惜却又嚷着要上画舫游湖。 阿飞将太子府的画舫划了过来,东临火越站在岸边,远远看见画舫上站了个人。他披着细毛绒的斗篷,长身玉立,正是澹台惊鸿。 他侧头望了眼君若惜,君若惜正朝这边跑过来,声音娇软:“太子哥哥,你等等我嘛!” 611.第611章 别忘了那八十一口人是怎么死的 东临火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待画舫靠了岸,说道:“你先上去,我更衣之后就来。” 君若惜不疑有他,踮起脚尖突然亲了口东临火越的脸颊,羞羞怯怯地上船了。 东临火越待画舫开走之后,神情陡然冷下来。他掏出帕子擦了脸颊,完事儿后直接将那方帕子给丢进了湖里。 东临火越回到太子府时,林瑞嘉还在和东临观月一边喝牛奶一边品诗论道。他站在花厅外,花厅内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 她笑得轻松愉悦,似乎他去陪别的女人,她一点都不在乎。 东临火越沉了脸色,大步走进花厅:“这么晚了,何事这般好笑?” 林瑞嘉见他回来,轻松的心情不由沉重几分。 东临观月察觉他的不悦,忙敛了笑意,起身对他微微点头:“皇兄……” “再不回去,母后该担心你了。”东临火越沉声。 “是。”东临观月抬眸悄悄瞥了眼林瑞嘉,抬步离开了花厅。 林瑞嘉端坐在交椅上,默然放下牛奶瓶,起身准备就寝。 东临火越拉住她的手:“你不开心?” “我与别的男人说话,你看见了不高兴。那你陪别的女人看烟火,我能开心得起来吗?”林瑞嘉反问。 “吃醋了?”东临火越俯下身,凑近她的脸,单凤眼中跳跃着烛光。 林瑞嘉偏过身子,不肯理他。 东临火越转过来,扳正她的脑袋,林瑞嘉给了他一个漂亮的白眼,掰开他的手就要往里走。东临火越长臂一伸,大掌揽过她略显笨重的腰,竟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运气轻功,一路朝太子府外而去。 林瑞嘉轻叫一声,满脸都是惊恐:“你要做什么?!” “先别乱叫!等下有你叫的时候。”东临火越声音沉稳。 “你——”林瑞嘉脸颊绯红,伸手去拍打他的拳头,声音里都是羞涩,“快放我回去!” “不放!” “越哥哥,我要回去睡觉!” “我就是带你去睡觉!” 东临火越带着她径直落到天照城南的湖心,这里泊了一艘精致的画舫,画舫内空无一人。画舫二楼,地上铺着上好的紫玉竹席,家具陈设一应都是雕花紫檀木。角落的青铜炉里点着极品梨花香,风将木窗边的流光缎纱帘吹得如梦如幻。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轻轻放在紫玉竹席中间的软毯上,侧身在她身边躺下,一双丹凤眼中含着点点笑意:“算起来,咱们很久没行房了。” 林瑞嘉好不容易平缓下去的情绪被他这么一说,又勾动起来。她脸蛋绯红,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越哥哥,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没羞没臊的……” 东临火越握住她的手,“这样的话,我也只会对你一个人说。嘉儿,除了你,任何女人,都不可能听见我的一句情话……” 他说着,探头过来,吻住了她的樱唇。 林瑞嘉感受着他灼热的吻,逐渐被他的热情感染,竟忘了因为君若惜而产生的醋意。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东临火越欺身而上,大手巧妙地褪下她的衣物。 画舫中,满室生香。女子如猫咪般挠心的轻吟声不时传出,叫人面红耳赤。 情到深处,东临火越凑到她洁白纤巧的耳垂前,轻轻呵气:“嘉儿,画舫外面,还有很多船哦……” 恶劣的话语让林瑞嘉心神一晃,一张脸鲜红欲滴,几乎羞得要钻进最深的地洞里。东临火越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薄唇掀起一抹坏笑,又开始新一轮的折腾。 另一艘画舫中,君若惜坐在舱内,等了半天也没见东临火越过来。她焦急不已,拉住前来沏茶的丫鬟问道:“我太子哥哥在哪儿?” 那丫鬟古怪地望了她一眼,“这艘画舫虽是太子府的,可并不属于太子。” 君若惜一愣,那丫鬟继续说道:“这艘画舫乃是太子殿下赠与澹台公子的。”说完,便匆匆离去。 君若惜发愣时,一只修长的大手掀开珠帘,她抬头看去,只见披着白色绒毛斗篷的俊美男子出现在眼前。 她满脸惊恐,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你居然还活着?!” 澹台惊鸿面带着诡异笑容,声音冰冷彻骨:“是啊,我还活着,让你们失望了。” 君若惜猛地尖叫一声,起身就想离开画舫。澹台惊鸿身形一动,已然抓住她的手腕。君若惜惊惧不已,抱着脑袋不敢看他的脸。 澹台惊鸿将她推到墙壁上,强迫她抬头看他:“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君若惜,你今日落到我手中,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吗?!” 君若惜猛地抬起头盯着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叫嚣道:“我父王是洛川王!是洛川的皇帝!我是洛川的公主,你一个私生子,算什么东西,怎么敢威胁于我?!” 澹台惊鸿抓住她的头发,“砰”地一声将她的头砸到墙壁上:“再让我听见那个词,我就把你扔进最下等的窑子!” 君若惜被砸的七荤八素,浑身一震,气焰都小了下来:“你……你若是那样对我,我父王绝不会放过你!别忘了你家八十一口人是怎么死的!” “君若惜,他不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替我转告君无宴,灭族之仇,我澹台惊鸿必定全额奉还!”他说完,猛地松了手。 君若惜缓缓从墙壁滑落在地,双腿发软。她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一阵后怕。 那个贱人生得私生子居然还活着,她要告诉父亲,她要马上告诉父亲…… 她想着,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要往画舫外去。她高声叫喊她丫鬟的名字,然而回应她的是画舫上的一片沉默,以及远处人群的热闹。 她颤抖着推开舱门,甲板上,她从洛川带来的四名贴身大丫鬟全部七窍流血死在地上。 君若惜陡然发出恐惧的尖叫,抱着头狼狈不堪地逃回了岸上。 澹台惊鸿立于画舫之上,裹紧了斗篷,英俊的脸上满是可怖的寒意。 612.第612章 她是多余的 他每晚都要在房间里点亮八十一根蜡烛,他每晚都会在临睡前一遍又一遍默诵君家所有人的姓名。 他不会忘记他母族八十一口人是如何惨遭灭门的,不会忘记他是怎么投奔太子的,更不会忘记向君家复仇。 而在湖中心的画舫,经过大半个时辰的折腾,东临火越总算是停了下来。林瑞嘉重重喘着气,黑发被汗水打湿紧贴在面颊上。东临火越随意套了中衣起身,健壮的胸膛上没有一丝赘肉,线条完美地让女子们都要尖叫。 他的长发披散下来,与林瑞嘉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场景香·艳美妙。 林瑞嘉几乎快要被折腾得晕过去了,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架。东临火越却仍旧有气力的很,将她打横抱起,走到画舫一层的屏风后。这里早有人准备了浴桶和热水,东临火越将她轻轻放进浴桶之中。 本来正晕乎乎的林瑞嘉惊醒,热水中体贴地加了上好的药草,能够很好地减轻人的疲惫感。东临火越亲自拿了毛巾为她搓背,唇角上扬,心情愉悦得很。 林瑞嘉靠在浴桶壁上,斜着双眼看他,只觉得这家伙活像是一只偷到腥的大尾巴狼。 可明明只是简单地搓澡,他搓着搓着,位置就完全不一样了。 林瑞嘉连耳垂都红透了:“越哥哥……” “有什么可害羞的?”东临火越单凤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你七岁时,我可是常常帮你洗澡的。” 林瑞嘉双手紧握,声如蚊蚋:“你那个时候……” “我那时已经十三岁了。作为皇子而言,对这种事,懂得总是早些。”东临火越的大掌覆在她的柔软上,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嘉儿,从咱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是我的猎物了。” “你是一条腹黑的大尾巴狼!”林瑞嘉轻声骂道。 “我若是狼,那你就是一只小白兔!狼吃兔子,天经地义。”东临火越轻轻搂住她的脖颈,好半晌后,才认真说道,“嘉儿,这一辈子,都不准你离开我。你若敢再次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就……” “你就怎样?” 东临火越脸上浮现出一抹恶劣的笑意,冷不丁褪了衣裳跳进浴桶之中:“我就找遍天涯海角,把你抓回来,狠狠吃掉!” 这一夜漫长而又短暂,画舫里的灯,一直亮到了天明。 第二日。 林瑞嘉醒来时,已经身在太子府中。 见她终于醒了,守在床边的桑果哭丧个脸,说道:“小姐,你终于醒了!早上那个君若惜带着圣旨来咱们府里,皇帝居然要她住进太子府!” 因为泡了药浴,所以尽管折腾了一夜,可林瑞嘉并未感觉到太累。她起身问道:“现在几时了?” “快要午时(上午11点)了!那个君若惜可嚣张了,直接带人把东西都搬进来了,而且居然还挑了小姐寝殿旁边的青岚殿!”桑果不满。 锦书端着一盆玫瑰花露从外头进来,笑道:“殿下心仪咱们小姐,就算她搬到这间寝殿,殿下心里头还是只有小姐一个人!” 她将木盆放在旁边,拧了帕子为林瑞嘉擦拭脸颊。 正在这时,君若惜从外头进来,扑鼻而来一阵玫瑰花香。她嗅了嗅,走到那只精致的雕花小木盆前,好奇道:“这里面是什么?” “玫瑰露。”桑果懒懒答道。 “可是拿来喝的?”君若惜眼前一亮,随手拿起一旁的瓷杯舀了一勺,抿嘴尝了点,随即将那一杯全都喝了。 她砸吧砸吧嘴,淡淡评价道:“甜味不够。幕倾城,你每日就喝这种难喝的东西?” 桑果和锦书强忍住笑意,最后桑果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君若惜有些恼怒:“你笑什么?” “这盆玫瑰露,乃是给我们郡主梳洗用的。若惜郡主好口福,居然喝了我们郡主的洗脸水。”桑果大大方方笑着说道。 君若惜一愣,目光落在锦书手中的帕子上,顿时满脸臊红,却仍旧强端着架子:“在我们那儿,从不这样浪费!你们太奢侈了!” 洛川矿产极多,算是个富庶的地方。但洛川的风沙也很大,那里的女子,并没有天照这里讲究。 君若惜说着,目光却忍不住在林瑞嘉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上流连。她自打来到这里,所见的女子大都有一身雪白肌肤。再看看自己,因为常年遭受风沙和干旱,又没有好好保养,所以肌肤粗糙得很,明明比林瑞嘉小,看着却好像比她老了好几岁…… 锦书没管君若惜,自顾重新拧了帕子为林瑞嘉敷面。这样连续好多次,方才停了,恭恭敬敬地为林瑞嘉穿上外裳与绣花鞋。 君若惜望着在梳妆台前坐下的林瑞嘉,她的头发又黑又亮,披散在背后,就像是一面铜鉴,几乎能照出人影来。 桑果为林瑞嘉梳妆,君若惜瘪着嘴,静静望着桑果灵巧地为她挽了高贵优雅的灵蛇髻。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她的四个丫鬟都死了,现在用的都是皇帝赐的,虽然挽的头发挺好看,可比起幕倾城的发髻,她觉得她的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怪不得太子哥哥会被这狐狸静迷住,一定是太子哥哥看中了她的容貌! 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等回过神时,桑叶从外头进来禀报道:“太子殿下回府了!请小姐去用午膳。” 林瑞嘉微微颔首,迈着莲步往外走去。 君若惜忙不迭追了过去,也想同他们一道用膳。 花厅的饭桌上,东临火越不停为林瑞嘉夹菜,林瑞嘉也不时给他布菜。两人对彼此的喜好十分熟悉,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样的。 君若惜一个人郁闷地吃着饭,一双强硬画成单凤眼的眼睛盯着他们俩,感觉自己完全是多余的。 用完膳后,两人姿态优雅地在丫鬟端来的银盆里净手,君若惜却有些无所适从,她不大懂这边的规矩,看见那精致的银盆中盛着晶亮的液体,还以为是汤,差点犯了和早上一样的错误。 613.第613章 世上美人再多,他只想要一个林瑞嘉 丫鬟将膳食都撤了下去,清理干净后端来水果和香茗。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谈诗歌,谈历史,谈书中读来的和市井里听过的怪志杂谈。林瑞嘉总能跟上他的步骤,不时还补充几点,默契而又情趣相投,叫人看了止不住地赞一声般配! 君若惜几度想插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们所谈论的东西。 她扯了扯身上深紫色的衣裙,眸光黯淡。 小时候,东临火越曾去过洛川,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她从未见过他这样仿若天神之子的美少年,尽管年少,但她仍然心动了。她记着他,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嫁给他。 后来,关于他的传说陆陆续续传到洛川。世上都说东临的五皇子有着妖艳的单凤眼,于是她每天花很多时间学习化妆,努力把自己的眼睛也画成跟他一样的丹凤眼。 世人都说东临的五皇子总是身着绣曼珠沙华的深紫色锦袍,邪魅妖娆不可一世。于是她将全部的衣裙都换成了深紫色,只因为她知道,这是他喜欢的颜色。 然而…… 君若惜的目光落在东临火越和林瑞嘉身上,林瑞嘉并没有穿着紫色刻意迎合他,浅淡的月白色宽松长裙,却让她仿佛散发出淡淡的月光来,圣洁美丽。 他们坐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融洽,那么般配…… 君若惜拉了拉裙摆,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讽刺。 她拉长脸,连招呼都没打一声,起身走出花厅。 林瑞嘉与东临火越对视一眼,从彼此眼神里看见了无奈。 对林瑞嘉而言,有的东西是可以分享的,有的东西是不可以的。比如,越哥哥。越哥哥的宠爱,她要一个人全部占有。她不能容忍别人来分享这份爱情,她要霸道地完完整整地独占这份爱。 对东临火越而言,这世上美人再多,他却只想要一个林瑞嘉。她的喜怒哀乐,他都喜欢。她的一颦一笑,他都喜欢。 君若惜回到青岚殿,思索良久后,决定改变策略,用柔情来攻陷东临火越。 她花了两个时辰,在宣纸上画出东临火越的画像。几乎每一副她都不满意,两个时辰过去,房中地面全都是废稿,她总算在傍晚时分画出了勉强能看的画像。 她拿了画像问旁边侍立的婢女,那婢女只想着得赏钱,于是大力吹捧她一番,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把君若惜喜得不行,顺手就赏了她一锭白银。 君若惜宝贝似的捧了画去找东临火越,听外头的小厮说他在花园里,便兴冲冲跑去了花园。然而刚进花园,她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刺激到了。 残阳如血,身着月白色长裙的林瑞嘉站在桂花树下,一手扶着桂花枝,一手执着一柄浅紫色绢纱团扇,笑靥如花,绝美不可方物。对面的凉亭里,东临火越站在石桌后,正为她画像。 他们的两人世界仿佛没有丝毫裂缝,容不得任何人进入。君若惜傻傻站在远处,只觉得这一幕刺得人眼睛疼。 她站了许久,手中的画纸不知不觉被风吹走,落进了远处的溪水里。她浑然不觉,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她虽然做事冲动,可也不是傻子。 她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 君若惜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本来她在洛川待得好好的,忽然收到萧后的邀请函,当时就兴冲冲收拾了包裹快马加鞭赶过来。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遇上现在这样的局面。 她一个人往青岚殿走,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回家。至少,家里有疼她宠她、视她如掌上明珠的父王和兄长。 君若惜迅速收拾了包袱,带着最后剩下的两个侍卫出了太子府。当初她来天照城时,她的父王给了她四个丫鬟,十六名护卫。可她的丫鬟都被澹台惊鸿杀了,十二名护卫不知去向,大约也是凶多吉少。 她骑在马上,回头望向太子府的朱红匾额,眼泪一下就淌了出来。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身披细毛斗篷的澹台惊鸿鬼魅般出现在府前。他站在台阶之上,笑容诡异:“别忘了告诉君无宴,我会回去找他报仇的。” 君若惜眼神倏然转冷,却终究是有些害怕澹台惊鸿,忙挥鞭离开。 君若惜前脚离开太子府,后脚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就收到了消息。两人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走了。尤其是林瑞嘉,她还打算跟她好好斗一斗,她竟就这样不辞而别…… 却说君若惜骑马到了天照城郊外,穿过十里杨柳堤岸时,却被一个女声给叫住。君若惜勒停马,转身去看,只见一名衣着光鲜亮丽、妆容精致妩媚的女子站在长亭中,正遥遥对她招手。 君若惜下了马走过去,那女子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秦王侧妃,你便是洛川君家的郡主吧?果真天生丽质,叫人印象深刻。” 君若惜撇嘴:“你们天照城的人,惯会拍人马屁!” “郡主说笑了。我这人,向来口直心快,从不会说谎。我观郡主五官精致,只是皮肤糙了些。若是郡主有一身如玉肌肤,姿色定比那位素有倾国之名的倾城郡主还要美上三分。”李明珠掩唇轻笑,眉眼里都是认真。 君若惜摸了摸自己的脸,盯着李明珠看了半晌,李明珠的皮肤白腻细滑,宛如刚剥壳的鸡蛋。 她有些羡慕:“你是怎么保养的?” “我啊,自有一套美容秘诀。”李明珠笑着执了她的手,拉着她往秦王府马车上去,“郡主不如跟我去秦王府,我保证在一个月内,给郡主一身如玉肌肤。” “当真?” “绝无戏言。” 君若惜没问她为何会在这里等她,也没问她为何会帮自己,就稀里糊涂上了李明珠的马车。 马车中,李明珠各种夸赞君若惜,直将她原本低沉的心情夸赞得飞上云端。她甚至一度觉得,只要皮肤好了,自己绝对能成为天下第一美人。 李明珠却浅笑着,眼底尽是嘲讽。 614.第614章 天下哪有平白掉馅儿饼的事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转眼已是十一月。东临天照靠海,所以温度并不算低。 然而林瑞嘉去拜访澹台惊鸿时,却发现他早早燃起了炭火,屋中地面铺了厚厚的绒毯,他抱着手炉坐在窗下,对着一盘残棋蹙眉。 林瑞嘉踏入屋子里,扑面而来都是灼热。她解了披风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盘残棋上:“越哥哥说,半个月之后,东临皇族会举行三年一度的冬季狩猎,地点在北疆附近的颍州。问你可要同去?” 澹台惊鸿漠然,指尖捏着一颗黑玉棋子:“北疆太冷了。” 林瑞嘉默然片刻,轻声问道:“你怀有寒疾?” “……”澹台惊鸿并未回答。 林瑞嘉见他只盯着棋盘,不禁抬手拾了粒黑玉棋子下到角落:“澹台公子只盯着中间那一块,却忽略了边边角角,是为不妥。” 澹台惊鸿眸光一动,林瑞嘉这一手,直接解了黑棋的困局。 他轻声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那日湖上画舫内,你和君若惜的对话,我都知道。你是洛川王的私生子,可你的母族却被洛川王全部诛杀。”林瑞嘉说着,环视房中八十一盏烛台,“可怜八十一口人死于非命,想必,你心中的仇恨,不会比任何人少。” 澹台惊鸿轻笑出声:“果然,有了王孙殿做后盾,郡主说话做事都要有底气的多。”他的心中有着一丝讶异,原本以为王孙殿不过如此,可如今王孙殿耳目之多,竟能连他的私事都探听得到…… 林瑞嘉淡然地笑了笑,挽了袖亲自给他倒茶:“北疆颍州乃是裴家的地盘,此次冬狩,天照城的各大世家想必都会同去。澹台公子是太子府的首席幕僚,岂能因为害怕风寒而止步不前?” “颍州是裴家的地盘,可北疆却毗邻北幕。郡主又有何可惧?”澹台惊鸿反问。 林瑞嘉将茶盏奉给澹台惊鸿,美眸中有着点点微光:“此去北疆,秦家、秦贵妃、秦王府都会一同前往,没有比这更适合的机会铲除他们。” “郡主要一窝端?”澹台惊鸿忽然觉得此前有些小看了林瑞嘉。 能够说出刚刚那种话的女人,绝不是善茬,绝不是头脑简单的善茬。 林瑞嘉笑容莫测:“秦王野心勃勃,对越哥哥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我不会容忍任何人威胁到越哥哥的地位,谁都不可以。” “让郡主失望了,我是不会去北方的。”澹台惊鸿慢慢说着,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举起茶盏,“预祝郡主马到成功!” 林瑞嘉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澹台公子中的,可是寒毒?” 澹台惊鸿愣了愣,眸中再度掠过讶异之色。 林瑞嘉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已然明了,开口道:“桑若,去将百毒丸拿来。” 桑若应声出去。当初林瑞嘉的及笄礼上,田阳雪送她的礼物是四颗可解百毒的百毒丸。她被劫持到北幕,所有东西都落在了南羽,是越哥哥亲自前去南羽,将她的东西全部带过来的。那四颗百毒丸,也在其中。 “别白费功夫了。”澹台惊鸿冷然,“我找遍四海的神医,却没一个人能解我身上的寒毒。你那药,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总得试试。”林瑞嘉说道。 桑若很快将药瓶拿过来,林瑞嘉递给澹台惊鸿,眸光坚定。 澹台惊鸿不抱希望地随手取了一粒放入口中,药丸入口清凉。过了片刻,他觉得僵冷的四肢百骸逐渐有暖流经过,僵硬的筋骨,竟逐渐恢复了柔软韧性。 他惊讶地抬眸望向林瑞嘉,林瑞嘉咬唇,“若是有效,北疆颍州冬狩,还望澹台公子能够随行。” 澹台惊鸿放下手炉,“此药大约能压制我体内的寒毒,但若要根除,还需一火。” “什么火?” “麒麟火。”澹台惊鸿声音淡然。 然而他话音落地,林瑞嘉却没再说话。 麒麟火,麒麟臂,都与洛川有关。 澹台惊鸿的仇,也与洛川有关。 林瑞嘉忽然笑了起来,朝澹台惊鸿举起茶杯:“看来,洛川要变天了。” “不出两年,我要洛川王全府人性命,以祭我母亲、外祖在天之灵。”澹台惊鸿朝林瑞嘉举起茶盏,英俊的脸上挂着森寒的笑意,“北疆一行,在下万死不辞。” 两只酒盏在空中重重撞击到一起,无形的盟约在两人的视线中达成。 与此同时,秦王府。 李明珠坐在花厅,一名管事嬷嬷不停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虽还有半月,可该收拾的东西都该收拾起来。北疆不比天照城,北疆冷得很。皮毛斗篷一类的,手炉炭火一类的,都该带上——” “好了,本妃自有主张。”李明珠打断她,“嬷嬷若是闲得很,就去后院帮忙把要带的东西收拾起来。” 那嬷嬷无奈,只得停了絮叨,跟几名丫鬟一同去了后院。 坐在下方的秦南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三年一度的冬狩,各大世家都非常重视。此次张家与钟家留守天照,秦王府的主要人手都会跟过去。颍州的裴家的地盘,裴家至今还未站队,所以……” “所以,咱们要去拉拢裴家?”李明珠美眸流转,问道。 “不错。裴九虽已嫁给晋王,但据宫里眼线送出来的消息,晋王并无争储位之心。或者说,他早已放弃了皇位的继承权。”秦南声音冷静,“所以,裴家是咱们必须争取的合作对象。” “我明白了。”李明珠把玩着腕间的玉镯,“除了拉拢裴家,若是还能借机除掉幕倾城或者东临火越……” 两人对视,从彼此的眸中看见了深深地笑意。 秦南正欲离去,走到门槛前,想起君若惜,不禁侧头问道:“那位君家的郡主,如何了?” “正照着我找来的方子泡药浴呢。” “这世上,当真有药物,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改善人的肤色?”秦南眯起眸子。 “天下哪有平白掉馅儿饼的好事……”李明珠笑容莫测。 615.第615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 第二日,林瑞嘉正在府中看丫鬟们收拾去北疆颍州的东西时,沈宁琅兴冲冲跑了进来,大咧咧说道:“倾城!咱们要去北疆了,你高兴不?” 林瑞嘉无奈地望着她咋咋呼呼跑过来,额头上都沁出了细汗。她递给她一块帕子,“你也到出嫁的年纪了,做事就不能规矩点?” 沈宁琅冲她吐了吐舌头:“我看你和裴九坐姿站姿走姿都端庄大方的很,漂亮得要命!可是轮到我,我就觉得好累。我还是保持原样吧!” 她说着,一撩袍摆在屋檐下的交椅上坐了,十足的纨绔贵公子模样。 林瑞嘉注意到她的衣裳似乎有些眼熟,忍不住问道:“你穿的,可是沈二公子的?” 沈宁琅扯了扯长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折扇,甩开来答道:“我二哥去洛川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给我留了一屋子的好衣裳。再去忘川楼看姑娘时,也没人跟我抢了!” 林瑞嘉笑着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一边望着丫鬟们收拾衣物,一边聊天,倒也很是惬意。不过聊了一半时,下人禀报裴家的小姐来了。三个人坐在一处,竟也没显尴尬,反倒颇为和睦融洽。 沈宁琅从未参加过冬季狩猎,所以对这次北上之行十分期待。她问了裴九很多颍州的事,裴九耐心地介绍,从深秋会落初雪到特色小吃,都一一说与她们二人听。 等到分别时,三人竟都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 而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出发去北疆颍州的日子终于到来。此次同行的有十几家名门望族,六大世家中除了张家与钟家留守天照,其他四家都一块儿去了。 天照城郊外,车队绵延数里,一路沿着官道朝北方而去。太子府的马车比较靠前,桑果悄悄挑开车帘,却看见马车旁,东临火越骑着白马,一身紫色衣袍在秋风中飞舞,整个人风姿卓绝,邪肆如妖。 有世家小姐的车队紧跟在后头,隐约传出压抑的尖叫声及调笑声。 桑果双手捧心收回视线:“小姐,太子殿下好好看!外头那些世家小姐们都跟着殿下的马呢!不过呀,太子殿下再好,却只属于咱们小姐!别的人,想都不要想!桑叶,你说是不是?!”她说着,十分得意地抬起小下巴。 桑叶双颊通红:“这样不害臊的话你都说得出口,小心让小姐笑话!” 林瑞嘉正低头缝制一件貂皮斗篷,抿唇轻笑,并不言语。 被人艳羡的圆满爱情,谁说不幸福呢? 太子府马车后面,本该是秦王府的马车,却被那些想要上前一睹太子风采的贵女们的马车挤到了后头。 雨桃从车窗外收回头,见李明珠正在另一侧车窗前发呆,不由关切问道:“娘娘,可要喝些水?” 李明珠摇了摇头。 雨桃又问:“奴婢去催赶车的人快些?” “这样就很好。”她视线所在的地方,是骑在枣红色大马上的东临辰前。 他依旧是斯斯文文的气质,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的模样。瞳眸干净而清澈,仿佛她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东临辰前不时偏过头与一旁马车中的少女说话,李明珠看得分明,那是裴府的马车 李明珠黯然,他们二人的婚期早已定下,年后就将完婚。 她还记得当初遇上东临辰前的那个清晨。 重华镇将军府后花园,桃花开了一树又一树,她抱着白瓷小瓶在桃花树下收集桃花露,正专心致志之时,却听得一个温润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那声音温润中带着无限的寂寥,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她转过来,便瞧见身着白色锦袍的俊美男子,正立在桃花树下,端得是风华无限。风起,桃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肩头与发上,他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谪仙,美不胜收。 她看得痴呆,一双清澈的眼竟逐渐染上了爱恋。 “娘娘,您在想什么?”马车中,雨桃忽然问。 李明珠回过神,一手托着下巴,脸上的妆容妖艳精致。她略带侵略性的目光落在东临辰前身上,声音散漫:“没什么。” 傍晚时分,车队在山脚下停驻扎营。 随行的御膳房厨子很快烧起火来,烹饪出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送到各家营帐之中。 东临火越自己带了太子府的厨子,所以单独开了小厨房。 小厨房做了精致的五菜一汤,东临火越趁林瑞嘉不注意,往里头加了点料,就想着夜里可以“为所欲为”一番,省得和她睡一起时她不同意,到时候他又得活生生憋一夜。 他计划的很好,正欲和林瑞嘉开吃时,沈宁琅却很会挑时机,挑了帐篷帘子直接走进来,一眼瞧见桌上的饭菜,忙在林瑞嘉身边坐下:“给我也加双筷子!啧啧,这小菜做的,可比那锅大杂烩要好得多!” 东临火越面色不善:“这些菜只够本王与嘉儿吃。” 沈宁琅不高兴地扫了他一眼:“不够再叫厨房做就是了!看你小气的,倾城怎么会喜欢你这样小气的男人。是不是,倾城?” 一边是挚友,一边是夫君,林瑞嘉有些无奈:“桑果,再添双碗筷。” 为了不让林瑞嘉起疑,东临火越只得闷声望着沈宁琅大快朵颐,她一个人,几乎吃了一半儿的菜。 吃完后,沈宁琅打着饱嗝站起来,夸赞了一番厨子的手艺,表示明儿一早还会过来,便高高兴兴往自己帐篷走去。 林瑞嘉总觉得她走路的姿态有些不大对劲儿,不过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旅途劳顿所致,所以并未往深处想。东临火越又命人重做了一桌菜,两人这才开吃。 此时天色已晚,沈宁琅越往前走,越觉得热得很。她解了外袍的盘扣仍觉不够,最后干脆脱了外袍,望见旁边一顶帐篷与自己的颇有些相像,便掀了帘子,大咧咧闯了进去。 “好热……” 616.第616章 进了他的房 沈宁琅一进去就更觉难受,这顶帐篷内点了好多蜡烛,既晃得她眼睛疼,又让她更加热。 “空儿,你好不懂事,点这么多蜡烛,多浪费啊!”她嚷嚷着,直接脱了全身衣服爬到床上,随手扯过被子盖住肚子。 可是睡着睡着,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空儿,这床怎么变硬了?” 她的声音带着软糯,迷迷糊糊问道。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她睁开一条眼缝,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俊却没有表情的脸。 “澹台……惊鸿?”沈宁琅的瞳眸瞬间放大,却在下一秒砸吧砸吧嘴,侧了个身朝向里边,“一定是做梦。” 说着,还伸手毫无形象地抠了抠大腿。 澹台惊鸿:“……” 他俯身靠近她,有些怒意:“沈宁琅,这是我的帐篷!” 他身上带着强烈的男人气味,沈宁琅的意识已经模糊,隐约觉得有人靠近,而这个人恰恰能解她身上的灼热。 她手臂一伸,直接勾住澹台惊鸿的脖颈,将他整个人都拖下来:“热……” 澹台惊鸿的脸已经如锅底般黑,冷哼呵斥:“沈宁琅,放手!” 盖在沈宁琅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滑落,她胸·前的大好·春光尽皆呈现在他眼前,一丝·不挂。 澹台惊鸿猛地往后退去,沈宁琅却死不撒手,闭着眼睛往他身上缠。 “热……”她轻声呼喊,眉尖紧蹙,小脸蛋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澹台惊鸿只觉下腹涌起一股热火,他皱着眉头盯着眼前这个女人,“沈宁琅,你再不松手,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好热……好热……”回答他的只是重复的这一句话,沈宁琅整个身子都贴到他身上,难受得蹭着他,似乎极其渴望得到某种慰藉。 她的大腿蹭到了澹台惊鸿的某个部位,澹台惊鸿猛地将她重重砸到床上,欺身而上,冷然道:“沈宁琅,这是你自找的!” 东临火越派来寻找沈宁琅的暗卫站在帐篷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快,帐篷内传出一阵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少女呻吟声,那暗卫红着脸,尴尬地回转身去跟东临火越汇报情况。 林瑞嘉正在帐篷后沐浴,东临火越站在帐篷外,听见暗卫将事情说了一遍,顿时暗叫不好。正当他要赶时间去阻止时,林瑞嘉的声音从帐篷内传出:“越哥哥,你在外面做什么?” 东临火越示意那暗卫退下,自己进了帐篷,林瑞嘉身着白色中衣,如云黑发披散在腰际,整个人美丽无暇。然而他此刻却没心情欣赏这份美,犹豫片刻,将事情全盘托出。 林瑞嘉大惊:“宁琅她,她……” 她说不下去,狠狠瞪了眼东临火越,来不及穿鞋便往帐篷外跑。东临火越忙追上她,将她打横抱起,运起轻功,眨眼之间便来到了澹台惊鸿的帐外。两人刚靠近,便闻得里头传来一阵挠心挠肺的呻吟声。 “事情已经成了。”东临火越轻声说道。 林瑞嘉气得浑身发抖:“你可知,若是宁琅明日醒来知道失了身,会多么恨你吗?!” 东临火越讪讪揉了揉她的脸:“其实惊鸿与她也蛮般配的……惊鸿他是出将入相的命,做丞相夫人,也不算辱没了沈宁琅。” 林瑞嘉虽然与澹台惊鸿是盟友关系,可她总觉得澹台惊鸿性格莫测,有时候甚至带上了几分残忍。这样的怪脾气,又有谁能受得了? “你觉得好,宁琅未必觉得好。”林瑞嘉不高兴。 “如今木已沉舟,还能如何?”东临火越抱着她转身离开,“嘉儿宝贝乖,这事儿,我看还得对沈宁琅保密。否则依她那个性子,定会将这次北上之行闹得鸡飞狗跳。” 林瑞嘉默然,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与此同时,正中央最大的圆顶帐篷内。 萧后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如云墨发披散下来,柔软的浅黄色中衣上用金线绣着凤穿牡丹,端得是富贵无边,高贵美艳。 帐篷内的雕花大木床上只有铺好的锦被,该在这里的人却不知去了何处。 端香进来换灯,看见萧后一个人对着铜镜发呆,眸中闪过一抹不忍,劝道:“陛下去了秦贵妃的帐篷内,今晚想必是……娘娘还是早些睡吧,明儿还要早起赶路。” 萧后玉手握着象牙镂花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美眸中无悲无喜。 “娘娘,奴婢伺候您就寝?”端香又问了一句。 过了许久,萧后才缓缓起身,转身往床铺走去。 明明发过誓绝不再期待,可每夜,总会数着时辰,等他过来。她数了十几年,他却从未在初一十五以外的日子来过。 萧后躺下后,端香为她掖好被角,却听见有人掀了门帘。 外头魏言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端香一惊,忙喜不自禁地转向萧后,可萧后脸上仍旧是无悲无喜的表情,淡淡道:“就说本宫身子不爽,已经睡下。” 端香皱着眉头,愁苦道:“娘娘这是何必……” “去。”萧后转向里侧。 端香走到屏风外,看见东临天佐,忙惶恐地跪了下去:“陛下万安!娘娘她身子不适,已经睡——” 东临天佐根本没听她说完话,直接大步走进了屏风后。他一把揪住她的长发,迫使她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不是日·日夜夜盼望朕的宠幸吗?朕今晚来了,怎么又玩这一套?你是想欲拒还迎?!” 萧后注意到他眼底有隐隐的暴怒,猜测他是在秦贵妃那里受了气,这此回来,大约是拿她撒气的。 她冷笑一声:“欲拒还迎?皇上,您恐怕高估您的魅力了。” 东临天佐被她嘲讽,怒意更甚,猛地将她推到床上,“你是不是以为,有萧家做后盾,朕就当真不敢动你?!” 萧后缓缓抬眸盯着他,朱唇轻启:“萧家在,姐姐在。姐姐在,臣妾在。” 只简单的十二个字,便能彻底浇灭东临天佐的怒火。他忽然颓然地坐在床榻上,好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 617.第617章 再见幕北寒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东临天佐默然上床,在萧后身边躺了下去。 萧后侧脸看他,他的眉眼之间,戾气尽消,只余疲惫。 七日之后,车队终于到达北疆颍州。 虽是深秋的天,可颍州已然飘雪。车队在颍州最北端的草原驻扎下来,草原再往北,是黑水河,黑水河以北,便是北幕的疆域。 东临火越亲手扶着林瑞嘉下了马车,林瑞嘉举目望去,草原一望无际,远处有放牧的牛羊,还有马群。她偏过头,忽然看见不远处,已经矗立了几十顶帐篷。中间最大的一顶金碧辉煌,十分惹人注意。 他们的先行车队还没来得及将帐篷搭好,这些帐篷,是谁的? 注意到林瑞嘉眼中的疑惑,东临火越握住她的手,表情有些踌躇:“嘉儿,我一直没问过你一个问题。当初你在北幕失去记忆的两年,究竟有没有,对幕北寒动过心?” 林瑞嘉惊诧地抬眸看他,东临火越的双眼里全是认真。 林瑞嘉凤眸中有着犹豫,“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你,喜欢过他?”东临火越怔愣。 “我不知道。关于那两年的记忆,我一点都不想再被提起。”林瑞嘉忽然有些恼怒,转身离去。 她心跳加快,几乎是逃命般的离开了东临火越的视线。 想起幕北寒,她有感激,有尊敬,却也有愤恨。 然而更多的,是恐惧和寒意。 不想听见幕北寒这个名字,不想回忆起当初在北幕发生的一切。 可是偏偏,越哥哥却在这个最靠近北幕的地方,旧事重提。 那些不堪的记忆潮水般涌进脑海,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曾被他当做狗一样拴在大殿里,只为满足他那畸形的爱情。 她也曾被他当做珍宝一般捧在掌心,同样也只为满足他的爱情。 林瑞嘉脑海中一片混乱,她一路跑到黑水河岸,重重地喘着粗气。她双手撑着膝盖,美眸茫然地盯着黑水河对岸的原野。 如今的他,是北幕高高在上的皇帝。君临天下,权势无双。 这样的他,应该早已有后宫三千佳丽了吧? 她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情绪,正欲转身往回走,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人凭空拎起。没等她反抗,背后的人已经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拉上马,双手穿过她的腰间握住缰绳,带着她一路往草原深处疾驰而去。 “你是谁?!”林瑞嘉冷静出声。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林瑞嘉皱起眉头:“你劫持我,不会有好下场的!” 身后的人依旧没说话。 草原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林瑞嘉咬住嘴唇,她隐约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能够穿透北幕和东临重重兵卫来到这里,又能在众目睽睽之中公然将她带走,这种事,全天下只有一人能够办到。 北幕皇帝,幕北寒。 黑色骏马不知道奔驰了多久,终于在一片广袤的荧光草中停下。 他将林瑞嘉抱下马,并没有看她的脸,只是静静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头深深埋进了她的发间。 林瑞嘉感受到他灼热的呼气,更感受到他极快的心跳。 她任由他抱着,心乱如麻。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她翻转过来,细细触摸她的眉眼,鼻梁,嘴唇。 林瑞嘉抬眸盯着幕北寒,近一年未见,他似乎瘦了许多。昔日总是含情的桃花眼如今看起来带了几分沧桑,但他的容颜依旧绝丽,不愧于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呼。 他盯着她的樱唇,用指尖细细绘出她的唇型。他的指尖很是冰凉,似乎将北幕的雪花都携裹了来。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忽然间,就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林瑞嘉身子一僵,想要挣扎,却苦于被点了穴道而动弹不得。 幕北寒的吻辗转缠绵,似要倾诉尽这么久以来的相思之苦。 过了许久,他才松口,伸手解了她的穴道。 林瑞嘉重重喘息,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 幕北寒盯着她的背影,“你怀了他的孩子?” 林瑞嘉背对着他,声音微微发颤:“幕北寒,我讨厌你。从前讨厌,现在也讨厌!” 幕北寒身形一动,转瞬间便到了她面前。他凝视着她,清楚地看见眼泪从她脸颊滑落,苦涩而又凄楚。 “倾倾。”他叫了声她的名字。 “不要再来纠缠我!”林瑞嘉猛地推了他一把,绕过他迅速跑开。 幕北寒孤身一人站在比人还高的荧光草丛中,默默凝视她的背影,桃花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 他爱她,恋她,舍不得她! 没有她的每一天每一夜都仿佛受刑般煎熬,可他生生忍了三百天的相思之痛。 没有人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是怎么度过的。所有人都要求他废皇后,改立新后,甚至还自作主张为他在全国大选秀女。 可是那些女人,连倾倾的一根发丝都比不过!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精力将群臣镇压下去,尽管被贴上了“铁血”的标签,可他就是不愿意废皇后。 哪怕她不在他身边,哪怕她成为别人的女人,他也要她做他名义上的皇后。 林瑞嘉失魂落魄地往东临的帐篷走。她走了很久很久,双脚都被磨得生疼。可她依旧看不到东临的帐篷,她停了下来,似乎,迷路了…… 正在这时,马蹄声响起,她抬头看去,一匹白马急速奔来。马背上的人一身紫袍,黑发在风中飞舞。 “越哥哥……”她呢喃,快速冲了过去。 东临火越勒住缰绳,将手伸给她。 林瑞嘉察觉到他的不悦,上了马后,轻声道:“越哥哥,我——”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东临火越声音冷淡,一路朝帐篷奔去。 林瑞嘉垂了眉眼,轻声道:“对不起。” 东临的帐篷已经搭好,就在北幕的帐篷旁边。晚上要在草原上举办篝火晚会,侍从们已经将篝火、烤肉等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夜色降临。 东临火越带着林瑞嘉回了帐篷,将林瑞嘉交给桑若等人,冷冰冰道:“把她打扮好。”说完,便转身出了帐篷。 618.第618章 打脸 桑果眨巴着眼睛:“小姐,你和殿下闹矛盾了呀?” 林瑞嘉不语,默默走到屏风后头:“为我梳洗。” 桑果还想再问,锦书即时对她使了个眼色。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帐篷前,一大堆篝火被升起来,烤肉的香味和滋滋声弥漫在周围,令人食指大动。 最大的帐篷内,东临天佐与幕北寒坐在高座之上,进来的北幕世家群臣与东临的世家群臣们对两人行了大礼,高呼万岁。东临天佐抬手示意众人免礼平身,俱都入座后,众人面上都带着骄矜之色。 这次两国共同冬狩,不只是为了加强交流,更有缔结盟约的意思。北幕新皇的能力和手段究竟如何,将直接决定了东临对待北幕的态度。 所以能够参加这次冬狩,乃是他们身份地位的象征,是十分荣幸的一件事。 萧后端坐在东临天佐左手边,面带浅笑,母仪天下的气势十足。东临天佐不时侧头与她说几句话,萧后淡然笑着回应。所以在北幕群臣看来,萧后与东临天佐的关系显然是十分融洽的。 而平日里有芥蒂和矛盾的世家们也一改往日态度,亲切地与对手乃至仇家攀谈起来,就是为了不让对方看出他们国家的不团结。 北幕的强大,不仅仅体现在军事力量上,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皇权高度集中,且名门望族之间十分团结。皇帝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调动一切军队和物资,这也正是其他三国对北幕的忌惮之处。 东临火越的席位在右下方第一位,林瑞嘉端坐在他身边。两人都着紫色系服饰,看起来分外登对。东临火越喝着酒,闷声的模样让林瑞嘉明白,他心情不好。 她主动为他倒了杯酒,东临火越执杯的手顿了顿,偏头看向她,正对上她带着歉疚与企盼的目光。 灯火辉煌,觥筹交错,东临火越伸手抚摸她的发顶,这个姑娘,他一手带大,她的性情,他该最了解才是。 或许,他不该问出那个问题。 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意义? 她现在已经属于自己,过去的一切,并不是她想要发生的。究其根源,是他不够强大,是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女孩。 “嘉儿,对不起。” 他轻声。 林瑞嘉眸光忽闪,什么都没说,只是悄悄握住了他放在桌下膝盖上的手。 东临火越反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这一生都要将她紧紧禁锢他在身边。 只这一刹那,两人矛盾尽解,重新和好如初。 东临火越下方是东临长锋的席位。秦霜妍坐在他右手边,李明珠坐在他左手边。李明珠瞥了眼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微微侧头,望向身后的秦南。 秦南微不可察地颔首,李明珠红艳的朱唇勾起一抹浅笑,起身缓缓走到帐下,朝上方盈盈拜倒:“帐中无以为乐,臣媳请求为陛下献歌舞。” 东临天佐扫了眼东临长锋,抬手允了。 李明珠回到席位,丝竹管弦声起,有夜风携裹着雪花从帐外涌了进来,一袭白衣的少女轻纱遮面,身形窈窕,美眸含情,脚下莲步生姿,踏着乐声一步步朝帐中走来。 李明珠不会主动献什么歌舞,想来其中必有缘由。林瑞嘉盯着那名少女,只觉得这少女的眼睛颇有些熟悉。 乐师演奏的乐曲是《凤求凰》,少女声音曼妙,一边舞蹈,一边歌唱:“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她的音质只能算得中上,舞姿平平,连宫廷舞师都比不上。然而她的白裙配着帐外雪景与不时飘飞进来的雪花,再加上远处苍茫绵延的雪山,竟奇异地产生了一种神圣之感。 林瑞嘉侧头看向李明珠,只见她唇角含笑,显然是对这种效果很满意。 少女挥舞莹白广袖,皓腕白如霜雪,腰肢如柳盈盈不堪一握,直叫在场的男人们都产生了怜香惜玉之情。 一舞完毕,少女朝上座拜倒,口呼万岁。 “殿下女子,乃是何人?”东临天佐对她很有兴趣。 少女眉眼弯弯,摘下面纱,一张脸肤如凝脂,五官精致,竟是位大美人。 不过—— 林瑞嘉眉眼如刀,这个少女,不就是君若惜吗?! “若惜恭祝两国兴盛,国泰民安!”君若惜再次拜倒,余光瞥见周围人的惊艳,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一月未见,若惜郡主变化如此之大,当真令本宫惊叹。”萧后笑道。 君若惜声音轻柔:“启禀皇后娘娘,古人有云,三日不见,即更刮目相待。更何况,若惜离开了整整一个月?”她说着,目光不时飘向东临火越处。 这一个月,她不知忍受了多大痛苦才换来这一身好肌肤,这一副好身材。其中她几度要坚持不下去,但每每想到东临火越,她都咬紧牙关,忍受住那诸多痛苦,最终凤凰涅槃,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林瑞嘉冷笑,李明珠调教的不错,不仅让她脱胎换骨,还教会她说话。只是,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变成今天这样,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 “你跳得不错。”东临天佐开口,“可想要什么赏赐?” 君若惜的目光落在东临火越身上,“臣女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今天陛下能赐臣女一个座位。” “哦?”东临天佐一眼看穿君若惜的心思,笑道,“你想要什么座位?” “臣女想要坐在太子身边,求陛下赐座!”她说得极其诚恳,声音柔弱,很难有男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请求。 但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君若惜喜欢东临火越。所有人都望着东临天佐,若是他答应了君若惜的请求,那边是赤·果果打林瑞嘉的脸。 东临天佐扫了眼神情莫测的林瑞嘉,朗声:“赐座。” 619.第619章 堪为东临下一任皇后 林瑞嘉放在桌下的手倏地紧攥在一起,眼底闪过愤怒与憎恶,却强忍着没有发声。 她不能说话。一旦她开口替东临火越拒绝,那就等于给她招来了善妒的名声。东临火越握住她的手,为了她的名声,他同样无法拒绝。 正在君若惜得意地往东临火越身边走来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自帐外响起: “东临国跟咱们北幕就是不同。这种不要脸的请求,东临皇帝都能答应,可见东临国有多开放。” 随着声音,一名身着白色锦裙的少女盈盈而入,云鬓高耸,姿色倾国,气场极为强大,正是白洛曦。 与她一同进来的男子俊美非常,正是白沉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他们二人却只笑吟吟望着林瑞嘉。 君若惜咬牙,仍旧往东临火越身边走去。 白沉香身形一动,眨眼间便出现在她身边。他抓住她的手腕,目光冷厉:“东临的皇帝,我的妹妹,谁都不能欺负。” 君若惜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骨都要断了,想起李明珠曾说过女人该以柔克刚,她美眸之中弥漫出水汽,带着一股媚意,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白沉香:“公子,好痛……”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众人看去,白洛曦不知何时出现在君若惜身边,甩了甩手,“勾引我哥哥,该打!” 君若惜洁白的面庞上赫然五个鲜红指印,她将李明珠的叮嘱抛之脑后,暴跳如雷:“你居然敢本郡主?!” 白洛曦不屑,“打你怎么了,有本事你打回来啊?” 君若惜气得浑身发抖,一边哭一边对着东临天佐跪了下去:“这个疯女人太乱咬人,求皇上为臣女做主!” 疯女人,这称呼…… 北幕在座的各大世家同时汗颜,在北幕,从没有人敢称呼白洛曦为疯女人……尽管他们也认为白洛曦的确有点疯。 他们以怜悯地目光注视着君若惜,这个女人,看来是要倒霉了。 东临天佐不耐烦地扫了眼君若惜,也不看看对方是谁就公然挑衅,现在捅了篓子,他不打算给她解围。想着,将皮球踢给了幕北寒:“北幕皇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幕北寒看向林瑞嘉,声音温柔到极致:“倾倾认为,该当如何?” 在场的人都倒吸了口凉气。谁都知道幕倾城是北幕名义上的皇后,谁都知道她同时也是东临的准太子妃。幕北寒这样直接问她,究竟是何意? 东临火越凌厉的目光落在幕北寒身上,幕北寒视而不见,只是静静等待着林瑞嘉的回答。 “此次冬狩,本是奔着和平和预祝来年兴盛的目的。若是发生矛盾,反倒不美。不过——”林瑞嘉柔和地看向白洛曦二人,“哥哥和嫂子迟到了,该罚一杯。” 白洛曦与白沉香相视一笑,在林瑞嘉对面的席位坐下。白沉香高举起酒杯:“父亲十分想念你,这次本欲一同过来,无奈朝中诸事繁杂,所以托我送来问候。” 林瑞嘉高兴,于是拿了酒,一饮而尽。 “父亲他可偏心了,收拾了三辆马车的礼物让我们捎过来送你。”白洛曦的声音带着三分醋意,七分调笑,“连白家的传家之宝,那对紫暖玉鸳鸯枕,都让我们一同带过来了。当初我和哥哥大婚时,他可都没取出来!” 她的声音很大,大帐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瑞嘉突然有些想哭,只有家人,才会这样关心自己…… 她明白,白洛曦和白沉香说这番话,不是为了寒暄,而是为了在东临帝后和群臣面前为她长脸,为她撑腰。她的哥哥和嫂子通过这些话告诉他们,她幕倾城是不能被欺负的,北幕白家永远都是她的后盾。 林瑞嘉垂下眼帘,泪水打湿了眼睫。 如果她不曾来东临,她一定会在北幕生活得很幸福…… 东临火越在这一刻,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紧紧攥住林瑞嘉的手,生怕失去她一般,大掌竟微微发抖。 林瑞嘉愣了愣,偏头看他,他的眼神之中,有害怕,有祈求。素日里风流邪肆的单凤眼如今看来,竟像是快要被丢弃的大狗眼神,湿润可怜。 林瑞嘉心一软,小声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而跪在地上的君若惜完全成了个笑话,她攥着裙角,不知如何是好。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李明珠,李明珠却端起酒杯饮酒,视而不见。 她咬唇正不知所措时,萧后忽然笑道:“若惜,过来坐在本宫身边。” 东临天佐忌惮白家,忌惮北幕,她萧锦然却不必。君若惜好歹是洛川王的女儿,无论如何都是要护着点的。 不过,她萧锦然从不做亏本的事。护着君若惜,君若惜也得付出点代价。 萧后美眸中暗光流转,微微瞥了眼林瑞嘉的方向。 君若惜如蒙大赦站起来,高兴地坐到了萧后身边。 接下来轮到北幕出一曲歌舞,北幕公主幕承欢亲自上场。一曲惊鸿舞,倒也跳得有模有样。她从头到尾都是微笑着的,目光不时投向东临火越处。 她一直喜欢东临火越,也曾幻想过嫁给他。然而现在,她不想嫁给他了。她觉得看见他与所爱的女子在一起,她也很开心。 为他的幸福而开心,为他的笑容而心满意足。 幕承欢的舞蹈越来越急,疾风骤雨般旋转,整个人美不胜收。 她旋转着,在心里下了决心,等到回雪城后,就央求皇兄为她择婿。 毕竟,越太子是用来暗恋的,更是用来怀念年少时光的。 可她总得找个人,一起度过剩下的几十年。 一舞完毕,幕承欢微笑着下场更衣。 东临天佐眸中掠过暗光,率先鼓掌。 等到群臣的掌声歇下,他才缓缓开口道:“贵国公主舞艺出众,气质卓然,堪为东临下一任皇后。”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这话,是摆明了在为东临火越求娶北幕的公主。 东临火越大怒,暗骂老头子乱来,刚欲拍案而起,却被林瑞嘉按住了手。 620.第620章 北幕小儿 林瑞嘉微微摇头,示意他,东临天佐是在跟幕北寒说话,而非他东临火越。 幕北寒面无表情,声音沉稳坚定:“东临的太子妃,是幕倾城。东临未来的皇后,也只会是是幕倾城。” 简单的几句话,铿锵有力,竟让大帐中的人俱都沉默下来。 林瑞嘉抬眸望向幕北寒,他身着龙袍,坐姿端正,俊美无邪。 东临火越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幕北寒竟会如此回答。 东临天佐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大帐之中十分刺耳。他笑了许久才缓缓停下,盯着幕北寒:“北幕小儿,东临的国政,何时轮到你来插手了?!” 帐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两国侍卫纷纷将手放到剑柄上,预备着待会儿若有什么不对,马上护着自家皇帝撤退。 幕北寒面对东临天佐陡然增强的气势,却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身上逐渐散发出一股寒意,直将身后小太监的头发都染上霜花。 他虽然年仅二十三岁,可上位者的尊态丝毫不输东临天佐。 “幕倾城是北幕一品郡主,更是皇姑奶奶宠在心尖上的人。若东临火越要娶她,必须在此立誓,后宫唯她一人,此生绝不负她。”幕北寒掷地有声,丝毫不顾东临天佐黑下来的脸,“否则,朕会立即带她离开东临。” “北幕小儿,在东临,朕说了算。”东临天佐一字一顿,“太子,绝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幕北寒的目光落在东临火越身上,似乎是等着他表态。 幕北寒的要求的确不近人情。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然而,他偏偏是当着两国群臣的面说出了他的要求。 他不会容许他的倾倾整日与别的女人拈酸吃醋、花心思争宠斗艳。 他的倾倾,是该捧在掌心去疼去宠的。 林瑞嘉同样看向东临火越,她想听他的保证。作为一个女人,她想听心爱的男子说出誓言和承诺。 东临火越轻笑一声:“这有何难?我东临火越在此立誓,今后唯有嘉儿一人,其他女人,绝不会碰一下。否则——” 林瑞嘉伸手掩住他的唇,美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够了。” 能够不顾东临天佐刀子般的目光,在两国人面前说出今后唯有她一人这种话,她已经满足了。 得夫如此复何求! 幕北寒却没有林瑞嘉那般好脾气,他盯着东临火越:“若倾倾在你身边遇到一丝一毫伤害,北幕必将兵犯北疆。若有违誓言,北幕必将举国来犯。” 既然倾倾不肯留在他身边,那么他唯有用尽手段保证她的安全。 林瑞嘉垂了眼帘,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尽管在北幕的那两年记忆不堪回首,然而不可否认,在北幕的那两年,也是有暖色的。 她在东临举步维艰,可北幕的人却愿意不远千里前来护她,这便是亲人了,这便是家人了…… 萧后淡淡道:“既然太子甘愿如此,陛下又何必多言。北幕皇帝登基,本宫还未曾送上贺礼。这一杯酒,算是本宫给北幕皇帝赔罪了。” 幕北寒端起酒杯,两人在空中遥遥对碰后,同时一饮而尽。 美貌的宫娥们献上刚烤好的烤全羊、烤乳猪、烤肉片等等,大帐之中开始弥漫起烤肉的香味。当地的官员献上奶酪及青稞酒,刚刚的紧张气氛似乎是被一扫而空。两国官员谈笑风生,一派天下太平的模样。 过了不久,林瑞嘉起身更衣,离开了大帐。她换了身厚些的衣裙,刚出自己的帐篷,便看见身着龙袍的男人站在帐前。 她垂首上前福了福身子:“刚刚,多谢你了。” 幕北寒皱起眉头,亲自扶起她:“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倾倾,你见外了。” 林瑞嘉只垂头不语,幕北寒望着她的眉头,温声道:“倾倾,你要记得,北幕是你的家。只要你回头,我就在那里。” “多谢……”林瑞嘉说不出多余的话来,只是重复这一句。 幕北寒看向她隆起的肚子,林瑞嘉下意识地抚摸了下。 “倾倾,你明知道待在北幕,会一生平安顺遂,为何一定要去东临?你在东临,根本就没有任何根基。就只是因为他吗?”幕北寒问。 林瑞嘉抬起湿润的眸子,声音清凉:“我不怕吃苦,我只是怕看不到希望。越哥哥他,就是我的希望。” 幕北寒沉默许久,眼角余光瞥见了立在不远处的深紫色身影,“他来了。” 林瑞嘉偏头看去,东临火越走了过来,将她揽入怀中:“这么久不回去,我担心。” 说着,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幕北寒转身离开。 东临火越抬头看他,声音凉薄:“幕北寒,从小在雪山学艺时,你处处都做的比我优秀。可是你比不得我幸运,是我先遇见了嘉儿。” 幕北寒一个字都没说,只是静静离开。 晚宴结束后,萧后忽然宣召林瑞嘉前去说话。林瑞嘉虽然好奇,但无法抗旨,只得过去。 萧后与她谈了很多,但在林瑞嘉听来,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对话。她不明白为何今晚萧后会忽然如此亲近,等到谈话结束时,早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她莫名其妙出了萧后的帐篷,站在不远处的白洛曦对她招招手,压低声音道:“你家越哥哥跟哥哥去赛马了,我特意过来跟你说一声。千万别说出去哦,他俩是偷偷去的!” 林瑞嘉笑了笑,邀她前去营帐吃茶。 两人刚进帐篷,就听得屏风后传来柔媚的声音:“太子哥哥,您回来了?若惜等了您好久呢……” 君若惜…… 林瑞嘉心中一阵恶心,与白洛曦对视一眼,白洛曦冷笑了声,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瓶,拔开瓶塞,里头立即涌出一股奇异的香味。香味十分浓郁,令人昏昏欲睡。 白洛曦让林瑞嘉吃了粒药丸,她才清醒过来。两人绕到屏风后,君若惜赤·果着香肩,身上只盖着一床被子。她闻着那股子香味,竟缓缓睡了过去。 621.第621章 送到他床上 “是萧后。”林瑞嘉盯着床上的君若惜,“她今天特地将我叫过去说话,就是为了给君若惜和越哥哥争取时间。” 白洛曦绝美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什么都别说,你现在好歹也是我小姑子,这事儿,萧后她别想善了!” 林瑞嘉诧异地望向她,她吹了声口哨,四名黑衣影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她身后。 “想办法把这个女人,送到东临皇帝的床上。”白洛曦冷冷吩咐。 那四名黑衣影卫扛起君若惜,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了。 “既然她闲得慌,那就给她找点事情做做。”白洛曦一脸无所谓地找了大椅坐下。 因为林瑞嘉让桑若等四个丫头出去吃烤肉,所以帐中并无其他人伺候。她亲自给白洛曦倒了杯茶,“外祖母她身体还好吗?” “老当益壮,比我都好!”白洛曦翻了个白眼。想起每天幕潇潇要她喝那种苦得要死的药,胃里就一阵犯恶心。 说什么喝了这种药能尽快怀上孩子,她和哥哥都还没玩够,要什么孩子啊!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方子,白洛曦敢发誓,那是她喝过的最苦最难喝的药! 林瑞嘉发觉她神情不大正常,猜测她和外祖母定然爆发了矛盾。不过这两人的性子都十分强势,凑一块儿不出矛盾倒也难。 “我不能在她膝下尽孝,是我的错。嫂子,劳烦你代我多跟外祖母说说话。”林瑞嘉真诚地说道。 白洛曦抿了抿唇,“她知道你走的那天,哭了很久。那样铁血的一个女人,我从没见她哭得如此伤心过。” 林瑞嘉垂眸不语,是她对不起外祖母。 “好了,不说这些了!”白洛曦重又恢复笑脸,目光扫过林瑞嘉隆起的肚子,“外祖母她还托我跟哥哥为你捎来不少礼物,其中有她亲自做的小孩子的衣服!明日我拿来给你。” “谢谢!”林瑞嘉不经意间红了眼圈。 深夜。 东临的主帐之中,东临天佐从外头回来,刚走到屏风后打算沐浴更衣,一眼瞥见床上躺了个女人,正是熟睡的君若惜。 魏言吓了一大跳,忙呵斥道:“今晚是谁值夜的?!怎的进了人也不知道?!” 外头的几名侍卫跑进来一看,魂都要吓掉了,战战兢兢对东临天佐跪下:“属下等并未离开……” 魏言一巴掌甩到那侍卫脸上:“什么‘并未离开’?!你们没离开这若惜郡主是怎么进来的?!” 东临天佐注视着床上的君若惜,眸光渐冷:“都退下。” 众人面面相觑,魏言哆嗦了下嘴唇,不敢多说,只得和侍卫们一同离开大帐。 东临天佐随手解了腰带,单凤眼中泛着戏谑之色。 刚刚夜宴之上,萧锦然可是护着君若惜的。萧锦然那狐狸精,从不做亏本的事。想来是准备用君若惜恶心幕倾城和越儿。不过,幕倾城这一方出手倒是颇为狠辣,为了反击萧锦然,竟直接将君若惜送到自己的龙床上来了…… 他东临天佐不是能让人利用的人。 但若是能够恶心萧锦然,他倒是很乐意趟这趟浑水。 魏言带着几个侍卫走出来,其中被甩巴掌的揉着脸,胆战心惊问道:“魏公公,皇上明日会不会要我们的命啊?” 魏言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一甩拂尘:“明日不会要你们的命,明日啊,说不定就有了位惜嫔娘娘了……” 几个侍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魏言长叹一声,去了隔壁帐篷。 第二日。 林瑞嘉正和东临火越用膳时,沈宁琅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倾城,出大事了!” 林瑞嘉想起昨夜白洛曦的手笔,沈宁琅叽里呱啦将事情和盘托出:“原来昨天晚上,皇帝临幸了那个君若惜,现在君若惜已经被封为惜嫔了。不过据说她从主帐里走出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黑的,却碍于大家都在场,还在强颜欢笑,那表情别提多精彩了!” 她说着,在林瑞嘉身边坐下,盯着桌上的膳食,“你们在吃水晶蒸饺啊,什么馅儿的啊?” 东临火越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林瑞嘉示意锦书再拿一双碗筷过来。 沈宁琅眉开眼笑:“君若惜不是仰慕太子嘛,怎么爬上了皇帝的龙床,真是有趣有趣!改明儿我得写信给我二哥说!啧啧,像这种爬床什么的,最是要不得了!我看这君若惜也没几天活头了,后宫里,哪是她呆的地方!” 林瑞嘉默默地垂下头,那夜沈宁琅进错了帐篷,爬到澹台惊鸿的床上,两人早就有关系了。澹台惊鸿腹黑得很,完事儿之后直接将她送到她的帐篷。沈宁琅居然粗神经到忘记晚上发生的所有事……她现在大咧咧谈论别人爬床的事,真的合适吗? 三人吃完蒸饺,刚出帐篷,便听见远处一阵吵闹声。 人群之中,秦霜妍揪着李明珠的头发大吼大叫:“你昨晚是不是和表哥睡觉了?!你这该死的女人,就知道勾引我表哥!” 她形状癫狂,简直犹如泼妇骂街,让在场的小姐和公子们同时大开眼界。他们只知秦霜妍素来霸道、惯有小姐脾气,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实在是有失风度。 且不说她并未过门成为秦王妃,即便过门了,李明珠乃是秦王侧妃,伺候秦王就寝是天经地义的事。 李明珠发髻散乱,衣裳被扯得松松垮垮,脸上赫然还有一个巴掌印子。今儿一早秦王离开帐篷之后,她刚穿戴打扮好,这个秦霜妍就疯狗似的带人冲了进来,拽着她的头发就把她拖了出来。 她双目发红,哑声喊道:“秦小姐不要太过分了!” “贱人!”秦霜妍从未觉得如此火大过。 以前她没机会常常见到表哥也就算了,如今出来玩和他天天见面本来是件很开心的事,可是中间偏偏还夹了个李明珠!她昨晚特地打扮得漂漂亮亮来找表哥,结果却被侍卫拦在门口不给进去,说是秦王和侧妃娘娘已经就寝了! 622.第622章 不干净的东西 “我呸,什么侧妃娘娘,你就是个侍妾!见了本小姐,还得跪下喊一声‘王妃’!”秦霜妍一口痰吐到李明珠脸上,李明珠气得浑身发抖,拼命忍住挠花秦霜妍脸的冲动。 秦霜妍有秦家和秦贵妃做后盾,她可以任性妄为,可自己却不能。自己什么都没有,若是打了秦霜妍,这个侧妃之位恐怕就要被废了。 李明珠强忍着愤怒,抬头却看见人群外,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温润男子,执着裴九的手走过去。他只是淡淡扫了眼这边,就像没看见似的,径直绕了过去。 他们两人有说有笑,似乎要全世界都看见他们的恩爱。 李明珠死死盯着他们,周围的一切喧哗都听不见了,她的眼里心里,只落下他和裴九的身影。 林瑞嘉望着李明珠,李明珠的眼睛里有滔天的恨意。她顺着李明珠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走远的东临辰前与裴九。 秦霜妍还在骂骂咧咧,不远处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妍儿,你在做什么?” 秦霜妍回头见是秦贵妃,忙收了狰狞的表情,委委屈屈地跑过去,“姑母!李明珠她欺负妍儿,求姑母为妍儿做主!” 秦贵妃瞥了眼狼狈不堪的李明珠,心知是自家侄女欺负人,碍于众人都在,便道:“都是姐妹,女孩子家小打小闹虽无伤大雅,却也得适可而止。再过半个时辰,狩猎大会就要开始了,你们两个随我进帐篷重新梳洗一番。” 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了,很快散去。林瑞嘉却有些担心裴九,因为李明珠刚刚的眼光,的确有些吓人。 帐篷内,李明珠被雨桃扶着去重新更衣梳妆。秦贵妃不悦地望着秦霜妍:“你为何要打她?” “她勾引表哥!”秦霜妍嘟嘴,一派小女儿的娇态。 “她是锋儿的侧妃!”秦贵妃冷声,“作为未来的秦王妃,你必须要有容人之量。若是连一个李明珠都受不了,那么这门亲事可以作罢了。” 秦霜妍见她说的认真,吓了一跳,忙上前安抚:“姑母,妍儿只是太爱表哥了……对不起嘛,妍儿下次不会再犯了!” “罢了,你且出去吧。”秦贵妃不想再看她。若非秦霜妍是秦家唯一的嫡女,她是绝不会让这样的女人嫁给锋儿的。 秦霜妍出去后不久,整理干净的李明珠低着头走了出来,朝秦贵妃行了个礼:“贵妃娘娘。” 秦贵妃招手示意她在身边坐下,亲手为她抚了抚脸上的掌印:“好孩子,叫你受委屈了。” “明珠不觉得委屈。能够伺候秦王殿下是明珠的福分,没有照顾好秦小姐的情绪,是明珠的失职。”李明珠轻声说道。 秦贵妃轻笑了笑,“在本宫面前,何必说这些套话。你只需记得,你是锋儿的侧妃,这个位置,谁都动不得。不过妍儿终究是正妃,该让着的时候,你得让着。” 李明珠仍旧垂着头,眼神中掠过一抹凉薄,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娘娘的话,明珠谨记在心。” 狩猎大会即将开始,所有人都往主帐前涌去。主帐外的空地上早已搭了座位,东临天佐与幕北寒的位置依旧在最上方。 此次狩猎,北幕与东临将会各派出两支队伍,获胜的队伍能够得到两国皇帝的赏赐。 东临这方,出赛的是东临火越、东临辰前、东临长锋、萧道深、沈严、秦柏六人。 北幕这方,幕北寒亲自出战,麾下有白沉香、白洛曦、江饮月及其他三名贵族公子。 他们每人都披着毛斗篷,跨坐在战马之上,看起来分外精神。 林瑞嘉与女眷们坐在一起,既期望北幕获胜,又盼望越哥哥满载而归。 裴九与沈宁琅坐在她旁边,沈宁琅扫了眼她背后的澹台惊鸿,有些不悦:“倾城你也真是,这家伙怎么也跟来了?平时不是怪怕冷的嘛,怎么今儿个不冷了?” 澹台惊鸿与一般人无异,静静坐在幕僚的位置闭目养神,对沈宁琅的话充耳不闻。 “澹台公子久居府中,也该出来散散心。”林瑞嘉回答,暗道沈宁琅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都跑到人家床上去做了那种事,居然还在这儿精怪他为什么会跟来。 “倾城,你觉得哪一方能够取胜?”裴九抱着精致的手炉,轻声问道。 “这里靠北,北幕人对寒冷的天气更加熟悉。所以从理论上猜测,应当是北幕取胜。”林瑞嘉分析道。 她话音落地,上头便传来不屑的女声:“倾城郡主真不愧是北幕人,处处都向着北幕……真不知道若是当了东临的太子妃,会不会连同太子府内的情报都一起交给北幕人?” 林瑞嘉看过去,秦贵妃冷笑着继续往下说,“所以说,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如今四国鼎立,天下太平。本郡主嫁与太子,乃是加强两国联系的好事。贵妃娘娘说这话,是妄图挑起两国纷争吗?”林瑞嘉冷笑,“也是,秦老将军手下三十万兵马,想必若是发生战事,秦家必能得重用。” “你——”秦贵妃大怒,正欲再说,东临天佐冷声:“都闭嘴!” 林瑞嘉挑衅地瞥了眼秦贵妃,不再言语。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有丫鬟过来给众人添茶添酒。一个脸生的小丫鬟走过来为裴九斟酒,林瑞嘉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去,却敏锐地发现那小丫鬟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的目光上移,只见那小丫鬟的眼神忽闪,不像是寻常斟茶模样。 她的眼角余光看向对面的李明珠,李明珠目光游离,不知在想什么。 小丫鬟退下之后,裴九正欲饮茶,林瑞嘉却装作不经意握住她的手:“九儿,陛下饮酒却无人助兴,不如我来弹琴,你来舞蹈?” 裴九愣了愣,暗自奇怪林瑞嘉何出此言。不远处的裴炎却知道林瑞嘉绝不会做没有缘由的事儿,目光落在裴九端着的茶盏上,不由蹙眉,莫非是林瑞嘉发现酒盏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623.第623章 两美同台 坐在上方的君若惜冷笑了声:“郡主真有雅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献艺,不知是处于什么目的?太子可不在这里!” 她这话是在讽刺林瑞嘉妄图勾引男人。 林瑞嘉轻笑:“昨夜惜嫔娘娘献舞,一朝被临幸,今日便封了嫔位,倾城还未来得及贺喜呢。不过惜嫔娘娘走终南捷径,倾城却不想效仿。倾城只是觉得大家在这里空坐着无聊,想找点乐子罢了。” 东临天佐拨弄着手中的碧玺珠子手串,单凤眼中带着一丝凌厉:“准了。” 裴九莫名其妙地起身随林瑞嘉下去更衣,两人进了单独的小帐篷,她才问道:“倾城,到底怎么了?” “给你斟酒的丫鬟,不大对劲儿。”林瑞嘉轻声说着,拿来舞裙递给她,“换上。” 裴九长叹了口气,“自从来到天照城,哪里都不对劲了。这里的明争暗斗太多,比不得东阳山清净。” 她说着,拿着舞裙走到了屏风后。 林瑞嘉选了架长筝,“我真好奇皇帝都让你学了什么,你这样若是进入后宫,绝对活不过一年。” “我学的都是大家闺秀该学的。”裴九从屏风后探出脑袋,“倾城,你呢,你曾经是专学心计暗算吗?” 林瑞嘉一边给长筝调音,一边淡淡道:“这种东西,哪里是能专门学的。若你长在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家族里,你也会精通这种宅门里的心机。” 裴九很快换好衣裙出来,“倒是看不出来,你也曾吃过苦。我总觉得,你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林瑞嘉收了筝,默默扫了她一眼:“温室里是养不出参天大树的。” 说着,带了裴九往外走去。 裴九琢磨着她说的话,越发觉得林瑞嘉不同于普通的大家闺秀。一般小姐不都以鲜花自比嘛,她倒好,直接来了个参天大树…… 两人回到主帐前,对东临天佐行过礼后,便开始在高台之上表演。 两人都生得美,春花秋月,各有风情。尽管裴九的舞跳得极好,不过林瑞嘉的筝声同样吸引了不少人注意。甚至有人闭了眼,专心地欣赏起她的音律来。 林瑞嘉的筝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高昂地飞上云霄,似乎是在倾诉什么故事。 她的眼角余光落到裴炎身上,裴炎悄悄示意身后的小丫鬟想办法换掉裴九的酒。那小丫鬟做得极为隐蔽,完全无人察觉。 林瑞嘉闭了眼,只凭着手感拨弄琴弦。天马行空,倒也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两美同台,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等到结束时,众人仍如痴如醉,好半晌才记起鼓掌。 李明珠单手托着下巴,等到她们二人回到席位之后,端着一杯酒走了过去,笑道:“刚刚的表演真是拍案叫绝,这杯酒,我敬你们。” 林瑞嘉望着她的脸,她还真不死心,非要亲自过来看着裴九喝下那杯酒。不知那杯酒中,究竟下了什么药? 正在这时,裴炎的小丫鬟带着三杯白瓷酒盏过来,软声道:“四公子说,这三杯酒是送给三位美人的。” 说着,将酒一一呈给林瑞嘉三人。 李明珠心中不悦,无奈林瑞嘉与裴九已经端了起来,只得跟着一起喝了。 喝完之后,犹自不甘心地扫了眼裴九桌上的那杯酒水,提醒道:“这酒尚且是温的,裴小姐还是早点喝了,以免待会儿变凉。” 裴九声音冷淡:“多谢李侧妃提醒。” 李明珠回位子之后,裴炎走到林瑞嘉和裴九身边坐了,低声道:“我把那杯酒换了。刚刚我着人送来的酒里,她喝得那杯就是九儿之前的那一杯。” 林瑞嘉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裴公子做事真是细致。” 裴炎笑了起来:“你是在讽刺我像个女子吗?” “断无此意。”林瑞嘉也跟着笑。 李明珠这边,她坐下后不久就觉得如坐针毡,浑身都难受。她起身以更衣的名义离开,进了自己的帐篷后,便觉浑身乏力,解了外衣便在床上躺下。 秦南跟了过来:“你怎么了?” 李明珠微微喘着气,意识到身体的不对劲儿,皱着眉头看向秦南:“你出去!” 秦南皱起眉,走到床榻边端详她半晌,“你中了媚药?” “滚!”李明珠直接将枕头砸到秦南身上,怒不可遏。 “你需要解药。”秦南定定望着她。 “没有解药!”李明珠突然撕了内衫。为了害裴九,她特地弄来这种没有解药的媚药,就是要裴九失身于人。她很想知道,东临辰前是否会娶一个失了身的女人。 她努力遏制住内心对男人的渴望,怎么都想不明白她是如何反中了媚药的。 难道是裴炎送过来的那杯酒?! 她心中的恨意如波涛般汹涌,几乎要将她彻底湮灭。裴家的人,东临辰前,他们都该死! 秦南静静望着快要发狂的李明珠,她的双眼通红,内衫被撕扯了一半,露出来泛着粉色的发烫的肌肤。 他忽然伸手解了腰带,按住李明珠的双肩,毫不犹豫地欺身而上。 李明珠瞪大眼睛,本想反抗,却下意识地环住了对方的脖颈。 主帐前,有其他世家小姐上台献艺,吟诗作对,跳舞绘画,倒也颇为精彩。 然而林瑞嘉的心思却全不在此。她盯着对面的空位,李明珠和秦南都不见了,那杯酒中,究竟放了什么药? 她悄悄示意身后的桑若去找李明珠,桑若迅速离开。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桑若便匆匆返回,覆在林瑞嘉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林瑞嘉听完后大骇,眼角余光瞥见正狠狠嘲笑台上女子的秦霜妍,便让锦书找个脸生的丫鬟,将此消息悄悄送给秦霜妍。 照秦霜妍那性子,必定会将事情闹大。秦王侧妃与人私通的事一旦曝光,李明珠必死无疑。秦南虽是柱国将军之子,恐怕也将被重罚,并且再不可能得东临长锋重用。 东临长锋失去秦南这个谋士,便如同老鹰失去一只翅膀,越哥哥对付起来,将会轻松很多。 624.第624章 赐婚圣旨 消息很快传进秦霜妍耳朵里,秦霜妍满脸不可置信,偷偷扫了眼上座的秦贵妃等人,借口更衣,忙不迭跑去那顶帐篷打算看个仔细。 帐篷前没什么人把手,雨桃守在门口,看见秦霜妍过来时,顿时大惊失色,叫道:“秦小姐!” 秦霜妍示意丫鬟将雨桃擒住,轻而易举进了帐篷。她绕进屏风后,还未来得及睁眼看个究竟,脖颈一疼,竟直接被人打晕过去了。 秦南套着松松垮垮的外头,手中还拿着根木棍,正是他下的手。 李明珠喘着气从被子里钻出来,冷笑道:“对自己的亲妹妹也下得了这样的毒手,秦公子当真令明珠刮目相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秦南冷声,丢了手中木棍,“把衣服穿好。” 李明珠一边套衣服一边问:“她怎么办?” 秦南皱着眉头盯着地上的秦霜妍,他这个妹妹向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等下醒了还不知要生出什么祸端来。 他思虑片刻,会为想出办法,秦霜妍的几个婢女正好抓着雨桃走进来。 李明珠眸色一变看向秦南,秦南眼中已有了杀意。 他吹了声口哨,几名黑衣人迅速从外头进来,手中滑出匕首,悄然从后面划破了那些婢女的脖子。 “把地上清理干净。”秦南冷冷吩咐。 李明珠轻声道:“秦霜妍,怕是不能留了。” 秦南迟疑片刻,冷声道:“她是我妹妹。” 李明珠冷笑了声,“她会突然来这里,必定是受人指使。我想,那个人大约已经知道咱们在做什么了。秦公子,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循着蛛丝马迹生根发芽。若是再让令妹发现咱们的事,咱们两个都得完蛋。” “你以为,这种事还会有下一次吗?”秦南白了她一眼,“再出手之前,请你先思虑周详,别被人倒打一耙!” 他说着,带着黑衣人和秦霜妍一同离开。 此时森林里,两支队伍正紧张地追寻猎物。东临这边分歧太大,到最后直接分化为三个小分队,以东临火越为首的东临辰前、沈严,以及以东临长锋为首的秦柏,还有独自一人的萧道深。 反观北幕,所有人都紧紧追随着幕北寒。白洛曦虽是女子,可功夫丝毫不属于任何男子,所以并没有拖后腿。他们久居雪原,十分熟悉这里的猎物。包围和埋伏战术,使他们打到了数量十分可观的猎物。 眼见着日薄西山,两个队伍陆陆续续返回主帐。东临这边打到了一头虎、一头熊、两只鹿、十二只兔子,北幕则打到了两头虎、一头熊、八只鹿以及野鸡、野兔等等四十多只。 沈宁琅汗颜,“倾城,北幕好强啊!” 林瑞嘉不忍直视东临惨败,扶额不语。 幕北寒等人跨下马,他系着月白色貂绒斗篷,一身霜雪,一身风华,叫在场的贵女们都看直了眼。 他径直走上北幕王座,语气淡然:“北幕获胜了。” 东临天佐瞥了眼下面的几个皇子,淡淡道:“意料之中。” 不止是狩猎,无论四国之间比赛什么,北幕总能获胜。他们虽背靠恶劣的冰原环境,但也正因这一点,促使北幕人异常团结。 萧后微笑着吩咐道,“把肉都烤了,今晚举行两国夜宴,所有人都可自由参与。” 下面群情欢呼,幕北寒继而说道:“东临的皇帝,如今我们北幕获胜,按照一开始说定的,请赠与胜者赏赐。” 东临天佐大度一笑,问道:“不知你们想要何赏赐?” 幕北寒的视线从林瑞嘉脸上掠过:“赐婚。” 东临天佐冷眼看向林瑞嘉,“来人,拟旨。” 按照东临天佐的意思,旨意很快被拟好。魏言站在高台之上,高声唱道:“太子接旨!倾城郡主接旨!” 林瑞嘉起身走到东临火越身边,两人对视,心中隐隐有着期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北幕郡主幕倾城姿容绝世,才品出众,娴熟温婉,特赐婚与太子东临火越,是为东临太子妃,择日完婚!钦此!” 两人接了旨,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幸福。 幕北寒将林瑞嘉的笑容看在眼里,素来面无表情的脸浮现出一抹浅笑。 倾倾,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双手奉上。 君若惜一张脸灰败惨白,她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却不能反对这桩赐婚。 那一晚,她本来按照萧后的计划进了东临火越的帐篷,也成功上了他的床。却不知为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皇帝的龙床上…… 惜嫔……呵,她大老远从洛川赶过来,岂是为了这么个封号,岂是为了皇帝这个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 她抬眸看向萧后,萧后已经起身去梳洗更衣。 她心中有懊恼,有悔恨。若是可以重来,她宁愿不要这一身好肌肤,宁愿回她的洛川。 可惜,世上从没有如果。 她黯然离场,默默回了自己的帐篷。 林瑞嘉和东临火越沐浴更衣之后,相携来了草原上。两人牵着手,去了草原北边人少的灌木林散步。 残阳如血,远处是皑皑雪山。红与白交相辉映,有一种异域的神圣感。 这里很静谧,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越哥哥,你知道嘛,直到拿到那张赐婚的圣旨,我的心才彻底安定下来。”林瑞嘉轻声说道。 东临火越薄唇轻扬:“嘉儿,其实老头子并非不近人情。这次虽是幕北寒要求赐婚的,但若是老头子不愿意,幕北寒也无可奈何。我看得出来,通过最近几个月的事,老头子他逐渐承认你了。” “哪有叫自己父亲老头子的!”林瑞嘉轻笑,忽然停了步子,仰头深情地望着东临火越,“越哥哥。” “嗯?” “闭上眼睛。” “做什么?” “闭上就是了。” 东临火越闭起眼睛,林瑞嘉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樱唇轻轻贴到了他的唇上。 清甜的味道扑面而来,东临火越唇角上扬,揽住她的腰,唇齿间重重辗转。 625.第625章 紫金云纹手镯 远处的山坡上,幕北寒一身白衣,身披貂绒斗篷,白玉冠将黑发高高束起,鬓角分明。 桃花眼默默注视着林荫道上的一对璧人,鼻尖终是忍不住泛起了酸意。 磨叽轻声劝道:“陛下何苦如此……” 幕北寒轻笑出声,声音苦涩:“即便看他们一次,心里就痛一分,但是怎么办呢,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我就挪不开眼。或许前世,是我负了她,才换来今生的重重伤痛。” 磨叽心里发苦,他从小服侍他家公子,深知他家公子从来不会多言,从来都很少笑,却因为林瑞嘉的出现而打破一个又一个惯例…… 他想起前几个月,因为林瑞嘉引发的内政大乱。那些老臣们跪在宫门前,一声声呼喊要求废后,要求大选秀女充实后宫,甚至有老臣以死相谏、血溅御阶。他们跪了整整三天,可陛下仍旧不动分毫。 陛下不惜动用铁血手段镇压住这群老臣,冒着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风险,硬是保下了幕倾城的皇后之位。 尽管,她根本就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 天下人都盛传北幕皇族之人用情专一、用情至深,从第一任开国皇帝起就是如此。可谁都不会想到,北幕这一位年轻的皇帝,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虚置后宫。 风渐渐大了,裹着雪花扑面而来,直吹得人眼睛疼。 磨叽揉了揉发红的双眼,轻声道:“陛下,外头风大,咱们回去吧?” 幕北寒深深瞥了眼远处相拥着的两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晚上的篝火晚宴,大抵都是年轻人们参加。林瑞嘉去了白洛曦的储备帐篷,那里面有她外祖母和父亲给她捎来的礼物。 两人的礼物都是大批的奇珍异宝,比较特别的是幕潇潇亲手做的小衣裳以及送给林瑞嘉的紫金云纹手镯。 林瑞嘉很喜欢这个手镯,因为它跟越哥哥送她的紫金如意锁和紫金簪很登对。 两人去了篝火边,说了许久的私房话,姑嫂间感情进展得很是迅速。 白洛曦传授经验般,非常认真地说道:“倾城我跟你说,这男人绝对是不能惯的,你得让他惯着你!每隔一段时间,你就得对他发个火,让他知道你的厉害。还有啊,千万别容许他在外头找女人。一旦看见别的女人给他抛媚眼、献殷勤什么的,什么都别说,一个字,打!能动手解决的,咱绝对不动口浪费口水!” 林瑞嘉愕然,“嫂子……”她觉得她家嫂子好霸道,长此以往,她哥岂不是得被欺负死了? “我是过来人,不会骗你的。”白洛曦笑得像只狐狸。 林瑞嘉想了想,说道:“大约你和我哥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见一个刻薄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在这里私自议论男人,真是不要脸!” 两人回头,君若惜打扮艳丽,正趾高气昂地站在她们身后。 风从她背后吹来,将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带到了林瑞嘉与白洛曦鼻尖。 白洛曦皱了皱鼻子,蹙起眉尖:“你身上是什么味儿?” 君若惜冷哼一声:“这是陛下赐给本嫔的香露!” 白洛曦轻笑:“不过是封了个嫔,瞧你得意的。若是封妃,你的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啧啧,我真是不能理解,给一个老男人做妾,竟值得你这样高兴?” “你——”君若惜大怒,涨红了脸,“你居然敢称呼陛下为‘老男人’?!” “那又怎样?”白洛曦完全不在乎的态度,“早知道你不嫌弃他老,就把你送到我们北幕宰执大人的床上了。他年近六十,跟你在一起应当很合适。” “你——”君若惜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是你把我送到陛下床上的?!” “是啊,还不快谢我?”白洛曦挑眉。 君若惜几乎要被她气晕过去,“你……你……我要去告诉陛下!” 白洛曦幽幽打开一瓶香料,这香料将君若惜身上的浓香尽数驱散:“去吧,顺便告诉他你原本是一丝·不挂躺在太子床上的,结果被我的四个暗卫拎去了他床上,看看他高不高兴。” 白洛曦的毒舌让一旁的林瑞嘉忍不住翘起大拇指,果然做女人就得像白洛曦,够狠! 君若惜跺了跺脚,愤恨离开。 直到她彻底消失,白洛曦才敛了笑意:“这个君若惜,以前是不是长得不怎么样?” 林瑞嘉愣了愣,“何出此言?” “她身上有股药味,被香露味遮住了。虽然很浅,但是我闻得出来。”白洛曦缓缓塞上香料瓶盖子,“那种药能够在一个月内让人拥有一身白璧无瑕的肌肤,但代价大的让人害怕。” “什么代价?” “它的药效只有短短十天。十天之后,这个人的肌肤会一点点剥落……”白洛曦低下头将香料瓶小心收好,“师父曾说过,这种药被四国列为禁药,如今恐怕只有黑市里才有的卖。” “是李明珠……”林瑞嘉想起当日李明珠要君若惜献舞,不禁皱起眉头,“李明珠好狠的心!” 白洛曦抬头,莞尔一笑:“狠吗?我刚刚用那瓶特殊的香料,催发了君若惜身上的毒素……我猜,不到一刻钟,她的身体就要开始发生变化了。” 林瑞嘉咬住嘴唇,她知道白洛曦狠辣,可是从来都不知道,她可以狠辣到这个地步。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白洛曦高傲地抬起下巴,“嘉儿,我与你不同。我始终坚信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现在不踩君若惜一脚,等她缓过神来,被踩的就会是你。” 林瑞嘉盯着她的脸,她的脸真的很美,在篝火旁焕发出一股奇异的光泽感来。 “你……不会伤害我哥哥的,对不对?”林瑞嘉轻声问。 白洛曦白了她一眼,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是被吓傻了吧?” 林瑞嘉捂住额头:“是我多虑了。” 却说君若惜回到自己的帐篷,刚在梳妆台前坐下,只扫了一眼铜镜,顿时大惊失色。 626.第626章 推下悬崖 她抑制住尖叫的冲动伸手捂住脸。只见她的脸上沟壑纵横,面皮都龟裂了,露出血丝,看起来甚是可怖。 她忙褪了衣物,只见全身的肌肤都逐渐裂开,虽然不疼,但看起来很是吓人。 她呆坐了片刻,突然起身,拿纱巾遮了面匆匆往外跑去。她径直跑到李明珠所在帐篷,闯进去时,李明珠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 君若惜冲过去,一把将她梳妆台上的胭脂等物什都扫落在地,掀了面纱质问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李明珠抬头,看见她脸上的伤痕时,愣了愣,随即有些惋惜:“那个老板明明说能管十天的,怎么才七八天的功夫,就发作了?” 君若惜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张惨不忍睹的脸满是愤怒:“你知道那种药有毒,你还叫我每天泡药浴?!” “世上从没有平白掉馅儿饼的好事。”李明珠淡然地梳理着垂在胸前的长发,“你想要变美,就得付出代价。我给了你在两国人面前大出风头的机会,让你好好惊艳了一把,你该感激我才是。” 君若惜暴跳如雷:“李明珠你这贱人!” 她说着,伸手就要给李明珠一个巴掌。 雨桃忙抓住她的手腕:“惜嫔娘娘莫要太过分了。当初是你想要便白变美的,如今出了事,怎么能怪在我们家娘娘身上?” 李明珠冷笑了声:“君若惜,我若是你,现在最恨的该是林瑞嘉。若没有她,你早就是太子的人。有洛川王撑腰,还愁太子不宠幸你?说来说去,你的仇人都该是幕倾城!你现在怨我,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听闻草原西部有个万兽林,你若能引幕倾城去那儿,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君若惜此时已濒临崩溃,听李明珠这么一忽悠,顿时觉得有理,也不管李明珠如何了,直接匆匆出了帐篷。 雨桃望着她离开,不由地赞了声:“娘娘高明!这招借刀杀人,真是漂亮得很!” “不是我高明,而是她蠢。”李明珠冷冷盯着镜子里的妖艳女子,“洛川王也算是一带英豪,怎就生了个这样的蠢货?呵!” 君若惜出了李明珠的营帐,想着她说的关于万兽林的话,于是想了个自以为聪明的计策。 她派身边的丫鬟去告诉林瑞嘉,她要和林瑞嘉在西边密谈,请林瑞嘉独自一人过来。 林瑞嘉接到消息时已经回了帐篷。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小伎俩,她自然是不打算前去赴约的。 那丫鬟见她不肯去,不由得焦急起来:“我们家惜嫔娘娘请您过去,真的是有要事相商。郡主若是不去,可就失去一个大机会了!” 澹台惊鸿从帐外进来,笑容冷冽:“她既然邀请你过去,不如你就走这一趟。” 林瑞嘉望向他,知道他心里大约又是在打什么主意,便点了头答应跟那丫鬟过去。 两人一路往西走,大约走了一刻钟,林瑞嘉才隐约看见前头有个人影。那丫鬟抬手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退了下去。 林瑞嘉走过去,君若惜纱巾遮面,背对着她说道:“幕倾城,我现在变成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我不能跟你抢太子哥哥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你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变成什么样,与我何干?”林瑞嘉淡淡说着,目光扫向不远处,没有灯火的地方,借着月光依稀可见站了个人,正是澹台惊鸿。 君若惜的目光落在旁边,这里是悬崖。她改变主意了,她不想将林瑞嘉引到什么万兽林,在悬崖旁边,不是更方便行事吗? 她转身看向林瑞嘉,一步一步朝她逼近,“与你何干?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害得!若不是你,我早就顺顺利利嫁给太子哥哥了,又怎么会去侍奉陛下做什么嫔妃?!若不是你,我会殚精竭虑想着怎么变美,然后变成这副鬼样子吗?!” 她愤怒地说着,猛地摘下面纱。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见那张支离破碎、残缺可怖的脸时,林瑞嘉仍旧惊了一惊。 “幕倾城,我今日就要你死!”君若惜发疯一般大吼了声,猛地伸手将林瑞嘉推下悬崖。 林瑞嘉猝不及防,澹台惊鸿及时出现,不仅救了她,并且反手就将君若惜推下悬崖。 林瑞嘉站稳脚跟,大惊失色:“你疯了?!” 君若惜并未掉下去,而是死死拽着悬崖边一块凸出的石头,一张本就恐怖的脸如今满是惊惧,“澹台惊鸿你这个私生子,你居然敢推我下悬崖?!” 澹台惊鸿一眼都没看她,反而对林瑞嘉淡淡道:“否则你以为我让你单独过来做什么?你单独来,她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你,我也同样可以悄无声息地杀她。” “救我……”君若惜不敢再托大,她特地支走了附近的人,现在就算她喊救命,也不会有人听见。目前唯一能够帮她的,只有林瑞嘉。 澹台惊鸿冷笑:“幕倾城,你心软了吗?试想一下,若是你俩换个位置,她会救你吗?” “我会!我会!”君若惜几乎要哭出来了,虽然她如今毁了容,也永远不可能与太子哥哥在一起了,可她还是想活下去,“幕倾城,求你了,救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好不好?!” 那块石头松动了下,君若惜惊慌不已,眼泪流得更凶,不停说着求人的话。 “她可以不救我,你却不能不救她。”林瑞嘉盯着澹台惊鸿,“你想要麒麟火,沈宽想要麒麟臂,眼前这个女人,不正是现成的筹码吗?她活着的价值,比死了更大。” 澹台惊鸿瞥向君若惜:“你的意思是,用君若惜来要挟君无宴?” “不错。” 君若惜抱着的石头晃了晃,她整个人顿时尖叫着往下落去。在这一瞬间,一只长臂拉住她的手,猛地将她给拉了上来。 君若惜瘫坐在地上,后怕地回头看了眼悬崖,无助地嚎啕大哭起来。 627.第627章 君若惜之死 澹台惊鸿与林瑞嘉一眼都没看她,并肩转身离开。 林瑞嘉回到营地,众多年轻的公子小姐们还在篝火边玩闹,处处都是欢声笑语。林瑞嘉走进帐篷,帐篷正中央支着一架棋盘,东临火越与幕北寒对面而坐,正静悄悄下棋。 桑叶伺候在侧,不时为他们二人添酒。 帐篷内烧了炭火,所以格外暖和。 林瑞嘉走过去,桑叶将位置让出来,“郡主,您回来了。” 锦书为林瑞嘉解了披风去挂起来,林瑞嘉注视着棋盘,黑子与白子各占据半壁江山。两人棋艺相当,恐怕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她示意锦书和桑叶退下去,一时帐中只剩他们三人。 趁着他们下棋的功夫,她轻声道:“越哥哥,如今是除去秦王的好机会。我和澹台公子半月前便商议过了,我们做了一个计划,我说出来你听听?” 另一边。 君若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营地,她戴着面纱,望着火堆边的年轻男女,良久之后,忽然调转方向往李明珠的帐篷走去。 既然弄不死幕倾城,那么总得弄死李明珠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她冲进李明珠帐篷,李明珠身着中衣坐在灯下发呆,身边并没有丫鬟伺候。 君若惜心中窃喜,猛地冲过去揪住李明珠的长发:“贱人!我今天要你的命!” 李明珠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吓了一跳,“君若惜你疯了?!” “我才没有疯!要疯也是你们这些人把我逼疯的!”君若惜大喊大叫,“李明珠,不如今天咱们一块儿去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她说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竟直直往李明珠胸前捅去。 李明珠骇然,一手从桌上摸过,只摸到一盏发烫的烛台。她操起烛台,毫不犹豫往君若惜头上敲去。 可怜君若惜的匕首还没碰到李明珠,她就发出一声尖叫。烛台上滚烫的油都浇到了她的发顶上,头发丝被烫得扭曲,并发出一股焦臭味儿。 李明珠猛地将她推搡出去,君若惜被身后的椅子一绊,往后仰倒时,后脑勺狠狠磕在了坚硬的桌角上。 君若惜倒在了地上,鲜血逐渐在地面氤氲开来。 李明珠手中还拿着那盏烛台,她盯着君若惜,一颗心跳得极快。她上前几步,伸脚踹了踹君若惜:“喂,你起来啊!”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 君若惜的面容扭曲恐怖狰狞,鲜血越流越多。她大睁着双眼,似乎难以置信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李明珠将手中的烛台扔到地上,正逢雨桃回来,她一手拉住雨桃:“君若惜死了!” 雨桃吓了一跳,李明珠抓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发抖:“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否则,咱们主仆二人都得没命!” “那怎么办?”雨桃快要被吓哭了。君若惜是洛川王的女儿,更是圣上今日才册封的惜嫔,要是被人发现她死在侧妃帐篷里,她和侧妃被杖毙都是轻的! 林瑞嘉将自己与澹台惊鸿敲定的计划说了一遍,东临火越落子,带笑的眼扫过她的脸:“造反之罪?” “那件袍子是我让张家绣坊赶了半个月赶出来的,以秦贵妃的性子,必是要穿上的。只要稍微热些,那袍子表层的丝线就会融化掉,袍子上,会出现金龙飞天的图样。”林瑞嘉注视着棋盘,“当然,钟瑶那儿,我也早请她帮忙,留了一手暗棋。 “仅凭一件袍子,并不能治秦家于死地。”东临火越说道。 “再加上屯兵呢?”林瑞嘉的眉眼染上了霜雪,“王孙殿传来消息,秦王府侍卫长零带兵一千隐秘驻扎在距离此处不到一百里的山沟里,似乎是为了随时保证东临长锋的安全。但这一千兵马,不会起到保护他的作用,他们将成为葬送他的铁证。” 另一边。 李明珠一眼瞧见挂在帐上的雪原花,心中灵机一动,连篮子一同拿下来后,就与雨桃跑出帐篷。 主仆二人没走多远,正好瞧见秦霜妍正骂骂咧咧往这边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李明珠冷声,对雨桃叮嘱了几句,自己便找地方藏了起来。 秦霜妍带着丫鬟径直往李明珠的帐篷内走去,她挑了帘子,一边骂一边往里闯:“李明珠你这贱人给我出来!你说,你是不是怀了表哥的种?!” 帐篷内一片寂静,秦霜妍正奇怪没人时,其中一个丫鬟突然指着地上尖叫出声。 秦霜妍看过去,只见一个满脸都是伤疤的女人倒在血泊之中,看起来十分可怖。 她惊了一惊,将身边一个丫鬟往君若惜那儿推了推:“过去看看她是不是死了!这女人是谁?!” 小丫鬟战战兢兢凑过去,将手放到君若惜鼻尖下,猛地收回手,哭丧着脸说道:“没有呼吸了。” “她是谁?!”秦霜妍发愣,她觉得这女人眉眼有些熟悉,隐隐有点像是君若惜。可这身支离破碎的肌肤,让她不敢相信自己内心所想。 正在她们主仆几人发愣时,外面有人挑了帘子:“侧妃娘娘说,她的确在附近发现了雪原花。据说这种花补气养神,对殿下大有好处呢。娘娘现在大约是快要回来了,请殿下少坐片刻。” 雨桃带着东临长锋出现在帐篷内,东临长锋一眼注意到秦霜妍与地上的君若惜,不由停住脚步,远远站住了。 秦霜妍喊了声“表哥”,正要解释,雨桃赶在她开口之前,尖叫了声“秦小姐杀人了”,吓得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正在此时,李明珠带着一群贵族小姐们笑吟吟往屋里走:“说起这个雪原花,其药效当真是十分罕见——” 李明珠话未说完,那些贵族小姐们都看见地上的尸体以及尸体边的秦霜妍,不由纷纷尖叫出声,一时大帐内一片混乱。 不多时,君若惜被秦霜妍杀害的消息便不胫而走,直接惊动了东临天佐。 东临天佐带着人赶过来,龙目含威扫过秦霜妍的脸,秦霜妍一张俏脸一片惨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不是臣女……臣女进来时,就看见她倒在地上,臣女的丫鬟们都可以作证!” 628.第628章 以退为进 那几名丫鬟点头如捣蒜,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这里是何人的帐篷?”东临天佐在大椅上坐下,冷声发问。 李明珠低着头,轻声答道:“是臣媳的帐篷。但臣媳一刻钟前就出门去采摘雪原花,并不曾待在这里。” 她说着,从手中的篮子里取出雪原花来。 “你说谎!”秦霜妍猛地推了一把李明珠,“我来的时候她就死了,你想让我给你背黑锅?!你休想!” 正在这时,秦贵妃闻讯赶来,秦霜妍一把鼻涕一把泪去拽秦贵妃的裙角:“姑母,你要为妍儿做主!妍儿被人冤枉了呜呜呜!” 检查君若惜的御医起身对皇帝拱手:“陛下,此人乃是惜嫔娘娘。她头部遭到油灯重击,致命的乃是后脑处的伤,可见是与人发生争执,推搡中导致毙命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霜妍身上,秦霜妍向来泼辣无赖,惯会耍大小姐脾气。若说秦霜妍与君若惜发生争执,并且失手将她弄死,众人还是信的。 秦贵妃冷冷扫过跪在秦霜妍身边的李明珠,“明珠,你告诉本宫,究竟谁是凶手?这是你的帐篷,发生过什么,你应当更加清楚!” 这话,明显是在袒护秦霜妍。 李明珠咬唇,轻声答道:“明珠刚刚出去了,并不知道帐中发生了什么。第一个进帐的人,是王爷……娘娘为何不问王爷究竟看见了什么?” 东临天佐的目光落在东临长锋身上,东临长锋朝他拱手:“启禀父皇,儿臣进来时,惜嫔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当时帐中只有秦小姐及其丫鬟在旁边。” 他说得十分客观,秦霜妍一边哭一边喊道:“臣女进来时,她就已经死了!臣女的丫鬟们都能作证!” 众人不语。贴身丫鬟能做什么证,除非秦霜妍能够拿出更妥善的证据或者证人,否则她很难逃脱嫌疑。 “朕问你,你为何要到这顶帐篷中来?”东临天佐冷冷发问。 另一边,东临火越帐中。 棋盘上纵横厮杀,分毫都不退让。 东临火越摩挲着棋子:“你说的不错,若是东临长锋被冠以‘造反’的名头,轻则贬斥穷乡僻壤之地,重则流放三千里。关键是,如何让他的‘造反’,来得更加自然可信。” “金龙之袍,加上钟瑶占卜出来的预言,陛下将会信上三分。再加上东临长锋的秘密千人军队,陛下他定然会全信。”林瑞嘉轻声说着,给他们二人添酒。 酒香味弥漫在温暖的帐篷里,帐外飘着细雪,一切都呈现着岁月静好。 幕北寒声音清淡:“倾倾的主意虽好,却得当心将东临长锋逼得太过。若是到时他真的造反了,你们这里也不过上千兵马,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所以,”林瑞嘉转向幕北寒,朝他低头拱手,“恳请北皇出兵助我们一臂之力。” 幕北寒眸中掠过不悦,亲自将她扶起:“倾倾,永远不要对我行礼,永远不要对我说‘请’这一字。” 东临火越扫过他们,沉了脸:“幕北寒,不要碰她。” 幕北寒收了手,林瑞嘉低着头,轻声道:“酒凉了,我去吩咐锦书将煮酒的东西拿进来。” 帐外的雪还在细细扬扬的落,帐篷内,红袖添香,时光静谧。 李明珠帐中,秦霜妍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讲道:“臣女想过来看看李明珠,谁知道就撞见了君若惜死在这里!臣女心想,定是那李明珠下的毒手,现在又将黑锅推到臣女身上,臣女冤枉啊呜呜呜……” 秦贵妃冷眼瞥向李明珠:“李明珠,本宫和秦王都都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来?!居然还妄想将事情都推到妍儿身上,你究竟是何居心?!” 李明珠半垂着头,她明白,今日生死一线,关键点不在秦贵妃,而是在面前这个穿着龙袍的男人身上。 她抬起头,怔怔凝视着东临天佐,两行清泪突然之间便滑落下来,顺着她精致的下巴低落到裙摆上:“陛下,这件事发生在明珠帐内,明珠知道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恳请陛下责罚!”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却在此刻盛满了泪水,看上去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秦霜妍怒不可遏,猛地又将李明珠推倒在地:“你这贱人,居然敢装可怜?!就是你杀的君若惜,就是你杀的!” 李明珠一脸生无可恋,她任由泪水默默淌下,艳红的唇角却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是,是我杀了她!我杀了她,又派人引你来我帐篷,想将一切都推到你头上!我这样说,你可满意?!” 她哀怨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我的家人早已不在人世,现在这个机会,也许是老天爷要我去地府陪他们!秦小姐,我愿意代你认这个罪,只期望你日后能代我好好侍奉王爷,好好孝顺陛下和贵妃娘娘!” 她说完,擦了擦眼泪,突然就往一旁的桌角撞去。 东临天佐手一抬,一个侍卫立即拦住了李明珠。李明珠睁开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东临天佐,东临天佐冷声:“秦霜妍误杀惜嫔,其罪当诛。着人将秦霜妍送去洛川,任由洛川王处置!” 秦贵妃大惊,“陛下——” “谁敢求情,就与她一道去洛川!”东临天佐冷冷扫了眼秦贵妃,起身离开帐篷。 几个侍卫抓住目瞪口呆的秦霜妍,将她往外拖去。 秦霜妍挣扎着大喊大叫,被侍卫拿手帕堵了嘴,没有半分怜香惜玉。 秦贵妃呆站了片刻,忙往自己的帐篷走去,要给柱国将军秦明写信传递消息。 君若惜的尸体也被抬了出去,帐篷中很快只剩下东临长锋与李明珠两人。 李明珠跪坐在桌脚边,双眼通红,满脸悲痛欲绝,可眼底却分明有着一丝笑意。 这招以退为进,她成功了。 东临长锋一身黑衣,气质冷冽。 他望着李明珠,缓缓走了过来。 李明珠抬起头,泪眼朦胧:“殿——”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李明珠整个人都被扇的倒在了地上。她捂住脸,没敢说话。 629.第629章 若我北幕百万大军兵临城下 “父皇不是傻子,你的那点伎俩,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东临长锋冷声,“李明珠,秦霜妍她虽非我所爱,可她终究是秦家的人。下一次,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自作主张!” 他说罢,冷冷出了帐篷。 李明珠倒在地上,冷笑着,笑声越来越大,状似癫狂。 雨桃从外头走进来,怯怯不敢靠近:“娘娘?”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李明珠缓缓起身,美眸中有着铺天盖地的恨意,“他们害我全家,他们夺我多爱,这些恨,我会一一还回去,谁都别想逃!” 雨桃打了个哆嗦,没敢说话。 东临火越帐中,对付东临长锋的计划已然敲定。 桑若从外头进来,小声将刚刚的君若惜之死说了一遍,随即退了出去。 “秦霜妍这个蠢货,可惜要被送去洛川了,否则若是嫁给东临长锋,秦王府一定热闹非凡。”东临火越幸灾乐祸。 “这些人怎么都关注君若惜是怎么死的,也没个人问问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林瑞嘉摇摇头,“若是秦霜妍聪明点,从君若惜身上那些伤痕下手,李明珠未必逃得过去。” “很明显,这是父皇在偏帮李明珠。”东临火越敛了笑意,淡然说道,“秦家的势力太大了,父皇总得找个机会给他们敲敲警钟。” “均衡各方势力,是一个皇帝必须做的。”幕北寒静静落子,“你输了。” 东临火越一看棋盘,不禁无奈,“幕北寒,从小到大,你赢过我多少盘棋了?” “除非我愿意,否则我不会输。”幕北寒喝了口林瑞嘉刚给他满上的温酒。 东临火越暗自白了他一眼,一手抓过林瑞嘉的手,“在爱情这里,你永远输给了我。” 幕北寒喝了口酒,酒盏停留在唇边,半晌不语。 帐中的气氛陷入尴尬,过了片刻,幕北寒突然轻笑出声:“东临火越,若我北幕百万大军兵临城下,你是否会用倾倾,换东临千万百姓性命?” 这个问题问得很是锐利,东临火越却连思考都没有,脱口而出:“若是连一个女人都保不住,我又凭什么保东临千万百姓?你北幕虽有百万大军,但我东临实力也不弱。” 他说完,幕北寒朝他举起酒杯,两人隔着棋盘碰了一杯,同时仰头一饮而尽。 他们在小时候就认识了,这二十年来互相扶持,乃是比亲兄弟更亲的兄弟。 尽管有林瑞嘉的事情在中间横亘着,却终究不能影响他们的感情。 林瑞嘉松了口气,继续为他们二人斟酒。 第二日是自由狩猎,东临天佐亲自披挂上阵,扬言要一血昨日之耻。众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笑容,仿佛谁都不记得昨天死了个君若惜。 白洛曦马上功夫和射箭都极好,几乎将在场的男性都挑衅完了。可她生得太美,众男子虽心有不服,却也甘之如饴拜倒在她的裙下。白沉香有些吃醋,拽了白洛曦就往万兽林里去打猎。 林瑞嘉坐在围场外,望着东临火越与幕北寒一同策马进入林中,笑容浅淡。天空依旧飘着细雪,她身着月白色宽松长袄裙,外面系着一件紫色貂绒大斗篷。锦书在一旁为她撑着伞,桑果怕她冷,给她弄来了暖和的手炉。 她伸手去接那一片片的雪花,触目所及是苍翠碧绿的树林,以及远处巍峨起伏的雪山。 没有什么比等待心爱之人满载归来更幸福的事了,她这样想着,唇角的笑容恬静美好。 东临观月撑着伞缓缓走来,“倾倾,你在等五哥吗?” 林瑞嘉偏过头,目光透过东临观月的肩膀看见跟在他身后的清秀少女,不禁笑道:“萧以秋小姐?” 萧以秋打扮得中规中矩,一张清秀的脸化着得体的淡妆,看起来端庄而娟秀。她对林瑞嘉点了点头:“倾城郡主。” 三人坐下,东临观月只是静静陪着林瑞嘉看雪、看远处的人,偶尔聊上几句与雪有关的诗句和典故,与萧以秋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互动。 林瑞嘉注意到萧以秋眼底的黯然,不禁引着她说话:“听闻萧二小姐多才多艺,不知对落雪之诗,有何见解?” 萧以秋脸颊微红,声音柔和:“比不得郡主博览群书,就不献丑了……” 林瑞嘉想着当初御花园内选妃大会上,萧以秋舍弃了其他贵女们常常选的舞蹈、歌唱等,只表演了安静的插花,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这位萧家二小姐的性子和萧以彤完全相反,倒是值得一交。 林瑞嘉正出神时,忽然觉得后颈一凉,她猛地起身,沈宁琅哈哈大笑:“倾城你好笨!” 林瑞嘉回头,原是沈宁琅拿了团雪朝她砸过来。沈宁琅双手撑着膝盖,身着男式长袍和斗篷,笑得直不起腰来。 林瑞嘉莞尔,宠她招了招手:“你也不怕冷。快过来暖暖手!” 沈宁琅吭哧吭哧跑过来,林瑞嘉将手炉递给她,沈宁琅趁林瑞嘉不妨,“吧唧”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倾城你脸蛋红扑扑的,好可爱啊!” 说罢,抱着手炉一溜烟又不见了踪影。 东临观月失笑:“好一个沈家宁琅,有这样的姑娘在府上,恐怕沈国公要好好操心她的婚事了。” 婚事吗?林瑞嘉偏过头,不远处的雪地里,身着黑色皮毛大氅的俊美男子正一步步往前走去,正是澹台惊鸿。 这样孤寂的男子,不知宁琅她是否会喜欢? 与此同时,在某顶守卫森严的单独帐篷外。 雨桃拿了两根银条塞给守卫,“我家娘娘好心,给秦小姐送吃食,你们就行行好,放娘娘进去吧?” 那守卫拿人手短,再加上对方是秦王侧妃,便笑嘻嘻让了路。李明珠拎着篮子走进帐篷,秦霜妍手脚都被铁链束缚。 她看见李明珠,顿时大怒,想要大骂,却碍于口中塞着的毛巾而张不开口,只得涨红了脸,在那里拼命地扭动着。 李明珠一步一摇曳,端得是风情无限。 630.第630章 寒毒发作? 她缓缓靠近秦霜妍,“秦小姐,我来看你了。你可高兴?” 秦霜妍睚眦欲裂,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她的父亲来救她,等待她的姑母为她求情。 等到她出去,她一定要将李明珠碎尸万段! 李明珠将篮子放在桌上,一碟一碟往外端菜,“酱猪肘子,水晶虾仁,醋溜鲤鱼……都是好菜呢。” 秦霜妍瞪着她,完全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李明珠缓缓舀了一勺猪骨汤,走到她旁边,伸手拔了她口中的毛巾:“秦小姐可要尝尝我的手艺?” “呸!”秦霜妍直接一口痰吐到那汤碗中,“贱人!等我出去,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要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李明珠笑得残酷,突然一手掐住秦霜妍双颊,一手将猪骨汤尽数灌进她口中。 秦霜妍恶心地想吐,却完全没有机会。李明珠灌完之后就用毛巾重新塞了她的嘴:“曾经你欺凌我时,可曾想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见秦霜妍双眸都是恨意,李明珠轻笑出声:“说什么等你出去的话,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来害我。皇帝陛下何等精明,早就看穿了我以退为进的计策。可是,他却仍旧选择了牺牲你。你可知为什么?” 见秦霜妍双眸逐渐染上疑虑,李明珠满意地放下汤碗,“因为啊,皇帝陛下见你们秦家势大,有心要除去一两根多余的树杈,作为警告。所以,你别再指望会有人来救你。秦霜妍,听闻你三日之后就要被送去洛川了,我想,洛川王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李明珠脸上的笑容极其残忍,她伸手拍了拍秦霜妍发抖的脸,转身离开。 却说沈宁琅戏弄了十几名世家小姐,开始觉得无聊起来。她二哥不在,好多节目她一个人根本闹腾不起来。 她觉得无趣得很,于是一个人往北边的溪水边走,想看看北幕那边的雪山和森林。 她刚走到溪水边,后脑勺便被人砸了下。她回头,一团雪再度砸到她胸前,身着黑色大斗篷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沈宁琅。” 沈宁琅瘪了瘪嘴:“叫姑奶奶干嘛?” 澹台惊鸿缓缓踱过来,“沈宽把你带歪了。” “不准说我二哥坏话!”沈宁琅冷声,弯腰从地上抠起一团雪,直接砸澹台惊鸿脸上。 澹台惊鸿大掌一挡,那团雪径直落入他的掌心。 他瞥了眼沈宁琅:“你二哥不在,我会担负起照看你的义务。” 说着,将手中那团雪直接扔沈宁琅脸上:“当然,你不能对我不敬。” 沈宁琅满脸都是雪,气得直跺脚:“澹台惊鸿,你这恶人!”她美眸流转,注意到身边的一棵树,于是指着远处的雪山,惊讶道,“你看那是什么?!” 澹台惊鸿看过去,沈宁琅狠狠踹了脚大树干,树上的落雪纷纷扬扬掉下,沈宁琅狂笑着冲了出去,转身却见澹台惊鸿皱着眉头,一手扶着胸口,仿佛支撑不住了似的。 “澹台惊鸿?”沈宁琅试探着喊了声,澹台惊鸿猛地跪了下去,仿佛喘不过来气似的,十分痛苦地捂住胸口。 “澹台惊鸿!”沈宁琅连忙跑回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对不起!我忘了你身上还有寒毒!怎么办,你不会有事吧?!” 她说着,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澹台惊鸿的脸色一片苍白,躺在沈宁琅怀中,几乎完全说不出话来。缓了半天,他重重喘着气:“若我在此亡故,你记得,一定要将我葬在春暖花开之处……” “不准你胡说!”沈宁琅的眼泪一下子溢了出来,她紧紧抱着澹台惊鸿,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来温暖他,“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澹台惊鸿你撑着点,我这就带你回去!” 她说着,转身吃力地背起澹台惊鸿,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往营地方向走去。 她一边走泪珠子一边往下掉,若是给二哥知道她害死他师兄,定是要狠狠责罚她的。 况且澹台惊鸿虽然讨厌,但也没讨厌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她的背上,澹台惊鸿默默收起一脸痛苦表情,任由她背着往回走。他的寒毒根本就没发作,刚刚不过是吓她罢了。 快到营地时,沈宁琅已是满头大汗。她没注意脚下,忽然踩到凸出的石头上,竟猛地往下栽去。幸好雪够厚,穿的衣服多,所以并未摔疼。澹台惊鸿跟着一道摔下来,正好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地上。 沈宁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转过身子,却正对上澹台惊鸿的脸。 这张脸,不可谓不英俊…… 沈宁琅被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悄然红了脸,不自然地推了推澹台惊鸿:“你好点没?” “寒毒已经被我压下去了。”澹台惊鸿轻声说道。 “那就好。”沈宁琅松口气,见澹台惊鸿仍旧趴在她身上不动,不由有些恼怒,“你倒是起来啊!” 澹台惊鸿望着她气恼的脸,唇角勾起一抹坏笑,竟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沈宁琅的瞳眸瞬间放大,身体都僵硬起来。 她呆呆望着他的双眼,不敢相信他做了什么。 澹台惊鸿忽然伸手蒙住她的眼睛:“接·吻的时候,记得闭眼。” 他说着,再度亲吻下去。 沈宁琅一个扫堂腿把他给踹出去,起身使劲儿擦干净嘴唇:“卑鄙无耻·下·流!” 说罢,便气冲冲掉头跑了。 澹台惊鸿捂着下身,痛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另一边,林瑞嘉在围场边观望了片刻,便转身回了帐篷。她的计划,已经悄然展开。 秦贵妃帐中。 帐中很暖,她倚在贵妃榻上,精致的双眉微微蹙着。两个小丫鬟跪坐在地上为她捏腿,帐中很是安静。 莫女官挑了帘子进来,端着一盘烤肉,轻声说道:“娘娘,这是殿下打来的鹿肉,娘娘尝尝?” 秦贵妃只是扫了一眼,颇有些嫌弃:“整日里吃烤肉,都要吃腻了。” 莫女官想了想,劝道:“这是殿下亲自烤的,娘娘当真不尝尝?” 631.第631章 小狼崽子 “锋儿亲自烤的?”秦贵妃终于提起了点兴趣,起身尝了几片,“倒是不错。” “王爷孝顺,娘娘有福气了。”莫女官拣着好话说。 秦贵妃轻叹了口气,脑海中始终浮现着秦霜妍的脸:“妍儿这孩子,算是废了……” 正说着,外头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贵妃娘娘,外头有位夫人求见,说是裴检史的夫人。” 裴御史裴景乃是裴家一族的人,现任颍州检史一职。 秦贵妃放下烤肉盘,语态轻慢:“让她进来。” 小丫鬟见那一位贵妇请进来,贵妇手中捧着一只托盘,像是要进献什么珍宝。 贵妇进来之后,首先对秦贵妃行了一礼:“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问安已经逾矩了,实属不妥。但秦贵妃却颇为受用,对着女人的印象首先好了几分:“免礼吧,赐座。” 贵妇却不肯坐,笑着将手中的托盘献给秦贵妃:“臣妇闻得贵妃娘娘要驾临颍州,心中欢喜,特地备了这件金丝团花长裙,进献给娘娘,愿娘娘笑纳!” 莫女官接过展开来,这套长裙华丽非常,淡淡的浅金色绣牡丹花层层叠叠,灯光下美不胜收。 秦贵妃有些挪不开眼,这等绣工,即便是皇宫里也十分罕见。这样美丽的衣裙,即便是萧后,也难得拥有。 她好不容易收回视线,转向贵妇:“这样的手艺,裴夫人从哪里得来的?!” “不瞒贵妃,这套衣裙,乃是我娘亲自绣成。我娘绣艺高超,在颍州上流都很有名。娘娘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打听打听。”那贵妇笑得谄媚,“这套衣裙是我们裴家的一点心意,还望娘娘笑纳!” 秦贵妃见她说得有理有据,心中逐渐放下心来。她盯着那套衣裙,眼中有着欢喜之色。 “裴夫人有心了。只是不知裴夫人为皇后准备了什么礼物?”秦贵妃状似无意地问道。 那贵妇笑了笑,“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什么样的宝贝没有,又怎会在乎臣妇这点份小礼?贵妃娘娘就不同了,久闻贵妃娘娘仁德淑惠,这套衣裙,应当值得上娘娘穿。” 秦贵妃轻笑出声:“可这裙子上,绣的可是国花牡丹。” “牡丹虽是国花,却也并非只有皇后才能穿戴。在臣妇心中,贵妃娘娘雍容华贵,与牡丹气质更为相配。”那贵妇说着,眼神里俱是谄媚。 秦贵妃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她是说,自己比萧锦然更适合坐那个位置。 “裴夫人有心了。裴检史家这份大礼,本宫必定铭记在心。”秦贵妃朝她略略点头。 那名贵妇出去之后,秦贵妃忍不住将那套华丽的衣裙放在软榻上左右把玩。 莫女官笑道:“娘娘,可要试一试?” “自然是要的。” 再说那名贵妇,她出帐篷之后,七拐八绕,最后直接进了林瑞嘉的帐中。 她向林瑞嘉复了命,林瑞嘉大大方方给了她赏钱。这个女人压根儿不是什么裴检史夫人,而是易容了的太子府高手。 东临火越拎着一只雪白的小动物从帐外进来:“嘉儿。” 林瑞嘉上前亲自为他解下皮毛斗篷,抖掉上头的雪,才小心翼翼将其挂到帘子旁的架子上,“今日收获如何?” “什么都没打死,就打了这个小玩意儿回来。”东临火越说着,将手中拎着的小东西给林瑞嘉看。 林瑞嘉看去,只见他拽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小狗生得胖乎乎的,四肢爪子在空中抓来抓去,两只乌黑温润的眼睛萌萌地盯着她看。 “好可爱的小狗。”林瑞嘉忍不住伸手握了握它的小前爪。 东临火越无奈:“看清楚了,这可不是狗,这是狼!” “狼?”林瑞嘉惊异地抬眸瞥了眼东临火越,见他不似开玩笑,不禁认真打量起这只小动物来。 她观察了半天,也观察不出区别。就在她要放弃时,这小东西忽然仰头嚎了一声。 标准的小狼嚎…… 林瑞嘉眼中掠过惊喜,从东临火越手中抱过它。 东临火越俯下身解释道:“看见它的眼睛没?狼崽子的眼角,比狗崽子的要微微上挑一些。还有吻部,要长些。” “怎么会想到送一只狼给我?”林瑞嘉好奇问道。在南羽国四国狩猎时,越哥哥明明学羽元康,送了一窝兔子给她。 “我和幕北寒在林子深处发现一头母狼死了,身边还死了三只小狼,这是最后一只活着的。幕北寒说它是雪原狼,战斗力很强悍。我想着若是它训练的好,将来可以保护你。”东临火越笑道。 林瑞嘉抚摸着怀中小狼崽的毛,它的毛色一片雪白,半根杂毛都没有。它抬起头,乌黑的眼睛里满是灵气,眨也不眨地望着林瑞嘉。 “披霜戴雪,一身灵气。不如就叫你雪灵可好?”林瑞嘉将它抱到半空,直视着它的眼睛。 小狼崽子长嚎一声,也不挣扎,乖乖由着林瑞嘉看它。 东临火越却有些生气,伸手拎着它的后脖颈:“怎么我抱你的时候你左右不乐意,嘉儿抱你你就开心?!小色胚!” 林瑞嘉失笑,随即吩咐桑若带雪灵去洗澡。 入夜之后,东临天佐召集了所有人,要将他带来的猎物烤了分赐给众人。 林瑞嘉与东临火越姗姗来迟,老远的,她便看见秦贵妃身上穿的那套华贵衣裙。 上座,萧后笑道:“秦妹妹这套衣裙倒是不错。” 秦贵妃含笑望着东临天佐:“陛下觉得呢?” “甚好。”东临天佐淡淡道。 秦贵妃见他眼底神色莫测,知道他大约还是为了君若惜被杀一事烦扰,便起身,主动要去篝火边为他端肉。 林瑞嘉好笑,且不说一国贵妃不应亲自做这种事,即便是为了对东临天佐示好,也不该选择通过这种途径来。 更何况,她还穿着这套做了手脚的衣裙…… 秦贵妃来到篝火边,从侍从手中接过烤盘,转过身往上座走去。 她所走之处,后面的人俱都有些惊住了。 632.第632章 若我为帝 东临长锋随意扫了一眼,立刻吓得不轻。他有意提醒秦贵妃,无奈秦贵妃压根儿就没看他。 东临天佐见底下人神色不对,都盯着秦贵妃背后,心中起了疑,等她回来时,便道:“贵妃转过身来让朕瞧瞧。” 秦贵妃以为皇帝是想看看这套衣裙背后的设计,笑吟吟将烤盘放下后,得意地转过身子。 这一转,东临长锋立刻出列,跪在了地上:“陛下,母妃是遭人陷害的!” 秦贵妃不解,在看见东临天佐铁青的面色之后,才意识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莫女官此刻也注意到了,忙将那套衣裙脱下:“娘娘!” 秦贵妃一看见那衣裙背后的绣花,顿时吓了一大跳。她忙不迭对东临天佐跪下:“陛下,臣妾……臣妾这套衣裙是裴检史夫人下午送来的,臣妾这是头一次穿!一定是裴检史夫人陷害臣妾!” 那衣裙背后,用金线绣了栩栩如生的一条龙。龙威十足,几乎要闯出衣裙翱翔四海。 可是龙,自古以来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穿。 坐在席中的一名妇人惊了惊,忙走出来,对东临天佐跪下:“启禀陛下,臣妇今日一直在围场外观看射艺,并未去过秦贵妃帐中,又怎会送秦贵妃衣物?!况且这套衣裙所有绣艺十分精湛,一看便知价值千金,臣妇又如何送得起?!” 秦贵妃盯着裴夫人,“本宫帐中之人,都亲眼看见你来送礼,你现在居然不承认?!” 与裴夫人交好的几名贵妇纷纷出列为她作证,表明她这个下午的确一直在围场,根本从未离开过。 除了这些夫人,还有在围场中的一些男子也纷纷为她作证。 东临天佐眯起眼睛,秦贵妃满身都是冷汗:“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套衣裙并不是臣妾的,臣妾想,一定是有心人陷害!臣妾与陛下二十多年情分,陛下还不了解臣妾吗?!” 东临长锋亦说道:“父皇,母妃她每日兢兢战战伺候您,母妃的品性,父皇您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再者,父皇已经决意牺牲表妹,父皇还要从儿臣身边,夺走母妃吗?!恳请父皇明察,还母妃一个清白!” 秦家一系的官员及家属俱都出列,为秦贵妃求情。东临天佐冷冷盯着他们,好半晌后,忽然将目光转移到林瑞嘉身上。 他在怀疑她……林瑞嘉想着,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仿佛这件事情,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东临天佐将目光落到东临长锋身上,锋儿说的不错,秦贵妃的品性他一清二楚,虽然有野心,却还不至于穿这样的龙袍出来晃荡。 再者,他已经决意牺牲秦霜妍,作为对秦家的警告。那么秦贵妃,他必须保下,以免秦家军队军心动荡,扰乱他的统治…… 他想着,正欲让人彻查时,忽然有急报传来:“陛下,八百里加急快报,乃是从天照城传来的!” 东临天佐拿过,展开一看,羊皮纸上赫然写着四句话:“雪火茫茫,有龙出世。枕代天兴,社稷危矣。” 羊皮纸上盖着钟家特有的印戳。东临天佐认得出,这是钟家圣女的字迹。 天空飘着细雪,大帐外燃着篝火。秦贵妃名秦珍,“枕”乃是“珍”的谐音,而自己名中又有一个“天”字…… 东临天佐猛地将那张羊皮纸攥在掌心,片刻之后,那纸被他的内力化作齑粉飘飞而去。 他的声音冷厉:“将秦贵妃带下去,好好看管!谁都不准靠近一步!” 秦贵妃一听,身子立刻摇摇欲坠。现在将她软禁起来,就等于皇帝怀疑她有造反之心!自古帝王皆多疑,恐怕她这一软禁,就再无见天日的机会了! “父皇!”东临长锋膝行几步,扶住秦贵妃,“儿臣不知刚刚父皇看了什么,但母妃不过是一女子,怎么可能造反?!必定是有人陷害母妃!” 他话音落地,魏言突然迈着小步子匆匆外头跑过来,附在东临天佐耳边一阵低语。 东临长锋望着东临天佐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顿时有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东临天佐猛地将桌上的酒盏砸到东临长锋脑袋上:“孽畜!朕将你养大,你便是这样回报朕的?!” 血从东临长锋额角淌下,他脊背笔直:“不知儿臣做错了什么,惹得父皇大怒?!” “有探子来报,你的侍卫长屯兵一千,在距离此地不到一百里的地方守着,你告诉朕,你究竟是何居心?!”东临天佐起身,猛地掀翻了面前的桌案。 大帐前一片寂静,所有东临的人都离席跪下。 凛冽的寒风中,东临长锋跪在正中央,脊背笔直:“儿臣无话可说。” 冷风吹起他的狐毛大氅,他的脸线条冷硬,整个人宛如雕塑。 “无话可说?!”东临天佐冷笑,“既然你无话可说,那朕就将你贬为南疆王,三日内带着你们秦家所有人,都给朕滚去南疆!你可有异议?!” 东临长锋面无表情:“儿臣没有!” 东临天佐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很快,在场的人都散得干干净净,所有人都不愿意呆在这里招晦气。 东临长锋独自一人跪了很久很久,李明珠和秦南站在他身后,各自不语。 直到篝火都熄了,他才缓缓起身,朝林瑞嘉的帐篷走去。 林瑞嘉帐中燃着金丝炭火,十分暖和。她和东临火越身着质地稍厚的中衣,并肩坐在炭火边逗弄雪灵。 外头值夜的桑叶看见东临长锋,愣了愣,正欲进去禀报,却被他推开。 他挑了帘子进去,映入眼帘的这一幕刺眼又让他愤怒。 他声音沙哑,仿佛携带了外面的雪粒冰沙:“幕倾城,你今晚,好大的手笔。” 林瑞嘉头也没回,只抱着雪灵轻轻抚摸:“秦王殿下过誉了。” “你为了这个男人,当真要将我赶尽杀绝?!”东临长锋目光落到东临火越身上,语气之中都是不屑。 “陛下将你贬去南疆,已经足够仁慈。若我为帝,必定要将秦家抄家灭族。”林瑞嘉眼神之中都是冷漠。 633.第633章 褫夺封号,赐鸩酒一杯 东临长锋走到她面前,“幕倾城,你好狠的心!你别忘了,当初在重华镇,我是怎么对你的!” 林瑞嘉垂着眼帘,当初在重华镇客栈,东临长锋的本人确没有落井下石。 她抚摸着雪灵的毛发,声音淡然:“你要救秦贵妃,并不难……”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后,东临长锋从林瑞嘉帐中出来。 李明珠与秦南迎上去,东临长锋将林瑞嘉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吩咐秦南立刻去办。 一刻钟后,秦南的人买通了秦贵妃帐前的侍卫,将纸条藏在糕点中送进了帐篷。 帐篷里,秦贵妃披头散发,根本没有享用糕点的心情。莫女官寻思着不会平白无故送糕点进来,于是将所有点心剥开来,果然找到了藏在里头的纸条。 她喜极而泣,将纸条呈给秦贵妃看。纸条上写得很分明,要她拿出当初感情最好时,皇帝赠给她的信物,以及一只玉环。 “殿下的意思是,要娘娘用旧情来打动陛下!”莫女官笑道。 “不止是旧情,玉环者,还也,有团圆之意……这是委婉向陛下陈情求他谅解。” 秦贵妃说着,满脸高兴地从颈间摘下项链,项链坠子乃是极品蓝田玉打造而成,十分的珍贵:“这条链子,是我和陛下新婚之夜,他送给我的……我日夜佩戴,从未离身。” 莫女官找来一个丝绒锦盒,将项链放了进去。秦贵妃又摘了腰间所佩玉环,“陛下与我二十多年夫妻,想必他看见这些,一定会心软。” “恭喜娘娘得解困境!”莫女官欣喜说道。 秦贵妃抱着锦盒,美眸里有着狠色:“若是让本宫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本宫定不会放过她!” 丝绒锦盒被送到帐外的侍卫手中,莫女官给了那侍卫大笔赏钱,要他务必将此物送到皇帝手中。 侍卫抱着锦盒刚走出一段路,一个妩媚的身影出现在路中央,声音慵懒轻慢:“侍卫大哥这是要去哪儿?” 那侍卫身子一酥,定睛看去,只见挡路的女子妆容妩媚,不是李侧妃又是谁? 他忙垂首行礼:“侧妃娘娘!” “把你手上的东西拿来给我看看。”李明珠伸手。 “这……”那侍卫有些犹豫。 “本妃知道,这是贵妃娘娘要你转交给陛下的。只是本妃乃是贵妃娘娘的儿媳,有义务查看其中东西是否完好。” 那侍卫见她说的有理有据,且秦王虽然被贬,但也难保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于是他将锦盒打开来呈给李明珠,李明珠扫了一眼,随手拿起那只玉环把玩。 片刻之后,她将东西放好,“睁开眼睛看清楚了,我可没有损坏里头的东西。” 灯火昏暗,那侍卫胆战心惊地扫了一眼,见里头东西都是完好,便匆匆合了盖子,向李明珠告辞后往皇帝帐中去了。 李明珠专身看他,唇角掀起一抹冷笑。 秦贵妃状似亲和,可几次三番都警告她,当初君若惜死的时候,甚至还有意无意暗示她代替秦霜妍顶罪。 这样的女人,该死! 正当她自鸣得意时,冷冰冰的声音从一侧响起:“你这么做,就不怕殿下知道后,杀了你吗?” 李明珠转过身,秦南在不远处负手而立,很明显是听到刚刚的话了。 “贵妃娘娘空有威势,却无脑子……”李明珠冷笑,“反正我们都要去南疆了,她跟着也是个负担,不如送她一程,也算是绝了殿下的念想!” 秦南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的亲人,在你眼中是无可替代的珍品,一旦失去,你便会奋尽全力去为他们报仇……那么别人的亲人,在你眼中,就是如同尘埃一般无足轻重吗?” “如果挡住了我的路,那么所有的人,都该死。”李明珠美眸中尽是冷冽。 她与秦南擦肩而过,往远方走去,声音散漫:“很快就要离开了。秦公子,若是有喜欢的人,可得及时告别。” “喜欢的人?” 秦南冷笑,女人不过是玩物和交易品罢了。一个男人,若是有了所爱的女人,就等于有了弱点。 他秦南,这一生都不会让自己有弱点。 却说那侍卫捧着锦盒进了东临天佐的帐中,东临天佐听闻是秦贵妃送来的,本不想看,魏言小声劝道:“好歹陛下和娘娘几十年感情,看看娘娘送来什么,也不为过……” 东临天佐示意他将盒子打开来,魏言捧过来,里头盛着一条极品蓝田玉的项链。 东临天佐将那块蓝田玉拿起,触手温润,色泽清透。他记得,这是秦珍入宫当年,他亲自从库房挑了送给她的。 魏言见东临天佐陷入回忆中,不禁轻声说道:“陛下,秦贵妃她再大胆,也是断然不敢造反的……试想,谁会将那件龙袍穿在身上呢?秦贵妃又不傻……依奴才看,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东临天佐长叹一声,他正欲收回命令时,忽然注意到盒中还躺着一只玉诀。 他握着项链的手猛地攥到一起,声音陡然狠厉起来:“好一个秦珍,居然敢跟朕玩这一招?!” 玉诀者,诀别也! 魏言暗叫不好,此时已经没法儿再劝,他只得将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放进盒子里,便听得东临天佐冷声:“传朕旨意,褫夺秦珍贵妃封号,赐鸩酒一杯!秦家一干人,即刻给朕滚去南疆!” 魏言身子一抖,立刻前去宣旨。 半刻钟内,旨意就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林瑞嘉坐在软榻上,眉尖蹙起,东临天佐不可能会赐秦贵妃死的……按照她的法子,绝对不会! 她正想着,突然有人冲了进来,正是东临长锋。锦书和桑果被他推到地上,他一把揪住林瑞嘉的衣领将她拎起:“幕倾城,你出的好主意!” 林瑞嘉盯着他的眼睛,竟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她是出了主意,但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正在这时,一袭白衣的东临火越从屏风后极速出现在东临长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放手!” 634.第634章 南羽政变 东临长锋深深瞥了一眼林瑞嘉,“这个仇,本王记下了!” 他说罢,抽回手,转身迅速离开。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抱在怀中,“没事吧?” 林瑞嘉摇摇头,仍旧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圣旨已经下达,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东临长锋站在帐外,帐内传出秦贵妃的哀嚎声和求情声。过了许久,这声音才消失,几个侍卫从里头走出来,抱歉地对东临长锋点了点头。 东临长锋缓缓走进帐篷内,秦贵妃倒在榻上,乌黑的血液从唇角流出来,表情惊恐不安。 他在榻边坐了,伸手轻轻为她合上双眼:“母妃,儿臣救不了你……” 秦南与李明珠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他,他将秦贵妃抱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两国的人都离得远远地观望,尽管早已是凌晨,但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睡觉。 东临长锋亲手将秦贵妃放进临时做的棺椁里,为她整理好头发,盖了棺椁,面无表情地跨上骏马。 秦家一脉的人,俱都上了马。远处夜色深沉,他们一路蜿蜒离开了草原。 林瑞嘉倚在东临火越怀中,眉尖仍然蹙着。 她直觉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她想不出来,能有什么问题。 东临长锋领头,骑了很远之后,回头瞥向围场边的那个女人。 即便隔了这么远,他也仍然能够将她从所有人中认出来。 幕倾城…… 他咬牙,旋即策马狂奔起来。雪花落在他的黑色大氅上,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愈发凛冽。 李明珠坐在马车内,挑了车帘回头张望,只能依稀看见那个温润的男子,牵着裴九的手,两人交头密语,唇角分明是上扬着的。 那样欢喜的神情,只有在面对裴九时,才会在他脸上出现。 李明珠冷笑着,缓缓放下车帘。 远处雪山绵延起伏,隐隐有狼嚎声传来。星辰被雪花遮挡,竟一星半点也看不见了。 秦家的人走了之后,狩猎照常进行。东临天佐与幕北寒签订了盟约,延续了一百年来的互市关系,并约为兄弟之国。 十天之后,狩猎圆满结束。两国人都开始收拾东西,预备返回各自的都城。 幕北寒与林瑞嘉、东临火越告别,约定明年四国盛典时再聚。 下一年度的四国盛典将在东临天照城举办,所以东临将死四国的东道主。 林瑞嘉还特地叮嘱幕北寒,希望明年再聚之时,他能够带着他的皇后来参加。对现在的她而言,她希望幕北寒能够得到独属于他的幸福。 可幕北寒只是笑而不答,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东临的车队花了数天时间返回天照城,此时已是深秋,凛冬将至,天照城的气温比去之前要降低不少。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回了太子府,好一番收拾好,已是帮晚。桑叶和桑果送来晚膳,林瑞嘉胃口却不大好,只吃了稍许就吃不下了。 如今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她每日里都觉困乏。好在东临火越始终陪伴,倒也过得有趣。 东临火越又哄着她吃了半碗小米粥,便让锦书带她去沐浴更衣。 夜晚十分,东临火越想和她说些私房话,可林瑞嘉旅途疲劳,没听几句就睡了过去。东临火越望着她的侧脸,心里一阵泛疼。 若非嘉儿怀了身孕,也不至于如此辛苦。 他暗自发誓,嘉儿生下这一胎,便不让她再生了。他伸手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不禁一阵叹息,这肚子里的小东西也算是听话的,好歹不像别的孩子,在娘亲肚子里时就闹腾得厉害。 他的嘉儿宝贝,也能为此少受点苦。 眼见着又过了一月,已是冬至日了。天照城里到处喜气洋洋,洋溢着快要过年的热闹。而与此同时,南羽奉京城内,却是愁云惨淡,风雨欲来。 事情须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南羽老皇帝三个月前突发哮喘,一口气没提上来,驾鹤西去了。按照规矩,乃是太子羽元康登基。可登基大典刚刚结束,便有谣言传出,说老皇帝之死乃是太子所为,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 恰恰在这关键时候,羽元康忽然看中了新晋的兵部侍郎林晏的嫡女林重画,硬是要立其为后。 本来此事也没什么不妥,偏这位嫡女放出话来,说是不愿意嫁。 羽元康大怒,不顾群臣反对,硬是用强硬手段将林重画接进皇宫。这位女子也算是位奇女子,竟用性命相威胁,愣是没让羽元康碰她。 又过了三天,林晏亲自进宫,说是其女重画早已与蒋家大公子蒋振南订了亲,有信物文书为证。 蒋家在南羽一手遮天,饶是皇帝羽元康也不得不忌惮几分。可偏偏在这件事上,羽元康愣是分毫都不让,直接叫林晏解除与蒋家的婚事,为林重画准备嫁妆,送她进宫。 蒋振南亲自过来,也没能让羽元康松口。 又三天过去,有小太监发现,羽元康死在了龙床上。 于是大理寺很快结案,将那名妃嫔斩首示众。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正当众朝臣为立谁做皇帝一事争执不休时,一名官员忽然语出惊人:“蒋上将军雄才伟略,文武双全,堪为国君!”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虽然蒋家专权,但毕竟他们姓蒋,而非姓羽。蒋家人做皇帝,意味着南羽的江山将要易主…… 满堂静寂时,又有一名老臣站了出来:“先帝仁慈,可生下的几位皇子,却一个不如一个!我想诸位应早有耳闻,先帝乃是刚刚继位的太子所杀……太子失德,这才被上天惩罚,驾崩西去。既然羽姓皇族并没有统领咱们南羽的才能,江山理应易主!” 所有人都窃窃私语,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根本没有想好该如何站队。 蒋振南负手站在一列朝臣之首,背对着众人,默默地平视前方,一句话都没说。 就在群臣还在商议时,已经有臣子跪了下去,拉长音调高喊道:“微臣恭迎新皇登基——!” 635.第635章 贫瘠的土地,注定养不活玫瑰 随着他的跪喊,一些大臣也纷纷跟着跪下,口呼万岁。 中间派的官员见大势所向,为了向蒋振南示好,也都跪了下去。 唯独一些性子固执的老臣仍旧站着。其中一名指着蒋振南,痛不欲生:“上将军,先帝待你蒋家不薄啊!你如何能背叛他?!” 其他几名老臣也附和起来,纷纷指责蒋振南不忠不孝。 蒋振南仍旧负手而立,目光静静落在高处的王位上,纯金的雕龙王座,金碧辉煌,是权力的巅峰,也是禁锢的牢笼…… “上将军,您若及时收手,我们还尊称您一声上将军!若是仍旧不知悔改,恐怕老天爷会降下惩罚的!这江山几百年都是姓羽的,怎能一朝改姓?!” “是啊,蒋上将军,你们蒋家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这贪欲啊,得适可而止!” 他们捋着胡子,满脸都是痛苦。 正在这时,一身白衣的俊雅男子缓缓走进大殿。他笑容文雅风流,面容像是邻家哥哥般清秀,可唇角微翘,总透着一股子浅浅的坏意,正是冯知远。 他身后跟着五十名装备精良的侍卫,将大殿内的人重重包围起来。 那些老臣见他带兵过来,不由眼前一亮,欣喜道:“冯相爷,您来的正好!” “本相自然来的正好。”冯知远浅浅笑着,抬手对身后的侍卫们做了个动作。 那五十名侍卫同时包围住几名老臣,冯知远声音淡然:“要么归顺,要么死,自己选一个。” 几名老臣气得浑身都哆嗦起来,其中一个愤声:“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在先皇尸骨未寒之时就做出这种畜生都不会做的事!看来新皇之死,并非什么妃嫔所为,是你们所为才对吧?!” 他说完,仰天长笑三声,凄凄怆怆喊道:“先皇啊,老臣来黄泉路陪你了!” 说罢,直接以头撞柱而亡。 随后又三名老臣效仿,俱都撞死在金銮殿上。 他们侍奉过三位皇帝,与其他臣子的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 剩下两名打着哆嗦,最后膝盖一软,朝蒋振南跪了下去。 蒋振南缓步走到金銮殿外,一身黑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凛冽至极。 金銮殿外的汉白玉广场上,三千铁甲兵排列整齐,朝着他高声呼喊万岁。 金銮殿中的朝臣在冯知远的带领下鱼贯而出,跪在了汉白玉台阶上,同时口呼万岁。 蒋振南声音威严:“蒙诸位爱戴,拥我为皇。我蒋振南在此立誓,蒋家兴,南羽兴。蒋家有一口吃的,绝不会少南羽百姓一碗粥。保卫南羽每一寸土地,维护每一个百姓的利益!” 他话音落地,台下响起潮水般的掌声。 “万岁”声响震山河,有人拿来黄袍为蒋振南披上,南羽局势,就此定下。 等到消息传入天照城太子府时,已是十天之后。 “蒋振南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南,是为南国之帝。”澹台惊鸿与林瑞嘉坐在屋中,淡淡说道。 那四枚百毒丸被他吃了三枚,剩下一枚他藏在怀中,还舍不得吃。所以他现在穿的几乎是林瑞嘉的两倍,且怀中还抱着手炉。 其实屋中燃着炭火,十分得暖和。房中站着的几个丫鬟都以异样的目光盯着的澹台惊鸿,锦书生怕他冻坏了,甚至还给他拿来热汤。 林瑞嘉靠在软枕上,有些心不在焉:“南羽无论是谁当皇帝,都是一样的。贫瘠的土地,注定养不活玫瑰。南羽的物产与人力,比不过东临。何必担心他们?” “妇人之见!”澹台惊鸿冷声,“且不说蒋振南此人智勇双全,强羽元康百倍,单说东临与南羽边界,就有个麻烦人物。” “南疆,秦王?”林瑞嘉转向他。 “不错。柱国将军将秦家的三十万军队全部带去了南疆,若是秦王与南羽勾结,东临危矣。”澹台惊鸿摇头。 林瑞嘉半晌不语,缓了许久,直到外面的蓝乌鸦高声啼叫,她才轻声说道:“桑若,添茶。” 桑若抱着茶壶,却见林瑞嘉茶盏中分明是满的:“小姐……” 林瑞嘉瞥了眼茶碗,轻笑了声,抬手让房中的人都退下。 房中只剩她与澹台惊鸿两人,她才开口道:“澹台公子既然预见了将来的形势,不知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澹台惊鸿淡然道:“为今之计,必须加强对东临长锋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咱们都得知道。” “王孙殿可以提供一些消息。不过,若是秦王联合南羽大军兵临城下,又当如何?”林瑞嘉问,“澹台公子须知,到那时,军功,或许将直接决定储位人选。” “你在担心什么?殿下文征武略,无一不精。除了殿下,燕王体弱多病,不堪继承大统。晋王则无心争储,沈家也不会支持他。至于其他皇子,他们尚未成年,根本不值得考虑。倾城郡主,你多虑了。”澹台惊鸿不屑。 林瑞嘉望着他,好半晌之后,才呷了一口茶,“澹台公子说的不错。但是,我总觉心中不安,恐怕近期内,会出什么大事。” 澹台惊鸿轻笑出声:“我认识的倾城郡主自信大胆,何时也会相信直觉了?秦王如今忙着稳固在南疆的势力都来不及,又能做什么?我担心的事,大约得等到一年之后才会发生。” “但愿如你所说。”林瑞嘉抿唇。 然而即便是圣人也会犯错,澹台惊鸿就算有“鬼才”之名,又怎能保证每个推断都是正确的。他不会想到,半个月后的冬至,将会发生一件令所有人追悔莫及的事。 南羽政变,直接影响了四国的邦交。因为蒋振南宣称绝不出征,并积极派遣使臣与三国通好,天下大势倒也没有因此而变得不稳定起来。 因为接近年末,天下的贵族与百姓都逐渐开始无心政事,积极准备起过年来。 天照城中,每隔几天,便有一场小雪落下。寝殿的屋檐外,林瑞嘉披着狐狸毛斗篷,伸手去接那些细细绒绒的小雪,雪花一落在掌心,便化作了水。 636.第636章 宁琅有孕?! 沈宁琅坐在旁边,抱着暖炉,声音有气无力:“我爹说了,等来年就要为我择婿。倾城,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林瑞嘉唇角溢出一抹笑,“你可有心仪之人?” “有啊,我心仪王孙殿的晴儿姑娘,可我爹不同意啊!”沈宁琅托着下巴,颇有些苦恼。 她的目光落到那些飘飞的雪花上,不禁问道:“当初咱们去北疆颍州,那里的雪花已经很大了。你曾在北幕雪城待过,那儿的雪,是不是还要大?” 林瑞嘉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答道:“是啊。那里的雪花很大,很多花儿在雪中胜放,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除了梅花,还有别的花也能开放吗?”沈宁琅好奇。 “除了梅花,还有雪梨花,雪牡丹,雪芙蓉……数不胜数。若是有机会,你也可以去看看。”林瑞嘉答道。 “若是我二哥没去洛川,也许我和他早就去北幕看雪了。”沈宁琅有些遗憾。 正在这时,锦书端着一碟熏鱼过来,“桑果刚做的,说是学她外祖母的手艺,请沈小姐尝一尝。” 林瑞嘉笑道:“桑果的手艺的确不错。我怀孕了不能吃鱼,你好好尝尝。” 沈宁琅闻着那鱼香,口水都要下来了,忙不迭让丫鬟拿小碟子夹几片给她吃。 只是她刚吃了一口,便蹙眉作呕。 锦书忙拿来钵盂,轻抚着她的背:“沈小姐是吃不得鱼腥吗?” “以前很爱吃鱼的……最近不知道怎么了,闻着还好,一入口就觉得荤腥得很……”沈宁琅埋怨,“去了趟北疆,回来哪儿哪儿都不舒服!特别容易累!” 林瑞嘉眸光微动:“你早晚的时候,会无端作呕吗?” “有时候会!”沈宁琅不顾形象地撑了个懒腰,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我这小蛮腰啊,好酸!” 林瑞嘉扶着自己的腰,锦书扶着她让她坐下。 林瑞嘉犹豫很久,才开口道:“宁琅,或许,你该去看一下大夫。” “为何?”沈宁琅打了个呵欠,“我没觉得哪里痛啊。” 林瑞嘉垂下眼帘,“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她没办法说出你可能怀孕了的话,但是根据沈宁琅说的症状,真的与怀孕一模一样啊! 算算时间也有一个月了,出现这些症状,不是正好吻合吗?!怕只怕到时候沈宁琅知道真相,会崩溃的…… 不只是沈宁琅,还有沈家的人。 他们的小儿子已经失去一条手臂,甚至还被贬斥到洛川监修河道。他们的公主儿媳则与和尚私奔,甚至还掉下悬崖摔死了…… 现在若是小女儿再传出未婚先孕的事儿,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他们沈家。 沈宁琅不在意地摆摆手:“大约是长时间在外头,不大适应的缘故吧!” 她说着,起身又打了个呵欠,“不过你说的也很有道理,我是得找时间去找大夫好好调养。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倾城你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我给你找来吃!” 说完,便带着她的丫鬟离开了这里。 林瑞嘉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才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桑若匆匆过来禀报,“小姐,澹台公子收拾了包袱,打算去洛川。” “他要去洛川?”林瑞嘉一愣,忙不迭道,“扶我去他房间。” 澹台惊鸿的房间依旧点着八十一根蜡烛,桌子上摆着一只布包,他还在柜子里找着什么东西。 “澹台公子。”林瑞嘉走到他身后,“那一夜,你与宁琅……” 澹台惊鸿拿出一柄匕首,转身平淡地说道:“那一夜,是她主动上我床的。” 林瑞嘉颇有些难以启齿,红着脸轻声道:“你明知她误食了春·药……” 澹台惊鸿轻笑一声,“怎么,郡主是要为我们做媒?” 他说着,绕过林瑞嘉将匕首放进布包内,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宁琅她可能怀了你的孩子。”林瑞嘉转过身看他。 澹台惊鸿倒茶的手抖了抖,茶水溢出茶盏,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所以,暂时不要离开。”林瑞嘉叹了口气,在桌边坐下,“宁琅她还不知道她有孕了,但她已经去找大夫察看身体。你看究竟怎么办好?” 澹台惊鸿默然在她对面坐下,“我不会娶她。” 林瑞嘉猛地抬眸,“你说什么?!” “大仇未报,我不会娶妻。”澹台惊鸿喝干了杯中浓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什么时候覆灭君家,我就什么时候博功名、娶娇妻。” “你疯了!”林瑞嘉猛地将他手中茶杯夺过来,“你可知若是事情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宁琅?!” 澹台惊鸿怪异地瞥了眼林瑞嘉,将茶杯拿回来,“郡主未婚先孕,不也好好的?” “我跟沈宁琅不一样,越哥哥与你也不一样!”林瑞嘉皱着眉头,“澹台惊鸿,我给你三天时间,去跟宁琅将事情说清楚。该提亲就提亲,该下聘就下聘,聘礼与媒人我会为你准备好。” 澹台惊鸿嗤笑一声,“郡主啊,我这个人没别的好处,就是做一件事时,会特别特别专注。我说我现在要报仇,那么我就会去报仇。沈宽在那里已经站稳脚跟,我会过去待一段时间搜集对君家的证据,他会全程帮我。” 他说着,起身拿起包裹,准备往外走去。 林瑞嘉端起桌上他喝剩的那杯茶绕到他面前,直接泼到了他脸上。 “澹台惊鸿,你害怕高攀不上沈家就直说!这样弯来绕去拿复仇做筏子,我看不起你!”她说完,将那瓷杯往地上一摔,转身离去。 澹台惊鸿被淋了满脸的水,英俊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高攀不上?幕倾城,你这激将法用的太拙劣。不过,我澹台惊鸿,偏偏吃你这一套……” 却说沈宁琅出了太子府,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必要去看看大夫。 她径直去了与她二哥交好的安大夫处,安大夫乃是豪门出身,才华横溢,医术高明,可偏偏是个庶子,他嫡兄继承了府中一切,他和他姨娘便被扫地出门,因此开了家医馆。 637.第637章 没有比在月下细数恋人睫毛更浪漫的事 安大夫亲自为沈宁琅看诊,小小的雅间内,安胜景隔着纱巾探她的脉,探了好一会儿,狐疑地抬眸看了眼沈宁琅,忍不住又认真探了会儿。 沈宁琅被他看得心虚,有些害怕地问道:“安大哥,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安胜景摇了摇头,轻声道:“沈小姐,你如今并未出嫁,但你的脉象……分明是喜脉。” 沈宁琅:“……” 下一秒,尖叫声划破空气,几乎要震碎安胜景的耳膜。沈宁琅猛地冲了出去:“哪个天杀的干的!姑奶奶我非弄死他不可!” 林瑞嘉刚回到寝殿,打算休息一会儿,外头便传来杀猪似的大喊大叫:“倾城你快起来!我要杀人了!” 林瑞嘉心脏一抽,沈宁琅已经冲了进来,按着她的双肩,眼睛都发红了:“安大哥说,我有孕了!我有孕了?!我特么还没嫁人,我怎么会有孕?!” 林瑞嘉被她晃得眼花,桑若过来把激动不已的沈宁琅隔开来,“沈小姐,你轻点。” 沈宁琅双手抱头,几乎快要崩溃了:“你知道吗?安大哥他医术高明,绝不可能会出错!可我根本就没碰过男人,我怎么会怀孕呢?!” “……”林瑞嘉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正在这时,桑果从外头进来,轻声道:“小姐,澹台公子求见。” 林瑞嘉咳嗽了几声,拿帕子掩住唇,轻声道:“我突然觉得身子不适。桑果,你让他进来。宁琅,你们先聊一会儿,我出去喝杯茶。” 此刻沈宁琅脑子一团乱,完全没去想为何寝殿中有茶,林瑞嘉还得去外面喝。 澹台惊鸿进来时,寝殿中只剩沈宁琅一人。 他在她身边坐下,半晌都没开口。他给她倒了杯水,沈宁琅红着眼睛接过,一口就喝干了。 她坐了许久,心中那股子躁气终于被压制下去。她叹了口气,“我未婚先孕,连那个男的是谁都不知道。你现在,可以尽情嘲笑我了。” 澹台惊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与你二哥是同门师兄弟,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你闹出这种事,你二哥知道了,定是会担心的。” 沈宁琅眼睛发红,瞳眸中弥漫开水汽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澹台惊鸿逐渐认真起来,盯着沈宁琅的眼眸问道:“如果你找到了那个男人,你会怎么做?” “我会把他碎尸万段!”沈宁琅眼中迸发出一股恨意,“沈家四世三公,一门显贵,我是沈家的小姐,从没有人敢这样对待我!”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澹台惊鸿眸光变了几变。 沈宁琅摇头不语,半晌后,她说道:“我二哥总说你聪明过人,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澹台惊鸿叹了口气,状似为难:“为今之计,你只有赶紧找个人嫁了,或许能掩盖这桩丑闻。” “可我找谁嫁呢?”沈宁琅满脸迷惑,“我失了身,又有了那人的孩子,谁还会娶我?” 澹台惊鸿低着头给她倒水,沈宁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思量着这个男人生得好看,人也聪明,又知根知底,倒也不错…… “那个,澹台大哥,你愿意娶我吗?”沈宁琅小声。 澹台惊鸿吃惊地看向她:“你知道,我现在只想报仇。娶亲什么的,未曾考虑。” “你看咱们认识这么多年,谁比我们更适合对方?”沈宁琅眉眼都是讨好之意,“澹台大哥,你娶我,是不会吃亏的。我有很多嫁妆,沈家也能够在仕途上扶持你。再说,这只是一桩假婚姻,将来等你遇到心爱的女人,你再娶她也不迟。” 澹台惊鸿垂了眼帘,考虑了好一会儿,才道:“娶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 “以后,大事方面你必须听我的。” “没问题!”沈宁琅答应得爽快,完全没注意到澹台惊鸿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寝殿内的小隔间,林瑞嘉扶额轻叹,沈宁琅是真够蠢的,被人睡了,怀了人家的孩子,还这样低声下气求着人家娶她…… 澹台惊鸿,好狡猾的一条狐狸! 沈宁琅回家后没三天,沈家便收到了澹台惊鸿的提亲。 沈国公见澹台惊鸿没个正经出身,又只是太子府幕僚,自然是看不上的。可沈宁琅在家里闹腾得厉害,沈家老爷子又格外偏宠她,再加上林瑞嘉亲自保媒,于是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便算是立下了。 澹台惊鸿很快搬出了太子府,在天照城另外置了府邸。他和沈宁琅的婚事十分匆忙,连同六礼在内,愣是在半个月内就举办完了。 沈国公被沈宁琅气得不轻,在府中闭门不出,连她的婚礼都没参加。 宁氏隐隐猜到发生在沈宁琅身上的事儿,特意拿了荤腥的菜试探,更证实了内心的猜测。但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只得含泪送女儿出嫁。好在澹台惊鸿购买的府邸距离沈府只有一条街,也挺方便日后探望。 宁氏唯一不满的是澹台惊鸿既不是世家公子,又没有功名在身。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天照城贵族,都认为澹台惊鸿是高攀了沈家。 为此婚礼当日,沈家没少遭人嘲笑。甚至在沈府的酒席上,就有贵妇人明里暗里揭澹台惊鸿的短,惹得酒宴举行的十分不快。 沈严亲自送沈宁琅去澹台府,他从没有想过,妹妹会以这种方式嫁出去。而从小就说好了一定要背妹妹上花轿的二弟,却还在遥远的洛川。 澹台府门口象征性地挂着两盏灯笼,站了两个丫鬟。见澹台惊鸿迎亲归来,忙放起鞭炮来。 队伍在门口停下,澹台惊鸿挑了轿帘,将沈宁琅打横抱起,径直走进府中。沈严跟在后面进去,触目所及的是一片萧条。 尽管澹台府占地面积挺大,但装修得匆忙,且观礼的人几乎不到二十人,看起来实在是可怜了点。 想到妹妹突然之间就嫁了出去,沈严忍不住鼻子发酸。 638.第638章 讽刺极了 沈府虽比不得萧府、秦府、张府等金碧辉煌,但也是亭台楼阁,飞檐朱榭。他妹妹虽不是金枝玉叶,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如今要跟着澹台惊鸿吃苦,也不知道吃不吃得下来…… 他指挥着小厮将那两百二十抬嫁妆尽数运进府中,这才让这座略显萧索的府邸看起来稍微好点。 新房之中,沈宁琅趁着没人扯了盖头,丝毫没把这场婚礼放在心里。反正她从没有幻想过嫁人的场景,如今突然就嫁了,心里也没什么太大感触。唯一感叹的就是澹台惊鸿,这个性格莫测的怪人,为何会突然答应娶她? 她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最后啃着苹果倒在喜床上睡了过去。 澹台惊鸿在外面应酬完进来时,便看见喜帕被随手丢在地上,身着凤冠霞帔的女人倒在床上睡觉,手里还拿着半个没啃完的苹果。 他慢慢走过来,注视着床上的女人,感觉这一切发生的太迅速,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将苹果从她手中取下来,又给她脱了鞋袜,拉了被子给她盖上。做完这一切,他才在床榻边坐下,默默注视着案台上的一对龙凤喜烛。 夜渐渐深了,他和衣躺在沈宁琅身边,注视着她的容颜,脑海中浮现出他们两人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那时她小小的,还没被沈宽养歪,穿一袭粉色衣裙,头发扎了两个团子,甜甜地仰头叫他“哥哥”。 彼时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娶这个小姑娘。 他伸手抚摸她的眼睫,一根一根,纤长卷曲。 银白的月光洒落进屋中,澹台惊鸿认为,没有什么比在月下细数恋人的睫毛更浪漫的事了。 转眼之间便临近冬至,林瑞嘉的身孕已有八个月。为安全起见,自打参加完沈宁琅的婚事,东临火越就不让她出府了。 她每日坐在屋檐下逗蓝乌鸦玩,东临观月、裴九、沈宁琅等偶尔会来与她说话,但她的情绪日渐差了,常常会无端发火,闹着要出府去走一走。 东临火越觉得她每日闷在府中也不是个好主意,于是答应冬至那日抽一个晚上的时间陪她去逛街。 天照城里很热闹,远处有人燃放焰火。东临火越与她漫步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周围都是叫卖各色玩意儿的小贩,以及出来玩闹的男女老幼。 东临火越牵着林瑞嘉的手,见周围诸多男子都盯着她看,不由得醋意大发,买了个孔雀毛的面具给她戴上。 林瑞嘉瞧见他的小孩子心性,不由轻笑:“越哥哥,你还怕我被人抢走吗?胆小鬼!” “你的美,只能我一个人欣赏!”东临火越霸道地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惹得林瑞嘉咯咯直笑。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一棵久有盛名的神树下,周围有不少情侣都拿着红丝带往上抛,据说谁能将红丝带挂的最高,谁的爱情就最是圆满。 树下有个摆摊的老爷子,捋着胡须笑得慈眉善目:“二位不妨也来试上一试?十枚铜钱两条丝带。” “越哥哥……”林瑞嘉有些心动。 东临火越给了老爷子一两银子,拿了两根红色丝带,只见一根上写着“花好月圆”,一根写着“天长地久”。 东临火越让林瑞嘉在旁边坐着,自己拿了丝带往树上抛。他在丝带上运了真气,在众目睽睽之中,那两根丝带纠缠着,径直被抛到了最上方。它们缓缓落在树顶的枝桠上,居高临下,完胜其他丝带。 周围响起掌声,不停有女子将爱慕的视线投到东临火越身上。 东临火越走过来将林瑞嘉拥进怀中,“嘉儿宝贝,有没有觉得你家夫君很厉害?” 林瑞嘉俏脸绯红,将头埋进他胸前不说话。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叫卖南羽国梨花糕,林瑞嘉有些惊喜,居然在这里看见了南羽的特产。东临火越知道她喜欢吃这个,见那边人多,便让她在树下等着,他过去给她买。 林瑞嘉注视着他在人群中拥挤,唇角不由微微翘起。他是太子,却愿意纡尊降贵为她去街边买一块普通而廉价的糕点。这份情,比随意给她一份鲍鱼人参要贵重得多……她林瑞嘉无以为报,唯有用这一生的陪伴来回报。 两人这次出来完全是为了让林瑞嘉放风,所以并没有带侍从或者丫鬟。东临火越第一次觉得买东西也是件非常辛苦的事,他好不容易带着两块梨花糕挤出人群,却发现林瑞嘉不在原地了。 那棵巨大的神树下,摆摊卖红丝带的老头不见了,那些情侣也都不见了…… 梨花糕掉落在地,东临火越身形一动已经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几个穷人模样的男男女女拉着一车干草想要出城,为首的男人毕恭毕敬给了守城侍卫一些碎银子,那侍卫随意扫视他们一眼,便示意放行。 这群人拉着车径直往北边走,守城的侍卫并未特别注意他们。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便有太子府的侍卫骑着烈马奔驰而来,问他们可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出城。这些侍卫说没有,他们又问最近可有人出城。 守卫将那几个男男女女说了一遍,太子府的人立刻往北边儿追去了。 可是北边的官道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东临火越直接命令京兆尹调集所有力量,进行全城搜查。太子府内,能派出去的人都派了出去,他站在那棵巨大的神树下,一颗心莫名发慌。 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他的人劫走,对方是谁?!是要拿嘉儿来威胁他吗?! 两条红色丝带从树顶飘落,堪堪落在东临火越脚边。他弯腰捡起,单凤眼中满是愤怒。有人设了局,摆摊卖丝带的老头子,那些情侣,乃至卖梨花糕的人,都是那个人设的局! 他东临火越居然如此糊涂,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猛地攥紧丝带,手背青筋暴起。 丝带上,“花好月圆”、“天长地久”的话语看起来讽刺极了。 639.第639章 幕倾城,你是我的囚犯 几天之后。 林瑞嘉觉得从小到大,头脑从未如此混沌过。她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却无法睁开双眼,更无法思考现在的处境。 朦胧之中,她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她感觉到她被人放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有大掌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和眉眼,她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以及上位者的威压。 许久之后,她听见了一声叹息。 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那个人似乎打开了什么东西,她能嗅到鼻尖下隐隐的一股香味。 她的头脑更加清醒了,可仍旧睁不开眼,仍旧说不出话。 一根手指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型,她听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把她照顾好。这间屋子,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准进。” 随后,那根手指离开了她的唇,有风拂过,他走了。 房中的气氛不再那么沉重,林瑞嘉听见两个小婢女的说话声: “这个女人是谁啊,生得真漂亮!” “嘿嘿,一定是王爷在天照城时的相好!” “呸,还相好,给王爷听见了定要扒你的皮!不过,她好像昏迷很久了。” “无尘先生说了,她很快就会醒来的。” 她们的声音渐渐远去,躺在床上的林瑞嘉却是手脚冰凉。 她不仅又被人抓了,而且这一次,她甚至无法开口说话,甚至连动都不了…… 这两个婢女提到了鹿无尘,鹿无尘早已投靠秦王。而刚刚那个人,自称本王。 难道,她已经身在南疆? 能够瞒天过海,绕过所有城池的耳目,将她这个大活人运到南疆,东临长锋的势力果真不容小觑……不过,到这里也好,她正好调查一下鹿无尘。 她隐隐察觉到鹿无尘在参与一个非常可怕的计划,远远不止是制作长生不老药那么简单。 她想着,一阵阵疲惫感袭来,不禁又沉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屋外。 这间屋子很是偏僻,环境颇为幽静。屋外是一个小花园,小花园里有一树梅花盛开,梅花瓣的尖尖上落了白雪,有不知名的鸟儿落在树枝上,将雪花惊落了一簇。 东临长锋着一袭黑色锦袍,在屋檐下负手而立,静静注视着那树梅花。 正在他出神之际,身着一袭红纱长袍的妖艳男人缓步踏雪而来。 他披着艳红色的斗篷,乌黑的长发只微微用绳圈束起,眉间一点朱砂,俊美妖娆至极。 他微笑着在台阶下站定:“怎么,秦王是在怜香惜玉吗?” 东临长锋抬眸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鹿无尘又道:“我以为,这个时候,秦王殿下应该在屋中尽享美人之福……” “我无法对她下手。”东临长锋冷声,“即便她害死我母妃,可是看着她的脸,我总觉得,她是被冤枉的。她的计策,不该会害死母妃。” 鹿无尘随手卷了鬓角一缕长发细细摩挲,“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秦王不是说恨她嘛,又怎会觉得她是被冤枉的?” 东临长锋瞥了他一眼,“这与你无关。南羽的棋子,可安插好了?” “早已安插好,她比从前聪明多了,知道挑唆蒋家对付羽元康,甚至还让蒋振南篡了位。” “幕倾城在我这里的消息,不要泄露出去。”东临长锋踌躇片刻,又道,“最起码,四国盛典前,不要传出去。” “是。” 夜幕降临时,林瑞嘉悠悠转醒,她试着睁开眼,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到清晰,象牙色的帐幔逐渐在瞳孔中聚焦。 她动了动手指,之后缓了许久,才慢慢坐起来。 触目所及,是一间摆设精致的屋子。窗边垂着青玉竹帘,竹制地板上铺着褐色绒毯,屋角有熏香和炭炉。 正在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她犹豫片刻,照旧躺了下去。 推门进来的是东临长锋,他见林瑞嘉还在睡着,脸色不由暗了几分。他大步走到床榻前,居高临下:“本王知道你醒了,起来。” 说着,直接抓了她的手腕将她从床上拽起来。林瑞嘉睁了眼睛,想要甩开他的桎梏,可他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挣不脱。 “东临长锋,你为何要把我弄到这里?!”她蹙着眉尖问。 “你害死本王母妃,难道本王不该向你问罪吗?!”东临长锋死死抓着她的手。 “是你向我问计的,我的计策如何,你心里清楚,是绝不会导致皇帝大怒赐死秦贵妃的!”林瑞嘉有些生气,“出了问题,你都没调查一番,就来职责我,东临长锋,你根本就是没脑子!” 一句“没脑子”把东临长锋刺激得不轻,他强忍着胸腔的怒意,一字一顿:“是,我没脑子,我比不得东临火越聪明!可那又如何,你幕倾城,如今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林瑞嘉盯着他,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东临长锋望着她吃瘪的模样,仰天大笑起来,“幕倾城,你自诩聪明,你自以为找到了能够托付一生的男人,可你现在,还不是任由我为所欲为?!” 他说着,猛地将林瑞嘉甩到床上,林瑞嘉却死死抓住他的手腕,美眸之中尽是寒意:“东临长锋,不要让我恨你。” 东临长锋与她对视三秒,冷笑了声:“咱们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说罢,便俯身去吻她的唇。 林瑞嘉避开来,东临长锋却不依不饶,两个人正纠缠时,林瑞嘉不小心将东临长锋的袖袋扯开,里头轻飘飘掉下一块素色的小肚兜。 小肚兜落在床上,林瑞嘉看去,上面绣着疑似太阳花的东西。 她心神一动,这是当初在重华镇时,她为她的孩子绣的肚兜,后来被东临长锋拿走了。 他,居然一直放在身上?! 东临长锋迅速抢过那块未完工的肚兜塞进袖子,刚刚的情·欲早已褪去。 他下床整理了下衣襟,黑着脸转身离去。 林瑞嘉注视着他的背影,声音清幽:“东临长锋,你喜欢我?” 东临长锋高大的身影顿住,声音嘲讽:“是,我喜欢你。可那又如何,我喜欢你,与你无关。幕倾城,你只需知道你是我的囚犯,就足够了。” 640.第640章 雪灵追来 “你这样,只是让我们互相折磨。”林瑞嘉抓着被角,秀眉微蹙。 东临长锋猛地转身,如刀削般的硬朗眉眼之中俱是不耐烦:“你是不是认为,我喜欢你,你就高我一等?!幕倾城,我讨厌说教,讨厌一切教条规矩!你若识相,就乖乖待在这里!若是不识相,休怪我无情!” 他说罢,黑色衣摆飘扬,人已经消失在屋内。 与此同时,王府东边院子里。 这里是李明珠的院落,院子上高挂着一块“望月阁”的匾额。 寝殿之中燃着上好的银丝炭,角落点着熏香,几盏灯笼将寝殿照的光影斑驳。 李明珠倚在窗下的软榻上,对面坐着秦南。 李明珠随意地拨弄着丝帕,“好不容易来了南疆,甩开了幕倾城这贱·人,她竟然又追来了……” “不是她追来的,是殿下派人将她弄来的。”秦南眸底一片深沉,“殿下他,忘不了幕倾城。” “即便给幕倾城冠上‘杀母仇人’的名头,殿下他却依旧下不了手……”李明珠轻笑,“殿下他,可真是长情……” 秦南默默扫了她一眼:“别忘了,谁才是真正害死秦贵妃的人。” “是我又如何,这世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个送锦盒的侍卫,早被我处理掉了。”李明珠不以为意,“现在幕倾城身在南疆,身边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秦公子,此时咱们不下手,更待何时?” 她美眸流转,仿佛淬了毒的寒冰。 秦南冷冷盯着她:“现在还不是动她的好机会。殿下要成大业,手中必须有筹码。幕倾城,是殿下最好的筹码。” 李明珠端坐起来,正色道:“现在她就是羽翼被拔光的凤凰,连落汤鸡都不如!现在若是不下手,只怕将来,更加下不了手!” “李侧妃,你不觉得,等她将孩子生下来,才是杀她的好时机吗?届时幕倾城死了没关系,她的孩子,会成为咱们手中更好的、可以完全控制东临火越的棋子!”秦南声音冰冷,“所以,这段时间你不准动她!” 李明珠眼中掠过不屑:“不能杀她,让她吃点苦头总行吧?” 秦南起身,掸了掸衣袖:“若是不怕殿下责罚,你大可以去试试。” 说罢,便走出了她的寝殿。 李明珠猛地攥紧丝帕,既不能杀她,又不能折磨她,那她被殿下弄来南疆,自己岂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捞到?! 夜深了,林瑞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丑时三刻(凌晨一点四十五分),仍旧是一丝睡意都没有。 万籁俱静,她大睁着双眼,恍惚之间仿佛听见一阵阵微弱的小狼嚎声。 “雪灵?” 她坐起来,诧异地看向门口,那里有动物挠爪子的声音,还有守夜婢女轻轻的呵斥声。 林瑞嘉下了床,走到门边,打开房门,立刻有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扑到她的裙边。 那守夜的婢女吓了一跳,“惊扰到小姐休息了!”说着,忙弯腰准备将那只疑似小狗的东西抱走。 林瑞嘉却提前一步将那小动物抱起来:“它看着挺可爱的,你去弄一盆热水,我要给它洗澡。” 婢女诧异,问道:“小姐是要收养这只小狗吗?” “嗯,快去吧。”林瑞嘉说着,转身回了屋内。 那婢女想了想,觉得还是先禀告过东临长锋比较妥当。 东临长锋此时还未睡,正与几个幕僚讨论着什么东西。他听完婢女的回报,不以为意:“若是那小狗没什么威胁,便让她养。” 林瑞嘉的屋内,她抱着雪灵,盯着它看了好半晌,才幽幽叹口气:“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你居然会寻过来……” 雪灵低嚎了一声,抖了抖身上脏兮兮的毛发,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林瑞嘉,似乎是向她倾诉它吃了多少苦头才寻到她。 过了会儿,那婢女送来一盆热水,打算给雪灵洗澡。雪灵却凶得很,愣是不让她靠近。 林瑞嘉只得亲自为它洗,连换了四盆水才算是洗干净。 狼是有灵性的,林瑞嘉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的真理。千山万水,她很难想象雪灵究竟是怎么找过来的。她细心地将它的毛发擦干,又抱着它在火炉边烤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它上床。 有了雪灵的陪伴,她的心里踏实许多,想了想今后的打算,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是被雪灵的嚎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雪灵正被东临长锋拎在半空中,四只爪子可怜地在空中乱刨,却终究无济于事。 “放了它!”林瑞嘉有些生气。 东临长锋瞥了它一眼,随手将它扔到地上:“我的床,不准畜生睡。” 林瑞嘉气闷,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好半晌后,东临长锋忽然在床榻边坐了,雪灵扑过来要咬他,却被他一脚踹远:“你想吃什么?” “我想回天照。” 答非所问。 东临长锋挑了眉头:“除了这个。” 林瑞嘉心知他不会轻易放自己回去,便冷着脸从他腰间抽出佩剑,亲手放到他手中,“你将我抓来,不是为了替你母妃报仇吗?那么,现在就杀了我。” 说着,她将剑贴到她的脖颈处。 东临长锋默然将剑收回鞘中,林瑞嘉冷笑:“既然下不了手,那么就放我回去。” “我不会放你回去,也不会杀你。”东临长锋一脚将再度扑过来的雪灵踢远,“这小狼崽,倒是挺护你的。” 林瑞嘉有些艰难地弯下腰,将雪灵拉到床上,“让我养着它。” “凭什么?” “凭我好心为你出主意,却被你冤枉成杀人凶手,千里迢迢被你的人弄到这里,甚至连冬至都没好好过!”林瑞嘉狠狠白了他一眼。 “冬至有什么可过的。”东临长锋想放狠话,语气却在不经意间软了下来。 林瑞嘉抚摸着雪灵的毛发,一眼都不想看他,“你这种人,自然是不会理解的。” 东临长锋瞪了她一眼,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东临长锋在王府里漫无目的地逛,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膳房附近。一位大娘挎着菜篮从膳房出来,见到他在这里,忙不迭行礼。 641.第641章 饺子 东临长锋懒懒扫了她一眼:“冬至日,除了祭祀,还有什么可做的?” “冬至?”那位大娘愣了愣,小心翼翼答道,“冬至大如年,草民等小老百姓是要吃饺子、团圆的!” “饺子?”东临长锋挑眉,心中忽然有了思量。 这一日,南疆王府的下人乃至管事们都惊呆了,只因为东临长锋亲自下厨揉面剁馅儿,据说是要做一碗饺子! 站在旁边指导的大娘哭笑不得,不停地纠正他的错误。馅儿剁得不够碎,面揉得还不够劲道,调料放少了,饺子口没合好,馅儿露出来了等等等等。 等这一碗饺子出锅,已然过了两个多时辰。 东临长锋黑着脸洗干净手,在众目睽睽之中,端着他做的那碗饺子,去了林瑞嘉的别苑。 林瑞嘉正逗着雪灵玩儿,东临长锋推门而入,一脚踹飞突然扑过来的雪灵,将那碗饺子搁到桌子上:“补给你的冬至。” 林瑞嘉诧异地望着他,见他神色认真,便慢吞吞坐到了桌边。 东临长锋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双筷子。 林瑞嘉肚子很饿,因为中午时,往常负责她膳食起居的珊瑚根本没给她送饭,据说是东临长锋的命令。她以为东临长锋要断了她的饮食,没想居然要让她吃饺子。 她盯着这一碗饺子,坦白地说,这碗饺子是一点卖相都没有…… 几乎一半儿的轿子都破了皮,馅儿浮在水面上,隐约可见几块没剁碎的肥肉…… “好恶心。” 林瑞嘉将那碗饺子推到旁边,完全没胃口。 东临长锋的脸愈发黑了,把那碗饺子又放到她跟前:“给本王全部吃下去。” 肚子实在饿得不行,林瑞嘉没办法,拿筷子挑剔地将肥肉拣出来,小小地咬了一口饺子。 还没吞下去,她直接吐进了碗里。 东临长锋:“……” “我忽然想起来,雪灵也没有吃。来,雪灵,吃饺子。”林瑞嘉说着,随手夹了一只饺子丢给雪灵。 雪灵“嗷呜”一口咬住,还没嚼碎,便尽数吐在了东临长锋的靴子上…… 东临长锋强忍住踹飞它的冲动,“真有那么难吃?”林瑞嘉默默将那碗饺子推给他,“你要折磨我,直说便是。弄一碗没熟的饺子给我,是何居心?!” 东临长锋不信她说的,亲自尝了一口,随即黑着脸吐进了碗里。 饺子馅儿是生的…… 林瑞嘉注意到他袖子上沾的面粉,眼神中闪过诧异,试探着问道:“这碗饺子,该不会是你亲自做的吧?” 东临长锋白了她一眼,端着饺子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林瑞嘉的大笑声自后面传了过来,东临长锋一张脸竟罕见地泛着可疑的红色,脚底的步子越发快了。 他走之后,有丫鬟进来将地面打扫干净,林瑞嘉抱着雪灵坐到窗边的软榻上,她很明白,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自保,以及保全她腹中的胎儿。 她没坐多久,一股异香便从外面飘了进来。很快,一袭红衣的妖艳男子出现在屋中。 男子手持红色纸伞,伞上还落了些雪。 他遥遥望着林瑞嘉,笑容温和而优雅:“许久未见,林小姐还是这般美艳如花。” “鹿无尘……”尽管早已知晓鹿无尘就在南疆,但当她看见他时,仍旧有些心神恍惚。 “秦王对你很好,是不是?”鹿无尘说着,轻步走来,与她隔着软榻上的矮几坐下。 “你想说什么?” “想要倚仗他的宠爱在南疆立足,林瑞嘉,你好天真。”鹿无尘悠闲地挽袖倒了杯茶,茶香四溢,他不禁赞叹,“看来他果真对你宠爱有加,这样的好茶,也舍得拿到你这儿来。” 林瑞嘉抚摸着雪灵的毛发,声音清越:“第一,男人的宠爱,不值得成为我的倚仗。第二,我并不想在南疆立足,我只想回天照。” 鹿无尘低笑起来,“只怕等到你回天照时,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 此时林瑞嘉还不知道他话中的深意,只淡笑道:“多谢无尘公子提醒。无尘公子手中已有了折颜秘药、女儿香,如今还差千味果,长生花,以及万年冰川水……” 听着林瑞嘉将一串串药名报出来,鹿无尘的脸色逐渐变了。 房中安静好半晌后,他才冷笑:“你果然手段非凡,连这些秘辛,都能谈听得到。” “我猜,无尘公子并不仅仅是想制作长生不老药这么简单吧?”林瑞嘉摇头叹息,“无尘公子当心,切莫误入了不可挽回的歧途。” 鹿无尘喝着茶,完全是不在意的模样:“你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看在咱们以往交情的份上,我只告诉你一句,秦王的野心比你想象的还要大。不出一月,他必有大动作。” 他说完,起身告辞离去。 林瑞嘉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野心?皇子的野心,除了那个位置,还能是什么? 大动作?东临长锋他是要称帝吗? 望月阁,李明珠静静听着雨桃将外头的事情说了一遍,什么王爷亲自下厨做饺子,只为博美人一笑;什么王爷被神秘美人赶出来,都没有生气,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雨桃以为李明珠会生气,李明珠却只是淡笑,“幕倾城她好手段,三两天便让王爷忘记了他母妃是如何死的。” 雨桃怯怯望着她,没敢接话。 好半晌后,李明珠才缓缓起身,姿态慵懒:“她来南疆,我作为东道主,也该探望她才是。雨桃,备礼物。” 雨桃却有些挪不开脚:“娘娘不怕王爷责罚吗?” “我是去看她,又不是去吃她,王爷有什么好责罚的?”李明珠不以为意,抬脚就往外走去。 主仆二人来到别苑,守门的丫鬟径直拦住她俩。 雨桃呵斥:“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乃是侧妃娘娘,是你得罪的起的吗?!”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王爷只吩咐过不准里头的人出来,却并未说过外面的人不准进去。 于是几人放了行,由着李明珠带人进去了。 642.第642章 他要称帝 此时天色已晚,林瑞嘉沐浴过后,卧在床上,已经准备带着雪灵休息。 李明珠推门而入,“倾城郡主,许久未见。” 林瑞嘉抬眸看去,隔着珠帘,依稀可见她脸上妖冶的精致妆容。 雨桃为李明珠挑了珠帘,她走进来,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了,笑吟吟说道:“我自打来到南疆,身边便没什么可说话的姐妹了。难得你能来,我很高兴。雨桃,把我为郡主准备的礼物呈上来。” 她送的是一尊观音送子瓷像,雨桃摆在了多宝阁内,林瑞嘉扫了一眼,淡淡道:“多谢侧妃费心。” “瞧郡主客气的!”李明珠掩唇一笑,“对了,再过一个月,便是王爷娶南姐姐的日子,到时候,郡主可要出来吃一杯酒。” 她说着,又笑着补充道:“南姐姐是南疆刺史之女,出身高贵,家中显赫,颇适合做王爷的正妃。” “东临长锋孝期未满,这样定亲,怕是于礼不合吧?”林瑞嘉反问。 李明珠看怪物似的看了她一眼,“天子服丧,只需二十七天。” 简单的十个字,却让林瑞嘉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天子服丧?! 她抓着被角:“此话,是何意?” “郡主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是何意。”李明珠微笑着起身,“我只是来请郡主去吃酒的,其他话,郡主可以当做没听见。” 她说完,转身带着雨桃离开。 走到珠帘处时,却停了步子,脸上媚态尽消,偏头认真说道:“届时,天下局势将重新洗牌。我李明珠,在诞下孩子之后,会是一品皇贵妃。幕倾城,重华镇那笔仇,我也将会与你算得一清二楚。” 林瑞嘉抚摸着肚子,突然觉得南疆这一趟并没有白来。 东临长锋想要称帝,并且迎娶南疆刺史之女,这等于是将南疆这一带从东临划分出去。 他有三十万军队,南疆刺史拥兵十万。 四十万军队,对于东临而言,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 李明珠走后,负责膳食起居的珊瑚忽然送来了食盒。 林瑞嘉中午就没得吃,下午东临长锋送来的那碗饺子又无法下咽,此时已经饿得不行。房中并无糕点水果,所以她几乎是打算饿着肚子睡觉的。 食盒里传出香味,她打开来,一张绝艳的脸都要绿了! 又是饺子,还是一大碗! 她拿起筷子挑剔地翻了翻,这次的饺子包得还是很丑,不过至少馅儿没有露出来。 她盯着那碗饺子,踌躇片刻,默默放下筷子。 中午的阴影太深了,她短期内已经不敢吃饺子了。 就在她转身时,房门忽然被打开,一袭黑色锦袍的东临长锋出现在门口,“你为何不吃?!” “我现在怀了身孕,你能不能给我送点能吃的营养品过来?!”林瑞嘉蹙起眉尖,“你整的这饺子,我根本没办法下咽!” 东临长锋有些气恼,大步走进来,“这一碗饺子我尝过了,是熟的!” “熟的我也不想吃!”林瑞嘉在桌边坐下,雪灵趴在被子上,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似乎东临长锋只要一对林瑞嘉动粗,它就会毫不犹豫扑上去咬他。 东临长锋将饺子端出来送到她面前,出奇的有耐心:“你今天不吃,明天我还会包了送过来。” “堂堂秦王殿下,每日里就知道包饺子取悦女子吗?”林瑞嘉冷眼扫过他的脸,“你的侧妃今天可是堂堂正正过来说了,你要称帝,她会是你的贵妃。我倒想看看,一个只知道包饺子的王爷,要如何称帝!” 她的话说的很是绝情,甚至还带了几分蔑视。东临长锋的拳头逐渐攥紧,手背上青筋暴露:“幕倾城,我在你眼中,便是这般不堪?!” “夜深了,秦王殿下请离开。”林瑞嘉背转身,用笔直的脊背对着他。 东临长锋突然就怒了,猛地起身,一脚将凳子踢飞,“幕倾城,你给本王转过来!” 林瑞嘉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东临长锋气急,端着那碗饺子绕到她面前:“你今天若是不吃,那只畜生也不用留了!” 雪灵长嚎一声,旋即又趴下来,似乎是感受到了一点危险性,蓬松雪白的尾巴包裹住身子,有些瑟瑟发抖。 林瑞嘉却直接从他手中夺过大碗,毫不犹豫地摔在了地上。 雪白的饺子洒了一地,东临长锋缓缓地站直身子,目光落在那些沾了灰尘的饺子上,素来冷硬的面庞竟隐隐有一丝痛惜。 雪灵从床上一骨碌跳下来,走到饺子旁,嫌弃地嗅了嗅,才小口小口地吃了 安静的屋中只有它的咀嚼声,林瑞嘉不经意瞥到东临长锋的手,他的手指上缠着纱布,隐约可见血丝渗出。 东临长锋注意到林瑞嘉的视线,悄悄将手背到身后,声音凉薄:“你若不吃,明日也不用吃了。” 说罢,便大步走出了屋子。 屋门立即被看守的人关上,屋内一灯如豆,林瑞嘉蹙紧眉头,美眸中神色莫定。 东临长锋站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轻轻抚摸着手上的纱布,他注视着屋内那个独坐的身影,单凤眼中流露出一丝丝伤痛。 “啧啧,秦王殿下也有吃瘪的时候,真是叫在下大开眼界!”鹿无尘走过来,面上挂着浅笑,“花大把珍贵时间,亲自为她下厨包饺子,甚至还划伤手指。可最后,却连美人一笑都没得到,甚至一碗心血还喂了畜生……可笑,可笑!” 东临长锋冷冷扫了他一眼,“闭嘴!” 鹿无尘摇了摇头,“秦王,休怪在下不提醒你,你如今的主要事宜,是如何名正言顺地称帝。你与南初的婚事迫在眉睫,如何还有心思管幕倾城?” “南初不是小心眼的女子。”东临长锋冷声。 “凡是女人,就没一个不小心眼。她们的嫉妒之心,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鹿无尘说完,默默转身离开。 东临长锋站在梅花树下,一直等到屋中那个身影上了床,灯熄了,方才不舍离去。 643.第643章 挑拨 他曾是天照城最放荡不羁的王爷,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什么性格的才女没遇到过? 只是,偏她是不一样的。 从她还是太子府一个小小丫鬟,就胆敢在众目睽睽的画舫里反抗他开始,他就动了心。 只是那时,他还不清楚,原来这就是动心。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恰恰在最合适的时间,最合适的地点,遇见了。 也许从他毫不犹豫捏碎林七月丫鬟的手腕骨开始,就注定了他这一生会保护她,会怜惜她。 即便她是杀害他母妃的嫌疑人,他也从内心深处觉得,不是她做的。 她这样光风霁月的女子,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她既然说了帮他,就一定会帮他。 东临长锋认为,林瑞嘉就是这样的女子。 他又有些黯然,这样的女子,却是他五弟的女人。 甚至,还怀了他五弟的孩子…… 天知道,他看见她隆起的肚子时,有多么愤怒和仇恨。鹿无尘说他有秘药可以让她流产,但是她都已经八个月了,现在流产,对身体的伤害不知道会有多大。 他垂了眼帘,默默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说什么将她劫来是为了报仇,是为了稳定军心。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为了满足内心的一点点私·欲。 没有办法看她承欢东临火越身下,只要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愤怒地想要摧毁整个天照城。 没有办法忍受她与别的男人相谈相笑,没有办法看她与别的男人处处默契。 他的醋意来的翻江倒海,他的占有欲已经膨胀到无法自拔。 把她这样禁锢在自己身边,每天看一看,他就满足了。 月光皎洁,大地银白。 小径上,他的身影逐渐走远。 第二日。 天空放晴了,地上却仍还有积雪。 一座精致漂亮的轿子被抬到了南疆王府门口。轿帘上仔细绣了莲花与莲叶,一只素手轻轻挑开轿帘,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姿高挑纤瘦、英气逼人的少女。 “南小姐,这边请,我们侧妃娘娘等候多时了。”雨桃笑吟吟迎过来,抬手示意道。 少女点了头,抬腿迈进了南疆王府。 望月阁,李明珠早已备好香茶点心。 见少女被人迎进来,她忙起身笑道:“南姐姐到来,望月阁蓬荜生辉!快快请坐!” 这位少女正是南疆刺史之女,南初。她扫视了眼四周的摆设,有些淡漠地在上位坐下:“不知侧妃邀请我前来,所为何事?” 李明珠亲自给她捧了香茶,笑盈盈说道:“再过不久,南小姐就要嫁进王府。妹妹今日相邀,不过是为了和姐姐联络联络感情。” 南初注视着她,从天照城的女子,大抵都喜欢穿宽袍大袖,绣花衣裳。她们的发饰都很讲究,指甲涂着丹蔻,整个人都很精致。 但是,她偏偏不爱这一套。 这个李明珠表面上娇弱不已,但眼底隐隐的野心,瞒不过她的眼睛。 南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并未说话。 李明珠观察着她,这是她第二次见南初,第一次是刚刚来到南疆时,南疆刺史为王爷举办欢迎宴会时见到的。 南初穿着窄袖短褂,下身着宽松的裙裤,脚底踩着长靴。雪白的鹅蛋脸上两道剑眉,一派英姿飒爽的模样。 她在南初对面坐下,状似无意地说道:“王爷也真是,明明要迎娶姐姐了,还从天照城把那位美人带过来……也不知究竟是何用意!姐姐天姿国色,我都要替姐姐你惋惜!” “美人?”南初挑眉。 “哦……”李明珠一副说漏嘴的模样,用大袖掩了唇,想了想,又说道,“罢了,我就全部告诉姐姐好了。这位美人,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倾城郡主。” 她美眸流转,盯着南初的每一个神情:“倾城郡主之名,姐姐应当听过吧?” “嗯。”南初表情淡淡。 “说起这位倾城郡主,天照城里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本是北幕的皇后,偏不知廉耻,大老远追着太子来了东临。这也就罢了,在被赐婚之后,她还公然勾·引我们王爷!姐姐,这个女人生得极美,但惯会巧言令色,善于辞令。你若是遇到了,可得绕远些……” 李明珠紧紧盯着南初,眼底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南初依旧表情淡淡:“多谢你的忠告。若是无事,我就告辞了。” 李明珠见她并不买账,便长叹一声:“姐姐,莫怪妹妹不提醒你,只要幕倾城在一日,王爷的心就会在她身上。姐姐即使嫁进王府,也不会得到王爷的宠爱……” “你究竟想说什么?”南初声音冰冷。 “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幕倾城。”李明珠冷笑,“我相信,在姐姐的帮助之下,杀幕倾城定是易如反掌。” 南初垂眸,似乎是思索了片刻,缓缓道:“带我去她的院子。” 李明珠一喜,“姐姐当机立断,叫妹妹佩服!”她说完,忙起身抬手示意:“姐姐请!” 两人带着丫鬟来到别苑,进了林瑞嘉的房间,林瑞嘉正坐在窗下逗弄雪灵。 李明珠亲自为南初挑了珠帘,低声道:“她便是幕倾城了。” 林瑞嘉抬眸,她们已经走了过来。 李明珠与南初在桌边坐了,李明珠笑靥如花:“倾城郡主,我与南姐姐来送你一程了。” 她说着,拍了拍手,立刻有三名婢女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盖了白布,不知上面盛着什么。 雨桃掩了门,走到林瑞嘉跟前,趾高气扬道:“我们侧妃与南小姐仁慈,愿意赐你一个全尸。” 她一一掀开白布,“鸩酒,匕首,白绫,倾城郡主自己选一个吧。” 林瑞嘉抱着雪灵,视线与南初的目光交汇到一起,她抿了抿唇,这个少女看起来一身英气,对她,似乎没有敌意…… 李明珠见林瑞嘉不出声,冷笑道:“这次我与南姐姐乃是奉了王爷的命令前来的,郡主自己不动手,可是要我们用强?” 她完全是肆无忌惮的态度。有南初在,她可以不必顾忌太多。到时候等林瑞嘉一死,她可以把责任全部推到南初头上。反正这里都是她的人,她说什么她们都会为她作证。 644.第644章 所有人,都砍掉一只腿 届时,林瑞嘉死了,南初被王爷仇恨,那么她在王府中的地位,将会跟着水涨船高。 林瑞嘉看都没看那三件东西,只是低头抚摸着雪灵,声音平静,“东临长锋不会杀我。这个节骨眼上,想要杀我的人都是白痴。” 李明珠眼底闪过一抹憎恶:“你是在拿王爷对你的宠爱,做活下去的筹码吗?!可是很遗憾,王爷如今已经对南姐姐动了心,你,不过是一块即将被抛弃的抹布!” “李明珠,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还是昨天吃了夹生的米饭?”林瑞嘉缓缓抬眸,声音不疾不徐,说出来的话却毒舌的很,“东临长锋的爱,不是我活下去的筹码。相反,我的存在,是他发动叛乱的筹码。只要我在他手中,越哥哥就不会轻举妄动。甚至,他还能够拿我要挟北幕。李明珠,一段时日未见,你当真变蠢了。” 李明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脸颊微微发烫,“幕倾城,你很好……” 她起身,一步步走到林瑞嘉跟前,一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幕倾城,我说你今日会死,你今日就一定会死!别指望王爷来救你,外面的人,不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的美眸之中闪过恶毒的笑意,俯身到林瑞嘉耳畔,轻声道:“李将军府灭门之事,我李明珠此生都不敢忘!这笔仇,今日便报在你身上吧!” 她说完,得意地笑出了声,伸手到一旁,“既然郡主不肯选,那么只有我亲自替她选了。雨桃,拿鸩酒。” 雨桃恭恭敬敬递过来一杯鸩酒,李明珠还未来得及接过,雪灵猛地窜起,一口咬在了李明珠的手上。 李明珠吃痛地尖叫了声,几个婢女忙过来帮忙。雪灵竟生生撕咬掉她的一块皮肉,连血一块吞进了肚中! 李明珠怒不可遏:“贱畜生!来人,给我打!” 林瑞嘉护着雪灵:“打狗也要看主人!李明珠,你别做的太过分了!” 李明珠冷笑,不顾还在滴血的手,转身坐到桌边:“既然倾城郡主不肯喝鸩酒,想必是不满意这种死法!来人,赐白绫!” 几个人高马大的大丫鬟立刻手持白绫上前,其中两名抓了林瑞嘉的手,不顾她的挣扎,竟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窝处,迫使她跪在地上。 雪灵想要相救,无奈终究只是一条小狼崽子,被几个丫鬟合力擒住,只能连连发出哀嚎,不能动弹半分。 一个大丫鬟拿了白绫就往林瑞嘉脖颈上缠绕,林瑞嘉挣扎之中,被人一脚踹到了肚子,顿时冷汗全都淌了下来。 她紧闭着双眼,仿佛下一刻就会殒命。 李明珠盯着她的模样,得意地大笑出声:“幕倾城,你也有今天!我李府上百口人命,终于得报了!” 她没有办法忘记她出嫁那天,身后不停传来亲人被斩杀时的绝望尖叫。她没有办法忘记,李府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景。 她连做梦,都想报仇…… 正在林瑞嘉要坚持不住时,清淡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够了。” 几个丫鬟抬头看去,南初端着香茶,声音淡然:“这么多人欺负她一个,李明珠,你也不嫌丢人!” 李明珠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冷声道:“她是我的仇人!我杀她,天经地义!” 南初扫过林瑞嘉涨红的脸,起身走到她身边,亲自为她松开白绫束缚,将她扶到软榻上。林瑞嘉捂着肚子,冷汗不停从额边滑落。 雨桃等人看向李明珠,李明珠对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用强。 正在这时,紧闭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身披黑色斗篷的高大男子出现在门口,一张冷峻的脸黑的宛如锅底。 他一眼看见林瑞嘉的不对劲,忙大步走过来,“倾城!” “好痛……”林瑞嘉的脸色十分苍白,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她重重喘着粗气,下一秒,便无力地晕了过去。 东临长锋忙不迭大叫:“来人,去叫鹿无尘过来!” 南初看了他一眼,“把她抱到床上。” 东临长锋瞥了眼南初,见她神色认真,便将林瑞嘉打横抱到床上躺好。 南初冷静地给她把了脉,“刚有人踢到了她的肚子,惊了胎。”她说着,走到桌边,拿起笔墨纸砚很迅速地写了张方子,“照着开药,不会有事的。” 东临长锋示意身后的小厮立刻去办,那小厮知晓林瑞嘉在他心中的分量,忙不迭跑出去了。 处理了林瑞嘉的事,东临长锋在床榻边坐下,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刚刚那一脚,是谁踢的?” 他的眼角余光落到地上泼洒开的毒酒,以及白绫和匕首,眸中寒意迸射,杀气外露,直叫人不寒而栗。 一干丫鬟垂首跪下,俱都不敢说话。 “我再问一遍,是谁踢的?” 依旧没人开口。 李明珠咬了咬唇,“王爷,幕倾城她的存在,对你十分不利。若是她将咱们这里的消息传递给东临火越,咱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这话,明里暗里都是为了东临长锋,但东临长锋却完全不吃这一套,声音冷若寒霜:“你也跪下。” 李明珠默默跪在丫鬟们旁边,东临长锋的威压穿透房屋,直压得那些丫鬟们瑟瑟发抖,抬不起头来。 珊瑚等丫鬟端着水盆进来,东临长锋亲自拧干帕子,为林瑞嘉擦拭全是汗水的脸,“若是不肯出来承认,所有人,都砍掉一只腿。” 他话音落地,外头立刻进来一位抱着刀的少年。少年面无表情,身上散发着血腥之气,一看便知是杀人多了的缘故。 在场的丫鬟们纷纷瑟缩成一团,战战兢兢的目光同时落在雨桃身上。 东临长锋注意到雨桃,雨桃身子一抖,忙不迭磕头:“王爷明鉴,并非奴婢踢的!当时大家都在动手,混乱之中,她们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是奴婢!” 跪在角落的小丫鬟大哭出声,抹着眼泪说道:“就是雨桃姐姐踢的!她还掐倾城郡主,奴婢都看见了!” 645.第645章 我肚子里的孩子,姓秦 她说完,立刻又有几个丫鬟指证雨桃。 雨桃满身都是冷汗,还想要辩解,东临长锋直接抬手示意那少年动手。 少年抓着雨桃的头发将她拖到屋外的院子里,众人只听得一声惨叫,随即便是痛苦至极的哀嚎。 谁都不敢去想像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低着头,唯恐东临长锋将怒意发泄到她们头上。 东临长锋的目光一一扫过她们,声音冷淡如冰:“每个人留下一根手指头,驱逐出府。” 他话音落地,屋中立刻响起一阵鬼哭狼嚎。所有的丫鬟都跪下磕头求饶,但是东临长锋在面对这些如花似玉的少女时,只有一张黑脸。 有丫鬟去求李明珠,李明珠自顾不暇,甩脱了她的手,只垂着眼帘不说话。 几名侍卫将她们拖出去,很快便传进来一片绝望痛苦的尖叫。 “滚!”东临长锋一眼都没给李明珠。 李明珠起身,抓着裙角福了福身子,随即低着头退了下去。 屋中只剩东临长锋、南初与林瑞嘉三人,南初垂着眼帘,轻轻搁下笔:“时辰不早,臣女告辞。” 东临长锋并未答话,多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转向林瑞嘉。 珊瑚很快将煎好的汤药拿来,东临长锋示意她掩门退下,自己端了汤药,亲手舀了一勺,吹凉了送到林瑞嘉唇边,想让她服下。 一碗药喂下去后,林瑞嘉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东临长锋皱着眉头,拿帕子仔细替她擦汗,眉梢眼角都是心疼。 是他疏忽了,居然让李明珠这贱·人乘虚而入,给倾城造成这样大的伤害! 他想着,心头火起,外头却传来敲门声。 进来的是鹿无尘,东临长锋让他再给林瑞嘉把脉,鹿无尘随手一探,便道:“无妨,南小姐这剂药开得很好。只是日后,绝不能再受伤,否则母子俱损。” “零。”东临长锋冷声。 抱着刀的少年出现在屋内,东临长锋吩咐道:“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 “是。”零面无表情地点头。 东临长锋正欲去找李明珠麻烦,想了想,又道:“鹿无尘,你亲自去找个稳妥的接生嬷嬷来,就让她住在隔壁!” 鹿无尘轻笑一声,东临长锋冷厉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拂袖离开。 望月阁,李明珠趴在软榻上,精致的眉毛拧成了结。 东临长锋推门而入,手中持着利剑,直接斩断了房中的珠帘。李明珠回头,那些琉璃珠子滚落在地,好端端的珠帘,刹那间便没了大半。 东临长锋大步走过来,一把拎起她的衣领:“你是不是以为,有秦南护着你,本王就不敢动你?!” 李明珠面色煞白:“妾身不过是为了殿下着想,才认为幕倾城非死不可!若是这般也有罪,那么妾身虽死无怨!” “既然你想死,那本王成全你!”东临长锋眸中掠过一丝残忍,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刺向李明珠的腹部。 正在这时,秦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厉声喝道:“殿下是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东临长锋偏头,秦南大步走进来:“侧妃已有身孕,殿下若要动手,那便是一尸两命!幕倾城终究是别人的女人,肚子里也是别人的种!殿下为了这样一个不相关的女人,就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吗?!” 东临长锋转向李明珠,紧紧盯着她的双眸:“秦南所说,可是真的?” 李明珠颔首,美眸中泪水溢出:“妾身的确怀了殿下的孩子……若是不信,大可请无尘公子过来探脉。” 东临长锋松了手,一剑斩断她身旁的桌案:“不要再让本王看见你接近幕倾城!”语毕,黑着脸拂袖而去。 李明珠瘫软在软榻上,明明泪流不止,却又同时仰天大笑起来。 秦南皱着眉头:“当初萧道深找上门算账时,咱们用的就是假怀孕这一招。现在,要假戏真做了。你还是想想,八个月之后,如何找个婴儿充作你的孩子。” “谁说是假怀孕?!”李明珠挑眉,瞳眸里全是狠厉,伸手捂住肚子,一字一顿,“本妃本就有身孕!” 秦南盯着她看了片刻,李明珠缓缓走过来,玉手搭上他的肩膀,声音甜软:“秦公子忘了在草原时,咱们做过的事了吗?” 秦南身躯一震,李明珠贴上他的身子,仰头盯着他,柔弱无骨地蹭着他的身体,声音低微:“秦公子,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该姓秦的……” 两人视线相对,李明珠突然之间就大笑出声。 她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日后,我们母子的安危,便全靠秦公子了!” 秦南盯着她,一向幽深如古井的双眸,泛着点点的恼意。 与此同时,天照城中。 太子府这些日子以来是人仰马翻,正厅之中,东临火越坐在上座,一张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澹台惊鸿坐在他下方,不动如山,静静跟站在下方的几名侍卫交谈:“所以,她是被人掳去了南疆?” 几名侍卫忐忑地望了眼东临火越,“是……是的……” 东临火越一拳砸到桌案上,“是东临长锋那个混蛋!” 澹台惊鸿抬手示意那些侍卫们下去,裹了裹斗篷,不疾不徐说道:“若是南疆王下的手,那么太子完全不必担心。倾城郡主是一枚不错的筹码,南疆王绝不会伤她性命。” 东临火越白了他一眼:“如果被抓去的是沈宁琅,你还会这么淡定?” “怪只怪倾城郡主生得国色天香,惦记她的人太多了。”澹台惊鸿轻笑了声,又很快敛了笑意,神色极为认真,“王孙殿传来消息,南疆王有意谋反,妄图称帝。如此一来,他与东临势必水火不容。倾城郡主此时在他手中,就等于是他的保命符。所以,南疆王定会善待郡主,太子大可放心。太子如今最要紧的,乃是想办法平叛。” 东临火越默默望着外头的落雪,“她在东临长锋手中,本王如何放得下去打仗?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 646.第646章 她与田阳雪同窗 他没往下说,澹台惊鸿却知道他的意思。 大厅里一片安静,甚至能听见外面落雪的声音。桌案一角,青铜香炉内升起一缕缕青烟,上好的梅花香弥漫在大厅之中。 许久之后,澹台惊鸿才轻声道:“其实,殿下对幕倾城,花的心思太多了些。” “殿下将来是天子,天子该照料的是万千黎民百姓,而非一个幕倾城。” 他说着,缓缓起身,裹紧了斗篷,转身往外走去:“属下很钦佩倾城郡主。但是,如果牺牲一个幕倾城可以挽救东临分裂的危险,那么,必要时刻,希望殿下能够清醒地知道如何选择。” 他踏出了大厅,东临火越的冷笑声却从后面追上来:“天子是该照料黎明百姓,可我东临火越,却只愿意照顾她林瑞嘉。” 澹台惊鸿的脚步顿了顿,很快消失在原地。 皇宫之中,东临天佐将案上的折子摔到殿下群臣的脑袋上:“孽子!竟然意图谋反!” 群臣都静静跪着,一语不发地垂着头。 东临天佐看见他们这副模样就来气,直接让他们全都滚出去。 金銮殿一派安静,雕花大木门紧紧关闭,东临天佐坐在皇座之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只觉胸腔内一股股气血上涌。 他不过是贬他为南疆王,他居然就要造反、就要篡位!他东临长锋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父皇?! 大门被缓缓推开,东临天佐暴躁地大吼出声:“朕不是说了,谁都不见吗?!” 进来的女子一袭凤袍,高贵美艳不可方物,正是萧后。她缓缓合了大门,光和影透过斑斓的雕花木门穿透进来,使得整座金銮殿看起来都仿佛镀上了一层金黄。 她走到殿下,弯腰一一捡起地上的奏章,码整齐后放到一旁的龙案上。 她抬眸望着那个高不可攀的男人,声音清凉:“后宫的妹妹们担忧陛下龙体,请我过来探望一番。” 她默默看着东临天佐揉太阳穴,过了一会儿,提着裙角缓缓走上御阶,站到了他的身边。她伸手为他轻轻按摩,淡然道:“陛下老了。” 东临天佐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闭着眼睛享受着她的服务,并未说话。 “从前陛下年轻时,从不畏惧反叛。甚至,还总是御驾亲征……”萧后精致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许多。 似是回忆到某个难忘的场景,她的眼睛里都带上了一丝笑意,“陛下,这次秦王叛乱,您可要亲自出征?” “怎么,你希望朕被萧家的军队乱箭射死?!”东临天佐冷声。 萧后轻笑出声:“怎么会呢?” 东临天佐睁开眼,锐利的视线逼得萧后不得不挪开目光。 “萧锦然,你们萧家的算盘,朕不是不清楚,朕只是懒得跟你们算账。”他说着,推开萧后的手,“朕的儿子背叛朕,你是不是很高兴?” “秦王叛乱,有何可乐?”萧后广袖轻拂,转身走下御阶。 皇后服制雍容华贵,衬得她整个人宛如神女。 她在殿中站定,转过身,笑容慵懒而明媚:“陛下众叛亲离,才是可乐之事。” 她说完,轻笑着离开了金銮殿。 东临天佐盯着她的背影,她与她长得真像。只是,性子却完全不同。 若她有她一半的温柔,或许他也不会这样对待她。 萧后走出金銮殿,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 端香过来扶着她,她一步一步走下汉白玉石阶。 二十多年了,她与他早已习惯互相伤害。 似乎互相伤害,便合该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谁也不肯先迈进一步,谁也不肯先向对方示好。 他们的骨子里,都深深刻着不服输。 萧后在玉阶上停下,她仰起头注视着蓝天,那个会叫她“阿锦”的少年,终究无法与这个一身戾气的皇帝重合。 萧后走了之后,一道旨意从金銮殿传出,宣东临火越与东临辰前觐见。 一个时辰之后,皇帝命令东临火越代他亲征南疆的消息传遍了天照城。此次南征,东临火越挂帅,东临辰前为先锋,东临天佐的旨意写得清清楚楚,无论花费多大代价,誓要拿下东临长锋,降服南疆。 出征之日定在腊八,两人各自回去准备不表。 另一边,南疆王府。 林瑞嘉的胎稳定下来,痛感也逐渐消失。她睡了许久,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冰雪般的面容。 南初…… 林瑞嘉蹙起眉头,她晕倒之前,清楚地记得,当时她救了她。 “多谢。” 她轻声。 南初示意珊瑚将准备好的药粥端来喂给林瑞嘉吃,“你现在身子弱,最好多吃些补品。照我开的膳食方子来吃,你的胎儿不会有影响。” 她声音淡然,仿佛早已习惯了给人开药方。 林瑞嘉望着她,她收拾药箱的动作很娴熟。 “你学过医术?”林瑞嘉问。 南初偏过头看她,“我是田阳雪的同门师姐。” 林瑞嘉愣了愣,“倒没听说过她有同门师姐……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帮我。” 她踌躇片刻,又问道:“你能否帮我送个信出去?” 南初将药箱收拾好,定定看着她:“看在我与田阳雪同窗的份上,我救了你。但是,你与我的家族是两条战船上的人,所以,我不能再帮你。” 她说完,转身欲走,想了想,又补充道:“田阳雪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赞过你。林瑞嘉,你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 南初走后,林瑞嘉小口小口吃完了药膳,美眸里带着深深的思量。 她从没有听田阳雪说过她还有个师姐,不过南初的表情不像是在骗人,而且也没有必要骗她。 这个南初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是敌是友,还不好判断。 不过她被李明珠挑拨得那么狠,若是一般女子,恨自己都来不及,又怎会给自己看病? 除非,她根本就不爱东临长锋。 其实也是,东临长锋与她只认识这短短两个月,很难说有什么感情基础。这桩婚姻,纯粹只是政治婚姻罢了。 647.第647章 笨手笨脚去爱 她这样想着,慢慢吃完了药粥。 珊瑚伺候她躺下,给她掖被子的时候,忍不住多劝了几句:“郡主,我们家王爷对您可好了,您昏迷的时候,他在这里守了一晚上。这刚刚前脚离开,您后脚就醒了。您以后,可不可以对我们家王爷好一点?” 不怪珊瑚这样问,只因她每次看见东临长锋与林瑞嘉的相处模式都会胆战心惊。他们家王爷是什么性情,他们清楚得很,那叫一个喜怒无常、神鬼莫测。 但一遇上这位郡主,偏偏就如同霜打的茄子,焉儿了。 有时候看见东临长锋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张望着窗户,她就觉得他们家王爷挺可怜的。 林瑞嘉诧异地看了珊瑚一眼:“他把我从天照城劫掠到这里,我凭还什么要对他好?” 珊瑚嗫嚅着,“我们家王爷可喜欢您了……” 林瑞嘉失笑:“你今年多大?” “十三。”珊瑚答道。 “十三岁……你还有很多事都没经历过,等你看过的、遇见过的事情再多一些,你就会知道,感情从来不是平等付出的。”林瑞嘉说着,有些疲惫地合了眼,“退下吧。” 珊瑚不大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懵懵懂懂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林瑞嘉还在梦中,就被人摇醒了。她有些起床气,生气地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双铁画银钩的单凤眼。 珊瑚等婢女们跪成一排,东临长锋拿了帕子,一手将她从床上扶起:“起来,本王要带你去看雪。” 说着,略有些粗鲁地给她拭脸。林瑞嘉脸皮被他擦得生疼,刚想说自己来,东临长锋却已经完成任务似的,将帕子丢进玫瑰水中,随手从另一个婢女手里拿过袄裙要帮林瑞嘉穿。 林瑞嘉这下真恼了:“我自己来。” 东临长锋看了她一眼,没理她,径直掀了被子,把袄裙往她身上套。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但看得出刻意竟动作放轻柔了。 等他帮她穿好袄裙、鞋袜,早已折腾了一刻钟。他又为她穿了厚实的鞋袜,将她从床上抱到梳妆台前,手脚别扭地打算为她梳头。 林瑞嘉心中纳罕,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东临长锋这等霸王,竟也会做伺候人的事?! 她正感叹着,头发突然被人拽的生疼。眼泪几乎立刻就涌了出来,镜中东临长锋缩回手,完全没事人似的继续给她梳另一侧。 好容易将头发梳理整齐了,他又拿了簪花,打算给林瑞嘉挽发。 他的手修长有力,看得出是一双经常练功拿剑的手。但是给女人梳头发…… 林瑞嘉只觉得自己头皮都被拽得生疼,好不容易等他挽好头发,一看镜子,镜子里的少女面容素白,穿着上好的丝绸袄裙,却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 在“鸡窝”中间,还簪了朵红艳艳的大红花…… 房间里的丫鬟们俱都憋着笑,林瑞嘉面色通红,伸手打算把那朵大红花扯下来,却被东临长锋强硬阻止:“本王觉得好看就成。” 林瑞嘉强忍住骂人的冲动,东临长锋却又拿了胭脂、眉黛和唇脂,打算给她上妆。 等他为她上完妆,屋中已经传出婢女们压抑的笑声。 林瑞嘉盯着镜子,镜子里的女人嘴唇红得吓人,仿佛刚喝了鸡血还没来得及擦嘴…… 脸颊全是大块大块没抹匀的胭脂,血块似的,惨烈的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而眉毛,眉毛一上一下,一粗一细,完全是惨不忍睹! 东临长锋抽了抽嘴角,似乎是觉得不妥,让丫鬟拿了湿帕给林瑞嘉擦掉。 他还想再画,却被林瑞嘉嫌弃地推开,“我自己来。” 说着,双手匀了胭脂,在脸颊上推开。东临长锋站在旁边,皱着眉头看她的动作,只觉得她的双手灵巧无比。 过了会儿,她的妆都化好了,东临长锋松了口气,刚准备带她出去,林瑞嘉伸手摘了那多大红花,自己重新挽了简单地发髻,只用一根雕花木簪簪着。 东临长锋有些不悦,林瑞嘉起身,“你要带我去哪儿?” 这个顺从的态度取悦了东临长锋,他脸色好看了些,带着林瑞嘉出了南疆王府,乘坐一辆马车穿过闹市,一路往郊外而去。 马车弯弯绕绕,似乎走了不少山路。一个时辰之后,马车才停下来。 东临长锋扶着林瑞嘉下了马车,林瑞嘉望着周遭的景色,不由有些发怔。 这里是一片梅花林,粉白的梅林,遥遥看不见尽头。 “十里梅花林,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东临长锋忽然牵起林瑞嘉的手,双眸中多了几分真挚,“倾城,你若愿意摒弃前嫌,我可以——” 林瑞嘉挣开他的手,缓步往梅林深处走去,“这里景色不错。” 东临长锋狭长的眸中划过一抹受伤,跟上她的步子,“南初说,怀了身孕的人该多出来走走。以后,我每日都会陪你散步。” 林瑞嘉并未说话,伸手抚摸着横在前方的一枝梅花,美眸深沉,看不出喜怒。 两人渐渐走进了梅林深处。 四周都是梅花,梅花枝上落了一簇簇白雪,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两人的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林瑞嘉赏雪赏梅,东临长锋却只盯着她绝美的侧脸。 在他眼中,十里梅花林,锦绣雪花景,都比不过她展颜一笑。 四周静谧,东临长锋觉得与林瑞嘉并肩散步,安静得可以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和雪花从花瓣上滑落的声音。 没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他想。 天空纷纷扬扬飘起细雪,东临长锋撑了伞,将大半都倾斜到她那边。 他想伸手揽她入怀,可她面容冷肃,完全不肯与他靠近。 东临长锋轻叹了一声,若是别的女人,用强也就罢了。偏对这个幕倾城,他没办法用强,舍不得用强。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堕入情网。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诩天才的他却只会笨手笨脚去爱。 648.第648章 带他的人头来见你 十日之后。 南疆王府逐渐热闹起来,下人们忙里忙外,将整座府邸布置得金碧辉煌。 林瑞嘉站在屋檐下,听着外面的热闹,心知东临长锋已经要准备称帝了。 她缓缓转身走回屋内,雪灵正趴在火炉边睡觉。 她在软榻边坐下,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眉眼之间全是平静之色。 快要腊八了,不知道越哥哥他在太子府,是否备好了做腊八粥的食材? 珊瑚挑了厚重的布帘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把里面的菜肴一碟碟端出来,“郡主,该用膳了。” 她给林瑞嘉盛了一碗小米饭,林瑞嘉刚拿起筷子,东临长锋便从外头进来。 珊瑚走过去给他解下斗篷,抖了抖上头的雪,将斗篷挂在暖炉边烘暖。 东临长锋在林瑞嘉身边坐下,珊瑚又给他盛了米饭,他抬手示意珊瑚退下去。 屋中只剩他们二人,东临长锋给林瑞嘉夹了片笋子:“尝尝这个冬笋,与鸡汤一并蒸出来的,很是鲜美爽口。” 林瑞嘉咬了一口,却有些食不知味:“外面好热闹。” “嗯。”东临长锋注视着她吃东西,声音难得平静,“明日,我将临朝称帝。” “南疆的伪皇帝……”林瑞嘉轻笑出声,“东临长锋,其实现在,并不是称帝的最好时机。” 东临长锋拿起桌上的帕子,为她擦了擦唇角的汤汁,“你并不是我的幕僚。” 屋中安静半晌后,他又道:“幕倾城,做我的女人。” “我不感兴趣。”林瑞嘉放下筷子,“你若无事,可以离开了。” 东临长锋轻叹了声,“你若答应我,我可以为了你辞去与南初的婚事。幕倾城,在你心中,我究竟是哪里比不过东临火越?他能做到的事,我自认为也能做到。若你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并非不能给你。” “若我在遇见越哥哥之前听见这样的情话,我一定会感动。”林瑞嘉盯着他的眼睛,“只是可惜,我最早遇见的,是越哥哥。” “我明白了。”东临长锋伸手抚摸她的脸蛋,笑容无奈却又带着一丝决绝,“如果他死了,你就会考虑我,是不是?” 林瑞嘉美眸中暗光流转,“东临长锋,你想做什么?” “父皇派了东临火越代他亲征,腊八前一日,他将挂帅出征南疆,东临辰前为先锋。”东临长锋的手指流连着她细腻白嫩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幕倾城,对于男人而言,没有什么比马革裹尸更为荣耀的事了,对东临火越而言,也是这样。” “东临长——” 东临长锋按住她的唇,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他的身上重又恢复了以往嚣张而霸道的气势,“幕倾城,我会带着他的人头来见你。届时,我会让你做我的女人。” 他说完,起身离开了屋子。 林瑞嘉盯着桌上的那些饭菜,东临长锋手下有三十万大军,但并不足以抵挡代皇帝御驾亲征的越哥哥。除非,他还有什么底牌。 可他的底牌,会是什么呢? 第二日,林瑞嘉还在床上睡熟时,便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大掌探进了她的被窝,在她颈间摸来摸去。她猛地睁开眼,东临长锋正坐在床边盯着她。 林瑞嘉打开他的手,望了眼窗外,窗外天色还是黑的,屋中点着几盏灯笼,几名婢女捧着衣裳首饰侍立在一侧。 她皱眉:“你要做什么?” “该起床了。”东临长锋拍了拍手,立刻有丫鬟过来服侍她梳洗。 东临长锋走到珠帘外,两刻钟后,丫鬟们扶着林瑞嘉走了出来。 她身着洒金叠花宽松长袄裙,云鬓高束,妆容清透,整个人美艳动人。 他眸中掠过一丝惊艳,点了点头:“还不错。” 说着,牵了她的手,带她往外走去。 林瑞嘉想要挣开,试了几次却只是徒劳。 窗外已经大亮,他带着她一路走到南疆王府门口,王府大门打开,外头竟跪了一地的百姓。 他们见东临长锋露面,纷纷口呼万岁,自动给东临长锋让开一条路来。 林瑞嘉有些骇然,东临长锋到达南疆不过一两个月,这样多的百姓,怎么会如此拥戴他?!甚至不惜与他一同造反?! 东临长锋带着林瑞嘉上了停在门口的轿辇,风吹来,轿辇四周的明黄色轻纱飞扬,林瑞嘉透过轻纱看过去,这一路都是跪着口呼万岁的百姓。 他们的脸上并没有被强迫的怨恨,只有心甘情愿与毕恭毕敬。 “你是怎么做到的?”林瑞嘉轻声问。 “有钱能使鬼推磨。”东临长锋将她的一缕长发勾到耳后,“这世上,原就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对这些百姓而言,谁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他们就能奉谁为皇。” 林瑞嘉默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要百姓认可,谁都能做皇帝。 东临长锋他,抓到了关键点。 轿辇一路来到南疆的行宫前。 林瑞嘉看过去,这座行宫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修葺得很好,看起来倒也金碧辉煌,十分得惹眼。 东临长锋牵着她的手下了轿辇,一路走上九九八十一阶的汉白玉台阶。 汉白玉台阶下,南疆及秦家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已到齐,东临长锋让珊瑚将林瑞嘉带到边上去,自己站在最高处,立刻有两名小厮拿着明黄色的龙袍过来,毕恭毕敬给他套上。 下面群臣纷纷跪下,高声呼喊着万岁。 林瑞嘉一一看过去,这些人中,李明珠与秦南在其中,鹿无尘在其中,甚至连南初,都在其中。 东临长锋抬手示意免礼,朗声道:“今朝中多有乱臣贼子,外戚干政,朝纲不正,以致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怨声载道。且太子失德,不堪继承大统。我东临长锋在此立誓,我之为帝,必与将士同心同德,必与百姓同甘共苦。天子子民皆是我之子民,东临王土皆是我东临子民之土地,绝不让与外邦一分一毫,绝不使国家有一个百姓无衣无褐,无饭无浆!” 649.第649章 裴九的主动 他说罢,抽出腰间长剑,一剑砍到旁边一块巨石之上。 众人只见那巨石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竟隐隐有龙吟声传出。巨石裂成两半,台阶下的众多百姓竟看见有金龙飞出,直朝天空而去。 顿时,场下更是沸腾一片,纷纷叫嚷着南疆王乃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所有百姓与官员都跪了下去,激动地高呼万岁。 林瑞嘉站在边上,盯着那块巨石,大约,这又是鹿无尘的小把戏吧? 蒙蔽百姓,使他们以为东临长锋就是真龙天子,从而驱使他们心甘情愿为他效命…… 正在这时,东临长锋缓步走下台阶,万众瞩目里,他亲自扶起南初,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南小姐,朕对你一见钟情,你可愿做朕的皇后?” 南初面无表情地起身,对他福了福身子,“能做陛下的皇后,是臣女的荣幸。” 群臣与百姓再度爆发出欢呼声,所有人都高呼着“陛下万岁”、“皇后千岁”。 东临长锋执着南初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下方的轿辇前。此时的轿辇早已换成了皇帝才能乘坐的龙辇,他们二人上了龙辇,一路朝闹市而去,接受百姓的恭贺。 很快群臣散去,林瑞嘉站在角落,默默望着那龙辇离开,眉尖深深蹙在一起。 一袭红纱长衣的鹿无尘缓步走来,眉间朱砂痣妖娆妩媚:“林小姐,看见这幅场景,你可有什么想法?” 林瑞嘉转向他,“无尘公子希望我有什么想法?” 鹿无尘轻笑了声,“前一秒对你说着情深似海、海誓山盟情话的男人,下一刻就会在所有人面前对另一位女子告白。这种失落感,林小姐不曾体会到吗?” “我并不喜欢他,他对谁表白,又与我何干?”林瑞嘉抚摸着肚子,漫不经心说道。 鹿无尘没再紧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抬手示意道:“陛下让我送你回府,请吧。” 林瑞嘉环视周围,不远处,站立着一些侍卫。尤其是那个总抱着刀、面无表情的少年,他几乎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她扯唇轻笑,东临长锋是害怕她一个孕妇逃跑吗?居然还专门弄来这么多人看着她。 她漠然上了鹿无尘备好的马车,一路回了南疆王府。 东临长锋与南初的婚礼很急,就订在除夕前一日。所以这段时日,南疆王府的人忙完了东临长锋的登基仪式,便又开始忙他的婚礼。 虽然东临长锋吩咐了事事从简,但毕竟是帝后大婚,丝毫马虎不得的。 与此同时,天照城中。 还有三天就是出征之日,东临火越完全是迫不及待等着出征,而东临辰前却忙着与裴九告别。 裴九亲手为他备了盔甲,护心镜牢牢挂在盔甲内,就怕他一个不小心折损在了战场上。 这一日傍晚,两人在醉仙楼雅间小酌,裴九特意叫了两壶烈酒,亲自为他斟了一杯:“四哥,这次你去做先锋,万事都要小心。” 东临辰前喝了酒,声音依旧温润:“我会平安回来的。” 裴九自己也喝了一杯,又给他倒了一杯,鼻子有些发酸:“陛下手中有那么多良将,为何偏偏要你做先锋……” “父皇这是锻炼我呢,”东临辰前将她拥进怀中,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家养的是猫,放养的才是虎。” “我就是替四哥委屈。”裴九倚在他胸膛前,美眸中逐渐蓄了泪,“凭什么太子挂帅,四哥就得替他打前阵?!若是胜了,到头来人们都只会记得太子是这场战役的主帅,谁还会记得四哥?” 东临辰前无奈地望着她委屈的小模样,忍不住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父皇他属意五弟继承他的位置,自然要有人来为他打天下。其他人掌兵权父皇不放心,那么我这个晋王,自然就要顶上去了。” 裴九犹豫良久,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四哥当真不想争那个位置?” “我曾在父皇面前发下重誓,此生永不夺嫡,这也是为何父皇对我疑心最小的缘故。”东临辰前声音淡然,“沈家不会为了我涉险,所以在皇位之争上,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再说——” 他低头盯着裴九的双眼,“当皇帝有什么好?每日批阅成百上千的奏章,处理军国大事,哪里有与阿九游山玩水来得快活?” 裴九被他的话逗笑,伸头啄了下他的嘴唇:“我最怀念的,是在东阳山书院的那段时光。那时,你不是要去打仗的先锋晋王,我也不是裴家小姐,咱们就只是单纯的同窗关系……” 她说着,不觉又红了眼圈。 她低头给两人斟了杯酒:“此次若是平安归来,年后,咱们就可以完婚了。” 东临辰前接过酒,与她碰了一杯,相视着一饮而尽。 因为饮酒的缘故,裴九的脸微微发红,却仍旧给两人倒酒:“待你归来,我再为你斟酒。” 他们二人越喝越多,竟将两壶烈酒都喝光了。 裴九只觉浑身燥热,她搂住东临辰前的脖颈,双眼泛红:“四哥,给我……” 说着,她闭起双眼便去亲·吻东临辰前的嘴唇。 东临辰前感受她生疏的吻·技,她的小手已经解了他的腰带,执着而热切地往里探索。 “阿九,不可以……”东临辰前想要拒绝,裴九松开他的唇,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四哥是嫌弃阿九吗?” 她的脸颊艳红若桃花,眼角都是绯红之色,醉意醺醺却又光艳照人。 “阿九怕四哥回不来……阿九想要……”裴九扑在他怀中,拼命去啃咬他的脖颈,“给我……” 她的眼泪流进他的脖颈深处,东临辰前小腹一紧,长臂一揽将她抱到雅间的床榻上,俯身盯着她的眼,“阿九,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裴九缓缓坐起身,与他对视着,双手去解身上的衣裙,“自然知道……” 外头天色已暗,雅间内的灯光下,裴九浑身如玉如雪,身姿曼妙。一双玉臂勾住东临辰前的脖颈,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灼热而又撩人:“给我……” 650.第650章 诞双生子(上) 东临辰前再无犹豫,欺身而上,将她狠狠压在了身下。 一夜海棠欺霜雪,红鸾帐暖度春宵。 云雨过后,裴九趴在东临辰前的胸膛上,说不清是痛是累,她紧闭着双眼,有清泪缓缓滑落到东临辰前的肌肉上。 “四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她说着,又从衣堆里摸出一柄雕刻着花纹的精致匕首:“这把匕首,叫做陌上花开,是我父亲特意为我打造的。四哥,你把它带上防身。” 东临辰前低头亲吻了下她的额头:“谢谢。” “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裴九笑容明媚,脸颊贴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四哥,明年春暖花开时,你就会回来了,对不对?” 东临辰前抚摸着小猫似的裴九,语气宠溺温柔:“我会的,九儿。你斟的酒我都没有喝够,我一定会回来的。” 太子府寝殿,东临火越站在窗前,窗外夜色深沉,只隐隐约约可见远处的几盏灯火。 寝殿内的衣架上,赫然挂着一副黄金盔甲。 他转身走到桌边坐了,就着灯光,擦拭着佩剑,单凤眼流转着剑身的冷光,叫人不寒而栗。 东临长锋的名字在他脑海中回旋,他的眼眸倏然眯起,谁都不可以动他的嘉儿,谁都不可以…… 三日之后,东临五十万大军往南疆开进,太子压阵,晋王开道,士气极为高昂。 腊八节也如期到来。 林瑞嘉如往常一般起床洗漱,然后坐在镜前认真地让侍女将头发梳理整齐。 女为悦己者容,但即便越哥哥不在,她也不想让自己乱糟糟的过完一天。 她注视着镜子里的容颜,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算着日子,最近就该生产了…… 她有些忐忑,有些害怕。她从没有想过,她生产时,越哥哥会不在身边。 侍女为她梳理好头发,珠帘被挑开,身着龙袍的东临长锋信步走进来。 他手里拎着一只描金食盒,示意婢女都退下后,他将食盒放到桌上,从里头取出一盏白瓷小碗。 小碗里盛着精致的腊八粥,粥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过来。”他吩咐道。 林瑞嘉缓缓走过来,他让她在桌边坐了,亲自舀起一勺粥送到她的唇边,“放温热了才拿过来,你尝尝。” 林瑞嘉瞥了他一眼,心中对之前那碗生饺子仍心有余悸。 东临长锋拉长了脸:“这粥不是我做的!” 林瑞嘉见粥香浓郁,色泽鲜艳,的确不像是出自他的手笔,于是小口抿了粥,味道确实不错。 她很快将那一碗粥喝完,东临长锋很满意她的温顺乖巧,有意与她多说些话:“今日过节,你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林瑞嘉淡淡扫了他一眼,“我想回去。” “除了这个。” “把他弄走。”林瑞嘉指了指站在墙角处毫无存在感的抱刀少年。 “零他功夫很好,可以保护你。” “既然我说的东西你都不允,又何必多此一问,问我想要什么?”林瑞嘉有些恼意。 东临长锋抿了抿细薄的唇,默默收了碗筷:“再过二十日便是我大婚,届时,你——” 他话未说完,却见林瑞嘉忽然皱起眉头,双手捂住肚子,似乎很是痛苦。 “叫稳婆……”林瑞嘉一张小脸惨白惨白,跌跌撞撞往床上走。 东临长锋一把将她抱起,“去叫稳婆!” 零速度飞快地消失在屋内,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已经将两个稳婆带了过来。 房间里顿时乱了起来,两个稳婆接生经验十分丰富,她们不停下达各种命令,侍女们进进出出将她们要的东西准备好。 南初不知何时出现在屋中,瞟了眼痛苦大叫的林瑞嘉,轻声道:“屋中血腥气太重,陛下还是去院子里守着。” 东临长锋哪里肯走,南初见他不动,便命人拿了屏风进来,将房间一分为二。 东临长锋恼了,正要发火,南初却冷声道:“她是太子的女人,陛下窥视她生产,是何道理?!” 一句话说的东临长锋哑口无言,只得悻悻出了屋子。 他站在梅花树下,眼瞧着侍女们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不禁心急如焚。林瑞嘉的痛呼声不停灌入他耳中,他在树下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许久,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响起,东临长锋一喜,忙不迭抬脚就要往屋子里去。 南初却及时出现在门口,冷冷拦住他的去路:“还有一个。” “什么?!” “她还没有生产完,肚子里,还有一个。” 东临长锋如遭雷劈,顿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林瑞嘉的尖叫声打破了他的发呆,他忙抓住南初的手:“倾城现在怎么样了?!” “有我看着,自然不会有事。”南初说着,抬眸看向他身后,“陛下,这外头,就交给你了。” 说罢,又进了屋子。 东临长锋转身,秦南带着十名侍卫站在院子里。 这十名侍卫手持刀剑,俱是凶神恶煞模样。 东临长锋负手而立:“秦南,你想做什么?” “幕倾城已经产下孩子,对陛下而言,她的孩子才是最好的筹码。现在,应当去母留子。”秦南一字一顿,语气之中带着一股狠意。 “如果朕不同意呢?” “陛下要成大事,就不能有弱点。幕倾城,她是陛下唯一的弱点!试问历史上,有哪位皇帝会为了女人洗手作羹汤?!陛下切勿因为她一人,误了大事!” 秦南说完,示意身后侍卫直接冲进去。 零立刻亮出大刀横在门前,那几名侍卫素来听说过零的弑杀与凶猛,一时之间竟不敢上前。 “陛下,此时若是忍痛割爱,将来回报您的将是东临的锦绣江山!到时候,您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秦南颇有些痛心。 正在这时,林瑞嘉的惨叫声再度从里头传来。 “血崩了!” “快问无尘公子该怎么办!” “血崩了、血崩了!” 三五个侍女着急忙慌冲了出来,却被眼前的对峙形势吓了一跳。 东临长锋一把揪过其中一名婢女,声音都在发颤:“你说什么?!倾城她血崩了?!” 那侍女战战兢兢未及回答,南初带来的两个婢女抓着一名稳婆走了出来,毕恭毕敬对东临长锋行了个礼:“是这个稳婆下的手,在给倾城郡主的药里掺杂了红花。” “秦南!”东临长锋怒不可遏,抽出腰间长剑,直接一剑捅进了那名稳婆腹中。 那名稳婆抱住剑,血液从她唇角淌下来,她大睁着双眼,缓缓倒地而亡。 651.第651章 诞双生子(下) 【为“温柔的雨、心痛的延续”的加更!】 东临长锋的剑尖淌着鲜血,他将剑指向秦南:“滚出去!” 秦南不动如山:“陛下,今天幕倾城必须死。” “朕看你是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东临长锋的长剑直指秦南面门,“今日谁敢进这道门,休怪朕要他性命!” 尽管他只是刚刚才当上皇帝,还是通过谋逆的手段来当上的,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散发出的威势。 他周身萦绕着上位者的威严与高贵,仿佛与生俱来似的,让四周的侍卫们都有些害怕。 秦南盯着紧闭的房门,听着房中传出的痛苦尖叫,默默带着他的侍卫们离开了小院。 “零,去问鹿无尘拿药!”东临长锋冷声。 零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临长锋顾不得南初的话,直接闯进了房间。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林瑞嘉的喊叫声已经弱了下去,相反的,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在东临长锋进来时再度响起。 两个大丫鬟抱着她诞下的两名婴儿,有些畏惧地对东临长锋福身行礼。 东临长锋并未管那两个孩子,只在床榻边坐下,床单中央全是晕染开的暗红血液,大片大片从林瑞嘉双腿间扩散到四周,触目惊心。 东临长锋抓住她的手,她的额头全是汗珠,一张脸惨白惨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倾城,药材很快就会来了,你不会有事的……”东临长锋紧紧抓着她的手,生怕她就此离开。 南初抱着药箱,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现在,就看零是否能从鹿无尘那里将补血的药材拿过来。 她带着房中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东临长锋不停地为林瑞嘉擦汗,口中一直呼喊着她的名字。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浑身是血的零闯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只木盒,打开后呈给东临长锋。 东临长锋瞟了他一眼,他低声道:“秦公子的人守在外面,属下殊死搏斗,才冲破了重围。无尘公子说,这是百年何首乌,需捣烂了喂给郡主吃。” “下去领赏。”东临长锋说着,将那块药材从盒子里取出来。 零退下之后,东临长锋直接咬了一块何首乌,大口嚼烂后,俯身扳开林瑞嘉的嘴,亲口喂进了她的嘴里。 他嚼烂了一块又一块,不停喂进她的口中。 这药味道极苦,昏迷中的林瑞嘉不由紧紧皱起眉头,试图将这苦味从嘴里吐掉。 东临长锋喂完之后,紧紧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吐出来。他想了想,从袖袋里摸出一块糖塞进她嘴里。 见她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他松了口气,认为应当没什么大碍了。 他将外头的婢女叫进来,叮嘱她们给林瑞嘉擦拭干净身子,再将床铺及屋中摆设俱都换一遍,再开窗去去满屋子的血腥气。 叮嘱完,他又觉得不妥。现在天气这样的冷,她生产完,定是吹不得风的。 于是他干脆叫婢女把林瑞嘉擦拭干净后,直接送进他的寝殿。 那婢女却有些犹豫:“陛下刚刚登基,与刚生产完的女子一起,怕是不祥……” 东临长锋冷眼扫过她,“朕说什么,就是什么。” 婢女们都吓了一跳,忙不迭遵命行事。 东临长锋出了屋子,在稳婆的带领下,去了隔壁房间。 这里的炭火烧得很旺,双生儿被放在摇篮的襁褓里,一名小丫鬟正坐在旁边轻轻地唱歌。 见东临长锋进来,她忙起身行礼。 东临长锋走到摇篮边,双生儿的眼睛都还没睁开,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乱挥舞,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稳婆小心翼翼说道:“郡主产下了一女一男。” 东临长锋伸手弹了弹他们的小脸蛋,狭长的单凤眼中看不出喜怒。 他看了半晌,淡淡道:“他比我有福气。” 稳婆与小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们主子口中的“他”是谁。 “照顾好他们。”东临长锋说着,转身出了屋子。 林瑞嘉醒来时,已是深夜。 她只觉得全身轻松,她摸了摸肚子,那里很平坦…… 她一惊,正欲坐起来,身边一只大手挡在了她的身前:“他们没事。” 林瑞嘉侧头,便见床铺外躺着东临长锋。 她心中大骇,忙不迭往里头缩了去,“我的孩子呢?!你在我床上做什么?!” 东临长锋一手撑着脑袋,静静注视着她:“他们在很平安的地方。你生了一对双生子,大的是女儿,小的是儿子。” “我要见他们。”林瑞嘉皱眉。 寝殿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炭火燃烧时的“滋滋”声,及烛花落下的声音。 朦胧灯光里,东临长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要见他们可以,但必须听朕的话。如果表现得好,朕允许你见他们一面。” 林瑞嘉紧紧盯着他:“我是他们的母亲!我有权力见他们!” “朕是皇帝,朕可以收回你的一切权力!”东临长锋有些恼意。 面对幕倾城,他总是会轻易地被激怒,却又总是轻易地对她产生怜惜之情。 秦南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幕倾城,的确是他东临长锋的软肋。 见林瑞嘉面色难看,他眸中掠过一抹心疼,不经意间放软了语气:“他们很健康,很漂亮,你可以为他们取名。” 林瑞嘉面带戒备,“让我见他们。” 东临长锋心底难得的柔软被她的强硬要求拆碎,他黑了脸,躺下去不再说话。 林瑞嘉气得不轻,胸膛剧烈起伏,起身就要下床。 东临长锋一手拉住她将她按在里侧:“不要再挑战朕的耐心!朕说过,只要朕高兴,你就可以见他们!如果你一定要激怒朕,那么首先牺牲的,就是那两个孩子!” “你拿他们威胁我?”林瑞嘉眸光冰冷。 “威胁你又如何?”东临长锋死死抓着她的手腕,“没有东临火越和幕北寒,没有你的那些爪牙,你就是任人鱼肉。”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林瑞嘉毫不犹豫冲着他的手背咬下,力道之大,几乎咬掉了他的一块肉。 652.第652章 兮雨,天明 东临长锋吃痛,一把将她按在床上。他的左手背鲜血淋漓,他随意揩在她的裙子上,将手背亮给她看。 他的左手背上有一旧一新两个咬痕,旧的早已结痂脱落,新的还在流着鲜血。 “这一个,是在重华镇时,你咬我的。”东临长锋指着那个旧伤疤,“当时流了很多血,你也许已经不记得了。这一个,是你刚刚咬的,还在滴血。” 他说着,注视着血液滴落到床榻上,仿佛一点都不觉得疼,“幕倾城,咬在别人手上,你永远都不会感觉到疼……” 他的眸光很暗,看不出眸子里的情绪:“可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疼痛。不是手背痛,而是心痛。” “幕倾城,你可曾体会过爱一个人却被那个人弃若敝履的痛楚?”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是怎么办呢,我就是看上你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与平时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秦王爷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林瑞嘉静静注视着他,好半晌之后,才轻声道:“对不起。但是,你的爱情本来就是个错误。东临长锋,你我之间终究隔了太多,我们根本就不可能。” 东临长锋默然不语,许久之后,他在林瑞嘉身边躺下,一手握住她的手,似乎是要进入梦乡。 林瑞嘉望着装聋作哑的他,咬了咬唇,最终却没有说出话来。 她躺在床上,浑身都不舒服。 她想要见一见她的孩子,挠心挠肺地想见他们。 她想触摸他们的眉眼,看一看他们长得究竟像谁。是像越哥哥多一些,还是像她多一些…… 她辗转反侧,直到天快放亮时仍旧没有睡着。 东临长锋很早就醒了,这一觉,是他二十多年里睡得最踏实的一觉。然而他侧头,却看见瞳眸里遍布血丝的林瑞嘉。 他怔愣了下,轻声问道:“你一夜未睡?” 林瑞嘉侧身向里,不想与他说话。 东临长锋伸手去扳林瑞嘉的手,却被她甩开。 僵持良久后,他缓缓起身,脸色不悦:“为我更衣。” 林瑞嘉不动。 东临长锋喉结微动,瞪着她看了半晌,淡淡道:“若是服侍得好,兴许我会让你见一见你的孩子。” 林瑞嘉一脚蹬开被子,起身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神色认真,便下了床,随手给他穿起衣服。 尽管她的动作透着不耐烦与马虎,但东临长锋心中却一阵阵暗爽。为他更衣的女人有很多,但能够让他如此高兴的,却只有她一个。 林瑞嘉低着头给他系好嵌玉绣龙纹的明黄腰带,抬头看他的眼,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之中来不及收起的喜悦情绪。 她垂下眼帘,为他整了整衣袍:“我要见他们。” “跟我来。”东临长锋带着她出门,穿过重重回廊,来到一扇雕花木门前。 他推开木门,里面立刻有两个小丫鬟起身行礼。 林瑞嘉迫不及待地走进去,只见木质摇篮里,躺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婴孩儿。他们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头上只稀稀疏疏几根绒毛,看起来很是可爱。 林瑞嘉伸手轻轻抚摸他们的脸蛋,生怕惊醒他们,只摸了下便收回手,眼里都是宠爱与感动。 上苍何其仁慈,竟然一次就赐给了她两个孩子!她想起曾经在马车上,东临卿雅说过,她的肚子看起来比一般的要稍大些,原来是因为怀了双生子…… 她竟有些想哭了,东临长锋将她抱进怀中,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想要安慰,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过了很久,他拿帕子给林瑞嘉擦了眼泪,轻声道:“想好给他们取什么名字了吗?” 林瑞嘉深深地凝视着摇篮里的孩子,又偏头望了眼窗外,此时天已亮了,外面雪雨交加,天气很不好。 她俯身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兮雨,天明,希望你们好好长大……” 东临长锋默默注视她,她为她的孩子取名东临汐雨,东临天明。 兮雨,天明…… 真好。 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东临长锋便让珊瑚带林瑞嘉回寝殿。 林瑞嘉心知他在拿孩子威胁她,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安安静静地和珊瑚回了寝殿。 东临长锋则去上朝,这是他称帝以来,第一个正式的朝会。 那座行宫早已更名,是为“秦宫”。朝会上,他的大臣们很快敲定国号为“秦”,与东临长锋之前的封号正好一致。 接下来便是册封百官,东临长锋的大舅,即秦南之父秦明依旧为柱国将军,加封一等侯爵。秦柏之父,即二舅秦隐封为相国,掌丞天子,助理万机。 秦南则被封为御史大夫,南疆刺史南慎独为太尉,其他官员也各加一品,一时间满朝文武都欣喜不已。 上午将这些琐事都做完备后,紧接着下午便开始商议朝政大事。首当其冲的一件,就是东临太子率五十万大军压境,该如何应对。 天气忽然更冷了。本来雨夹雪的天气,现在完全是在落鹅毛大雪。 南疆王府寝殿,林瑞嘉独坐在屋檐下,系着狐狸毛的斗篷,望着大雪发呆。 她之前留在这里,是因为怀着身孕,行走不便。与其冒险逃走,还不如待在这儿安稳待孕。 现在她已经生产,她该怎么逃出去呢? 她的眼角余光落到站在不远处廊下的少年身上,这个少年,好像是叫做零。 能够被东临长锋重视的侍卫,绝不是一般的侍卫。 向来,功夫是非常高强的了。 有他在这里看着,她能逃跑的几率实在太小。更何况,她还要带着两个宝宝一起走…… 雪灵在雪地里撒欢,狼爪子一踩一个脚印,它高兴地仰头长嚎,时而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望望林瑞嘉,不明白它的主人在苦恼什么。 珊瑚捧着描金镂花的暖手炉过来,恭敬地递给林瑞嘉:“郡主,外面天气冷,您捧着这个会暖和些。” “谢谢。”林瑞嘉接过,却没觉得有多暖。 没有越哥哥的地方,一切都是冷的。有没有手炉,又有什么区别。 正在这时,南初从回廊走过来,看见林瑞嘉坐在外面,顿时皱起眉头:“你在外面做什么?!进去!” 653.第653章 朕的荣耀,从不是靠女人得来的 林瑞嘉与珊瑚进了屋,南初随后跟进来:“若是不要命了,大可拿根绳子了事!你这样吹风,最后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林瑞嘉笑了笑,“只是想看看雪罢了。” 南初示意她将手伸出来,为她诊了脉,淡淡道:“生产那日,你血流得厉害。这几日,还得吃些补气血的。我将药膳的方子改一下,你照着吃。” 珊瑚捧来笔墨,林瑞嘉看过去,南初的字迹很是娟秀,与田阳雪的完全不一样。 “珊瑚,你去拿些蜜饯点心来。”林瑞嘉吩咐道。 珊瑚应声去了,屋中只剩她们两人。 林瑞嘉伸手握住南初运笔的手腕,“南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样帮我,究竟是为什么?” 南初抬眸看她,“我说过,我喜欢行医救人。” 林瑞嘉轻笑:“可是,没有哪一个女人会好心到对自己的情敌每日嘘寒问暖。南小姐,你究竟有什么事,需要我为你做?” “你多虑了。”南初挣开她的手,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做月子的时候,切勿思虑太多。” 她说着,将最后一个药材写上,吹了吹未干的墨,“照着吃,三天之后我会再来给你检查身体。若是哪里不对劲,你可以去找鹿无尘。他就住在王府里。” 林瑞嘉接过药方,南初带着药箱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寝殿。 她盯着南初的背影,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纸,许久都未挪开视线。 照她阅人的眼光来看,南初应当是非常坚韧的那一类女子。如果她不爱东临长锋,她绝不会嫁给他。 可是,她分明答应了做他的皇后。 而林瑞嘉清楚地知道,南初并不喜欢东临长锋。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了……即便是家族逼婚,像她这样独立自主的女子,也会想办法逃婚的,而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欣然允诺。 珊瑚走进来,见林瑞嘉皱着眉头发呆,忙接过她手中的药方:“郡主可是无聊了?要不奴婢叫些小姐妹过来,为郡主解闷儿?” 与此同时,秦宫内。 秦南一人站在殿下,慷慨陈词:“微臣以为,既然陛下已经立国,那么就注定了东临的势不两立。如今陛下手中正有一个筹码,可以抵御东临五十万大军。” 东临长锋一听他又要把事情扯到林瑞嘉头上,不禁烦闷不已,秦南视而不见,继续往下说:“幕倾城就在陛下手中,只要拿幕倾城解了眼前困局,秦国安然发展五到十年,必然能够真正拥有与东临对抗的资本。” “大丈夫为人一世,岂能拿女子做筹码?秦爱卿不觉得,这是小人所为吗?”东临长锋冷然。 “非也。”秦南摇头,“如今秦国急需时间发展壮大,若是与东临正面对上,吃亏的还是咱们。能够用一个女人解决的事情,又何必劳师动众,发动战争?” 秦隐出列,朗声道:“幕倾城乃是北幕郡主,听闻北幕皇帝对她情根深种,若是陛下将她献给北皇,想必北幕一定会与秦国通好!有了北幕的援助,东临五十万大军又算得了什么?!” “谁不知道北皇与东临太子乃是同门师兄弟,他又怎会为了一个女人,与东临举国为敌?”另一名文臣出列,“微臣认为,御史大人所言甚是,只要拿幕倾城威胁东临太子,想必他们必定会班师回朝,不敢再犯我秦疆!” 东临长锋声音冷淡:“朕的荣耀,从不是靠女人得来的。幕倾城她不会被当做筹码,她的孩子也不会,此事休得再议。退朝!” 他说罢,起身拂袖离开。 秦南眼睁睁望着东临长锋离开,不禁叹了声糊涂。 秦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南儿,陛下说的的确有理。历史是男人的历史,战争是男人的战争,若是我们秦国开国的第一场战争,就是依靠女人来退敌,那今后的史册,会如何评论咱们?” 秦南冷笑:“区区史书,又有何惧?若是陛下一统四海,篡改史书易如反掌!父亲,帝王之术,乃是为了成功可以不择手段。牺牲一个女人,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说罢,离开了金銮殿。 东临长锋下朝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寝殿。外头的侍女为他挑开帘子,他见林瑞嘉还在里头,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明知道她跑不掉,但他总是莫名担忧她离开。只要她不在他的视线里,他就会焦躁不安,唯恐她真的离开他。 林瑞嘉正坐在软榻上绣花,似乎是在绣两块小手帕。 东临长锋见她对自己视而不见,顿时有些不悦,上前从她手中夺过帕子:“你看不到我?” 林瑞嘉抬眸,眸中一片平静明朗:“我要去见他们。” “……”东临长锋盯着她看了半晌,知道她性子倔强,便道,“陪我用了晚膳,若是我心情好——” “珊瑚,准备晚膳。”林瑞嘉直接截了他的话,似乎不想听他多说一个字。 东临长锋一口气憋在心里,重重在她身边坐了,林瑞嘉从他手里拿过帕子,继续绣起来。 东临长锋盯着她的侧脸,觉得自己真是在犯·贱。明明外面一群逢迎他的女人,他偏看不顺眼,非要来她这里受气。 他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天家贵胄,如今更是登基为九五之尊。可是这个女人,居然依旧对他不屑一顾! 曾经她还是一个小小婢女时,他让她做秦王妃,她说她看不上秦王妃的位置。现在他是皇帝了,他想让她做皇后,可她这是什么态度?! “幕倾城……”东临长锋忍不住开口,“你到底讨厌我哪里,我改成不成?” “讨厌你自以为是,讨厌你将我抓到这里,讨厌你让我们母子分离。”林瑞嘉话语冷淡,“讨厌你的全部。” 东临长锋听着这些诛心的话,双眼之中满是黯然,“我只是喜欢你。” “可我并不喜欢你。”林瑞嘉将帕子上的花绣完,眼神漠然地剪断了手中丝线。 654.第654章 天明,叫爹 珊瑚带着两名婢女将饭菜端进来,林瑞嘉放下帕子,起身去桌边用膳。东临长锋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才起身跟过去。 桌上都是南初开的药膳,尽管林瑞嘉并没有什么胃口,却仍旧强迫自己吃更多。她现在必须养好身体,才能有更多的力气去思考怎么逃跑。 东临长锋并不挑食,他陪着她吃完药膳,又带她去看她的孩子。 正好兮雨和天明都醒了,小小的一团,小胖手在空中乱挥舞。林瑞嘉坐在摇篮边,仔细地检查他们穿的衣裳,唯恐东临长锋对他没不好。 东临长锋望着她的动作,心中又是一阵烦闷:“我并没有亏待他们!穿的都是最好的,奶娘也都是最有经验的!” “检查一遍我才放心。”林瑞嘉说着,轻轻将兮雨抱起来。兮雨已经能勉强睁开眼,还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是不停用小手去蹭林瑞嘉的面庞。 林瑞嘉忍不住笑了,兮雨的小胖手挥舞了会儿,突然小嘴一咧,竟也笑了。 林瑞嘉惊喜不已,“她笑了!” 东临长锋望着这样的林瑞嘉,唇角不自觉也泛起微笑来。他伸手逗了逗兮雨,“小家伙,快快长大,让你娘亲高兴!” 林瑞嘉将兮雨放进摇篮,又抱起天明,天明已经睁开了眼,不哭也不笑,只是静静观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明……”林瑞嘉捏了捏他的小手,十分欢喜,“叫娘亲。” “他这么小,怎么会叫娘亲?”东临长锋在她身边坐下,“天明,叫爹。” 林瑞嘉:“……” 她瞥向东临长锋,东临长锋正满脸笑意地逗着天明。她忽然觉得眼前这景象有些诡异,怎么他们好像一家人似的? 她将椅子挪远些,“别碰他们。” “我又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东临长锋无奈,随即吩咐道,“去找最好的匠人打两把长命锁,价钱无所谓,一定要最好的。” “是。”立刻有丫鬟出去办了。 林瑞嘉将天明放进摇篮里,逗着他们,并不搭理他。 东临长锋认真地说道:“倾城,我要认他们做义子义女。” 林瑞嘉的手顿了顿,嘴角略有些抽搐:“东临长锋,你又发什么疯?” “我喜欢你,你喜欢他们,所以我也喜欢他们。”东临长锋伸手捏了捏兮雨的小手,“满月酒的时候,我会布告天下。” “不需要。论血缘,你是他们的叔叔。”林瑞嘉淡淡道,“有你这样的叔叔真是够糟心的,所以你不能做他们的义父。” 东临长锋:“……” 什么叫够糟心?他对他们母子还不够好吗? 他自问已经够大度了,天下哪个男人能对情敌的孩子这般宽容慈爱,她究竟还想要他如何?! 东临长锋气急,转身拂袖而去。 林瑞嘉注视着兮雨和天明的面容,东临长锋的摔门声让她心里一跳。 其实,对东临长锋,她的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 他的大度超出了她的想像,这样的男人,其实真的挺不错的。 不过,她已经有越哥哥了。 他再好,终究不及她的越哥哥。 夜深了,东临长锋身着中衣坐在床上,仍旧不见林瑞嘉回来。他又开始生气,气林瑞嘉总是不把他当一回事。 他让珊瑚去把林瑞嘉请回来,珊瑚出去了一圈,回来时却十分忐忑地禀报,郡主在婴儿房里睡着了。 东临长锋立刻起身,斗篷也不披了,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就出了门。 外面风雪极大,他走进婴儿房里,林瑞嘉睡在桌边,摇篮就放在她伸手可及的腿边。 “幕倾城……”他生气不已,上前将林瑞嘉打横抱起,让珊瑚拿来毛斗篷给她盖上,转身就往寝殿走。 林瑞嘉被惊醒,掀开斗篷,映入眼帘的是东临长锋冷峻的脸。 一阵无力感袭来,她轻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东临长锋低头,就着长廊下的灯光,清楚地看见她脸颊上的红印。大约是趴在桌边睡觉,枕在手臂上,印出来的红印子吧? 他又心疼又生气:“你知道现在有多冷吗?你趴在桌上睡觉,就不怕被冻着?” 明明是责怪的话,说出来却带了几分宠溺的意味。 林瑞嘉听着他这语气,感觉浑身都不舒服:“放我下来……” 东临长锋听而不闻,穿过重重长廊,快要到达寝殿时,迎面却走来一队打扮精致的婢女。 婢女们中间簇拥着一人,妆容妖冶美艳,身着金黄色缀珍珠袄裙,外披一件貂裘斗篷,整个人看起来富贵非常,正是李明珠。 她见东临长锋只身着中衣,忙解下自己的斗篷,亲手为他系上:“陛下日理万机,晚上切勿冻着。” 她说着,扫了眼他怀中的林瑞嘉,眼底隐隐有暗光闪过。 林瑞嘉侧脸朝着东临长锋的胸膛,不想看见李明珠。 她现在的处境极其微妙,被她看见,只是徒增尴尬。 东临长锋声音淡淡:“有劳贵妃。”说罢,抱着林瑞嘉大步走开。 李明珠及其婢女都退到一旁,福身恭送东临长锋离开。 等到他们走远,李明珠才重又起身,美眸里划过流光,幕倾城果真好本事,即便身上有杀害秦贵妃的嫌疑,东临长锋也选择信任她。 若是换成自己,恐怕早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而那两个婴儿,东临长锋居然能够容忍他们活下来…… 她伸手抚摸着肚子,明明暗暗的灯光下,表情颇有些狰狞。 东临长锋抱着林瑞嘉回了寝殿,将她轻轻放在里侧床铺。 他的动作很轻柔,与人前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秦王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他为她掖好被角,又命值夜的宫女将灯点亮些,他则坐在床铺不远处的书案边批阅奏章。 尽管秦国只建立了几天,可一切都逐渐走上正轨。很多事情都等着他来处理,所以东临长锋其实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儿女情长上。 林瑞嘉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讽刺:“这都批阅上奏折了……呵,秦国皇帝,我能睡在你的龙床上,还真是三生有幸。” 655.第655章 多一张底牌 东临长锋运笔如飞,声音不咸不淡:“别想着刺激我,我怕我会对你做出不好的事。” 林瑞嘉盯着明黄色的帐幔顶部,“我听府里的小丫鬟们说,越哥哥率五十万大军南征。” “那又如何?” “你们只有三十万。” 东临长锋嗤笑,“倾城,你再聪明,也只是闺中女子。你要知道,打仗,从来不是靠军队人数多寡的。巨鹿之战,项羽以两万兵力对抗章邯所率四十万秦军,歼灭对方二十万,降敌二十万。淝水之战,谢玄八万兵马对苻坚八十万大军,最终苻坚惨败,逃到洛阳时手底下只剩十万士兵。” 他顿了顿,合上一本奏章,又打开另一本继续翻阅:“打仗这种事,以多胜少不算本事,只有以少胜多,才是战争的精髓。” 林瑞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战争这种事,只要赢了就行,不是吗?奇兵诡计也好,虚实阴谋也罢,最终结果都是争输赢。越哥哥他手下精兵良将极多,他是不会输的。” 东临长锋抬眸瞟了她一眼,“战争很快就要开始。到时候,你会看见谁输谁赢。” 林瑞嘉侧身向里,闭上双眼没再说话。 她心中自有一杆秤,衡量周围的所有人。她曾被幕北寒抓走,现在又被东临长锋抓走。其实他们两人有的地方很像,他们都是那种绝境逢生的男人,从理性上看,他们做皇帝,未必不是百姓的福气。 但是,从感性上,她却站在越哥哥那边。 比起东临长锋,越哥哥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持。他手下的所有势力,都是靠着自己打拼出来的。即便是看好他的皇帝东临天佐,也从未说过要给他一兵一卒。 这次率军出征,是越哥哥第一次行军。 她握紧被角,心中不是没有忐忑的。 若是败了,很难想象越哥哥会怎么样…… 夜渐深沉,东临长锋依旧批阅着奏章。直到寅时,他才批阅完所有奏章,上床就寝。 林瑞嘉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想抚摸她的脸,却怕惊扰到她睡觉,又缩回了手。 他一手撑着脑袋,望着她的睡颜,觉得即便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一辈子也是好的。 在他心里,他的所有姬妾,都比不过她的一根头发丝。 另一边,沧州城。 沧州城是临近南疆的一个大城镇,东临火越的大军已经到达这里两天。东临长锋登基称帝的消息早已传来,军营中,东临火越、东临辰前及一干幕僚望着沙图,紧张地讨论着攻城方式。 南疆地形复杂,山地平原都有,城池的壁垒也十分高大坚固。想要在最少伤亡内攻下第一座宜州城,几乎是难上加难。 但是第一仗偏偏是最关键的一仗,它将直接决定军队的士气。 大帐内,所有人都穿着盔甲,唯有澹台惊鸿一人仍旧裹着毛皮斗篷,手中还捧着暖炉。 他听着周围的人商议,只是微笑不语。 随军出征的萧道深见他不说话,不禁讥讽道:“这太子身边的首席幕僚,怎的沉默起来了?可是念着家里那位沈小姐?” 营帐中传出并不友善的窃笑声,东临火越淡淡道:“澹台,你可有主意?” 澹台惊鸿瞥了眼萧道深,声音淡然:“依在下看,宜州城地形陡峭,城池背后直接就是红水河。城池前防守固然森严,但红水河那一带,防守却最是薄弱。若是能派一支奇兵从红水河潜入城内,与城外攻城的军队里应外合,兴许这第一座城池,咱们能很快顺利拿下。” “澹台公子这计策虽是不错,然而现在正值严冬,红水河早已结冰。将士们若是从水里潜入,不被冻死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气力攻城?”萧道深冷声。 “萧将军此言差矣,”澹台惊鸿面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在下既然能提出这样的建议,自然是早有准备。” 他说着,拍了拍手,帐外立刻走进来两名侍卫,他们手中各拿着一套白色的半透明奇异盔甲,朝营帐中的众人展示开来。 澹台惊鸿起身,不徐不疾地介绍道:“这套盔甲,乃是沈家二公子设计铸造。虽名为盔甲,实际却是鲛皮制造,比起一般的盔甲,要轻便很多。最重要的是——”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杯热水泼到那鲛皮盔甲上,水滴全部滑落在地,鲛皮上没沾上一滴水。 澹台惊鸿放下水杯,“不仅如此,这套盔甲还极为防寒,在红水河中使用,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这种盔甲我们一共有四十九套,可供四十九人使用。” 萧道深冷笑了声:“你说的好听,那不如你带头去攻城?” “他是谋士,如何攻城?”东临火越起身,面容严峻,“明晚丑时三刻(凌晨一点),本王亲自带领亲卫攻城。晋王,届时你从北门攻入,本王会提前打开城门。萧将军,你带领三千士兵在西门防守,不准一个宜州士兵逃去南疆王府报信。” 东临辰前与萧道深起身,各自应了声是。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他们又仔细研究了水道及攻城路线,敲定结束后才各自散去。 所有将士们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东临火越坐在大帐中,盯着那盘沙图,却完全没有兴奋感。 若是东临长锋拿嘉儿威胁他,那么这场战争将演变为一场非常棘手的事。 澹台惊鸿坐在位置上,依旧抱着暖炉:“为何要亲自攻城?” “本王不去,何以服众?”东临火越神态严肃,“澹台,我要用最短的时间打到南疆王府,我要用最短的时间救出嘉儿。” 澹台惊鸿轻叹一声:“属下可不是神,什么事情都能解决。殿下须知,倾城郡主对现在的东临长锋而言,是珠是宝,更是保命的重要筹码。所以,他绝对会将她看得牢牢地,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救走她。算算时间,郡主也该生产了……” 他说着,注视着脸色难看的东临火越,“属下想,郡主若是生了孩子,东临长锋手中,又会多一张底牌。” 656.第656章 南疆,没有人能受得起我的礼 东临火越一拳砸到桌案上,双眉之间都是怒色:“东临长锋……” 四天之后。 东临长锋正与林瑞嘉一同用午膳,一名小厮飞也似的冲了进来,哭丧着脸给东临长锋跪下:“陛下不好了!三天前东临的太子,他带了四十八名精锐从红水河突袭宜州城,开了宜州城门,如今宜州已经……已经失陷了!” 东临长锋眉头一皱:“宜州失陷?!” 小厮点头如捣蒜。 东临长锋起身,大步往外头走去:“把所有人都叫上,朕要议事!” “是!”小厮立刻跟了出去。 林瑞嘉手中还拿着汤勺,见他们走了,美眸里闪过惊喜。 第一场仗,赢了! 她放下汤勺,弯腰抱起睡在脚边的雪灵,“雪灵,越哥哥赢了!他赢了!我就知道他会赢!” 雪灵似懂非懂地望着她,看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也跟着嚎叫起来。 林瑞嘉瞥了眼懵懵懂懂的珊瑚,命令道:“带我去见兮雨和天明。” 珊瑚有些忐忑:“这个要经过陛下的同意才可以……” “他不会拒绝我的。”林瑞嘉说着,已经抬脚往外走去。 东临长锋与幕北寒不同,对幕北寒,林瑞嘉六分害怕两分感激两分敬而远之。而面对东临长锋,她完全不会感到恐惧。 他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他总觉得,把他认为最好的给那个人,就是爱她了。 但其实,不是的。 比如他最爱吃梨,于是他给她一车梨,他以为她会感激,可她其实爱吃的是苹果。 东临长锋,尽管他拥有过很多女人,但在爱情面前,他比幕北寒更像是一个心智还没有成熟的孩子。 珊瑚拿着大貂毛斗篷从后面追过来,给林瑞嘉系上,皱着眉头道:“郡主若是执意要见小小姐、小公子,也该穿上厚斗篷再去!若是冻着了,奴婢的罪过就大了!” 主仆二人匆匆往婴儿房走去,却不期在中途的亭子里碰上了李明珠及王府里的一干姬妾。 林瑞嘉想要穿过她们,李明珠却给了身边几个侍女眼神,示意她们拦住她。 珊瑚有些害怕,鼓起勇气说道:“奴婢见过贵妃娘娘!郡主她想要去看一看小小姐和小公子,还请贵妃娘娘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这番话说的颇有些低声下气,林瑞嘉不由看了眼珊瑚,珊瑚对李明珠保持着福身行礼的姿势,低着头,一双放在胸前的手竟微微发抖。 林瑞嘉轻轻叹了口气。珊瑚是个很乖巧的丫鬟,但她胆子太小,还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的主子。 亭中的女子们皆都笑起来,其中一位相貌清秀的女子阴阳怪气地说道:“瞧这小丫鬟怕的!贵妃姐姐,你什么时候竟能震慑住幕倾城身边的人了?” 她咬重了“幕倾城”三个字,有心的人都能听得出,她看幕倾城不顺眼。 李明珠优雅地吃了颗马奶红提,“起来吧。” 珊瑚战战兢兢地起身,不明白李明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瑞嘉望了眼通向婴儿房的长廊,眉眼之间有些焦急。她想将越哥哥打赢了第一场战役的好消息分享给她的孩子们,她不想在这里跟李明珠浪费时间。 李明珠的丫鬟们却完全没有放她走的意思,李明珠缓缓吃着水果,好一会儿后,才淡淡道:“幕倾城,陛下是不是临幸你了?” 她问的问题,在场的妃妾们都想知道,于是一齐望着林瑞嘉。 要知道,自打这个女人来到南疆,东临长锋就再没有进过她们的房间。所以,她们既讨厌她,又想知道,陛下究竟有没有宠幸过她。 林瑞嘉静静站在原地,声音清越而凉薄:“李明珠,宠幸又如何,没有宠幸又如何。终归,你是不爱东临长锋的,对你而言,他宠幸任何一个女子,你都可以不在乎。” 此话一出,所有女子的目光都诧异地投到了李明珠脸上。 李明珠长长的鲜红甲套掐进了红提之中,汁水流出来,蔓延了她一手。 旁边小丫鬟立刻拿来干净的香帕为她擦拭,她抬眸盯着林瑞嘉,像是要说服别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本宫爱陛下!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本宫更爱他!” 她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下来。 林瑞嘉却轻笑出声:“自欺欺人!李明珠,这次东临出兵,晋王可是先锋……” 李明珠身子一僵,美眸中掀起惊涛骇浪来。 林瑞嘉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心仪晋王的?! 而且这次战役,晋王他做了先锋?! 他怎么可以做先锋,他就不怕战死沙场吗?! 她脑海中一团乱麻,林瑞嘉冷冷扫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前继续走去。 “你给本宫站住!”李明珠却忽然出声拦住她,“幕倾城,现在陛下去了秦宫议事,南疆王府,由我做主!你想见你的孩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她盯着林瑞嘉,艳红的唇泛起一丝诡异的笑,“但是,你须得给本宫行礼。” 她恨林瑞嘉,哪怕现在不能要她性命,但若能压她一头,也是好的。 亭子里发出一些不怀好意的笑,这些妃妾们都纷纷以看好戏的目光望着林瑞嘉。 平日里李明珠压她们压得太狠,既然不能反抗李明珠,那么看着这个颇受宠爱的幕倾城吃瘪也挺有趣。 “你受不起我的礼。”林瑞嘉声音淡淡,“南疆,没有人能受得起我的礼。” 这话听在所有人耳朵里都很是刺耳,李明珠第一个笑出了声:“本宫贵为贵妃,如何受不得你的礼?!今日这礼,本宫偏偏要你行!” 她说罢,对旁边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刻上前,两个人抓住珊瑚不让她帮忙,另外几个抓住林瑞嘉的胳膊,要迫使她跪下。 林瑞嘉的面容仍旧一派淡然,直到身后的膝盖窝被人踢了一脚,她的目光才落到不远处。 不远处的零接收到她的视线,立即现身,只一个扫堂腿,便将李明珠的那些丫鬟尽数踹倒在地。 657.第657章 南初相邀 亭中立刻响起哀嚎,林瑞嘉缓缓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盯着李明珠:“李明珠,我说过,南疆没有人能受得起我的礼,包括东临长锋。” 她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上次她差点被她的人勒死的事,于是又转过来,走到李明珠跟前。 李明珠诧异她要做什么,林瑞嘉轻轻一笑,下一刻,一个巴掌清脆地扇到了李明珠脸上。 李明珠捂着脸颊,美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本郡主赏你的耳光,好好回味。”林瑞嘉说完,转身就带着珊瑚与零走开。 李明珠坐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林瑞嘉这个贱·人居然敢打她,她居然敢打她?! 见四周的妃妾们都望着她,李明珠不禁愤怒出声:“都看什么?!还不快滚!” 众人吓得不轻,忙不迭对她行了礼离开,心中却是痛快的。 本想看幕倾城被打,没想到转头来被打的居然是李明珠!幕倾城虽然受宠,却没做什么欺压她们的事,所以她们其实更厌恶李明珠一些。 她们纷纷想着,今天这一场吃茶,倒也没白来。 林瑞嘉进了婴儿房,不知是血缘关系还是其他原因,兮雨和天明一看见她就笑,天生就与她亲近。 林瑞嘉让零和珊瑚待在外面,自己与两个婴儿说了许久的话,都不觉得疲惫。她现在最遗憾的,是越哥哥没有看见他们的第一次微笑。 她将兮雨抱在腿上逗弄,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早些想办法回到天照城,与越哥哥一家团聚。 然而她的想法在近期内是无法实现了,只因一个藏得极深的女人,早已盯上了她。 下午的时候,南初带着药箱过来为她把脉,顺便也照看了下两个婴儿。 把完脉,南初依旧冷静地伏在案上写药膳:“两个孩子很健康,你恢复得也很好。记得不要吹风,如果一定要出去,那就穿多点。” “多谢。”林瑞嘉应着,南疆已经写好了药膳名字,拿镇纸压在桌案上。 她背着药箱,推门往外走:“街上还有很多百姓等着我去看病,就不奉陪了。” 林瑞嘉默默望着她走远,南初这样的女子,真的很少见。 明明出身那么好,又是府中唯一的女儿,想来南疆刺史和他夫人都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可是这样金枝玉叶,居然会去学医,还每日这样辛劳的为百姓们看病…… 林瑞嘉轻轻捏着兮雨的小手,对南初的好奇又多了一分。 可是此时的她还不明白,所有的付出,都是要求回报的。 南初她,绝不是轻易会花大精力在某个人身上的那种人。 入夜之后,东临长锋终于从秦宫回来,携着满身的疲惫。 他沐浴过后回到寝殿,林瑞嘉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他拿过她手中的书,“《南疆地方史》?” 他鄙夷地将这本书扔到门口:“你是老学究吗?这种书也看?!” 林瑞嘉望着那本书,拧眉盯着他:“捡回来。” 东临长锋在她身边坐下,就着她的水杯喝了口茶,完全没有要去捡书的意思。 林瑞嘉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自己起身去捡那本书。 她刚在榻上坐下重新翻开来,东临长锋却又夺过她的书,丢到了门口。 这本书有些年代了,被他扔了两次,订书线都断了,书页纷纷扬扬地散开来。 林瑞嘉有些气恼:“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每天都没事可做,绣花不让绣,看书也不让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东临长锋的眼睛里布着红血丝,他喝了茶,却仍觉提不起精神来。 他坐到她的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肩不让她离开,一手握住她的手,声音里都透着不悦:“他们又在朝堂上提起你了。” “什么?” 东临长锋没再多话,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闭起了双眼。 “东临长锋?!” “我好累……” 他说着,竟抱着她睡了过去。 林瑞嘉想要挣开他,可他即便睡着了,力气也出奇得大。 他的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倦意,让人不忍心将他摇醒。 林瑞嘉忽然觉得嘲讽,人人都想坐上那个位置,可那个位置,哪里是容易坐的…… 做皇帝,的确是手掌天下权。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全天下就他一个人说了算。 可做皇帝,同样意味着日夜不歇的操劳。 她望着东临长锋的侧脸,如果他不选择反叛,其实做南疆王也挺好。每日游山玩水,不是比现在要轻松得多吗? 但是偏偏,他非要当皇帝。 林瑞嘉不由地叹了口气,权力这个东西,很容易让男人上瘾。 正在这时,珊瑚进来送茶,林瑞嘉示意她把门口的书捡过来。 屋外起了大风,有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寝殿外的几树梅花早已结了苞,峭立枝头,不畏霜雪。 寝殿内,安静得只能够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林瑞嘉翻书页的声音。 第二日一早,林瑞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已没了人。 碧玉和珊瑚过来伺候,碧玉一边为她梳洗,一边抱怨道:“陛下忽然就决定御驾亲征,秦御史又催着他出征前完婚,本来准备婚事就已经够呛了,现在又要提前成亲,奴婢的那些小姐妹们都忙坏了!” “提前完婚?”林瑞嘉愣了愣。 “是啊,南小姐也真是奇怪得很,今儿一早特地过来,点明了要郡主前一晚去刺史府陪她,陛下也答应了。奴婢们刚刚都忙着收拾郡主的东西呢。”碧玉皱着小眉头,“那南小姐与郡主的关系也不见得有多么好,怎么就让郡主大老远过去陪她……” 林瑞嘉心中同样有着疑惑,莫非是南初没有朋友?否则,怎么也不会轮到自己一个生了孩子的人去陪她…… 东临长锋与南初的婚期就定在三日后,婚期前一日,林瑞嘉就被送进了刺史府,房间就在南初的闺房隔壁。 刺史府张灯结彩,很是热闹。林瑞嘉在晚膳时见了南初的两位哥哥,他们都是好脾气的人,对她十分客气。 658.第658章 南初的陷阱 晚膳过后,南初邀请林瑞嘉去她的房间说话。她的房间布置得不像是一般女子的闺房,里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还有很多盆植株摆在角落。 两人在软榻上坐了,南初示意婢女拿来一盘棋,“郡主冰雪聪明,想必棋艺也十分精湛。” 林瑞嘉已经许久没碰过棋,一看到这黑白棋子,便想起越哥哥。 她眼眸里满是回忆,南初依旧将黑子棋篓放到她手边:“郡主先行。” 林瑞嘉拈起一颗棋子,堪堪落下,南初立即落好了子。 林瑞嘉诧异地抬头看她,南初面上仍是没有表情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低头落子,轻声道:“南小姐常常在百姓之中行医,一定见过很多人,经历过许多事。” 南初神态淡然平静:“我经历过的事,的确比寻常闺阁女子要多。” 林瑞嘉嗅着她房间里独有的药香,时间久了,竟觉得有些头昏脑涨。 她揉了揉太阳穴,又落了一子:“南小姐为何会选择学医?” “我七岁那年,府里来了很多新晋的侍卫。其中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被派到了我的身边,他叫朗。他功夫极好,我数次在府外遇险,都是他救得我。可是十二岁那年,他为了救我,被人一刀刺中心窝……” “那时正逢风先生经过,我求他救朗,他出手相救的条件是我跟他学医,我答应了。可是,他虽然救活了朗,朗却从此躺在床上,成了活死人……他说朗也许下一刻就会醒来,也许一辈子都醒不来了。为了他,我拼命学习医术,我其实比田阳雪入门要晚得多,但我付出了比她多十倍的努力。” “我想,等哪一天我的医术超越了师父,兴许就能让他醒过来。然而没等到那一天,他就被人投毒害死了……”南初说着,轻笑出声,“你猜,是谁投的毒?” 林瑞嘉望着不大正常的南初,轻声道:“是你的家人吧?” 南初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林瑞嘉会猜出来。 “你爱上了你的侍卫,对不对?你爱他,但是,他只是一个侍卫。你的父亲和母亲,绝不会容许一个大小姐与一个侍卫在一起。为了断掉你的念想,他们痛下毒手,结束了他的性命……”林瑞嘉说着,头脑愈发沉重起来。 南初默默望着她,她的手伸向棋篓,下一秒,她整个人软趴趴倒在了棋盘上。 棋篓滚落在地,黑棋洒了一地。 “所以,林瑞嘉,我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嫁人的念头。之所以答应东临长锋,也不过是敷衍我的父亲。”南初缓缓起身,“从前帮你,并不是白帮的。你要付出的代价,是为我代嫁东临长锋。”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林瑞嘉,本想说抱歉,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她示意心腹婢女将林瑞嘉抬上床,又拿来药箱,打开来最底层,将里头的器具一样样取出。 若是稍有见识的人在这里,一定会惊呼出声。因为南初使用的手法,正是易容术。 南初花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将林瑞嘉易容成她的模样。她对着镜子,又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将自己易容成普通丫鬟的样子。她的丫鬟给她们二人换了衣裳,两人方才走出闺阁。 第二日,天还未亮,林瑞嘉便被人摇醒。她睁开眼,触目所及是一大帮拥堵的丫鬟、婆子等。 “小姐,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该起来梳洗了!”其中一名丫鬟欢喜地说道,伸手想要扶林瑞嘉起来。 林瑞嘉莫名其妙,她想开口,张了张口,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 “小姐,您莫非是高兴地糊涂了?今日是您和陛下的大婚之日啊!”那丫鬟笑嘻嘻说道。 林瑞嘉揉了揉太阳穴,旁边立刻有两个丫鬟端着兑了玫瑰露的羊奶为她净面净手。 林瑞嘉被她们缠着洗漱完,继而又被她们扶到梳妆台前。 她抬眸望向梳妆台,心中一阵骇然,镜子里的女人,明眸皓齿,不正是南初吗?! 她猛地捧住脸,昨晚她和南初下棋,下着下着就昏了过去……南初一定对她做了什么! 林瑞嘉有些惊慌,起身就要往外走,外面却众星捧月走进来一位贵妇,正是刺史夫人桂氏。 她见林瑞嘉还没有梳妆完,不禁有些生气,呵斥道:“还不快给小姐梳妆打扮!吉时都快到了!” 丫鬟婆子忙应了是,便有喜婆拿了红丝线要给林瑞嘉绞面。林瑞嘉口不能言,想要去拿纸墨写字,却被两个丫鬟按在椅子上:“小姐啊,您还是赶紧让奴婢们为您上妆吧!” 林瑞嘉气得不轻,她挣开那两个丫鬟,疯了般往桌边去。桂氏不由得皱眉,忙让她身后两个嬷嬷把她按住,声音冷静:“初儿,今儿个是你大喜之日,由不得你胡来!” 说着,便让她们按紧了她,亲自盯着她被画上妆容、盘好发髻,又望着她被换上一身凤冠霞帔,这才放心。 林瑞嘉紧紧盯着镜子里的女人,好一个南初,好一个刺史小姐,好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码! 若是日后南初落到她手中,她定要她好看! 她想着,喜婆已经拿了喜帕为她盖上。 桂氏示意两个身高力大的嬷嬷“扶”着她出去,闺房外,南初的两个哥哥已经等待良久。 他们上前替换了嬷嬷,扶着林瑞嘉往外走去。 他们直视着前方,清晰地感觉到林瑞嘉双臂的颤抖。 其中一位缓缓开口:“倾城郡主不必如此,能够嫁给我们秦帝,也是郡主的福分。” 林瑞嘉心里一动,他们竟然知道自己是谁?! 另一个淡淡道:“父亲常常教导,我们身为刺史府的子女,便该为刺史府尽自己的责任。我和弟弟都娶了不爱的女人,我们的婚姻都很不幸。所以妹妹的爱情,必须是她心甘情愿的。我们兄妹三人,至少得有一个能够循着自己的真心走。所以,我们答应放初儿离开。” 659.第659章 你是不是疯了 林瑞嘉盖头下的脸阴沉可怕,她很想说,你们想要成全你们的妹妹,那么就得牺牲我吗?!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幸福,那不叫幸福,那是剥削来的快乐! 然而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努力想要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刺史府门口,红色鸾轿早已停驻良久。 东临长锋亲自过来迎亲,身着明黄色的新婚龙袍,袖口与领口俱都绣了精致的红色花纹。 他骑在一匹装饰着金鞍的枣红色高头大马上,神情莫测。 刺史府的两位公子将林瑞嘉扶了出来,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们的声音响彻云霄,让林瑞嘉一度双腿发软。 她很想大声说出来她根本就不是南初,可是,谁也听不见她在心底的呐喊。 东临长锋狭长阴鸷的眼扫过她,信马过来,将手递给了她:“朕的皇后,该是能够陪朕驰骋疆场的女子。过来。” 林瑞嘉分毫不动,南初的兄长却强硬地抬起她的手,放到了东临长锋的手掌之上。 东临长锋猛地攥住她的手,竟直接将她拉上了枣红马。 他策着马,不循婚姻常理,很快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得不见了踪影。 十里红妆,迎亲鸾轿,俱都被丢在了刺史府门前。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马蹄扬起的尘埃,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刺史府的大公子笑着解释:“帝后感情和睦,真叫人艳羡。” 他这样解释,倒也解释得通为何东临长锋会带着刺史府的小姐丢下众人离开,想必他们二人是急着过二人世界去了。 众人想着,纷纷笑着散场。 而东临长锋带着林瑞嘉骑着马一路狂奔,一直跑到了十里梅花林。 今日天气晴好,梅花开得极艳,一树一树,让人目眩神迷。 东临长锋将林瑞嘉从马上拎下来,随手掀了她的盖头:“南初,你该明白,朕与你的婚姻,只是政治婚姻。朕与你之间,是绝不可能有任何男女之情的。” 他这话说的凉薄而毫不留情,尽管林瑞嘉并不是南初,却也为南初感受到了一丝丝难过。 她仰头看他,他眉眼英俊,却也冷峻阴鸷得可怕。仿佛今天这场盛大的婚礼,根本就不是他所愿意的。 “朝臣们还在秦宫外等着封后大典,但朕决意推迟。你有意见吗?”他又问。 林瑞嘉浑身都不自在,她根本就不是南初,她能有什么意见?! 这里并没有纸墨,即便她想写字,有没有办法写。 她东张西望,忽然注意到脚下的雪地,她看了一眼东临长锋,从梅花树上折下一根梅花枝,半蹲下来就着雪地书写。 东临长锋诧异她的古怪行为,低头看去,只见雪地上逐渐出现了一行字:“我不是南初,我是幕倾城。南初对我使用了易容术。” 东临长锋嗤笑出声:“南初,朕以为你是大度的女子,绝不会干出争宠这样的事。可你现在,是想冒充倾城,从朕这里得到宠幸吗?!” 林瑞嘉一听他这话,顿时产生了一股无力感,她起身盯着他,咬紧嘴唇不做声,思考着怎么才能让他相信她就是林瑞嘉。 “你要朕的临幸,朕现在就可以给你!唯一的条件,是你绝不能伤害幕倾城。从前不可以,现在不可以,将来也不可以!”他说着,突然抱住林瑞嘉就吻了下去。 林瑞嘉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你这不是在保护她啊,你这是在给她拉仇恨啊! 她想着,不停避开他的唇,往后面退去。然而后面就是一棵梅花树,东临长锋一手揪住她的衣领,将她重重推到梅花树杆上,扣住她的脑袋,低头就吻了下去。 她退无可退,被迫承受着他带着惩罚意味的吻,他的舌头想要撬开她的贝齿,她却仅仅抿着嘴,不让他前进分毫。 正当她张口去咬他时,东临长锋却熟稔地松开嘴,一条银色水线在两人的唇齿间拉长,他声音冷淡:“你是想玩欲拒还迎吗?” 林瑞嘉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抬手一巴掌扇到他脸上。 她用了十分的力道,东临长锋猝不及防,一手捂着脸,一手掐住她的双颊:“南初,你是不是疯了?!” 林瑞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死死盯着他不说话。 东临长锋只觉得这眼神无比熟悉,像极了幕倾城的眼神。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南初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松了手,转身上马,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策马离开。 林瑞嘉追了几步,马蹄扬起尘埃和雪渣,她无奈地望着他离开,想起兮雨和天明还在他府里,她咬了咬牙,只得徒步跟上去。 她走了整整一个时辰,尽管是冬日,可她身上早已是香汗淋漓。她好不容易走出山谷,走到官道上,便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 她抬头看去,东临长锋不知何时又转回来了,一手将她拎起来放到马前,带着她往南疆王府而去。 风从他们耳边吹过,东临长锋声音冷厉:“倾城不见了,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林瑞嘉不语,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张脸,听闻易容术需要一种特殊的药水才能解除,不知道鹿无尘那里有没有? 她正想着,却觉得手臂一痛。她低头看去,她的手臂处被马鞭打出了一条血痕! 她侧头,一脸怒意地盯着东临长锋,东临长锋脸上的表情残酷极了:“朕再问一次,你们将倾城弄到哪里去了?!” 林瑞嘉第一次体会到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受。她咬着嘴唇,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好一个南疆刺史府!”东临长锋冷声,马鞭毫不留情地再一次打到前面林瑞嘉的胳膊上。 林瑞嘉吃痛,捂住手臂,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等进了南疆王府,东临长锋将她从马背上拖下来,一路拽着她的手腕往府内而去:“你们是不是以为朕如今要倚靠你们,所以这般放肆?!” 660.第660章 你还在犹豫什么 林瑞嘉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她很少哭,但这一次,她真的被打疼了。而且,她觉得很冤枉很委屈。 本来她现在应该是和越哥哥准备过新年的,无端却被东临长锋的人拐了来。现在又被南初设计陷害,甚至说不出话来,还有谁比她委屈?! 东临长锋径直推开寝殿的门,将她甩到地上。 林瑞嘉捂着胳膊上的伤,头上发髻凌乱,血液渗透到衣裙上,将鲜红色的绣金嫁衣都染成了深红。 正在她坐在地上哭泣时,雪灵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猛地跳进她怀中,似乎注意到她受伤了,它伸出小舌头轻轻为她****伤口,乌溜溜的眼睛满是懵懂。 东临长锋注意到雪灵的异常,雪灵向来只和幕倾城一个人亲近,它何时与南初也亲近起来了? 他的目光再度落到林瑞嘉脸上,难道…… 他有些无措起来,半晌后,才道:“零,去把鹿无尘请来。” 一盏茶的功夫,鹿无尘姗姗而来,他一眼注意到抱着雪灵坐在地上的林瑞嘉,她的手臂上还有两道触目惊心的鞭伤。 他不由笑道:“陛下大婚,怎的让皇后娘娘受这等委屈?” “去看看她的脸。”东临长锋冷声。 鹿无尘走过去,林瑞嘉抬头看他,他愣了愣,伸手触摸她的脸庞。 他摸索了许久,“手感不对。” 说着,命丫鬟将他的专用药箱拿过来。他用笔刷蘸着特殊的药水,一点点从林瑞嘉面容上扫过。 东临长锋皱着眉头,只见她的面容一点点发生变化,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她的脸居然变成了幕倾城的脸! 鹿无尘的手又按到她的脖子上,他的手指十分灵巧,不知道从她脖子什么地方一路按过去,没多大功夫,林瑞嘉剧烈咳嗽起来。 她咳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已经能够讲话了:“多谢。” 鹿无尘挑眉看向东临长锋,东临长锋有些尴尬,抬手示意他出去。 房中只剩他们二人,林瑞嘉不愿意再看他一眼,抱着雪灵就要去找兮雨和天明。 东临长锋拦在她面前,一改之前嚣张跋扈的态度,轻声细语道:“对不起。” “滚开。”林瑞嘉脸色难看,态度更是恶劣。 “对不起……”东临长锋又说了一遍,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的伤口上,想要靠近她,“我帮你包扎。”“” 林瑞嘉躲开他的触碰:“我自己会。” 说罢,便带着雪灵匆匆去找兮雨和天明。 东临长锋站在原地,跟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站在门口的珊瑚怯怯望着他,轻声问道:“奴婢去给郡主包扎伤口?” 东临长锋抬手示意她跟过去,珊瑚从寝殿里拿了小药箱匆匆跑了出去。 东临长锋有些无奈地望着她走远的背影,他不仅没认出她,甚至还打伤了她…… 为什么每次轮到他这里,就总是没好事? 封后大典被推迟,所有大臣皆有怨言。正在这个时候,却又传出皇后逃婚的消息。南疆刺史怒不可遏,立即下令全城搜寻。秦家认为这是在赤·果果打皇帝的脸面,责令南疆刺史三日内必须将人交出来。 整个南疆刺史府一团乱,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就指着能把南初找回来。 入夜之后,林瑞嘉仍旧待在婴儿房陪伴兮雨和天明。她一声声教她们喊“爹爹”和“娘亲”,尽管他们仍旧学不会,但她依旧乐在其中。 东临长锋进来时,便看见她坐在摇篮边,满脸都是笑容。 似乎只要不和他在一起,她就一直是这样笑着的。 东临长锋眼底掠过一丝黯然,“倾城……” 林瑞嘉听见他的声音,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无踪。 她将兮雨抱在腿上,轻轻晃动着她的小手:“何事?” “再过几日,我会亲自上前线。你,是不是希望我战死在沙场上?”他低着头,声音很轻,仿佛是一只做错事的无辜大狗。 林瑞嘉没看他,“你死不死,与我何干?” 东临长锋苦笑,他最怕听见这样的回答了。即便她说希望他死,那么至少在她心中,还有他的一点位置。哪怕是仇恨的位置,也是好的…… 可是,她说与她何干…… “是啊,我的生死,与你何干……”东临长锋大笑出声。 他的笑声空旷而不自知,回荡在房间里,让人清清楚楚地从这笑声里感受到铺天盖地的伤痛。 他忽然顿住笑声,大步上前,一手扣住林瑞嘉的脑袋,照着她的唇就俯身吻了下去。 幕倾城,即便你不在乎我,我也想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你不知道,每日清晨当我睁开眼看见你的脸时,我的心有多么雀跃。 林瑞嘉皱紧眉头,毫不留情地张嘴去咬他的嘴唇。 然而东临长锋仿佛不知道痛似的,依旧在她唇齿间辗转反侧。 血液从他们的唇角流下,滴落到林瑞嘉的衣襟上,房间里逐渐弥漫起血腥的气息。 兮雨大哭出声,小手挣扎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东临长锋才松口。他的手依旧紧紧扣着她的头,两人视线相对,一个满怀愤怒,一个带着无所顾忌的笑。 “幕倾城,我早该这样对你的。” 东临长锋的声音很是凉薄,与从前的语调完全不一样。林瑞嘉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了寒冷,彻骨的寒冷。 东临长锋松开手,伸手揩了揩她唇边的血液,转身往外走去:“把倾城郡主带回寝殿,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出寝殿一步。” 他的声音透着决绝,龙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冷峻阴鸷得吓人。 珊瑚和碧玉战战兢兢对林瑞嘉道:“郡主……您,还是回寝殿吧?” 林瑞嘉将兮雨放进襁褓里,默默起身,注视着他站在屋檐下的背影,声音不徐不疾:“东临长锋,既然下不了狠手,不如干脆地放我们离开。” 珊瑚与碧玉面面相觑,不知道林瑞嘉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瑞嘉盯着东临长锋,“如今的你是秦国的皇帝,即便是伪皇帝,却也终究是皇帝。对于让你流血的人,不该是判斩立决吗?那么,你还在犹豫什么?” 661.第661章 林瑞嘉的密信 东临长锋背对着她,面色阴沉得可怕。 她明知道他爱她,却还偏偏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从前的东临长锋从来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在他知道了……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冰冷大手死死掐住心脏,四肢百骸都是无力感与冰冷感。想要去温暖的地方,想要心爱之人也爱自己…… 他几乎濒临崩溃了,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的爱情,就这样的不顺?! 世上美人何其之多,为何他偏偏就一眼看中这个幕倾城?! 脑海里,心里,处处都是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已经无法克制爱她。 良久之后,他回答道:“三日后我上战场,你将会与我一起。兮雨和天明,会留在南疆王府。” 他话音落地,一名小厮急匆匆跑过来,轻声道:“陛下,贵客到了!” 东临长锋没有回头,和那名小厮一同离开。 风雪渐渐大了,珊瑚拿来上好的貂绒斗篷为林瑞嘉系上,“郡主,咱们会寝殿吧?若是回去晚了,怕是陛下又要发脾气了。” 林瑞嘉面无表情地踏出门槛,转头深深望了眼摇篮里的两个婴儿,眸中是深深地思量。 东临长锋要她跟着一起去战场,却把他们留在这里。如此一来,便断绝了她逃跑的可能。 东临长锋,好心计…… 她捧着手炉默默地往寝殿方向走,珊瑚与碧玉跟在后头。她们穿过重重回廊,回廊下挂着的灯笼照亮了黑夜里飘飞的雪花。 林瑞嘉走过回廊转角,却不期遇上几名男子。 为首的男子身着黑色龙纹锦袍,外罩着一件同样黑色系的狐狸毛大氅。黑玉冠将他的头发束起,面庞棱角分明,冷硬而又威严高贵。 林瑞嘉的心跳漏了一拍。 蒋振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蒋振南看向她,她忙垂首退到旁边。 灯火昏昏暗暗,蒋振南身后的小太监催促道:“陛下,秦国皇帝已经在书房等候了。” 蒋振南并未深究眼前这女子是谁,只是扫了眼她的发顶,便带着一干人匆匆离开。 珊瑚和碧玉奇怪,问道:“郡主,您怎么了?您认识这个人吗?” “不认识。”林瑞嘉轻声回答。但她脸色明显变了,好在长廊两侧的灯笼光线较暗,珊瑚和碧玉并没有发现她脸色的异常。 她的心里满是震惊与惊悚。 现在的蒋振南,与从前的蒋振南气势完全不一样了。这样的蒋振南,陌生而令人畏惧…… 所以,她不敢相认。 回到寝殿,沐浴过后,林瑞嘉便让珊瑚和碧玉都各自回房休息。 她一个人坐在寝殿的软榻上,雪灵趴在她身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她抚摸着它的毛发,心中百转千回。蒋振南已经发动政变做了南羽的皇帝,他会出现在这里,只能代表着一件事。 那就是,南羽和东临长锋所建立的秦国达成了盟约关系。 若是光凭秦国,自然不可能吞并整个东临。但若是再加上南羽…… 如此一来,东临国整个南方都将不安全了。 她注视着雪灵,突然眸光一闪,拿来笔墨纸砚,将刚刚撞破的秘密用太子府的密语写到一张小纸上,继而又用白色丝带裹紧了,缠绕到雪灵的后腿上。 她将雪灵抱起来,“雪灵啊雪灵,若是你真的能识路,能听懂人语,拜托你将这封密信带到越哥哥身边,好不好?” 雪灵望着她,发出一声长嚎。 都说狼是极通人性、极聪慧的,林瑞嘉觉得它既然能跋山涉水找到她,应该也能找到越哥哥才是。 她将窗户打开,把雪灵丢了出去:“去吧。” 雪灵站在雪地里,回头对她望了一眼,旋即飞速离开。 南疆王府谁都没注意到,冰天雪地里,一个白色毛团正飞速离开王府,携着他们最重要的机密,往北边儿跑去。 这一夜,林瑞嘉枕在软榻上,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 “越哥哥……”她呢喃着,伸手勾住那人的脖颈。 东临长锋的身子僵了僵,脸色更难看些,将她抱回了床榻上。 他与蒋振南商议政事到凌晨,一踏进寝殿,就看见她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睡着了。这样冷的天,尽管寝殿里燃着炭火,可毕竟还是冷的。而她居然就这样躺着,连毯子都不盖! 他黑着脸将她放到床榻上,给她脱了笨重的外衣和鞋袜,又拉了锦被细心地为她盖好。 做好这一切,他才躺在了床榻外侧,他总觉得好像上辈子欠了她似的。不管她对他做了什么,他都忍不住地想理由去原谅她。 他叹了口气,这孽缘,也不知道这一生能否斩断…… 而这三天,南疆刺史府花了大价钱去找南初,终究是没有找到。 结果早在林瑞嘉的意料之中。毕竟,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会易容术的人,谈何容易? 与此同时,宜州城。 宜州城的官兵一半被杀一半投降,东临火越站在城楼之上,眺望着更南的地方,狭长的单凤眼中凝结着霜雪。 楼下暖阁,林瑞嘉的四个丫鬟忧心忡忡地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回她们的主子。 桑叶抬头望了眼窗外的雪,起身拿了貂裘往外走去。 桑果好奇:“你去哪儿?” “外头的雪大了,殿下没穿斗篷就出去,我给他送过去。”桑叶说着,就往外走。 “桑叶真是细心。”桑果不由叹道。 锦书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却有些飘忽。桑若则闷头擦拭着宝剑,对周遭的对话听而不闻。 桑叶抱着貂裘撑着伞走到城楼上,远远就看见身着紫衣锦袍的东临火越。 雪逐渐大了,落在他的发间和衣服上,使他的背影看起来萧索了几分。 她收了伞走过去,为他系上貂裘:“殿下,雪大了,进去吧?” 东临火越不语。雪花落在他的眉梢和眼睫毛上,一张妖艳的面容看起来如霜如雪,冷冽无情。 桑叶想了想,又道:“殿下,小姐她不在,你更要好好保重身子才行啊。” 662.第662章 如若必要,可以牺牲那两个孩子 漫天鹅毛大雪飘然而落,桑叶撑起伞,担忧地望着他,见他不肯离开,只得站在他身边陪着。 过了会儿,澹台惊鸿从楼梯上来,“殿下,前方传来消息,东临长锋亲自带着五万兵马,正朝这边开进。约莫还有两天行程,就到冀州城了。” “正愁他不来……”东临火越冷声,“我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还有一个消息……”澹台惊鸿有些踌躇。 “说。” “据我们在南疆的密探回报,倾城郡主她……” “她如何?!”东临火越皱眉盯着澹台惊鸿。 澹台惊鸿淡淡道:“她诞下一对双生子,一女一子,恭喜殿下了。” 东临火越听罢,心情十分复杂。他的大掌紧紧攥成拳头,嘉儿生产,他竟然不在她身边…… 她,一定很痛吧? 澹台惊鸿望着神色莫测的东临火越,又道:“殿下安插在秦军中的人传来密信,此次秦王出征,倾城郡主随行,但是殿下的孩子,还在南疆王府……” 东临火越的瞳眸很冷,“他这是在用孩子要挟本王和嘉儿。” 澹台惊鸿望向遥远的南方,那里同样飘着大雪,白茫茫一片,叫人看不清楚远处的冀州城池。 他蹙着眉头,过了好半晌,才问道:“若是在战场上与秦王正面对上,殿下可会顾着那两个孩子的安全,而手下留情?” 城楼下方,几千士兵拿着武器在雪中练阵法,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嘻嘻哈哈。 所有人都很严肃,因为他们知道,若是现在多一分不认真,那么战场上他们死亡的概率也会多一分。 “这场战役,已经死了多少人?”东临火越望着士兵们排练,答非所问。 “攻下宜州城时,咱们死了三百人,其中包括一名副将。对方死了一千两百人,其中有两名副将。”澹台惊鸿回答。 东临火越勾起唇角,单凤眼里多了一丝无奈:“你看这些士兵,他们背井离乡与我们同行,只为保卫东临国土。他们的妻子儿女都还在家乡等待着他们回去……可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再也回不去了。” “我曾经以为朝中的尔虞我诈、储位之争便已经足够残酷。可我亲临战场,才知道,原来战争才是最残酷的。” “这场战役,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叫停。澹台惊鸿,这场战役,早已不是你我能够阻止的了。” 他的声音在风雪中弥散,听起来很是沧桑。 澹台惊鸿眼里的神色却逐渐改变,曾经的漫不经心与慵懒尽数褪去,只余震惊:“殿下的意思是……” “如若必要,可以选择牺牲那两个孩子。” 东临火越说罢,面无表情地缓步往远处走去。 大雪落在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为家,他宁愿牺牲他自己也不愿意他的孩子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可是为国,他偏偏是东临的太子,是这场战役的主帅。 他并不觉得他比这些普通士兵高贵多少,相反,他觉得人生而为人,便是平等的。 他的孩子是命,这万千士兵也是命。 冀州城。 冀州城主余应兴大开城门,将东临长锋及一干人全都迎了进去。东临长锋的五万大军驻扎在冀州城外,几千顶帐篷看起来蔚为壮观。 林瑞嘉夹在其中,随同东临长锋一同入了冀州城。 众人进了冀州城城主府,大厅内,东临长锋与余应兴等交谈战场问题,林瑞嘉及一干女眷则被余应兴的夫人杨氏迎进了花厅。 花厅之中,李明珠也赫然在列。 她的座位在林瑞嘉旁边,低声道:“你随军出征也就罢了,为何还偏要让陛下把本宫也带出来?可是害怕本宫留在南疆王府,对你那一双子女不利?” “贵妃冰雪聪明,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林瑞嘉不以为意地端起小丫鬟送来的香茶,自在地品了一口。 杨氏带着府中女眷进来,对她们二人一一行了礼。李明珠的礼做的很好,还给府里每个女孩子赠送了香囊手帕、簪花手镯等小礼物。 林瑞嘉望着她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模样,心底泛起一丝冷笑。她起身走出花厅,在城主府内散起步来。 她没走多远,便瞧见梅花树下站着位红袍男子,正是鹿无尘。他手里拿着白瓷梅花小罐和小拂尘,一点一点将梅花瓣上的积雪扫进小罐子里。 平心而论,鹿无尘生得的确很美。那是一种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美,刚与柔融合得恰到好处,叫人一眼看去,便再难以忘怀。 林瑞嘉静静走到他身后:“鹿先生好雅兴。” 鹿无尘并未回头,他注视着鲜红的梅花瓣,神情罕见的柔和:“没有官职在身,自是清闲的。” “鹿先生以幕僚的身份留在秦王身边,不知图谋的是什么?”林瑞嘉问得直接。 “图谋?”鹿无尘转身,笑容美艳妖冶,“若论图谋,郡主留在秦帝身边,又图谋什么呢?我想,其实这三天的行军路上,以郡主的聪慧,早就该逃掉的。” “秦王比你想象的要聪明。”林瑞嘉瞥了他一眼,伸手折下一枝梅花静静把玩,“我的孩子都在南疆王府,我如何逃?” 鹿无尘重又开始收集雪水,声音不咸不淡:“你知道,他绝不会伤害你的孩子。林瑞嘉,你仗着他的宠爱留在他身边,你是想刺探秦国军情吗?” 林瑞嘉眼底掠过暗光,“鹿先生聪慧无双,然而明珠暗投,倒是叫我觉得惋惜。” 鹿无尘抬头看她,笑出了声:“林瑞嘉,事到如今,何必还说这种无用的话?从南羽开始,你我就是死敌了。更何况,中间还横着一个鹿铭?” “鹿铭”这个名字,许久未曾有人在林瑞嘉面前提起。她怔愣了下,旋即笑道:“我只是好奇,鹿先生跟着秦王,究竟是想要什么罢了。” 鹿无尘垂眸,林瑞嘉的手很漂亮,修长白嫩,轻轻抚过梅花枝,有一种异样的美。 不过…… 她手腕上那只紫金镯子,倒是更加特别。 663.第663章 谁曾为你讲睡前故事 “郡主手上的镯子倒是特别。”他轻笑道。 林瑞嘉伸手抚摸,这是在北疆草原上时,外祖母托哥哥他们送来的。她很喜欢这种带着古老纹路的花纹镯子,于是一直都戴在手腕上。 “原来鹿先生也喜欢这种女子之物。”林瑞嘉笑着,转身告辞离开。 鹿无尘却盯着她的背影,眼里隐隐有流光闪动。 入夜之后。 东临火越正在灯下研读兵书,忽然外面传来挠门声。他起身打开门,一只雪白的毛团“嗖”地一下冲进屋子,跳到他的坐垫上,冲着他直摇尾巴。 东临火越诧异,“雪灵?” 自打嘉儿被人掳走,这小东西便不见了踪影,他以为它跑掉了,没成想竟会突然出现在这么远的南疆! 他敏锐地注意到缠在雪灵后腿上的东西,他走过去将丝带割断,里头赫然是一封密信。 蒋振南与东临长锋达成盟约,东临有危险! 简短的两行字,明明是不好的消息,却让东临火越眉开眼笑。 他伸手拍了拍雪灵的脑袋:“嘉儿她没事是不是?” 这封密信是嘉儿的手迹,字迹看起来不慌不忙,应是在安全的环境里写出来的。 雪灵长嚎一声,伸出舌头去舔他的手掌。 东临火越心里有了些底,便伏在案上,给林瑞嘉写回信。 冀州城城主府内,林瑞嘉的厢房在东临长锋隔壁,她轻松于不必看他的脸色,于是很快沐浴完了,上床休息。 然而她刚进入梦乡,便觉得耳朵发痒。她睁开眼,一个清秀的少年蹲在她的床榻上,正拿着一根枯黄的尾巴草挠她耳朵。 少年左眼角下有一颗鲜红欲滴的朱砂痣,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妩媚。 “赫连锦玉。”林瑞嘉皱着眉头起身,拿被子盖紧身子,“你怎么在这里?” 赫连锦玉笑得眉眼弯弯,“这世上,本就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他话音落地,突然掀了被子跑进她的被窝里:“外面好冷让我暖一暖!” 林瑞嘉:“……” 她正要说话,赫连锦玉忽然拉了拉她的手。 林瑞嘉这才听见外头响起的脚步声,很快厢房门被推开,东临长锋出现在门口。 他环视一圈厢房,有些疑惑:“倾城,你在跟谁说话?” 两个房间也能听见她说话,她的声音很大吗? 林瑞嘉有些无语,随即淡淡道:“没什么,背诗罢了。” 东临长锋的目光落在她的床上,跨进门槛,林瑞嘉有些紧张地盯着他,手抓着锦被,赫连锦玉就躲在里面,若是被发现了…… 东临长锋把手伸到她的被子上,林瑞嘉的掌心已然沁出细汗。 下一秒,他替她将被角掖好,又为她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明天,我会向东临火越挑战。倾城,我要你旁观。” “好。”林瑞嘉毫不犹豫地出口,“天色已晚,你请回吧。” 东临长锋有些诧异地多看了她几眼,随后出去替她掩了门。 赫连锦玉从床尾的被子里钻出来,望了眼门口,敏捷地爬到林瑞嘉身边,压低声音道:“嘉嘉,你还要跟我做交易不?” “什么交易?”林瑞嘉也将声音刻意放低, 赫连锦玉又瞥了眼门口,干脆将被子拉过两人的脑袋。 一片黑暗中,他轻声道:“我替你去趟南疆王府,把那两个宝宝带去东临太子那里。你,把你手上的紫金手镯送给我?” 林瑞嘉伸手摸了摸手镯,黑暗中,她看不见赫连锦玉的眼。 好半晌之后,她轻声答应。 被子里一片沉默,正当林瑞嘉要掀开被子时,一个软绵绵的吻忽然落在她的额上。下一秒,赫连锦玉已经窜出了被子,从窗户逃走了。 林瑞嘉又羞又气,她一把抓开被子,跑到桌边,拧了块帕子使劲擦拭他亲过的地方。 她有些生气,最近总有色狼出没,也不知道她究竟招惹了什么煞神! 她将额头擦得红红的,才觉得擦干净了。她回到床铺上,闭上眼就想起兮雨和天明的脸。 她翻了个身,双眸映着烛火,一丝睡意都没有。她知道赫连锦玉来头很大,功夫又很好,应该能将兮雨和天明平安带过来。 直至深夜,她仍旧一个人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就在她下床喝今晚第四杯水时,隔壁有声音传过来:“你不困吗?” 东临长锋……林瑞嘉无语地望向那堵墙,这堵墙只是个摆设吗?一点隔音效果都没有?! “倾城,你要是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 依旧是他的声音。 林瑞嘉有些厌烦,喝了水走到床上坐下,没说话。 “从前在某座大山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还有一个小和尚。老和尚没事儿呀,就给小和尚讲故事,他讲啊,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什么故事呢,讲从前有座山——” “闭嘴!”林瑞嘉听不下去了,“我要睡觉了,你不要再说话。” “是,郡主大人!”东临长锋带着调笑的声音传来,让林瑞嘉一度有拿锤子砸穿墙捅他脑袋的冲动。 安静了很久后,林瑞嘉又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着大眼睛,完全没有睡意。 “倾城,我的故事,是我奶娘讲给我听的。” 东临长锋的声音再度传来,“小时候我睡不着,我奶娘就讲这个故事给我听。” “听了岂不是更睡不着。”林瑞嘉想像着东临长锋听这个故事的场景,忽然有些忍俊不禁。 “至少,是有人肯花心思哄你睡觉的。我八岁那年,奶娘病逝,就再也没有人为我讲故事哄我入睡。”东临长锋的声音带着感叹,“这是我听过的最后一个睡前故事,也是最常听的一个。倾城,你呢,你小时候,有人为你讲故事吗?” 林瑞嘉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帐幔顶部,唇角溢出一丝浅笑,“自然是有的。” “是谁?” “不说。” 隔壁沉默良久后,轻声道:“是东临火越吧?” 林瑞嘉没再说话,闭起双眼,想象着越哥哥就在身边为她讲故事,逐渐进入了梦乡。 664.第664章 夜冥对零,鹿无尘对萧道深 隔壁房间,东临长锋听着黑夜里的寂静,却久久合不上眼。 东临火越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出现在了倾城的身边? 翌日。 林瑞嘉梳洗完毕,东临长锋便跨进门槛,“昨天晚上我与你说的事情,你没忘记吧?” 林瑞嘉正对着镜子戴上珠珥,“何事?” 东临长锋抿了抿唇,“今日我会与东临火越决斗,到时候,你也要去。” 林瑞嘉的动作顿了顿,眼里看不出喜怒情绪:“好。” 用过早膳后,东临长锋亲自拿来红色的貂绒斗篷为她系上,随即便带着一干人出了冀州城。 冀州城与宜州城之间有一处宽阔的平原,双方的军队早已在平原两侧排列整齐。 军阵前搭了暖帐以供观战,东临长锋这边的女眷只有林瑞嘉、李明珠与几个丫鬟。 东临长锋在帐中擦拭着长刀,秦南拿来一只瓷瓶,“陛下,这是鹿先生亲自配置的,涂在刀刃上,见血毙命。” 林瑞嘉眸光微闪,盯着他们,东临长锋瞥了她一眼,推开了那只瓷瓶,“我早已想和他光明正大较量一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需要。” 秦南收回瓷瓶,没再多劝。 对面响起擂鼓声,一骑白色骏马出列,上头的男人身着黄金盔甲,紫色斗篷在风中招摇。 林瑞嘉遥遥望着他,双手紧紧抱住暖炉,心跳忍不住地加速。 他妖艳狭长的单凤眼盯着这边,仿佛穿透一切景物,只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东临长锋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大步走出暖帐,跨上黑色骏马,朗声道:“许久未见,五弟依旧是这个样子。” “许久未见,三哥风采依旧,只可惜,这颗心却成了黑色的了。”东临火越冷声。 东临长锋冷笑了声:“如今多说无用,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他说着,正欲纵马过去拼杀,东临火越却懒懒道:“这样打没有意思。三哥可敢与我赌一场?” “赌什么?” “三局两胜制。你我双方各派三个人进行三场比试,赢了的一方,可以获得冀州城与宜州城这两处城池。” 东临长锋大笑出声:“好!秦南,拟人!” 双方各自拟人参战,林瑞嘉望着帐中那些将军们紧张的讨论,最后秦国这边确定了第一人:侍卫首领零。 她望向对面,对面已经从军中走出一人,黑色袍子,袍帽高高遮住了他那头泛着紫色的蓝发。 他手持长剑,就静静站在赛场之中。 海蓝色的眼睛散发出妖冶的光泽,叫人不自觉地多看他一眼。 “夜冥……”林瑞嘉轻轻呢喃。 零已经拎着大刀走了出去。 他们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开打。 两人的招式并不华丽,反倒招招狠毒,直取人命门。这样的战斗中,稍有不慎,便会即刻毙命。 林瑞嘉隔着他们的打斗望向对面,东临火越斜坐在三军前的大椅上,一手托着腮,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这里。 林瑞嘉对他露出一抹笑意,他微微颔首,单凤眼里的神情略微柔和了些。 几个小丫鬟端来茶水,李明珠呷了一口,淡淡道:“依郡主看,这一局,谁是赢家?” “他们功夫相当,但是零冲劲太过,恐怕后劲不足。”林瑞嘉盯着缠斗的二人,声音平静。 李明珠轻笑了声,“果然非我族人其心必异,郡主终究是个外人,连稳定军心的话都不会说。” 林瑞嘉扫了她一眼:“叛国之人,谈何异同?” 李明珠的眼底掠过一抹憎恶,没再多言。 他们整整死斗了两刻钟,最后一瞬,两人的长刀同时贯穿对方。 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起身看去,只见夜冥的袍子缓缓坠落,露出他身上的细铠。 而零,血液从他的腰间渗出,下一秒,他即刻仰面倒地。 负责仲裁的官员忙高喊道:“第一局,东临获胜!” 夜冥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正待斩杀零,淡然的声音从对面响起:“夜侍卫,这场比试,点到即止。” 夜冥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红色纱衣的妖美男子静静站在军前,正是鹿无尘。 他收回长剑,转身看向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微微点头,他才退到他身后站定。 秦军阵营中都发出倒嘘声,零被军医抬下去治疗。林瑞嘉眼里多了一丝雀跃,指尖划过描金的手炉,觉得连着手炉的温度都跟着暖和起来。 “第二场比试开始!”仲裁官员声音落地,一道黑色身影立刻出现在场中。 上将军,萧道深! “若是本将军赢了,我们的太子便不必出战了,是吧?”他挑眉看向仲裁官员。 那官员点了点头,望向秦军这边,鹿无尘缓步进入场中。寒风将他的袍摆吹得飞扬起来,整个人如仙如妖。 林瑞嘉忍不住看了眼东临长锋,他居然将鹿无尘派了出去…… 鹿无尘此人深不可测,其功夫想必也是不弱的。对上萧道深,兴许获胜的概率会很大。 林瑞嘉蹙起眉头,若是鹿无尘赢了,那么赌局输赢,就得看终局了。 她的目光掠过东临长锋,他端坐在帐前,一手撑着脑袋,似乎对这场比试没什么兴趣。 或者说,他早已预料到鹿无尘能赢。 众人紧紧盯着场中,萧道深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功夫极好,他们都是知道的。但是这个鹿无尘,他们却从未见识过他的功夫。 东临的士兵有不屑的,认为鹿无尘看起来不男不女,这样的男人,能打赢他们的常胜将军吗?即便是秦军中,也有人抱着怀疑的心态,不明白他们的陛下是如何打算的。 一阵风吹过,众人只看见黑色与红色两道身影激烈地撞到一起。 下一瞬,两人分开。 他们连这两人的动作都没看清,就见萧道深唇角流出血来。他的身子晃了晃,眨眼间就扑倒在地。 他的后背上,赫然插着一柄短匕首。 鹿无尘站在赛场中,表情淡然,红衣翻飞,缓步走回秦军的暖帐里。 665.第665章 为他擂鼓助阵 众人发出一片唏嘘声,萧道深的亲卫急忙将他带下去治疗。 所有人都没想到萧道深居然一招之内就败了,还是败给一个看起来不男不女的家伙! 鹿无尘走到东临长锋跟前,对他略点了点头,便进了暖帐内。 东临长锋望向对面的东临火越,他已经起身准备了。 仲裁官员还没反应过来,旁边有人提醒他第二场比试结束,他才如梦初醒般喊道:“第二场比试,秦军获胜!现在举行第三场比试!东临的出场人是……” 他望了眼脱了铠甲,只穿着紫色劲装的东临火越,擦了把额头的细汗:“东临的出赛人是东临太子!秦军的出赛人是……是……” 东临长锋一身黑衣手执长刀站在赛场中,气质凛冽至极。 那仲裁的官员不知该称呼他为秦王还是秦帝,好半晌后,这边的秦南高声道:“秦军的出赛人是秦皇帝!” 随着他声音响彻平原,秦军纷纷欢呼起来,欢呼声响彻天地,如雷贯耳。 林瑞嘉回头看了眼兴奋的三军,李明珠笑道:“这一场比试,郡主觉得会是谁赢?” “难说。”林瑞嘉抱着手炉,瞳眸里倒映着东临火越的身影。 越哥哥的功夫很好,可是东临长锋应该也不弱。 这一场较量,恐怕会是一场真正的死斗…… 东临火越罕见地提了刀上阵,林瑞嘉只知他素来使剑,却不知原来他真正惯用的武器,乃是长刀。 鹿无尘不知何时坐到了林瑞嘉身边,目光若有若无地从她手腕上的紫金手镯扫过,轻笑道:“郡主一定希望东临太子获胜。秦帝在天照城时,虽常常传出‘荒·淫·暴虐’的名声,然而私底下,却是勤练武功的。我猜这一场决斗,将会是平局。” 林瑞嘉看向他,“平局?” 鹿无尘笑得高深莫测:“平局。” 战场上,紫色身影与黑色身影上下纠缠,刀光如鳞,两人速度之快,围观的士兵们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动作。 风声猎猎,天空阴沉沉的。正在两人打斗时,竟飘起了雪花。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盯着他们,这一场战斗实在精彩,哪怕只是看看,也能开开眼界,学到不少东西。 长刀交接发出清脆的兵器响声,没有人敢插入他们的战斗。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一旦介入这个战斗圈,他们两人的刀光会使介入之人必死无疑。 除非他们二人愿意停下,否则,谁都无法阻止。 两人交战了五十回合,东临长锋一脚踹中东临火越的心窝,东临火越一个翻滚起身,东临长锋的长刀已经追着他的脖颈而来。 “看来东临太子也不过如此。”李明珠悠闲地吃着茶点,“陛下英明神武,这场比试,我们赢定了!” 林瑞嘉皱着眉头,忽然起身,“拿酒来。” 暖帐中的人不解,珊瑚懵懂地捧上一碗酒,林瑞嘉接过一饮而尽,随即解了斗篷,声音坚定:“本郡主要擂鼓助阵。” 秦军这边的人都以为她是要给东临长锋擂鼓助阵,她淡然地走出暖帐登上高台,手持鼓锤,缓慢却坚定地敲击起来。 秦军这边顿时军心大振,纷纷为东临长锋喝彩。 对面的人面面相觑,桑叶小声问道:“澹台公子,郡主怎么会给秦王擂鼓助阵?” 澹台惊鸿盯着高台上那个纤弱却坚定的身影,唇角挂着一抹浅笑:“不,她是在为殿下助阵。” 稍有音律的人都能听出,林瑞嘉正在通过鼓声演奏一首乐曲,《将军令》。 “塞上长风,笛声清冷, 大漠落日,残月当空。 日夜听驼铃,随梦入故里。 手中三尺青锋,枕边六封家书。 定斩敌将首级,看罢泪涕凋零。” 林瑞嘉低声咏唱,手下鼓声渐紧,气势恢弘,雄伟霸气。 打斗中的东临火越目不斜视,尽管这鼓声是从对面传来的,他却清楚地知道,这是他的嘉儿在为他擂鼓助阵。 他的刀法愈加快了,手中力道渐大,趁东临长锋格挡之际,迅速砍向他的脖颈。 东临长锋急速后退,林瑞嘉的鼓声让他心烦气躁,不觉间露出许多破绽。 东临火越却趁势追击,一时间将东临长锋死死压在下风。 秦南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对身后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两名小厮立即登上高台,请林瑞嘉下去。 林瑞嘉却不听不闻,只是沉浸在鼓声之中。 秦南随手拿起一旁的弓箭递给秦柏,秦柏会意,拈弓搭箭射向那只大鼓。长箭从林瑞嘉耳畔擦过,竟将那面鼓射破了! 林瑞嘉的鼓锤顿在半空中,她转身望向秦南,秦南的双眸依旧幽深而不可测。 她走下高台,与秦南擦身而过:“秦公子不是大度之人。” “我大度,陛下就会殒命。我何必大度?”秦南冷声。 林瑞嘉在原位坐下,李明珠盯着她,她总有本事扭转局势,尽管她是她的仇人,可她的聪慧与心计,真是叫人不得不佩服。 场上局势陷入胶着,尽管东临火越占据优势,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打败东临长锋。 而没了鼓声的干扰,东临长锋逐渐发挥正常。两人你上我下,虽招招毙命却终究无法干掉对方。 八十回合。 一百回合。 一百五十回合。 两人几乎力竭,然而对方没有停下,他们谁也不会停下。 他们的胜负,将直接决定这场赌局的胜负。 两百回合。 林瑞嘉蹙着眉尖,他们的动作明显慢下来了。再这样打下去,恐怕会真如鹿无尘所说,平手。 鹿无尘起身走出暖帐,往冀州城的方向而去了。似乎这场战役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可看的地方。 两百五十回合。 三百回合。 雪渐渐大了,两人冒雪而战,东临长锋的刀划破了东临火越的手臂,东临火越的刀也同时伤了他的腿。 战到最后,两人几乎完全是靠着毅力在打。 几万大军俱都无声,只能听见两人的打斗声,以及雪花簌簌的落地声。 天空阴沉得可怕,两人的血液染红了地面的白雪,他们的兵器不知何时被对方打落,如今正在雪地之中近身搏斗。 666.第666章 割肉放毒 林瑞嘉眼见着东临火越的血从手臂、从胸口、从腿上渗出,忍不住起身冲了出去:“够了!” 两人同时看向她,她的红色斗篷在风中翻飞:“不要再打了,够了!” 两人都累得说不出话来,互相对视了一眼,笔直朝地上倒去。 两边的人纷纷救回自家主帅,林瑞嘉皱着眉头担忧地望了眼东临火越,无奈地随着东临长锋回了暖帐。 仲裁官员怔愣半晌,喊道:“第三场比试,平局!两方都是一胜一败,所以这场赌局为平手!” 双方大军嗟叹着,各自回营。 东临长锋伤了五六处,但好在都不致命。 李明珠在他房中照顾,林瑞嘉倒清闲起来。然而她刚沐浴完毕,正想着东临火越的伤严不严重时,便有丫鬟过来请她,说是陛下召见。 林瑞嘉自然不想去,可那丫鬟身后还有两个身高力大的婆子,想必东临长锋早做好了她不去就要将她扛过去的打算。 她只得跟了过去,东临长锋的房间里,鹿无尘正淡然地坐在桌边,李明珠站在床榻边,秦南秦柏等人也赫然在列。 他们神色古怪地望了眼林瑞嘉,俱都不说话。 林瑞嘉默默走到床边,望着东临长锋,“找我做什么?” 东临长锋身着白色里衣,黑发披散下来,一张冷峻坚硬的面庞在看见她之后。瞬间就柔软下来。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猛地将她拉进怀中。他嗅着她的发香,闭起双眼:“可以开始了。” 林瑞嘉想要挣扎,却无法挣脱他的怀抱。她趴在他怀中动弹不得,却看见鹿无尘拿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缓缓走过来。 他挑开东临长锋染了血的白衣,麦色的肌肤上,伤口触目惊心。 他用刀子一点点挑开那伤口,将伤口面上的肉尽数割下。 东临长锋抱紧了林瑞嘉,咬紧牙关,愣是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林瑞嘉盯着那把割肉的匕首,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她抬头望着东临长锋,汗水从他额头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襟。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她抱紧,几乎要将她揉进他的骨头里。 李明珠在桌边坐下,描画精致的眉微微蹙起:“郡主比罂粟花奶还要管用,陛下有了你,连割肉之痛都不怕了。” 林瑞嘉并未说话,静静被他抱着,她能感觉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以及强忍着的痛楚。 东临长锋,倒是一条真汉子…… 秦南冷笑出声:“陛下不肯在武器上用毒,想要光明磊落地赢了东临火越,可东临火越却阴险狡诈,在刀尖上淬了毒。若非无尘公子在此,恐怕陛下就要熬不过今晚了!” 林瑞嘉听着他的话,目光再度落到东临长锋的伤口上,他的伤口颜色有点发黑,明显不大对劲儿。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越哥哥他,用毒吗? 他从来不屑使用这种阴暗手段,他怎么会用毒?! 见林瑞嘉明显不信,秦南不禁再度冷笑:“幕倾城,你是不是以为东临火越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没有强大的母族,却依然能够坐到太子的位置,并且手底下拥有可怕的势力,你以为,他真的就是个光风霁月的男人?!” “越哥哥他即便用毒,也是被形势所逼!”林瑞嘉抬眸,冷冷回敬。 鹿无尘在东临长锋手臂上的伤口上撒了药,又拿白布仔细包扎了,继而开始清理他大腿上的伤。 在场的人都退了出去。 秦南临走前,却又回头道:“幕倾城,皇家,从没有简单善良的人。” 林瑞嘉不语,东临长锋紧紧抱着她,不肯放手。 林瑞嘉闭起眼睛,不去看不该看的东西。 鹿无尘下手稳准狠,东临长锋死死咬着牙根,冷汗大颗大颗滑落,他浑身的衣服都汗湿了,可见他在忍受多大的痛楚。 林瑞嘉心乱如麻,脑海中一会儿想起东临长锋曾经的告白,一会儿想起秦南的诋毁。天人交战了许久,多年来的默契与信任,让她最终站在了东临火越这边。 她的越哥哥是什么性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仅凭秦南的几句话,她不会改变态度。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东临长锋忽然发出一声闷哼,她忍不住低头看去,只见他的大腿有一道极长的刀伤,鹿无尘的手微微发抖,“这里伤的有些深,陛下且忍住些。” 说着,手下运力,东临长锋抱着林瑞嘉,手中力道不觉加重。就在林瑞嘉快要喘不过气时,东临长锋忽然一手扣住她的脑袋,直接吻住她的唇。 林瑞嘉猛地瞪大眼睛,刚想要挣扎,他已经定了她的穴道。 他的吻跟他的人一样,霸道而又嚣张,带着十足的掠夺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入腹中。 鹿无尘抬眸瞥了眼他们,手下动作不觉加快。本来解毒之前,是要用麻沸散或者罂粟花奶的,可东临长锋却拒绝使用那种麻醉药,理由是怕伤了脑子。 他只要求将林瑞嘉带过来,于是他们将林瑞嘉请过来,便有了现在这一出。 他手脚麻利地为他将腐蚀了的毒肉剜掉,又洒了解药,这才小心翼翼为他包扎起来。 等到一切都完成时,东临长锋身下的毯子都已湿透,全是他的汗水。 他松开唇,林瑞嘉面色发白,几乎快要窒息而死。 他伸手,将她额前的湿发捋到耳后,声音带着几分虚弱:“抱歉。” 鹿无尘望了望他俩,收拾了药箱离开房间。 房间中只剩他们二人,林瑞嘉勉强爬起来,“你何苦这样折腾自己,明明有麻醉药不用……” 东临长锋看着她皱眉的样子,只觉得她皱眉的小模样也很可爱。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出的话很是煽情:“你就是我的药。” 林瑞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自己下了床回了隔壁房间。 东临长锋偏头望着她的背影,刚刚,他吻了她,而她没有打他。 他只觉得雨过天晴、心情大好,连身上的伤都不痛了。 667.第667章 对不起,越哥哥 林瑞嘉回到房间,刚掩了门,转身时便瞧见床榻上趴了个雪白的毛球,正是雪灵。 她惊喜地走过去,雪灵的腿上绑着一封书信,她轻轻解开来,书信上写着:“消息已收到。你在敌营,万事当心,自保为上。” 是越哥哥的手迹,林瑞嘉开心不已,忙趴到桌上给他回信:“我在这里很安全,你的伤有无大碍?” 她写完,吹干了墨,依旧用白丝带缠好了绑在雪灵腿上。 雪灵似乎不满意,刚想张嘴长嚎,林瑞嘉忙伸手捂住它的嘴,猜想它是要奖赏,便去壁笼里拿来肉干喂它。雪灵吃得高兴,吃完后舔了舔林瑞嘉的手掌,灵敏地跃出了窗。 宜州城。 东临火越的伤势早已包扎好,比起东临长锋,他受的伤稍微轻些,且并没有中毒。 澹台惊鸿站在床榻边,“萧道深受了重伤,约莫要半个月才能勉强恢复。” 东临火越不在意地穿上外袍:“无妨。今日一战,东临长锋受了重伤,想必今晚,秦军防守较弱。” “殿下的意思是……”澹台惊鸿眸光微动,“夜袭敌营?” “不错。”东临火越望了眼窗外,“现在吹得是北风,秦军在峡谷安营扎寨,若是放一把火……” “殿下英明!”澹台惊鸿露出一抹笑,“在下想,秦南应当不会料想到,咱们会趁夜偷袭!” “传令下去,准备五千轻骑,本王要亲自领兵袭营!”东临火越冷笑,眼中有着志在必得。 澹台惊鸿却蹙起眉头:“殿下受了伤,若是还要上战场……” “嘉儿在他手中,我必须亲自过去救她。别人去,我不放心。”东临火越单凤眼中带了抹忧色。 澹台惊鸿点了头:“是。” 当夜雪停,月光皎洁,灿若白昼。 五千轻骑,马衔铃,趁着月光悄悄渡河,朝秦军驻兵的峡谷包抄而去。 此时秦军营帐,秦兵们都已睡下。 周围寂静得不寻常,放哨的士兵却昏昏欲睡,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 丑时三刻(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忽然有人大叫着火了。众人醒来,果然火光冲天。这些人还未来得及穿盔甲、拿兵器,便有铁骑奔驰而来,一柄柄刀剑长矛收割性命般,将他们尽数屠戮。 有残余的士兵飞奔着去冀州城内禀报东临长锋,城主府内顿时一片混乱。东临长锋跨上马,远远便见远处火光冲天。 林瑞嘉被珊瑚和碧玉扶出来,东临长锋在混乱中拉了她的手将她带上马,一路带着侍卫出了冀州城。 冀州城外,处处都是战火。厮杀声不停传来,林瑞嘉看过去,火光之中,地面横尸成千上万,看起来甚是可怖。 空气之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焦臭味,直叫人作呕。 两方士兵互相厮杀,所有人的身上、脸上全是鲜血。他们仿佛不要命一般往前冲,似乎对面的人命不是人命,而是草芥。 林瑞嘉瞳眸骤然缩紧,这,便是战争吗? 与闺中女子的相斗完全不同,这,便是属于男人的战争……他们仅凭着直觉厮杀,血肉横飞,断肢残骸,触目惊心。 东临长锋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女子的害怕,他搂紧了她,高声道:“撤退!全军撤出冀州城!” 秦南紧紧跟在后头,高声重复着他的话。 所有秦军都往绵州的方向退守,火光照耀下,林瑞嘉清楚地看见远处有数十轻骑朝这里极速奔来。 “越哥哥……”她大喊出声,东临长锋一惊,抬眼望去,东临火越带领着几十精锐已经如闪电般来到他们跟前。 两方人马斗在一起,东临火越顾忌着林瑞嘉无法下手,东临长锋已经策马准备突围出去。 他的马跑得很快,眨眼间便甩开了东临火越一行人。可就在这时,一支流箭呼啸而来,东临长锋双手拉着缰绳,已经无暇抽刀打落那支流箭, 眼见着流箭朝林瑞嘉的脖颈射来,情急之中,他猛地调转马头。那支箭呼啸着从他的后背射入。 东临长锋一口血喷出来,全身的力气被抽空,眨眼间便从马上坠落,倒在了地上。 林瑞嘉独自一人骑在马上,等反应过来时,东临长锋已经被他的人救走。 她一个人在火光之中发呆,听着四周的厮杀,只觉得恍惚。 远处东临火越杀了十几个人,策马朝她的方向奔来。 “嘉儿,过来!”战火之中,他大喊出声。 林瑞嘉望着他伸过来的手,又看了看被属下救走的东临长锋,忽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嘉儿!”东临火越皱眉。 火光之中,有片段一点点回闪在林瑞嘉的脑海之中。 ——这碗饺子,该不会是你亲自做的吧? 他背转身,脸颊却泛着可疑的红色。 她将他做的饺子尽数倒在地上喂雪灵,他素来冷硬的面庞竟隐隐有一丝痛惜。 他曾为她描眉梳妆,尽管画得一塌糊涂,他却依旧觉得好看。 ——十里梅花林,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他费尽心机带她去赏雪景,去看梅花。明明是上位者,可他的脸上却满是讨好。 战火与厮杀之中,林瑞嘉急促地呼吸。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让她的心跳不停加速。 “嘉儿!你还在等什么?!”东临火越大吼,不解地望着她。 “越哥哥,你曾教导我,做人可以狠毒,但绝不能残酷……”她与他隔着燃烧的火焰,声音微微发颤。 东临火越清楚地看见两行清泪从她眼里淌下来,顺着下巴滴落在地。 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对不起”三个字隔着火焰与硝烟,混在四周的喊杀声与痛苦而绝望的尖叫声中传来。 如烟如月,如雾如云。 如东阳山般沉重,如柳絮与雪花般轻飘飘。 她骑着东临长锋的黑色骏马,在火光中离他而去。 她的斗篷在战火中翻飞翻卷,比火焰还要红,比太阳还要热烈。 他的心跳,在这一瞬停止。 下一秒,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牢牢抓紧收缩,痛得他无法呼吸。 668.第668章 这就是男人的战争 “林瑞嘉!” 他大吼出声。 林瑞嘉的眼泪簌簌落下,东临长锋以命相救,可他自己却生死未明。这份情,她承受不起。 她必须跟过去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月亮被乌云遮住,雪花悄然坠落。 地面的火焰,烧红了半边天。 …… 翌日,绵州城。 城中处处都是伤兵。 绵州城城主府,东临长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鹿无尘静静坐在房间内,闲适地翻着一本书,似乎并不担心他的伤势。 林瑞嘉坐在他对面,眉尖深深蹙起。东临长锋虽然受了重伤,却并不致命,大约三四个月就能痊愈。 但是她,却失去了离开的绝好机会。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对面的鹿无尘从书后抬头,笑容妩媚而优雅:“林小姐这是怎么了?为没有逃掉而难过吗?” 林瑞嘉垂下眼帘,呷了口热茶,并未搭理他。 鹿无尘轻轻地笑出声,看了眼床上的东临长锋,收起书本起身道:“午膳时间到了,林小姐且照料着陛下吧。” 林瑞嘉望着他离开,又看向床上的人,无奈地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她并未跟越哥哥解释离开的原因,越哥哥会不会以为,她喜欢东临长锋? 她摇了摇头,将脑海中不好的念想尽数驱散,便听得床上的人呢喃:“水……” 她倒了杯白水送到他唇边,东临长锋张口咽了几口,突然皱着眉头剧烈咳嗽起来。 林瑞嘉忙替他轻抚胸口,东临长锋咳着咳着居然醒了。睁开眼看见林瑞嘉皱成一团的脸,不由笑了出来。 林瑞嘉只觉得他简直就是个怪物,伤成这样还能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她嗔怪。 东临长锋伸手握住她的手,脸上笑容不见,狭长的单凤眼中惟剩认真:“庆幸你还在身边。” “我只是来看看你是死是活。”林瑞嘉冷声,抽出自己的手。 东临长锋重又笑起来,勉强翻了个身:“你是怎么照顾伤患的,我的伤在背后,居然还让我躺着睡觉……好疼啊!” 他这一动,被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液来。白色的绷带被晕染出一片鲜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林瑞嘉皱起眉头,原本想要对他说谢谢,可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话到嘴边便有些说不出口。 好半晌后,她才道:“鹿无尘说,那支箭若是再往右偏些,你就救不回来了。” “那就去地狱游一遭呗。”东临长锋不以为意。 林瑞嘉望着他风轻云淡的笑,忽然之间,就泪流满面。 东临长锋愣了愣,“你……怎么突然哭了?” “昨晚,是我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战争……”林瑞嘉的双眉深深皱在一起,几乎没有办法停止哭泣,“从书上读到的战争,和真实发生的,根本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我看着那么多人死在身边,那么多生命在一瞬间就被夺走……” “那些冰冷的刀剑,割着人的皮肉……鲜血不停地流,汇聚到一起,将雪地都给染得通红……” 她的泪水愈加凶猛,“东临长锋,我感激你救了我……可死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笑?” 东临长锋脸上的笑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一脸凝重。 他拿出帕子,缓缓为她擦拭掉泪水:“倾城,战争会死人。饥荒,天灾,瘟疫,都会死人。” “你觉得我不心痛是不是?我的亲卫,被东临火越杀掉了三分之一,他们从小与我一同训练长大,难道我不心痛吗?” “只是心痛又有什么用?倾城,在战争开始的那一瞬,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是谁死,我都已经准备好了面对。” “我甚至,都做好了自己被杀的准备……” 林瑞嘉呆呆望着他,他的声音很沉重,与平常完全不一样。 他轻笑出声,“倾城,以后,你还会看见很多不曾看见的场景,还会遇见很多不曾遇见的人。没有皇权之争,是不流血的……日后,无论你成了他的皇后,还是留在我的身边,你都会看见无数明争暗斗。甚至,你也将参与其中。” “我已经身在其中了……”林瑞嘉轻声道。 “是,你已经身在其中……”东临长锋仔细地为她擦干泪痕。 林瑞嘉默然,任由他为她拭泪。 打从七岁那年越哥哥出现在她身边,她就已经深陷其中。即便越哥哥不曾出现,她的出身,也注定了她将会面对无数血雨腥风。 人人都说皇家好,人人都想成为贵族名流。 可皇家也好,贵族也好,其中有哪一家,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尤其是延绵百年的名门望族,更是明争暗斗不断、宅斗里胜者为王。 人生在世,注定起起落落。 林瑞嘉的心忽然就平静了。 她起身又为东临长锋倒了杯水,送到他的手边。东临长锋抬眸盯着她:“喂我。” 林瑞嘉低头,将水送到他的唇边。 东临长锋喝了两口便不愿意再喝,这时外头的婢女送药粥过来,他让林瑞嘉喂她吃,林瑞嘉心不在焉,直接将一勺滚烫的粥倒进他嘴里。 东临长锋被烫得直叫唤,板了脸问林瑞嘉是不是专门来折腾他的。 林瑞嘉人拿帕子给他擦干净嘴,“你非要喂你。” “你不会吹凉了再喂吗?”东临长锋无奈,“你一个女人,到底会不会照顾男人?” 林瑞嘉将粥搁到床头,“爱吃不吃。” “我吃,我吃还不成吗?!”东临长锋忙道,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你喂的粥,再烫也要吃完。” 林瑞嘉默默舀了一勺粥,这次稍微放凉了些才喂给他。 东临长锋盯着她平静的眼,一勺一勺,不知不觉便将那碗苦似黄连、味道怪异的药粥给吃光了。 林瑞嘉将碗递给旁边的侍女,不由得瞥了他一眼:“这药味道闻着就苦,你也能吃得下。” “看着你,就不觉得有多苦了。”东临长锋失笑。 午膳过后,林瑞嘉正要回房,却被他叫住,说要看兵书。林瑞嘉拿来兵书要走,他又不肯,却叫她念给他听。 669.第669章 爬床 林瑞嘉站在床榻边,盯着他看了半天,冷声:“你有完没完?” “我救了你的命啊!这就是你报答恩人的态度?!”东临长锋不悦,“我不过是叫你念书给我听,又没让你以身相许,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瑞嘉站了片刻,最后拿他没辙,气呼呼坐到床榻边的绣墩上,抱着兵书念给他听。 东临长锋凝视着她,完全不像是在听兵书的模样。 林瑞嘉念了几页,他便昏昏欲睡,最后直接趴枕头上睡着了。 林瑞嘉却越念越聚精会神,这本兵书写得很好,能给人很多启发。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昏,乌云压境,大雪欲来。 屋中,几个丫鬟轻手轻脚点了灯笼,又悄悄退下去。 林瑞嘉读得口干舌燥,起身喝水时,才惊觉竟将这本兵书读了一半。 她回头看向床榻,东临长锋居然已经睡了过去…… 她将兵书放到他的床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垂了眼帘走出房间。 等赫连锦玉将兮雨和天明带出来,她便要想办法逃走了。 东临长锋这份情,她会找机会还给他的。 而冀州城,澹台惊鸿带着一干副将清点损失与战利品,直到天明,方才清点完毕。 他走进冀州城城主府大厅,看了眼上座脸色阴沉的东临火越,禀报道:“殿下,此次夜袭,杀敌三千,咱们只损失了两百人马。” 东临火越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退下。 大厅之中只剩东临火越一人。烛火明灭中,他的脸忽明忽暗,叫人不看清楚他瞳眸中的情绪。 他始终无法忘记,大火之中,嘉儿竟然舍弃他,去追东临长锋…… 东临长锋给了她什么好处,居然让她心甘情愿追过去?难道她是不放心孩子吗? 想到这里,东临火越的心稍稍平静了些。可只要他想起她决然地背影,他的心便又拧巴得慌。 过了许久,桑叶带着手炉走进来,望着他失神的模样,轻声道:“殿下,这里没有火,奴婢为您准备了一个手炉。” 说着,恭恭敬敬将手炉奉给他。 东临火越只是淡淡瞟了一眼:“手暖又有何用。她不在,心都冷了。” 桑叶低垂着眼帘,开解道:“郡主她必是有原因的。殿下与郡主情分这样深,不该怀疑郡主才是。” 东临火越听她这么说,心中愈发觉得嘉儿是因为孩子才选择回去的。 他心中的情绪稍好些,便让桑叶拿烈酒过来。 桑叶见他眼中雾霾散了,忙不迭去取了几坛酒。 这酒乃是冀州城城主府地窖埋了三十年的上好竹叶青,酒味醇厚浓烈。桑叶小心翼翼打开封泥,酒香四溢,叫人闻之难忘。 她为东临火越满了一杯,东临火越尝了一口,赞道:“这酒倒是比宫中最烈的还要烈。” 说着,瞥见低头添酒的桑叶,指了指一旁空置的酒杯,“你可会喝酒?” 桑叶愣了愣,答道:“奴婢会一点。” “满上。”东临火越将酒杯放到她面前,“坐下一起喝。” 桑叶战战兢兢坐下来,几杯下肚,倒也放了开来。 东临火越脱了斗篷:“烈酒暖身,再来一坛。”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竟将两坛酒都给喝光了。 东临火越举起酒杯,眼中虽然有着醉意,头脑却还是清醒的:“敬这场战役的胜利!” 抛开林瑞嘉那部分,他的确很高兴。他接连攻下南疆两座城池,在损失较小的情况下逼退东临长锋,这也的确值得高兴。 桑叶脸颊酡红,举着酒杯笑道:“恭喜殿下!” 两人不知不觉喝了四坛,桑叶只浅浅喝了几杯,东临火越最后却是大碗大碗地喝。 桑果跑进来,满大厅的酒味顿时扑鼻而来。她大惊失色:“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东临火越扬手:“把城主府地窖里的酒都抱出去,犒劳三军!” 桑果愣了愣,忙应了是,出去传话了。 桑叶抓着酒杯,指尖微微摩挲着杯壁,望了眼东临火越,起身道:“殿下醉了,奴婢扶殿下回房。” 说着,勉强将他扶起来。 东临火越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很有些醉意了。他跟着她踉踉跄跄往房间里走去,等到了房间,桑叶将他放在床上,又拿了热水盆进来,拧了帕子为他擦脸。 帕子擦过他的眉眼,桑叶凝视着他,手中的动作渐渐放缓了。 她很快垂了眼帘,伸手解开他的衣襟:“殿下的身上都是汗,奴婢为殿下擦拭身子。” 她将腰带解开,脸颊微红,褪下了他的外袍。 里面是白色的中衣,她的指尖在盘扣上流连,许久之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颗一颗剥开了他的衣扣。 热帕子从他的身上擦过,东临火越皱着眉头,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中,转身将她压在了身下,闭着眼睛去寻找她的唇:“嘉儿……我好想你……” 桑叶瞪大了眼睛,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床单,东临火越的吻已经密密绵绵落在她的脸上。 温柔而又缠绻。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桑叶的心跳得极快。理智告诉她要推开身上的男人,可心里,却分明有着雀跃与期待。 东临火越伸手去解她的衣裳,解了半天都没解开。 桑叶双颊发烫,握住他的手,想要他继续,却又害怕他继续。 是,她喜欢他,从十岁时被他当做暗卫培养时,她就喜欢上他了。 可是……桑叶剧烈地喘着气,可是主子他并不喜欢她啊! 东临火越紧紧皱着眉头,声音沙哑:“嘉儿……” 简单的两个字,桑叶忽然回过神,理智瞬间回笼。 她是幕倾城的丫鬟,她不是殿下的嘉儿…… 而此时的东临火越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因为醉酒而忍受什么痛苦。他躺在床上,忽然侧身向里,彻底醉了过去。 桑叶战战兢兢起身,将衣服整理好,望了他片刻,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被子,双颊通红地跑了出去。 午后。 东临火越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他勉强支撑起身子坐起来,有些懊恼喝了太多的酒。 670.第670章 双方计策 正在这时,澹台惊鸿匆匆出现在房中,“殿下,萧道深醒了,现在正闹着要报仇。” 东临火越揉了揉太阳穴:“由他闹去。” “接下来的战役还需要他配合,殿下难道不去安抚一下?三军都看着殿下的动作,殿下若是不去,恐怕他带来的萧家军队会离心。”澹台惊鸿劝道。 东临火越又捏了捏眉心,起身:“带我去见他。” 萧道深的房间里,聚集了不少他手下的得力干将。 他靠坐在床上,满面都是愤怒:“鹿无尘算什么东西,我必让他不得好死,挫骨扬灰!” “对,不得好死,挫骨扬灰!”他的手下纷纷叫嚣着,有的甚至拔了腰间的佩剑。 萧道深下了床,随手抽出挂在床头的剑:“该死的鹿无尘!” 他说着,便带着手下要出门。 幸好东临火越及时出现在门口,把他给拦住了:“去报仇?” 萧道深阴鸷的双眸扫过他的脸:“怎么,殿下这是要阻拦本将军?!” “阻拦不敢当,只是不想让你白白送死!”东临火越走进房中,在大椅上坐下,“鹿无尘狡猾无比,你以为凭着你的力量,真能将其捉住?!萧道深,你也算是战场老将,怎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 萧道深怒不可遏:“你的意思,是要本将军白白受伤?!”他自幼便上战场,大大小小的战役,几乎从未失手过,这一次鹿无尘的单挑,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东临火越冷笑:“那你去吧,我会派人为你收尸!” “你——”萧道深气急,但心绪却逐渐冷静下来。东临火越说的不错,鹿无尘的确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当初他在天照城时,他曾与他有过照面,但那个时候,他就看不透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东临火越见他松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萧道深到底是他们这一方的人,若是出了事,也算是给东临蒙羞。且他手下的黑甲兵实在厉害,乃是一支制胜奇兵。现在他能控制住怒火,算是皆大欢喜了。 与此同时,绵州城。 绵州城建在高地之上,背抵悬崖,易守难攻。城主府内,林瑞嘉坐在屋檐下发呆。 最近的天气很不好,远方的天际乌云压境,黑压压的,不知何时会落暴雪。 她不知坐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小狼的嚎叫声。 她回头,便见东临长锋手中拎着雪灵,雪灵扑腾着爪子,无奈压根儿挣不开他的束缚。 几名侍从跟在他身后,他的伤还未好,走路都有些摇晃。 他拎着雪灵,缓步走到她身边,默默将雪灵放到她手边。雪灵委屈地蹭着她的手,黑溜溜的眼睛不时瞪向东临长锋。 身后的侍从将那封被白色丝带包裹的信奉上,东临长锋当着林瑞嘉的面拆开,放到她裙上,英俊的面容没有表情。 “我在这里很安全,你的伤有无大碍?” 她拿起那封信,原来这封信并没有被送到东临火越手中,而是被东临长锋的人截获了。 “你们,还真是恩爱。”东临长锋的语气带着一丝讽意,“我就奇怪这狼崽子为何只认你一人,原来不是流浪狼,而是你和他一起养的宠物。” “幕倾城,你知道吗?如果我没有看到这封信,我现在的心情还是会很好。因为你留在了我身边,你喂我吃东西,给我念兵书,这种种,都是我从前不敢想象的。可是,偏偏在我最得意时,我的手下将这畜生抓了来……” 东临长锋突然伸手握住林瑞嘉的手:“倾城,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别再让我有这种,忽然从云端坠落到地面的感觉?” 林瑞嘉望着他,他狭长的丹凤眼中带着一丝恳求。仿佛只要她说一个“不”字,他就会痛不欲生。 她望向远处的乌云,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声音轻缓:“暴雪就要来了。” 东临长锋垂了眼帘,安静半晌后,再抬起眸子时,眸中的恳求神色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凉凉的薄情。 “这畜生不知传递了多少军情去敌营,把它拖下去处死。” “这狐狸毛倒是不错,剥下来为倾城郡主做一件围脖吧。” 他又补充道。 立刻有两名手下上前抓雪灵,林瑞嘉将雪灵护在怀中,定定望着他:“若要处死它,就先处死我,算是我还你一命。” 东临长锋与她对视半晌,她的眸中满是坚定,分毫都不肯退让。 他惨笑出声:“幕倾城,你是打定了主意我不敢对你怎么样吗?!” 林瑞嘉不语。 他缓缓起身,示意手下扶他回房。 林瑞嘉望着他在长廊渐渐走远,抿了抿唇,抱紧了雪灵。 冀州城。 入夜之后,众人在城主府大厅研讨作战方案。萧道深坐在主座下方,表情颇有些不耐烦:“绵州城虽易守难攻,但也不必用这般复杂的战术!” 澹台惊鸿停看向他:“莫非除了此计,萧将军还有更好的办法?” 萧道深别过头,没说话。 安静半晌后,他又道:“只要把鹿无尘交给我处理,本将军可以听你们的安排。” “若是能够俘虏鹿无尘,自然会将他交给将军处置。”澹台惊鸿神色罕见的认真,“黑甲军乃是精锐,萧将军务必记得,在晋王殿下率兵攻入葫芦谷时,攀岩到葫芦谷上方,将上头的巡守尽数诛灭。” 萧道深却带着不以为意:“本将军记下了。” “将军务必记牢了!这场战役的胜负,和晋王殿下的安危,可就全指望将军了!”澹台惊鸿又叮嘱了一句。 萧道深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而绵州城,秦南与其他谋士聚在一起研究沙图。现在他们连失两座城,急需要打一场胜仗重振士气。 秦南盯着葫芦谷那处,“这里地势低洼,从冀州城,可以直接绕进这里面。” 另一名老者点了点头:“若是东临在这里攀上来,从背后偷袭咱们,那将是防不胜防。” 秦南舔了舔嘴唇:“传令下去,在葫芦谷谷底堆积火油、甘草、火药等物。” 立即有两名副将出列,即刻下去办了。 “此外,还需加强城墙的防守。东临火越狡诈无比,已经偷袭了咱们两次,很难说不会有第三次。但第三次他若敢来,必叫他有来无回!”秦南冷声。 671.第671章 东临火越的跪 三天时间平静地过去,双方都没有什么动作。偶尔有零散的士兵在各自城楼下叫骂,但都没有打起来。 林瑞嘉却愈发觉得不安。她知道,现在越是平静,越是有风雨欲来之势。 她总觉内心不安,似乎要出什么大事。她想要探听秦军这边的军事部署,无奈东临长锋最近防她防得厉害,别说进书房,连他的卧室,她都去不了了。 这一夜,空气之中莫名地多几分压抑感。林瑞嘉站在窗前,久久无法入睡。 她注视着窗外的黑暗,直觉外面暗流涌动。 绵州城下的葫芦谷。 五万人马没有带一束火把,马衔铃,静静朝葫芦谷进发。 东临辰前一身黑色铠甲领头,身后有副将轻声说道:“这个时辰,想必萧将军带兵已经上了葫芦谷顶。” 东临辰前颔首,“只要能拿下绵州城,秦军必定军心涣散。再打,就容易了。” 队伍绵延得很长,逐渐朝葫芦谷聚拢。 然而此时的萧道深,却带着他的三千黑甲军出现在了绵州城正前方。 他本来是带着黑甲兵去葫芦谷的,但他认为葫芦谷虽然能从后方包抄绵州城,可黑甲兵的能耐,岂是爬墙那么简单? 即便只有三千人马,他也能攻下绵州城! 他想着,即刻令士兵抬来攻城木砸城门。 等萧道深私自带兵去砸城门的消息传到冀州城东临火越那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澹台惊鸿听完侍卫回报,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猛地起身,颤巍巍扶住桌案,望向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紧紧攥起拳头:“萧道深……” 他的双眼逐渐红了:“命令晋王速速撤兵!” “是!”那侍卫忙不迭去办。 “传我指令,三军准备,接应晋王!”东临火越说着,身先士卒,出门跨上了战马。 大厅中的副将都走光了,澹台惊鸿一个人站在桌案边,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那样好的计策,萧道深居然不听指挥,私自出兵…… 葫芦谷,东临辰前的手下忽然禀报:“殿下,属下等在角落发现了无数火油甘草,还有一部分炸药!” 东临辰前抬头望着谷顶,一双修眉深深蹙起:“萧道深应该已经解决了上面的人,他怎么还不发攻城信号?!” 谷顶,东临长锋披着黑色貂毛斗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马。 秦南站在他身后冷笑:“东临火越那小子以为,偷袭这种计策,可以用第三回吗?来人,放箭!” 随着他话音落地,谷顶一排士兵拈弓搭箭,箭头上燃着火焰,纷纷往下方射去。 东临辰前的人发现时,早已来不及。 东临辰前咬牙:“撤退!” 所有人纷纷往谷口涌去,可谷口那里,无数巨石从山上滚落,将第一批想撤退的人砸得死伤无数。 惨叫声响彻谷底,火箭射中了那些火油、甘草和炸药,无数人被火烧死其中。只眨眼间,随着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五万人马已经被烧死、炸死、砸死大半。 “殿下!形势危急,属下等护送您撤退!”几名心腹骑着马在东临辰前身边,脸上都是急切的神色。 东临辰前望着被巨石和尸体拥堵的谷口,素来温润的面容呈现出一股冷意:“逃不掉了。传我指令,活捉东临长锋者,赏黄金千两!” 他抬头望着站在上方的那个黑色身影,那是东临长锋,他的三哥…… 他眸中逐渐出现一抹决绝的神色,高声呐喊:“活捉东临长锋者,赏黄金千两!” 一时间,谷底响彻了他的大喊声。所有士兵都重复着他的话,刚刚溃散的军心又重新聚拢。他手底下还残存的七千士兵纷纷卯足劲道往谷顶爬去。 东临长锋注视着身先士卒的东临辰前,东临辰前与其他皇子不同,他对那个位置,从没有觊觎过。 他很少与人发生矛盾,他的性子有点偏向东临观月,但比东临观月多了一份坚毅,少了一份捉摸不定。 可是现在,连他也想要自己的性命…… 这,便是天家的悲哀了。 东临长锋看着他往上爬,声音冷静:“放火箭,滚巨石。” 更多的士兵将带火的箭射了下去,下方的人都拿着盾牌抵挡。可盾牌能抵抗得主火箭,却抵抗不住翻滚的巨石。 越来越多的人被杀死,这里已经不是葫芦谷,而是人间地狱。 东临辰前费了大力气,终于带着一百精锐突破重围站到山顶上。然而这一百人比起山顶上的两千秦军,却要渺小的多。 东临长锋静静与他对视,“投降,我可以饶你一命。” 东临辰前白玉般的面庞上全都是艳红的鲜血,他回头望了眼火光连绵的谷底,听着手下士兵们的惨叫,凄然一笑,“三哥,事到如今,谁都不能回头。” 他说着,手中长矛指向东临长锋,东临长锋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往人群外走去:“留晋王一命。其余人,就地斩杀。” 身后传来东临辰前与那一百精锐的呐喊,他们与一千秦兵拼杀在了一起。 秦南紧跟着东临长锋:“萧道深正面攻城,属下已经派了秦柏去对付。” “失去了冷静的萧道深,就是一条疯狗,不足为惧。”东临长锋说着,脚下步子不觉加快。 东临火越率领两万骑兵赶到葫芦谷外,老远便闻见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烧焦的尸体味。 浓烟从里面升起,不时传来令人畏惧的惨叫声。 他命手下搬开巨石,然而葫芦谷里的画面,却是触目惊心。 许多年轻士兵竟纷纷呕吐起来,甚至不少上过战场的老兵,也惊异于这人间炼狱般的画面。他们只看了一眼,便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五万人马,竟无一生还…… 东临火越缓缓下了马,踩着流淌的血液,一步一步朝里走去。 “主子,里面危险!”夜冥上前。 东临火越绕开他的阻挡,一步一步走进葫芦谷中。触目所及都是尸体,残肢,断骸。 他双腿一软,笔直跪了下去。 672.第672章 晋王被俘 夜冥等人跟在后面,呆呆望着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的双眼之中只有火光与遍野的尸体,“对不起……” 他轻声说道。 后面有士兵哭了起来,这些死的人中,有他们的父兄,手足,亲人,挚友…… 每一个在这里死去的人,都值得这些铁血铮铮的汉子们流泪。 雪花无声地落下,葫芦谷中一片静谧。 东临火越缓缓起身,他摘下头盔,解了玉冠,凌乱的黑发在风中与雪花共舞。 他拔出腰间短剑,直接割下一把长发。 他松开手,那些头发随风而去,遍洒谷底。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东临火越带着兵马回城时,半路却赶来几个副将,哭着滚下马背:“殿下,萧将军失利,如今带着十几个亲信逃了!那东临长锋趁着冀州城防守薄弱,派了秦明去攻城,如今冀州城不保了!” “澹台公子已经率领剩余的人退回宜州,派我等过来与殿下报信!” 这消息几乎是雪上加霜,东临火越遥遥望了眼冀州城的方向,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山道绕回宜州城!” 此时绵州城内。 城主府大厅,东临长锋坐在上座,他的部将等分列两席,秦南、鹿无尘也赫然在列,个个脸上都挂着得胜后的笑意。 大厅屏风后,李明珠与林瑞嘉对面而坐,颇有些绝不为伍的意味。 李明珠喝着小丫鬟沏的热茶,十分惬意:“听闻东临这次折损了五万人马,不知郡主作何感想?” 林瑞嘉神色莫测,只听着外面那些部将们的对话。 李明珠最是见不得她这副态度,“也不知道东临的太子死没死呢……” 林瑞嘉抬眸看她:“越哥哥自然不会有事。只是贵妃心心念念的晋王殿下,却被东临长锋生擒了。不知贵妃作何感想?” 李明珠眼底的神色变了几变,声音嘲讽:“心心念念?本宫的身心都是陛下的,怎么会心心念念晋王?” “李明珠,很多事你我心知肚明,不需要这样装模作样。”林瑞嘉望着屏风。 “你是不是觉得,有了陛下的庇佑,本宫真的就不敢动你?!”李明珠蹙起描画精致的眉尖,“幕倾城,你害死李府那么多人,我这一生,都不会放过你!” 林瑞嘉静静看向她:“你父亲私吞大笔军饷,早已是诛九族的死罪。你哥哥伤害那么多无辜的女子,更是死罪难逃!你只看得见你亲人的下场,你就看不见被他们害死的那些人吗?” “我不管他们做过什么,你和东临的太子害死他们,是事实!”李明珠的面孔有些扭曲,声音也不觉提高。 东临长锋等人看向屏风,李明珠自觉失态,喝了口茶不再作声。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身白衣染血的东临辰前被人押送进来。两个侍卫要他跪下,他却盯着东临长锋,膝盖弯都没弯一下。 其中一个侍卫要踹他膝盖窝,东临长锋抬手示意住手。 他望着东临辰前:“你没想过,会有一天,落入我的手中吧?” 东临辰前站在大厅中,发髻凌乱,英俊温润的面庞带着一抹决绝:“既然落到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东临长锋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你身上的这柄匕首,倒是漂亮的很。” 东临辰前望着那柄匕首,那是他出征之前,九儿送给他的。 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 他的唇角浮起一抹苦笑,缓缓归吗?恐怕他,是回不去了。 东临长锋将匕首放进怀中:“既是不肯投降,就关进地牢吧。” “是。” 两名侍卫带着东临辰前去了地牢。 屏风后,林瑞嘉看向李明珠,她端着香茶,脸上神情依旧。 然而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林瑞嘉收回目光,她想,饶是狠毒如李明珠,对于爱情,也终究是会心软的。 这时候的林瑞嘉,不会想到,李明珠的狠辣,要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东临损失了五万人马,又丢了一座城池。东临火越一回到宜州城,便命手下将萧道深看押起来。他亲自上书给皇帝表罪,东临天佐自然是怒不可遏。 他想要御驾亲征,却被一帮老臣劝住。几乎所有大臣都要求议和,认为如今损失惨重,并不是再战的好时机。况且四国盛典在即,若是现在爆发大战,那么东临国将会在其它三国前颜面尽失。 东临天佐不得不顾虑全局,若是还要打下去,恐怕南羽那边将会蠢蠢欲动。而北方,虽然与幕北寒签订了盟约,可落井下石这种事,并非是他做不出来的。思虑良久,他只得同意议和。 几位大臣当即拟定了文书,快马加鞭送去宜州城。 东临火越接到圣旨,脸上神情难看极了。 圣旨上写得清楚明白,与秦国议和,承认东临长锋建立的国家。 他愤怒之下,直接将圣旨丢到地上。 澹台惊鸿捡起来看了看,“虽然要求东临长锋每年上贡,但终究是从政治上承认他建立的政权是合法的……”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东临火越的声音极冷,“本王一定要东临长锋付出该有的代价!” 澹台惊鸿却不赞成,“再过四个月便是四国盛典,此次盛典将在天照城举办。若是继续打下去,军费开支极大,恐怕将会造成国库空虚。四国盛典四年一度,南羽又和秦国站成了一条战线……殿下,继续打下去,并不是一件好事。” 东临火越站在大厅外,望着簌簌而下的大雪,许久都没有说话。 澹台惊鸿站在他背后,望着远处的雪景,“况且,已经年底了……这些将士们,都想回家。” 东临火越沉默着,最后深深皱起眉头:“澹台惊鸿,我需要一支军队。如今的局势,没有军队,无法自保。” “殿下所言极是。”澹台惊鸿眸中却浮现出一抹难色,“可惜,殿下只愿意娶幕倾城一人。” 东临火越转身看他,他唇角逐渐浮起一抹奇异的微笑:“殿下想要军队,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673.第673章 他究竟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你知道,除了她,我不愿意碰别的女人。” “是。” 宜州城下,东临的代表与秦国的代表在一张木桌上签订了和议条约。 东临长锋的人对上贡的数目不同意,经过双方几天商讨,最终确定秦国每年向东临上贡白银四百万两。 得知消息的林瑞嘉轻轻叹了口气,四百万两并不算多,却换来了一个国家的建立…… 东临这次,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这样想着,珊瑚进来催促,“郡主,陛下吩咐启程回胜京了,您怎么还在这里发呆?” 胜京是东临长锋为南疆王府所在地取得名字,也是秦国都城。 林瑞嘉望着窗外收拾妥当的一个个木箱,低头走出了房间。 城主府外,士兵们络绎不绝地朝南方而去。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珊瑚抬手示意道:“郡主请。” 林瑞嘉默然进了马车,马车内,东临长锋正闲坐在窗边,望着外头的风景。她在他对面坐下,他看向她,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便拿起矮几上的茶点:“都是你爱吃的。” 林瑞嘉没动,她盯着他,“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东临长锋与她对视,忽然笑出声来。马车缓缓行驶起来,他坐到她身边:“倾城,你曾几何时,竟也这般天真了?” 林瑞嘉望着他,他继续说道:“这场战役,最终是我获胜,而不是他东临火越。输的时候我都没有把你作为和战砝码送出去,现在赢了,我又凭什么把你送回?” “你知道,他们的议和,对我而言,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并不是承认我建立的政权,而是没有要求将你带回去。” 东临长锋伸手抚摸她的脸,她的肌肤触手温润柔软,让人爱不释手。他将她的脸微微抬起,使她看着他的眼眸:“若是他们要求将你带回,我会不惜再度发动一场战役,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倾城,他们没有。” 他的声音不徐不疾,林瑞嘉的一颗心却逐渐沉到冰冷的海底。 是啊,没有人要求将她带回去,甚至都没有人提出来这个条件…… 她盯着东临长锋,像是不可置信般,黑色的瞳眸里有着隐隐的伤痛。 东临长锋抚摸着她的脸,指尖摩挲着她的唇。他低头注视着她的眸:“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他东临火越,究竟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居然,根本不在乎把你要回去……” 林瑞嘉抿了抿唇,似乎还没从他的话中醒过神,只用一双瞳眸呆呆望着他。 东临长锋的目光落在她泛着晶莹水光的红唇上,手指微微一动,探进了她的檀口中。 林瑞嘉浑身一个激灵,忙往后退去。 银色的口水连着她的唇与他的指尖,她迅速拿帕子擦拭了嘴唇:“东临长锋,不要蛊惑我。我与越哥哥的感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抹杀掉的。 东临长锋悠闲地双手枕头靠在车壁上,“我从没有想过抹杀你们的感情。我只是,想要推翻你们的感情,再建立咱们的感情。” 林瑞嘉偏头瞪他,他视而不见地闭了眼。 车队不疾不徐地行驶着,傍晚时分,在一座驿馆前停了下来。 林瑞嘉刚下马车,便看见东临辰前双手被缚,被人看着往驿馆内去。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她问。 东临长锋望着东临辰前,“他对我不坏。” 林瑞嘉没再多言,跟着进了驿馆。 驿馆里的房间已经打扫出来,雪灵被珊瑚抱着进了林瑞嘉的房间,林瑞嘉亲自给它洗了澡,心里头却惦记着与赫连锦玉的交易。 她喂它吃了些肉干,便让珊瑚把它看好了,自己出了门。 雪已经停了,地上却还有一层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她穿过几间房,来到了重兵把守的那一间。 守在外头的士兵看着她:“陛下有令,谁都不准进去。” 林瑞嘉在外头站了良久,提高了声音:“晋王殿下。” 屋中摆设简单,东临辰前坐在床榻上,已经沐浴过了,身上的衣裳也是干净的白衣。 他听见林瑞嘉的声音,不由起身看向门口:“倾城郡主?” “你若是缺什么,只管让人来找我。”林瑞嘉喊道。 “多谢郡主!”东临辰前由衷说道。 林瑞嘉看了眼那些面面相觑的守卫,转身离开。 在她离去不久,一道衣着华贵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廊下。她望着这个重兵把守的房间,许久之后,才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车队行了四五天,终于到达了胜京。 胜京百姓夹道欢迎,无数姑娘朝东临长锋的马车上撒花。 对百姓们而言,这是一个非常值得庆祝的日子。他们有了新的国家,新的皇帝,并且这个皇帝还曾许诺他们,要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林瑞嘉挑开车帘一角,若非官兵们开道阻拦,他们的车队一定会被兴奋的百姓们拦住。 望着一张张喜悦而崇敬的脸,林瑞嘉脑海之中浮现出“众望所归”、“民心所向”两个词。 她不由看向东临长锋,他正闭目养神,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 平心而论,东临长锋的确有帝王的气质与才华。 这一夜,行宫外举行了流水宴席,所有士兵们尽情享用美食美酒。直到夜半,行宫这一带还有人高歌欢唱,不亦可乎。 行宫内,东临长锋大宴群臣。他今日心情极好,不顾鹿无尘叮嘱,一定要喝得不醉不归。 林瑞嘉的席位在他下方,她望着这些人大喊大叫,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 过了许久,外面响起士兵们高声吟唱的声音: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他们的吟唱声雄浑伟岸,上万士兵同时呐喊,声音直响彻半个胜京。 烟花在天际绽放,上座的东临长锋喝得醉醺醺的,忽然猛地将手中青铜纹花爵掷到地上,起身拉起林瑞嘉的手腕,径直将她拖到大殿外。 674.第674章 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恋最美的人 林瑞嘉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觉得他今晚的力气出奇的大。她心惊胆战地被他拉到外面,士兵们都安静下来,纷纷抬头望着九十九阶汉白玉台阶上,他们的帝王。 群臣们都出了大殿,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东临长锋的身上。 东临长锋拉着林瑞嘉,声音里着满满的喜悦:“朕东临长锋,这一生,必定要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恋最美的人!” 他大喊着,猛地将林瑞嘉的手举高:“这位倾城郡主,够不够美?!” 下方所有士兵大笑出声,纷纷叫嚷着要的东临长锋娶林瑞嘉。 所有的人都在起哄,东临长锋低头望着林瑞嘉的脸,林瑞嘉想要逃跑,却被他牢牢往身前一推,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身前,一手扣住她的脑袋,深情地凝视着她,半晌后,他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烟火照亮了天际,九十九级汉白玉石阶上,一身黑衣的凛冽男子深情地亲吻怀中纤弱的女子。 上万名士兵站在广场上,竟鸦雀无声。 此刻,安静得只能听见烟花绽放的声音和唇齿触碰的声音。 东临长锋不愿意所有人都盯着林瑞嘉看,干脆斗篷一拦,将林瑞嘉整个人抱在怀中。 这一吻霸道而又绵长,直到感觉怀中的女孩儿喘不过气来,他才松了口。 林瑞嘉的唇被他吻得发红,她想要退后,却被他紧紧禁锢在怀中。他捧着她的脸,烟花下的告白深情而热烈:“倾城,做我的皇后。” 一派寂静中,林瑞嘉浑身发抖,她看怪物一般看着他,声如蚊讷:“你喝醉了……” 东临长锋轻笑了声,执起她的手:“你现在不答应也没关系,日后,总会答应的。” 这场盛宴一直举行到凌晨,方才散去。 林瑞嘉头昏脑涨地回到王府,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兮雨和天明。今日回胜京,他们俩还在,赫连锦玉并没有下手。 暖房外的两个看门小丫鬟对她行了一礼,打开锁着的房间。 她揉着太阳穴走到摇篮边,只看了一眼,昏涨的头脑顿时清醒过来。 兮雨和天明,不见了! 摇篮中空空如也,只剩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孩子我带去天照了,镯子你也要记得给我。乖女孩!” 落款是“锦玉”二字。 她松了口气,大约是今晚府里的人都出去吃酒,守卫松懈,赫连锦玉才找到机会带走孩子的。 她回头望了眼门口的小丫鬟,悄悄将纸条放进燃烧的蜡烛上。 当纸条烧成灰烬,她才大喊出声:“孩子不见了!” 门口的小丫鬟差点腿软倒地,她们踉踉跄跄跑过来一看,果然,摇篮里什么都没有…… 她俩面面相觑,旋即对林瑞嘉跪了下去:“郡主赎罪!奴婢一直守在门口,并没有人进来!” 她们吓得不轻,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外头的人被吸引了来,立即有大丫鬟去报告给东临长锋。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东临长锋已经赶了过来。 他盯着空空的摇篮,又看向泫然欲泣的林瑞嘉,最火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值夜丫鬟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名丫鬟抹着眼泪:“奴婢在外头值夜,窗户都关得好好的,郡主来看孩子,就发现孩子不见了……” “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异样?”东临长锋又问。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两名小丫鬟战战兢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东临长锋冷冷盯着她们,“来人啊,把这两个不中用的丫鬟拖出去,杖毙。” 正在“流泪”的林瑞嘉愣了愣,望向地上两个拼命挣扎求饶的丫鬟,一颗心不由软了。 她们也是爹生娘养的,不该为了她的私心和而丧命…… 她想着,忍不住劝道:“算了,她们也不是故意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兮雨和天明找出来。” 东临长锋盯着她看了半晌,抬手示意放了那两名丫鬟。 林瑞嘉望着他的目光,心中一咯噔,完了,她露馅儿了…… 东临长锋却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表情淡淡地开始指派人手出去找人。 林瑞嘉独自回房后,慢吞吞地沐浴更衣。她困意很重,却仍旧坐在桌边,似乎在等什么人。 直到寅时一刻(凌晨三点十五分),屋门被人推开。身着龙袍的东临长锋抬步走了进来,见她还没睡,便在她身边站定:“为什么?” 林瑞嘉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他赐死那两名丫鬟时,她本不该多嘴。她一替她们求饶,东临长锋就会发现,孩子不见的事情,是她一手设计的。 因为,作为母亲,绝对不会为把自己孩子弄丢的人求情。 她遗漏了那一点,她知道东临长锋在当时就发现了。她料定他会过来找她质问,所以她干脆不睡了,在房间等他过来问话。 她伸手将桌上蜡烛拨亮些,“我想让他们回家。” 东临长锋在她身边坐下,“你这样,我真的很为难。” 林瑞嘉低头不语。 与此同时,东临辰前软禁的房间前。 看门的侍卫被抽去一半找兮雨和天明,所以现在只还剩下四个人。 一个脸生的小丫鬟拎着一只食盒、两瓶酒过来,扬声道:“陛下说了,这是犒赏你们的,拿着吧!” 那四名侍卫本就心痒痒想要去行宫那里参加盛宴,可是却职务在身走不开。如今见有人送好肉好酒过来,顿时不疑有他,打开食盒大快朵颐。 那小丫鬟望着他们吃肉喝酒,心中默默数了五个数,四名侍卫应声倒地。 小丫鬟悄悄对一个方向招了招手,黑暗处,走出一名披着斗篷的女子。 小丫鬟对女子行了个礼:“娘娘。” 女子从侍卫身上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门,借着月光,可以清晰地看见床上睡了个人。 她走进房间,小丫鬟为她在外头掩了门。 床上的人坐起来,女子轻轻掀掉帷帽,一张画了妖艳妆容的脸出现在东临辰前眼中。 “李明珠?”东临辰前皱眉。 675.第675章 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 “晋王殿下,许久不见,你依旧是老样子。”李明珠凝视他良久,忽然媚笑着上前,纤纤玉手勾上他的脖颈,声音里带着一丝魅惑,“依旧容貌翩翩,温润如玉……” 东临辰前一把甩开她的手:“你是三哥的女人!” 李明珠毫不在意地在桌边坐下,将带进来的食盒打开,从里头取出酒瓶和两只酒盏。 她拔开瓶塞,美眸定定望着他:“晋王,珠儿想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不曾有裴九,你可会爱我?” 东临辰前望着妆容精致却异常妖冶妩媚的她,“李明珠,你早已不是重华镇将军府那个不知世事的少女了。这样的你,我绝不会爱。” 李明珠美眸中闪过一抹希望,握着白瓷酒瓶的手不自觉移到右边杯子前:“若我还是当初的我,你可会爱?” 东临长锋缓缓摇了摇头,“抱歉,你虽好,却非我良配。” 李明珠望着他光风霁月的脸,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和当初在重华镇时,一样拒绝的话语。 甚至,一个字都没变。 她的视线回到酒盏上,期盼的目光早已散去,惟剩冰冷。 她将酒倒进左边的白瓷杯里,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与白瓷杯子相映成辉。 她抬眸,郑重地将酒奉给东临辰前。 东临辰前接过,没做它想,只是淡然饮下。 “这是南疆最好的梅花酒。”李明珠注视着他,“酿酒的师傅说,饮了它,可以忘却一切烦恼。” 东临辰前看着她的目光,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说不上来,只是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他摇摇欲坠,只觉身处轻柔的九天云层之上。云朵很温暖,有粉色花瓣雨飘摇而落。 他看见有个杏黄色的身影在远处奔跑,那个明媚的少女回转身,笑容甜甜:“四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九儿……” 东临辰前微笑着,想要去追裴九,却发现怎么都追不上。 他努力伸手去够她,她的衣带从他指缝间滑过,他抓不到她…… “九儿……” 东临辰前呢喃着梦境之中那个少女的名字,缓缓倒在了身边女人的大腿上。 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边的李明珠捧着他的头,他在幻象中看见的,依旧是裴九。 暗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流出,他的眼里有憧憬,有盼望,有无可奈何。 李明珠低头注视他的脸,微笑着,眼泪却一颗颗滴落到他的脸上。 她缓缓为他阖上双眼,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晋王殿下,你看,只有你死的这一刻,你才属于我……” 鲜血染红了他素白的衣衫,他的双眼永远合上了。 他死在了千里之外的南疆。 那个梦中的少女,那个他曾答应回去之后就娶她的少女,他再也看不见,再也无法拥抱了。 他东临辰前,再也无法与他的九儿在一起了。 对不起,九儿…… ——“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四哥,明年春暖花开时,你就会回来了,对不对?” ——“我会的,九儿。你斟的酒我都没有喝够,我一定会回来的。”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清风起,将东临辰前的白袍吹得翻飞起来,犹如圣洁白莲的盛开。 魂魄扶摇而上,乘风而去,再也不归。 与此同时,天照城中。 这一夜的雪比往常还要大,裴九猛地从睡梦中睁开双眼,满身都是冷汗。 值夜的映月忙过来为她擦汗,轻声询问她怎么了。 裴九推开她的手,下床穿了鞋和外套,随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皮毛大氅往外走。 映月担心不已,“小姐,这么晚了,您是要去哪儿?” 裴九满脸都是惊惶之色,她一语不发地走出贵闺房,去马厩牵了马,不顾风雪,跨上马就往外奔驰而去。 映月呼喊了几声,她却全然听不见似的。映月心急,忙回转身去禀报裴炎。 裴九一路闯出裴府,朝太子府而去。风雪将她的小脸冻得通红,她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着肚子,表情几欲绝望。 她很快到达太子府门前,侍卫们拦住她,她径直催马闯进了太子府中。侍卫们认得她是裴家小姐,因此不敢真正伤她。她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主殿,主殿里亮着灯,东临火越还未入睡。 守在门口的夜冥见有人闯进来,手中长剑直接飞出去,裴九弯腰躲开他的剑,跨下马来:“我要见太子!” 夜冥回头,身后的主殿里传来东临火越的声音:“让她进来。” 夜冥让了路,裴九推开大门,东临火越身着白色中衣,披着深紫色外裳,正倚坐在窗下的软榻上看书。 她掩了门走到他面前:“为什么签和议协约时,不要求归还人质?四哥还在东临长锋手中,你们为什么不把他换回来?!” 东临火越抬眸看她,“嘉儿也在他手中。” “你可知,我今晚梦见了什么?”裴九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冷冽的形象与平常明媚可人、端庄大方的她完全不一样。 “什么?” “我梦见那个李明珠毒死了四哥!”裴九嘶吼出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太子,你们为什么不换回人质,为什么?!” 东临火越注视着跳跃的灯火,妖艳的单凤眼中有着隐隐伤痛:“你以为,我不想吗?!嘉儿在他手中,你以为,我不担心吗?!可那秦南何等狡诈,换回人质的条件,是免去秦国每年的上贡!” “那就免去啊!区区几百万两白银,算得上什么?!”裴九哭着大喊。 东临火越的瞳眸极冷,他盯着裴九,仿佛是盯着一个不知世事的愚蠢少女,“这一场战役,我们死了五万人,换来的却是承认秦国的独立地位……若是不让他们每年上贡,其他所有国家都会以为,我们被秦国压制住了,我们东临,快要变天了!四国盛典在即,你是想我们东临被其他国家践踏在脚下吗?!” “那又怎样?!”裴九的小脸皱巴巴的,泪水肆意流淌,“我才不管天下局势怎样,我只要我四哥平安归来!” 676.第676章 四哥,你骗了九儿 东临火越背转身去,不愿再看她的脸:“导致绵州之战失利的,是萧道深。五天之后,他会被问斩。若你想为四哥报仇,大可去刑场观刑。夜冥,送客。” 他的声音无悲无喜,眼中却是一片沧桑。 萧道深一个人不听军令,害死的是五万个东临国的好男儿。 判他斩首,都算是轻的。 裴九仍旧不肯离开:“他死了也换不回我四哥!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救四哥回来!” 她说着,一只手不经意抚过平坦的肚子。 正在这时,一位面容如朗月般的俊美男子出现在门口,他歉意地对东临火越行了一礼:“舍妹打扰殿下休息,在下这就带她离开。” 裴炎说着,上前对裴九使了个眼色。 裴九难过地抱住裴炎的脖颈,呜咽出声:“哥……” 翌日,胜京王府。 林瑞嘉还在熟睡,珊瑚着急忙慌地奔了过来:“郡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林瑞嘉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何事?” “晋王他……他……”珊瑚擦了把额头的汗,好不容易定下心来,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晋王他薨了!” “……” 林瑞嘉的目光穿过珊瑚的肩膀落在窗外,那里梅花瓣簌簌落落,雪地上铺了一层的红色。 “扶我起来。” 她轻声道。 林瑞嘉赶到时,那间房外里三层外三层,俱是秦国的高官。她站在人群外,看见东临长锋在里头愤怒地说着什么。 她的目光看向对面,对面的人群之外,李明珠一身素白,双眼泛红,似乎是不可置信发生了什么,浑身都瘫软无力,须得旁边小丫鬟扶着才能勉强站稳。 她挤进人群,只见房间内,东临辰前倒在床榻上,唇角的血液已然干涸结痂。 东临长锋见她进来,抿了唇不再说话。 林瑞嘉注视着东临辰前,虽然她对他并不熟悉,但她记得他的好。 重阳节东阳山,在她被诬陷为杀害萧以彤的凶手时,他也曾出言相帮过。 他的的确确,是个云淡风轻的温润男子。 到底是谁如此心狠,居然将他毒死了…… 她从袖带里掏出锦帕,缓缓为他擦拭掉唇角的血液。 她闭上眼,强忍住泪意:“是谁干的?” 东临长锋在桌边坐下,“值夜的侍卫们只记得有个脸生的小丫鬟送酒菜给他们,后来的事,都记不得了。” 林瑞嘉紧紧攥起手,直觉让她忍不住抬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李明珠身上,可李明珠双眼之中的悲痛丝毫不像是作假。 她是贵妃,却在这样的场合流露出这种表情,可见是真心爱着晋王的。所以,应当不是她下的毒手。 林瑞嘉心乱如麻,东临长锋没有杀晋王的必要,所以也不会是他。晋王素日里为人仗义疏财,乃是真正的谦谦君子,几乎很少有什么死敌。 究竟是谁这般心狠,要置他于死地?! 东临长锋见她眼中满是悲伤,心一软,拉着她的手起身,“此事我会让人去查清楚。倾城,你保重身体要紧。” 说着,带着她出了房间。 两人没让侍从、丫鬟跟着,穿过长长的回廊,往寝殿走去。 林瑞嘉轻声道:“你要如何处置他的尸体?” 东临长锋停下步子,看向她:“你想让我如何处置?” “派人送他回天照。”林瑞嘉抬头看他,眼里隐隐带了一丝恳求。 谁都不希望客死异乡,谁都盼望着魂魄能回归故里。林瑞嘉想,晋王大概也是想回家的。 更何况,天照城里还有一位等他的裴九。 东临长锋望着她的瞳眸,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他点了头。 他从袖袋里摸出一柄精致的雕花匕首:“这是四弟生前,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你拿着吧。” 林瑞嘉接过,面容染上了一层悲哀。 这样的匕首,一见便知是女子使用的。大约,是裴九在他出征前送给他的吧? 东临长锋看向庭院里的梅花,“时间过得真快,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 林瑞嘉望着远处忙碌的下人,面容无悲无喜。 “你想他了?”东临长锋问。 林瑞嘉点了点头,“我想他,想兮雨和天明。” 东临长锋苦笑,“除夕总是这样的,不会每一个人都有团圆的机会。对我而言,你在我身边,这个除夕便是团圆。可对你而言,这个除夕,分明就是残缺的。” “你知道就好。”林瑞嘉低低说着,继续往前方走去。 东临长锋注视着她的背影,面上的笑容愈发苦涩。 秦国的军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东临辰前的尸体运到东临天照,以及那四个用来顶罪的侍卫也一同被运了去。 东临长锋的道歉信写得很诚恳,甚至主动要求将每年上贡的税银提高到七百万。 这样大笔的钱财,成功堵住了众多老臣们的嘴。 东临举国哀痛,裴九更是痛不欲生,屡次想要追随东临辰前而去,却在触及肚子时强忍住了冲动。 她的闺房一片昏暗。她坐在镜子前,盯着镜中那个面容苍白的少女,眼泪一颗一颗落下,苦涩得叫人想要离开这人世,苦涩得叫人后悔经历这一切。 ——“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四哥,明年春暖花开时,你就会回来了,对不对?” ——“我会的,九儿。你斟的酒我都没有喝够,我一定会回来的。” 裴九指尖颤抖,对着镜子,往青瓷小盏里倒了一杯梨花白。 泪眼模糊之中,她透过镜子,仿佛看见一身白衣的温润男子正弯腰为她描眉梳妆。 她对着镜子撅嘴,“四哥,你骗了九儿……” 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襟,可触手可及,却是空气。 她一边笑一边流泪,抬手对着镜子举起小盏,“四哥,九儿敬你……” 酒水倒到地面,在深红描金牡丹的地毯上晕染开一片湿润。 除夕前一日。 东临天照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百姓夹道围观。一对黑色军人护送着一辆囚车,缓缓往菜市场而去。 囚车中的男人面容惨淡,发髻凌乱,正是萧道深。 677.第677章 萧道深之死 百姓们怒骂着他的种种恶行,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纷纷砸向他的脑袋。 前后的军人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反倒冷着脸任由他们这样对待萧道深。 萧道深咬着牙,他并不觉得他有错。如果那时候东临火越多给他几千人马,说不定绵州城早就被攻下了。 囚车缓缓驶到菜市场,萧道深手脚都被铁链束缚,他被人押下囚车,一步一步走向断头台上。 不远处的大帐中,东临火越担任监斩官,澹台惊鸿坐在他旁边,俱都冷冷望着蓬头垢面的萧道深。 此时皇宫之中,萧家一系的官员都跪在了御书房中,恳求皇帝收回旨意。 萧战跪在最前头,望着面无表情坐在龙案后批阅奏章的东临天佐,声音都在发颤:“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这一场失利,又怎能全怪犬子一人?!” “萧爱卿的意思,是该怪太子?”东临天佐冷声。 萧战无奈:“陛下,萧家一门忠烈,开国之时,萧家男儿更是死伤无数。深儿是老臣的第一个儿子,陛下这是要寒了功臣们的心吗?!” “死了萧道深一个,你还有其他两个儿子。可那些枉死的五万士兵,他们家中,也许就只有他们一个儿子!”东临天佐猛地将奏章丢到萧战脑袋上,“萧卿心疼你的孩子,朕的辰儿,又待如何?!” 萧战说不出话来,正在此时,外头响起环佩丁当之声。随着香风传来,侍女们挑了珠帘,萧后缓步走来。 她走到龙案前,在萧战身边跪了下去。 东临天佐只睨了她一眼:“皇后这是要跟萧相一同逼迫朕吗?!” “臣妾不敢。于理,臣妾是一国之母,本该体恤那五万士兵与晋王。可于情,深儿是臣妾的侄子,臣妾不得不求情。” “好一个于情于理!”东临天佐冷笑,“皇后可还记得入宫时,学过的规矩?!” “嫁入天家,便是天家的人。娘家的一切,都与臣妾无关了。”萧后淡淡道。 “皇后记得不错。”东临天佐冷声,低头又开始批阅奏章。 萧后望着他,声音轻慢:“可人之所以为人,乃是因为情意。若当真能割舍掉生我养我的母族,臣妾也配不上为人了。” 正在这时,悲痛的声音自帷幕外传来:“姐姐只惦记着自家侄子,却不曾想过,辰儿也算得上是你的孩子?!” 沈贵妃说着,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扑通”一声对着东临天佐跪下,“求陛下为辰儿做主!” 东临天佐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起来说话。” 沈贵妃站起来,一旁的魏言为她搬来软椅。 她凄然坐下,眉眼之间都是憔悴,仿佛一夜之间便老了十岁。 萧后缓缓起身,瞥了眼依旧跪着的萧战,转身离开。 能做的她都做了,萧道深这次错的离谱,恐怕即便大罗神仙在世,怕是也救不回他。 萧战眼睁睁望着萧后离开,知道这件事已经没了回转的余地。 一骑白马迅速朝菜市场飞奔而去,马上的女子容颜绝丽端庄,妆容素净,正是裴九。 她的双眼依旧泛着红,却没了泪意。 刑场外的人知晓她是裴家小姐,转头望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示意放行。 裴九径直走进大帐,在东临火越身边坐下,死死盯着场中的萧道深:“这种人,判凌迟都不为过。” 东临火越并未说话。 裴九的手从肚子上抚过,眼中出现了一抹决绝。 她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亲自给东临火越倒了杯酒:“裴府最好的烈酒。” 东临火越端起来,酒香扑鼻,的确是好酒。 他仰头一饮而尽,裴九又默默为他倒了一杯。 澹台惊鸿默默望着他们二人,三杯之后,午时三刻已到。 小太监一甩拂尘,拉长音调高声喊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刽子手喝了口旁边人递来的酒,尽数喷在刀锋上。 萧道深被人按在断头台上,眼睛注视着不知名的角落。 他嘴唇微动,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刽子手高高举起了大刀。 血溅三尺。 …… 不知名的角落,一身灰衣的俊美男子压低了斗笠,转身离去。 别了,大哥。 你的心愿,我会为你达成。 “结束了……”裴九美眸中带着不寻常的畅快,转向东临火越,“太子可愿意赏脸,与九儿去醉仙楼喝一杯?” “有何不可?”东临火越起身。 两人走后,身着僧衣的慧心出现在刑场中。 他对着萧道深的尸体念了声“阿弥陀佛”,亲自为萧道深收了尸。 醉仙楼雅间。 东临火越与裴九喝酒,因为桑叶之事,所以他之后再与女子喝酒,便多了个心眼。 可分明喝得不多,他却依旧昏昏沉沉起来。裴九带来的酒葫芦已经被喝光,她嘻嘻哈哈笑道:“这酒初喝没什么,可喝多了,便会上头……太子啊太子,你英明一世,却也有被小女子灌倒的时候!” 东临火越笑着,却说不出话来。 他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裴九的身影在他眼中摇摇晃晃,逐渐与另一个女人的身影重合起来。 “嘉儿……” 他醉眼朦胧,伸手去触碰她。 温暖的小手回应了他的触碰,裴九眼神冰冷,将葫芦里最后一滴酒倒在他的脸上,随后便将那只葫芦丢到窗外。 她将他扶到榻上,东临火越只觉头昏脑涨。他以为是此酒过烈,却不曾想,乃是裴九暗中使诈。 他千防万防,警戒心比谁都重,却偏偏没曾想过,一个小小女子,竟然会对他下强效的迷药。 他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裴九心跳得极快,她垂着眼帘剥·掉他身上的衣物,又匆匆脱·掉自己的衣裙,悄悄钻进被褥里,躺在了他的身边。 她想了想,又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床单上。 做完这一切,她怔怔盯着帐幔顶部。 她知道,没有谁比东临火越更适合做她的夫君。 只有东临火越,唯有东临火越,有足够的能力和地位帮助她复仇。 抱歉了,幕倾城。 你的夫君,且借我一用…… 678.第678章 嫡庶之争 她侧头望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的侧脸很精致,而那双狭长的单凤眼,有些像四哥。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眼睛,鼻尖一阵阵泛酸。 他的双眼偏于妖艳,而四哥的,偏于温润。 四哥他,本就是温和柔软的一个人啊! 许久之后,她闭上双眼,强忍许久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她嚎啕大哭起来,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她很清楚她在做什么,用“鸠占鹊巢”、“厚颜无耻”来形容她,一点都不为过。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哭泣,这泪水,是为东临辰前,是为她自己,是为幕倾城,是为她心中的羞愧。 她哥哥说得对,她比不上幕倾城。 …… 东临火越醒过来时,便看见温香·软玉在侧。 他视线下移,很快便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他猛地起身,裴九缓缓睁开眼,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你对我做了什么?!” 东临火越头痛欲裂,只依稀记得他将裴九当成了他的嘉儿,然后做了一堆不该做的事。 裴九拉起被子,痛哭失声。 女子对男子的手段,大抵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若是一般女子也就罢了,偏裴九是裴家的掌上明珠。 东临火越心烦气躁,下床穿上鞋袜和衣物:“你想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裴九一手抽过挂在帐边的长剑,“我对不起四哥,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便将那把剑往脖颈上抹。 东临火越夺下剑丢到地上,“我会负责。” 裴九安静了半晌,抹着眼泪问道:“可是,你心里只有幕倾城,我心里只有四哥……你负责,又有什么用?!” 东临火越系上腰带,单凤眼里有着不耐烦:“太子妃的位置是嘉儿的,谁都抢不走。你若愿意,可为我侧妃。” 裴九低下头,半晌不语。 见她不做声,东临火越更加闹心,“本王会向父皇说明的。” 说罢,转身离开了雅间。 他想不明白最近究竟是怎么了,先是桑叶,再是裴九。明明他看到的人,是嘉儿…… 他离开之后,裴九抱着被子,嚎啕出声。 她的心跳得厉害,她不知道她做的对不对,但为了腹中的胎儿,她不得不这样做。 她知道她做太子侧妃,是在给父兄抹黑。可是怎么办呢,四哥的孩子,怎么可以没有名分,怎么可以未婚先孕地生下来…… 她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间流淌下来,比黄连更加苦涩。 东临火越回到太子府,漠然进入寝殿,却在掀开帐幔的刹那看见床上躺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他们躺在襁褓里,白嫩的小脸露在外头,在看见他时,竟咧嘴笑了。 他们把胖乎乎的小手伸向他,挥舞着小拳头似乎是在打招呼。 只是看了一眼,东临火越的心就软了。 他无比确定,这两个娃娃,就是他的孩子。 他在床榻边坐下,床榻上有一封信。 “这是你的孩子,嘉嘉为他们取名兮雨和天明。” 言简意赅的一行字。 东临火越放下那张纸,将天明抱起来,左右看了看,越发觉得他的眉眼像自己。而兮雨…… 他将兮雨抱到膝上,兮雨的眉眼,像极了嘉儿。 他盯着两个娃娃怔愣半晌,他们是怎么到自己这儿来的?他的目光落到那张纸上,那张纸字迹潦草,不是他认识的笔迹。 能够在防守森严的太子府随意出入,这个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他为何会把孩子送到自己这儿? 是嘉儿请他送的吗? 他皱起眉头,兮雨在他怀中蹭来蹭去,似乎是饿了,嘴巴一瘪,就大声哭了起来。 东临火越眉头一皱,他环视四周,这里也没有什么能给他们吃的。想了想,把夜冥叫了进来,让他去找几个奶水好的奶娘来。 夜冥站在原地,最厌恶接这种活儿。可东临火越只顾着逗弄那两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奶娃娃,他盯着他瞅了半晌,最后只得闷闷出去找奶娘。 萧家。 护国寺主持慧心亲自到场做水陆法事,场面十分壮观。 里屋,萧战坐在昏暗的屏风后,似乎是一瞬间就白了头。 一名身着灰衣的俊美男子坐在他对面,淡然地饮着茶。 屋中并没有伺候的下人,安静许久后,萧战缓缓开口:“你去观刑了?” “是。”灰衣男子淡淡应道。 “他,可有留下什么话?”萧战又问。 灰衣男子抬眸,俊美的面容挂着一丝浅笑:“大哥说,让我们为他报仇。” 萧战缓缓起身,在窗边站定,外头僧侣们念诵经文的声音不停传进来,明明该是安神的,却让他的心莫名焦躁起来。 “绝儿,”他开口,带着沧桑,“你出去的这些年,萧家损兵折将。先是你妹妹被太子府的奸人害死,现在你大哥也被处死……你弟弟则遁入空门,不问世事。绝儿,如今为父能倚仗的,也只有你了。” 萧道绝笑了笑,“父亲,我会完成大哥遗愿的。太子府,一个人都跑不掉。” 很快,东临火越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宫。东临天佐不愿认下他们,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东临火越无法,当着他的面滴血认亲,血液相融,终于使得他的脸色和缓了不少。 然而尽管如此,他却依旧不同意让兮雨和天明认祖归宗,理由是东临火越与林瑞嘉根本没有完婚,这样的孩子,不够资格入皇家族谱。 东临火越看着他冷硬的表情,淡淡道:“若是儿臣迎娶裴九,父皇可愿意让这两个孩子入族谱?” 东临天佐眸光一动,东临火越静静站在殿下,不似在开玩笑。 他盯着他看了片刻:“若你肯迎娶裴九,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两个孩子,只能作为庶子庶女入族谱。” “裴九只能做儿臣的侧妃。儿臣的正妃,永远是林瑞嘉一人。”东临火越声音冷静。 东临天佐摩挲着碧玺珠子,声音带着十足的威严:“裴九做正妃,朕可以给这个女孩儿嫡出待遇。” “裴九只能做侧妃,这两个孩子,必须是嫡长子和嫡长女。”东临火越态度坚决。 679.第679章 没有女孩可以拒绝这样的表白 东临天佐紧紧盯着他,东临火越与他对视,毫无畏惧。 过了许久,东临天佐猛地将碧玺珠子摔到案上,起身离开:“年后就完婚。” 东临火越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他这么说,便是同意裴九做为侧妃进门。 他垂在腿边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他并不愿意娶裴九,但是…… 一是对她负责,二是—— ——殿下若想要兵权,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澹台惊鸿说的不错,裴家掌握二十万兵权,若是有了这张牌,他的路会好走很多。 他垂了眼帘,转身走出了金銮殿。 秦国胜京。 明天便是除夕夜,所有人都忙碌起来。连珊瑚和碧玉都趁着天晴,找来几个力大的丫鬟,将林瑞嘉房中的陈设搬出去晒洗。 东临长锋终究没有找到毒害东临辰前的凶手,林瑞嘉抱着暖炉、拥着貂裘坐在屋檐下,望着小丫鬟们晾晒衣物,眯起眼眸,眸中神色莫辩。 雪灵趴在她身边的绣墩上晒太阳,一副惬意的姿态。 珊瑚与碧玉站在她背后,转头瞥见从长廊尽头走来的黑色身影,忙不迭福身行礼:“陛下万福金安!” 东临长锋身着黑色纹金龙龙袍,抬手示意她们退下。两人将雪灵一并抱了下去,东临长锋在林瑞嘉身边坐了,从袖袋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她。 林瑞嘉接过,密信已经被拆封,东临长锋应是看过了的。 她打开来,上头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东临火越要迎娶裴九。 她手一抖,那张纸飘落在地。 她弯腰想要把信纸捡起来,东临长锋却一脚踩在信纸上,亲手将她扶起:“倾城,何必为了他伤心?” 林瑞嘉甩开他的手,绝美的面容带着丝丝不屑:“这又是你耍的把戏,是不是?” 东临长锋笑了笑,望向庭院里的梅花,“你不信也没关系。再过三个半月便是四国盛典,届时,我会带你去天照,你会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 林瑞嘉仍是不信的,“越哥哥说过,此生只会有我一个女人,绝不会碰其他人。东临长锋,你这样的小伎俩,对我而言,并没有作用。” “不谈这个了。”东临长锋低笑一声,“明天便是除夕,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没有什么礼物比放我离开更珍贵。” 东临长锋偏头看她,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黑眸深沉:“除了自由,任何你想要的,即便是这天下,我也会去抢去夺,然后双手奉到你的面前。只是,除了自由。” 林瑞嘉眼神漠然,“若我只能待在你身边,天下再大,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游玩。”东临长锋声音罕见地柔和,与胜京行宫内雷厉风行的帝王完全不同,“倾城,只要你愿意。” 林瑞嘉垂下眼帘,不想再与他说话。 转眼便到了除夕夜。 本该在宫中大宴群臣的东临长锋却半途回了王府,带着林瑞嘉乘了马车,往城外而去。 林瑞嘉挑了车帘,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行宫,这座宫殿已经修缮了很多,再过一段日子,其规模便能比肩天照皇宫了。 东临长锋说,等这座宫殿修好,他便要带着她住进去。 她想着,瞳眸黯然。再华丽的屋宇宫殿,没有那个人,就什么都不是。 她想着,马车缓缓停下。 东临长锋对她伸出手,她却看也不看,起身下了车。东临长锋默默收回手,跟着她下去。 然而刚一落地,林瑞嘉便有些回不过神。 这里是十里梅花林,灯火绚烂的十里梅花林! 每一棵梅花树上,都挂着两盏梅花造型的红色灯笼。月下,这些灯笼的光晕柔和又美丽,照亮了洁白的雪地与热烈的梅花。 她情不自禁地走进梅花林中,每一棵梅花树杆上,都刻着一行字:“幕倾城,我爱你。” 每一棵每一棵,同样的字迹,看不到尽头。 赤·裸而坦诚的表白,热烈得仿佛要在这个严冬,将人的心捂暖。 林瑞嘉伸出手触摸那些铁画银钩般的字,徜徉在灯笼和花海中,竟觉得像是在做梦。 东临长锋跟在她身后,她身着白裙,系着玫红色的斗篷,云鬓高挽,优雅而又高贵。 过了许久,他来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倾城,这份礼物,你喜欢吗?” 林瑞嘉抬头看他,他的面容在灯光下很温柔。 瞳眸闪烁,她盯着他看了良久,才微微颔首。 没有女孩可以拒绝这样浪漫的礼物,林瑞嘉她尽管有了孩子,可终究只有十六岁。 东临长锋望了眼天空,轻声道:“快要子时了。” 梅花林里一片安静,他低头望着身前的林瑞嘉,“我可以拥抱你吗?” 他的目光很真挚,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鬼使神差地,林瑞嘉点了点头。 东临长锋眸中涌出一股欢喜,正准备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中时,林瑞嘉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她是越哥哥还没过门的妻子,她怎么可以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她脸色煞白,望了眼东临长锋,匆匆转身离开。 东临长锋回转身,她的斗篷在风中翻飞,仿佛是一只快要飞走的纤弱蝴蝶。 他唇角浮起一抹笑,刚刚那一瞬,她分明有些动摇了。 他回头望向灯火璀璨的十里梅花林,每一棵梅花树上的刻字都带着十足的诚意。 他贵为皇帝,却愿意亲自做这些事。 世上,没有女孩可以拒绝这样热烈的表白。 林瑞嘉坐在马车中,小脸由煞白转为通红。 刚刚那一瞬,她差点就主动让东临长锋抱了……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定力不够坚定,怎么可以与别的男人接近呢,怎么可以背叛越哥哥呢?!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那也是背叛啊! 过了片刻,东临长锋上了车。林瑞嘉一眼都没给他,全程低着头坐到了王府。 东临长锋送她到房间门口,就在她去推门的那一瞬,他从背后轻轻抱了抱她,旋即飞速离去。 林瑞嘉愤怒地回转身去看,他已经没了人影。 680.第680章 你不懂 她进了房间,珊瑚和碧玉也跟了过来。 珊瑚说道:“郡主,奴婢等准备了热水,请郡主沐浴。” 林瑞嘉望了眼屏风后,“我知道了。今夜是除夕,你们两个就不必在这里伺候,去玩吧。” 珊瑚和碧玉眼里满是欣喜,忙福过身后退了下去。 林瑞嘉站在窗前,院子里小丫鬟们都在放焰火,嬉闹成一团。珊瑚和碧玉拿了烟火棒,也加入了她们的行列。 这些小丫鬟们笑得很单纯很满足,让人看了羡慕。她站了片刻,唇角不自觉上扬,随后便去了屏风后沐浴。 她褪下全身衣物,缓缓跨进木桶中。 老实说,东临长锋的确对她很好。每一天的洗澡水,都是玫瑰花露兑羊奶。 这么大一盆,不知价值几许。 她闭上双眼,安安静静地让热水缓解着周身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笑声从房梁上响起。 林瑞嘉拿下覆在额上的帕子抬头看去,赫连锦玉坐在房梁上,正悠闲自在地晃荡着双腿, 他见林瑞嘉看他,便跳下来,在她面前找了把椅子坐下。他的目光扫过她露在外头的脖颈和锁骨处,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林瑞嘉丝毫没注意他的目光,只迫不及待地问道:“兮雨和天明,可送到越哥哥身边了?” “送到了……”赫连锦玉紧紧盯着她裸露在空中光洁的肌肤,笑容有些傻。 林瑞嘉注意到他的目光,猛地将湿帕掷到他脸上,“看什么呢?出去!” 赫连锦玉露出个倒霉催的表情,不情不愿起身去了屏风外。 林瑞嘉匆匆穿了衣裙,绕到外面来,抬手示意他坐:“越哥哥怎么说?” “我留了张条儿就走了,我怎么知道他怎么说。”赫连锦玉望着她严严实实的穿着,颇有些不满,“不过听说他后来带着孩子去宫里找老皇帝了,说是要让他们上皇族族谱。” “然后呢?” “然后就成了呗!不过——”赫连锦玉望向她欣喜的双眼,虽然不想说,却仍旧说了出来,“不过他就要娶那位裴小姐了。” 林瑞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赫连锦玉挠挠脑袋,“说起来,那位裴小姐的确生得不错。”眼角余光触及到林瑞嘉的表情,他又及时收住话题,“不过她和嘉嘉你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好了好了,不扯这些了,我的紫金手镯呢?” 林瑞嘉没说话。 赫连锦玉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嘉嘉,你傻了吗?” 她推开他的手,默然从腕间褪下那只紫金手镯扔到他怀中。 赫连锦玉随手将手镯塞进怀里,望了眼外头的天,微微蹙起眉头:“都这个时辰了……嘉嘉,我要走了,你别难过。” 说着,神色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林瑞嘉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盯着虚无的空气,仿佛还没有缓过来。 东临长锋说越哥哥要娶裴九,她不信,还嘲笑这是他的小伎俩。 可是,现在赫连锦玉也这么说了…… 越哥哥明明说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明明在东临和北幕两国人的面前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快就要娶别人? 是东临天佐逼他的吗? 林瑞嘉双眼通红,她很想哭,但她强忍着不愿意哭出来。 越哥哥不是朝秦暮楚的人,他怎么可能抛弃自己娶别的女人?! 正在这时,门被人一脚踹开,她看过去,只见东临长锋端着一盘散发着扑鼻香味的烤鸭走进来。他用脚勾着将门关了,兴高采烈地走到她跟前:“特地请南羽来的厨子烤的,你尝尝。” 他说着,将烤鸭放到软榻的矮几上,亲自片了几片鸭肉,用筷子夹着送到她的唇边:“尝尝。” 烤鸭很香,和南羽的烤鸭的确是一个味道。 林瑞嘉皱了皱鼻子,双眼更红,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东临长锋的筷子停在半空,眨了眨眼睛:“不是吧?我不过是给你送了盘烤鸭,你何至于这么感动?!” 林瑞嘉不愿意看见他,背转身去,声音带着浓烈的悲伤:“出去。” 东临长锋放下筷子,绕到她面前坐了,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拿出帕子给她擦泪:“到底怎么了?” 林瑞嘉避开他的手,双眉深深皱到了一起。 她无声地流着泪,却比哭出声更加让东临长锋心痛。 薄唇轻抿,他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别哭了……除夕夜,怎么能哭呢?” “你不懂!”林瑞嘉的脑袋被捂在他胸膛前,声音闷闷的传出来。 “好,我不懂!”东临长锋失笑。 她在他怀中流着眼泪,仿佛流不尽似的,要将这一辈子的泪水都哭完。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是将她抱在怀中,一手如哄小孩儿般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他偏头望向院中,那里的小丫鬟们闹成一团,不停地放着烟火棒,满院子的火树银花,分外妖娆。 第二日。 窗户上结了厚厚的霜花,小丫鬟们贴的红剪纸都被冻在里头,看起来格外美丽。 林瑞嘉动了动,只觉身在一个非常温暖的怀抱里。 “越哥哥?” 她睁开眼,抬头看去,却看见了东临长锋的睡颜。 他们二人盖着一床薄毯,她居然在他怀中睡了一夜…… 她的动作惊醒了东临长锋,东临长锋睁眼望向怀中的女孩,她起身离开几步,旋即转身冲出了房屋。 “幕倾城!”东临长锋大叫了一声,忙不迭追了出去。 然而刚出门,他就止住了脚步。 林瑞嘉站在屋檐下,一手扶着廊下的木柱,望着远处,背影萧条而单薄。 他皱着眉头,拿来斗篷给她披上:“你知道感染风寒会有多么麻烦吗?” 林瑞嘉木然地由着他系上斗篷的系带,只是盯着远方的日出。 东临长锋示意碧玉去搬来椅子,他强迫林瑞嘉坐下,将斗篷给她裹严实了些。他在她身边蹲下,盯着她的眼:“幕倾城,你到底怎么了?” 林瑞嘉抬手揉了揉眼睛,觉得双眼好干涩。 大约,是因为哭了太久的缘故吧? 她没回答东临长锋的话,揉完之后,依旧盯着日出。 681.第681章 我这条命,原本就是他的 一个小太监匆匆过来:“陛下,该上朝了。” 东临长锋看都没看他,抬手示意他下去,只是专注地盯着林瑞嘉。 那小太监犹豫片刻,只得转身离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转眼便到了用午膳的时间。珊瑚和碧玉端来精致的菜肴,东临长锋亲自为她盛了米饭,她却一点都吃不下去。 她不吃,东临长锋也吃不下。让珊瑚和碧玉将菜肴撤下,他陪着她坐在屋檐下。 她一直盯着东方,从日出到日落,眼里的绝望与悲伤让东临长锋心碎。 对她而言,裴九与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她比她们都要美,她也很聪明,她本就是东临天佐专门为他培养的太子妃。 他们二人的结合,会不会被传为一段佳话? 她心乱如麻,想着他从前说的种种情话,想着他对她许下的承诺,最终悲痛地闭上双眼。 残阳如血,她十七岁的新年,竟是在这样的痛苦之中度过的…… 东临长锋盯着她许久,伸手将她冰凉的手握住。他将她拥进怀中,林瑞嘉并没有拒绝。 无力拒绝,无心拒绝。 好似周遭的一切景物和人,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东临长锋捧起她憔悴的脸:“倾城,你是为了他伤心吗?是因为,你相信他要娶裴九了?” 林瑞嘉不语。 东临长锋抚摸过她干涩的嘴唇,将旁边的一杯茶送到她唇边:“无论如何,不要委屈了自己。你该是被捧在掌心里疼爱的,而不是受委屈的。” 林瑞嘉就着他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我努力地为他找借口,想要相信他不是背弃我们的爱情……可是我找不到借口,真的找不到……即便是皇帝相逼,他也可以拒绝的……” 她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掉。 东临长锋伸手遮住她的眼眸:“倾城,不要哭,你哭了,我会心痛。” “答应我,这一生,都不要再为不值得的人流泪。” 林瑞嘉推开他的手,泪如雨下,嘶吼出声:“他怎么会是不值得的人?!他是我的越哥哥,是七岁开始就陪着我的哥哥,他怎么就是不值得的人了?!如果没有他,我不知道死了多少回!我这条命,原本就是他的呀!” 她的声音含着万分的悲痛,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 东临长锋眼底划过一抹受伤,“倾城……” 林瑞嘉心乱如麻,抱住自己的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这样的林瑞嘉让东临长锋的心都要碎了。他望着濒临崩溃的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之后,他将她的脑袋重重压进自己胸膛。他的下巴贴着她的发顶,狭长冷硬的单凤眼闭起,仿佛是陪着她感受悲伤。 新年一过,便是元宵。 天照城里,眼见着东临火越与裴九的婚期将近,太子府与裴府俱都张灯结彩。 裴炎虽不解妹妹为何突然要嫁太子,却仍是帮着张罗喜宴与婚礼。 尽管“太子侧妃”这个位份让裴家不满意,可皇帝圣旨已下,裴家没有抗旨的资本。 闺房中,裴九与裴炎对面而坐。 她听着裴炎说那两个孩子已经被记入皇族谱系,表情仍是淡淡的。 此事是她对不起幕倾城,幕倾城的一对双生子成为嫡长女和嫡长子,本就是应该的。 裴炎观察着她的表情,轻声问道:“阿九,你是不是不喜欢太子?” 裴九诧异地抬眸看他,他望着她的神情,印证了内心的猜测。 他皱起眉头:“阿九,你不是任性而为的人,也不是对地位和权力十分推崇的人。你明明爱着晋王,可如今晋王尸骨未寒你便要嫁太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哥哥在说什么,九儿听不懂。”裴九笑容浅浅,低头绣着一套鸳鸯枕套。 裴炎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裴九感觉到他目光的凉意,下意识地伸手遮住肚子。 “阿九。” 裴炎声音逐渐冰冷,“晋王出征前,你曾彻夜未归。你是不是和晋王有了夫妻之实?!” 绣花针戳进了指肚,血珠子渗了出来,染红了金线。 裴九低着头,声音不咸不淡:“哥哥今天是怎么了,九儿要出嫁,哥哥不为九儿高兴,怎么反倒尽说些九儿听不懂的话……” 裴炎猛地起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阿九!你是不是怀了晋王的孩子?!” 绣绷从裴九的膝上掉落在地,她被迫站起身,眼泪已经淌了下来。 “果然如此!”裴炎恨铁不成钢,“所以,你又设计了太子是不是?!你可知若是事情暴露,等待你的会是什么?!等待裴家的会是什么?!这是欺君之罪,是要诛灭九族的!” “我没有办法啊!”裴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一手捂住肚子,“我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哥哥,求求你不要说出去,求求你了!” 裴炎重重地喘着气,几乎要被裴九气死:“你现在就随我去太子府说明情况,这桩婚事咱们不要!太子仁慈,定不会怪罪你的!这孩子,你若想要,咱们就生下来好好养大。若是不想要,悄悄打掉了,然后哥哥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哥哥……”裴九满脸都是祈求,“我不能让孩子没有父亲……太子他又有权势,我还可以借助他的力量为四哥报仇!” “糊涂!”裴炎冷声呵斥,“你现在就跟我去认错!” 他说着,拉着裴九往外走。 裴九猛地挣脱他的手,一手抽出绣篮里的剪刀指着脖颈,“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了下去:“哥哥若是想看我死,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她说着,猛地将剪刀刺进脖颈。 裴炎即刻夺下剪刀,满脸都是无可奈何:“我都是为了你好!” “哥哥不把事情说出去,就足够了!”裴九一张小脸哭成一团,“从小时候开始,哥哥就事事顺着我,为什么最关键的这一次,哥哥不肯宠我了?!” 裴炎注视着她的小脸,这个妹妹和他关系最好,也是他从小宠到大的。 682.第682章 大婚挑衅 可是,他终究是宠的太过了,以至于她忘记了一些最基本的原则。 他的眼里满是失望,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罢了,这一次,我就当做不知道。只是九儿,日后你若是再遇到麻烦,哥哥可能真的帮不了你了。” 他说着,面容静默地转身走了出去。 裴九松了口气,跪坐在地,泪眼朦胧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此时,她还不知道她哥哥话中的深意。 等到彼时,她遇到此生最大的困难,她才会开始后悔,今日没有听她哥哥的话。 东临天佐很会挑赐婚日期,他为东临火越和裴九赐下的大婚日期,正是林瑞嘉的生日。 这一日,太子府挂满了红绸。尽管只是迎娶侧妃,可裴九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谁都不敢轻视了她。 东临火越身着红色新郎服坐在寝殿内的床上,他抚摸着床铺,他曾和嘉儿一同睡在这里。这间屋子,她留下了很多的记忆和气息。 他站起身,伸手抚摸床边的衣架,这个衣架上,曾挂过他和嘉儿的衣服。 他和嘉儿,分明是那么般配…… 他缓步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嘉儿曾无数次坐在这里看书。阳光穿透绿纱窗,无数尘埃在空气里飞舞。如今看去,仿佛她依旧手捧诗书,认真地坐在这里阅览。 他抚摸过她的梳妆台,梳妆台上还有她未用完的胭脂与眉黛。 桑若推开寝殿大门,冷冰冰对他福了福身子,姿势一点都不规矩:“吉时到了。” 东临火越没管她的态度,静静走到殿外,“把这里锁上。” 桑若抬眸看了他一眼,“是。” 寝殿大门在他身后被落上巨锁,他站在屋檐下,抬眸眺望着南方,眸中平静极了。 太子府外,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东临火越骑在高头大马上,亲自去裴府迎亲。 此次婚宴是在宫中举办,所以到了裴府接到了新娘之后,迎亲队伍径直往皇宫而去。 可行了半路,忽然有人带着十几个打扮妖娆的妓·女拦在了大路中央。 东临火越冷眼看着沈宁琅从人群中走出来,她挡在车队前,面容似笑非笑:“太子殿下今日迎娶******,为何不掀开轿帘,让我们这些人也一睹新娘风采?” 这话纯粹是在挑衅,东临火越看了她一眼,策马准备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沈宁琅却示意带来的那群女人手拉手拦住了路。 她盯着东临火越,脸上笑容全无:“今日太子不让我等看看新娘子的风采,我们是不会让路的。” 那些妓·女都是筱红楼的人,对沈宽和沈宁琅忠心耿耿,纷纷笑着附和起来。 大婚之日被一群妓·女拦道,对皇家来说本就是个羞辱。可东临火越并未发火,只是静静看着她们。 花轿里,裴九挑了车帘一角,“外面怎么了?” 随行的陪嫁丫鬟胭脂望着僵持的沈宁琅与东临火越,有些为难地道:“沈家小姐带人拦了花轿,好像是要闹事。” 盖头下,裴九抿了抿唇,放下车帘不语。 他们僵持了许久,澹台惊鸿终于赶到。他一把抓过裴九的手臂:“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宁琅挣开他的手,指着东临火越,气愤极了:“这就是你效忠的人?!他不想着怎么去把倾城救回来,偏在这里娶了别的女人!我看不过眼!我为倾城不值!” “你懂什么?!”澹台惊鸿皱着眉头呵斥,“赶紧随我进宫赴宴!” “我不!”沈宁琅倔强地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美眸带着恨意盯向东临火越,“这个婚宴,我沈宁琅绝不会参加!你背叛了倾城,你不配得到我的尊重!亏得倾城还为你生了一对双生儿,你根本就不配——”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沈宁琅捂着脸,满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盯着澹台惊鸿,“你打我?!” 澹台惊鸿眼底掠过一丝后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当初你嫁给我之前,曾说过,大事听我的。可现在,你——” “你居然打我!”沈宁琅才不管他说了什么,更不管自己从前答应了什么,直接大哭起来,转身就往沈府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澹台惊鸿无奈地望着她跑远,东临火越轻声道:“还不去追?” 澹台惊鸿对他拱了拱手,忙不迭追过去。 队伍继续往皇宫内去了。 花轿中,裴九盖着红色的绣花盖头,美丽的脸上带着歉意,不停地轻声说着对不起。 然而再多的对不起,被玷污的爱情,终究是被玷污了。 与此同时,秦国胜京。 林瑞嘉午觉醒来,四周很寂静。 今天,是她的生辰。 她起床梳洗,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没有好好打扮过,可今天是她的生辰,她想要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她没让侍女伺候,自己坐在梳妆台前,用胭脂匀了面,抿了口脂,勾了眉黛。 她将头发梳成逐月髻,簪着仙梦发簪,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灵气与温婉大方的美丽。 她换了浅粉色的罗裙,一颦一笑,都绝美不可方物。 东临长锋推门进来时,便看见她站在镜前,呆呆盯着镜子。 这些日子,她的眼神总是透着一股呆意,仿佛被那桩婚姻打击得缓不过来了。 他走到她身后,“倾城,你真好看。” 林瑞嘉并未接话。 “我带你出去走走?”他又问。 林瑞嘉依旧没说完。 他拉起她的手,牵着她一路走出去。 胜京王府门口停了马车,他带她上了车,一路往城郊外驶去。 他将她的失落和出神看在眼里,却一路都没有开口安慰。 马车驶了很久,最终终于停下。 东临长锋带着她下了马车,两人竟然已经身在一座毕竟平缓的小山顶上。 他带着她走到悬崖边,尽管悬崖不高,却依旧有一种“手可摘星辰”之感。 可今天的夜空一片阴沉,看不见一粒星辰。 四周寂静得不同寻常,林瑞嘉表情淡漠,无喜无悲。 今日是她的生辰,却也是越哥哥迎娶裴九的日子。 她何其悲哀,竟然遇上了这样的事…… 683.第683章 约定 东临长锋走到她的身边,狭长的单凤眼中满是深情,声音温柔到极致:“倾城,嫁给我好不好?” 随着他话音落地,只听几声巨响,旋即便是巨大的烟花盛开在悬崖对面的天际,一朵接着一朵,五颜六色,很快便铺满了半张夜幕。 而悬崖下方,突然之间就亮起成千上万盏灯笼,这些灯笼拼成了几个大字: “倾城,我心悦你”。 林瑞嘉愣愣地望着悬崖下,就在这时,无数盏明明亮亮的孔明灯从悬崖下方升起,摇摇晃晃朝夜空而去。 她伸出手,一盏孔明灯被她抓住。 孔明灯下垂了纸条:“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唯美的诗句,唯美的夜色。 唯美的告白。 整个山顶,如梦如幻。 林瑞嘉抓着那张纸条,低着头,声音淡淡:“我已经知道了。” 东临长锋笑出声,“我担心你印象不够深,再让你知道一次。” 他说着,牵住她的手转身,只见两人身后,早已有下人用灯笼拼成一颗心,无数玫瑰花瓣洒在里头,浪漫而又深情。 玫瑰花床的正中央,静静躺着一顶金色的凤冠。 纯金打造,明珠宝石镶嵌其中,华丽而又珍贵。 东临长锋拾起那顶凤冠,深情地执起她的手:“倾城,生辰快乐。” 林瑞嘉呆呆看着他,她以为这里不会有人知道她的生辰,可他,竟然费心为她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林瑞嘉只觉得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竟有些不敢看东临长锋的双眼。 东临长锋将凤冠送到她面前,表情很是严肃:“只要你愿意,你就是秦国的皇后。” 林瑞嘉望着那顶凤冠,抿了抿唇,却仍旧是拒绝:“我不想做你的皇后……” “我知道,你心中仍旧还有一个东临火越。”东临长锋十分理解的样子,“那么,不如我与你做一个约定。” “约定?” “再过两个多月便是四国盛典,我会带你去天照城,但你必须以秦国皇后的身份出席。届时,若你能让东临火越对你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我便放你自由,成全你与他。” 林瑞嘉有些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东临长锋轻笑,“可若是他没有说出来,那么,你必须做我的皇后,从身到心。” 林瑞嘉盯着他看了良久,见他不似开玩笑,便点了头。 林瑞嘉始终相信,即便越哥哥娶了裴九,可他的心里,一定还是有她的。就像她一样,即便曾在北幕过了两年失去记忆的生活,可她的心底,依旧是有他的。 所以对这场约定,她充满了信心。 而东临长锋同样充满信心。他与东临火越一同长大,他们的身上流着同样的鲜血。他知道东临火越是什么样的人,被别人拿走的东西,他是不会再要的。 秦国封后的消息很快传遍其他国度,天照城太子府,东临火越一张脸黑得不能再黑。 他坐在灯火阑珊处,狭长的单凤眼中带着冷冽的决绝。 林瑞嘉,如果这是你的选择…… 那么,我成全你。 四国盛典开始前半个月,东临长锋终于带着人出发去天照。李明珠和鹿无尘被留在胜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随行之人有林瑞嘉、秦南、秦柏及十几名侍女、几百名侍卫等。 他们一路慢吞吞往前走,一直过了十日,方才到达天照。 负责外交的左相裴悯亲自出城迎接,车队进了城,林瑞嘉从车帘里,看见此时的天照城更加热闹。四国的商人、吟游诗人、侠客等都聚集在这里,甚至还有一些身着奇装异服、从未见过的人也夹杂其中。 东临长锋顺着她的视线,看见市井里,有美貌的少女身着暴·露,头发与寻常人不同,乃是红色和波浪形的。 他解释道:“这是海国之人。” “海国?”林瑞嘉睫毛微闪,想起曾在书中看过的记录。 大陆之外便是没有尽头的汪洋大海。大海上有诸多岛屿,其中最大的一座,称为琼华岛,其上有国,有人。海国盛产黄金、珍珠、珊瑚、玉石等,据说十分富裕。 “以前四国盛典,他们似乎并没有参加过。”林瑞嘉轻声道。 “以前的四国盛典,也没有秦国。”东临长锋唇角上勾,伸手揽了她的肩膀。 林瑞嘉正要挣脱,他的目光扫来,顿时让她停止了挣扎。 出发前就说好的,在其他国家面前,维持秦国帝后恩爱的样子。 尽管知道是契约,可林瑞嘉的眼眸里仍旧多了一丝黯然。 东临长锋轻声道:“你不也想知道他对你的态度吗?如果你做了我的皇后,他却仍旧对你不离不弃,这样的男人,的确值得你用尽力气去爱。” 是啊,她想知道他的态度……若他会吃醋,会生气,那就代表,她在他心里,仍旧无比重要。 东临长锋将她揽在怀中,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秦国的车队径直被引进皇宫里。她和东临长锋的房间在潇湘殿,紧邻着青木阁。 侍女们将日常用的东西都搬进殿中,林瑞嘉站在殿外,远处有车队被引到别处,想必是其他国家的人。 她心中有着隐隐的期待,这次四国盛典,她还能再见到北幕的人。而且,或许还能看见田阳雪。 她这样想着,偏头却看见,身着一袭紫色锦袍的妖艳男子,揽着一位绝色美人的腰,朝青木阁内走去。 此时已是三月,草长莺飞,百花盛开。 他们两人并肩而行,蝴蝶在他们周身飞舞,他们看起来那么般配…… 越哥哥……林瑞嘉瞳眸闪动,她站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可越哥哥揽着裴九的腰,穿过长长的花径,一眼都没有看她。 东临火越和裴九走进青木阁,宫娥们在他们背后放下紫竹帘,隔绝了林瑞嘉的视线。 东临长锋这才松开揽着裴九腰的手,不淡定地在交椅上坐了,端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 裴九在他对面坐下,抿了抿红唇,只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有宫娥匆匆进来:“陛下设宴重华殿款待秦皇,请太子与侧妃娘娘一同赴宴。” 684.第684章 东临观月的药引 东临火越点了头,那小宫娥忙匆匆退了下去。 他与裴九来到重华殿时,殿中的气氛很是诡异。 按道理,东临天佐与东临长锋是两国皇帝,地位该是平等的。可魏言布置座位时,却刻意将东临长锋的位置放的稍下些。 这样的座位,等于是对秦国的侮辱。 东临长锋带着林瑞嘉站在殿中,并没有入座的打算。大殿内一派僵持,所有伺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怒了贵人。 一片安静里,东临天佐惬意地吃着宫娥们端上来的精致菜肴:“怎么,秦帝是嫌朕招待不周?” 林瑞嘉抬头望向东临长锋,他脸上神色莫辩。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秦帝陛下是东临皇帝之子,坐在下首,无可非议。” 说着,拉了东临长锋就去入座。 她这句话,乃是从两人身份上解了围,指明东临长锋肯坐在东临天佐下方并非因为两国地位高低,而是两人的私人关系。 东临长锋的脸色缓和不少,东临火越眼底的神情却愈发冰冷。 东临火越只觉心一阵阵抽痛,她,为什么要帮东临长锋?! 他径直坐到林瑞嘉和东临长锋对面,声音清淡:“郡主刚做了秦国的皇后,便这般维护秦帝了。可见你们帝后感情极好。” 林瑞嘉心一“咯噔”,望向东临火越,他的脸上除了冰冷,再无别的神色。 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东临长锋的心情反倒好了,一手揽过林瑞嘉的肩:“倾城是朕此生最挚爱的女子,感情自然是极好的。” 东临火越见她靠在他肩上竟不拒绝,心中火起,冷声道:“桑果,去把兮雨和天明抱来。” 林瑞嘉猛地抬头看去,东临火越神色果决。她的心被提了起来,桑果犹豫地望了眼她,旋即转身去抱孩子。 东临天佐坐在上方,自在地用膳,对下方这些年轻人的“战斗”毫不关心似的。 而与此同时,一名身姿高挑、面容清秀的女子正被几名小宫女匆匆引向未央宫。 她经过重华殿前时,眼角余光扫了眼里头的情景,收回视线,仍旧淡然地跟着宫女们往未央宫走。 未央宫中,东临观月躺在帷幕后的床榻上,一张脸惨白黯淡,眉头深深皱在一起,仿佛在忍受什么痛苦。 萧后坐在帷幕外,安静地修剪花瓶里的插花。角落的香炉散发着袅袅青烟,整座宫殿安静得叫人胆战心惊。 宫女们引着那名女子走进来,那女子低头对萧后行了个礼:“民女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后看都没看她,抬手示意免礼:“听闻外头的皇榜,是你揭的?” “正是民女。” “你何德何能,敢揭本宫的皇榜?” “民女幼时曾遇一高人,他将毕生医术都传给了民女。所以对燕王殿下的绝症,民女敢过来一试。”那女子低着头,目不斜视,声音淡定。 萧后这才抬首看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南楚。”她说道。 萧后又扫了她一眼,示意丫鬟们带她进去。 端香挑了帷幕,将她带到东临观月的床前:“燕王殿下自幼身患怪疾,多年来寻医问药,却不能治愈半分。南姑娘,这边请。” 南楚在床前的绣墩上坐了,只扫了一眼东临观月,便淡淡道:“他患了多年的心疾,这次发作,与上一次隔了整整一年,是不是?” 端香的瞳孔里满是惊愕,她偏头望向帷幕外的萧后,见萧后依旧不动声色地修剪花枝,忙收了失态的表情,轻声道:“不错。南姑娘一眼便能看出殿下的身体状况,当真是神医再世!” 南楚没做声,闭起双眼淡定地给东临观月把了脉。过了许久,她才睁眼,“你们耽误的太久了。” “南姑娘这是何意?!”端香震惊。 “若是三年前,我只凭针灸之术便能治愈他。但现在……”她思索了片刻,有些为难地望向端香,“但是现在,我需要几味最好的药材。” 她说着,起身走到桌边,拿毛笔写下药材名字递给端香。 端香看了看,笑道:“这有何难!这些药材宫里都有,奴婢这就去取!” “且慢!”南楚叫住她,“这几味药材虽然好找,可难就难在药引上。” “药引?”端香想了想,懵懂地问道,“可是需要人血入药?” 南楚怪怪地望了她一眼:“不是所有药方都需要人血入药的。我的药方,需要万年冰川水做药引。” “万年冰川水?”端香愣了愣,旋即笑道,“这有何难。我国与北幕交好,一点水,想必他们是不会吝啬的。” 南楚没说话,只是望向帷幕外的萧后。 萧后放下金蛟剪,“需要多少?” “十滴。”南楚说道。 萧后深深望了一眼痛苦地东临观月,没有说话。 端香不解,萧后示意她先带南楚下去。 端香将南楚安顿好后,才折回来,问道:“娘娘,万年冰川水很难得吗?” “岂止是难得……”萧后挑了帷幔,在绣墩上坐下,伸手轻轻将东临观月眉间的褶皱抚平。 重华殿。 兮雨和天明被两个奶娘抱来,林瑞嘉忍不住就要起身去看,却被东临长锋按住手。 东临火越将他们抱在怀中逗弄,裴九凑过去,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两个孩子,他们生得粉雕玉琢,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肚子,等她的孩子出生,大约也是这般模样吧? 林瑞嘉望着他们,一颗心被狠狠拉紧,抽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们两个抱着孩子,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夫妻。 可兮雨和天明,分明是她的孩子啊! 她猛地起身,大步跨了出去。她一直走到东临火越跟前,声音有些哽咽:“让我看一看。” 东临火越低着头看天明,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脸蛋,声音散漫:“凭什么?” 林瑞嘉攥紧拳头,东临长锋出现在她身后,揽着她的肩回了座位:“看他们做什么?你若是喜欢小孩子,咱们马上就可以生一个。你若是嫌不够,咱们可以生三个,生四个,生一群……” 685.第685章 殿下的药引,是北幕皇帝的心脏 他的话带着调笑,东临火越抬眸盯着他们,眼底都是愤怒。 他的嘉儿,凭什么要给东临长锋生孩子?! 这顿餐饭吃得不欢而散,四个人很快离开重华殿,走了不同的路回到驿馆。 因为四国盛典是在皇宫内举办,为方便起见,东临火越与裴九暂时搬进了宫中,青木阁便是他们的临时居处。 不知是东临天佐的刻意安排还是什么,林瑞嘉和东临长锋的居处潇湘殿就紧邻着青木阁,颇有些令人寻味的意思。 而他们这些年轻人走后,东临天佐招手示意奶娘将两个孩子抱到他身边来。 他把孩子放在龙案上,示意殿中伺候的人都退下去。 兮雨和天明冲着他伸出小胖手,仿佛是要他抱似的,只咧着嘴笑。 东临天佐皱着眉头,先把天明抱起来左右看了看,他的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奶香味,小嘴儿挂着甜甜的笑,把东临天佐看得心都要化了。 他放下天明,又抱起兮雨,兮雨的眼睛很漂亮,乌黑乌黑,紧紧盯着他看。东临天佐玩心顿起,凑近兮雨的小脸蛋,拿胡须去蹭她的脸。 结果兮雨伸出小手就是一巴掌扇到他脸上,东临天佐抽了抽嘴角:“你居然敢打朕?!” 兮雨坐在他的膝盖上,只呆呆望着他。 东临天佐瞪了她半晌,只觉有热流流到他大腿上。他面无表情地将兮雨提起来,兮雨居然在他的龙袍上尿了…… “小东西,你居然敢在朕龙袍上撒尿?!” 东临天佐的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兮雨毫无所觉,直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他的胡须。 东临天佐吃痛,把兮雨按到膝盖上就是一阵打屁股。兮雨哇哇大哭起来,东临天佐觉着有些心疼,打不下去了,便黑着一张脸叫奶娘进来把他们两个抱下去。 明明说不喜欢,可这两个小娃娃身上终究流着他们东临皇家的血。东临天佐只觉厮杀半生的心,在看见他们时就融化了。 他们,是他的第一个孙女,第一个孙子。 未央宫。 端香不解:“北幕的极北之处,冰川存在了那么多年。想来万年冰川水,也是有的。” 萧后望着东临观月渗出细汗的脸,示意端香拿帕子给他擦干净。 她声音淡然:“万年冰川水,其实并不是指真的存在一万年的冰川水。北幕开国皇帝曾修炼极寒的秘功,据说可以在心头凝聚出冰晶来。至此之后,凡是继承皇位的北皇,心脏都被冰晶覆盖,可保其不受刀剑所伤。而这万年冰川水,指的就是修炼这种功夫后,在心头凝聚出来的冰晶。” 端香骇然,“也就是说,殿下的药引,是北幕皇帝的心脏?!” 萧后不语。 端香为难地望着东临观月,“这可难办了……” 午膳过后,东临长锋在重华殿后练剑,林瑞嘉趴在软榻上午睡。刚睡着不久,便觉脸上痒痒。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萝莉脸。 圆圆的眼睛,呆萌的面庞,配着那一脸无辜懵懂,看起来简直人畜无害极了。 然而林瑞嘉却是瞬间坐直了身子:“阿雪?!” 田阳雪收回挠她脸的头发,笑眯眯在她身边坐了,伸手拧了把她的脸蛋:“一阵子没见,瞧你这小脸儿又嫩了不少!话说,你不是千里投奔东临太子嘛,怎么又做了秦国的皇后?” 林瑞嘉一阵赧然,“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呗!”田阳雪好整以暇地以手托腮。 林瑞嘉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问道:“那个南初,真是你的师姐吗?” “呸!”田阳雪没好气,“什么师姐,明明入门比我晚,也敢称师姐!只不过比我大了一岁罢了,真是不要脸!” “她的医术很是高明,还会易容术,我算是吃过她一次苦头了!”林瑞嘉无奈。 “空有医术却没医德,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田阳雪撇嘴。 “但我当初生产之时血崩,她曾救过我,这是事实。”林瑞嘉抿了抿唇,东临长锋已经练完剑,正擦着汗从后殿走进来。 他看见田阳雪时愣了愣,田阳雪却冲他笑眯眯打起招呼:“这位便是秦皇吧,啧啧,生得真是高大强壮!” 她说着,起身走到东临长锋身前打量,小手径直窜上他的脖颈,东临长锋却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西绝太子妃使得一手好毒,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田阳雪失笑:“你这是在夸我毒术高明呢?” 东临长锋示意珊瑚和碧玉拿来茶点等招待她,自己则走到林瑞嘉跟前,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去沐浴更衣。” 田阳雪望着他走远,小脸上的表情很有些严峻:“嘉儿,他喜欢你。” 林瑞嘉靠在软垫上,没有接话。 “你麻烦了。”田阳雪蹙起眉尖,“幕北寒,东临火越,他们两个就已经很棘手,现在再加上一个东临长锋,你是要挑起三国战乱吗?!” 林瑞嘉诧异地抬眸看她:“怎么会?!” “他们三个都有帝王之威,他们绝不会臣服于别人的统治之下。”田阳雪拉起她的手。 林瑞嘉有些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提这个了,你的孩子怎么样了?” 田阳雪扑哧一笑:“听说你诞下了双生子,其中有个女孩是不是?” “你想做什么?”林瑞嘉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我的孩子是个男孩儿,叫唐岚,现在一岁半,你看……” 她笑得狡黠,林瑞嘉无奈:“他们才多大啊!” 两人说得高兴,不知不觉中已是傍晚。林瑞嘉留了田阳雪在重华殿用膳,东临长锋不想打搅她们女孩子说私房话,正好六国代表都已到齐,东临天佐设宴相邀,便去赴宴了。 酉时末,林瑞嘉送了田阳雪出重华殿,转身回来时却看见隔壁青木阁灯火辉煌。 她有些黯然,回到自己的寝殿梳洗后,刚在床上躺下,便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嬉笑声。 她坐在床上,隔壁的声音非常清晰地传了过来: “太子殿下不要嘛……” 686.第686章 你本就没有资格羞辱我 娇滴滴的女声。 “过来让本王好好宠幸一番。” “啊——!太子殿下你好坏!” 随后便是倒在床榻上的声音。 过了片刻,女子的呻吟声一声声传出,猫儿一般婉转吟鸣,叫人心痒。 “殿下啊……殿下慢一点……呜……啊啊啊……薇儿不要了……” 她的声音透着十分的媚意,透过墙壁,尽数钻进林瑞嘉耳中。 林瑞嘉盯着那面墙,现在她愈发肯定,这房间和驿馆,定是有心人故意安排。 让她听见这些,是嫌她和越哥哥的误会还不够深吗?! 寝殿中灯笼的光都灭了,春夜的银白月光从窗外透进来,一片朦胧。 隔壁房间,东临火越坐在窗台上,紫衣半解,黑发未加束,手中持着一只酒瓶,偏头望着天空的那轮明月。 他的身后,那个宫娥无奈又委屈的一个人扮演着被强的戏码,一脸吞了苍蝇的生无可恋。 嘉儿,你该听见她的声音了吧…… 你有生气吗?有嫉妒吗? 你会不会,冲过来,告诉我你恨我? 可你若是真的来了,我便不会再让你走。 因为,你若是来了,那你的心里是有我的。 东临长锋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要你做他的皇后? 他想着,仰头喝光了瓶中的酒。 重华殿,林瑞嘉捂住耳朵,可那声音经久不绝,直叫人恶心。她钻进被子里,用枕头捂住耳朵,但根本无济于事。 她强忍着怒意,最后忍无可忍,坐起身将枕头狠狠砸到墙壁上。 可柔软的绣花枕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落地。 她跳下床将枕头捡起来,咬着牙,干脆端起桌上的茶壶砸向那面墙。 巨大的声响使得那独自演戏的宫娥吓了一跳,害怕地望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唇角勾起一抹笑,大步走到床榻边,将那宫娥揽在怀中,声音带着戏谑:“继续。” 林瑞嘉只听见隔壁安静了片刻,便又传来叫·床·声。她实在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便穿了鞋袜,系了披风,愤怒地朝青木阁而去。 若是要侮辱她,大可直接说出来。这样暗着闹出这种戏码给她听,算什么?! 她一路闯进青木阁,青木阁寝殿,东临火越听着外头侍卫们的劝言,脸上的笑容愈发妖艳。 嘉儿来了。 她,终究是在乎自己的。 他想着,随手扯开紫袍,将那宫娥的衣裳半解压在身下,刻意营造出一副香艳的“春·宫图”来。 林瑞嘉推门而入,触目所及便是东临火越正与那宫娥做着见不得人的羞事。 她耳根子都红了,声音却冷到极致:“你何必这样羞辱于我?!” 东临火越坐起身,脸上带着情·事过后的余韵,床上的宫娥低着头为他整理衣裳,乖巧温顺极了。 他盯着她,心中起了几分戏弄的意思:“秦皇后深夜至本王寝殿,莫非是听见声音心痒难耐,想要本王与你共赴巫山云雨?” 林瑞嘉听着这等羞人的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越哥哥……” “秦皇后叫的可真亲切,可是秦皇满足不了你?”东临火越望着她满脸通红的模样,愈发觉得可爱。 他就喜欢看她害羞吃瘪的样子,因此一时间玩心更重。然而若是他知晓他这副玩心会引来一条狼,他绝不会这样戏弄于她。 林瑞嘉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样的越哥哥,叫人讨厌! 她抬头盯着他,一步一步朝他走近:“我自问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你呢,我不在的时候,你却临幸其他女人,你却娶了裴九……越哥哥,这便是你曾对我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东临火越听她提起这些事,心中烦躁了几分:“你做了他的女人,难道就对得起我?!” 林瑞嘉与东临长锋有过约定,决不让人知晓他们是契约婚姻,便指着低头为他穿鞋的宫娥:“至少,我没有这样羞辱过你!” “你本就没有资格羞辱我!”东临火越被她说的恼了。她虽是他捧着长大的,可他生来便是天家皇子,有谁敢这样指责他?! 林瑞嘉只觉委屈得要命,对别人,她可以不在乎,可以反击,但是对东临火越,她真的没有办法。 长时间的依赖让她几乎无力反抗他,而这样的他,的确让人心碎。 青木阁寝殿,烛火明明灭灭,识趣的小宫女们都退了下去,那位宫娥也拎着裙子匆匆离开。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对峙着,谁也不肯先退后一步。 窗户开得很大,远处天际,月亮很圆很亮。 正在僵持之时,一身白衣的男子从窗户进来,一双桃花眸勾魂摄魄,叫人心醉。 他站在林瑞嘉身后,一眼都没看东临火越:“倾倾,我们回家。” 林瑞嘉盯着东临火越,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她多么期待能从他口中听到一句“我爱你”,可她听到的,却是“你本就没有资格羞辱我”。 幕北寒上前拉起林瑞嘉的手,声音不咸不淡:“在北疆颍州草原上,朕与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话是对着东临火越说的。 东临火越冷笑出声:“幕北寒,少拿你那一套来威胁我。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你说过,会好好待她,绝不会让她流一滴眼泪,少一根头发。可是,她不仅被东临长锋掳走,你甚至根本就没去救她回来。” 幕北寒的声音很凉,周身散发着冷意,摆设在房间中的花草都被染上了一层寒霜。 林瑞嘉被他紧紧牵着手,不觉停了流泪,有些忐忑地望向他们二人。 东临火越坐在床榻上,紫袍和黑发无风自舞:“怎么,北皇这是要找本王兴师问罪?” 下一秒,林瑞嘉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她被丢到半空中,下方,幕北寒与东临火越已经交战到一起。 两人没有多余的招式,直接拳头相撞。 冰与火相交,房中所有的摆设都微微颤动起来。 两人谁都没有退后半步,死死盯着对方,似乎一定要将对方压下去。 下一瞬,两人拳脚相加,纯粹是近身肉搏。 687.第687章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林瑞嘉掉下来,正好被幕北寒的左手接住,他将她推到战斗圈外,和东临火越又战到一起。 他的拳头带着霜雪,轻而易举便消掉东临火越的紫火。这场战斗,最后以幕北寒一拳将东临火越打翻而告终。 林瑞嘉盯着躺在地上的东临火越,刚想要奔过去看他有没有事,幕北寒已经拉起她的手腕往外走去。 东临火越躺在地上,眼睁睁望着林瑞嘉被带走,顿时怒发冲冠,不惜催动全身内力,身影一动,拳头带着满身的劲道袭向幕北寒。 幕北寒躲开来,东临火越却不依不饶地攻击着他。 寝殿内已经乱成一团,无数宫女太监在外面围观,想要上来劝架,可这两人的战斗太猛烈,没有人敢靠近。 就在东临火越准备打回幕北寒时,林瑞嘉忽然上前,张开双臂拦在了他面前。 东临火越的拳头已经收不住了,带着紫火朝林瑞嘉的胸口打来。 情急之中,幕北寒抱着她迅速转身,那一拳硬生生打到了他的后背上。 青木阁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幕北寒身上。幕北寒生生受了这一击,却只低头望着怀中被护着的林瑞嘉:“没事吧?” 林瑞嘉呆呆摇了摇头,美眸中有震惊,有不敢置信。 她透过他的肩膀看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同样望着她,他从未想过要伤她,刚刚她来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收起拳风…… “嘉儿。”他轻喊了一声,忍不住对她伸出手,“过来让我看一看。”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林瑞嘉摇着头,强忍住泪意,“可是越哥哥,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她说着,主动拉住幕北寒的手,转身出了寝殿。 东临火越呆呆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许久都未说出话来。 她说,不想再看到他了?! 他的嘉儿居然对他说,不想再看到他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拉着幕北寒的手上,她从来都不会主动靠近别的男人。 可是这一次…… 她竟然拉了幕北寒的手。 一种难以言喻的伤痛与苦涩在心里弥漫开来,东临火越紧紧攥起拳头,今晚,是他玩得太过火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找宫娥来试探她。 他从小养到大的女孩,他怎么可以不信任她?! 他懊恼又沮丧,想要去追,却发现根本没有去追的理由。 林瑞嘉拉着幕北寒一路出了青木阁,一直走到无人的榕树林里才停下。 她走到前面,背对着他,紧紧皱着眉头,不想要在他面前哭泣。 幕北寒缓缓走过去:“倾倾。” “刚刚,你没事吧?”林瑞嘉转身问道,“多谢你救我。” 幕北寒望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伸手为她擦去不经意间流下的泪水:“我说过,如果在这里过得不好,就回雪城。倾倾,他配不上你。” 林瑞嘉推开他的手:“外祖母她还好吗?” “她很好,只是想你。”幕北寒盯着她。 他永远都是面无表情地样子,可是如果细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面对林瑞嘉时眼中隐隐的情。 林瑞嘉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 幕北寒的气场太过强大,饶是她,也会忍不住对他敬而远之。更何况,曾经她和他还有过很不好的回忆。 幕北寒清晰地感受到面前女孩儿对他的畏惧,他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林瑞嘉还想再退后,可身后已是树干。 他将她抵在树干上,低着头看她的红唇,“你,什么时候回北幕?” 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林瑞嘉只觉快要招架不住了。她低着头,声如蚊讷:“等这边的事了了,我就回去看望外祖母和父亲。” “我以为,你和东临火越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幕北寒冷声。 林瑞嘉低垂着眼帘,她刚刚是放出了再也不想见他的狠话,可即便如此,她怎么可能控制住思念不去想他呢? 和东临长锋的约定还在耳边,只要越哥哥对她说出那三个字,她就可以留下来。 即便被东临火越伤了,可她的心底仍旧有着一丝期待。 万一,他说出了那三个字呢? 幕北寒见她表情飘忽,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倾倾,他伤你至此,你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机会?你想过没有,你若回到他身边,面对的不止是他,还有裴九,还有他府中的其他姬妾。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只是他虚假的承诺而已。” 林瑞嘉的眼睫微微扑闪,“你曾说过放手,现在又说这种话,你也要反悔吗?!” 幕北寒注视她良久,“倾倾,我不会害你。” 他说着,目光重又落在她的唇上。 他郑重地吻了下去,带着虔诚与爱。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他很快收回手,目光却流连在她的脸上,怎么都挪不开。 林瑞嘉低下头,“幕北寒……” 一片静谧时,低沉的声音自幕北寒身后响起:“北皇,倾城她现在是朕的皇后。” 幕北寒背对着东临长锋,丝毫不在乎他的话:“那又如何?” “你不可以碰她。”东临长锋很是气恼,如果林瑞嘉爱的是东临火越也就算了,可她凭什么让幕北寒碰她,却不肯让自己碰她?! 他比不过东临火越,难道连幕北寒也比不过吗?! 他很有些气急败坏,自幼时起,他想要的东西,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可偏偏她的心,他无论如何都得不到…… “朕想碰,就可以碰。”幕北寒的脸虽然始终都甚少有表情,可今夜,却透着一股格外的寒冷。 似是为了表现给东临长锋看,他一手揽过林瑞嘉的腰,低头对着她的唇就重重碾压下去。 这样的羞辱,让东临长锋怒不可遏,直接拔了剑刺向他。 他吻着林瑞嘉,身形一动,已然跃到树上。 巨大的榕树树冠之上,银色圆月之下,他抱着林瑞嘉,吻得难舍难分。 远处路过的宫人们俱都看见这副美景,不禁纷纷驻足观看。 688.第688章 斗智 一对穿着暴露的女婢们簇拥着一位蓝衣美人,那美人身姿曼妙,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波浪形的长发透着一股浓浓的异域情怀。 她在小径上站住,抬头盯着那一对月下接吻的璧人,不由笑问道:“那是何人?” 一名眼力极好的婢女答道:“回皇女,看身形,应是北皇与秦国皇后!” 蓝衣少女笑容美艳照人,声音清脆:“北皇好胆量!这般男子,可做本皇女的入赘驸马!” 几位婢女相视一笑,纷纷道:“恭喜大皇女寻得良人!” 而榕树下,东临长锋提着剑径直上了树,却看见幕北寒抱着林瑞嘉,桃花眼中酝酿着情愫,声音低沉却深情:“倾倾,跟我回家好不好?” “幕北寒,你欺人太甚!”东临长锋说着,手中长剑直接砍向他。 幕北寒带着林瑞嘉下了树,此时已有众多贵人与宫人们围拢过来,东临火越也在其中。 东临天佐负手而立,威严外露:“红颜祸水,便说的是你这等女子了!” 他的话中带着怒意,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都低下头去。 林瑞嘉被众人以异样的目光盯着,只觉脸皮都在发烧发烫。她挣开幕北寒,走到东临长锋身边,“我们走。” 东临长锋扫了眼幕北寒,跟着林瑞嘉愤愤离开。 东临火越冷笑,“还以为你的手段有多么高明。” 幕北寒冷眼瞥过他:“我们的帐,还没算完。”说罢,转身朝驿馆而去。 林瑞嘉与东临长锋回到重华殿,她有些虚脱地在软榻上坐下,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东临长锋望着她,她在面对自己时,永远都是这样无言的表情。 可她不管是对东临火越,还是幕北寒,至少,都会有表情。至少,都会开口说话…… 他攥紧拳头,现在他觉得,他就是个笑话。 他为了她去跟幕北寒拼命,结果却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到。所有人都看到他的皇后与别的男人亲·吻,他东临长锋算什么东西?! 林瑞嘉抬眸注意到他神情不对劲,刚想开口,东临长锋已经走了过来:“幕倾城,你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你怎么了?”她问。 依旧是懵懵懂懂的模样。 东临长锋眯起眼眸,倾城她冰雪聪明,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可是,她却偏偏不知道他的想法。 也许根本不是不知道,而是懒得知道。 想到这一点,东临长锋眸中又是一阵黯然。 他提着宝剑大步走了出去,很快殿外传来剑风声,林瑞嘉转身,透过窗纱,看见他在灯下练剑。 东临长锋此人,外表荒诞不羁,曾经做皇子时,更传出“荒·淫无道”、“暴虐不堪”等名声。 但是……林瑞嘉微微蹙眉,但是,很多个日夜,他一定是在秦王府里这样刻苦练剑学习的。 他将真实的自己隐藏在那个纨绔王爷的外套下,呕心沥血,卧薪尝胆,只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林瑞嘉收回视线,想起与他的赌约,内心烦闷不已。 她与越哥哥的关系闹成这样僵,想要让他说出“我爱你”三个字,简直难如登天。 第二日。 皇宫观兽围场,里三层外三层坐满了六国贵客、政要以及有身份的富人。 今日是六国代表首次聚在一起,座位以东临和北幕为中心,依次向外排开。 东临天佐亲自驾临,与萧后一同招待其余贵客。 幕北寒的座位依旧紧挨着东临天佐的,以显示两大国地位平等。幕北寒左手边是西绝太子唐瑾夜以及田阳雪,再往左便是海国的女皇,赫连珊。 东临天佐右手边是蒋振南,再往右则是东临长锋与林瑞嘉。 场中气氛很是热闹,仕女们身着宝玉衣装,俱都兴奋不已。年轻的公子们情绪也十分高昂,等着待会儿的表演。 按照以往惯例,东道主国家应该首先说一些吉利的话,于是东临天佐捋着胡须,开始长篇大论天下和平的重要性。 然而这些场面话,在场的人大抵都是不爱听的。 蒋振南举起酒杯,偏头对林瑞嘉微微颔首。 林瑞嘉望了他一眼,有很多话想问,却碍于场合不好开口,只得对他点了点头,抿了一口酒。 东临天佐一通话说完后,又道:“今年的四国盛典比往日又多了两国,朕以为,每年都看些歌舞实在无趣,于是今日将大家邀请到这座围场,打算来两场有意思的表演。” 他说完,众人都安静下来,好奇地等待他的下文。 “自古以来,皆推崇智勇双全之人。”东临天佐声音淡定,“所以今日这两场表演,一场曰‘斗智’,一场曰‘斗勇’。这斗智嘛,六国各派一人出场参加,一共六个关卡,谁先拿下全部,便算是第一名。” 他说着,场下已经有侍卫搬来可以移动的木板屋,这些木板屋连成一条弯弯曲曲的通道,中间一共有六个暴露在阳光下的位置,各放了六张桌子,每桌后都站着一个美貌宫娥,手中持着硬纸板。 众人顿时期待起来,这一场表演,倒的确比那些胭脂俗粉们跳舞唱歌来的有意思。 很快,六国各自敲定了出场的人。 海国出场的乃是大皇女赫连翩,她容貌美艳,身姿高挑,与中原普通侍卫站在一起,竟还能压对方一头。 她下了场,笑吟吟对着观众席微微颔首,笑容甜美极了,引得不少年轻公子们喝彩。 可她的目光,最后却直直落在幕北寒脸上。 东临天佐笑出声来,戏谑地望向幕北寒,幕北寒却仍是冷着一张脸,完全视而不见的样子。 西绝这边,田阳雪嚷嚷着要亲自出战,唐瑾夜拗不过她,只叮嘱她别给西绝丢人,便放她下场。 秦国,东临长锋正准备让秦南下去,却见田阳雪在下方对着林瑞嘉招手。 他低声道:“想去玩吗?” 林瑞嘉点头,他便抬手示意两个婢女带林瑞嘉下场。 “我妹妹下去了,我做哥哥的,自然不能落后。”身着杏色长衫的美男子款步而来,面容柔和而不失俊美,正是白沉香。 689.第689章 嘉嘉,你也太弱了 幕北寒回头瞥了他一眼:“你到了。” “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白沉香目光从东临天佐身上扫过,旋即飞身而下。 林瑞嘉看见他,不禁有些开心:“哥哥!” 白沉香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几月不见,兮雨和天明可还好?” 见他已经知道消息,林瑞嘉脸上的笑容羞涩了一分,“他们都很好。等结束了,我带哥哥去见他们。”她说着,望了眼观众席的位置,“嫂子没有来吗?” “她怀孕了,不宜长途跋涉,我让她留在家里。”白沉香的声音多了一丝柔软。 “倾城郡主,多年未见,你依旧这样光彩照人。”带着调笑的声音自场外响起,林瑞嘉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白衣的冯知远摇着扇子落到她身边,唇角的笑容依旧痞痞的,带着不怀好意的味道。 “冯公子。”林瑞嘉敛了笑容。 冯知远曾是她的盟友,可后来的她才知道,他原就是蒋振南的人。 能够藏得这样深,可见此人十分不简单。 而东临出场的则是素有“鬼才”之名的澹台惊鸿。 六人准备妥当,便各自开始从起点往终点走。 因为这场比赛有时间限制,所以众人都很是努力,不肯将时间随便浪费在聊天上。 林瑞嘉走到她对应的第一张桌子前,桌后的宫娥对她福了福身子,将卡片呈给她看。 第一道题是个字谜:“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相融;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种在我心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 “郡主请猜八个字。”那宫女笑吟吟说道。 “这有何难。”林瑞嘉微微一笑,将卡片递回给她,“情投意合,地久天长。” “郡主请。”那宫娥抬手,示意林瑞嘉过关。 接下来的谜题对林瑞嘉而言并不算难,她很快过了五关,回头看时,却见田阳雪还在后头冥思苦想,拿着卡片不知所谓。 正在她观望时,却见旁边的冯知远与白沉香大打出手,几乎是往死里狠揍对方。她心下了然,大约又是为了她家嫂子…… 澹台惊鸿则被冯知远扯了来做仲裁,他嫌他们耽误他的时间,想要离开,却依旧被他们两人缠住。最后的场面,是三个人混战到一起。 明明是斗智,这三人偏偏打了起来…… 她莞尔,走向最后一桌。 最后一题,五十匹幼马,怎样才能让它们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母亲。 “将它们饿上一天,再打开马厩大门,它们自然会主动去找自己的母亲。” 林瑞嘉说完,诧异地望向旁边。 她的旁边,身着海蓝色丝绸长裙的赫连翩也恰恰说完这句话。 两名宫娥对她们二人行礼:“恭喜二位,同时过关。” 围观的人却都不乐了,一场比赛一个胜者,怎么能并列第一?! 海国的女皇赫连珊生得同样貌美,身着露背长裙,红色长发高高挽起,端庄美艳。 她对东临天佐笑道:“东临的皇帝,你看这该如何判决?” 东临天佐笑了笑:“加长赛。” 魏言会意,立刻对身后两个小太监耳语了一阵。 很快,便有侍卫进来将那木屋子尽数撤了,迅速在场中搭建起一座高达百米的木制高台来。 这座高台顶上放着一只绣球,但是并没有台阶通往上方。 魏言高声道:“恭喜海国大皇女、倾城郡主一同获胜,下面这场比赛,将决定真正的获胜者是谁。比赛规则:不借助他人的力量,谁先夺下绣球,便是获胜者。比赛开始!” 赫连翩扫了眼林瑞嘉的脸庞,带着些许得意说道:“我修习过轻功,你呢?” 林瑞嘉摇了摇头:“我没有轻功。” “那就抱歉咯!”赫连翩大大方方朝场外的幕北寒投去一个飞吻,身形一动,踩着高台的木头,一点点朝上方掠去。 但是高台实在太高,且赫连翩的轻功明显没有练到家,她爬的很有些吃力,反倒引起场边人的轻笑。 林瑞嘉淡然地望着她爬上去,东临长锋唇角挂着笑,他相信嘉儿定有妙计拿到绣球。 东临火越和幕北寒的目光俱都落在她身上,她的身上总有那种淡淡的自信气质,叫人相信她能够做到。 林瑞嘉走到场边,场边的一侧席位上摆着各式兵器。 她挑了把最轻巧的弓箭,走到木塔下方,拈弓搭箭,瞄准了高塔上的那只绣球。 利箭穿透云霄,赫连翩愕然抬头,只见那支箭竟笔直射中绣球。绣球摇了摇,轻飘飘落下了高塔。 林瑞嘉抬头望着她,笑容温婉大方:“承让了。” 赫连翩咬牙,猛地挑下高塔,直直朝着绣球扑去。林瑞嘉愣了愣,绣球已经落到她脚边。她刚想弯腰抱起绣球,赫连翩脚一勾,竟直接将绣球踢到旁边去。 两人冲过去抢,谁料赫连翩在奔跑过程中直接出手,恶狠狠将林瑞嘉推到一旁。 她的力气大得出奇,林瑞嘉直接往地面上摔去。 东临长锋猛地站起身,没待做出有所补救的动作,一身素衣的清秀少年已经鬼魅般出现在场中,稳稳将林瑞嘉接在怀中。 “嘉嘉,你也太弱了。” 少年嫌弃地开口,左眼下一颗朱砂痣,正是赫连锦玉。 事到如今,林瑞嘉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赫连锦玉,复姓赫连,想必正是海国皇家之人。 她站起来,赫连翩已经将绣球抱在怀里:“这场斗智比赛,是本皇女赢了!” “是我将绣球射下来的!”林瑞嘉却不肯让步,“理应是我赢。” 赫连翩凌厉的目光扫向她:“东临皇帝的意思是,谁夺了绣球,谁就是赢家!现在绣球在我手中,自然我是赢家!” 两人争执不休,海国女皇赫连珊低低笑了起来:“这些花一样的女孩子呀,真是看了就喜欢。东临的皇帝,你认为这场比赛,该判谁赢?” 场中人俱都将目光投向这边,东临天佐笑容不达眼底:“既然绣球在赫连翩手中,自然是她获胜。” 690.第690章 北皇万岁 赫连翩惊喜地大叫出声,鄙夷地扫了眼林瑞嘉,冲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丢了绣球回了席位。 林瑞嘉有些懊恼地瞥了眼东临天佐,这皇帝当得真够窝囊!明明是她先夺下绣球,却偏偏判了别人赢! 赫连锦玉好整以暇道:“嘉嘉,我大皇姐素来霸道,不喜与别人分享东西。” 林瑞嘉没理他,抬步走回了东临长锋身边。 东临长锋拿出帕子亲自为她擦汗:“已经很好了。” 接下来是斗勇。 赫连锦玉笔直站在场中,众人都知晓,看来海国是要派这个所谓的七皇子来参加武斗。 西绝出场的是吴子时,唐瑾夜的贴身侍卫统领。吴子时年近三十,看起来精武有力。 南羽这边,蒋振南缓缓起身,在万众瞩目中,朝台下走去。 众人皆有些不敢置信,这位南国的新皇帝,是要亲自上场吗? 秦国,东临长锋见蒋振南亲自上场,便也起了身,“倾城。” 林瑞嘉知晓他要亲自上阵,便为他斟了一杯酒:“恭祝陛下旗开得胜。” 东临长锋饮了酒,豪气干云,径直进了场。 幕北寒一手解下云锦披风,磨叽犹犹豫豫地接过,本想劝两句“陛下下场有失身份”的话,但看幕北寒脸上的寒意,硬生生将话憋着没说出来。 而东临,本来安排上场的是夜冥,但东临火越临时见幕北寒等人都过去了,尤其是东临长锋,居然敢让嘉儿为他斟酒壮行! 他不禁冷笑,刻意当着众人的面,亲吻了裴九的脸颊,旋即身形一动,眨眼间便已到了场内。 负责仲裁的官员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一场下来的,都是各个国家比较重要的人物?! 他想着,战战兢兢命人重新拿了绣球布置到木塔上方:“此次斗勇,谁先碰到绣球,谁就获胜。” 随着一声锣鼓,六人纷纷运起轻功往高塔上走。 对这六人而言,上塔顶并不是难事,难就难在旁边还有五个人一同觊觎那只绣球。 似是挑衅,东临长锋竟然完全不顾绣球的事儿,直接去对付幕北寒。幕北寒没把他放在眼里,东临长锋却缠着不放,幕北寒本来都已到了七八十米的高度,被迫与他相斗着重又落到地面。 东临火越的目标却只有那个绣球,然而赫连锦玉却故意与他作对似的,不停骚·扰他。 “说起来我与嘉嘉也认识许久了,你做人忒不厚道了,打从我认识她开始,你就不停伤害她!我要是她,绝对一刀砍了你!” 赫连锦玉说着,不怀好意地踹向东临火越裆部。 东临火越避开,“小子,我们的事,你最好少参与!” “你叫谁小子呢?!”赫连锦玉挑眉,“有本事堂堂正正与我一决胜负!” 东临火越根本不想搭理他,径直往塔顶而去。 吴子时与蒋振南也对上了,吴子时心里头压力极大,他一个侍卫统领,夹杂在这一堆皇子、太子、天子当中,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哀怨的瞟向场边,他家太子和太子妃你喂我一口水,我喂你一颗葡萄,简直恩爱非常! 说起来,他家太子若是真的上场了,就凭他那三脚猫功夫,恐怕会第一个被人踹下去! 他胡思乱想,冷不防蒋振南一脚踹中他胸口,他痛呼一声,笔直掉下了高塔。 吴子时晕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心好累…… 摊上好玩成性的主子,谁能受得了?! 场上的五个人俱都有一副好容貌,场边小姐们眼中满是红心,看这个也好,看那个也帅,眼花缭乱,简直无法选择了! 赫连翩踩在了椅子上,高呼道:“北皇万岁!北皇必胜!” 她嫌自己一个人喊不够,挥手示意她的那群婢女们跟着一起喊。 场中的小姐们纷纷侧目,很是看不起赫连翩这样粗俗鄙陋的行为。 赫连翩却乐在其中,女皇赫连珊完全不阻止,只是微笑着看场内。 在海国,同等条件下,女人们的地位往往比男人们要高一些,所以继承皇位的大都是女子。而赫连翩,她是大皇女,也是海国的下一任女皇。 东临长锋打定了主意不去摘那绣球,只是与幕北寒死斗在一起,似是为了报昨晚的仇。 东临火越则被赫连锦玉缠得烦了,眼见着蒋振南要拿到绣球,他迅速绕开赫连锦玉往塔顶而去。 赫连锦玉紧追不放,就在蒋振南要拿到绣球时,东临火越一脚踢开他的手,蒋振南与赫连锦玉两人联手对付起东临火越来。 塔顶形势万分危急,塔下形势同样胶着。 林瑞嘉正盯着东临火越时,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郡主觉得谁会获胜?” 林瑞嘉偏过头,冯知远不知何时在她斜身后坐了,满脸都是笑容。 “不论是谁,总之不会是你我。”她淡淡说道。 冯知远的笑容更热烈了些,盯着林瑞嘉的侧脸:“那么,郡主相信世上会有长得一模一样之人吗?” “上苍造物神奇,两片叶子都不会生得一模一样,更何况是人?即便同胞,也会略有不同。”林瑞嘉说道。 冯知远只是微笑不语。 林瑞嘉觉得他问得奇怪,回头看他,却见身后已没了人影。 塔顶上,东临火越终究寡不敌众,被赫连锦玉踩着心口踹下了高台。他堪堪落地,正逢东临长锋与幕北寒厮杀在一起。 他的目光从幕北寒脸上扫过,幕北寒眼角余光瞥到他,两人只是这一个眼神,便明了对方心中所想:一同对付东临长锋。 东临长锋完全没顾着东临火越,就在幕北寒一掌推向他时,他的拳头同时到达幕北寒的胸口。 而就在这时,东临火越身形一动,眨眼间便道了他背后。 塔顶的两个人愣了愣,幕北寒虚晃一招离开,东临火越的拳头却结结实实打到了东临长锋背后。 东临长锋吐出一口血,眼中冒着绿光,回头盯着东临火越:“偷袭?!” 他话音落地,幕北寒凌空而起,一脚将他踹出了战斗圈。 秦国落败。 691.第691章 是不是她害死四哥 而幕北寒却并没有收回腿,他与东临火越借着势,扶摇而上,直接与塔顶的两人战斗到一起。 东临长锋被人扶着上来,“该死的!居然暗算!” 林瑞嘉扶着他的臂膀坐了:“可要找御医看一看?” “无妨。”东临长锋摆手,目光紧紧盯着场内。 正在这时,南楚扶着身体好些了的东临观月缓缓走来。东临观月示意在林瑞嘉身边坐,林瑞嘉偏头看见他,有些吃惊。 只是小半年没见,他竟憔悴得这般厉害! “燕王殿下。”她出声。 东临观月瘦了许多,仿佛风一吹便会被刮走似的。可他的气质依旧温润如玉,脸上挂着春风般拂面而来的微笑,令人觉得与他相处是一件十分舒适的事。 他的瞳眸很是清澈,他在林瑞嘉身边坐了:“现在场中如何?” “这一场斗武,西绝与秦国落败,还剩四国。”林瑞嘉说道。 东临观月对东临长锋微微颔首:“三哥。” 东临长锋略略点头,没有说话。 而围场中,东临长锋与幕北寒对付赫连锦玉与蒋振南,两方拼杀,都想着先将对方二人解决掉,再来解决身边的临时盟友。 然而双方势均力敌,谁都没有处于下风。 这样胶着的状态,让赫连锦玉逐渐恼了,手作龙爪,招式逐渐狠辣起来。 林瑞嘉的将他的表情和动作看在眼中,越哥哥曾说这个人就是天下第一刺客,代号赤帛,可见功夫绝对不弱。 东临长锋点评道:“赫连锦玉练的是龙爪功,你看他五指并拢,他的指尖一旦刺入人胸口,必定会将人的心脏一同摘下。龙爪功毒辣无比,正派人士绝不会修习这个。” “谁会赢?”林瑞嘉问道。 “难说。”东临长锋亲自剥了个葡萄,喂到林瑞嘉唇边。 林瑞嘉不想吃,他的目光却凉幽幽的,仿佛是在提醒她那个约定。 林瑞嘉垂了眼帘,张口咬住葡萄,东临长锋唇角溢出一抹轻笑,将手指上的葡萄汁液在她唇上轻轻抹掉。 林瑞嘉低着头拿帕子擦了擦嘴,东临长锋这才补充道:“赫连锦玉与你同年,只有十七岁。可他的功夫,在六国之中绝对能排的上前三。再过十年,恐怕他便是实至名归的天下第一了。” “你与他很熟?”林瑞嘉好奇。 “算得上认识。”东临长锋唇角挂着莫名的笑。 林瑞嘉望着他的侧脸,东临长锋的秘密也不在少数……东临的皇子,几乎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她的眼角余光落到正聚精会神观看比赛的东临观月身上,或许,只有燕王是最纯粹的那一个。 东临观月注意到林瑞嘉的目光,不由得轻轻咧嘴一笑。尽管虚弱至极,却依旧光风霁月,温润如玉。 林瑞嘉回他一个梨涡浅浅的笑。 围场上,赫连锦玉招招狠辣取人性命,蒋振南几乎被他剔除在了战斗圈外,他一个人发疯似的对打幕北寒与东临火越二人,一副要赶尽杀绝的眼神。 林瑞嘉从不知道曾经嘻嘻哈哈的清秀少年,发起狂来居然这般吓人。 东临火越与幕北寒却都顾忌着他的身份不好下手,但面对他的步步紧逼,两人光是防御根本没用。 蒋振南趁着他们对打,一个人去抢绣球,幕北寒却动作极快,化水成冰,直接将绣球与塔尖牢牢冻结在一起。那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蒋振南快要触到绣球的指尖一顿,忙收回手。 他若是强硬地摸上去,恐怕他自己也会被冻结起来。 场中所有人都以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幕北寒,传闻每一代北幕皇帝都会修炼“冰花雪月”这个奇妙的功夫,看来果真所言不虚。 萧后注视着幕北寒,美眸微缩。 冰花雪月吗? 赫连锦玉被幕北寒这一手功夫刺激得不轻,只见他整个人都血气上涌,正待憋个大招出来,魏言忽然道:“时辰不早了,陛下,承庆殿的午膳已经准备妥当。” 东临天佐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这场比赛就宣布和局吧!” 他说完,便起身往承庆殿而去。 魏言高声将东临天佐的旨意宣布了一遍,场中人莫名其妙,兴致被打断,十分得不悦。他们根本没有看到比赛结果,都未尽兴。 林瑞嘉却暗自庆幸,若是再打下去,依这几个人的脾气,怕是要动真功夫了。到时候若是出了差池,反倒不美。 众人皆往承庆殿而去,木塔上的人懊恼不已,却无可奈何,只得跟着过去。 承庆殿是东临专门用来庆祝节日活动的宫殿,修筑的巍峨雄伟,金碧辉煌。 众人都落座后,有歌舞与杂耍上来表演。其乐融融觥筹交错,好像六国之间根本没有矛盾似的。 午膳过后,众人各自回驿馆休息,林瑞嘉躺下后又睡不着,便请来田阳雪,打算出宫逛逛。 田阳雪正有此意,于是同林瑞嘉一道出了皇宫。 天照城这段时日格外热闹,五湖四海的人都聚在这里,都想凑凑四国盛典的热闹。 饱暖思淫·欲,大约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林瑞嘉想起当初上官带她们逛的首饰店,便带了田阳雪径直过去。 两人下了马车,刚进店,林瑞嘉便发现冤家路窄,遇到了不想看见的人。 裴九正站在柜台前,背对着林瑞嘉选首饰,身边胭脂小声提醒道:“娘娘,倾城郡主来了。” 裴九转身,林瑞嘉却收回视线,与田阳雪往另一边而去。 裴九忙上前拦住她:“嘉儿,你可是怨我抢了太子?!” 林瑞嘉的目光很冷:“口口声声说着爱晋王的人,转身就嫁给了别的男人,裴九,我之前,高看你了!” 裴九有心讲和,却被她这么羞辱,不禁双颊通红,态度也变了:“说的你多么清高似的!你甚至还做了两国的皇后,嫁过两个男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林瑞嘉本就排斥她,现在被她踩到痛脚,不由更加厌恶,想要转身离开,裴九却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我曾梦见,四哥被李明珠毒死,当时你也在南疆王府,你告诉我,是不是她害死的四哥?!” 692.第692章 钟瑶的幻境(上) 她的表情很紧张,不像是假担心。 林瑞嘉望着她,心神微动,“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毒死的?” “我梦到的!”见林瑞嘉说的话与她的梦接近了一分,裴九不由更加紧张,“真的是那个李明珠下的手?!” “我不知道……”林瑞嘉挣脱她的手,其实李明珠,如果是因爱生恨,真的很有可能会毒杀晋王。 她那样的女人,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林瑞嘉想要离开,想了想,又从袖袋里取出一把匕首递给裴九。 裴九拿过,一双眼立刻红了:“陌上花开……” “他一直贴身带在身边。”林瑞嘉淡淡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可裴九却依旧不肯放她走:“当时你在南疆王府,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你是不是在包庇李明珠?!” 林瑞嘉无语,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裴九,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蠢到这个份上!” 裴九与她对视,眼里弥漫着水汽:“你说我蠢也好,说我嫁给太子是自私也好,我只要一个真相!到底,是不是李明珠害死四哥的?!” 林瑞嘉甩开她的手,神色不耐烦:“你若有本事,自己去查,问我做什么?!你抢了越哥哥,还指望我为你想办法找出仇人报仇吗?!凭什么?!” “你——”裴九气得说不出话来,林瑞嘉拉过田阳雪的手,转身就离开了首饰铺子。 她们二人离开不久,裴九一边哭一边低头抚摸那把匕首,四哥说会回来娶她,可她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 就在她黯然神伤时,一位相貌普通的青衣男子缓步走进来,正是秦南。 秦南状似无意地扫了眼裴九,“可怜晋王惨死,凶手逍遥法外,竟无人为他报仇,可怜呐可怜!” 裴九抬眸盯着他:“秦公子这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秦南随手取下一套品茶的器皿,“这套茶具不错,买下了。” 他身后立刻有侍从取出银子奉到那位老板娘面前。 “你知道凶手是谁?”裴九又问。 秦南转身看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是秦帝身边的第一位谋臣,秦国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裴九盯着他看了片刻:“是李明珠?” 秦南失笑:“李明珠是主谋,但仅凭她一人,还无法毒害晋王。” “难道……真的是幕倾城?她是帮凶吗?”裴九皱眉。 “秦帝宠她入骨,无论她做什么,秦帝都会护着他。北皇也是如此,所以裴侧妃就不要痴心妄想着报仇了!”秦南摇了摇头,说的不明不白,抬脚往外走去。 裴九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才冷声:“果然是幕倾城……” 胭脂却旁观者清:“娘娘,倾城郡主并没有理由帮李明珠毒害晋王殿下,想必这位秦公子,是想借刀杀人……” 裴九抿了抿唇,并未说话。 却说林瑞嘉与田阳雪上了马车,林瑞嘉嘱咐车夫去澹台府。 她自打回来,就没见过沈宁琅,也不知她在忙些什么。 两人进了澹台府,还未走进大厅,便看见大厅屋檐下坐着一位翠衣少女,正是沈宁琅。 沈宁琅看见林瑞嘉,犹如看见救星般“嗖”一声冲了出去,将她抱了满怀:“倾城!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她抱着蹭了蹭,却觉着手感不大对劲儿,想起林瑞嘉已经生产,又释怀了:“兮雨和天明我都见过了,长得白白胖胖,可爱死了!” 说着,将林瑞嘉与田阳雪一道引进了大厅。 林瑞嘉介绍过她们二人认识,便问沈宁琅为何这些日子都没见她人影。 沈宁琅咬牙切齿,直接问候了澹台惊鸿全家,之后才解释道:“他不让我出去,说我在外面闹事让他很难处理!你瞅瞅,他管我管的严不严?” 林瑞嘉举目四望,果然看见大厅角落站了好几名侍卫,想来是监督沈宁琅的。 三人一同聊了许久,沈宁琅才依依不舍地挥别林瑞嘉她们。 林瑞嘉出了沈府,在马车上托着腮,盯着窗外,很久都没说话。 田阳雪知道她心情不好,给她倒了碗茶,却不知如何安慰。 街上熙熙攘攘,到处人声鼎沸。就在这样的嘈杂声中,林瑞嘉听见对面遥遥传来很特别的铃响。 八位身着白衣侍女开道,后面紧跟着一顶垂透明白纱的软轿,软轿中端坐的少女一身巫女服饰,瞳眸纯黑,面容美丽却透着一股看破天下事的淡然。 “钟瑶?” 林瑞嘉轻声,这时,软轿在她对面停了。 钟瑶的视线很宁静,林瑞嘉与她对望,只觉得魂魄都要被吸进去了。 正在这时,林瑞嘉的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起来,混乱之中,林瑞嘉的头重重磕在了车窗上。 …… 不知过了多久,林瑞嘉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冰竹制成的龙床上。 她缓缓坐起身,一个温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倾倾,你醒了?” “我怎么了?!”林瑞嘉只觉心神恍惚。 幕北寒在床榻上坐下,伸手给她擦汗:“封后大典上,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不记得了?” “封后大典?!”林瑞嘉震惊。 幕北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是昨天啊。” 林瑞嘉紧紧盯着他,可他神色认真,丝毫不像是在说谎。 过了片刻,林瑞嘉忽然跳下床跑到窗边,她推开窗,外面雪花纷飞,冰花绽放,乃是北幕特有的景色。 “这里是北幕……”她呢喃。 她不是在东临天照城的马车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幕北寒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把她送到床上,又掩了窗才坐回到她身边。 他伸手抚摸她白嫩的脸:“你重新回到我身边,真好。” “幕北寒……”林瑞嘉盯着他,完全弄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只记得,她在大街上与钟瑶对视,接着马车剧烈颠簸起来,她的头似乎磕到了车窗边的硬木上,然后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可是,在她昏迷之中,她怎么会来到北幕,又参加什么封后大典?! 693.第693章 钟瑶的梦境(下) 林瑞嘉望着他,有些无措:“幕北寒,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东临吗?” “你在说什么?你本来,就该在北幕啊,倾倾,你是北幕人啊!”幕北寒伸手抚摸她的脸蛋,却被她一把推开。 他皱着眉头:凝视她半晌,又道:“倾倾,我想要个孩子……趁皇姑奶奶还在世,让她看一看我们的孩子吧?!” 林瑞嘉想起幕潇潇,想象着她与幕北寒去看望外祖母,外祖母儿孙满堂的情景,忽然心生向往。 孩子…… 然而,瑞嘉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兮雨和天明的脸。 她的瞳眸瞬间清醒,她猛地推开幕北寒跳下床,“这一定是梦!” 说着,朝殿外飞奔而去。 然而她刚推开大殿的门,仿佛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东临皇宫的御花园,百花齐放,景色极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她身着东临皇后服制,正端坐在交椅上。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跑到她的身边,手中捧着花朵,奶声奶气说道:“母后,兮雨(天明)摘了花花送给母后……” 林瑞嘉愣愣接过花,惊讶地望着已经有她腰高的两个孩子,这就是她的孩子,长大后的模样吗? 蝴蝶在花丛中翩跹,远处有小宫女们在一起玩闹。 身着紫色龙袍的男子出现在花园中,威严却不失俊美。他朝她缓缓走来,妖艳的单凤眼中带着满满的宠爱:“怎么坐在这里发呆?” 林瑞嘉起身,愣愣地望着他。 东临火越揽她入怀,望着兮雨和天明在花丛里奔跑嬉闹,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嘉儿,这便是我要的幸福了。” 他话音落地,裴九忽然牵着孩子出现,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他望着东临火越,甜甜地喊道:“父皇!” 林瑞嘉的心忽然乱了,她盯着裴九的孩子,又看了看玩耍的兮雨和天明,手心沁出了细汗。 正在这时,四周黑了下来。 那些人,都不见了。 轻灵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嘉儿,这是你要的幸福吗?” 林瑞嘉看过去,只见光晕笼罩着钟瑶,将她缓缓送到她的面前。 钟瑶的瞳眸依旧是纯黑的,可此时却带着温柔的神采:“嘉儿,你看到你的幸福了吗?” 林瑞嘉望着她,“这一切,是你设置出的梦境?” “是。”钟瑶点头,笑容依旧轻浅柔和,“嘉儿,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在南羽报了仇,你便失去了方向?” 林瑞嘉望着她的面庞,回想起从北幕到东临再到秦国的一切,她的生活,似乎的确一团糟。无论做什么,都十分被动。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却又无力去夺取。 或者,究竟是无力,还是不愿? 可是,她的目标很明确啊,她要做越哥哥的妻子,她要和越哥哥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仔细想了想,回答道:“越哥哥就是我的方向。” 钟瑶牵起她的手,紧紧盯着她的眼眸:“你不停地说服自己,你爱东临火越。可是嘉儿,你真的全身心地爱他吗?为何我觉得,你的心,一直摇摆不定?” “你初来东临,却被他弃若敝履,他甚至,让你去做你所恨之人的丫鬟……而最近,他更是违背他的诺言,娶了裴九。” “嘉儿,扪心自问,你真的还爱他吗?” 林瑞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却说不出肯定的话来。 钟瑶说的不错,她的心,其实并没有从前在南羽时那般坚定。 越哥哥爱她爱得轰轰烈烈,可同样伤她极深。 记忆中那个天神般降临到她身边,带给她温暖的神秘少年,似乎与现在的越哥哥渐行渐远…… 在这样的爱情面前,她畏惧了。 她原本,就是经不起失败的人啊! “我该怎么办?”恍惚中,她听见自己问道。 钟瑶伸出手,放在她心脏的位置:“遵从你的心。” “我的心?”林瑞嘉苦笑,“你都说我没有方向了,我的心已经迷失,又该如何遵从?” “刚刚的场景,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钟瑶失笑,“那个场景里的人,就是你深爱的那个。不要再举棋不定了,勇敢地去爱,他是伤害过你,可一切伤害,不都是源于爱吗?” 林瑞嘉诧异地抬头望着她:“如果,我看到了两个场景呢?” 钟瑶愣了愣,“也就是说,你看到了两个人?” “是。”林瑞嘉抿了抿唇。 钟瑶怔愣了好半晌,轻声道:“你的命格,合该母仪天下……合该,是东临的皇后。” 下一瞬,林瑞嘉猛地睁开眼,把旁边的田阳雪吓了一跳:“你怎么了?突然就睡过去,又突然醒过来?” 林瑞嘉往车窗外看去,那架垂着白色透明软帘的轿子与她的马车擦身而过。 钟瑶依旧是现实中的那个钟瑶,冰雪般不可接近,几乎不会开口说话。 她的手心沁出细汗,刚刚,是她使用了钟家的幻术吗? “嘉儿,你怎么了?”田阳雪有些担心。 “没事。”林瑞嘉笑了笑,有些虚弱。 钟瑶想要她看清楚内心,特地为她设置了一个幻境。可是在这样的幻境之中,她看见的却是两个男人…… 越哥哥和—— 幕北寒。 林瑞嘉的马车正要回宫,前方却来了一辆车堵住了她的去路。 驾车的零回禀道:“是裴家的马车。” 裴家的马车停了下来,身着冰蓝色丝绸长袍、袍底绣桃花瓣的裴炎从马车中走出来,十分礼貌地上前道:“不知郡主是否有空,肯赏脸移驾醉仙楼赴裴某之宴?” 田阳雪见林瑞嘉完全不在状态,便替他回绝道:“裴公子的好意,嘉儿她心领了。只是俗话说得好,这赴宴嘛,提前一个月发帖是诚心诚意,提前十天是礼貌客气,提前一天是临时起意,可快要开宴了才来请,裴公子莫非是在敷衍嘉儿?” 裴炎好脾气地对她行了一礼:“本欲提前相邀,无奈见不到郡主的面,这才拖到今日,万望海涵!” 林瑞嘉回过神听了他的话,见田阳雪还要再与他争辩,便拍了拍田阳雪的手,说道:“裴公子的宴,我是必定要赴的。” 她很想听听,裴炎会对她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田阳雪先行回宫,林瑞嘉留下与裴炎一同进了醉仙楼雅间。 雅间内早已上了一桌子菜,海陆空都有,很是豪华。 694.第694章 大权在握的那一天 林瑞嘉与他对面席地坐下,“裴公子可是想与我说令妹之事?” “不错。”裴炎抬手示意丫鬟为她倒酒,“我知道阿九她不懂事,郡主一定很恨毒了她吧?” 林瑞嘉握着小酒杯,神态冷然:“恨毒倒是不至于,只是寻常厌恶罢了。” 裴炎笑了笑:“阿九她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是行事过于冲动,顾虑并不周全。我请郡主赴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若将来郡主与阿九势不两立之时,还请郡主看在往日交情上,放阿九一马。” 林瑞嘉诧异地抬头看他,他神色认真,并不像是说笑。 “势不两立?”林瑞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势不两立。”裴炎笑容不达眼底,“阿九她不会与人分享东西,就如当初首饰铺子里那盏灯笼,即便是郡主先看中,到了她眼里,不是她的也会变成她的。” 林瑞嘉缓缓放下小酒盏,“裴公子的意思,是裴九会与我争夺越哥哥?” “我的意思是,若是到了事情不可挽回的地步,还请郡主手下留情。”裴炎的笑容倏然收敛,“在下没有威胁郡主的意思,只是阿九是裴家的明珠,裴家在,阿九在。裴家,不会放过任何伤害阿九的人。” 林瑞嘉端起酒盏,淡然地呷了一口酒:“曾经我的庶姐也说过类似的话。我记得她说的是,蒋家在,她就在。可是现在蒋家虽在,她却早已被大火烧死……” 裴炎的瞳眸骤缩,他盯着林瑞嘉,裴家早已将她调查清楚,她是北幕大长公主府的幕倾城,也是南羽丞相府的林瑞嘉。她口中的“庶姐”,应当是那位曾以美貌与才情闻名四国的林芙蓉。 他盯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丝对裴九的憎恶以及杀意,可是没有。她的瞳眸很平静,她喝着酒,仿佛刚刚说的那句,只是一句寻常客套话。 裴炎自问阅人无数,即便是身居高位的老狐狸,他甚至也能够一眼看透。 可是,他看不透林瑞嘉。 这个少女就像是被一层层谜给包裹起来,那双平静的凤眸,根本就透不出任何讯息。 他缓缓端起酒盏:“所以,倾城郡主这是打定主意,要对付阿九?” “我不会主动对付一个人。”林瑞嘉伸出酒盏,与他隔空对碰,“这得看,她招惹我,到了什么程度……” 两人一饮而尽,林瑞嘉起身离去。 直到林瑞嘉离开了雅间,裴炎忽然惊觉,他今日这场宴,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 既没有让林瑞嘉保证不伤阿九性命,也没有从她那里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反而,让林瑞嘉知道,裴家支持裴九嫁给太子…… 他苦笑了下,林瑞嘉此人,实在是不好对付。 出了酒楼的林瑞嘉站在街边,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许久都没挪开脚步。珊瑚与碧玉奇怪,过来请她上车回宫,她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往皇宫方向走去。 碧玉奇怪:“娘娘这是要走回宫里吗?这不得走上两个时辰?” “娘娘要走,咱们做奴婢的,还能拦着她不成?”珊瑚瞪了眼碧玉,“还不跟上去!” 两个丫鬟及一辆马车、一队侍卫都随着林瑞嘉往皇宫走,周围的百姓们纷纷观望着她,她却视而不见,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她始终相信她对越哥哥的感情,可是幕北寒的出现就像是一颗炸药,将她的生活炸得乱七八糟。 她以为对他只是畏惧,可她没有想到,在心底最深处,她竟然梦见了他…… 两个时辰,在她的茫然之中过去。 她走进了皇宫,却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青木阁。 青木阁很安静,外面的侍卫和丫鬟不知去哪儿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林瑞嘉走到殿外,刚走上台阶,便惊觉自己走错了地方。她站在台阶之上,不自觉朝里张望,珠帘高卷,她看见裴九正端坐在花椅上,东临火越坐在她旁边看书。 裴九端着茶,抬眸瞥见林瑞嘉,眼角余光扫了眼聚精会神的东临火越,淡淡道:“殿下很喜欢小孩子吗?” 东临火越没说话。 裴九又看了眼林瑞嘉,声音不咸不淡:“我怀孕了。” 这四个字犹如惊雷,东临火越抬起头诧异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裴九皱着眉头,“在醉仙楼的那一次后,我就怀上了!如今已有三个月,不信,你可以让芒老来把脉。” 东临火越盯着裴九看了半晌,林瑞嘉却已转身离开了青木阁。 “打掉。”他说。 裴九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这个孩子,我不会要。” “你疯了?!”裴九站起身,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这是你的骨肉,你怎么可以不要?!” 她费尽心思不惜出卖她和幕倾城的友情才嫁给他,为的就是保全肚中的孩子,让这孩子一出生就有爹爹疼宠,可是东临火越他居然说要她将孩子打掉?! 东临火越满脸不耐烦:“我的孩子,有兮雨和天明就足够了。” “我看你就是个疯子!”裴九不顾淑女形象,拎着裙子大步离开了正殿。 东临火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无比心烦。 他还没能将嘉儿哄回来,裴九却给他来了这么一出。这样一来,嘉儿她还会回到他身边吗?! 他皱起眉头,东临长锋对他而言没有威胁性,东临长锋极爱美人,绝不可能会与嘉儿一生一世。 最具威胁性的,还是幕北寒。 他很是烦恼,幕北寒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洁身自好,后宫连半个妃嫔都没有,可自己却将后院弄得乌烟瘴气,甚至还把裴九娶了进来…… 若自己是女人,恐怕也会选幕北寒…… 他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将林瑞嘉哄回来的办法。最后打定主意,若是软的不行,干脆就来硬的得了。 裴家军队之中他已安插了人手进去,想必再过一段时日,就能将裴家的军队大半掌握在手中。 等到大权在握的那一天,他想要林瑞嘉重新回到他身边,易如反掌。 695.第695章 带我离开这里 而林瑞嘉几乎是一出青木阁,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等在外头的珊瑚和碧玉见她流泪,以为她在里头受了欺负,便要回去告诉东临长锋。 她拦住两人,只说无事。 珊瑚和碧玉要带她回重华殿,她却意兴阑珊,说要出去走走。两个丫鬟想要跟着,却被她拒绝。 她们二人望着她走远,商量道:“珊瑚姐姐,你去告诉陛下,我远远跟着娘娘,以防出什么事。” 珊瑚点了头,两人忙分开去办了。 皇宫中灯火辉煌,林瑞嘉不知不觉走到清寒殿,这里是幕北寒的宫殿。 她呆呆站在外面,坐在屋檐下的磨叽老远看到她,连忙迎了出来:“郡主在外头做什么?可是来看望我家陛下的?” 说着,示意守门的侍卫们让开,将林瑞嘉迎了进去。 林瑞嘉心神恍惚地跟着他进了大殿,穿过花廊,走进了寝殿之中。 寝殿里点着几盏灯笼,幕北寒已经换了中衣,正倚在灯下看书。见她进来,不由有些诧异:“倾倾?” 磨叽放下竹帘退了下去,林瑞嘉望着幕北寒,手紧紧攥着衣角,强忍住内心的委屈,却在看见他放下书朝自己走来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眼泪再度掉了下来。 幕北寒看见她这样默默流泪不说话,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他拿出帕子为她拭泪:“谁欺负你了?” 林瑞嘉却只摇头不语。 幕北寒牵着她的手,让她在软榻上坐下,桃花眼中满是不悦:“是东临火越?” 林瑞嘉依旧不语。 幕北寒心中了然:“他究竟做了什么?” 林瑞嘉抬眸望着他的眼,这双桃花眼凝聚了太多的关切和温暖,让她快要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她终于忍不住,扑进幕北寒怀中大哭出声:“裴九怀了越哥哥的孩子……裴九她怀了越哥哥的孩子……” 幕北寒身子一震,这似乎是林瑞嘉第一次主动抱他。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倾倾……” “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你曾说过,只要我回头,你就在!那么,带我离开!我想外祖母,我想父亲!”林瑞嘉哭得像个孩子,那么无措,那么惹人怜惜。 说到底,她也不过只有十七岁。 幕北寒注视着她泪眼朦胧的双眸,下意识地,说了个“好”。 夜色深沉。 然而皇宫之中,却格外热闹。 六国之人都聚在一起,只因秦国的皇后与北幕的皇帝私奔了,并且还带走了东临太子的两个孩子。 这复杂的关系曾一度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当然这是后话。 承庆殿,东临长锋与东临火越的面色黑如锅底,只恨不能亲自带兵去将他们二人追回来。 而北幕这边,白沉香带着北幕使臣们泰然地坐在殿中,完全没有畏惧与惊慌。 对他们而言,他们的皇帝带着女人离开,这并不是耻辱,而是失而复得的骄傲。 他们的皇帝,合该世上最好的女人来配。 萧后拍了拍巴掌,立刻有无数宫娥端着美酒和点心进来,给每一张小桌都送上:“长夜漫漫,诸位若是等的辛苦,可以先行回殿休息。若是愿意等,东临为诸位准备了夜宵,东临特有的百花酿和百花饼,诸位可以尝一尝。” 她的声音很是清灵,姿容更是绝丽无双,一时不少使臣纷纷忘了规矩,只呆呆盯着她,几乎要看痴了。 东临天佐不悦,重重咳嗽了一声,这才让这群人将目光收回去。 这时,端香走过来,对萧后附耳轻声,“已经动手了。” 萧后眼底暗流涌动,目光从东临火越身上扫过,脸上却依旧挂着高贵大方的微笑。 与此同时。 天照城郊。 一匹白马急速奔驰在护城河道边,穿过重重垂柳,往北方而去。 这匹马不同于普通的白马,它浑身纯白无一根杂毛,马蹄厚实,浑身肌肉的极为发达,乃是一匹真正的宝马。 林瑞嘉怀抱着兮雨和天明坐在前面,幕北寒坐在她身后,架着马飞速往前奔驰而去。 林瑞嘉盯着漆黑的前方,尽管天黑看不清远处的风景,可她从没有一刻像这般踏实过。 幕北寒的怀抱,让她很有安全感。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远离了城郊。然而林瑞嘉却清晰地听见背后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有人追过来了?!”林瑞嘉蹙眉。 “嗯。”幕北寒没有语调,只专注地盯着前方。 然而前方的路上,忽然涌出十几个骑马的暗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幕北寒勒转马头,换了方向朝西而去。 那些暗卫紧紧追着他们,林瑞嘉回头,他们已经开始拈弓搭箭。 她有些惊骇:“他们想杀我们!” “别怕。”幕北寒说着,马速越来越快。 然而前方,竟赫然是一座断崖。 幕北寒勒住缰绳,身后的暗卫已经逼了过来。 月光下,他们的武器闪烁着寒光,上百名黑衣暗卫,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前排的人拈弓搭箭,箭头散发出凛冽的冷光,叫人心生畏惧。 他们并没有废话,直接射向幕北寒二人。 幕北寒用剑格挡,林瑞嘉却是胆战心惊。 原以为出了东临的皇宫便是自由,可是这么多人,究竟是谁派来的?他们非常狠辣,可见是有人要取她与幕北寒的性命。 这个人,是谁?! 脑海中浮现出越哥哥的脸,林瑞嘉有些难以置信,他们是越哥哥的人吗?越哥哥想要她死?! 她胡思乱想着,却听幕北寒冷声:“坐好了!” 说着,他猛地夹了下马肚,只听那匹马发出一声长嘶,竟凌空朝断崖对面的山崖掠去。 两座山崖间间隔了二十多米,这匹马却只在眨眼间便跳跃到了对面。 林瑞嘉檀口微张,满脸都是震惊。 幕北寒的手从背后穿过她的腰侧,控制住缰绳一路往北:“在南羽城时,这匹马还很瘦弱。现在已经很强壮了。” “这是什么马?” “皇马。”幕北寒声音平淡,“历代北幕皇帝专用的坐骑,可过高山,可涉长河。” 696.第696章 努力爱上你 然而那拨人马并没有放弃追逐他们,很显然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竟兵分三路围追堵截,最终再次将他们困住。 此时天已大亮,林瑞嘉困倦得不行,兮雨和天明更是嚎啕大哭不停。 箭雨之下,幕北寒有心力挽狂澜,却苦于只身一人,根本没办法对付这么多的敌人。 林瑞嘉将孩子紧紧揽在怀中,她的洞察力向来入微,她惊异地发现,这群暗卫的目标似乎只有她和幕北寒,对这两个孩子,根本没有下手的意思。 甚至于,那些箭纷纷避开了孩子,只朝着幕北寒与她射来。 既不肯伤害孩子,却又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并且想要自己与幕北寒一同赴死,林瑞嘉几乎敢断定,背后的人就是东临天佐。 幕北寒有些寡不敌众,林瑞嘉忽然拉了他的衣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幕北寒不解地看向她,她一手高高举起孩子,那些放箭的暗卫竟有些迟疑起来。 她猛地将襁褓丢给暗卫,战身拉着幕北寒就跳下了最近的一处悬崖。 暗卫首领接过襁褓,看了眼里面,将两个孩子依旧活着,顿时松了口气。他眼神复杂地望着悬崖,半晌后,下令道:“去悬崖下搜!” 幕北寒紧紧攀着悬崖下方的一根藤条,一手抱着林瑞嘉,几个晃动后,带着林瑞嘉跳进了崖壁上的洞口里。 “为什么要把孩子丢给他们?”他问。 “他们不会伤害兮雨和天明,他们要的,是我们的性命。”林瑞嘉在一处石头上坐下,努力平复慌张急切的心情,“幕北寒,是东临天佐,对不对?” “东临天佐不会傻到在他的地盘取我的性命。”幕北寒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倾倾,这一次,是我们冲动了。” 林瑞嘉垂下眼帘:“人生百年,又能有几次冲动的机会?” 幕北寒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林瑞嘉没有抗拒,只是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眼睫低垂,凤眸中一片黯淡。 幕北寒低头看着她的侧脸,声音带着几分顾虑:“倾倾,这一次你回到我身边,将来,是否还会离开?” 林瑞嘉抬眸,他的眼中竟有着惶然之色。 她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幕北寒眼中的期待一点一点沉下去,最终一片死灰:“你终究,还是没有放下他。” 林瑞嘉咬了咬唇,“我会克制住自己,不去想他。幕北寒,我会努力让自己爱上你。” 她说着,声音已然带上哭腔。 幕北寒伸手抚摸她的面庞:“倾倾,我要你从身到心,只属于我一个人。你可以做到吗?” 他说着,目光下移,手指已经挑开了她颈间的第一粒盘扣。 林瑞嘉的身子微微颤抖,她望着幕北寒,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二粒盘扣被解开,她低下头,本能地抬手想要阻止他,却在半空中缓缓放下。 第三粒盘扣。 林瑞嘉想起当初在南羽,她中了情·毒,越哥哥推开幕北寒的解药,以身为她解毒。那一夜,她中途醒来,清晰地看见窗外银白的月光之下,他在屋顶上坐了一夜。 第四粒盘扣。 …… 往事种种皆浮上心头,洞宇之中,枝蔓横生。 林瑞嘉被幕北寒轻轻放平在石块上,乌发铺散开来,玉·体·横陈,将简陋的山洞映照的熠熠生辉。 幕北寒欺身而上,林瑞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凤眸带着无措的惶然。 桃花眼倏然黯淡:“这么快就后悔了?” 林瑞嘉轻轻松开手,可是身体的轻微颤抖,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慌与害怕。 雪城宫殿里噩梦般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她闭起双眼,眉头却不自然地紧紧皱起。 幕北寒望着身下紧张的少女,忽然就没了兴致。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将散落一地的衣物拾起,“起来。” 林瑞嘉惊讶地睁开眼,幕北寒淡然地为她穿上衣物:“咱们回天照。” “什么意思?”她问,内心深处松了一口气。 幕北寒给她穿上外裳,“你与他,根本就没有彻底割舍开来。倾倾,这样的你,会给我们三人都带来痛苦。” 林瑞嘉注视着他,他的眉眼之间都是寒意,似乎对刚刚她的表现,很不满意。 她有些懊恼,却无法扭转幕北寒的意思,只得任由他为她穿上鞋袜。 两人奔忙了一夜,俱都有些困了,幕北寒给她拿来软草垫在石头上,自己守在旁边让她睡一会儿。 林瑞嘉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一天。 等她醒来时,洞中却已不见了幕北寒。她惊慌地起身,幕北寒从洞府深处走来,手中拿着一截盛了水的竹筒和几颗野果:“给。” 林瑞嘉望了眼洞外的天色,已经是傍晚了,天空一片云霞蒸蔚,很是漂亮。 她喝了水,又吃了野果,吃完之后,幕北寒才搂着她的腰上了崖顶。他吹了声口哨,那匹所谓的皇马立刻奔驰而来,亲昵地低头蹭他的手。 他抱着林瑞嘉上了马,一路朝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另一边,那些暗卫们在崖底找了许久却找不到他们二人,统领想了想,他们大约进了崖壁上的洞穴。可这悬崖太高,没有绳索,他们不敢随意攀登。 等他们费了大工夫爬到悬崖壁上查探究竟,幕北寒和林瑞嘉却早已进了天照城。 皇马奔到皇宫前,守门的侍卫见他们二人回来,都有些惊讶,忙放了行,并派人去承庆殿通知其他国家的人。 此时承庆殿歌舞升平,众人并没有因为他们二人的失踪而焦躁不安。更何况,据说有个农民在城郊外的悬崖边发现了兮雨和天明,并特意将他们送回皇宫来。 东临天佐大悦,给了那农民许多赏赐,原本安排好的歌舞夜宴也照旧进行。 此时殿中独舞的少女乃是蒋振南带来的,腰肢柔软盈盈不堪一握,紫纱遮面,一双凤眼含着情愫,不时向东临火越投去深情一瞥。 东临长锋却心系林瑞嘉,坐立不安中看见那跳舞女子的眼睛,顿时皱起眉头:“倾城?” 697.第697章 割发绝情 不怪他有这种想法,这跳舞的少女,额头与双眼的确与林瑞嘉生得一模一样。 甚至连身形,都相差无几。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地望着那少女,又觉不大一样。倾城的气质偏于婉约明媚,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而这个跳舞的少女,浑身的气质却是媚色居多,一双眼尤其会勾人,可见是经过仔细调教的。 东临长锋不耐烦地将手中杯盏重重搁到桌上,清脆的噪声在乐曲声里格外突出。 身后跪坐的秦南探到前面,低声道:“此女便是无尘公子的杰作,借蒋帝之手,送到东临火越身边。” “看着倒是的确与倾城很像。”东临长锋冷声,目光落在蒋振南脸上,蒋振南一脸高深莫测,不知在想什么。 “微臣曾有幸见过她面纱后的脸,这张脸,与幕倾城,几乎一模一样……”秦南轻声说着,“除了脸,她经过无尘公子的人的调教,手段与心计也较之从前高明许多。” 东临长锋微微颔首,心情平复许多。 东临火越注视着独舞的少女,她眉目含情,恍惚之中,他仿佛看见嘉儿在这里跳舞旋转,周围的人都不见了,世界中,只有他们两人。 一舞完毕,少女对东临天佐等人下跪行礼。 “臣女乃是南国兵部尚书之女,唤作林重画!祝愿天下太平,百姓五谷丰登!” 蒋振南幽幽道:“林小姐,摘下你的面纱。” 林重画缓缓解开紫色面纱,殿中的人俱都倒吸一口凉气。 太像了…… 若非声音不对,他们几乎要认为,这个少女,就是林瑞嘉! 林重画眼观鼻鼻观心,对周围人的反应毫不在意,只是缓缓起身,静静望着端坐着的东临火越:“四年前的四国盛典,南羽奉京城大街上,臣女曾有幸见过太子一眼,自此情根深种。这一次六国盛典,臣女特意求了陛下,允许臣女过来为太子献舞。” 她说着,款款走到东临火越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中,对着他跪了下去,凤眸中俱是深情与孺慕:“求太子收臣女在身边,哪怕是做洒扫丫鬟,臣女也心甘情愿。” 她的声音柔软如水,浑身的媚意几乎让在场的男人们都要抵抗不住。 东临长锋眯起眼,鹿无尘好心机,他将她的脸弄成幕倾城的模样,又调教得她温顺乖巧,而这温顺乖巧,恰恰是幕倾城身上所没有的。 若说东临火越不心动,他不信。 东临火越凝视着林重画,仿佛透过她看见了林瑞嘉。 而承庆殿大殿门口,幕北寒与林瑞嘉正并肩而立。 她注视着东临火越伸手去抚摸这个林重画的脸,那双狭长的单凤眼中,竟有着隐隐的情意。 本就灰败的内心再度涌起一层无力感,林瑞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越哥哥他,是不是只是喜欢自己这张脸? 她无力去思考为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林重画会与她有着一样的面容,她只是觉得心累。 她看着东临火越抚摸这个女人的脸,她的心绞痛难忍,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悲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幕北寒牵起她的手,“倾倾……” 林瑞嘉几乎要支撑不下去,她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难受地闭起双眼。 蒋振南适时开口:“这位林小姐,不知太子是否有意收下?” 东临火越回过神,抬起头来,却正好看见林瑞嘉倚靠在幕北寒肩上。 他们牵着手,并肩而立的模样如此登对…… 男人是有嫉妒的,是有占有欲与控制欲的。东临火越只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要将他掐的透不过气来。 嘉儿,他,便是你最终的选择吗? 狭长的单凤眼中掠过凉薄,他开了口:“林小姐花容月貌,堪为本王侧妃。” 侧妃呵…… 林瑞嘉心如死灰,她睁开眼,一步一步朝东临火越走近。 所有人都不再喝酒,只是怔怔望着这个看似纤弱却格外坚定的女人。 林瑞嘉在东临火越面前站定,伸手拔下发间的紫金簪丢到东临火越面前,将脖颈上始终带着的紫金如意锁也取下丢到他面前。 安静得大殿内,林瑞嘉声音清越,却仿佛又含了北幕的冰冷霜雪:“东临火越,我林瑞嘉与你,自此恩断义绝,绝无牵扯!” 她的长发散落下来,美丽的像是乌黑的丝绸。 她从腰间荷包内取出一把玲珑小剪:“从七岁到十三岁,你在听禅寺护了我六年,教会我无数东西。我为你生了两个孩子,若是还不足以偿还这个债,那么这把头发,应该够了!” 她说着,猛地剪下一把长发,随手洒落空中。 乌黑美丽的长发在风中飘零开来,柔软而又无力。 她决绝地转身离去。 东临火越望着她的背影,放在腿边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他想叫她别走,可是他还未出声,还未来得及站起来,幕北寒已经牵过她的手,声音温柔如水,可大殿中的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倾倾,我们回家。” 他终于按捺住去追她的冲动,只是他的指甲深深嵌进了骨肉里,手掌内,早已血流如注。 林重画跪在他的脚边,低着头,神色莫测。 林瑞嘉还未和幕北寒走出承庆殿,只听一声脆响,身后,碎了一地的琉璃杯盏。 东临长锋猛地站起,“幕倾城,你当我不存在吗?!” 林瑞嘉背对着他,面容凛冽:“我不想再玩自欺欺人的游戏。东临长锋,我不喜欢你。过去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你若真有你所说的那样爱我,就请放我离开。” 她的声音带着极地苦寒的绝情,叫东临长锋的心都冻结成冰。 他注视她的背影良久,最终苦笑:“原来我再多的努力,都抵不过他的一句回家……” 他的声音很落寞,与从前那位荒诞不羁、风流潇洒的秦王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六国之人的注目中,东临长锋抬步往外走去:“那个约定,就当做不存在吧。无论如何,你的心太过冷硬,我付出再多努力,都捂不热。” 698.第698章 太子府遭贼 “既然不能与你一同归去,既然你始终不会选择我,那么至少,别让我看见你离开的背影。” “幕倾城——不,林瑞嘉,至少一次,请看一看我离开的背影。” 他的声音染上萧索,笑容更是苦不堪言。 秦南皱眉,事情不该发展成这样,绝不能让幕倾城与幕北寒在一起…… 他看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盯着林瑞嘉的背影,瞳眸内的情绪极度危险,却并没有要去追的意思。 林瑞嘉与幕北寒携手离开。 秦南叹了口气,瞥了眼低头跪着的林重画,他的计策,恐怕要大打折扣了。 披着斗篷的东临观月望着林瑞嘉与幕北寒离开,清澈的凤眼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遗憾。 北幕驿馆,众人都已开始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白沉香的心情很好,若是父亲与外祖母知道倾城要回去,一定十分高兴。 东西收拾了一半的时候,忽然有宫女过来禀报,说是上官小姐求见。 林瑞嘉脑海中浮现出上官竹茹的身影,想起曾经关系也算不错,便让丫鬟将她请进来。 上官竹茹是苦着脸进来的,一张清秀美丽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倾城……” “怎么了?”林瑞嘉疑惑。 上官竹茹不高兴地在她旁边坐下,拿起桌上的鲜桃啃了一口,“小竹子我天天给夜冥送好吃的,可他压根儿就没正眼瞧我!” 林瑞嘉失笑:“他就是根还没开窍的木头,不如,你换一个对象?” 上官竹茹鼓着腮帮子,偏头看见幕北寒挑了帘子过来,忙不迭冲过去,好奇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早就听闻这位北皇乃是天下第一美男,果然名不虚传!” 林瑞嘉看她瞬间就将夜冥的事抛之脑后,不由有些无奈,想来这姑娘,也没有非夜冥不可的念头。 上官竹茹告辞之后,驿馆里的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幕北寒上了马车,林瑞嘉望了眼青木阁的方向,最终转身跟着上了车。 既然已经割发断义,那就再无瓜葛。 从七岁到十七岁,他们的十年,已经过去。 素青的马车车帘缓缓放下,遮住了她向外看的目光。 再见了,兮雨,天明。 再见了,越哥哥。 幕北寒紧紧握着她的手,试图给她冰凉的手一点暖意。 林瑞嘉只垂着头,任由他握着她的手。 夜色深沉。 太子府。 东临火越身着宽大的白色中衣站在寝殿窗前,静静盯着远处的夜海棠。 寝殿里只点着一盏灯笼,看起来十分寂寥。 披着斗篷的澹台惊鸿出现在寝殿内,望着他的背影,淡淡道:“他们在宣州城遇到了敌袭。” “他们”指的是幕北寒与林瑞嘉,东临火越心知肚明。 “谁的人?” 澹台惊鸿不语。 东临火越抿了抿削薄的唇,声线冷硬:“萧后她,当真相信那个医女的话?” “她叫南楚,”澹台惊鸿在桌边坐下,春日的夜里还有些泛凉,他忍不住将斗篷裹得更紧些,“东临观月是萧后唯一的儿子,她自然会为了他的病,想尽办法。” “万年冰川水不止可以做东临观月的药引,还能做别的东西的药引。”东临火越凤眸中毫无感情,“比如,长生不老药。” “殿下的意思是……”澹台惊鸿瞳眸微眯。 “盯紧南楚,她的来历,绝不简单。”东临火越吩咐完,开口想问什么,却又抿了唇不再言语。 澹台惊鸿盯着他的背影,“殿下就不想知道,倾城郡主在那场袭击之中,如何了吗?” “他比我有本事,想必她在他那里,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这话带着赌气的意味,还有几分戏谑,可他的瞳眸里,却分明是妒忌。 澹台惊鸿沉默片刻,又道:“那位林重画……” “放在府里。既然是蒋振南的眼线,那就好好‘伺候’着。”他冷声。 见澹台惊鸿仍旧不走,他有些不耐烦:“还有何事?” “殿下练功房里的紫炎火莲,被人动了。但那人只掐了一瓣莲花,不知作何用途。” 紫炎火莲是修习紫炎心法的必备品,乃是当初东临火越的师父所赠,一共两朵。他将其藏得很好,他的练功房更是寻常人进不去的。 “查出是谁了吗?” 澹台惊鸿摇了摇头:“如今局势紧张,即便是太子府,也并不安全。” 局势紧张……东临火越咀嚼着这个词,“你很少会说出这种话。” “六国盛典举行得并不圆满,这才三天,便有两国离开。我总觉得,天照城里有暗流涌动,恐怕这天下,将要不太平了。”澹台惊鸿摇了摇头。 “让我一个人静静。”东临火越淡声。 澹台惊鸿起身离开,临走前,却又添了一句:“两位小主子还在皇宫里,可要派人将他们迎回来?” 东临火越沉默半晌,淡淡道:“不必。我不想看见他们。” 澹台惊鸿垂了眼帘,转身离开。 东临火越注视着黑沉沉的夜色,嘉儿,你何其忍心,竟舍得丢下兮雨和天明,丢下我离开…… 是不是我们在你心中,已经没了分量? 宣州城内。 北幕的马车在驿馆中修整。幕北寒、白沉香与林瑞嘉三人,待在大厅之中等着暗卫们的回报。 他们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宣州城外的树林里,却遭到早已埋伏好的刺客们的袭击。 幕北寒断定,这些刺客们与上一次偷袭他与林瑞嘉的是同一批人,只是这一次他们人手充足,几乎全歼对方这批刺客。 但目前还不确定幕后黑手是谁,已经派了暗卫去调查。 三人喝着茶,面容都很静默。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名暗卫匆匆进来,对幕北寒行了一礼:“陛下,经属下等调查后发现,这批刺客受雇于东临的皇后。” 幕北寒抬手示意他们下去,白沉香冷笑道:“久闻东临的燕王久病不愈,可陛下刚到天照,便有人说,须得万年冰川水方能治愈。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巧了些。” “哥哥的意思,是有人在利用燕王的病,想要取陛下的性命?”林瑞嘉问道。 699.第699章 除了我,再没人有资格拥你入怀 “不止如此,这个幕后之人,是真的想要万年冰川水。”白沉香冷声。 林瑞嘉想起田阳雪在给自己的回信里,提到过传说中长生不老药所需要的配方,这配方里头,就包含了万年冰川水…… “是鹿无尘?”林瑞嘉抬眸。 二人都没有说话,沉默许久后,已过丑时。白沉香摇着头起身告退,幕北寒对林瑞嘉伸出手,林瑞嘉将自己的手覆在上头,他带着她去了大厅后的寝屋。 寝屋中只点着两盏昏暗的灯笼,床铺已经铺好。 幕北寒给林瑞嘉脱了外裳,声音温柔:“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两人睡在同一张榻上,却是同枕异梦,所思所想各不相同。 而天照城未央宫,端香匆匆进来,挑了帐幔,低声道:“娘娘,咱们派去的人,无一生还!” 萧后已经睡在了榻上,她睁开眼,眸中却是丝毫睡意都没有:“他们离开东临了?” “在宣州城修整,大约再过三日,就能进入北幕的疆土。”端香咬了咬唇,“娘娘,若是要下手,也就只有这三天了。” “幕北寒他没有强大的母族,却能坐上北皇这个位置。你以为,他是简单的人?”萧后侧身向里,“恐怕他,早已知道是本宫下的手。” 端香大惊:“那,那该如何是好?娘娘暴露了,燕王殿下的病也无法治愈……” 萧后闭上双眼,没有说话。 端香无奈,最后只得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随着秦国与北幕的离开,其他三国也陆续回去。东临火越忙于设宴送别诸国使臣,这段时日十分繁忙。 等到送走最后一批人,已是三天之后。 他有些疲倦地回了太子府,正想去莲花殿沐浴,却在回廊里听见不远处有几个丫鬟在怒骂着什么:“不过是顶了张和倾城郡主一模一样的脸,就真当自己是倾城郡主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呸!” “就是!到了太子府就要遵守太子府的规矩,我们太子府侧妃吃得,就是这样的食物!还敢挑三拣四,当真是蹬鼻子上脸!” 东临火越穿过长廊,便看见不远处,几个膳食房里的大丫鬟正冲着一名小丫鬟发火。 林重画站在小丫鬟身后,双眸泛红,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做声。 膳食房里的几个大丫鬟看她如此隐忍的模样,不由起了戏弄她的心思:“听说侧妃已经入府三天了,可这三天,却是自己一个人独居翠微楼,殿下一次都没有去看你,更别提宠幸了……” “如今裴侧妃身怀殿下子嗣,殿下疼之宠之都来不及,又怎会有时间去看望这位新侧妃?” “可惜啊,白长了和倾城郡主一般的脸!哈哈!” 她们语调不屑,林重画一张脸通红通红,那小丫鬟受不了她们这般欺负人,挺了胸脯就要上去教训她们,林重画却拉住她:“凝香,罢了,咱们回翠微楼。” 凝香却不愿意,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米饭,很是不平:“娘娘,您看看她们每天送的都是什么饭!娘娘从小锦衣玉食,何时吃过这等苦?!” 那碗米饭上只随便盖着几块发黄的豆腐、几片青菜叶子,根本不像是侧妃所食的东西。 林重画却淡淡一笑,瞬间便是风华无限:“只要能每日看他一眼,我就满足了。” 她的笑带着四分幸福,三分天真,三分单纯,像极了当初的林瑞嘉。 东临火越只觉这笑容刺伤了他的眼睛,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林重画说完,便带着愤愤不平的凝香转身离开。 那几个大丫鬟依旧骂骂咧咧,“有这种饭吃就不错了!还想要鲍鱼海参吗?!” “就是!看她那个清高样子,其实还不就是想倚仗跟倾城郡主长得像,借机上位嘛!” 她们不屑地说着,离开了长廊。 东临火越站立良久,身后跟着的管家阿飞试探地问道:“主子,莲花殿里的水已经烧好了,主子现在可要过去?” 东临火越望着林重画的背影,声音平淡:“让林侧妃伺候本王沐浴。” 阿飞愣了愣,多看了一眼林重画,应了声是。 莲花殿大门紧闭,被通知过来伺候东临火越沐浴的林重画站在门口,有些忐忑地伸手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热蒸汽。 蒸汽弥漫,看不大清里面的情景。 林重画缓步走进去,莲花殿的中央是莲花池,一位身着紫色锦袍的俊美男子正斜坐在池边的软榻上休息。 她缓缓走近,东临火越一手托腮,似乎是睡着了。 他面容妖艳精致,世上鲜少有这般模样的俊美男子。可是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眉眼之间都是疲惫。 林重画看得有些呆了,伸手想要将他眉宇间的皱纹抚平。 东临火越却瞬间睁开眼,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林重画吃痛,东临火越瞳眸微缩:“嘉儿?” 林重画望着他,“妾身……妾身是林重画……” 东临火越眸中的情绪很快收敛起来,林重画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满足:“妾身与倾城郡主生得像,真是福气呢。如果这样能靠近一点殿下,妾身真的很高兴。” 东临火越没看她,起身道,“为本王更衣。” 林重画默默解下他的腰带,为他脱下外裳,挂在了衣架上。纤纤玉指触碰到他的中衣,她抿了抿唇,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地为他摘下中衣。 健壮的男性·身体呈现在眼前,林重画跪坐在他脚边,温顺而又恭敬地低头为他脱下鞋袜。 东临火越走进浴池中,小麦色的肌肤被覆上一层水光,看起来格外诱人。 林重画拿来湿帕为他擦背,动作温柔而细致。 东临火越闭起双眼,脑海之中那张脸却无论如何都抹不去。 嘉儿,你现在,已经到了雪城吧? 你离开的那样绝情,你当着六国人的面对我割发断情……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以那样决绝的姿态面对我。 可是我,怎么甘心放你离开? 嘉儿,总有一天,我要你知道,这天下除了我东临火越,再没人有资格抱你入怀。 700.第700章 把她扔给一个侍卫 热气蒸腾中,东临火越的面容逐渐冷峻起来。 妖艳的面庞逐渐褪去曾经少年时的青涩,一股名为霸道的气势从他身上扩散出来,上位者的威势散发无遗。 一声轻呼响起,林重画的手微微缩起,她不小心将帕子掉进了莲花池中…… 东临火越睁开眼,偏头看她:“你在做什么?!” 映入眼帘的小脸带着无辜与懵懂,林重画怔怔望着他:“殿下,对不起,我……我……帕子掉进了水里……” 这样的面容,与曾经的林瑞嘉的脸再度吻合起来。 东临火越有些烦躁,一手扯过她的手腕,林重画惊叫一声,只听得巨大的水声响起,她整个人被东临火越拽进了莲花池之中。 她身上的衣衫全都湿了,紧紧贴着肌肤,敏·感处若隐若现。 她双臂环抱在胸前,通红的小脸上,漆黑的睫毛沾着水珠,仿佛畏惧似的,往后面倒退几步:“殿下……” 这样小鹿一般受惊的姿态,让池中的男子瞳眸闪了几闪,仿佛透过她,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嘉儿。 他伸臂将她拉进怀中,林重画害怕得低着头不敢看他,瑟缩着的模样仿佛是受惊的猫咪。 “抬起头来。” 东临火越冷声。 林重画缓缓抬头,身体在他怀中不住颤抖。 东临火越恶意地将她的衣裳一点一点褪去,林重画轻声说着不要,却无力阻挡他的手。 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开,林重画低着头,连耳尖都红了。 东临火越却松开手,好整以暇地靠在池壁边,“不是说帕子丢了吗?那就快点找出来。” 林重画诧异地抬头看他,见他不是在说笑,只得抿了唇,战战兢兢地在池子里搜寻起那块帕子。 可是池子这么大,想要找到一块小小的帕子,又谈何容易! 林重画越找越急,她弯着腰在池子里搜寻,找了许久都没摸到帕子。 良久之后,她终于摸到一角柔软,刚想拿起来,却发现根本拿不起来。她抬头一看,正对上东临火越戏谑的目光。 他将帕子踩在脚下,任她怎么拽都拽不起来。 林重画直起身,咬住嘴唇,脸色不虞:“殿下这是在耍弄妾身吗?” 东临火越伸出手臂,将她拉进怀中,点漆般的单凤眼深不见底,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情·欲,“不是说仰慕本王吗?那么,本王今晚就临幸你,如何?” 两人的鼻尖触碰到一起,林重画的心跳得极快。 她不敢与他对视,只垂下眼帘娇羞不语。 东临火越笑着上了池子,随意套上外套,林重画好奇地望着他,他的内力运转,竟直接将莲花殿中的灯尽皆灭了。 黑暗中,林重画只觉有人将她抵在池壁上,轻轻抚摸着她的身体,下一瞬,大掌拉开她的腿,毫不留情地进入。 林重画痛呼一声,他没有丝毫怜惜,她因为痛苦而双眼紧闭,她的脸渗出汗珠,但是身上的人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 莲花殿外,东临火越一身紫衣,长身玉立,背影肃然。 殿内不时传出女子的呻·吟,一旁阿飞苦着脸,“殿下,您这样,真的好吗?这位林姑娘,好歹是南国皇帝送来的,也是南国兵部侍郎之女,您把她扔给一个侍卫……” 东临火越冷冷注视着远处的灯火:“蒋振南送来的女人,哪有那么简单。派人去将这个女人调查清楚。” “是!” 不知过了多久,池中的水逐渐变温凉。 林重画中间几度晕厥过去,等她缓缓睁开眼,却见自己躺在浴池边的地上,身上青紫·爱·痕交加,不忍直视。 她艰难地坐起身,忍受着身下的痛楚朝四周看去,却见东临火越正身着中衣坐在软榻上看书。 她望着他,眼泪突然之间就掉落下来:“殿下?” 东临火越见她醒了,淡淡道:“过来。” 林重画忍住痛楚起身,缓步走向他,他望着她:“府中的人对你如何?” 林重画低下头没有说话。 东临火越忽然起身,随手拿了件披风给她裹住,随后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朝殿外而去。 林重画不解,他抱着她,穿过重重回廊,一路朝翠微楼而去。 路过的太子府下人们都吓了一跳,忙不迭退到路边行礼。 这一晚,太子府里的所有下人都知道,他们的主子亲自抱着那位不受宠的侧妃去了翠微楼。 下人们心中都各自思量,莫非殿下已经忘了倾城郡主,转而爱上了这位林侧妃? 也有人猜测,是林重画凭着她的脸获得了殿下的宠幸。但无论如何,府中风向大变,几乎所有下人们都知道,这位林侧妃,今后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了。 翠微楼,寝屋中一片漆黑。 帐幔后不停传出女子的娇羞·呻·吟,如猫儿一般,叫外面守夜的几个婆子和丫鬟都红了脸。 身上的人动作很温柔,林重画能感受到他的怜惜,于是搂了他的脖颈,声音甜糯:“殿下……人家还要……” 那侍卫苦着脸,将她翻了个身,一巴掌重重拍到她的臀·上,哑声道:“本王给你!” 屋中又是一轮巫山云雨,女子的呻·吟声,直叫窗外的月亮都红了脸,悄悄躲进了云层之后。 翌日。 林重画直到晌午才醒过来,她只觉身体如碾碎了般酸疼,好不容易坐起来,凝香匆匆从外头进来,忙过来扶了她一把,喜滋滋道:“娘娘!今儿一早,殿下吩咐人送了好多赏赐过来!您都没瞧见,府中那些下人们的脸色,尤其是昨晚那几个轻贱咱们的厨娘,那表情不知有多精彩!” 林重画目光平静,在凝香的帮助下走到梳妆台边坐下。梳妆台上都是珍贵的胭脂眉黛,以及各色首饰。 凝香高高兴兴地介绍道:“娘娘,这些东西都是您睡熟的时候,殿下派人送来的!您看看这盒胭脂,据说这一小盒就要上百两银子呢!” 林重画却丝毫都不关心这些东西,只是对着镜子左右照看自己的脸。 701.第701章 被搜 她抚摸着这张脸,平静的凤眸中带着一丝冷意。 她曾经无数个夜晚想起这张脸,想起她有多么仇恨这张脸的主人。 可是,终于有一天,她顶上了她最仇恨之人的脸。 她忍受了巨大的痛楚,终于有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容颜。 林瑞嘉,你绝不会想到,我是谁…… 你绝不会想到,你最爱的男人已经临幸了我。 我会让他一点一点爱上我,比爱你时更甚…… 我会要你的那双孩子死于非命,我会把你珍惜的东西,一点一滴,全都夺过来。 她的美眸中满是恨意,直到凝香小声道:“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只一瞬间,她眼中的恨意俱无,化作无限风情与淡淡的少女才有的懵懂单纯,转身望着进来的东临火越,想要起身行礼,刚起来却朝前倒下去。 东临火越在一旁坐下:“昨晚,你辛苦了。” “能够伺候殿下,是妾身的福分,怎么是辛苦呢?”林重画笑得很幸福。 她的脸上是真真切切的幸福之意,毫不做作,让东临火越的心底莫名一抽。 凝香笑了笑,悄悄示意房中的丫鬟们都退下去。 东临火越注视着她的脸,尽管知道她不是嘉儿,却忍不住多看几眼。 太像了,不止是面容,还有她的神情。 林重画在梳妆台前坐下,注视着镜中微微发怔的东临火越,笑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无事。”东临火越回过神,心底却是思绪万纷。 蒋振南将林重画送来,无非是想要在他身边安插一枚眼线。 他知道自己深爱林瑞嘉,于是特意弄了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但是在这世上,即便两片叶子也不会完全相同,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更是绝无可能。 “殿下,您在想什么?”林重画软声问道。 东临火越抬眸看她,“无事。” 明明声音温柔,可他的眼底却很冷。 林重画看不大懂他的眼神,颇有些忐忑。 与此同时,北幕雪城。 林瑞嘉披着厚实的斗篷,随幕北寒一同来到大长公主府。薛姑姑早就在外面等候了,见他们过来,忙掀了厚厚的帘子,让二人进去,笑道:“公主知道郡主回来,昨晚高兴得一夜都没睡!” 林瑞嘉进了屋,屋里燃着地暖,十分暖和。小丫鬟为她摘了斗篷,她一眼看见端坐在上座的幕潇潇,她的双鬓又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却十分慈祥。 “好孩子!你终于肯回来看一看外祖母了!”幕潇潇说着,老泪忍不住滚落,将林瑞嘉看得一阵心痛。 她在下方行过礼,便上前为她擦泪:“外祖母,倾城回来了,以后倾城一定留在外祖母身边,好好照顾外祖母!” 她说着,鼻尖忍不住发酸。 幕潇潇伸手拉过幕北寒和林瑞嘉的手,十分欣慰地对幕北寒道:“你总算让皇姑奶奶看见一点本事,将嘉儿给带回来了!” 私心里,她是十分希望林瑞嘉与幕北寒在一起的。那样,她的宝贝倾城每天都能来看她,而且若是幕北寒对她不好,她还能为她撑腰。 东临,毕竟太远了。 远嫁东临,倾城会吃很多苦…… 薛姑姑示意小丫鬟们端来点心与水果,又让屋中伺候的下人们俱都下去。 等到房中只剩下他们四人时,薛姑姑望了眼幕潇潇,见她微微颔首,这才开口道:“陛下去东临赴六国盛宴的这段时日,有高手潜入大长公主府,将书房搜了一遍。” 幕北寒与林瑞嘉对视一眼,林瑞嘉皱着眉头问道:“可有查到是谁做的?有没有拿走什么东西?” 薛瑾妍摇了摇头,“怪就怪在这里。那人仿佛是冲着什么机密的,贵重东西一个都没拿走!后来奴婢清点了一下,并没有丢失任何物什。” 幕潇潇的目光很是凛冽,她注视着幕北寒:“大长公主府守卫森严,但依旧有人能够潜入我的书房。皇帝,这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幕北寒颔首,“我会仔细的。” 将这事说完,幕潇潇又招手让林瑞嘉过来,从袖袋里取出一只珐琅彩坠珍珠挂饰:“这是外祖母为你准备的礼物,这可是外祖母与你外祖父定情时的信物,你一定要收好了!” “多谢外祖母!”林瑞嘉落落大方地接过,对幕潇潇行了个礼,“孙女一定会好好保存,定不会让它受到任何伤害!” 幕潇潇欣慰地点头,目光又落在她的手腕上,她将她的袖子撸到上面,只见她的腕上只挂着一个十分简单的玉镯,不由皱起眉头:“我送你的那只紫金手镯呢?” 林瑞嘉愣了愣,想起和赫连锦玉的交易,不禁有些不好开口。 她垂下眼帘,轻声道:“那只手镯,孙女留给兮雨了。外祖母,那只手镯很重要吗?” 幕潇潇松了口气,挥挥手道:“没什么,没弄丢就好。兮雨和天明,我还没看上一眼。你们回来,怎么也不把他们两个带回来?!” “路途遥远,他们还小,怕是受不了颠簸。等到他们再大些,我会亲自将他们接回来的。”幕北寒淡淡说道。 幕潇潇知晓这是幕北寒在安慰她,兮雨和天明身上流着东临皇族的鲜血,怎么可能轻易被带回来。 “罢了,午膳已经准备好,你们两个,随我去用膳。” “是。” 林瑞嘉的归来,受到了北幕诸多人的热情欢迎。在幕北寒的主持下,她很快入主东宫,成为了他后宫中唯一一位女子。 幕北寒有意重新举行封后大典,却被林瑞嘉婉拒。封后大典劳师动众,实在是太过劳民伤财。幕北寒为尊重她,便答应取消封后大典,只是要求必须重新办一次婚礼。 这次婚礼并没有第一次那般隆重,只是简单地在皇宫中办了个宴会。 而承欢宫的寝殿内,一对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着,林瑞嘉身着金丝线绣凤凰缀明珠大红嫁衣,头上盖着喜帕,静静端坐在床榻上。 喜帕下的脸,隐隐有着紧张之色。 以前伺候过她的苜蓿与板栗仍旧被调来伺候她,再加上寒蓉蓉,三个小丫鬟守在房里,俱都有些紧张。 702.第702章 既然你不想,那就不要 寒蓉蓉怕林瑞嘉饿着了,问她可要吃些点心,林瑞嘉摇头不语。 又过了片刻,一身红色龙袍的幕北寒从外面走进来,三个小丫鬟忙不迭退了下去。 寝殿中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外头雪落的声音和喜烛燃烧的噼啪声。 幕北寒静静看着坐在床上的女子,因为在锦绣大殿喝了不少酒,所以他的桃花眼中带了几分醉意。 他缓缓走近林瑞嘉,伸手挑开了盖头。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容,此刻带了几分羞涩,脸蛋是绯红色的,耳尖也是绯红色的。 “倾倾,你害羞的模样,真好看。”他说着,难得露出一抹可令山河失神的绝丽微笑。 林瑞嘉低垂着头,双手捏着裙摆不说话。 幕北寒在她身边坐下,灯火之中,两人看起来登对极了。 他握住她的手,“倾倾,这一次,不要再抗拒我。”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双修长有力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仿佛生来便该如此。 幕北寒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吻了过去。 他的唇瓣很是火热,重重在她唇齿之间辗转,掠夺她口中的一切芬芳。 他扣住她的脑袋,不让她逃离他的吻。直到感觉怀中的女人喘不过气来,他才结束了这个冗长而深情的吻。 他熟稔地为她褪下衣衫,林瑞嘉努力让自己迎合他的临·幸,她抚开床上撒落的桂圆、红枣等小物什,乖觉地躺了上去。 大红嫁衣被扔在地上,很快她的衣裳尽数没了。龙凤喜烛被幕北寒弄灭,她莹白的身体在黑暗之中微微颤抖。 他抚/摸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感受着她的紧张与颤抖,声音带着沙哑:“倾倾……” 他俯身压了下来,林瑞嘉一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却被他握住,反扣在头顶。 她的身/体完完整整呈现在他眼前,如珠如玉,令他爱不释手。 他将她抱起来,让她紧紧贴着他精壮的肌肉,声音带着无限的柔情:“倾倾……” 他的身材看着纤瘦修长,可脱了/衣服,会发现他身上每一寸的肌肉都很结实有力,精壮健美,任何一个女人看了,都要脸红心跳。 然而就在关键时刻,林瑞嘉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一把推开了他。 幕北寒发怔地望着她,林瑞嘉只觉心乱如麻。 明明已经无数遍告诫自己忘记东临火越,可真正要做别人的女人时,她依旧慌张不已。 她的心跳得很快,她迅速穿上外套,双颊绯红,低声道:“对不起……” 幕北寒的眼底掠过无奈,声音依旧温柔:“既然你不想,那就不要。” “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林瑞嘉想要解释,却发现根本没有话可以解释。 幕北寒伸出手堵在她的唇边,“什么都不必说。” 他明白她的苦楚、她的难处,他愿意去体谅她,他愿意花时间去暖她的心。 这一生,没有什么比花心思讨心爱之人的欢心更令人愉快的事。 这一夜,两人躺在床上,却是一夜无话。 翌日。 林瑞嘉是被一阵扑鼻香味唤醒的。 她睁开眼,只见幕北寒端着一碗面站在床前,桃花眼中是暖暖的笑意:“倾倾,起床了。” 苜蓿和板栗笑嘻嘻服侍她梳洗,板栗调皮道:“皇后娘娘,今日这早膳,可是圣上他亲自为娘娘做的!” 苜蓿同样面带笑容:“娘娘快快去尝一尝!” 林瑞嘉坐到桌边,幕北寒递给她一双银筷:“鸡丝面,你尝尝可喜欢。” 林瑞嘉望了他一眼,又看向那只汤碗,汤碗是瓷白广口的,雪白的细面,浓白的上好鸡汤,黄色的鸡丝和青色的葱花拌在一起,光是卖相就令人食指大动。再加上扑面而来的浓香,于是林瑞嘉的肚子很没形象地叫了。 板栗与苜蓿低头窃笑,林瑞嘉红着脸,在幕北寒含笑的注视中吃完了那碗面。 “好吃吗?”幕北寒笑吟吟问。 “好吃。”林瑞嘉实话实说。按照贵族女子的教养,这碗面她只该享用三分之一,可她却连汤都喝得干净。 “我母妃在世时,常常做鸡丝面给我吃。”幕北寒拿帕子为她擦去嘴边的汤汁,“你喜欢就好。” 傍晚时分,太子府。 花厅的餐桌上,东临火越坐在上席,林重画与裴九坐在下方,三人各自无言,只是默默用膳。 过了片刻,裴九放下饭碗,“我已经用完了,殿下慢用。先告退了!” 说着,起身离开了花厅。 对她而言,如今东临火越只是一个依靠而已。她对他并没有别的感情,她只想将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生下来,给九泉之下的四哥一个交代。 林重画看着她离开,轻声道:“裴姐姐只吃了半碗米饭,怕是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呢。” 说着,体贴地吩咐凝香去膳食房一趟,让膳食房晚上准备些宵夜给裴九送过去。 她又给东临火越夹了菜,声音带着几分向往:“裴姐姐有了殿下肚子的孩子,真好!殿下就快要有三个孩子了……不知画儿何时有幸,能为殿下诞下一子。” 她说着,见东临火越面色淡淡并不说话,又道:“兮雨和天明久居皇宫,殿下难道不思念他们吗?要不要把他们接到府中来?妾身并未见过两个孩子,很想见一见。” 东临火越淡然地吃着饭,林重画还要提兮雨和天明的事,他冷声道:“食不言寝不语。” 林重画的话噎在喉咙没说出来,只得低了头继续用膳。 而此时皇宫,本该严肃的御书房内。 两个奶娃娃大吵大闹,将整个御书房闹得一塌糊涂。 东临天佐头疼欲裂,抱着天明,兮雨却在摇篮里大哭起来。他将天明放下,抱起兮雨,天明却又嚎啕大哭。 他伸着小胖手,泪眼朦胧,奶声奶气地喊:“爷爷……皇爷爷……” 兮雨和天明很聪明,尽管只有四个月大,却已经学会叫皇爷爷。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从未教过他们说话,这一声“皇爷爷”,还是东临天佐左一声右一声对着他们喊,慢慢教出来的。 东临天佐听着这奶声奶气的声音,心都要融化了,忙不迭也将天明抱在怀中哄。 703.第703章 东临天佐:往事如烟 萧后进来时,便看见这么一副儿孙绕膝的场景。 她望了眼兮雨和天明,蹙了蹙眉尖,“陛下。” “皇后不好好在未央宫带着,到御书房做什么?”东临天佐面对萧后时,永远都是没有温情的模样。 萧后靠近他,伸手捏了捏天明的小手:“这两个孩子,是太子的,应该送回太子府。” 东临天佐不悦:“他们是朕的孙子孙女,为何不能放在皇宫?” 萧后抿了抿唇,“陛下说的是。” “皇后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据探子回报,北皇已经与幕倾城举办了婚礼。”萧后的纯金镂花甲套轻轻抚摸过多宝阁上的插花,“其他六国人,也都已安然回国。” “朕知道了。皇后若是无事,就好好待在自己的宫殿。”东临天佐一眼都没给萧后。 萧后望着他,他的眼里俱是厌弃,一眼都不想看见她的样子。 她的美眸中平静无波,或者说,她早已习惯他的无情。她低下头,行过礼后退了出去。 东临天佐厌烦地将兮雨和天明交给奶娘,有些困倦地在软榻上躺了,宫娥知晓他是要休息,便为他盖好被子放下帐幔。 御书房内一片安静。 东临天佐逐渐进入了梦乡。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远处,有个穿翠衫子的少女在桃花树下跳舞旋转,少女大约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可爱活泼,叫人心生喜欢。 年仅十岁的少年抬步走向少女,他觉得这小姑娘生得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停下旋转,望着少年,少年身着紫金蟒袍,头戴金冠,一双单凤眼透着傲气,整个人看起来富贵高雅。 她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你是谁?为何会在萧家的花园里?” 少年很是倨傲,“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少女眼珠子一转,“我叫阿锦!” “阿锦?”少年打量着她,姿态带着浑然天成的高贵,“你是府里的下人?” “我凭什么告诉你!”小少女对他吐了吐舌头,旋即跑远。 再次相见,是一个月后的狩猎大会上。 他独自一人在林子里迷了路,最后掉进了猎人的陷阱里,伤了脚。 他大声呼喊着救命,知道嗓子喊得沙哑了,才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一个扎着团子头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咦,是你?” 小少年眸中满是喜悦,“阿锦是不是?!快救本王上去!本王会重重赏你!” “谁稀罕你的赏赐!”小少女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她蹦蹦跳跳找来一截藤蔓,废了老大的力气才在树干上栓结实了,将藤蔓另一端丢进陷阱里,“你顺着这个往上爬!” 小少年很快爬出了陷阱,少女负着双手,一双大眼睛里喜滋滋的,透着“快表扬我”的意思:“我是不是很厉害?!” 小少年黑着脸,将她的手从背后抓了出来,只见白嫩的掌心里都是划伤,想必是刚刚拽扯藤蔓时伤到的。有鲜血从伤口溢出来,与白嫩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他撕下袍子一角为她将手掌包扎好:“我从没有见过你这么笨的!阿锦,你怎么这么笨?!” “你才笨!”少女推了把少年,气呼呼转身跑开。 却在跑了几步后,回头好奇地张望少年。 少年大步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本王迷路了,你带我回营地。” 少女冲他吐了吐粉红的舌头,捡了地上盛着蘑菇的篮子,带他一路往回走。 少年紧紧攥着她的小手,脸颊泛着可疑的红晕,他的目光落在她拎着的篮子里,“别的姑娘都是采花,你怎么采的是蘑菇?” “我喜欢吃蘑菇,蘑菇汤很鲜美!”少女鼓着腮帮子,“你不喜欢吃吗?” “不喜欢。” “哼。” 两人一路说着废话,走了很远的路,终于看见了营地。 少年松开她的手,转身很认真地看着她:“喂,如果我以后天天喂你吃蘑菇,你会嫁给我吗?” 少女仰头望着他,大眼睛里满是震惊。 过了许久,少年见她仍旧在发呆,不觉有些生气,低头在她脸蛋上啃了一口,旋即红着脸跑开了。 少女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捂着发烫的脸颊,使劲儿跺了跺脚,害羞地拎着篮子一路跑回自己家的营帐。 再见到她,已经过了八年。 她十六岁,站在御花园一群仕女之中,格外出挑美貌。 父皇告诉他,她会是他的太子妃。 他一眼就认出她熟悉的五官,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那张美丽的脸,那样始终微笑的表情,那样善良温和的模样,不正是八年前他说要娶的小少女吗? 他欣然应允她做太子妃,他发现长大后的她文静了许多,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婚后,他们二人琴瑟和谐,生活得很是幸福。 很快,她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可却在生下不久,便去世了。 碧落黄泉,天人永隔。 一滴泪从东临天佐眼角缓缓流淌进枕头里,他睁开眼,梦醒。 他坐起身,只觉前尘往事如梦,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随梦而去,随梦而行。 他揉了揉眉心,从未觉得如此清醒过。 他起身,在案台边坐下,提起朱砂笔,凝思了许久,在一张空白的圣旨上写下了一道旨意。 第二日。 魏言推门想唤醒东临天佐,“陛下,时辰到了,该上早朝了!” 他说着,轻轻挑开帐幔,却见里头空无一人。 他愣了愣,奇怪东临天佐去了哪里。却在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龙案上留下的一道旨意。 他扫了一眼,顿时大惊。 晌午时分,金銮殿里一片混乱。无数大臣们聚在这里,对皇帝不辞而别的事情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的皇帝,居然会舍下江山社稷,只留下一道圣旨,就离开了皇宫,云游四海。 他们的皇帝,几时变得如此豁达了?! 东临火越身着太子服制,匆匆从殿外进来。 魏言早恭候他许久,见他进来,忙不迭上前迎道:“殿下既然到了,便可主持大局,让臣等安心。” 704.第704章 人间无你,便是炼狱 魏言的人早就去了太子府,将宫里的情况说了一遍。东临火越在御阶上站定,神色莫测:“宣旨吧。” 魏言应了声“嗻”,忙拿过圣旨,打开来,殿下群臣尽皆跪下,只听魏言高声唱道:“朕昨夜于梦中偶得人生之感悟,觉岁月匆匆如白驹过隙,时光不易。今朕有未完成之事亟待解决,所以特将皇位让位于太子,诸位大臣需尽心辅佐,不得糊涂了事。太子称帝,需时时以百姓为重,保我东临江山,千秋万代,永世恒昌!” 这道圣旨读完,殿下群臣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有老臣想要看一看圣旨,东临火越都一一允了,吩咐魏言将圣旨传下去,让他们传阅。 朝臣们一个个轮翻看过去,看了的人都哑口无言。因为圣旨上的字迹正是东临天佐的墨宝,还盖了玉玺和他的私人印章,容不得造假。 东临火越的目光穿透金銮殿,落在远处的虚无处,狭长的单凤眼中满是不解。 父皇他,究竟去了哪里?究竟有什么未完成之事?为何这样匆匆不告而别? 而金銮殿下,所有大臣都跪拜下去,口呼万岁。 魏言试探性地说道:“殿下,这朝中不可一日无君,殿下今日便该即位,以新皇的身份主持大局。” 东临火越微微颔首,让魏言立刻去办了。 东临火越即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六国,所有人都觉得十分突然。东临天佐正当壮年,却主动退位,这事情发生的太仓促,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 天照城钟家,一间天坛型屋宇之中,钟瑶站在八卦图前,许久都没有动。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伸手去摸洒在八卦图上的石子,指尖微微颤抖,昭示了她内心的惶恐不安。 她突然猛地将那几颗石子收进掌心:“凤星移位,天下,怕是要大乱了……只期望,天子能够将她带回……” 她说完这几个字,便直直朝后仰倒,晕厥了过去。 而天照城皇宫内,未央宫寝殿,萧后长发未梳,一张精致绝伦的脸透着愤怒与痛苦,瞳眸里隐隐有着绝望。 她站在梳妆台前,猛地举起嵌宝石的琉璃梳妆匣子砸向角落的青铜落地镜,直将那镜子砸得粉碎。 屋中跪了一地的婢女,都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萧后浑身发抖,“东临天佐,他怎么敢弃我而去!” 她内心的怒火无处发泄,三两步冲到多宝阁前,将里头的珍贵万物尽皆砸落在地,一时间整个未央宫都是一团狼藉。她又将屋中最爱的插花掀翻在地,碎发落在额前,她双眼通红,整个人都在发抖。 东临火越静静站在珠帘后,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声音透着无限的冷意:“母后这是怎么了?” 萧后注意到他,一双眼泛着红,没有接话。 魏言替东临火越挑开珠帘,他一步步走了进去,“母后可是嫌弃未央宫不够金碧辉煌?” 萧后在大椅上坐下,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内心的怒意一阵翻过一阵。她将裙摆上的褶皱抚平,尽量将声音放得平静:“怎么,刚坐上皇位,就想着要为母后搬迁宫殿?” “未央宫是皇后所居,母后如今贵为太后,合该移居慈宁宫。”他说完,转身离开了这里。 魏言拿出他拟下的圣旨,朗声道:“朕今日登基,行仁孝之道,尊奉萧皇后为皇太后,移居慈宁宫,钦此!” 他念完,萧后依旧端坐在大椅上,连眼神都没变化。 魏言恭恭敬敬将圣旨放在桌上,“太后娘娘,下午的时候,便会有人过来为娘娘迁宫!奴才告退!” 魏言走后,端香起身,犹豫地望着萧后:“娘娘……” 萧后皱着眉头,似是疲倦了,一手托着头,一手示意她们退下。 端香为她掩门时,又听见她轻声说:“宣君无宴进京。” 端香愣了愣,忙应了是。 宫女们低着头退了下去,萧后坐在大椅上,春日的阳光从纱窗投进,将她的面庞照的莹白如玉。 她闭着眼,漆黑的睫毛掩住了一双古井般的瞳眸。 东临天佐,你为何要离开…… 没有你的后宫,对我而言,便是真正的囚笼。 东临天佐,人间无你,便是炼狱。 …… 东临新帝登基,处处都是热闹。 太子府的人尽数迁进宫中,连带着雪灵,一同住进了皇宫里。 裴九被封为宣妃,林重画为敏妃,各居住在长信宫与翠微宫。 宫中处处都透着新意,只唯独留下了未央宫,无人居住。 未央宫乃是东临历代皇后所住的宫殿,东临火越没有封后,因此这处宫室反而空闲下来。 尽管裴家的人多次要求封后,但东临火越只承诺会在裴九生下龙子之后赐皇贵妃位份,皇后一位,仍旧是空悬着的。 熟知内情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帝,对幕倾城仍旧没有死心。 尽管,北幕帝后恩爱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 兮雨和天明一天天长大,他们看见东临火越来了,会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地叫唤着“父皇”。东临火越一遍又一遍教他们说话,尽管进程缓慢,却乐在其中。当他们睡熟过去时,他望着他们的眉眼,几乎每每要心碎欲绝。 若是嘉儿在这里,若是嘉儿还在这里…… 他们一家四口,会有多么幸福? 处理完朝政之后,他泡了一个热水澡,随后闭着眼躺在水池边的软榻上,尽量将头脑放空。 林重画跪坐在他身后,轻轻为他揉捏着太阳穴。静寂良久后,她轻声道:“陛下可是为了兮雨公主和大皇子烦忧?” 东临火越不语。 林重画笑道:“恕臣妾多嘴,他们已经五个月大了,天资聪颖不假,可终究是不能没有母亲的。若是陛下愿意,臣妾愿意代为照顾他们。” 东临火越睁开眼,偏头看她,她的眼里满是诚恳与母爱。 他一手托腮,侧了个身面朝向她:“你从没有过孩子,你又如何会照顾他们?” 705.第705章 薨了 “臣妾可以请教宫中有经验的嬷嬷。”林重画握住东临火越的手,轻轻为他按摩,面上一派端庄婉约,“都说臣妾与倾城郡主生得像,臣妾想,兮雨公主和大皇子看见臣妾,大约也会觉得亲切一些吧?” 她的声音很淡然,仿佛能让人的心宁静下来。 东临火越注视着她的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仿佛是透过,在捏他心底深处的那个女人。 过了许久,他说了好。 林重画惊喜地抬眸看他,满脸都是小女孩得到糖葫芦串似的开心,“多谢陛下!臣妾一定好好抚养他们,绝对不让他们出一丝差错!” “你真是朕的解语花……”东临火越的声音很平静,林重画听不出他的情绪,便只能作娇羞微笑状。 …… 北幕雪城。 这一夜的大雪比往常还要更盛,无边无际,寂静得在黑夜里飘飞。 寝殿里,燃着旺旺的炉火。幕北寒与林瑞嘉坐在炉火前,她靠在他的肩上,只觉无比安全踏实。 过了片刻,寝殿里弥漫出烤地瓜的香气。幕北寒拿棍子在火里拨了拨,将一只烤熟的地瓜拨弄出来。 稍微放凉了些,他拿来帕子包住地瓜,轻轻剥开来,烤得金黄的瓜瓤立刻呈现在两人面前。 林瑞嘉舔了舔嘴唇,有些急不可耐地凑上去想咬一口,却被幕北寒抵住脑袋:“太烫了,现在不许吃。” 林瑞嘉鼓起腮帮子,“我好饿!” 幕北寒仔细地吹了吹地瓜,才凑到她唇边,“尝尝。” 林瑞嘉偏头咬了一口,地瓜甘甜入口即化,好吃的不得了。 她的双眼微微眯起,很是高兴:“小时候在丞相府没有吃食,我常常等夜深人静了,在小厨房里烤地瓜吃。这个味道,比那时好吃。” 说着,又咬了一口。 幕北寒见她吃得欢,也忍不住尝了一口,最后笑道:“若是给外人知道咱们俩不用晚膳,在这里烤地瓜吃,定是要笑话咱们的。” 他平日里很严肃,鲜少说这种玩笑话。林瑞嘉望着他,只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那一双桃花眼,仿佛潋滟了天地间所有的艳色,叫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她忍不住说道:“你长得这样美,难怪有那么多少女喜欢你。连我见了,都要自惭形秽的。” 幕北寒拍了拍她的脑袋:“大半夜的,说什么胡话?” 两人很快瓜分掉那只地瓜,但仍未尽兴。林瑞嘉提议去宫里头的雪影湖抓鱼烤来吃,幕北寒毫不犹豫地同意,带着她悄悄出了寝殿,一路沿着人少的小路走,最后终于来到雪影湖边。 雪影湖中间是一座孤岛,孤岛上种着一棵五人合抱才抱得拢的雪樱树。 此时天空还在落雪,两人上了小船,幕北寒给林瑞嘉戴上斗笠,长蒿一点,小船径直往孤岛而去。 船尾在湖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波纹,林瑞嘉抱着灯笼坐在船舷上,偏头看他,他在船尾撑船,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和发梢,时光如此宁静。 雪樱花瓣纷纷扬扬,和雪花一起纠缠而落,湖面上飘了一层樱花瓣,这夜景美不胜收。 小船靠了岸,雪樱花树上挂了无数盏灯笼,将孤岛照的光影斑驳。两人并肩站在樱花树下,林瑞嘉伸手,正接到一片花瓣。 幕北寒很快捉到一条肥肥的大银鳕鱼,处理干净后,拾了些干树枝堆在树下,生了火,将鱼串起来,就着火开始烤。 林瑞嘉依偎在他身边,远处是灯火辉煌的皇宫。雪樱花树的树冠又圆又大,为两人提供了一片遮挡大雪的地方。 林瑞嘉望着远处的落雪和平静的湖面,只觉内心无比安宁。 烤鱼发出滋滋声,雪白的鱼肉逐渐变成了金黄色。鱼香味传出来,直叫人食指大动。 幕北寒将带来的酱汁淋在鱼肉上,又烤了片刻,才算是烤好。林瑞嘉迫不及待要吃,咬了一口,虽然烫,可鱼香味弥漫在口腔之中,那种美味在唇齿之间徜徉,舌尖都是天堂般的享受,简直妙不可言。 北幕的鱼,向来比其他国家的好吃。 幕北寒看她吃得开心,唇角忍不住溢出一抹笑,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边的酱汁:“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林瑞嘉吃了几口,想起幕北寒还没吃,便将鱼肉送到他嘴边。 幕北寒低头咬了一口,两人享受着鲜美的鱼肉,很快便将一整条银鳕鱼给吃完了。 他为她仔细擦干净唇角的酱汁,她靠在他的肩上,湖面静静落着雪花和樱花,静谧得能听见它们落下的声音。 岁月仿佛在此停滞,天地间,似乎唯有他们二人。 翌日。 磨叽火烧火燎地去寝殿找幕北寒,却根本找不到人。 “大长公主府出了大事,陛下和娘娘到底去哪儿了!”他急得直跺脚,派了不少宫女侍卫去找,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找到。 皇宫里四处都搜寻过来,磨叽想起来雪影湖中心的孤岛还没找过,便命人备了船,往孤岛而去。 果不其然,他老远就看见他们二人在树下坐着,忙不迭下了船奔到二人跟前:“陛下、娘娘!大长公主府出事了!” “何事?!” “大长公主她,她,薨了!” …… 林瑞嘉几乎是跌跌撞撞跑进大长公主府的。 大长公主早已乱成一锅粥,林瑞嘉的眼泪不停滑落,好几次都要摔到地上,幸得幕北寒从后面扶住她,这才踉踉跄跄进了房间。 薛瑾妍守在床前,看见林瑞嘉和幕北寒进来,猛地跪了下去,哭道:“奴婢无能,没有保护好公主!求陛下和娘娘责罚!” 林瑞嘉奔到床榻边,只见幕潇潇双眼紧闭,表情难受,似乎是在经历痛苦。 她的小腹插着一柄匕首,血液流出来,已经结了痂,深红一片,十分可怖。 旁边的医女名唤葵女,身着浅蓝色宫装,面容素净,十分冷静地分析道:“有人夜里潜进了书房,此人功夫极高,以至于无人发现。他似乎是要寻找什么东西,公主的书房被翻得一塌糊涂。” 706.第706章 线索 “他的动作惊醒了在书房里就寝的公主,二人发生争执,他听见外头有人进来,情急之下杀了公主。此人刀法极准,几乎是一刀毙命。” 她说着,皱起眉头,再平静的脸,却也无法掩饰眼底的悲愤:“大长公主一生行善,不知是谁如此歹毒,竟下这般毒手!” 葵女漂泊了好几年,最后是幕潇潇收留了她,把她留在身边。幕潇潇待她真的很好,虽然在外头十分威严,可私底下,纯粹就像是个慈祥的老奶奶。她会开玩笑,会说俏皮话,还会着急她的婚事。 然而如今…… 林瑞嘉扑在床榻边,明明悲痛欲绝,却只默默流泪,强压抑着不哭出声。她的手颤抖地去摸那柄匕首,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白沉香从旁边轻轻将她扶起来,“倾城,外祖母她已经不在了……你要哭,就大声哭出来……” 林瑞嘉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裳:“哥哥……” 她哽咽着,白沉香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盯着幕潇潇身上的那把刀,强烈克制住内心想要杀人的冲动,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这是他和倾城的外祖母,是除了父亲之外,世间他们俩唯一的亲人。 他们的外祖母年轻时能征善战,立下汗马功劳,乃是举世无双的女英豪。年老时,仁慈待人、广施恩惠,北幕不知有多少人受过她的接济! 这样好的老太太,竟也有人下得去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而此时的白沉香,瞳眸之中弥漫出一层水汽,他紧紧抱住悲愤哭泣的林瑞嘉,声音低沉发狠:“倾城,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林瑞嘉擦了擦泪,目光之中有着刻骨的决绝,“是,一定要报……”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那柄匕首上,这是凶手留下的唯一一条线索…… 幕潇潇薨了的消息传到东临时,东临火越正伏在养心殿批阅奏章。 林重画带了亲手煲的参汤进来,小心翼翼为他盛了一碗:“陛下,天色已晚,还是早些休息吧。” 东临火越合上奏折,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林重画亲自舀了一勺参汤送到他唇边,他喝了之后,林重画才轻声道:“刚刚臣妾进来时,听说北幕大长公主薨了。” 东临火越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她垂下眼帘:“想必倾城郡主一定十分伤心。” “参汤。”东临火越淡淡说道。 林重画忙又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知道他不愿意谈论有关林瑞嘉的问题,便扯开了话题,“兮雨和天明十分乖巧,现在已经会说不少话了。陛下若是有时间,不妨去翠微宫看看他们。” “朕有时间会去的。”东临火越说着直起身,重又翻开一本奏章,拿朱砂笔批阅起来。 林重画将他喝了一半的参汤收起来,温声道:“臣妾告退。” 她说着,躬身退了出去。 东临火越抬眸看去,她正转身出了珠帘。 和她一模一样的背影…… 北幕的大长公主死了,她,一定很伤心。东临火越偏头望向窗外的明月,她是个非常看重亲情的人,可她的亲人并不多。如今挚爱的外祖母逝去,不知她会哭成什么模样…… 他的心底泛过一阵阵心疼,明明她选择了别的男人,他却仍旧克制不住去想她,克制不住去怜惜她。 他忽然有些恼怒,猛地将龙案上的奏章抚落在地,大踏步走出了养心殿。 他在皇宫里转了小半圈,眼看着月上中天,想起兮雨和天明,便抬步去了翠微宫。 翠微宫里,林重画正好缝制完一套中衣。见东临火越进来,笑道:“陛下来得正好,这是臣妾为陛下做的中衣,陛下看看喜欢吗?” 东临火越随意扫了一眼,“嗯”了一声。 林重画有些失望,可他的周身都是冷意,她不敢靠近,只得娇声:“陛下……” 东临火越心不在焉地拿过中衣,中衣上绣了龙纹,他的语气略有些敷衍:“绣工不错,朕会穿上的。” “多谢陛下!”林重画笑靥如花,喜不自胜。她想了想又说道:“陛下把宫里头的事儿都交给画儿一人,画儿忙不过来呢!陛下能不能多派些能干的丫鬟,帮着画儿处理事情?” 她语带娇憨,全然是十分信任东临火越的样子。 “朕明日会派几个丫鬟过来。”说着,便要去见兮雨和天明。 正在此时,隔壁房间忽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林重画面色一变,连鞋袜都顾不得穿,忙不迭地奔向隔壁。 东临火越跟过去,便看见林重画亲自抱着天明和兮雨轻哄,一边斥责奶娘不会照看,让他们大半夜的哭。 她赤着脚,只身着中衣,头发散乱,却很是认真,望着兮雨和天明的目光,尽是慈爱。 东临火越静静看着她,仿佛站在那里的不是林重画,而是他的嘉儿。 他目光闪了闪,语带责怪:“春夜里还是有几分寒凉的,你这样赤着脚,不怕着凉?” 林重画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奶娘却皱起眉头,自责道:“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殿下!小殿下夜夜啼哭,都是娘娘亲自过来哄的!奴婢今后一定好好照看小殿下,不让娘娘受委屈!” “我喜欢小孩子,怎么是委屈呢?”林重画扫了眼奶娘,将不哭了的兮雨和天明放进摇篮,“好好照顾他们,定时喂奶,切莫让他们挨饿!” 她说的很认真,美眸之中全然都是执着。对她而言,她的确很喜欢兮雨和天明。这是林瑞嘉的孩子,她偏要将这两个孩子养的只认自己一个人,等他们再长大些,就教他们仇恨林瑞嘉…… 她的眼里露出笑意,林瑞嘉走的太是时候了。如此一来,她就不需要费太大精力与她相斗。 东临火越伸手摸了摸兮雨和天明的脸蛋,眸子里一片恍惚。若刚刚的人是嘉儿,定是要对他撒娇耍赖一番的…… 然而她现在,大约只会对幕北寒一个人撒娇了吧? 707.第707章 永远不要脏了你的手 翌日,翠微宫中,林重画醒来后,凝香进来说道,“娘娘,陛下他派人送来了两名婢女。” 林重画却首先下床坐到镜子前,仔细看了看她的那张脸,又伸手摸了一圈,见面容依旧美丽高贵,这才道:“让她们进来。” 进来的两名宫女不是别人,正是桑果和桑叶。 她们两人一同对她行福身礼:“给娘娘请安!” 林重画依旧望着镜子,“你们二人都会什么?” 桑果低着头,并不作声。 对她而言,让她伺候一个和林瑞嘉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所以今日被派过来,她是很不情愿的,她宁愿与桑若一起去北幕追随林瑞嘉,可惜桑若跑得太快,她想起来的时候,桑若早就没影儿了。 林重画瞥向桑果,桑叶忙替她答道:“回娘娘话,奴婢是桑叶,擅长记账、女红等。桑果会一点功夫,擅长梳妆挽发。” 林重画懒懒看向镜子:“桑叶桑果?听闻你们两个曾经服侍过倾城郡主,是不是?” “是。”桑叶答道。 林重画没再多言,示意桑果:“既是擅长梳妆,今日便为本宫梳妆挽发吧。” 桑果福了福身子,有些不大情愿地走了过去。 然而刚梳了几下,便硬生生扯下了她的一缕秀发。 林重画吃痛,桑果愣了愣,忙不迭跪下:“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娘娘恕罪!” 林重画盯着她:“你是不是根本不愿意来伺候本宫?” 桑果低头不语。 桑叶见场面尴尬,忙上前解围:“娘娘恕罪!桑果今日来月信,所以心绪不宁,这才失手……让奴婢为娘娘梳妆吧!” 说着,上前拿过桑果手里的木梳,过来给林重画梳头。 林重画皱着眉头扫了眼桑果,由着桑叶为她梳头。 过了许久,林重画注视镜中梳着堕马髻的美人,心情稍稍缓和了些。她偏头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桑果,声音不疾不徐:“本宫向来不是苛待下人的人。你若是不愿意侍奉我,本宫可以给你安排别的去处。” 桑果依旧不语,桑叶想要替她说话,却被林重画抬手阻止。 她盯着桑果,眼神冷了不少:“浣衣局还缺洗衣的丫鬟,你就过去那里吧。” 桑果对她磕了个头,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桑叶皱着眉头,她知道浣衣局是个什么场所,浣衣局里的宫女,大抵都是犯了错才被贬过去的。浣衣局清苦,一双手整日泡在水里头,不知要吃多大的苦。 她与桑果一同长大,情同姐妹,也知晓桑果心高气傲,虽然身为奴婢,从小却也是好吃好喝长大的。要她在浣衣局待着,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娘娘,桑果她才十四岁,还不懂事,求娘娘放桑果一马!”她说着,跪在了林重画跟前。 林重画亲手将她扶起来,注视着她的双眼,轻声道:“本宫将桑果放在浣衣局,并非是对她不好,而是要磨一磨她的傲气。你与她不同,你已经非常完美,只要你好好服侍本宫,本宫将来,定不会亏待于你。” 桑叶愣了愣,低头应是。 而桑果很快收拾了包裹,负气往浣衣局而去。 浣衣局的条件很差,宫女们都是睡在一个房间里。虽然这些宫女们喜欢欺负新人,可桑果有功夫在身,起头的几个宫女吃了苦头,便也不敢再动她。 然而繁重的工作却是免不了的,桑果皱着眉头在井边洗衣,正洗着,一片黑影兜头笼罩下来,她抬头看去,正是黑鹰。 黑鹰递给她一包碎银子:“这里用不了大面额的银票,你用这个,倒是正好。” “我自己有积蓄。”桑果白了他一眼。 黑鹰将银子塞进她怀中,“谁会嫌身上的银子多?你是为了小姐才被贬到这里,我知道。” 桑果将一件湿衣重重摔进水里,赌气道:“我就是看不了她那张脸!虽然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温柔,但是她的气质不对劲儿!她是坏女人!黑鹰大哥,我没有机会跟桑若姐姐去追小姐,可我桑果也是有骨气的!叫我服侍一个我看不上的女人,我不愿意!” 黑鹰点点头,眺望着皇宫外的远空,脸上有着一抹期待:“小姐她一定会回来的,我能感觉得到。” “皇后之位依旧空悬,陛下他,心里一定还是爱着小姐的!”桑果语气坚定,“无论如何,我要等小姐回来!” 黑鹰内心又是一阵感动,“她一定会归来……” 北幕雪城,皇陵。 雪落得愈发凶了,林瑞嘉站在一座新的陵寝前,幕北寒站在她身后,默默为她撑着伞。 无数雪菊和墨菊被堆放在这里,北幕的所有世家贵族,都送来了他们的问候。 此时来参加葬礼的人都已散去,茫茫雪地里,只剩下林瑞嘉与幕北寒两人。 林瑞嘉盯着那座陵寝,凤眸里有着滔天的恨意。 “那把匕首,有消息了吗?”她问,嗓子是哭过之后的沙哑。 “那把匕首是用玄金镔铁铸造。玄金镔铁,这世上只有一个地方出产。” “什么地方?” “海国。” 林瑞嘉脑海中浮现出赫连锦玉的模样,那样清秀无辜的少年,却有着绝世武功,真实本领令人畏惧。 而他,也恰恰是来自海国。 “玄金镔铁只有海国贵族之人才能用得起,这把匕首造型独特,若是想要细查,应当能够查出。”幕北寒又道。 “我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林瑞嘉语气发狠。 “这种事,交给我来。倾倾,永远不要脏了你的手。”幕北寒说着,牵起林瑞嘉的手,“雪大了,咱们回家。” 林瑞嘉与他转身并肩行走在雪地里,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可她却一声都不吭。 寒风刺骨,她脸颊通红,悲痛几乎要吞噬掉她整个人。 第二日,林瑞嘉独自去了大长公主府,想要为幕潇潇收拾一下书房。 薛瑾妍知道她念着公主,便让侍女们都退了下去,偌大的书房只剩林瑞嘉一人。 708.第708章 幕北寒中毒 她捡起地上散落的书籍,一一归入书架摆好。她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将书房收拾整齐,之后,她在幕潇潇常坐的大椅上坐下,闭起了双眼。 她一身素衣,面容静默,成熟得不像是个十七岁的少女。 过了许久,她缓缓睁开眼,眼中弥漫的的悲伤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决绝与坚强。 一袭黑影悄然落在她跟前,朝她单膝跪下。 又一袭黑影落下,之后,陆陆续续来了九个黑衣暗卫。 他们对着她跪下,姿态虔诚而崇敬。 林瑞嘉默默看着他们,毫无畏惧:“你们是谁?” 第一个到来的男子低着头,声音冷寂:“属下凤尾,乃是竹叶军之统帅。他们九个,是竹叶军九支分队的首领。” “竹叶军?”林瑞嘉挑眉。 “大长公主所创的军队,”凤尾依旧低着头,“是一支存在于地下的军队。属下等共有九万人,只要新主子想,属下等可以在一天之内将他们召集起来。” 林瑞嘉盯着他:“你说,我是你们的新主子?” “是!大长公主前三日下令,若她有不测,军队归属于主子您!本来调集我们需要竹叶玉佩,但竹叶玉佩已不在北幕人手中,所以现在我们只听从与大长公主亲自指定的继承人,也就是您。” 林瑞嘉端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之后缓缓从脖颈里拽出一枚玉佩:“你们说的竹叶玉佩,可是这个?” 这是当初她给东临火越,东临火越后来又还给她的那一枚。他当着她的面摔碎了这块玉佩,后来被幕北寒找工匠缝补起来的。 凤尾抬眸瞟了一眼:“不是。真正的玉佩在东皇手中,主子手中的,是赝品。” 一句简单的话,却犹如惊雷炸响了在林瑞嘉耳中。 林瑞嘉记得,当初在南羽听禅寺,东临火越帮助她的条件是什么。他教她一切,琴棋书画、歌舞茶功、阴谋算计,甚至帮助她复仇,代价就是她手中那枚玉佩。 原来她的玉佩,可以号令九万人马…… 怪不得,怪不得他每年千里迢迢去南羽与她待上两个月!这些时间,原是他费尽心机用来换取九万兵权的! 最初不熟识也就罢了,可后来他说着什么爱她的话,却拿了块假玉佩还给她…… 她忽然冷笑起来,好,好一个越哥哥,好一个东临火越! 凤尾等人都低着头,林瑞嘉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眉眼之间都是寒霜:“你们退下。” “是!” 几个首领退下之后,林瑞嘉站起身,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为何三日前,她的外祖母就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难道三日前,外祖母就已预料到她会死? 林瑞嘉想起刚到大长公主府时,幕潇潇就拉了她和幕北寒的手,说什么将要天下大乱,莫非那个时候,外祖母就已经觉察到了什么?! 她心乱如麻,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出了书房。 她回到宫中,幕北寒正伏在案上批阅奏折。 幕北寒见她回来,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将她的双手捂在自己掌中轻轻揉搓:“怎么了?还在为皇姑奶奶难过吗?” 林瑞嘉摇了摇头,轻轻倚在他怀中:“你永远不会丢下我,不会背叛我,对不对?” “是。”幕北寒唇角溢出一抹温柔的笑,将她抱在怀中,继续批阅奏章。 林瑞嘉待在他怀里,仰头望着他认真的模样,不觉有些失神。 平心而论,他长得真的很好看,无论是东临火越还是裴炎,乃至鹿无尘,都抵不过他的这张容颜。 “雪域桃花,幕北轻寒”的美名,绝非莫须有。 就在她发呆时,幕北寒忽然皱起眉头。 下一刻,他松了手,朝地面倒去。 林瑞嘉呆滞片刻,忙将他抱起来,“你怎么了?!” 幕北寒闭着双眼,没有回应。 林瑞嘉忙高声呼喊御医,她抱着幕北寒的手微微颤抖,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幕北寒为何会突然倒下…… 寝殿之中,十几名御医聚在一起,商讨了片刻,却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院判对坐在床榻边的林瑞嘉拱了拱手,轻声道:“皇后娘娘,恕臣等学识浅陋,无法判断陛下究竟是怎么了!” 林瑞嘉盯着他们,所有的御医都垂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过了许久,寒蓉蓉匆匆从外头进来,后面跟着一位背着药箱的少女,正是大长公主府的医女,称作葵女。 葵女放下药箱,走到床榻边,对林瑞嘉福了福身子:“请娘娘容许民女为陛下诊治。” 林瑞嘉知道,能够被她外祖母看中并且放在府里的,自然不是本事一般的人。她忙让了位置,示意葵女为幕北寒诊脉。 葵女拿丝帕覆在幕北寒手腕上,闭眼把脉,过了片刻,她一脸凝重地收了丝帕:“民女曾有幸随北幕的神医学过医术,对疑难杂症,也是颇为了解的。若是臣女没有诊断错误,圣上并非是生了怪病,而是中了毒。” “中毒?”林瑞嘉拧眉,“陛下与本宫吃住都在一起,若是他中毒,本宫也该中了才是。” “娘娘有所不解。圣上的毒,乃是一个月前就中了的。这毒在圣上体内潜伏了足足一月,今日不知适合缘故,突然就爆发了。这个毒,来势十分凶猛,圣上修习雪域冰花,心脏本被冰所覆盖,起到保护的作用。但这个紫炎火莲毒,却是将那层冰消融殆尽。若是三个月内取不到解药,陛下性命必定不保。” 葵女的表情很是严肃。 林瑞嘉望着幕北寒,“你说,是紫炎火莲毒?” “不错。” 林瑞嘉的手紧紧攥起,紫炎火莲,那是东临火越的东西! “该如何解毒?” “以毒攻毒。须得一朵紫炎火莲入药,圣上服用之后,这紫炎火莲的力量将会被陛下全部吸收,以助陛下早日恢复。” 葵女皱着眉头,“但众所周知,紫炎火莲天下只有两朵,都在东皇手中……” 林瑞嘉紧紧攥住床单,“东临火越……” 随着幕北寒的倒下,北幕的内政岌岌可危起来。 林瑞嘉知晓现在最重要的乃是稳定大局,便亲自垂帘听政,大堆的奏章也由她亲自批改。 709.第709章 东临火越,你好算计! 她并不会批阅这些东西,幸得磨叽在旁教导,才做的逐渐像模像样起来。 然而现今头等大事,仍旧是幕北寒的毒。 每日上朝,几乎都会讨论究竟如何从东临火越手中换取紫炎火莲。 有的大臣说用土地和城池来换,有的大臣提议用几座金矿来换,也有人说用等价的宝物去换。 林瑞嘉听着他们的对话,却是久久不语。 她曾与东临火越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即便如此,他是怎样的为人,她觉得她自己都看不清楚了。 但她直觉,这些大臣们所说的城池也好,土地也罢,乃至金矿宝物,都不可能从他手中换来紫炎火莲。 不过她仍旧命有司修国书一封,遣人去送给东临火越。国书写得很明白,愿以等价之物,换取一朵紫炎火莲。 这封国书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东临火越手中,时间已是十二天之后。 东临火越早已收到幕北寒出事的消息。 国书送到的时候,他正在翠微宫看望兮雨和天明,顺便在这里用了早膳。林重画在一旁小心翼翼布菜,叫桑叶念出来听。 桑叶念完,林重画看向东临火越的侧脸,他脸上没有表情,随意用了些早膳,优雅地在凝香端来的银水盆里净了手。 他起身,林重画低头为他整理好龙袍,他注视着送信的北幕侍卫,声音平淡:“想要紫炎火莲,可以。拿你们的皇后来换。” 说罢,便去上朝了。 那北幕侍卫呆愣片刻,林重画在桌边坐下,“没听见圣上说的话吗?” 那侍卫回过神,忙不迭出了门。 此时北幕负责谈判求紫炎火莲的官员已经到了天照城,侍卫将东临火越的要求告诉了那官员,他忙修书回朝,将结果告诉林瑞嘉。 而此时慈宁宫中,却又是一番景象。 萧太后每日修剪花枝,神色平静,与东临天佐刚刚离开时大相径庭。 东临观月坐在慈宁宫后面的流影湖边垂钓,身边鱼篓里已经放了不少鲤鱼。 南楚从远处走来,对着他的后背福了福身:“燕王殿下。” “嗯。”东临观月缓缓应道,目光依旧盯着湖面。 南楚在他身边坐下:“早膳时间到了,殿下用些糕点吧。” 说着,将带来的食盒打开。 “倾城她,怎么样了?”他问。 南楚想了想,答道:“圣上答应给北幕紫炎火莲,条件是用倾城郡主来交换。” “北幕的人不会答应的。”东临观月目光温和,“若是将他们的皇后拱手让人,未免太没面子了些。” “可若是不肯答应,北皇必定会死。”南楚低下头,“紫炎火莲之毒,太过霸道。” “啊,鱼儿上钩了!”只见湖面上鱼线一沉,东临观月欣喜地提起鱼竿,一条红色的大鲤鱼立刻被钓了上来。 当北幕的侍卫千辛万苦将东临火越的条件带回北幕时,立刻引起朝廷一阵口诛笔伐。 以白易为首,几乎将东临火越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瑞嘉坐在珠帘之后,表情淡淡,眼底神色莫测。 对于这样的结果,虽然出乎意料,却也在意料之中。 她起身,离开了金銮殿。 寝殿内,幕北寒依旧昏迷不醒。 她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抚摸着他的眉眼,心里头再一次记恨上了林泰民。 若是他没有将她与白洛曦掉包,她就不会遇上东临火越,更不会陷入与他几次三番的纠缠之中。 她原本就该是北幕人,她原本,就该是幕北寒的新娘。 可惜世上,从没有如果。 她俯身吻了幕北寒的额头,湿热的液体落到他的脸上,她起身,用帕子温柔地为他拭去。 多想这双桃花眼能够睁开,再看一看她,再唤一声“倾倾”…… 葵女走进来,见她这个样子,不禁也难过了几分:“娘娘……” “如果没有紫炎火莲,他就会死,是不是?”林瑞嘉看着他的眼,声音轻柔。 葵女抿了抿唇,她已经知晓东临国提出的条件:若要紫炎火莲,须得皇后来换。 她垂下眼帘,有些不忍:“是。” 林瑞嘉的指尖细细描绘着床罩的绣花:“告诉外面那帮大臣,本宫愿意亲赴东临。” “娘娘?!”葵女与屋中的寒蓉蓉、苜蓿、板栗一同惊呼出声,眸中满是诧异。 林瑞嘉闭上双眼,眉头紧紧皱起:“他等不了太久了……你说过,他只能撑三个月……” 葵女长叹一声,“娘娘的大义,必将青史留名!” 林瑞嘉答应东临要求的消息传出,白家第一个震惊。白易与白沉香、白洛曦接连进宫,可林瑞嘉心意已决,容不得他们的劝。 她注视着幕北寒的脸,她知道她在做什么。 幕北寒是世上唯一没有保留对她好的人,为了救他的命,她可以远赴东临,去侍奉那个心黑到极致的男人。 她忽然冷笑起来,紫炎火莲,世上只有他手中才有。所以幕北寒身上的毒,就是他下的吧? 他对她的欺骗,他对幕北寒下的毒,他的心狠手辣她早已领教。 现在她倒要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她所拥有的不过就是一条命罢了,他若想要,还了就是! 她笑着笑着,眼泪却滑落下来。 本以为可以离他远远的,过平静安宁的生活,却终究又与他牵扯到一起…… 她猛地攥紧床罩,东临火越,你好算计! 林瑞嘉离开北幕这天,雪花纷纷扬扬,北幕官员与百姓尽皆出送,一直跟着她的马车走了三里多路,方才不舍回去。 对他们而言,他们的皇后是伟大的,是值得他们纪念的。 白家父子气愤填膺,可忠义二字,“忠”总是在“义”字之前,为了皇帝,他们别无选择。 林瑞嘉与寒蓉蓉、苜蓿、板栗、桑若坐在马车中,她几乎是哭着离开的。 她已经喜欢上了北幕这里,已经习惯了北幕的种种,可偏偏,上苍就不让她如意,非要让她回到那个心狠手辣之人的身边…… 若说从前对幕北寒有六分恐惧,那么现在,她对东临火越就有十分恐惧。 710.第710章 幕倾城接旨 她不想再过每日绞尽脑汁明争暗斗的生活,她只想好好待在幕北寒身边,三天两头可以去看望父亲,看望兄嫂。 然而东临火越,终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马车到达北幕与东临的边界时,已是六日之后。 东临天照城的官员早已带着军队在此等候,其中还有两名宫中的女官。 两方人马隔着黑水河做了交换,林瑞嘉亲眼看着紫炎火莲被送到北幕官员手中,才放心带着四个婢女去了对岸。 马车逐渐往南边行驶,林瑞嘉回头望向依旧站在河岸边送别的北幕人,心中很难受。 或许这一次,她将再也不能与幕北寒在一起。 …… 马车到达天照城时,已是十天之后。 她透过车帘望着熟悉的街景,却只觉恍惚。马车徐徐进入皇宫,她更是觉得物是人非。 她的心态,早就改变了。 而此时,翠微宫中,东临火越正同林重画用午膳。 魏言进来禀报,“陛下,娘娘!倾城郡主已经到了,不知该如何安置?” 他用的称呼是“倾城郡主”,而非北幕皇后。 林重画看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单凤眼中神色莫辨,反问对面的女人:“依你看,该如何安置?” 林重画起身,郑重地对他福了福身子,认真说道:“倾城郡主身份贵重,该住玉清小筑,请几十个丫鬟伺候。其他一切,都依照正一品宫妃的份例来。” 她说完,寝殿里一片寂静。 事实上,这次林瑞嘉入东临,是以人质的身份来的。对待他国人质无需礼遇,所以林重画开出的份例,其实过高了。 东临火越盯着她,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瞳眸中很是平静。 他望着这样的她,忽然觉得有有些好笑。这女人比从前倒是有点进步,不枉费蒋振南千里迢迢把她送过来。 “她是北幕人质,无需礼遇。”东临火越面容淡淡,“将秋水斋拨出去给她住,丫鬟什么的,她自己有,无需宫中拨给。其余的,你看着安排。” “是。”林重画低眉顺眼地应了,重又在东临火越对面坐下。 秋水斋是位于皇宫西南角的一处小宫殿,与其说环境僻静,不如说是人迹罕至。宫殿虽不至于破落不堪,却也只能够勉强挡风遮雨,素日里鲜少有人居住。 林瑞嘉从马车中下来,随着一个小太监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才终于到达秋水斋。 板栗一看见这破落的宫殿,就来气:“我们娘娘金尊玉贵,怎能住这样的地方?!” 那引路的小太监甩了甩拂尘,鼻孔都要朝上天了:“这宫殿也不算坏,怎就不能住了?再说,什么金尊玉贵,从她踏进东临的土地开始,她就不是什么北幕皇后了,而是我们东临的俘虏,人质,交换品,懂不懂?!” “你——”板栗气急,还要理论,林瑞嘉拉住她,偏头对那小太监轻声道:“有劳公公。” 说罢,踏进了秋水斋中。 秋水斋只别人潦草收拾了下,板栗、苜蓿、寒蓉蓉和桑若四个人望着简陋的摆设,为林瑞嘉心疼不已,忙各自开始打扫,想要把这里收拾得好看一些。 林瑞嘉站在屋檐下,眼前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景,她都觉得无比陌生。 如果看见了那个人,怕是也会陌生吧? 正在她发呆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狼嚎声。 “雪灵?”她愣了愣,忙循着声音去找。 走了许久,才在离秋水斋不远的地方看见了雪灵。它长大了不少,通身都是雪白的毛发,看起来威武而漂亮。 林瑞嘉忙走过去,伸手抱住它:“雪灵!” 雪灵舔着她的手和脸颊,林瑞嘉的目光落在它的颈上,它的颈上戴着一只红色的皮质项圈,铁链将项圈和树干连在一起。 林瑞嘉皱眉,他竟将雪灵拴在这里?! 雪灵生来活泼好动,最喜欢到处跑,可他居然将雪灵拴了起来…… 雪灵乌溜溜的眸子盯着她,十分委屈的模样。 林瑞嘉拽了拽铁链,铁链拴得十分牢固,根本拽不动。 她的目光落在雪灵脖子上的红色皮革项圈上,从腰间取下荷包,荷包里有一把十分锐利的小剪刀。 她用剪刀将皮革一点点剪开来,雪灵很快得到自由,直接扑到她身上,粗糙的红舌头使劲儿地舔她的脸。 林瑞嘉摸了把脸上的口水,拍了拍雪灵的脑袋,示意它同她一道回去。 入夜之后,皇宫里歌舞升平,分外热闹。 秋水斋这里却一派寂静,林瑞嘉坐在屋中绣一双肚兜,远处的歌舞声传到她耳中,她偏着头,表情依旧平静。 桑若抱着剑守在门口,苜蓿与板栗陪着林瑞嘉做绣工,屋子里很是宁静。 过了片刻,寒蓉蓉端着一碟点心走了出来,笑吟吟道:“幸好这秋水斋还有个小厨房!娘娘,快来尝尝奴婢做的点心。” 林瑞嘉放下绣绷尝了一口,赞道:“味道不错,你们也都来尝尝!桑若!” 桑若从外面进来,脸色却难看得紧。她随意尝了一块,便没心思再吃,只抱着剑不说话。 屋中的气氛逐渐怪异起来,林瑞嘉吃了一半,吃不下去,将剩下的给了雪灵。 桑若低着头,声音冷淡:“娘娘,这样的困境,该当如何?” 林瑞嘉注视着窗外远处的灯火通明:“也许,我们再也回不了北幕。” 桑若抬头看她:“娘娘冰雪聪明,是有大智慧的人,怎么会回不去呢?只要娘娘想,就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其他丫鬟们都望着林瑞嘉,期待她能给她们一个肯定的答复。 林瑞嘉的手指轻轻抚过雪灵的毛发,“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真的做不到。他的心计,太深了……” 正在这时,殿门被人推开,一个小太监带着一群人过来,手中还捧着一张明黄的圣旨。 他抖了抖圣旨,看了眼林瑞嘉:“幕倾城接旨!” 林瑞嘉端坐不动,声音平静:“桑若,放帷幕。” 桑若将卷起的帷幕放下,帷幕把里头与外头隔开来,那小太监怔愣了半晌,笑道:“果然是个烈性子的!” 林瑞嘉的声音自帷幕后传出:“本宫是北幕的皇后,没有北皇旨意,见不得外人。” 711.第711章 让我见兮雨和天明 小太监轻哼一声,“管你是谁,到了咱们东临,就是皇上的人!既是不肯跪接圣旨,你这态度,咱家自会回禀皇上!” 他说着,将圣旨展开来,高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女幕氏倾城,姿容美丽,婉转大方,朕心甚悦,特封为常在。钦此!” 他念完,将圣旨放到一旁,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玩味:“圣上仁慈,怕常在吃苦,住的不开心,特意将常在的住处放在这秋水斋。秋水斋外都是草木,想必常在定是十分满意——” 林瑞嘉听到这里已是十分不耐烦,对板栗使了个眼色,板栗早已按捺不住,得到暗示后立刻发作起来: “我呸!”她一口口水直接吐到小太监脸上,随即便是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滚回去告诉你们家皇帝,我们皇后娘娘才不接受这圣旨!” 桑若冷着脸,一把拿过那张圣旨,当着传旨太监的面儿,直接拿剑将其削成两半。 那小太监翘着兰花指,指着林瑞嘉她们,一张涂了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 “你什么你,赶紧滚出去,别脏了我们家娘娘的住处!”板栗性子烈,直接拿了鸡毛掸子撵人。 小太监吓得不轻,忙不迭带着一干人溜了出去。 那小太监唤作小严子,他将秋水斋内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东临火越,东临火越站在窗边,却只是笑。 太符合她的性子了,若她不把传旨太监打一顿赶出去,那才奇怪呢。对于圣旨被毁的事儿,他竟也没有生气,反倒乐呵起来,走到桌案边批改起奏章。 而秋水斋中,桑果从外头闯了进来,笑嘻嘻对林瑞嘉行了个福身礼:“奴婢桑果,拜见郡主!” 她本应在浣衣局,听到林瑞嘉回来的消息,立即找了黑鹰,黑鹰托关系把她弄出来,这才调到秋水斋做了小丫鬟。 林瑞嘉愣了愣,忙让她起身,询问了事情缘由后,对桑果的印象又好上几分。 桑果先是说了说了桑叶还留在翠微宫的事儿,又说了锦书现在在王孙殿帮晴儿打理,随时都可入宫来。 她也知道林瑞嘉与东临火越的事儿,劝道:“郡主莫要伤心,赝品哪里敌得过正品,皇帝他现在糊涂得很,将来迟早会弄明白的!” 这话说的有些大逆不道,板栗心里猜测这个桑果大约是从前服侍过林瑞嘉,于是对她生了几分好感,附和道:“就是!东临的皇帝忒不长眼了,居然这般对待我们娘娘!” “什么你们娘娘,小姐他是皇帝陛下的人,才不是你们娘娘!”桑果争辩。 在她心里,她觉得林瑞嘉和东临火越是世上最般配的一对,什么北幕的皇帝,她家小姐只能嫁给他们东临的皇帝! 板栗不忿,“你怎么说话的?!娘娘她心中只有陛下一个人!” 桑若冷声:“你们俩再吵,就都丢出去喂狗!” 桑果与板栗噤声,讪讪在旁边站好了。 这一夜,林瑞嘉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以往的种种总是在脑海之中盘旋回放,挥之不去。 第二日一早,又有宫人来传旨,说是要请新封的常在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苜蓿在门口与传旨的太监理论,可那太监不近人情的很,说不能让太后和两位娘娘等她一个人。 林瑞嘉听着他们在外面争吵,眸光冷若寒霜。 她让板栗和桑果扶她起来梳洗,换了套衣裳,走到秋水斋外。 那小太监见她出来,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常在,请吧?” 板栗看向林瑞嘉,林瑞嘉对她微微颔首。 板栗搓了搓手,走到那小太监跟前,一个大耳刮打了下去。 跟过来传旨的人都惊呆了,板栗振振有词:“我们家主子,是娘娘,是北幕的皇后!什么常在,再乱叫,摘了你们的脑袋!” 林瑞嘉冷眼扫了那些人一眼,往慈宁宫而去。 到了慈宁宫,花厅里,萧太后坐在上方,下面分别坐着裴九与林重画。 林瑞嘉的目光首先落到林重画脸上,虽然早就知道她被封妃,可是再次面对这种脸,她依旧觉得浑身不自在。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人生得一模一样?! 更何况,她的姓,与自己曾经的姓氏一模一样。 林重画…… 她走进来,目不斜视,对萧太后微微福下身子:“太后安好。” 她行的并不是大礼。 花厅里一派寂静。 站在萧太后身边的端香望了眼林瑞嘉,呵斥道:“既是被封了常在,便该知道尊卑有别!你这行的是什么礼?” 林瑞嘉站在下方,微微抬起下巴,不卑不亢:“本宫是北幕的皇后。什么常在,本宫一概不认。” “你——”端香皱眉,正待辨说,萧太后抬手示意她住口。 萧太后慵懒地靠在软榻上,一双美眸带着无限冷意扫过林瑞嘉的脸:“坐。” 花厅里的空位都在裴九与林重画下方,林瑞嘉给了桑若一个眼神,桑若立刻搬来一把大椅,放到了萧太后下方。 林瑞嘉泰然自若地坐了下去,花厅中的气氛很是僵硬,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她。 正在这时,裴九起身,垂着眼帘对萧太后行了个礼:“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萧太后点了点头,她立即退了下去。 裴九走后,萧太后抚着头,淡淡道:“你们也退了吧。日后请安,可以不必过来。” “是。”林重画起身,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慈宁宫外,林重画对林瑞嘉微笑颔首,语带尊敬:“倾城郡主。” 林瑞嘉扫了她一眼,尽管她的态度很好,可顶着那张脸,就让她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她没有理睬林重画,与她错身而过,往秋水斋的方向去。 林重画站在她身后,“倾城郡主不去翠微宫看一看兮雨和天明吗?” 一句话犹如惊雷,炸响在林瑞嘉耳畔。 她转过身望着她:“兮雨和天明在你那里?” “是。”林重画回答道,“圣上看他们没有母亲,可怜他们,便让我照顾他们。兮雨和天明都是可怜的孩子,不是吗?” 她直视着林瑞嘉,语气平静。 林瑞嘉盯着她,她的身上,有与自己相近的气质。 林瑞嘉从不相信皇宫之中会存在偶然,所以,是刻意模仿吗? 她沉默半晌,说道:“带我去见他们。” 正在这时,凝香带着鸾轿过来,扶林重画上了四人抬的鸾轿,径直往翠微宫而去。 她端坐着,姿态优雅而端庄高贵。 她微微侧头,正瞥见跟在后头走路的林瑞嘉。 凝香走在鸾轿旁,小声道:“说什么北幕皇后,如今还不是像个宫女一样跟在娘娘的銮驾后面吗?!” 林重画但笑不语,眼底有着隐隐的得意。 鸾轿穿过狭长的宫巷,最后终于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停下。 凝香扶着林重画下了鸾轿,她歉意地对着林瑞嘉笑了笑:“你走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不如先吃杯茶休息一下?” “让我见兮雨和天明。”林瑞嘉微微蹙起眉尖。 “你是他们的母亲,思念他们也是有的。”林重画点了点头,引着林瑞嘉,“请这边来。” 她们穿过花廊,最后在一间屋子前停下。守在门口的婆子对林重画行了礼,忙打开门让她们进去。 林瑞嘉一眼看见摆在屋子里的两个摇篮,忙走过去,“兮雨!天明!” 712.第712章 去查匕首的主人是谁 两个奶娃娃躺在襁褓里,似是有心灵感应似的,一见林瑞嘉过来,就对她伸出手笑。 林瑞嘉握住他们的小胖手,心中百感交集。 离开的这些日子,她深深地思念着他们,无时无刻不想将他们待在身边…… 正在这时,凝香偏头看见跨进门槛的男人,忙不迭福身行礼:“陛下万福金安!” 林重画回头,一身紫色龙袍的男人正负手而立。 她忙低头行礼,东临火越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林瑞嘉的背影上,半分都挪不开。 那目光,那么灼热,那么炽烈…… 他大步走向摇篮边,一把握住林瑞嘉的手腕:“你,终于舍得来看他们了?!” 林瑞嘉的目光却只盯着兮雨和天明的面庞,一动不动地说道:“东皇是将礼义规矩抛到脑后了吗?本宫是北幕的皇后,容不得你动手动脚!” 说着,奋力将手抽出来。 “你——”东临火越气急,“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林瑞嘉最后凝视了一眼兮雨和天明,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娘亲……娘亲……” 林瑞嘉猛地转身,天明被东临火越抱着,正对她笑呵呵地喊着娘。 林重画的脸色第一个变了,这段时间,她对这一对双生子很好,可他们却从未叫过她娘亲!她明明和林瑞嘉有着一样的容貌,可他们,为什么只叫林瑞嘉娘亲?! 她想着,不甘地靠近东临火越与摇篮,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与东临火越像是一家人。 林瑞嘉的瞳眸中瞬间弥漫起水雾,她想要靠近,却因为东临火越和林重画,而硬生生忍住靠近的欲·望。许久之后,她转身,艰难地想要离开这里。 东临火越抬眸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心底一阵发酸发痛。 可面上,却依旧冷冽如常。 林瑞嘉走到房门边,伸手扶住房门,气血上涌,她用帕子捂住嘴,强忍住呕血的冲动。 东临火越注视着她的背影,凉薄的声音响起:“幕常在见了朕,不行礼在前,殿前失仪在后,罚抄《女训》三十遍,《女戒》三十遍。” 林瑞嘉侧头瞥了他一眼,凤眸中满是厌恶。她扶住桑若的手,一声不吭地离开。 而她眼中的那抹神情,让东临火越的心忍不住地抽痛起来。 她那眼神,是厌恶吗? 春夜凉如水。 本应正在罚抄《女训》、《女戒》的林瑞嘉此时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一双眼透着空白,死死盯着帐幔,似要将这顶素白纱的帐幔看出个所以然来。 房间里灯火点的很亮,苜蓿、板栗等小丫鬟们围在小桌子边,正围着两本书埋头奋笔疾书,手中抄写的正是《女训》和《女戒》。 桑若抱着剑靠在门边,雪灵守在林瑞嘉身边,粗糙的舌头时不时地舔过林瑞嘉的脸颊,直将她的脸舔得湿漉漉的。 板栗一边抄一边埋怨:“皇帝不都该像我们北皇一般大气吗?这个东临的皇帝也忒小气了些,看不出来我们娘娘身体不好吗?还罚抄这些鬼东西,他自己怎么不抄!” 桑果瞪了她一眼:“什么叫鬼东西,这是先祖留下的文化,蛮夷之人懂什么!” “你说谁是蛮夷之人?!”板栗不服。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苜蓿皱起眉头:“都别说了!惹得娘娘心烦!” 两人望向林瑞嘉,林瑞嘉正看向她们:“别抄了,夜深了,都去休息。” 四个抄书的小丫鬟面面相觑,桑若重复了一遍林瑞嘉的话:“都去休息,这里有我。” “是。” 众人忙把本子抱着散了,生怕晚走一步惹桑若和林瑞嘉生气。 桑若准备给她熄灯,林瑞嘉却道:“留一盏灯吧。” 桑若望了她一眼,点了头,“奴婢就在隔壁,小姐若是有事,咳一声奴婢就过来。” 桑若退下后,整个卧房都静悄悄的。 林瑞嘉望着那一盏灯笼,努力将白天的情绪平复下来。 她不停告诉自己,越是这样的局势,越是要冷静面对。 林重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总感觉,她似乎认识林重画。 不,不仅仅是认识,而是十分熟悉。 林重画,她会是谁? 林瑞嘉闭起双眼,开始在脑海之中理清最近一段时日的所有线索。 林重画她很爱东临火越,从她的眼神就可以看出。她面对兮雨和天明时,流露出的目光透着一股子爱,并不似作假。或许,她是真的有心将兮雨和天明放在身边养大。 所以,兮雨和天明暂时会很安全。 至于东临火越—— 林瑞嘉摇了摇头,对他,她不想做过多的判断。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进枕头下,枕头下是一把玄金镔铁铸造的匕首,就是当初杀害外祖母的那一把。 哥哥说这匕首乃是出自海国,她对海国印象不深,只记得赫连锦玉的绝顶功夫与海国女人们的开放。 哥哥已经派人去查,或许,她也可以派人过去。 她想起了外祖母为她留下的竹叶军,不知道这东临皇宫,他们是否也能潜伏进来? 她想着,突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试探着喊了几声:“凤尾!凤尾!” 结果凤尾没出现,桑若却提着剑从隔壁跑了过来:“小姐,出了什么事?!” 林瑞嘉愣了愣,目光透过桑若看见轻飘飘从窗户落进来的青衣男子,不禁笑道:“你转身看看。” 桑若疑惑地转身,这才惊觉身后站了个男人! 她猛地拔剑,这个男人功夫好生厉害,居然在她察觉不到的情况下,站在离她如此近的距离! 凤尾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指尖一动,一枚小石头瞬间弹在了桑若肩上。 桑若立时被点了穴道,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完全动不了了。 凤尾朝林瑞嘉单膝跪下:“主子有何吩咐?” 林瑞嘉将玄金镔铁匕首扔给他:“外祖母是死在这把匕首之下,你可知道?” 凤尾接过匕首,“知道。” “我想要知道这把匕首的主人是谁,去替我查明白。”林瑞嘉命令。 713.第713章 等他好起来 “是。”凤尾起身欲走,想了想,又转身道,“属下不在,无法确保主子安全。” 林瑞嘉抬眸盯着他,声音冰冷:“当初你也在外祖母身边,不也没能保护她?” 凤尾低下头:“那人的功夫太高,我和兄弟们都没有察觉到他进入书房……” 林瑞嘉不愿意听他解释,抬手示意他退下。 凤尾走后,桑若的穴道自动解开。她捂着肩,满脸诧异:“小姐,他是?” “竹叶军的统领。”林瑞嘉轻声说道。 桑若不解这竹叶军是什么,不过心中猜测这大约是林瑞嘉的机密,便没多问,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翌日,林瑞嘉还在睡梦中,寒蓉蓉跑过来把她唤醒:“小姐,外面魏公公来了。” 因为对林瑞嘉的称呼不一致,所以她们几个丫鬟仔细商量了下,决定还是称呼林瑞嘉为小姐比较好。 “魏公公?”林瑞嘉睡眼惺忪,脑海中浮现出魏言的脸,起床气不禁更重,没好气道,“他来做什么?!” “好像,是来收小姐被罚抄的那些东西……”寒蓉蓉咬了咬嘴唇,“奴婢等将昨晚抄的送了上去,虽然字迹不一样,但好歹打法了他……就怕东临的皇帝从中挑刺,借机发挥……” 林瑞嘉下了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论是我抄的还是你们抄的,他都会鸡蛋里挑骨头。” 她说着,在梳妆台前坐下,轻轻梳理起长发,双眸中有了几分神采。 她现在有九万竹叶军在手,不该怕东临火越才是。 这世上真正有话语权的,不就是军队吗? 傍晚时分,养心殿。 东临火越合上最后一本奏章,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魏言小心翼翼问道:“今晚,不知陛下宿在哪一处宫殿?” 东临火越睁开眼,“她抄的东西呢?” 魏言忙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捧过来,东临火越随手拿起一翻,只一眼便知道不是她的笔迹。 他的眼神愈发冷下去,找丫鬟代抄就算了,还找了四个不同的丫鬟一起抄…… 她以为他眼瞎吗?! 魏言注意到东临火越身上的怒气一点点散发出来,他忙弯下腰,恭敬地劝道:“陛下何必为小事生气,切莫伤了身子……” “摆驾秋水斋,朕今天倒要看看,她会以什么态度面对朕!” 东临火越说罢,皱着眉头起身往外走去。 早有小太监将东临火越临幸秋水斋的消息传到林瑞嘉这里,可惜这传旨的小太监没眼色,还让她沐浴更衣,准备伺候皇帝。 桑若直接拔剑,小太监吓得不轻,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东临火越到来时,秋水斋大门紧闭,里头一丝动静都没有。 他懊恼得很,魏言正要去扣门,却被他拦了。 他望着那堵门,冷笑了声:“既然不会把门用在正途上,这门留着也没用了!来人,把这两扇门卸下来!” 立刻有几名侍卫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卸了大门。 外头的响动尽皆传到秋水斋内,林瑞嘉端坐在珠帘之后,满脸都是冷色。 很快,魏言高唱出声:“皇帝驾到……” 然而秋水斋中,除了几个洒扫的普通婢女,其余贴身跟着林瑞嘉的丫鬟无一下跪。 东临火越大步走到里头,触目所及便是坐在珠帘后的女人。 他负手而立,冷声道:“林瑞嘉,你脑子是丢在了北幕吗?你以为,凭借区区两扇门,就能将朕拦在外面?” 林瑞嘉清越的声音自珠帘之后传出:“林瑞嘉是谁?这里只有北幕的皇后幕倾城。东临的皇帝,你若是来错了地方,还请离开。” 这样生疏的态度,再度让东临火越气恼。他一把扯下那些珠帘,猛地冲进去揪住林瑞嘉的衣领,狭长的单凤眼中满是怒意:“你是成心要和朕作对?!” 他话音落地,只听拔剑的声音响起,桑若等几个会武功的丫鬟纷纷将剑指着东临火越,一副不容他侵犯林瑞嘉的模样。 东临火越却连看都没看她们,空着的手微微转动,内力迸发,直接将几名丫鬟给震了出去。 立刻有侍卫上前擒住她们,桑若还要挣扎,东临火越对着林瑞嘉冷声道:“若想她们活命,就让她们安静点。在朕的地盘,朕有一百种方法让她们生不如死。” 林瑞嘉对着他的眼眸,他的眼眸中全是认真。 凤眸中暗光流转,她从他身上,清晰地感觉到了杀意。 林瑞嘉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桑若,住手。” 桑若皱着眉头,将宝剑放下。 那几名侍卫将她们带了出去,魏言从外头锁了房门,屋中只剩林瑞嘉与东临火越二人。 烛火明灭,东临火越的大掌穿过她的发髻,将她头上唯一一根发簪取下。 仙梦。 当初及笄礼上,幕北寒赠与她的。 东临火越直接将那根发簪扔到地上,一脚踩了上去:“他送你的东西,你就如此宝贝吗?” 林瑞嘉猛地推开他,蹲下去去捡那根发簪,东临火越却恶意地又一脚踩了上去。 林瑞嘉抓着簪子尾部,抬头望向东临火越,美眸冷若冰霜:“挪开你的脚。” 东临火越低头看着她的脸,这张脸,曾经无数次对他展露笑颜,甜甜的笑,单纯的笑,勉强的笑,温柔的笑…… 然而现在,她的笑容,已经不属于他。 他的心底再度涌上怒意,恶意地碾了碾簪子,戏谑道:“这东西质地还挺结实,居然都没被踩碎。” 这样侮辱性的话语让林瑞嘉怒不可遏,她起身,扬手去打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在空中抓住她的手,将她往怀中一带,她背对着他,被他紧紧桎梏在怀中。 这样的姿势暧·昧而狼狈,东临火越低头在她耳畔轻声羞·辱:“林瑞嘉,他床·上的技术,是不是比我好,才让你选择了他?” 林瑞嘉一张脸通红通红,双眼都泛着怒色:“本宫是北幕的皇后!一旦他好起来,你必定会遭殃!” “遭殃?”东临火越冷笑,一把抓住她的双颊,迫使她回头看他的双眼,说出的话绝情而又残忍,“这世上,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他会为了区区一个你,兵犯东临吗?!林瑞嘉,不要将自己看得太重!” 714.第714章 承欢 他说完,大掌解下林瑞嘉的腰带,直接把她按在地上。 尽管地上铺了薄毯,林瑞嘉却仍旧觉得身子被硌得生疼。尤其是他毫不留情地一摔,几乎要将她整个骨架都给摔散了。 她刚想爬起来,东临火越已经欺身而上,一把抓住她的脸颊:“林瑞嘉,朕现在无比厌恶你这张脸!朕恨不得要你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林瑞嘉一把推开他,往墙角缩去:“你给幕北寒下毒,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阴险狡诈,当初在北幕与我恩断义绝时还我的玉佩,分明就是假的!” 东临火越双眼通红,幕北寒的毒,与他半分关系都没有!然而面对林瑞嘉,他却冷笑着大方承认:“不错,都是朕做的!可那又如何?!” 他说着,将无路可退的林瑞嘉抵在墙角:“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插嘴?!朕为你做了那么多,远远超出当初与你的交易,你的玉佩,本该就是报酬!” 其实他藏起那块玉佩,是有原因的。 只是……只是面对这样的林瑞嘉,他不愿意说出他的理由。既然她恨他,那就让她再多恨他一点好了! 他要在她心中占据更多的位置,哪怕她恨他。 他双目通红,泛着狠意,让林瑞嘉的周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你明知我的身世,却不肯帮我回家,反而让我在南羽与那些人斗了多年……东临火越,这便是你口中的爱?!” 她努力不让他靠近,双手死死抵着他的胸膛,可喊出的话却苍白而又无力。 东临火越握住她的双手,将其高高举过她的头顶,“第一,朕从未爱过你。第二,朕的名讳,不是你能喊的!” 他说着,另一手猛地撕碎她的衣裳,她的全部美好都呈现在他面前。 林瑞嘉无路可逃,面对他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几乎是丢盔弃甲,哭得毫无形象。 她以为她可以与他抗衡,却忽略了这东临皇宫,原本就是他的地盘。 东临火越将她按在自己胸膛前,他一个挺身,便进入了她的身体。 他紧紧抱着她的头,轻慢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不是说,自己是北幕的皇后吗?可你睁开眼瞧瞧,你现在,在谁的身·下·承欢?!” 他说着,将林瑞嘉的头抬起,林瑞嘉泪眼朦胧,只觉得眼前的东临火越陌生无比。 残忍的眼神,深不可测的心计,他的一切,都叫人害怕。 东临火越的动作粗鲁而霸道,毫不顾惜她的感受,只是狂热地占有。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做过,身·下·女子的每一寸肌肤他都熟悉,比她自己还要熟悉。 可最终,他们却做了对彼此最熟悉的敌人。 林瑞嘉起初还有哭声,被折腾到后来,就只剩下重重的喘气与嘶哑到喊不出声来的呻·吟。 然而他就像不会疲惫般,一次又一次地索取,几乎要将她所有的美好都榨干。 这一夜,从未停歇。 天明时分,他终于要够了,缓缓地退出了她的身体,穿了中衣,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一双单凤眼泛着红血丝:“林瑞嘉,你是我的,这一生,你都只会是我的!” 林瑞嘉缓缓睁开眼,嗓子嘶哑,她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模糊的意识忽然清醒了一下…… 他身上的中衣…… 注意到林瑞嘉的目光,东临火越冷笑,口是心非道:“这是朕的爱妃为朕所做,幕倾城,林重画她比你好一百倍,一万倍!” 他说着,猛地松了手,转身离开了秋水斋。 林瑞嘉无力地躺在地上,身上的痕迹触目惊心,仿佛是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脑海之中浮现出了林七月的脸。 那中衣的绣法和阵法,是林七月惯用的…… 与此同时,翠微宫。 林重画刚梳洗完坐在镜子边,她对着镜子左右照着,不时伸手摸了摸脸颊与五官,过了许久,精致的薄唇勾起一抹笑,这样的容貌,当真是极好的…… 凝香从外头进来,“娘娘,奴婢打听过了,小严子说,皇上昨晚宿在了秋水斋幕常在那里。” 林重画没有说话,起身朝外走去。 她来到兮雨和天明休息的房间,在摇篮边坐下,注视着摇篮里熟睡的一对双生儿,美眸中流转着爱意。 她将兮雨抱起来,兮雨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看见被林重画抱着,便伸手去摸她的脸。 林重画咯咯直笑,盯着她看了片刻,眸中忽然流露出一抹恨意。 这个小丫头的脸,真是像极了林瑞嘉! 她的手重重掐在兮雨屁股上,兮雨哇地一声大哭出来,不解地望着林重画。 林重画听见她哭,心慌了下,很快稳住心神,抚摸着兮雨的脑袋:“兮雨不哭啊!母妃带你去见父皇,好不好?” 凝香把一切看在眼里,不由有些心焦:“娘娘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这对林瑞嘉的孩子,娘娘真要当做自己的孩子来抚养吗?” 林重画微微抬起下巴,“本宫身子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不能生产孩子,那么就将她的养在膝下又如何?本宫就要她亲眼看着她的孩子孝敬本宫,叫本宫母妃!本宫要让她知道,她的夫君,她的孩子,她的一切,都是本宫的!” 她因为恨意的面容几近扭曲,凝香愣了愣,忙低头应是。 桑若等几名婢女被放了回来,一进屋子,便看见晕倒在地的林瑞嘉。 被糟蹋的几近残破的身子,当真叫人不忍。 她们含泪给林瑞嘉洗干净,又将她抬到床上,拿被子为她盖住,不敢打扰她休息,便掩了门聚到院子里。 桑果第一个哭出声来:“陛下他太狠了!小姐她以后,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 “我看,咱们得想办法送小姐回北幕!”板栗提议。 “东临距离北幕上千里路,若是东皇不肯放人,单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根本救不出小姐!”苜蓿说道。 寒蓉蓉望向桑若,桑若咬着牙,“我去杀了东临火越!” 说着,提了剑就往养心殿的方向走。 苜蓿忙拉过她:“桑若姐姐不要冲动,你这样只会白白送了性命!你若是不在了,我们姐妹几个,又该如何保护好小姐?!” 715.第715章 观月造访 桑若颓然地靠在树干上,有些痛苦地捂住脸。 对她而言,没有保护好她的主子,就是失责。 几个丫鬟正商量着,外头忽然响起声音:“我们家王爷想要拜见贵国皇后娘娘,烦请几位姐姐引荐。”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苜蓿过去开了门,一身锦白衣裳的东临观月正站在门口,笑容温润。 东临观月被引着到了寝殿,苜蓿端来茶水,他注视着睡熟中的林瑞嘉,她的眉宇之间都是痛苦。 “南楚,你看看倾城她怎么了。”他温声说道。 南楚上前,将林瑞嘉的手从被窝中拿出,东临观月只扫了一眼,忙转过身去。 她似乎,并没有穿中衣。 几个丫鬟俱都有些尴尬,低了头不说话。 南楚面无表情地为林瑞嘉把脉,东临观月问道:“她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刚刚只是一眼,他便看见她的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触目惊心。光是手臂便是如此,她的身上,还不知道是一副什么状况。 桑若轻声道:“昨晚,东皇来过了。” 东临观月听罢不语,良久之后,探完脉的南楚冷声道:“你们先出去,我需要给她做全身的检查。” 几个丫鬟都挺信任东临观月的,便与他一道出了屋子。 南楚将被子掀开,她的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掐痕。 她皱起眉头,东皇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不是说,爱她吗? 她望着林瑞嘉,只觉心乱如麻。 天家男子的爱,便是如此了吧?口中说着爱,实际上,却只爱那一张王座。 她默默走到桌边,对于爱情,从那个人被她父亲斩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绝望。 她伏在桌边写下了两张药方,出门交给了桑若:“按这上面的抓药,一日三副给她喝下。这一张药方,是外敷的,把药物抓来捣碎,敷在她的伤口上,连敷七天,每天一个时辰。” 桑若谢过她之后,东临观月望了眼房间:“晚上我还会过来看望她,你们照顾好她。” 东临观月走后,苜蓿便去太医院抓药。然而太医院里,却无人敢给她药。 苜蓿空手回到秋水斋,将实情告知桑若等人,板栗最是恼火,大骂东临火越无情。 而此时的东临火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 魏言小心翼翼走过来,将苜蓿取药的事告诉了他:“陛下所料竟成真了!太医们谨遵陛下吩咐,不敢把药给那丫鬟。” “她身上,是朕留下的痕迹,朕不允许她去掉。”狭长的单凤眼中满是凉薄,说出的话更是绝情,“朕倒要看看,若是幕北寒将她带回去,面对这样的她,是否还会宠爱有加!” 魏言笑了笑,拣着他爱听的话说道:“幕常在已是陛下的女人,又怎会被北皇带回去?” 东临火越停下笔,盯着虚无的前方,并未说话。 入夜之后,东临观月果然依约前来,南楚甚至还带来了不少她们所需的药材。 几个丫鬟感激于东临观月的善解人意,忙拿了药材去煮。 此时林瑞嘉依旧醒了,发髻未梳,只静静倚靠在床上。 东临观月在床榻边坐下,见她嘴唇苍白,面容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不由有些心疼:“倾城,你这是何苦?” 林瑞嘉不语。 “皇兄的所作所为,的确过分了些。”他蹙起眉尖,“只是,我觉得,皇兄他心里还是有你的。生气也好,愤怒也罢,若是无情,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被牵动情绪?” “倾城,也许在你心中,皇兄他早就成了魔鬼的化身。可是,对天下百姓而言,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皇帝。倾城,你和之间,或许存在了太多误会,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若是你们敞开心扉,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兴许会解决这一系列的矛盾呢?” 林瑞嘉缓缓抬眸看他,他的面容,在灯光下与东临火越有着四分相像。 东临的皇族,都有一双好看的单凤眼。 她低下头,“人世百年,其实就是为期百年的单程旅途。有些景色走过了,就是走过了。不可能回头,也没有办法回头。”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嘶哑,叫人听了心生怜惜。 东临观月轻轻叹了口气:“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和皇兄成为陌路人。” “不是陌路人,而是仇人。东临火越他,是我的仇人。” 站在窗外的高大男子静静听着里面的对话,深紫色的龙袍在风中翻飞,一双狭长的单凤眼里,惟剩凉薄。 仇人…… 他们,是仇人吗? 东临观月望着林瑞嘉憔悴苍白的脸,想了想,问道:“我一直很想知道,若是没有幕北寒,你会与皇兄在一起吗?” 他话音落地,林瑞嘉却轻轻笑了起来。 笑得凄凉,笑得无奈,笑得哀伤。 她说:“我和他之间,不止是隔了一个幕北寒。他说,我与他的爱妃相比,差了一百倍,差了一万倍……燕王,他从未将我放在心里过,我们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东临观月垂下眼帘,良久之后,长叹了一声。 “爱情总是如此,叫人神伤。”他说道。 窗外的人缓步离去,妖艳的面容上,满是落寞。 他们的爱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的? 翠微宫寝殿,林重画褪去妆容与繁重的头饰,沐浴过后换了身干净的中衣。 桑叶给她铺床,东临火越推门而入。 林重画看见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惊喜,忙上前福身行礼:“陛下怎么突然来了?臣妾什么都未准备呢。” 东临火越眼底掠过一抹冷笑:“你不需要准备什么。” 桑叶铺床的动作缓了下来,转身望着东临火越,眼神有几秒钟的呆滞。 林重画羞涩低头,眼角余光扫到铜镜,忽然注意到镜中桑叶的表情。 桑叶她,似乎喜欢东临火越? 她心中涌起一阵不悦,正欲叫桑叶出去,眼底突然闪过暗光,她面作为难之色,说道:“陛下……臣妾今日,今日身子不舒服,怕是无法伺候陛下……” 716.第716章 忘本的人,下场一般都很惨 东临火越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在椅子上坐下:“哦?” 林重画对他福了福身子,轻声道:“不如……让桑叶伺候陛下?” 桑叶愣了愣,无措地望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滚。” 桑叶一张脸通红,正欲退下,林重画却泫然欲泣,对东临火越请罪之后,退了出去。 原来是说她……桑叶想着,有些困惑。 “过来。”东临火越皱着眉头望向桑叶。 桑叶低着头怯怯走过来,东临火越冷声:“替朕宽衣。” “是……” 桑叶红着脸,上前为他解开腰带。 东临火越灭了屋中的灯,身形鬼魅般落到窗台上。 那个负责顶替他的侍卫出现在屋中,若非屋里光线太暗,便能看得见他一脸便秘的表情,勉强抱着桑叶上了床。 寝殿里,很快只能听见女子从齿缝间溢出的呻·吟声,痛苦中夹杂着欢乐。 东临火越的眼底俱是冷意,他身形一动,很快消失在翠微宫里。 林重画站在寝殿外,双眸中满是漠然。 凝香不解,“娘娘,为何让她伺候陛下?” “因为要送林瑞嘉一份大礼啊。”林重画眼中流露出一抹残忍。 第二日。 秋水斋忽然热闹起来,无数宫人抱着珍奇宝物往秋水斋送来,板栗好奇地望着他们进进出出,随手抓了个人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宫人有些不耐烦地打开她的手:“陛下昨夜临·幸了珍常在,正好秋水斋东边儿空着,陛下就把这里赐给了珍常在居住!以后啊,你家幕常在,可得与珍常在好好相处!说起来,这珍常在也算是林妃娘娘一手捧起来的,人家背后有林妃娘娘撑腰,你们啊,可得学会伏低做小!” 那宫人说完,便匆匆离开。 板栗疑惑:“珍常在?那是什么?” 林瑞嘉坐在屋檐下,面无表情地望着宫人们进进出出,一张素颜依旧苍白得很。 过了许久,秋水斋东边被收拾的焕然一新。几个小宫女簇拥着一位身着锦衣的女子缓缓走过来,站在林瑞嘉身后的桑果惊了惊,“那不是桑叶吗?!” 桑叶身后的女官皱着眉头:“胡说什么?!这位是陛下亲封的珍常在,岂容得你这小小女婢直呼其名?!若有下次——” 桑叶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她走上台阶,对林瑞嘉微微福了福身子:“小姐。” 林瑞嘉淡然地望着她,“珍”字,乃是取“珍贵”之意。东临火越他,把桑叶当做珍贵之人吗? 可珍贵之人,又岂会住秋水斋这样偏僻的地方? 他无非,是为了做给她看的,让她心里头不舒服罢了。 可已经不爱了,他册封谁,赐什么字,又与她何干? “我受不起你的礼。”她轻声说着,语带嘲讽,“珍常在,日后在这后宫,或许我还得仰仗你。” 桑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知道背主不对,可自打她十岁时被东临火越收入麾下做暗卫来训练时,她就爱上了这个天神一般好看的男子。 更何况,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世上,有谁不愿意位高权重? 她这样想着,一颗本来怀着愧疚的心逐渐坚硬起来。 她开口说道:“仰仗不敢当,只是好歹主仆一场,小姐日后若是有难,我能做的,自然会尽全力。” 她说着,再一次对林瑞嘉行了福身礼,旋即挺直了腰杆,往秋水斋内走去。 林瑞嘉目送她走开,刚刚那个福身礼,是她在与自己告别吧? 告别她们的主仆关系,告别过去的一切…… 桑果愤怒不已,上前拉住她的衣袖:“桑叶,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小姐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桑叶缓缓从她的手中将衣袖抽出来,她身后的女官抬起下巴,姿态高傲:“你这婢子,我们家常在的衣服岂是你能碰的,若有下次,定要打手!” 她说着,恭恭敬敬转向桑叶,“珍常在,这边请。” 桑叶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桑果,随着那女官一起离开。 桑果气愤不已,跺了跺脚,“桑叶她忘本!” 林瑞嘉沉默地望着庭院里的莲花池,快要暮春了,莲花池里,有荷叶悄悄露出了一角…… “桑叶忘本……”桑果又重复了一遍,满脸都是不高兴。 桑若等人都没说话,她们都知道,忘本的人,下场一般会很惨…… 桑叶入住秋水斋,桑若等人做事都不方便起来。板栗几次三番埋怨,无论她做什么,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 林瑞嘉漠然地在窗下绣花,一针一线,都在用心。 盯她们的不会是别人,这里最方便盯梢的,是桑叶。想必把桑叶放在秋水斋膈应她的,除了东临火越,还有林重画的功劳……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的绿景,或许,不该称呼她为林重画。 而是,林七月。 她扯起嘴角嘲讽一笑,当初她与赫连锦玉交易,将林七月换了出去,赫连锦玉果然大方,竟然还了她这么一个“林七月”…… 她的眼底一片暗光,因为出神,手中绣花针不慎将指头戳破,鲜红的细小血珠渗了出来,她忙用帕子捂住,心里却是对赫连锦玉埋怨到极点。 早知林七月这么麻烦,她当初就不会让她活着,更不会让赫连锦玉将她带走。 而赫连锦玉……这个人行踪莫测,亦正亦邪,功夫又极好,实在是可怕。 她一边想一边绣花,很快绣好了两只肚兜。 肚兜制作的很是可爱,杏黄的丝绸底子,深黄的裹边,一只肚兜绣的是小老虎,一只绣的是开屏孔雀。 雪灵趴在一旁看,乌黑的眼珠子满是懵懂。 “小姐绣的真好看,小皇子和小公主看见了,定是会喜欢的。”苜蓿赞道。 林瑞嘉盯着它们看了半晌,却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东西是做好了,可她要怎么送到兮雨和天明身边呢? 似是看出林瑞嘉的疑虑,寒蓉蓉怯怯提议道:“小姐,如今情势危急,不如小姐主动和东皇示好,如此一来,说不定小姐还能将小皇子和小公主接到身边。” “事情没有这样简单。”林瑞嘉蹙着眉头,“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带兮雨和天明回北幕。” 主仆说着话,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717.第717章 赝品,终究只是赝品 入夜之后,苜蓿服侍林瑞嘉睡下,又将屋子里的灯灭了几盏,这才退下。 外头很是僻静,不见一个人影。 过了亥时(晚上23点),一个人影出现在小径上,一路往翠微宫的方向去了。只是刚走没几步,另一个人影挡在了她面前。 桑叶望着挡她路的人,修剪精致的眉头皱了起来:“桑果。” 桑果定定看着她:“我以为,你做了主子的女人,便不会再认我这个姐妹。”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不过是想过的更好。”桑叶垂下眼帘,“桑果,别拦我。” “你想往高处爬,我无所谓。可你,伤害了小姐。”桑果鼻尖有些酸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现在,是想去翠微宫给那个女人报信,是不是?这些天,你的丫鬟们明里暗里监视我们,监视小姐,就是为了给翠微宫那位提供消息,是不是?!” “桑果,小姐她已经失宠,陛下已经不爱她了!经过这些天你还看不出来吗?陛下现在只宠爱林妃娘娘一人,只有跟着林妃娘娘,我才会有出头之日!” 桑叶皱着眉头,绕开桑果就要往前走。 桑果一把拉住她的衣服:“你今日若是去了翠微宫,咱们姐妹情谊,就算是完了!” 桑叶挣开她的手:“聪明人都能看出,林妃娘娘她会是东临的皇后!桑果,你自己愿意跟着那样一个没用的人也就算了,但是请你别拉上我!我的前程,那个没用的女人给不起!” 她说着,决绝地离开了。 夜色朦胧,桑果注视着她的背影,心底一片萧索。 东临的皇后? 就凭林重画那个女人? 连面容都是假的的女人,连举手投足都要模仿她家小姐的女人,会成为皇后?! 说什么聪明的人都能看出来,聪明的人只会看出来,陛下只是将林重画当做她家小姐的替代品! 林重画,她模仿的再像,她再怎么努力争取帝心,都是无用的。 赝品,终究只是赝品。 第二日,对于林瑞嘉而言,又是平静的一天。而她的丫鬟们都已习惯被人监视,桑果脾气大,也曾挑衅过对方的人,可对方无意与她们发生争执,眼睛里,都是不屑。 入夜之后,东临火越照旧去了翠微宫,林重画正对镜梳理长发,见他过来,忙不迭起身行礼,动作温柔,表情端庄。 低头的那一刹那,她缓缓勾起唇角,不错,她是刻意模仿林瑞嘉,她的容貌与她一模一样,她的举手投足、说话方式与她一模一样,甚至于,学她不在身上熏香…… 她的所有努力,最终换来了东临火越的夜·夜·宠·爱。 东临火越一言不发地在大椅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刚翻开来,林重画的眼底暗光闪过,轻声开口道:“陛下,臣妾有罪。” “何罪?” “臣妾不该独占陛下恩宠。陛下是天子,合该雨露均沾。”林重画声音平静,一副落落大方的姿态。 东临火越抬起头,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心里却有些好笑。这个女人,换了身份回到他身边,当真以为他不知道?还提什么雨露均沾,他能让那替身侍卫去倾城那里?怎么可能! 林重画又行了个福身礼,自以为公正严谨地说道:“陛下新封了珍常在、幕常在,请陛下移步秋水斋,以免冷落了妹妹们。” 东临火越眼底神情莫测,强忍住笑意,过了许久,才淡声道:“爱妃体恤仁慈,魏言,明日大赏六宫。” “是。”魏言应道。 林重画脸上的笑容单纯天真,一双眼里满是对东临火越的孺慕。 东临火越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翠微宫:“去秋水斋。” 小严子去秋水斋传旨,却没点明要哪位主子接待。苜蓿望着东边桑叶的丫鬟们都惊喜地忙碌起来,再看看自家小姐,她坐在灯下缝制着小鞋子,对那小严子的话根本不在乎。 她知道林瑞嘉不待见东临火越,便走到她身边,“小姐,夜深了,可要熄灯休息?” 林瑞嘉放下针线,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我正有此意。” 东临火越的龙辇到达秋水斋时,便见西边儿都已熄了灯,东边反倒灯火通明,桑叶带着一群宫人恭候在外。 他心底涌上一股怒意,桑叶瞥了眼西边儿,主动上前:“臣妾给陛下请安!” 东临火越看都没看她,抬步往西边儿去了。 桑叶的脸上满是难堪,魏言好心道:“珍常在,你且回去准备着吧,陛下还没用晚膳呢。” 桑叶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回了东边屋子。 东临火越大步走到林瑞嘉寝殿外的屋檐下,桑若抱着剑守在门口,冷冰冰望着他:“我家小姐已经睡下了。” “小姐?”东临火越冷笑,盯着寝殿的门,“魏言。” 魏言匆匆跑过来,声音很大,“幕常在乃是圣上亲封的常在,你这婢子,休要再称什么小姐!” 东临火越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他知道林瑞嘉没睡,他就是要激怒林瑞嘉。 然而房间里一片安静,什么声音都没传出来。 东临火越的手贴到门上,桑若已经拔了剑:“东皇,很抱歉,你的圣旨,对我们北幕人,不管用。小姐她是北幕的皇后,现在是,将来也是。哪怕小姐不在了,她也将会以北幕皇后之礼,与吾皇一同葬入北幕皇陵。” 魏言大怒,兰花指指着桑若,怒道:“你这婢子,可知用剑指着圣上,乃是死罪?!” 桑若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东临火越掀起唇角,瞥了眼紧闭的房门,轻笑出声:“既是不惜命,那就拿下,赐鸩酒。” 他声音落下,即刻有两名龙卫出现,想要擒住桑若。桑若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地与他们在庭院里打了起来。 东临火越负手站在屋檐下,注视着桑若的动作,单凤眼中有着一抹志在必得。林瑞嘉素来在乎她这些丫鬟们的命,他不信,她会躲在里头不出来。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林瑞嘉身着白色中衣出现在门口,她注视着东临火越的背影,声音里带着几分厌倦:“你一定要如此吗?” 718.第718章 板栗,掌嘴 她熟悉他的手法,正如他熟悉她的。 她所有的本事,所有的谋算策略,本就是跟着他学的。 他是她曾经的朋友,曾经的师父,曾经的恋人。 而如今,他们只是仇人。 东临火越抬手示意院中的人停下。他转身俯视着她,面容很冷,“是你逼我的。” “林瑞嘉,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逼我的。” 林瑞嘉盯着他的眼,面容苍白,“我没有逼你对我隐瞒我的身世,我没有逼你拿走我的玉佩,我更没有逼你对幕北寒下毒。东临火越,我从前,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啊——!” 她话音未落,东临火越一只手紧紧掐住她的脖颈,她的后脑勺重重撞在门框上,东临火越的双眼在月下泛着红色,字字发狠:“不要再逼我!” 林瑞嘉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死死盯着他,眼中无所畏惧,只有恨意。 东临火越盯着她,忽然松了手。 他攥紧了拳头,盯着她看了许久,愤然转身离去。 林瑞嘉脖颈生疼,她靠着门,颓然滑了下去。 魏言望着她的模样,好心劝道:“你这是何苦,只要你跟陛下认个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魏公公,他离开了,你还不跟过去?”林瑞嘉捂着脖颈,声音微微发颤。 魏言叹了口气,“郡主别怪奴才没提醒您,这中宫之位空悬,郡主冰雪聪明,定是能猜出缘由的。奴才虽是个没根的人,可活了这几十年,也算是看透了世情,见惯了人心。陛下他啊,这心里头,还惦记着郡主呢!” 他说着,摇头叹息离去。 林瑞嘉坐在冰凉的地上,忽然笑出了声。 她的笑苍白无力,透着刻骨的凉意,深入人的骨髓,直叫人听了无比悲伤难受。 桑若收了剑奔到屋檐下,将她扶起来:“小姐!” 林瑞嘉扶着她的手臂,笑着笑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桑若,我是不是很懦弱?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哭着问。 桑若咬了咬唇,“小姐是奴婢见过最坚强的女子!试问这世上,有几个深闺女子,能够有勇气面对一个又一个的敌人,能够在重重危难之中完好无损地活下来?” 林瑞嘉抱住桑若的脖颈,“桑若,谢谢你……” 第二日,秋水斋东边的丫鬟们个个都很高兴,她们的主子昨晚蒙受天恩,她们跟着脸上也很有光,做事情都不自觉地高调了几分。 林瑞嘉依旧在窗下做一双虎头鞋,苜蓿在旁边指点,林瑞嘉笑容腼腆,这是她第一次做鞋子,针法略显粗糙了些,可满满全是爱意。她想象着兮雨和天明穿上这个小鞋子的场景,连带着眼睛里都是幸福。 桑叶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幅画面。 她的眸光黯淡了几分,上前道:“姐姐。” 按照她的逻辑,她比林瑞嘉后受封,所以叫她姐姐是应该的。 可听在桑若等几个丫鬟耳中,便很不是滋味。 板栗直接出口:“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开。” 桑果则转身进了里屋,不愿意看她一眼。 桑叶闻而不见,在一张绣墩上坐下,拿过篮子里的肚兜看了看,“真可爱。” 林瑞嘉与苜蓿说着话,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桑叶坐了一会儿,放下肚兜,开口道:“姐姐,妹妹就在这里坦白了。我从小就爱慕陛下,秦国与东临大战时,陛下在宜州城就已临·幸了我。我很开心,因为,我真的很爱他。昨晚,是我第三次侍寝。陛下他很温柔,比前两次,都要温柔……” 她的面颊上都是绯红之色,“姐姐,陛下他,真的很好。” 她自顾娇羞无限,却不曾想过,究竟是谁人与她共度良宵。 林瑞嘉静静听着她说话,等她说完,才轻声道:“你喜欢就好。” 说罢,又侧头与苜蓿讨论针法的问题。 屋中气氛无比尴尬,桑叶起身,垂着眼帘告辞离开。 她走之后,板栗立即道:“呸,什么东西,看她那一身骚·样儿,就是来炫耀她得东皇恩宠的!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恶心!” 林瑞嘉笑了笑,“人心是会变的。” 桑叶回到自己的寝殿,身后的女官皱着眉头:“这位幕常在,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她与您是同等位分,有什么好嚣张的!” 桑叶坐下来,“我记得,你的兄长在御膳房管伙食,是不是?” “是!”那女官脸上出现了一抹奇异的笑容,“常在是想……” 桑叶的笑容散漫而不经心,“她总觉得她高高在上,可是她如今,分明连我都不如。你去告诉你兄长,让他提醒提醒她,她的位置在哪里。” “奴婢这就去办!” 桑叶的手指拂过身上的华丽衣裙,瞳眸里最后一丝愧疚消失不见。 她是皇帝的女人,将来,她还会怀上皇帝的孩子,成为一宫的妃子。 而她幕倾城,算什么东西?! 这一晚,御膳房送到林瑞嘉房中的膳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一菜一汤,米饭还是发霉的那种米蒸出来的。 板栗从送饭丫鬟手里接过,诧异这食盒怎么这般轻,她当着那丫鬟的面打开,顿时大怒:“你送的这是什么东西?!” “是幕常在的膳食。”小丫鬟振振有词,朝屋里喊话道,“若是常在不愿意吃,大可倒了。只是常在若是倒了,日后也别指望御膳房送膳食过来!常在屋子里不是有小厨房嘛,自己想办法出宫买食材做呗!” 这话实在是嚣张,屋中安静了片刻,林瑞嘉闷闷的声音自里头传出:“本宫虽落难至此,却还容不得你一个小小丫鬟撒野。板栗,掌嘴。” “是!”板栗立刻来了精神,揉了揉手,在那小丫鬟“你敢打我吗”的眼神中,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那小丫鬟满脸不可置信,板栗却冷笑了声,还嫌不够似的,抓了小丫鬟的头发,巴掌接二连三地扇到她脸上,她痛呼出声,直到林瑞嘉说够了,板栗才松手,将她推了出去,“我不管是谁指使你送这种饭菜过来,你只管回去告诉那人,我家小姐,不是她能欺辱的!” 719.第719章 桑叶之死 那小丫鬟一张脸几乎被扇成了猪头,红肿红肿,头发也乱糟糟的,哭哭啼啼,哪里还有刚刚的嚣张模样! 她一边哭一边往外跑,步子之快,仿佛身后有饿狼在追似的! 另一边,翠微宫。 凝香从外头进来,朝林重画福了福身子:“奴婢打听过了,今晚陛下宿在养心殿,哪里都没去。陛下最近在为燕王准备大婚,又要提防北边,所以很是劳累。” 林重画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观察着她那张脸:“桑叶那边呢?” “香兰的兄长在御膳房是一个小头目,桑叶她通过香兰,吩咐她的兄长克扣林瑞嘉的膳食。今晚,只给她送去了一菜一汤,嘻嘻!” 林重画面露浅笑,“桑叶倒是个聪明的。” “不过她这样快就背弃从前的主子,可见不是个好相与的!”凝香说道。 林重画慵懒地梳理着如云长发,“不好相与才好……本宫就是要看林瑞嘉与她从前的丫鬟狗咬狗。本宫看着林瑞嘉倒霉,就觉得好玩好笑……” “娘娘现在深得陛下恩宠,何不干脆一了百了,结果了她?”凝香目露狠色。 “游戏还很长,留着她,慢慢玩……”林重画笑容残忍。 此时,秋水斋中。 板栗赶走了那小丫鬟回到房间,就看见林瑞嘉趴在软榻上,拿肉块逗着雪灵。 她的长发尽数披散下来,身着白色中衣,整个人十分懒散的样子。 板栗轻声道:“小姐,您说,这件事,是东皇指使的吗?” “不是他。”林瑞嘉抚摸着雪灵的毛发,“是西边那位。” “您是指,那个叫桑叶的人?”板栗有些气愤,“她真讨厌!这种女人,真不明白东皇怎么会纳进后宫来!” 她又叽里呱啦抱怨个不停,林瑞嘉听得生烦,坐起身来,正要说话,一袭黑影忽然闯了进来,板栗吓了一跳,林瑞嘉定睛看去,来人正是凤尾。 他对她单膝跪下:“属下不负所托,终于查明了那柄玄金镔铁的主人是谁!” “谁?”林瑞嘉的眉眼冷冽不少。 “海国七皇子,赫连锦玉!” 屋中一派寂静,过了许久,林瑞嘉缓缓侧头看向窗外的夜色,凤眸之中全是冷意。 赫连锦玉,你竟然敢…… “白家少家主的暗卫也在稍后查明了真相,如今正准备对付赫连锦玉。”凤尾又补充说道。 正在这时,苜蓿从外头哭着跑进来:“小姐,蓉蓉为小姐准备的夜宵,被珍常在的丫鬟抢走了!蓉蓉跟她们大打出手,结果被珍常在骂了……” 林瑞嘉烦躁不已:“去把她叫回来!” 苜蓿摸了把眼泪,奇怪地望了眼出现在屋里的凤尾,忙不迭去叫寒蓉蓉回来。 “有些人留着,就是个麻烦。凤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林瑞嘉冷声。 “属下明白。”凤尾点头,旋即消失在屋中。 板栗咋舌:“好高的功夫!好厉害!” 林瑞嘉不知道凤尾是如何下手的,但是一个时辰之后,他回来复命,说是解决了所有人。 林瑞嘉抬眸看他,“所有人?” 她只是想让他解决掉桑叶而已。 凤尾眼神古怪:“秋水斋西边儿的所有人,属下都解决了。主子不是这个意思吗?” 林瑞嘉:“……” 板栗嘟囔:“整个就是来给小姐添乱的!” “你说什么?”凤尾凛冽的目光落到板栗脸上,板栗瑟缩了下,没敢说话。 “算了,你退下吧。”林瑞嘉淡淡道。 “是。”凤尾很快离开。 林瑞嘉起身,“去西房看看。” 她带着几名丫鬟去了西房,只见西房的灯火依旧亮着,只是里头静悄悄的,安静得诡异。 桑若在前头挑了帘子,林瑞嘉看去,只见几名小丫鬟倒在血泊中,脸上还带着不解的神情。 她垂下眼帘,抬脚跨进了门槛。 寝殿里的床上,桑叶静静躺在上面,血液从她的脖颈间溢出,将浅蓝色的中衣染成了深红。 一剑封喉。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仿佛是不相信经历的事。 桑果以手掩面,背过身不忍再看她。 林瑞嘉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合上双眼。 她的声音很清冷,“从你来到我身边起,我就没亏待过你。当初东阳山,你中李明珠的计,几次三番多管闲事,我可曾骂过你?我被困南疆,你却爬了他的床,我可曾数落过你?!然而你对我的回报是什么?是暗令御膳房给我送最差的饭菜,是在我陷入低谷时过来羞辱我……” 林瑞嘉皱起眉头,美眸中隐隐有泪水溢出,“我不愿意做残酷的人,可是你,却偏偏逼我如此……” 她掩面而泣,桑若扶着她往外走去:“小姐……” 这一夜,林瑞嘉和她的丫鬟们都没睡好。 第二日,翠微宫中。 东临火越正一边看着天明和兮雨,一边用膳,凝香匆匆忙忙跑进来,犹豫了片刻,出声道:“陛下,娘娘,珍常在她……她……” 正布菜的林重画有些不悦:“她怎么了?” 凝香咬了咬嘴唇,轻声道:“珍常在和她的丫鬟们,被人发现死在了秋水斋里!” 东临火越和林重画很快来到秋水斋,秋水斋已经被人围起来,不准他人随意进出。 板栗趴在窗子边,望着正走过来的东临火越和林重画,轻声道:“小姐,咱们怎么办?” 林瑞嘉依旧专注地做一双虎头鞋:“不会有事的。” 虽然嘴里说着不会有事,可她的心已经有些忐忑。凤尾做事有些过激,若是只死一个桑叶,事情不会闹这么大。 而西房里所有人都死了,她们东房却都好端端的,这矛头明显直指她。 再加上众人都知道桑叶曾经伺候过她,他们必然会猜测,是她对桑叶受临·幸心生妒忌,才对桑叶下此毒手…… 东临火越和林重画进了屋子,已经有仵作去检查隔壁寝殿的尸体。 他注视着林瑞嘉,她坐在窗下,阳光透过绿纱窗洒在她洁白的面颊上,一如从前。 720.第720章 终究是不同的 他喉咙动了动,林重画轻声道:“陛下来了,妹妹该起身行礼。” 林瑞嘉头也不抬:“本宫是北幕的皇后。” 一句“本宫是北幕的皇后”,再度将东临火越激怒。 他走过来,一把抬起她的下巴:“朕没有多余的耐心陪你纠缠身份问题,朕的圣旨已经下了,你幕倾城,就是朕的女人。” 他的语调很重,仿佛生怕林瑞嘉听不明白似的。 林瑞嘉盯着他的眼,手中绣花针刺破了指头也浑然不觉,她一字一顿:“你没资格。别说北寒,即便是东临长锋,也比你有资格说这种话!” 她的话语很是生冷,生生刺痛了东临火越的心。 林重画见局势不对,忙道:“陛下和幕常在谈话,都退出去!” 林瑞嘉的丫鬟们却不肯走,雪灵也趴在她身边,看看她又看看东临火越,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重画见无人理她,一时气闷,出去也不是,再继续待着也不是。 正好在这时,仵作过来,行过礼后说道:“启禀陛下、娘娘,珍常在乃是被长剑所伤!其余丫鬟,俱都是一剑封喉。下手之人功夫极好,所以才没被外头巡夜的侍卫发现。” 东临火越盯着林瑞嘉,不疾不徐问道:“可有什么线索?” 阿飞进来,犹豫地说道:“凶手是老手了,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到林瑞嘉身上。 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西房的人全死了,东房却都好好地,并且她的丫鬟们还说,昨晚根本没有听见任何不寻常的声音。 十几口人被杀,怎么会没有一点声音?! 因为萧太后几乎不理后宫的事,裴九也只顾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主持后宫的是林重画。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事,自然是要由她来处理的。 东临火越在林瑞嘉对面坐下,声音带着威严:“爱妃认为,此事该如何是好?” 林重画朝他福了福身子,瞥了眼林瑞嘉,轻声道:“此事无可厚非,幕常在及其丫鬟们的嫌疑最大。依臣妾看,理应将幕常在及其丫鬟们先软禁在此,再一一审问,方能得知事情真相。” 她这话说的很公道,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的嫌疑。 东临火越轻笑了声:“爱妃宽仁,朕心甚悦。” 林重画笑容羞涩:“多谢陛下称赞……” 东临火越目光落到林瑞嘉身上,她抱着还未做完的虎头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觉得,他愈发看不清她眸中的情绪了。 她与林重画,终究是不同的。 “这些丫鬟们软禁在此,你,随朕回养心殿。” 东临火越说完,起身离开。 林瑞嘉抬头看他,他的背影带着不可商议的架势,阿飞已经苦着脸过来请她:“您就别让小的们为难了……” “我不想去。”林瑞嘉没动。 东临火越的身影顿在门口,“要么去,要么你的丫鬟们顶罪。你挑一个。” 林瑞嘉垂下眼帘,过了许久,她起身,走到了他的身后。 东临火越侧头瞥了她一眼:“朕希望下一次,朕让你做什么,不需要使用威胁这种手段。” 说完,大步走出了屋子。 桑若等几个小丫鬟待在屋里,心头弥漫起难过。 板栗暗自咬牙,待这些人一走,便将凤尾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完之后犹不解气,将软榻上的垫子恶狠狠摔了下去:“什么东西,都怪他坑了小姐!” 桑若坐在绣墩上,“那个男子功夫极好,有他在,小姐不会受伤的。” 她还记得当初她一招都没来得及出,就被他点了穴的场景。 小姐从哪里收服来这种高手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是忠于小姐的,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得出。 而秋水斋外,东临火越上了龙辇,林瑞嘉站在旁边仰头看他,他身着深紫色龙袍,墨发用紫玉冠高高束起,阳光下姿容妖艳,风华绝世。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脸红。她想着,垂下眼帘,木然地跟着龙辇往养心殿而去。 现在,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对她而言,这个男人,已经不可能成为她的夫君。 养心殿,龙涎香静静地燃在香炉里。 东临火越在龙案后坐下,今日的早朝因为桑叶而被耽误,他现在必须将案台上所有的奏章都处理完,然后再重新召集大臣商议国是。 而林瑞嘉踏进养心殿,便无人再管她。她站在殿下,望着东临火越处理国事,百无聊赖之际,伸手去抚摸殿中的一些摆设。 这些瓷器花瓶都是前朝留下来的,无论是制作还是花纹都精美无比。等到她将殿中摆着的上百只珍玩宝物反复摆弄了一遍,东临火越才改完奏章的一半。 此时已是中午,魏言为他送来午膳,午膳很简单,只是五菜一汤,远远没有达到帝王用膳的规模。 东临火越吃得随意,可林瑞嘉却没有东西可吃。 她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东临火越并没有喊她过来一同用膳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吃完了米饭。 魏言伺候在侧,望了眼林瑞嘉,轻声询问道:“陛下,幕常在她还未用午膳……” 东临火越将碗中米饭吃完,搁下碗筷,往龙案后走去,“那不是还有些剩菜吗?” 魏言愣了愣,看向林瑞嘉,林瑞嘉背转身坐到台阶上,一身傲骨,清艳无双。 魏言苦笑了下,打从第一日看见这女子,他便知道她不是寻常女人。陛下现在与她闹成这样,将来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他没有去询问林瑞嘉吃不吃,因为根本就不必问,林瑞嘉一定不会吃别人剩下的饭菜。 他示意小严子将饭菜收拾了,很快殿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朱砂笔重重划过奏章的声音。 林瑞嘉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伸手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因为桑叶的事,早上她吃不下,就只吃了小半块绿豆糕,现在真的很饿…… 她望了眼东临火越,他一手托腮,眉头紧皱地盯着奏章,思虑良久后,才写下一行批注。 721.第721章 林瑞嘉,你下得好一手棋 做皇帝其实也没那么容易,家国天下,都要操心。还得防着后宫妃子,防着朝中大臣,防着地方官吏…… 天下出了什么大事,都得皇帝事必躬亲。 做昏君容易,可若想做明君,真的不简单。 林瑞嘉想着,靠在墙壁上,有些困倦。 她打了个哈欠,逐渐进入了梦乡。 东临火越批阅完奏章已过申时三刻(下午三点四十五分),他将朱砂笔挂在笔架上,偏头看去,正好看见林瑞嘉睡着的侧颜。 像是合拢的花儿一般,静悄悄的,让人怜惜。 他凝视良久,缓缓起身走到她身边,在她旁边坐了下去。 魏言推门进来,刚要张口,东临火越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魏言望了眼林瑞嘉,心知肚明,忙示意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悄悄退下去。 养心殿静悄悄的,东临火越凝视着林瑞嘉的脸,她的眉尖蹙在一起,似乎是在睡梦中经历什么不好的事。 他伸出手,轻轻将她的脑袋扳过来,靠在他的肩上。 他温柔地抚过她的鼻尖,她的眉眼,她的脸颊,心里三分不安,三分羞愧,四分满足。 若此刻能够地久天长,该有多好。 林瑞嘉直到傍晚才醒来。 触目所及是明黄色的帐顶,她坐起来,自己身处一间小小的寝殿里,大约是养心殿后面的寝宫。 她下了床,有侍女进来伺候她梳洗。有宫娥拿来一套浅紫色的衣裙为她换上,随后对她福了福身子:“陛下已经在隔壁等候良久。” 她们带着她出了寝宫,穿过花廊,进入了一间布置高雅明丽的房间中。 房间里的圆桌上摆了一大桌子珍馐好菜,还有两壶美酒。 东临火越坐在桌边,抬头见她进来,示意她坐到他身边来。 那些宫娥们都掩门退了出去,屋中只有他们二人。 林瑞嘉在他对面坐下,“何事?” 东临火越听着她生疏的语气,白日里好不容易柔软下来的心又硬了几分:“你的态度,让朕生气。” 林瑞嘉自顾倒了杯酒,“东皇想让本宫以什么态度对待你?” 东临火越咬牙,紧紧盯着她,“至少,不是现在这种态度!” 林瑞嘉抬眸,“我什么样的态度,取决于你是什么态度。” 她说完,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东临火越垂眸,端坐在那里,许久都没说话。 林瑞嘉肚子真的饿极了,不顾他还在这里,直接开吃。尽管饥饿,可她吃东西的姿势依旧很优雅。 她吃了一半,见东临火越怔怔望着她,想起来什么,突然就没了胃口。 她将筷子放下,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角落,她吃东西的仪态,都是东临火越教的…… 东临火越忽然笑起来:“嘉儿,你看,你这一生,都抹不掉我在你生命里存在过的痕迹。” 林瑞嘉与他对视半晌,起身往外走。 东临火越上前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离我远点!”林瑞嘉回头,眼眸里都是戾气。 “你是朕的女人,朕今晚要你侍寝!”东临火越不悦。 林瑞嘉只觉无比厌烦,“别再自欺欺人了。东临火越,咱们这一生都不可能!” 她说完,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搂在怀中。她想要呼喊凤尾,可是一旦他出现,势必将竹叶军的势力暴露在东临火越眼中。 九万人的军队,天下任何一个帝王,都会垂涎。 她还没有考虑好该怎么办,东临火越已经握住她的手腕将她重重摔在床上。 林瑞嘉爬起来就要往外跑,危急时刻,她顾不得许多,大声呼喊出了凤尾的名字。 凤尾奇迹般地出现在这里,在东临火越诧异的目光中,将林瑞嘉抱起,腾空而去。 东临火越紧紧盯着他们掠走的方向,胸腔中多了几分怒意。 刚刚若是没看错,那个男人的袖子上,有竹叶的标志…… “夜冥!调集暗卫,给朕将那个男人抓回来!”他大喊。 “是。”神出鬼没的夜冥在墙角对他点头,旋即消失在屋内。 “林瑞嘉,你下的好一手棋……”东临火越咬牙,紫色身影转瞬间便消失在屋内。 却说凤尾带着林瑞嘉径直闯进了御花园内,四周都是风声,隐隐有人影紧随其后。 林瑞嘉暗自懊悔,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动用竹叶军的力量的…… 凤尾带着她闯进一片密林内,四周很暗,这里挂的灯笼极少,凤尾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只得凭着一双出色的眼和直觉来走。 然而身后的风声越来越多,林瑞嘉四顾,无数人影出现在他们四周,大约都是东临火越的暗卫。 很快,他们被这群人包围起来,夜冥的长剑在月下散发出寒光,毫不犹豫地刺向凤尾。 因为对方人数太多,凤尾招架的很是艰难。 “你一个人的话,逃生的几率有多大?”林瑞嘉轻声问。 凤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答道:“若是没有主子,属下可以万无一失地撤退。” “把我放下来。”林瑞嘉冷声命令。 凤尾咬了咬牙,竹叶军从不会违背主子的吩咐,更不会质疑主子的命令。 他轻轻将她放在地上,转身腾空而去。 夜冥等一群人都去追他了,林瑞嘉轻轻松了口气,凤尾一个人的时候,速度很快,想必夜冥他们是追不上的。 然而她刚转身准备回秋水斋,便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 她抬头,东临火越正俯视着她,眸光冷到极致。 他的身上散发出危险的讯息,狭长的单凤眼微微眯起,仿佛是狼在捕食前的模样。 林瑞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直觉现在的东临火越很危险。 东临火越却步步紧逼:“你早已将竹叶军掌握在手中,是不是?” 林瑞嘉往后又退了几步,对这样的东临火越很是畏惧,不自觉地就将实话说出来:“没有,我是最近才遇到他们的……” 东临火越袖中滑出一枚玉佩:“我以为,需要这个才可以操纵他们。” 林瑞嘉抿了抿唇:“你果然将它藏起来了。” 东临火越随意将玉佩丢到地上:“如果我说我是有苦衷的,你一定不信。” 722.第722章 不想做一个傀儡皇帝 他踏过玉佩,步步紧逼。 林瑞嘉不停往后退去,“东临火越,放了我。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从前的一切,北幕会是东临最坚实的盟友。” 东临火越停下步子,看了眼夜空,“今晚月色真好。” 林瑞嘉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在往后退,却不提防被后面一块石头绊了,轻呼一声就往后栽去。 东临火越身形一动,已将她接在怀里。 林瑞嘉皱起眉头,正要挣扎,东临火越的声音已染上了情·欲,沙哑道:“你这样急着投怀送抱,朕怎么觉得,你根本就不想回北幕?” 他话音落地,唇·瓣重重覆在了林瑞嘉的唇上。 林瑞嘉的瞳眸瞬间放大,前几日,那一夜的不好记忆尽数涌进脑海。她拼尽力气伸手去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反将她的手禁锢在她身下。 这个吻霸道而缠·绵,带着铺天盖地的占有欲,试图掠夺她的一切芬芳。 东临火越闭着双眸,漆黑的睫毛下,瞳眸微微泛着红色。 他爱这个女人,他无时不刻不想着这个女人! 他费尽心机,夺兵权也好,娶别的女人也好,都不过是为了最终能够与她长相厮守…… 因为在天家皇族,手中没有权力,就没有对人生的选择权。 他不想做一个傀儡皇帝,更不想让不爱的人做他的皇后。 至始至终,阴谋也好,奸计也好,夺权也好,欺骗也好,他,只是想得到一个林瑞嘉啊! 林瑞嘉睁着双眸,既然反抗不了,那么就别反抗了…… 她的瞳眸很平静,静静看着这张放大的脸,他的吻,在她心中激不起一丝涟漪。 东临火越结束这个吻时,睁开眼,便对上她平静无波的瞳眸。 “林瑞嘉……” 林瑞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可以回去了吗?” 东临火越望着她,她这样淡然的语气,仿佛只是在可怜他。 仿佛他的吻,只是一个笑话。 无边的怒火在心脏深处涌出,东临火越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女子,她可以轻而易举挑动他的感情,她可以左右他的情绪! 他猛地上前拎起她的衣领,身形一动,便到了旁边大树的枝桠上。 “你要做什么?!”林瑞嘉望了眼下方,这里距离地面十几米,若是掉下去,恐怕不被摔死也会摔残。 “做朕想做的。” 东临火越冷冷说着,一双单凤眼耍赖似的紧紧盯着她,旋即飞快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 林瑞嘉气急:“你到底要不要脸?!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我是北幕——” 她话未说完,东临火越伸手捂住她的唇,“有人来了。” 只听寂静的树林里传来脚步声,似乎是两个路过的宫女。 东临火越看向林瑞嘉,她紧张地注视着远处走来的宫女,生怕掉下去被发现似的,双手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衣服。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将她抵在树干上,伸手按住她的脑袋,重重碾压着她的唇。 林瑞嘉强忍住叫出声的冲动,伸手努力推开他,他贴着她的面颊,声音魅惑而无赖:“你若是把我推下去,她们可就都看见你了……” “厚颜无耻!”林瑞嘉骂出声来,林瑞嘉一张脸通红通红,几乎要哭出来了。 仿佛是故意整她,他坐在树枝上,将她抱在半空,林瑞嘉无可奈何,只得抱紧他的脖颈,生怕从上面掉下去。 她带着恨意的指甲从他的脖颈上划过,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然而东临火越毫不在意,她划得越深,他越是将她往下面吊,吓得林瑞嘉差点尖叫出声。 两个丫鬟走到这棵树下,忽然站住不动了,往四周张望:“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林瑞嘉脸红到脖子,她干脆一口咬在东临火越的手臂上,东临火越吃痛,直接伸手去捏她的脸颊。 林瑞嘉敢怒不敢言,泪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那两个小丫鬟站了会儿,没发觉什么异常,这才继续往前走。 直到她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林瑞嘉才愤怒出声:“你这个混蛋!” 可因为姿势的问题,即便她是用尽力气咆哮出声,看起来却分毫杀伤力和威胁性都没有,反倒激起了身上人的征服·欲。 东临火越微笑着握住她的脸颊:“禽·兽?这你就受不了了?既是如此,朕今夜就让你看一看真正的禽兽是什么样的!” 日出东山,晨光熹微。 一袭紫色身影,抱着一个被斗篷盖住的女子大步走进养心殿。他将女子小心翼翼放到床上,“拿湿帕过来。” 立刻有丫鬟将热水盆和湿帕拿过来,东临火越让她们出去之后,亲自拧了帕子,轻轻为林瑞嘉清洗。 一双剑眉蹙着,他的动作很柔,生怕弄疼惊醒了昏睡过去的人儿。 魏言站在外头,咳嗽了一声:“陛下,该上早朝了!” 他话音刚落地,紧闭的门就被打开,东临火越一张脸冷到极致:“上什么早朝?!没看见朕正忙着吗?!” “是……”魏言眼角余光瞟了眼屋里头,腹诽您能忙什么,还不就是忙您跟倾城郡主的事呗。 东临火越关了门,走到床榻边,为她穿好一套簇新的雪色蚕丝中衣。他在床榻边坐下,伸手将她的长发抚到两边,声音带着一抹罕见的温柔:“嘉儿……” 林瑞嘉是在中午醒过来的,醒来时寝宫内空无一人。 她看了看身上干净的中衣,却听见外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本宫要进去看望幕常在,你们拦在这里做什么?!是要本宫禀明了陛下,将你们都拿下吗?!” 守在门口的宫女唯唯诺诺,林瑞嘉只听得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林重画身着妃子服制,带着凝香走了进来。 林瑞嘉坐在床上,将眼中的情绪尽皆收起,转而以淡然地目光看着她。 凝香为她搬来椅子,林重画端庄地坐下,笑道:“妹妹辛苦了。珍常在被杀的案子,本宫已经查清,凶手正是丫鬟桑若。” 林瑞嘉漠然地起身下床,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当真查清了?” 林重画本以为她听完会哭着哀求自己不要伤害桑若,谁知道她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723.第723章 世上只有一个林瑞嘉 她有些不悦,面上却十分关切道:“你不必伤心,本宫过几日得了空,定给你寻两个好使的丫鬟过来。” 林瑞嘉又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声音淡然:“本宫最厌弃忘本的人。偏偏有的人,不仅忘了本,甚至于,还丢弃自己的容貌……本宫还讨厌手下败将卷土重来,斗不过的人,偏偏要去斗,林七月,你说这种人,是不是痴傻得很?” 林重画的面色早已变了,凝香张着小嘴,不可置信地望着林瑞嘉。 林重画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过了许久,她才勉强笑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林瑞嘉将那杯水都喝完,声音不疾不徐:“林七月,我原以为,你被赫连锦玉弄走,会老实安分一辈子。可是你,偏偏又出现在我面前。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重画猛地起身,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慌张,她忍不住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大铜镜,见自己的脸依旧是这样,心才稍稍稳定下来,“你莫非是疯了?什么林七月,我是南羽兵部侍郎之女林重画!” 林瑞嘉低头,注视着杯口:“我没太多耐心与你玩权力的游戏。放了桑若,我可以不对外说出你的身份。” 林七月因为紧张,胸口剧烈起伏,“身份?我的身份就是林重画!你说我是什么林七月,你有证据吗?” “证据?”林瑞嘉抬眸看向她,“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就是林七月?既然我知道,那么我就有证据证明,你就是林七月。别忘了,赫连锦玉与我的交情。” 林瑞嘉提起赫连锦玉后,清晰地看见林重画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下。 她漠然地喝着第三杯水,她的确没有确实的证据,可那又如何,林七月这种人坏事做尽,疑心太重。随便一诈,便能恐吓住她。 林七月的指尖颤抖着,“是赫连锦玉告诉你,我是林七月的?” “这就与你无关了。我提的事,你考虑好了没?”林瑞嘉放下水杯,微微蹙起眉尖。 林七月的脸让她很不舒服,她一刻都不想看见她。 “算你狠……”林七月沉默良久,重重吐出三个字,面容扭曲,转身愤恨离去。 林瑞嘉暗自松了口气,她扶着腰,缓缓走回床榻坐下。 只是刚坐了,便有人挑了隔间的帘子,步伐散漫地走过来。 林瑞嘉抬头看去,来者正是东临火越。 他手中端着一碗药,在她身边坐下,舀起一勺,吹凉了送到她唇边。 林瑞嘉冷笑:“避·孕的药吗?” 东临火越瞥了她一眼:“如果是避·孕药,你会喝吗?” “我当然喝!”林瑞嘉抢过,毫不犹豫将那一碗药尽数灌了下去。 她擦着嘴巴,笑容冷冽:“我不愿意为你生孩子,所以你这碗药,送的恰到好处!” 东临火越默默看着空了的药碗,声音凉薄:“这是调养身体的药……御医说,你的身体内里极度虚弱,如果再不及时调理,怕是要……” 他没说完,林瑞嘉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两人沉默地坐了良久,林瑞嘉开口:“刚刚我与她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嗯。”狭长的单凤眼中掠过一抹寒意,东临火越抬眸盯着窗外,“早在她封妃前,我就已经将她调查清楚。” “那你还……”林瑞嘉本想说那你还封她为妃,不过想想自己和他已经没了关系,便将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东临火越侧头看她,单凤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你是想问,为何我还要封她为妃?这个问题,与你有关。” 他有些惆怅地望向窗外,暮春的花开得依旧热烈,美不胜收,“你毫不犹豫跟他去了北幕,你以为,我不会难过吗?!看到她那张脸,我就会想起你。所以,我容忍她待在我的身边,容忍她装作天真的模样与我相处,容忍她模仿你的一切……” 他说着,轻笑出声:“可是那样拙劣的演技,有时候看着真的很好笑。世上只有一个林瑞嘉,她再这么模仿,也模仿不出你十分之一的神韵……” “可即便是一个赝品,我也宠的开心。林瑞嘉,每次看到她,我都会想起从前的你。林瑞嘉,你让我这一生再也爱不了别的女人,你毁了我的爱情。” 他的声音很低沉,林瑞嘉听在耳中,很是难受。 她双手相握,交叠在膝上,漆黑的眼睫在洁白的脸颊上打出两扇阴影:“东临火越……”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说这样的话? 不觉得…… 残忍吗? 她已经选择了别的人,他却偏偏又要过来招惹她…… “东临火越,不要再提什么爱情了。”她轻声,“我们之间,绝不会再有爱情。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被破坏殆尽。碎了的镜子,就算补起来,也不是曾经的那一面。” “人心和镜子是不一样的,人心是可以弥补的!”东临火越的瞳眸里,忽然出现了别样的神采,他抓过林瑞嘉的手,“想一想兮雨和天明,你若回了北幕,你忍心让她们在别的女人膝下长大吗?!你不回北幕,我们一家团圆,难道不好吗?!” 林瑞嘉低垂着眉眼,缓缓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先不提你宠幸别的女人的事情,光是一个裴九,你打算如何解决?” “裴九……” 东临火越眸中闪过疑虑,裴九的确不好解决。裴家势大,左相裴悯又在朝中广植党羽,若想解决掉裴家,最起码得花三五年的时间。 “这就是你和幕北寒的区别。若是这种事让他碰上,他会第一时间将裴九送回裴家。不,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在他身上。”林瑞嘉淡淡说道。 东临火越垂下眼帘,单凤眼中满是黯然。 幕北寒当然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他也有资本将类似裴九这种女人直接送回家。 北幕皇权,比东临要集中的多。北幕的世家大族,也都偏于清贵之流,真正的兵权等,都掌握在皇帝手中。皇帝可以说是真正的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724.第724章 人世百年,唯美食与音乐不可辜负 而东临,东临的兵权尽皆分散在世家手中。皇帝想要真正号令天下,几乎难如登天。 东临看似富裕,但实际上漏洞百出,问题已然十分严重。 父皇给他留下的这个皇位,看似贵重耀眼,实际却是一个烂摊子。 他沉默许久之后,轻声道:“你说的不错。比其他,我的确很差劲。” 林瑞嘉将他的黯然看在眼中,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两沉默良久,东临火越勉强笑了笑:“你饿了吧,我让御膳房给你准备吃的。” 说罢,便起身走了出去。 林瑞嘉坐在床榻上,望着他的背影,尽管他依旧高大,可林瑞嘉却品出了一丝萧索的味道。 腹黑如他,奸诈如他,也会有这样的情绪吗? 过了两刻钟,有人进来送膳食。 林瑞嘉躺在床榻上,侧身向里,一眼都不想看。 那送膳食的宫女笑道:“小姐,你看奴婢是谁?” 林瑞嘉惊讶地起身看去,这小宫女一张圆圆的小脸,不是桑果又是谁! 桑果将林瑞嘉扶下床,低声道:“那件案子已经结了,说是一名侍卫所为。我们姐妹都被无罪释放,桑若姐姐她们都搬出了秋水斋,去了未央宫。听说,陛下有意让小姐住进未央宫里。” 林瑞嘉在桌边坐下,桑果为她盛了一碗小米粥:“依奴婢看,陛下对您的心意,始终都未改变。小姐也是,您与陛下这么多年的情分,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你是他派来的说客?”林瑞嘉喝了一口粥,淡淡道。 桑果愣了愣,低下头,有些难过:“奴婢才不是!奴婢只是为小姐着想罢了!” “别再将我与他扯到一起,我跟他,这一生已经不可能。”林瑞嘉的话说的很直白,桑果应了声是,便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地在旁边站着。 林瑞嘉用完膳,她将东西收拾好,拎着食盒,说道:“奴婢晚上还会来为小姐送膳,小姐想吃些什么?” “无所谓。” 与此同时,慈宁中。 慈宁宫正厅,萧太后端坐于珠帘之后。 一名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珠帘外,他生得虎目龙须,高大威武,若是去掉那络腮胡子,换身锦衣华服,倒的确是名罕见的美男子。 他浑身都是风尘仆仆的味道,对着珠帘拱了拱手:“太后娘娘,不知这么急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他正是洛川王,君无宴。 萧太后倚在软榻上,侧脸对着珠帘,微抬着下巴,眯着双眼,嗅着空气中的花香,“多年未见,你依旧如此形状。” “洛川王府没有女主人,更没有侍妾,微臣即便收拾干净妥当,又给谁看?”君无宴声如洪钟,冷笑道。 “君若惜死在草原,本宫很是遗憾。”萧太后淡淡道。 君无宴的脸上依旧挂着冷笑:“太后娘娘势力滔天,这东临天下,又有哪件事能瞒过娘娘的眼睛?娘娘若真有心想保若惜,若惜又怎会惨死!” “你这是在怨本宫?” “微臣不敢!” 萧太后睁开眼,美眸扫向珠帘外:“你到慈宁宫的消息,皇帝可曾知晓?” “自是知道的。”君无宴说道,“太后娘娘召微臣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本宫要你去查一个人。” “谁?” “药老。” 君无宴愣了愣,“微臣从未听说过这号人。” “所以,才要你去查。如果实在无法,可从鹿无尘等人查起。”萧太后闭起双眸,“本宫乏了,你去跟皇帝请安吧。” 端香立刻拿来软毯为她盖上,君无宴透过珠帘,深深凝视她半晌,退了出去。 他走之后,端香笑道:“这洛川王也真是,临走前还不忘多看娘娘几眼。可见娘娘保养得宜,依旧美艳倾城。” “这种话,日后就不要再说了。”萧太后声音冷淡。 “是。”端香福了福身子,准备离开,想了想又问道,“再过几日便是燕王殿下大婚,可是娘娘什么都未准备……” “他的婚事,自有皇帝操心。”萧太后微微蹙眉,颇有些不耐烦。 端香行了礼,退了出去。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林瑞嘉站在寝宫外,望着广阔的汉白玉广场,瞳眸里很是平静。 这些日子,东临火越并没有过来看她,林七月也没有来找麻烦。她又望了一会儿天空,天空有些阴霾,似乎快要下雨了。 她看了会儿,便垂下眼帘转身进了寝宫。 明天便是东临观月大婚的日子,宫中四处都挂了红绸和红灯笼,似乎是打算在宫中完婚。 她在软榻上坐了,想起东临观月那个人,他的眼睛真的很干净,总是温温润润,透着一股暖意。 外面下起了细雨,密密绵绵。 正在她听着雨声发呆时,外头有小丫鬟进来禀报:“燕王殿下求见!” “请他进来。” 小丫鬟将东临观月带进来,他将油纸伞递给丫鬟收好,解了蓑衣,笑着走到她身边,与她隔着软榻上的矮几坐下,“你在想什么?” 林瑞嘉笑了笑,“想你明日大婚的事。” 东临观月从袖袋中取出一只油纸包,轻轻打开来,眉眼中都是笑意:“今年的第一块荷花酥,你尝尝。” 随着油纸包的打开,荷花的清香味立即弥漫出来。林瑞嘉有些诧异,望着那泛着微红的糕点,问道:“暮春时节,哪来的荷花?” “我在慈宁宫后头的流影湖里种的,尝一尝吧。” 林瑞嘉拿了一块,荷花酥入口即化,起先触到舌尖的是一点清苦,随后便是融化出来的清甜。 带着莲花的自然香味,这滋味弥漫在唇齿之中,令人回味无穷。 “这一块糕点,乃是用了数十朵莲花榨出的花汁和上等米粉做成。其他调料等,一概没用,全是取其自然之味。”东临观月笑道,“看你的神情,应是喜欢的了。” 林瑞嘉望了眼屋外的春雨,“这样的天气,能够在屋中享受美味,的确是一种享受。” “人世百年,唯美食与音乐不可辜负。”东临观月说着,对窗外做了个手势。 725.第725章 倾城,我没有几年可活了 林瑞嘉偏头看去,只见窗外对面的屋檐下,坐着几名宫女,她们或怀抱琵琶,或对着长筝,或拿着长笛,悠扬的乐曲声徐徐传出,正是她们所奏。 乐声或急或缓,与雨声合在一起,仿佛天地间都回荡着这一曲妙音。 “《高山流水》,佳期如梦,知音难寻。”有小丫鬟送上酒,东临观月亲自给林瑞嘉倒了一杯,“尝尝。” 林瑞嘉接过白瓷小杯,杯子里盛着晶亮的绯色酒水,令人目眩神迷。 她品了一口,不禁笑道:“梅花的香,雪水的纯,酒的清烈,诸种味道杂糅在一处,倒是特别。” “取梅花枝上将开未开的梅花上百斤,再搜集梅花瓣上的落雪上百斤,经由九九八十一道工序,也不过酿制出一小坛。”东临观月笑容淡雅,“主要是取材难了,花开则香气散,偏得寻那种完好无损的合苞梅花;雪水却也不是一般雪水,偏得嫩花瓣上的雪水,方才不失其味。” 林瑞嘉又品了一口,只觉齿颊留香,笑道:“从前倒是不知,燕王殿下的生活,竟这般细致讲究。” 东临观月听着外头的乐曲,声音温润:“倾城,我没有几年可活了。” “剩下的日子,我只想静静地看着庭前花开,庭前花落。若有机会,还想多看几次日出日落。这世间种种,一片枯叶,一朵残花,都叫人喜欢。” 林瑞嘉望着他,他的眼里满是落寞,透着对生活的向往,直叫人看了都为他惋惜难过。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瑞嘉亲自为他满上酒,“退无可退时,总会有一条新的路出现。” “但愿如你所说。”东临观月喝着酒,温润的单凤眼中多了一丝神采。 他们二人对饮,不知不觉将那小坛酒喝了个干净。 此时天色渐暗,东临观月摇摇晃晃起身,在丫鬟的扶持下往外走去。 走了一半,却又回头笑道:“倾城,我只是想要自由……” 林瑞嘉望着他,他因为喝了酒而脸色微红,单凤眼四周都泛着醉人的桃红色。他眉眼弯弯,说完这话,便跨出了门槛。 ——我只是想要自由。 林瑞嘉端着空空的酒杯,品着他这句话,许久之后,才轻轻一笑。 这世上,谁不想要自由。 可自由,哪里是那么容易获得的。 人活一世,大抵都是身不由己。 东临观月与萧以秋的大婚如期到来。林瑞嘉一早便被侍女唤醒,为她梳妆打扮。 她本不愿去凑这个热闹,可一想到昨天东临观月的落寞面容,便觉得去捧个场也没什么。 婚礼在凛月宫举行,东临天照城的贵族们都已到来,整个宫殿十分热闹。 林瑞嘉站在人群之外,遥望着那顶大红色的软轿缓缓抬过来,又看向站在殿门前一身红衣的东临观月,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注视着软轿的模样,倒也显得深情款款。 可林瑞嘉分明从他的眼底读出了一抹无可奈何。 对这桩婚事的无可奈何,对皇家安排的无可奈何。 轿子停了下来,喜婆引出新娘子,东临观月与她一人执着红绸一端,朝殿内走去。 大殿之内,萧太后与东临火越都坐在上座,萧以秋的父亲萧和还在边关,所以由伯父萧战代为出席。 两人拜了堂,几名丫鬟引着萧以秋往寝宫内去。 众人入了席,林瑞嘉正欲离去,却被魏言请着去了上座。 众目睽睽之中,东临火越朝她伸出手:“坐到朕的身边来。” 林瑞嘉眸中掠过一丝诧异,下方林重画的面色早就变了。 众人心底也是各种计较,早就听闻林瑞嘉此次回天照,乃是他们的皇帝所逼迫。且宫中有传闻,林瑞嘉不再受宠,真正受宠的是与她有着一样容颜的林妃。 然而今日一见,传闻终究只是传闻。 他们的皇帝,分明还对这位倾城郡主情根深种。 林瑞嘉与东临火越对视着,半晌之后,林瑞嘉挪开实现,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 东临火越的手僵在空中,萧太后扫了他一眼,声音淡淡:“还嫌不够丢人吗?” 东临火越收回手:“今日六弟大婚,母后定是非常高兴的。儿臣敬母后一杯!” 萧太后没有动作,东临火越自己喝了酒,声音低沉:“洛川王进京,是母后一手安排的吧?” “皇帝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本宫?” “儿臣只是不知,母后为何在这个时候安排他进京。”东临火越冷声,注视着殿下觥筹交错的群臣,“洛川一带并不安稳,洛川王离开,洛川的局势只会更加不稳,母后应当知道。再者,母后应当听过一句话,后宫不得干政。” 萧太后端坐着,姿态高贵,面容美艳无双,丝毫都不像是做了太后的人:“皇帝大了,竟也知道拿这些东西来压人。” “儿臣不敢。” “你最好是不敢。” 母子二人话里话外的明争暗斗尽皆落入林瑞嘉之耳,她眼观鼻鼻观心,木偶人似的坐在那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东临观月先过来敬了萧太后和东临火越酒,接着直接越过林七月,敬了林瑞嘉。 林七月虽然不悦,可碍于有把柄落在林瑞嘉手中,只得按兵不动,面上笑吟吟地与其他贵女们说话。 这场婚宴办的很成功,在场的大臣及其家眷吃饱喝足,直到天色晚了才散场。 东临火越今日喝得有些多,魏言在一旁扶着,却走得依旧有些摇晃。 大厅里的人早就散得差不多了,他跌跌撞撞往殿外走去,忽然一把甩开魏言,转身拉过跟在后面的林瑞嘉的手,猩红的带着醉意的眼睛里带着迷离的光:“嘉儿,朕……要你扶我!” 林瑞嘉想要挣脱,可他的力气极大,他走过来,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了她的身,声音低沉:“扶朕回宫……” 魏言将求救似的目光投向林瑞嘉,希望她千万别推开皇帝。 林瑞嘉心内烦躁,她倒是有心推开他,可他就像一块牛皮糖,把她粘得紧紧的,根本就推不开! 726.第726章 这一句表白,终究来得太迟 东临火越靠在林瑞嘉身上,高大的身躯愈发衬得她的玲珑小巧。与其说是她扶着东临火越回寝宫,不如说是东临火越带着她回宫。 魏言在后头,抬手示意一群提灯笼的小宫女小太监都跟上,浩浩荡荡往寝宫而去。 本来走的好好地,路过荷花池时,东临火越却又突然停下来,醉醺醺地转身挥手:“都散了吧!” 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魏言皱着眉头,见他不似说醉话,便抬手示意众人都散了,连带着他自己都跑得踪影全无。 林瑞嘉也想离开,他却紧紧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荷花池边带。 荷花池边是一排杨柳树,柳树下挂了灯笼,在水中倒映出红色的光晕。 池边泊了一艘小乌蓬船,东临火越拉着林瑞嘉进了船,小船摇摇晃晃,林瑞嘉不知他要做什么,有些害怕地扶住船舷,生怕掉下去。 尽管有灯火,可四周很是寂静,只能听见莫名虫儿的鸣声,以及深深浅浅的蛙叫。而水面除了倒映出来的灯光,余下便是一片黑暗,漆黑的水下不知藏了什么,更加令人恐惧。 就在林瑞嘉忐忑不安时,东临火越忽然对着水里吐了起来。 他吐得很厉害,趴在船舷上,形象全无。 林瑞嘉坐在他对面望着他,他吐了很久,似乎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才勉强拿起一根长蒿,往水里一点,小乌篷船立即往荷花池中心驶去。 熏人的气味都消散了,荷花池中心已经长了不少圆荷叶,四周弥漫着荷叶的清香。 他只点了几下,便没了力气似的,将长蒿扔进了水里。 林瑞嘉默默地看着他,他低着头,取出一块手帕浸湿了擦了擦满是汗水的脸,将手帕扔进了池中。 小船儿藏在亭亭玉立的荷叶之中,四周很静谧。 东临火越沉默了半晌,忽然上前,将林瑞嘉拥入怀中。 林瑞嘉挣扎了几下,却根本挣不开他的拥抱。 “别动,我只是抱一抱……”他的声音透着十分的虚弱,却奇异地让林瑞嘉停止了挣扎。 她能够闻见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她记得从前,他不是容易醉的人。 静谧之中,林瑞嘉清晰地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缓缓滑入了她的脖颈之中。 蛙鸣声声,荷叶的清香与他身上的烈酒味融合在一起,夜色深沉。 “东临火越。”她轻声。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哽咽的沙哑。 她觉得再无话可说,只是默然地任由他抱着。 东临火越的头埋在她发间,紧紧闭着双眼,他好害怕,好害怕他一睁开眼,他的嘉儿就会离他而去。 他东临火越,是东临的帝王,是东临最有权力和地位的人。 可即便如此,他在爱情里,还是感觉到了害怕。 他的泪水顺着眼角流进了她的脖颈里,带着刻骨的伤痛,透彻人的心扉。 林瑞嘉突然觉得好冷。 过了许久,她以为东临火越睡着了,她想将他推开,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他的语调仿佛是小孩子在哭诉:“不要走……嘉儿,求求你,不要走……” 他的泪流得更加汹涌,这二十多年,他从未这样流过泪。 他是男人啊,他是皇帝啊,他怎么能哭呢? 可是这个女人,这个叫林瑞嘉的女人,仿佛是苍天送过来折磨他的妖精,一次又一次,来到他的身边,又逃离他的身边,直将他的心折磨得伤痕累累,直将他整个人都要逼疯! 他痛哭流涕,像是一个未曾经历世事的孩子。 林瑞嘉痛苦地闭起双眼,鼻尖泛着酸意,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抱住他,声音苦涩而绝情:“东临火越,我们都回不去了……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可是林瑞嘉,我爱你啊!” 他声音哽咽,明明带着醉意,可说出的话却无比清晰。 林瑞嘉睁开眼,瞳眸中泛着红血丝,他说,他爱她。 她轻轻勾起唇角,笑容苦涩无边。 当初六国盛典,他若是能说出这句“我爱你”,她便会留在他身边…… 这一句表白,终究来得太迟。 …… 翌日。 东临火越躺在船舱中,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他扶着脑袋坐起来,一眼便看到林瑞嘉正侧对着他,弯腰掬水洗脸。 他仔细回想了下昨晚的事儿,又低头望了眼腰带,昨晚喝醉后应该没对她乱来…… 林瑞嘉拧干帕子,将脸上的水珠抹干,侧头见他醒了,便把手中湿帕丢给他。 东临火越接过,随意擦了擦脸:“什么时辰了?” “晨时三刻。”林瑞嘉淡淡回答。 东临火越重又躺了下去,反正已经错过早朝时间了,再睡一会儿也无妨。 林瑞嘉在船篷外坐下,呆呆望着莲叶,他不走,她也没办法上岸。 东临火越睡到午时,方才醒过来。见林瑞嘉在外头坐着,轻声道:“饿了吗?” 林瑞嘉没说话。 东临火越出了船篷,把她揽在怀里,身形一动,便掠往岸边。 岸边,魏言早已带着一帮宫女太监等候,见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回来,老脸顿时笑成了菊花,带着身后一群人道:“给陛下请安!” 东临火越看也没看他们,抬手示意免礼,拉着林瑞嘉便要回寝宫。 魏言等人跟在后头,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午膳要吃些什么?奴才叫御膳房做!” 东临火越还没回答,小路前头便站了个女子。 女子面容清秀,气质出众,正是端香。 她笑吟吟对东临火越行了个福身礼:“给陛下请安!传太后娘娘懿旨,请幕常在往慈宁宫走一趟。” 东临火越目光落在林瑞嘉脸上,林瑞嘉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萧太后找她做什么。 见东临火越不肯放人,端香又道:“陛下请放心,娘娘找常在只是说说话,不会做什么。” 萧太后说出的话素来算数,这一点东临火越还是信的。既然端香说她不会伤害林瑞嘉,那么就一定会。 他低头望向身边的林瑞嘉,轻声道:“你与她走一趟?”似乎是怕她害怕,他又补充道,“母后宫中的点心素来不错,端香,带她过去时,为她上一碟点心。” 端香抿嘴一笑,“是。” 727.第727章 打脸林七月 慈宁宫中,花香四溢。 萧太后自顾插花修剪,林七月坐在下方,紧紧捏着帕子,一双眼通红通红:“幕常在只知与陛下消遣,却误了好几次陛下的早朝。长此以往,后宫姐妹必将争相效仿,将宫闺闹得乌烟瘴气!臣妾主持后宫,却碍于陛下宠爱幕常在,不能训斥她半分!太后娘娘,这事儿,还得您来做主啊!” 她说着,拿帕子擦着眼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太后依旧满脸淡然,并未接她的话。 正在这时,端香带着林瑞嘉过来,林重画一见她,一双眼红得更加厉害。 林瑞嘉瞥见她这模样,猜测她肯定是在太后面前告她状了。她漠然地对萧太后福身行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萧太后抬手示意她坐下,端香果然依东临火越所言为她端来点心与香茶。 林七月见她竟有这样的待遇,不禁又惊又恼:“太后娘娘,这便是您给臣妾的交代?!” 端香皱着眉头,冷声呵斥:“什么交代?这是你该对太后说的话吗?!” 林七月闭了嘴,脸上却仍旧带着一丝狰狞的怒意。 林瑞嘉淡然地吃着糕点,她的吃相很是文雅端庄,安静的花厅内,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端香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七月,尽管她们的面容一样,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林妃因为眼底那股几乎藏不住的嫉妒、面容上那份掩饰不了的狰狞怒意,整个人姿容与气质比之幕倾城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可见,真正的美人儿,该是从内到外的。 林瑞嘉缓慢地用着糕点,偶尔呷一口茶,花厅内只闻得萧太后修剪花枝的声音。 过了一刻钟,林瑞嘉将糕点盘子稍稍往旁边推了推,示意吃好了。 立即有丫鬟端来香汤为她净手,又有丫鬟拿来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手。 萧太后宫中的人讲究,净完手,又有第三个丫鬟拿来润体香膏,林瑞嘉熟稔地抹了一点在手上,缓缓搓开来,白嫩的双手顿时散发出玫瑰花的香味。 这整套净手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她生来便是如此细致而精致的生活的。 萧太后的眼角余光扫过她,眼底掠过一抹笑意。 真品与赝品,果真不同。 毕竟,这一位林瑞嘉,是他花了大功夫,几乎是按照东临皇后的标准培养出来的。 林七月望着她高贵的姿态,心底又是一阵扭曲。 这段时日,她努力去模仿她,可无论怎么模仿,赫连锦玉都告诉她,她比不过林瑞嘉。 恨意滋生,她更加勤奋地去学习,****夜夜去模仿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但是,她依旧不是林瑞嘉。 她,是林七月啊! 曾经卑微的庶女,曾经一心飞上枝头做凤凰却被林瑞嘉狠狠踩在脚下的林七月啊! 她泛着恨意的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正要开口,却听得萧太后徐徐说道:“刚刚吃的糕点,你可有何见解?” 林瑞嘉望了眼正被丫鬟收下去的糕点,淡声道:“这一道桂花糖蒸栗粉糕,乃是用新鲜桂花晒干了磨成粉,新鲜栗子切片晒干磨成粉,合在一起,再佐之以糖浆和米粉,蒸出来的。太后娘娘宫中的这一道,里头还掺杂了些奶酪与今年的莲花汁子,初品之下,便是满口生香。再品,栗子的甘,桂花的甜,莲花的清,便一齐出来了。” 萧太后不由多看她一眼,笑道:“不想你也是个会吃的。” 林瑞嘉笑了笑:“桂花糖蒸栗子糕本该是重阳小食,太后娘娘这里暮春便能吃到,实在是难得。” “你若喜欢,以后可以多来几趟慈宁宫,总有的你吃。”萧太后唇角上扬,将金蛟剪放下,立即有丫鬟端着香汤为她净手。 林七月的表情已近扭曲,她大早上就来这里,对太后哭诉了许久,却只得了她一句“端香,去把幕倾城叫来”。 而林瑞嘉,凭什么能得她好脸色?! 她紧紧盯着萧太后,却见她净手的姿态与林瑞嘉如出一辙。同样的高贵优雅,同样的大方美丽。 内心的嫉妒一阵翻过一阵,她轻轻咬住嘴唇,说道:“太后娘娘,您是不打算管这事儿吗?!” 林瑞嘉垂着眼帘,目不斜视。她不明白萧太后心中是何打算,但是今天这一出,很明显她是护着自己的。 这个即便放之六国也称得上权势滔天的女人,似乎并没有越哥哥所说的那般可怕与狠毒。 林七月问完,萧太后在软榻上坐了,声音不咸不淡:“那么,林妃想要如何?” 林七月愣了愣,这个老女人,看起来是不想参与这事…… 她咬了咬嘴唇,悄悄将萧太后骂了几遍,面上却恭恭敬敬地说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合该对六宫妃嫔雨露均沾。就拿裴姐姐来说,她自入宫以来,似乎就没有侍过寝,这怎么能成?” 萧太后倚在榻上,姿态慵懒而高贵,“林妃好大本事,皇帝愿意宠爱谁,是皇帝的事,你置喙于此,可是想左右皇帝?” 此话说的很有些重,林七月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忙不迭跪了下去:“臣妾只是想要为陛下分忧……” “本宫看你是累糊涂了。”萧太后冷笑,“既是如此,兮雨和天明也就不便留在你那儿。端香,你亲自去把兮雨和天明抱来慈宁宫,本宫要亲自抚养。” “是。”端香应声,望了眼不可置信的林七月,出了花厅。 林七月死死盯着萧太后,美眸之中都是难以掩饰的愤怒:“太后娘娘怎么可以这样?!兮雨和天明乃是圣上亲自安排住在臣妾身边的,太后娘娘怎么可以夺走臣妾的孩子?!” “你的孩子?”林瑞嘉嗤笑,“他们的生母就坐在这里,你胡说什么?” “你——”林七月又怕又怒,盯着林瑞嘉说不出话来。 她今日跑这一趟慈宁宫,本是想借萧太后之手重惩林瑞嘉,可是谁料到这老女人居然会偏帮林瑞嘉?!明明有消息,说她并不喜欢林瑞嘉的…… 728.第728章 萧太后的教导 她千算万算,不仅没算到这一点,更没有算到这老女人居然会从她身边将兮雨和天明抢走! 她这一生都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兮雨和天明在她身边的这段时间,她是倾尽了全部的心血去宠爱他们,她是真正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啊!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然而林瑞嘉却一点都不可怜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很明显林七月此人,可恨之处要比她的可怜之处多太多。 “林妃累了,来人啊,扶她回翠微宫。”萧太后冷冷下了逐客令,立即有两个大丫鬟上前,一左一右扶住林七月,把她往外拽。 林七月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怨毒地盯着林瑞嘉,心里头的嫉妒翻江倒海,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走之后,萧太后懒散地开口:“随我来。” 说着,起身往内殿走去。 林瑞嘉跟着她,婢女们在前头挑开一道道珠帘,内殿里摆了无数花盆,花盆里种着各色春花。窗帘是用紫底绣花纱布做成,正中间设了一座白檀木雕花矮几,矮几旁放着几只绣莲花软垫,处处细节都透着精致与繁华。 整座内殿,可谓美不胜收。 萧太后示意林瑞嘉在矮几旁跪坐下来,两人对面而坐,有两名面容可爱的小婢女为她们送上花茶。 林瑞嘉捧起茶呷了一口,这花茶不同于一般的茶,品起来倒也可口。 萧太后注视着她的仪态:“一切都无可挑剔,只是先与长辈而用茶,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本宫是北幕的皇后。”林瑞嘉跪坐着,脊背笔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自然而然的威势。 萧太后冷笑,身上的气势外放,较之林瑞嘉还要高上一筹。 林瑞嘉的气势弱下去,有些迟疑地望着她。比其她,自己似乎要学的还有很多。 “本宫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即便你是北幕皇后,本宫也是你的长辈。”萧太后说着,身后有嬷嬷递上来一把戒尺。 她直接拿了戒尺重重拍了下林瑞嘉的手,林瑞嘉吃痛,捂住手轻呼出声,手中的青瓷茶盏立即摔落在地。 “第一,不遵长辈;第二,殿前失仪。”萧太后冷声数落着她,“真正的大家闺秀,应当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你刚刚在我面前落下茶盏,便是不对的。” 两名小丫鬟出来,将林瑞嘉身边的茶盏收拾妥当,重新给她换了一杯茶。 林瑞嘉奇怪地盯着萧太后,她感觉,萧太后似乎是想教她一些东西。 可是,教她这些礼节与规矩做什么呢?她又不是东临火越或者东临观月的妻子…… 见她面露困惑、沉默不语,萧太后又是一戒尺打到她手背上,“长辈给你教诲,你却不知道谢,该打。” 林瑞嘉捂住手背,白嫩的手背上已有两条红红的戒尺痕迹。 她盯着萧太后,试图从她的眼睛里找出蛛丝马迹。可是没有,饶是阅人无数的她,也无法从她的眼睛里找出任何想法。 仿佛,萧太后她这样教导自己,纯粹只是临时起意。 萧太后见她目光发呆地盯着自己,不禁微微蹙眉。 林瑞嘉眼见着又一戒尺要落到她手上,忙不迭退后几步,朝萧太后跪付下去:“多谢太后娘娘教诲。” 萧太后收了戒尺,目光从她发顶上掠过:“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后宫不必家宅,后宫的一举一动,都将牵扯到前朝。一国皇后,理应懂得制衡之术。” 林瑞嘉满心懵懂,萧太后饮了口茶,“退下吧。” 林瑞嘉只觉莫名其妙,她抬起头,犹豫道:“可是兮雨和天明……” “他们自有本宫照料。” 明明萧太后周身气质冷得吓人,林瑞嘉却依旧觉得,这一位太后,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凶狠歹毒。 她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敌意。 莫名的,她觉得她可以信任。 林瑞嘉想着,缓缓起身。这一次,她规规矩矩对萧太后行了福身礼,低着头退了出去,直到退到珠帘边,才转身离开。 她走到慈宁宫门口,却正好遇到前来请安的东临观月与萧以秋。 萧以秋做王妃打扮,半垂着头跟在东临观月身后,一派温顺乖巧的模样。 而东临观月则依旧是面带温和的笑容,看见林瑞嘉时,还对她点了点头。 林瑞嘉停住步子,转身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东临观月说,他渴望自由,他很抗拒这桩婚事。 可是最后,他依旧娶了萧以秋。 她的目光落在萧以秋的背影上,萧以秋与萧以彤不同,她比萧以彤低调的多,也聪明的多。 她突然有些同情萧以秋,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即便这个男人是王爷,也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林瑞嘉回到养心殿时,养心殿大门紧闭,魏言守在外头,见她回来,忙喜不自禁:“我的姑奶奶啊,您可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林瑞嘉望了眼站在养心殿外窃窃私语的大臣们。 魏言瞥了眼他们,低声道:“您进去就知道了。”说着,小心翼翼给她打开大门。 林瑞嘉走进养心殿,养心殿的光线很昏暗,两旁的帘子都拉紧了。 东临火越伏在龙案上,似乎是睡着了,对她的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奏折。 她俯身捡起一本,一目十行地扫过,内容很清楚,北疆遭到北幕大军的入侵。 她又捡起另一本,上头写着北皇御驾亲征,如今已过了黑水河,颍州危在旦夕。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幕北寒他,没事了吗? “看见这些,你是不是很高兴?”东临火越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望着她说道。 林瑞嘉抬眸看他,他的双眼泛着红色,昏暗的光线中,依旧可以看见他的面色并不好。 “怎么会不高兴呢?”林瑞嘉轻声,“只要他赢了,我就能回家了。” “家?”东临火越冷笑,“你把那个整年都是大雪纷飞的地方叫做家?” 林瑞嘉默然许久,淡淡道:“我本就是北幕人。如果不是林相爷,我会和他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会顺顺利利嫁给他做他的妻子,我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我会相夫教——” 729.第729章 林七月的邀请 她话音未落,东临火越身形一动,眨眼间便出现在她面前。狭长的单凤眼中带着无限的怒意与嫉妒,他抓住林瑞嘉的双肩,怒吼出声:“林瑞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林瑞嘉抬眸盯着他的眼睛,他眼睛里的情绪透着一股叫人害怕的疯狂,她抿了抿唇,“对不起。” 东临火越松开手,背转身去:“外头那些大臣,你都看到了?” “是。” “他们一同上书,要求我把你送出去求和。” 林瑞嘉垂下眼帘,半昏半明的光影里,她的声音透着薄凉:“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但是,如你之前所说,东临的兵权并不集中。而你与你父皇又更加不同,你是新帝登基,很多老臣和老牌势力,并不服你。你想要组织大军对抗北幕,难如登天。” 东临火越背影僵直:“你总是能够一语道破我的烦恼。” “其实,将我送回,是解决战争最好的方式。东临与北幕乃是天下强国,若是爆发战争,其他四国必定蠢蠢欲动,到时候,天下大乱,生民涂炭,你又于心何忍?”林瑞嘉好言劝道。 东临火越转身,对她凝视了片刻,伸手轻轻将她脸颊上一缕碎发勾到她的耳后,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单凤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当初与东临长锋交战时,我想着那几万士兵,我想着绝不能因为我一人的私·欲,而让他们陷入困顿局面。我想着,绝不能因为我想要救回你,而让他们不顾性命地为我牺牲。” “可是到了后来,我得到了什么?” “五万士兵都死在了葫芦谷,而你,也没有救回来……” “嘉儿,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这一次,即便是北幕百万大军兵临天照城下,我也绝不会放手。这一次,即便东临只剩下我一个人作战,我也要保你周全,绝不将你拱手让人。” 他的声音满是坚定,在林瑞嘉发怔的时候,他将她拥入怀中。 他闭起双眼,紫色的龙袍无风自舞:“嘉儿,这一次,请让我为你战死沙场,以证我对你的爱情。” “你这个疯子!”林瑞嘉猛地推开他往后倒退几步,“你是皇帝,皇帝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若你心心念念的是儿女情长,那么你为什么要做皇帝?!为什么要这天下?!东临火越,一旦当了皇帝,便会身不由己。这一点,你早就知道的!” 东临火越往后踉跄了几步,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一张妖艳的脸满是落寞:“当初,你说过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我努力了这么久,娶别人得兵权也好,欺骗你也罢,我只是想要为你把这个位子挣来……可我得了天下,你却要离我而去。林瑞嘉,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正在这时,魏言匆匆闯了进来,犹豫地望了眼林瑞嘉,轻声禀报:“陛下,左相求见!” 东临火越脸上的落寞神情很快被敛去,取而代之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他走到龙案后坐下,“让他进来。” 林瑞嘉站在原地,裴悯大步走进,对东临火越行了一礼:“陛下!北疆急报,颍州以北的几座小城池,尽皆失守!” “裴家二十万大军戍守颍州,莫非是要守不住了?”东临火越冷声。 裴悯垂着眼帘:“此次北皇御驾亲征,来势凶猛,裴家的军队,只能守得了一时,却不能长久守下去。若是还要打,微臣恳求陛下增兵颍州!” 他说着,头贴地跪了下去。 东临火越冷冷注视着他,增兵?!他倒是想,可哪里来的兵可以增?!南边有秦国和南国虎视眈眈,东边的海国虽然很少通来往,却也是个虎狼之国。这两处的军队,都不能动! 裴悯保持着磕头的姿势,似乎东临火越不答应,他就会不起来。 殿中一片静寂,林瑞嘉默然地望着裴悯,他话里话外都是国家大事,然而有心人都能猜得出,他是在为裴九谋利益。 以裴九裴家嫡女小姐的身份,区区一个妃子位份,是与她完全不相称的。更何况,她如今还怀有身孕…… 大约,裴悯是想要挟东临火越,给裴九更高的位分吧? 可更高是多高呢,皇后之位吗? 她想着,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真是碍眼得很,便对东临火越微微福身,转身准备离开。 可她刚转身,便听得东临火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裴爱卿筹军辛苦,朕于心不安,五日后,携裴爱妃设宴凤凰楼,还请裴爱卿届时务必到场。” 裴悯头贴着地,眼底神色变幻。 过了片刻,他出声:“微臣遵旨。” 林瑞嘉瞥了他一眼,刚刚东临火越的话中,特地说带着裴九。那就意味着,如果他不到场,裴九便会倒霉。 她垂下眼帘,静静往外走去。 帝王之术,便是必如此吧? 在外戚通过各种手段左右后宫事宜时,皇帝同样可以通过牵制后宫,来左右外戚…… 天黑之后,东临火越依旧没有回寝宫。几个小丫鬟正要伺候林瑞嘉沐浴梳洗,忽然凝香前来,说是她家主子邀请她去荷花池一叙。 林瑞嘉随意披了件薄披风,林七月相邀,她定是要去的。如果可以,她想从林七月口中套点消息出来。 有关鹿无尘,有关赫连锦玉,有关他们秘密进行的那项计划的消息。 寝宫内的宫女们面面相觑,不过最终没敢阻拦她,其中一个则忙不迭去禀报东临火越。 荷花池边,夜景怡人。 林瑞嘉老远的,便看见湖心亭里站了个人。 凝香将林瑞嘉引到通往湖心亭的九曲走廊前,对她福了福身子,便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 林瑞嘉缓缓往湖心亭而去,绣花鞋踩在木板上,一丝声音都没有。 她走到林七月身后,“今夜月色真好。” 林七月遥望着深蓝色的水面,“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就是林七月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没有吃好睡好。只要一想到她的身份已经暴露,她就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 730.第730章 不许你死 连带着,她的眼下都有青黑,与刚刚出现时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迥然不同。 她忽然转身,双眼之中透着凶光,一把抓住林瑞嘉的手腕:“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赫连锦玉已经放弃我了?!你说啊,是不是?!” 林瑞嘉望着她几近崩溃的模样,依旧冷静,头脑迅速地分析着她这些话里的意思。 首先她一定是认识赫连锦玉的,其次,她这次回宫,后头不止是蒋振南在推波助澜,还有一个赫连锦玉。 蒋振南与东临长锋是盟友关系,东临长锋曾经对她说过,他认识赫连锦玉。 这是不是代表,东临长锋、赫连锦玉、蒋振南以及鹿无尘,他们四个,是一伙儿的? 这个想法把林瑞嘉吓了一跳,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就等于秦国、海国、南国这三个国家的联合。 “你说话啊!”林七月见林瑞嘉发呆,便使劲儿去晃她,“你说,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的身份揭穿,透给皇上?!” 她整个人似癫若狂,林瑞嘉使了大力气才挣开她的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的身份。但是林七月你记住,这世上从没有不透风的墙,东临火越想知道什么,自然就会知道!别以为你的小伎俩能够欺骗得了所有人!” 林七月摸着自己的脸,紧紧盯着林瑞嘉,眼中满是怨毒:“我现在有这张脸,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我是林七月!林瑞嘉,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夺去我的一切?!” 林瑞嘉冷笑:“你的一切?什么时候开始,这都成了你的了?!” “你——”林七月气急,抚着胸口缓了许久,才冷笑着说道,“林瑞嘉,如今咱们的起点不一样了。我是皇上的宠妃,而你是北幕的俘虏。林瑞嘉,如今的你,斗不过我!你知道我身份又如何,只要你没有证据,我就不怕你!” 林瑞嘉平静地扫了她一眼,“别忘了,你得宠,是因为你的假脸。” 一句假脸,将林七月彻底激怒,她吼了声林瑞嘉的名字,扬手就要扇她耳光。 关键时刻,一只大手将林瑞嘉拉到后面,林瑞嘉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对面的林七月愣了愣,眼里闪过慌张,忙不迭福身行礼:“臣妾……臣妾参见陛下!” “没事吧?”东临火越扳过林瑞嘉的脸,皱着眉头问道。 林瑞嘉摇了摇头,林七月抢着说道:“臣妾邀请倾城前来赏月,谁知她竟以下犯上,说什么臣妾这张脸是假的,还说臣妾得宠,都是因为沾了她的光……陛下,求您为臣妾做主,臣妾根本就没想过与她争宠,臣妾只是想要好好服侍陛下……” 她说着,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她的哭态都是经过可以培养的,看起来我见犹怜,惹人心疼。 然而东临火越一眼都没看她,对于这种赝品,若非是蒋振南送来的,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拉着林瑞嘉的手,声音冷酷:“林重画欲谋害嫔妃性命,着打入冷宫,没有朕的命令,此生不得出冷宫一步!” 林七月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陛下……您,您说什么?” 她自问这段时日以来,做的都很好,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打入冷宫?! 她捏着帕子,美眸之中都是不可置信。 东临火越身后,魏言抬手示意,立刻有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架住,往冷宫方向而去。 林重画挣扎着,大叫冤枉,然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她的丫鬟凝香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恐惧不可自已。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凝香身上,东临火越见她似乎对这个丫鬟很感兴趣,便决定先留着这丫鬟的性命,说道:“把这丫鬟押入天牢。” “是!” 侍卫们应声,很快将不停求饶的凝香带走。 魏言望了眼紧紧握着林瑞嘉手腕的东临火越,悄悄示意身后的宫人们都退下去。 荷花池亭子内,只剩他们二人。 东临火越低头望着林瑞嘉,灯笼的光打在她的侧脸上,使她看起来如梦如幻,美丽而又珍贵。 他牵起她的手:“嘉儿……” 林瑞嘉挣开他,往后退了几步:“多谢。”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东临火越却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来,盯着她的双眸:“我不准你走!夜冥!” 夜冥从天而降,落在唯一通往岸边的长廊口,手持长剑,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林瑞嘉瞥了他一眼,抬头望着东临火越:“你真的不让我走?” “我说过,要你留在我的身边。”东临火越一字一顿。 林瑞嘉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到凉亭对面,她踩上栏杆,毫不留恋地跳进了莲花池里。 东临火越背对着她,只听得“扑通”的水声,忙转身看去,只见漆黑的水面上水花四溅,林瑞嘉正在水中沉沉浮浮。 “嘉儿!”他奔到凉亭边,林瑞嘉费力地往岸边游去。她的水性一塌糊涂,眼看着就要沉下去,漆黑的夜中,危险极了。 东临火越手脚冰凉,嘉儿,你宁愿死,也不愿意与我待在一起吗?! 单凤眼中满是失望,他只觉一颗心仿佛被人拿钻子钻了一般千疮百孔,难受得无法呼吸。 他捂住胸口,深深呼吸后,跳进了水中。 然而水中一片漆黑,他根本看不见她的人影。 林瑞嘉此时已经被灌了好几口水,她整个身子往水底沉去,挣扎着,却始终无法上浮。 她闭着双眼,嘴唇泛起一抹凉薄至极的笑。 她要死了吗? 这短短十七年间,她经历了太多太多。她看过太多风景,太多的人,太多的事。 她也曾爱得轰轰烈烈,也曾被伤得体无完肤。 她曾被人弃若敝履,曾被人设计陷害,也曾被人视若珍宝地捧在手心。 已经足够了。 这一切,已经足够了…… 她的笑容愈发热烈,仿佛是罂粟花的盛开,绝情而又美丽妖娆。 四周都是冰冷的水,夜色深沉,水底一片漆黑,寂静得可怕。 看不见光,看不见周围的景象,水底黑黢黢的令人畏惧。 她觉得好冷好冷。 这,便是死亡的感觉吗? 她缓缓沉了下去。 “林瑞嘉,我不许你死!” 731.第731章 那一日,那一个春天,那一年 “林瑞嘉,我不许你死!” 仿佛是阳光射穿浓厚的黑色云翳到达大地,那个人的咆哮声响彻在耳际,随即她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拥抱,那个人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是生怕她离去。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将口中的气体度进她的口中。 兮雨,天明。 东临火越。 幕北寒。 父亲。 哥哥。 …… 那些人的面孔一张张浮现在她眼前,她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颈,贪婪地汲取着他口中可以活命的气体。 她不想死,世间还有那么多她留恋的、她放不下的人,她怎么可以死?! 她还有那么多风景没有看过,还有那么多人没有认识,她怎么能死?! 她还有那么多仇没有报,她怎么会死?! 东临火越揽着她的纤腰,一点点往上浮去。 她抱紧了他的腰,仿佛他就是救命的稻草。 东临火越费了大力气将她拖上岸,西岸这边灯火昏暗,他将她放平在地上,她表情恐惧,似乎是昏迷了过去。 东临火越焦急地拍了拍她的脸蛋:“林瑞嘉,林瑞嘉!你醒醒!” 回应他的是沉默。 东临火越心急如焚,想起曾在医书中看过的急救方法,忙呼吸了一大口气,低头扳开林瑞嘉的嘴,将空气度进她的口中。 这样连续了好几次,地上的人儿依旧没反应。 东临火越快要急疯了,他咬住嘴唇,试着按压她的胸口。他按了一下又一下,然而林瑞嘉依旧没有反应。 “嘉儿!嘉儿!”他大声嘶吼,用尽力气将林瑞嘉抱起来摇晃,“你给我醒过来,听见没有?!” 可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寂静到可怕的沉默。 东临火越将她打横抱起,飞速往寝宫奔去。即便跑丢了一只靴子,也丝毫不在乎。 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回林瑞嘉! …… 寝宫,林瑞嘉躺在床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召了过来为她看诊。 东临火越坐在床榻边,紧紧握着林瑞嘉的手,伸手将她的湿发从脸颊上抚弄到旁边去,声音带着十足的威慑与霸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为首的院判犹豫地朝东临火越拱了拱手,“陛下,倾城郡主落水时间过长,恐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 寝宫内所有的人只觉一阵威压漫过头顶,无形的压力陡增,使得他们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东临火越的气势攀升到顶点,王者之气展露无遗。 他冷冷扫过那些太医:“今日若是救不回嘉儿,你们也不必活了。朕要整个太医院,为嘉儿陪葬!” 所有的太医浑身抖如筛糠,战战兢兢跪了下去,齐声道:“臣等已经尽力,求陛下饶命!” 东临火越起身,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他冷冷扫过这些人的头顶,“朕要你们救人,不是求饶!” 太医们都低头不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东临火越见他们都不说话,不由更加愤怒:“一群饭桶!来人,把他们都拖出去斩了!” 十几名侍卫鱼贯而入,太医们哀鸿遍野,哭着求饶,可这些铁面侍卫没给他们任何机会,直接拖着他们往外走。 就在寝宫中一片大乱时,外头有小太监高声唱道:“太后娘娘驾到——” 寝宫门前,萧后一身太后服制出现了。她扶着端香的手,美眸里透着十分得不耐烦:“又在闹什么?” 裴九跟在她后头,可见今夜这一场闹剧,把整座皇宫里的人都惊动了。 “母后。”东临火越声音低了下去,他坐回到床榻上,紧紧握住林瑞嘉的手,“此事与母后无关。” 萧太后不耐烦地扫了眼那些鬼哭狼嚎的太医:“都滚出去!明日不必再来应卯!” 这意思,是要革了他们的职。 尽管如此,这些太医们仍觉无比庆幸,毕竟革职总比丢了命来得好。 他们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寝宫内顿时安静下来。 萧太后望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声音冷然:“都出去。” 所有宫人都退了下去,萧太后也不堪其扰地快速离开,仿佛让她出现在这里解决这场闹剧,本身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寝宫大门被合上,整座宫殿,只剩下东临火越与林瑞嘉两人。 东临火越坐在床上,将林瑞嘉抱在怀中,试图用自身的温度将她暖醒。 他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唤到最后,声音都带上了哽咽:“林瑞嘉,朕不准你死!你若死了,朕就把兮雨和天明送给别的女人养!” “林瑞嘉,你听到没有,朕不准你死!” 他的面颊紧紧贴着她的,她的唇和脸色都异常苍白,修长的睫毛被衬托的异常乌黑,弯弯的柳叶眉轻轻蹙起,仿佛并不是正在迈向死亡,而只是昏睡。 “我知道,你绝不会轻易死去。林瑞嘉,你这条命是我的,你什么时候死,得由我说了算!你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从她的脸颊划落到她的衣裙上,晕染开一片深色。 他抱着她,紧紧贴着她的面颊,痛哭流涕。 而这一抱,便是整整一夜。 第二日天明,林瑞嘉依旧没有醒。 魏言及一干大臣焦急地等待在殿外,可东临火越不准一个人进入大殿。他们在外头干着急,也有胆子大的,高声劝道:“陛下啊,倾城郡主她依旧不在了,您何必这样折磨她和自己?!” 然而殿中并没有人回答。 消息传到冷宫,林七月坐在空无一人的破旧房间里,笑得花枝乱颤,“林瑞嘉,你千算万算,一定没有算到,你会比我死得早!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癫狂,脸上的劣质脂粉扑簌簌往下掉。那张与林瑞嘉一模一样的脸,因为她的表情和怨毒气质,其姿容看起来不及林瑞嘉百分之一。 而寝宫中,东临火越抱着林瑞嘉,他闭着双眼,仿佛已经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往事历历在目。 那一日,羡仙楼雅间里,她笑语嫣然,问他会不会抛弃她。 他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无论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你记得,我始终不会抛弃你。就算你被天下人背弃。就算你的亲人视你如仇,我仍然不会抛弃你。 那一个春天,繁花似锦,南羽丞相府的花园篱笆边,他笑问,你这样逃避罚跪,不怕被你祖母打骂? 她的笑容令十里桃花林都失了色: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那一年,大雪纷飞,她倚在他身边,小女孩似的撒娇呢喃:越哥哥,我已经被林氏族谱上除了名,今后,你可不能抛弃我。 他拥着她,语气宠溺:这世上,唯有我一人不会抛弃你。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论你生老病死。 她不放心,又问:若我有一天人老珠黄呢? 他的凤眸中满是认真:我会随你一同老去。 732.第732章 浮华梦,三生渺渺,因缘无踪 东临火越的眼泪打湿了眼睫,他满脸痛苦,凤眸里遍布着红血丝,紧紧盯着怀中的女子:“嘉儿,你醒一醒好不好?!我求你,睁开眼,再看看我好不好?!” 然而回答他的依旧是沉寂。 东临火越凝视她良久,泪水渐干,双眼却红得厉害。 他轻轻张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禁·欲的诱惑美: “月影儿早已消融,去路重重; 来路失,回首一场空。 浮华梦。三生渺渺,因缘无踪,虽堪恋,何必重逢。 息壤生生,谁当逝水,东流无终……” 嘉儿,你不在了,我费尽心机去夺权又有何意义?我要这江山,又有何意义?! 你曾说你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这些年来,我始终都在努力为你争取。可当我花尽心思、使尽计谋拥有了那个位置,你却要与我碧落黄泉天人永隔…… 他唱完这一段,泪水大颗大颗落下,从床头边取下长剑,抱着林瑞嘉,声音轻柔:“嘉儿,你若离去,我必相随。” 他举起长剑,毫不犹豫地往颈间挥去。 然而就在这一瞬,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剑身。 东临火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林瑞嘉黑白分明的瞳眸。 “不要……”她的声音很虚弱,刚说出两个字,便剧烈咳嗽起来。 大口的水被她咳出来,东临火越呆滞半晌,突然欣喜若狂,一把将林瑞嘉抱起来:“你没死?你没死?!” 林瑞嘉抹了把嘴边的水渍:“你那么吵,唱的歌那么难听,阎王放我回来,叫你别再唱了……” 东临火越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顿时又是哭又是笑,一把将她按进怀中:“嘉儿,你还在,真好……真好!” 世间最美妙之事,莫过于虚惊一场。 爱情里最美好之事,莫过于我回头时,你还在那里。 林瑞嘉的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她感受着他灼热的心跳,他的爱,她感觉到了,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 那一夜的水下,他拼命朝她游过来,拼命吼叫着她的名字。 他说,不准她死。 这一天一夜,她整个人都如坠冰窟,想要醒来,却根本睁不开眼。 她听着他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成千上万遍,仿佛一点都不会疲倦。 她听着他绝望地对太医们嘶吼,绝望地痛哭流涕,明明近在咫尺,却觉得如隔云端。 她听着他最后绝望地唱起了那支诀别的歌,听着他拔剑的声音,她终于挣脱一切束缚,醒了过来。 林瑞嘉靠在他怀中,脸色依旧苍白憔悴,声音很低,却很真诚:“这一次,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的不离不弃,越哥哥……” 东临火越身子一震,诧异地望向怀中的女人,她钻进他的怀中,泪水肆意流淌。 若非这一次的遇难,或许她永远都不知道,他对她其实有多么重要。 她以为她可以摒弃过去的一切,去北幕重新开始,可是这世上,又有谁的过往,是可以轻易抹去的? 明明嘴里说着他是不重要的人,然而生死存亡之际,心里念着的人却依旧是他…… 翌日。 寝宫内,林瑞嘉垂头用着搭了新鲜小菜的小米粥,漆黑的睫毛将她的瞳眸掩盖住,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东临火越坐在她对面,一手托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林瑞嘉只觉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忍不住抬头看他:“你看着我做什么?粥都凉了。” 东临火越随手拿勺子在碗里拨弄了下,却无心用膳,只是笑嘻嘻盯着她:“就想多看看你。” 林瑞嘉鼻尖一酸,莫名涌上泪意,忙重又垂了眼帘,继续用粥。 正在这时,魏言出现在门口,犹豫地说道:“陛下三天没有上朝,今日……” “朕知道了。”东临火越不耐烦地应了他一声,从座位上起身,探过半个身子揉了揉林瑞嘉的发顶,妖娆的凤眼中满是笑意:“等我回来。” 东临火越走后,林瑞嘉一个人用完早膳,侍女们进来收了碗筷,她正百无聊赖之时,外头忽然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 几名着装一致的宫女进来,齐齐对她笑着行礼:“小姐!” 林瑞嘉一一看过去,桑若、桑果、板栗、苜蓿和寒蓉蓉,一个都没少。 桑果第一个冲过来,笑道:“陛下说了,还让奴婢等继续伺候小姐!” 林瑞嘉很是感动于她们的忠心,主仆间说了许多话,正高兴时,端香挑了帘子进来,对林瑞嘉福了福身子:“倾城郡主,太后娘娘有请。” 众人面面相觑,林瑞嘉却欣然允诺,只带了桑若与桑果,往慈宁宫而去。 慈宁宫内殿,依旧花香氤氲。 林瑞嘉到的时候,内殿里并没有人。 萧太后身边另一位大丫鬟添墨拿了笔墨纸砚出来,笑道:“娘娘早先便吩咐了,若是郡主到了,请郡主将这三卷经书抄写一遍。” 林瑞嘉在矮几后的蒲团上跪坐下来,添墨把东西都布置好,桑果莫名其妙地在林瑞嘉身边蹲下,“她这是什么意思?” 添墨带笑的脸立即变了:“这一位,是叫桑果吧?” 桑果抬头看她,圆脸上满是戒备:“干嘛?” 林瑞嘉暗叫不好,萧太后此次叫她过来,大约又是想要训她规矩什么的。桑果如此无礼,怕是要倒霉的! 想着,她冷声道:“桑果,还不道歉?!” 桑果瘪着嘴,闷声道:“对不起……” 添墨冷冷扫了她一眼:“再有下次,定要掌嘴!” 待添墨退了下去,桑果才轻声问道:“小姐,这个太后,她为什么把你弄过来抄经书?” 林瑞嘉顿笔,她也不清楚萧太后的态度。萧太后这个人,并不是她能够看透的。 想了想,她说道:“无论如何,在她这里,必须守礼。” 桑果应了声,乖巧地帮林瑞嘉磨起墨来。 桑若打量着内殿四周,心里也是十分好奇。 这些经书大约是前朝的,字体不同,林瑞嘉抄写起来十分吃力。好在添墨提前为她备了本前朝字典,边抄边翻译,到后来逐渐进入状态,倒也没那么难了。 这几本经书的奥义都很浅,不过确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桑果打了个呵欠,悄声道:“桑若姐姐,你来磨墨好不好,我不行了,困死了!” 桑若接过她的活儿,桑果歪在软垫上,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733.第733章 凤凰楼:夜宴夺权(1) 林瑞嘉抄完经书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她甩了甩酸胀的胳膊,却见萧以秋扶着萧太后走出来。 她起身对萧太后福身请安,萧太后在上座坐下,目光落在歪在一旁流口水的桑果身上。 桑若推了推桑果,桑果睁开眼看见萧太后,忙不迭站起来行礼。 添墨将林瑞嘉抄完的经书呈上去给她看,她一张一张细细翻看过去,林瑞嘉的字是标准的簪花小楷,娟秀好看,十分工整。 林瑞嘉的字练了许多年,对这一手字体,她还是颇有信心的。 可萧太后却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淡淡地翻过去,最后将经书放到案上:“空有形体,却无灵韵,这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写出来的字。” 林瑞嘉有些怄火,世上还从没有人说她的字写得不好看! 萧太后对旁边伸出手,添墨立即抽出一本书送到她手中:“把这个拿去,细细琢磨。” 林瑞嘉接过,不管心情如何,都恭恭敬敬对她道了谢。直到萧太后说可以退下去了,她才带着桑若与桑果离开。 她们走后,萧以秋给萧太后揉着肩膀,试探着问道:“姑母是要栽培她吗?” 萧太后闭着双眼,没有说话。 萧以秋抿了抿唇,声音清幽:“倾城郡主能得姑母栽培,也是一种荣幸。昔日姑母指点秋儿插花,秋儿至今都觉受益匪浅。” 内殿里静默良久,萧太后淡淡道:“本宫欠她的。” 萧以秋愣了愣,不明白萧太后为何会这么说。她不敢问,便垂了头专心致志地为她揉肩。 林瑞嘉回到寝宫后,苜蓿早已准备好沐浴的热水。 她卧在浴桶中,浴桶中的热牛奶让她的全身都得到舒展。 她闭起双眼,将萧太后从前到后的态度过了一遍,一开始是冷冰冰,甚至还有一丝敌意。而现在,似乎是有意要培养教导她。 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想不明白,便起身穿了衣裳,走出来时,正好看到东临火越坐在灯下拿着她从萧太后处带回来的那本书翻阅。 外头天已经黑了,寝宫内并没有丫鬟伺候,想来都退下去了。她走过去,两人间的气氛仍有些怪怪的。 她从他手中抽过书:“这是太后给我的。” 东临火越托着腮,盯着她:“在太子府时,你把我的藏书都看完了,为何我不能看你的?” 林瑞嘉瞥了他一眼,在旁边坐下,这本书好像是一本字帖,里头附了许多书法大家的名作。 她一一翻过去,在中间时,忽然顿了下来。 东临火越喝了口茶:“看到他的字了?” “嗯。”林瑞嘉注视着那篇诗文,诗文字迹文雅清润,形体纤瘦,却又在细节处隐隐透着一股子入木三分的决绝。 这是幕北寒的字。 她合上字帖,只觉心乱如麻。 她已经对他反悔过一次了,这一次,她不该再反悔。 可是,可是…… 她垂下眼帘,无法控制指尖的颤抖。 可是,她现在已经确定了她的心啊! 东临火越默默牵过她的手:“我会向他说明一切。还有就是,他身中的紫炎火莲毒,并非我所下。” 林瑞嘉抬眸诧异地望向他,他双眸认真,并不是在撒谎。 “有人偷走了紫炎火莲的花瓣,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来。”东临火越摩挲着她细嫩的手,“我总觉得,有一张大网,在对咱们展开……” 林瑞嘉低头不语,眸中思绪纷纷。 “嘉儿,”东临火越忽然出声,“明晚我将宴请裴悯。你,可有什么想法?” 林瑞嘉看向他,“想法?” “裴家,有二十万兵权。”东临火越一字一顿。 林瑞嘉美眸中暗光流转,“想法,倒是有一个。” “我也有一个想法。”东临火越薄唇轻扬,随即拿来两张纸,“咱们各自写下。” 片刻之后,林瑞嘉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看向东临火越,他笑容妖冶:“一,二,三!” 两人各自对对方展开手中宣纸片,在看见对方所写的字时,顿时相视着抿唇一笑。 第二日,入夜。 凤凰楼灯火辉煌,云鬓高束的宫女们端着盛了美食珍馐、美酒果品的托盘鱼贯而入,整个凤凰楼三楼金碧辉煌,有乐师弹奏着悠长乐曲,几名舞姬正紧张地排练着舞蹈。 此时宫门外,裴家的马车已经到了。 马车里,裴炎透过车窗注视着皇宫,颇有些不安:“父亲,我总觉得陛下设宴凤凰楼,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裴悯睁开眼,精明的眸中满是算计:“咱们裴家的根在颍州,我们前来赴宴,出不了什么事。” “可是……”裴炎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没有再劝下去。 无论如何,他的父亲已经答应参加夜宴。若是此时退却,便等同于抗旨不遵。 再者,九儿还在皇宫之中…… 父子二人下了马车,立即有小太监上前笑道:“陛下吩咐奴才等在这里迎接贵客,裴相爷,裴公子,请上轿辇吧?” 能够乘坐轿辇进宫,这是天赐的殊荣。 裴悯对东临火越的安排很是满意,毫不犹豫地坐上了轿辇。六个人抬得轿辇,威风十足。 裴炎却很是犹豫,裴悯回头催促,他才皱着眉头坐了上去。这样的待遇,并没有让他高兴,反而让他十分不安。 裴家的几名庶子和几个侍从跟在后头,一路往凤凰楼而去。 凤凰楼乃是东临皇宫内一处很特别的宫楼,是皇帝专门为招待贵客而设。 能够赴宴凤凰楼,乃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裴悯抬头挺胸,他的女儿如今是皇妃,将来可能还会是贵妃,是皇后!而他,也会成为权势熏天的国丈爷! 裴家崛起,指日可待! 裴悯其实从心底里看不起东临火越,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子,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 他曾经最畏惧的是东临天佐,可如今东临天佐下落不明。所以,他现在除了对慈宁宫那位有所忌惮外,其余人在他眼中根本不足为惧。 今日这夜宴,想来大约是这年轻皇帝向自己示好吧? 他想着,脊背挺得愈发笔直。 734.第734章 凤凰楼:夜宴夺权(2) 有路过的值夜官员经过,纷纷驻足对他恭贺。 他坐在轿辇上说着谦虚的话,可心底的得意却一阵盖过一阵。 裴家父子在两刻钟后到了凤凰楼,此时已经超出了约定好的时间一刻钟。 东临火越和裴九早就到了,裴悯在下方对他们分别行了礼,裴九自打入宫后就没见过自家人,因此很是兴奋。 而坐在东临火越右手边的林瑞嘉却表情淡淡,她扫了眼裴九,裴九因为过于高兴,而忽略了东临火越眼底的阴霾。 他是皇帝,是天子之尊。可这样的尊贵身份,裴悯竟然让天子等他!这是对皇帝的藐视,是对东临火越的藐视。 她呷了一口果酒,裴九只顾着对父兄激动,却忽略了身边最重要的人,可见对于细节的敏感度并不高。这样的女人,却要入宫做妃子,想来即便她没回来,林七月也会找机会除掉她。 东临火越示意裴家父子入座,桌子上早备好了珍馐佳肴。乐师拉起琴弦,有数十舞姬轻盈而入,在殿下跳起了舞蹈。 殿中觥筹交错,东临火越与裴家父子饮酒,面上俱都是笑意融融,仿佛真的是十分和满的一家人。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裴九的肚子上,她大约有六个月了,肚子已经显怀。 她的目光黯淡了几分,裴九始终是一根刺,梗在她心口。 裴九见林瑞嘉注意她的肚子,下意识地伸手用广袖遮挡住隆起的肚子。她心中的愧疚早已被这个孩子的日渐长大而磨平,她觉得她嫁给东临火越,并没有什么不妥。 她觉着,肚子里总归都是皇家的血脉,既然四哥不在了,东临火越当然有义务承担责任。 她是绝对不会让孩子没有父亲的长大。 即便要为此背负良心的谴责,那也无所谓了。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孩子来的更珍贵。 东临火越走到殿下,亲自为裴悯斟了杯酒:“裴相这段时间辛苦了,这杯酒,朕敬你!” 皇帝亲自为大臣斟酒,这份殊荣可谓极大,裴悯的得意与骄傲在这一刻彻底膨胀。 因为醉意,他的脸泛着微红,他坐在那里,接过东临火越站着递过来的酒杯,脸上的笑容快要把他的五官都扭曲了。 东临火越眼底掠过一抹暗光,面上却仍旧是笑着的。他与裴悯将那杯酒饮完,转身走向座位。 裴炎皱着眉头:“父亲,您刚刚失态了。” “你懂什么?!”裴悯冷声,“现在是皇帝有求于我们,而非我们有求于他!” 裴炎盯着他,压低了声音:“若是有一日,咱们也要有求于皇帝呢?!” 裴悯对上方看了一眼,声音极轻:“看见坐在那里的女人没?那是你的妹妹!她肚子里的,将会是未来的皇帝!你说,咱们还有什么可惧的?!” 裴炎垂下眼帘,九儿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东临火越的孩子! 他生来便具备比旁人更加敏锐的直觉,他现在只觉得危险重重,后背竟隐隐生出寒意来。 正在这时,一曲结束,舞姬们退了下去。 随着管弦声再度响起,高昂的乐曲响彻凤凰楼。 林瑞嘉垂眸饮酒,眼角眸光扫过坐在殿尾弹奏琵琶的几名女子,她们弹得是《十面埋伏》。 六名身着红色束腰长裙的少女款款而入,她们的妆容凌厉而冷漠,眼尾的蓝色直扫入鬓角,两道剑眉越发衬得她们英姿飒爽。 她们的衣裙是特制的,腰身紧束,领口开得极大,露出胸前的一片雪白和修长的后颈。因为后领口往外倾斜,乃至半身线条优美的脊背也裸·露在外。 她们裙摆却很大,一直垂到脚踝。旋转起来时,依稀像是血色玫瑰花的盛开。 殿中弥漫着酒香,乐曲声渐高,裴悯的心情十分的好。他享受着美酒在手、佳人在侧,觉得这一天,是他此生最成功的一天。 其他裴家的庶子们也觥筹交错,个个都觉得脸上有光。 然而裴炎的心情却很是焦灼紧张,他的目光不时落在上座林瑞嘉的脸上,林瑞嘉眼神漠然地注视着大殿里跳舞的舞姬,对他的视线毫不在意。 越是如此,裴炎越是紧张。 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看向裴九,裴九正抚摸着肚子,唇角挂着幸福的笑容,并不在乎这里的情况。而他的父亲,他父亲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人们的喧哗被乐曲所遮掩,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白色帷幕之后,他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帷幕之后,有无数侍卫拿着刀剑,他们的身影倒映在帷幕上,模糊却又清晰。 《十面埋伏》,已至高潮! 林瑞嘉同一时间注意到裴炎眼神的变化,就在乐曲弹奏到高潮的那一瞬,她手中的酒杯倏然落地,瓷器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瞬间寂静的大殿内清晰可闻。 跳舞的舞姬们在这一瞬间从裙底拔出贴着小腿隐藏的短剑,弹奏琵琶的歌女则从琵琶内抽出长刀,纷纷对上裴家的人。 那些侍卫们涌了进来,将裴家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高坐之上,裴九目瞪口呆,没吃完的糕点掉落在地,她完全不明白这一瞬发生了什么事! 裴家的人几乎毫无反抗的能力,东临火越起身,目光冷若冰霜:“裴悯,朕今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交出兵权,要么,送你们一家去黄泉路上团聚。” 裴悯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东临火越,他一身深紫色龙袍,俊美宛如天神。 然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周身隐隐有着龙气与威势,与东临天佐一般高高在上的威严! 他突然有些失神,他,低估了东临火越…… 天家的人,有哪一个是好糊弄的? 反应过来的裴九“噌”的起身,刚要开口,东临火越看也没看她,直接冷声命令:“带她下去。”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住裴九,裴九美眸之中满是震惊,然而局势已经容不得她说话,她被人带了出去。 裴九回头望向林瑞嘉的位置,那里已经没人了。她扔下的白色茶盏碎了一地,晶莹的液体沾湿了地板。 735.第735章 凤凰楼:夜宴夺权(3) 大殿之中,东临火越负手而立:“裴悯,你可考虑好了?” 裴悯嘴唇都在哆嗦,他又气又怕,不敢与东临火越对视,沉默着不做声。 东临火越并没有陪他耗着的耐心,凤眸转向裴炎,冷笑道:“裴公子,你比你父亲要聪明许多。你是选择第一条,还是第二条?” 裴炎一张俊美的脸满是汗渍,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场夜宴并不简单! 他看向裴悯,轻声道:“父亲,保命要紧。” 裴悯白了他一眼,垂下眼帘,眼珠转了转,从衣袋内取出半枚虎头令牌扔给东临火越:“拿着!裴家军的令牌,我只有半枚!” 东临火越接过,这令牌是半个虎头,青铜所制,雕花细腻。 他将令牌拿给身后的老者幕僚,那幕僚仔细验查了一翻,轻轻点头,示意的确是真货。 “裴爱卿果真爽快,”东临火越望向裴悯,抬手示意,“放人。” 那群侍卫尽数退了下去,弹奏琵琶的少女依旧坐下弹奏,跳舞的歌姬也面无表情地继续跳舞,仿佛刚刚的事,只是大梦一场。 裴悯脸色蜡黄地坐了下去,东临火越却又道:“今夜,裴爱卿受惊了。这杯酒,朕再敬你。” 裴悯抬头看他,他的眸中含着点点笑意,谈笑风生的模样,仿佛刚刚的事,只是一场错觉。 裴炎为他斟了杯酒,他拿着酒盏,片刻后,战战兢兢起身,朝东临火越拜了下去,谢了他的恩,继而才饮了酒。 东临火越望着他的表现,唇角不禁扬起一抹冷笑,他起身,淡淡道:“朕还有要事,卿等自便。” 语毕,便离开了凤凰楼。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裴悯才犹如一摊烂泥般坐下去。 裴炎安抚着他的情绪,许久之后,裴悯的眼睛里才恢复了一点神采:“虎头令牌一分为二,仅凭一半是无法调动裴家军的。他要了这令牌,也是无用。” 裴炎低头,他怎么觉得,东临火越已经将另一半的令牌拿到手了? 凤凰楼楼下大厅。 林瑞嘉端坐在大椅上,浅紫色百褶长裙在椅子上铺开来,美丽而又大方高贵。 一旁的丫鬟恭恭敬敬为她送上清茶,她接过,抬眼便看到裴九被两个侍卫挟持着从楼上下来。 裴九瞥见她,顿时冲了过来:“今晚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是不是?!你想要帮助皇帝拿走裴家的兵权,是不是?!” 林瑞嘉淡然地饮了口茶,“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裴九,整个裴家的人都可以指责我,但是唯独你不可以。” 她抬起眼眸,凤眸很明亮:“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嫁给越哥哥的,也不管你使了什么手段,我只看到你‘嫁给了越哥哥’这一个结果。你明知道这是我不能忍受的,你却偏偏做了这种事……裴九,对你,我只有失望。” 裴九面色涨红,美眸中有愤怒,有痛苦,却唯独没有后悔与愧疚:“你被那么多人喜欢,可我只有一个四哥!幕倾城,你已经得到这么多了,为什么还要贪求更多?!为什么还要伤害裴家?!” “我没有对不起你,更不曾对不起东临辰前。你赠他的匕首,我千里迢迢为你带回来,换不来你的一句感激,反而被你怀疑是我与李明珠联手毒害了东临辰前……裴九,扪心自问,到底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她说着,眼圈忍不住泛了红。 当初她是把裴九当做朋友的,她以为她够聪明,够豁达…… 只是…… 裴九泪如雨下:“我也有后悔过,也愧疚过啊!可是,可是……” 她没有说完,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肚子,美眸里满是无措。 那两名侍卫过来“请”她回宫,她哭着与他们一道离开。 林瑞嘉望着她的背影,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东临火越下了楼,朝她走来,见她抱着茶杯发呆,不禁嗤笑一声:“这是怎么了?开始同情他们了?” 林瑞嘉回过神,摇了摇头。 他对她伸出手,林瑞嘉望着那掌心,许久都没有动作。 东临火越干脆直接牵起她的手,与她并肩往外走去。 暮春的夜,依旧有些凉意。东临火越拿了薄披风给林瑞嘉系上,身后随行的太监及宫女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他牵了她的手,一路往御花园而去。 皇宫的夜色很美,东临火越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愉悦:“嘉儿,你知道吗?我问你对付裴家的主意,在你提笔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写那五个字。” “杯酒释兵权……我十岁时,那天晚上睡不着,你跟我讲的故事。”林瑞嘉的披风猎猎作响,“说是宋朝皇帝赵匡胤,因为担心武将造反,而设宴款待他们,席间却三言两语夺走了他们的兵权。” “裴家与宋朝那些开国武将不同,所以,我安排了一些侍卫和刺客辅助。”东临火越与她沿着东边的小路往前走,“裴家兵权一分为二,一半在裴悯手中,一半在驻守颍州的裴意手中。两个兵符合二为一,才是完整的、可以调动裴家二十万兵马的兵符。” 林瑞嘉停住步子,诧异地抬头看他:“那么,另一半兵符呢?” 东临火越笑得狡诈:“澹台惊鸿早就去了北疆,我想他现在,应当已经使计拿到兵符了。” 两人边说话边走,不知不觉中,走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 宫殿门外有三十六级汉白玉台阶,看起来十分有气势。 宫殿前是十六根红漆大圆柱,壮观而威武。 一块纯金字匾额高高悬挂在廊下:“未央宫”。 林瑞嘉抬头仰望这座漂亮的宫殿,东临火越牵着她的手,直接迈步上了台阶。 屋檐下,一字儿排开的十六名少女对他们躬身行礼,林瑞嘉转身看向远处,因为地势高的缘故,远方的荷花池、流影湖、慈宁宫、凤凰楼、凤仪亭、御花园等等都可以看到。 可是,未央宫,乃是东临历代皇后所居之处。 越哥哥,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736.第736章 入主未央宫 她的掌心沁出细汗来,突然有一种高处不胜寒之感。 东临火越认真地望着她的眸:“嘉儿,从一开始,你就该是我的妻。可是咱们这么多年辗转,你先后做了秦国的皇后、北幕的皇后,却唯独没有嫁给我。如今,命运安排我们重新相聚,嘉儿,今天,我要你做我东临火越的妻!不是东临皇帝的皇后,而是我东临火越的妻子!” 林瑞嘉望着他的眼睛,他的凤眼之中满是认真,潜藏着的深情令人动容。 “无关乎皇位,无关乎权势,无关乎家国天下。你是林瑞嘉,我是东临火越,这桩婚事,只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儿,只是咱们两个人的爱情。” “林瑞嘉,你愿意吗?愿意仅仅嫁给东临火越这个人吗?” 狭长的凤眸在灯笼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林瑞嘉注视着他黑曜石般的瞳眸,过了片刻,她反握住东临火越的手:“你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她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不是辛酸,不是委屈,而是幸福。 爱情之中最令人欣慰的,是我终于等到你。 东临火越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月光之下,未央宫前,一对璧人紧紧相拥,只为了破镜重圆的爱情。 许久之后,东临火越才松开林瑞嘉,牵着她的手,往未央宫内而去。 林瑞嘉环视着宫里,这宫殿内布置一新,无数红绸与红灯笼悬挂着,东临火越牵着她往里走,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地上铺满了花瓣,四周都洋溢着甜香。 他们两人走到尽头的一间寝殿前,寝殿是新建的,雕花木门散发出自然的木香,东临火越伸手蒙住林瑞嘉的双眼:“让我给你一个惊喜。” 说着,用另一只手推开门,带着她往里走。 扑鼻而来的依旧是玫瑰花的甜香,东临火越掩了门,放下手,林瑞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玫瑰花,寝宫尽头垂着红纱的象牙雕花大床。 一个大大的红“囍”字贴在墙壁上,紧贴着墙壁摆着一张深红的檀木桌案,桌案上点着两支火红色的龙凤长喜烛。 屋内的灯笼也是用红纱包的,透出红色的光晕,一切都那么静谧美好。 “听说,民间的夫妻成亲,就是这个样子。”东临火越微笑着转向林瑞嘉,妖艳的眉眼间都是情不自禁的喜意。 林瑞嘉脸颊绯红,她没有想过,东临火越会专门为她在宫中办这样一个特别的婚礼。 他拉着她的手来到喜案前,对着那对龙凤喜烛,声音认真:“我东临火越对天发誓,此生只爱林瑞嘉一人!若违此誓,天打——” 林瑞嘉忙捂住他的嘴,“胡说什么?!” 东临火越却将她的手移开,继续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东临火越对着满天神佛承诺,此生,只有林瑞嘉一个女人,只要林瑞嘉一个女人!” 看似幼稚的承诺和话语,却让林瑞嘉的心防彻底崩溃。 她同样认真地望向喜烛,想要发一样的誓言,却被东临火越阻止,“这样的誓言,我一个人说就够了。嘉儿,拜天地。” 说着,便拉了她拜下去。 没有司仪,没有喜婆,没有高堂,没有宾客,没有闹喜的孩童。 静谧的房间中,他们二人郑重而虔诚地行了大礼。 寝殿后的牡丹枝繁叶茂,葳蕤一片。 …… 翌日。 林瑞嘉醒来时,东临火越已不在身边。苜蓿端来梳洗的水盆,大大的眼睛里不时瞟向林瑞嘉,透着几分怀疑。 除了她,桑若等其他女婢也是一样的表情。 林瑞嘉身着宽松的中衣,顺着她们的目光低头看去,自己的胸口前依稀可见一些小草莓红痕。 她腾地就红了脸,忙拿了外裳匆匆穿上。 板栗推了推桑若,桑若抿了抿嘴,轻声问道:“小姐昨晚……” 说着,目光不时落到那对喜烛和“囍”字上。 林瑞嘉见事已至此,便说道:“我与他已是夫妻……”她望向床铺里侧那些桂圆、莲子和红枣等,眸光有些涣散,“北幕……也许不会回了……”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林瑞嘉只觉心里头闹腾腾的,对幕北寒很是愧疚。 过了许久,她轻声道:“你们若有想回去的,只需要和我说一声,我放你们走。” 五个丫头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还是桑若被推了出来,她的眸光很坚决:“既然这是小姐的选择,那奴婢等唯有遵从小姐。小姐在哪里,奴婢等就在哪里!” 林瑞嘉诧异地望向她们,内心不觉又是一阵感动。 她梳洗完后,用了早膳,回想起林七月和凝香,决定先去看一看凝香。 可刚出寝宫,便碰到百无聊赖带着丫鬟闲逛的上官竹茹。 上官一看见她,顿时激动得不行,忙不迭冲上去给她一个熊抱:“倾城!我好想你啊!前些日子我想见你,可是秋水斋外头都有皇帝的眼线,我根本靠近不了!呜呜呜……” 林瑞嘉被她的热情弄得一愣一愣,好不容易等她松手,这才来得及细细打量。 她身着宫中女官服制,看衣服上的花纹,应当是尚衣局的。 见林瑞嘉好奇,上官扯了扯衣裳,解释道:“太子登基后,我便随太子府的人一同入了宫,幸运地做了一个女官。不过这女官当得也没意思,我的事情都被其他人做了,每天都游手好闲吃好玩乐的,都要对不起领的俸禄了!好惭愧啊!” 她说着,嘻嘻笑起来,根本不见惭愧,完全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她的脸是苹果脸,看起来圆圆的,很可爱。 林瑞嘉很喜欢她这样单纯快乐的人,便与她说了会儿话。 上官听她说要去天牢,忙不迭自告奋勇要带她一起去。 东临的天牢其实就是一间巨大的地下室。到了大门口,牢头照例拦住几人,要盘检一番。 幸好夜冥一直暗中跟着林瑞嘉护她周全,及时出面,牢头认得夜冥,这才放了几人进去。 737.第737章 凝香之死 天牢阴暗潮湿,只零零散散关押着十几个人。 牢头领路,带着林瑞嘉等人来到第三间牢房,林瑞嘉往里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坐在角落,依稀能够看出是凝香的身影。 那牢头知道夜冥亲自护卫的人绝非一般人,猜测林瑞嘉身份非凡,于是毕恭毕敬道:“小姐只需远远看着就好,里头脏,进不得!小的就在不远处守着,若是有需要,只管派人来吱一声!” 说着,对林瑞嘉作了个揖,退了下去。 凝香的目光透过乱发,落到林瑞嘉脸上,不禁轻笑了一声:“你果然很厉害。” 林瑞嘉望着她,声音冷静:“我知道,你和林七月,都是赫连锦玉和蒋振南安排进来的。告诉我他们的计划,你这条命,我保了。” 凝香眼露不屑:“你这种人,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什么保我一条命,我才不在乎你的施舍!林瑞嘉,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了张漂亮脸蛋吗?你若是长相一般,你以为,那些男人还会在乎你?!” 林瑞嘉在桑果搬进来的大椅上坐下,盯着凝香,声音平静:“林七月现在的相貌与我一模一样,可是她最终却败了。不是每个生得美的人,都有机会做人上人。能够成为人上人的,都是这里聪明的。”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道:“林七月蠢,所以才会失败。我若是她,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搅进皇宫这种复杂的环境里。” 凝香愣了愣,旋即冷哼一声,没有做声。 林瑞嘉见她不愿意开口,又道:“凝香,还有一件事,希望你明白。不是每个人上人,都愿意给人施舍。如今你有活命的机会,你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林瑞嘉,你还没有明白吗?你要的信息,我这里没有!”凝香愤声。 桑果有些生气:“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姐,咱们不跟她废话,直接上刑好不好?!” 林瑞嘉盯着凝香,凝香听到上刑时,不过冷冷一笑,并无畏惧之意。 就在她思索如何对付凝香时,上官忽然指着凝香:“倾城你快看!” 林瑞嘉看过去,只见凝香的唇角缓缓淌下一行黑血。 她表情狰狞:“从我踏进皇宫时,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我是他培养的死士,情愿为他守秘而死。林瑞嘉,你注定白跑这一趟了!” 她说完,带着癫狂的笑容,闭上了双眼。 天牢中一片安静,桑果去牢头那里拿来钥匙打开牢门,苜蓿走过去试探了下她的鼻息,对林瑞嘉摇了摇头。 桑若扳开她的嘴巴,大口大口黑血从她嘴里流了出来,形状骇人。 “应该是咬破了藏在舌头底下的毒囊。”桑若轻声道。这是死士惯用的手法,一旦被抓,立即咬毒自杀,以免被刑讯逼问。 林瑞嘉漠然起身,往天牢外走去。 上官跟在后头,直摇头:“这小姑娘也忒傻了些!一言不合就自杀,搞什么嘛!生活那么美好,有什么想不开的!” 林瑞嘉望了她一眼,她指了指蓝天和远处的绿草鲜花,笑容单纯天真:“看,本来就很美好!” 傍晚,未央宫。 林瑞嘉站在宫门前,一袭宽松的锦白色绣花长裙委地,乌发上没有任何装饰。她静静望着远处的漫天红霞,凝香的死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负担,相反,她的心很平静。 天色渐昏,皇宫里到处都点亮了灯火,从未央宫前看过去,一片迷离灯海,十分壮美。 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在想什么?” 林瑞嘉偏过头,便看见了东临火越。 她的目光重又落在晚霞上,语气里带着一点心事:“我在想,东临长锋、赫连锦玉、蒋振南、鹿无尘究竟在做什么。我在南羽时,并不曾知道蒋振南与东临长锋认识。赫连锦玉是第一次来东临的路上认识的,当时,并没有觉得他是刻意在接近我。然而如今细细一想,却觉得那场相逢,的确很蹊跷。” “世上很多巧合,都是人为安排。”东临火越牵起她的手,转身往殿内走去,想了想,又停下步子,伸手敲了下她的脑袋,“不许想那么多。发生再大的事,都有你夫君我顶着,你安心过日子就好。” 林瑞嘉有些好笑:“‘过日子’这三个字从你嘴里讲出来,总比别人说的好笑些。” 东临火越瞪了她一眼,把她送到花厅,亲了下她的额头:“今晚我与户部尚书有要事相商,你先自己乖乖用膳,等我晚上回来陪你,嗯?” 林瑞嘉点点头,东临火越便转身出去了。 苜蓿和寒蓉蓉端上饭菜,她用了几口,外面桑果进来禀报,说是花房派人来送花了。 林瑞嘉点头示意让他们进来,桑果挑了帘子,立刻有十几名宫人搬着花盆鱼贯而入,将各色盆栽鲜花摆在花厅内。 后面还有几十人搬着花盆,说是要摆进寝宫。 林瑞嘉不疑有他,便让他们进去。 等她用完膳,沐浴完回寝殿里时,才发现整座寝殿都堆了鲜花,漂亮是漂亮,只是花似乎有些太多了…… 板栗和桑果兴奋不能自已,十几岁的小姑娘,大抵都是爱花的。她们在寝殿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摸摸绣球花,一会儿捏一捏百合,赞道:“小姐,寝殿里摆这么多花,看起来就像是把整个春天都搬进来了!真好看!” 林瑞嘉笑了笑,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在软榻上坐下翻看。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花香,她闻久了,不觉有些困倦,就倚在软榻上的矮几旁,想要小憩会儿。 东临火越回来时,便瞧见她的书掉在地上,人已经睡着了。 他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颇有些不悦,轻声埋怨:“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趴在窗边睡觉,也不怕着凉!” 说着,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体温正常,便放了心,出去沐浴更衣。 第二日,东临火越照例去上朝,林瑞嘉到晌午才起来。明明睡了一整夜,却觉得提不起精神来。 738.第738章 林七月之死(1) 她在花厅里坐了,寒蓉蓉端来精心制作的午膳,她吃几口便没了胃口。板栗提议去御花园转一转,林瑞嘉坐在屋檐下懒得动弹,让板栗自己去玩。 她在屋檐下发着呆,坐了会儿,又觉得困,于是起身回了寝宫,想要再睡会儿。 只是躺到寝宫床上,便又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明明困得要命,阖上眼皮却又睡意全消。可下了床,便又觉浑身无力想要睡觉。 如此反复折腾了几次,林瑞嘉有些生气,将枕头摔在地上,下床出了寝殿。 到傍晚时分,端香过来给林瑞嘉送经书,桑果带着她进去,却发现林瑞嘉正趴在屋檐下睡觉。 端香面色有些不善,按照萧太后的要求,大家闺秀,是绝不能在外面睡觉的。 桑果尴尬地摇醒林瑞嘉,端香面色不虞地将经书递到她手上:“太后娘娘吩咐了,明日便要看到郡主抄写的这三卷经书。”语毕,对她福了福身子,转身便要走。 一旁的苜蓿生怕她在萧太后跟前说林瑞嘉的坏话,忙拉了她的手进到寝殿里,掏出个塞了银票的荷包放到她手里,轻声道:“我家郡主近日也不知怎么了,食欲不振,连带着精神也不好。今日失态,劳端香姐姐在太后娘娘面前美言几句……这事儿,若是能揭过,便揭过吧?” 林瑞嘉回头瞥了眼寝殿内窃窃私语的两人,打了个呵欠,趴在椅背上,依旧困意十足。 端香不敢拿她的荷包,只冷声道:“娘娘吩咐我来看看郡主的动态,我不敢不据实回禀。”她说着,皱了皱眉鼻子,目光扫过寝殿里的那些花儿,“这些花,都是你们放的?” 苜蓿跟着她看去,笑道:“是花房里的奴才送过来的,怎么了?” 端香的视线从各个品种的花上掠过,眼底起疑,嘴上却淡淡道,“没什么。”说着,便出了寝殿,望了眼打盹儿的林瑞嘉,快步回了慈宁宫。 慈宁宫中。 萧以秋正陪着萧太后下棋,萧太后不满意于她的棋艺,只玩了一局便不玩了。 萧以秋陪笑道:“姑母棋艺高超,这世上怕是没人能下得赢姑母。” 萧太后没有说话,只懒懒靠在软垫上,刚捧起茶盏喝了一口,端香便挑了帘子进来,行过礼后轻声将未央宫的事情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寝宫里那些花儿。 萧太后是懂花的人,端香自幼跟在她身边,自然也耳濡目染,知道什么花可以摆在寝殿里,什么花不可以。 未央宫里的那些花,根本就不对劲! 萧太后听罢她所说,从棋盘上捻起一枚玉棋子把玩:“想法子,去给她提个醒儿。” “是。”端香应声,忙出去办了。 萧以秋好奇道:“这是有人想要害倾城郡主?” 萧太后精致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明明是四十岁的人了,这样笑起来却依旧清艳绝尘、嫩若少女,饶是萧以秋都不禁看呆了几分。 萧太后随手将那枚棋子扔到棋盘上:“这后宫,只要有女人,就不得安生。” 萧以秋收回视线,思索着她的话,想了半天,才轻声道:“可是冷宫中那位?” 萧太后不语。 与此同时,冷宫西苑。 林七月坐在梳妆台前,只不过被关进来短短几天,便已经形容憔悴,与从前的光艳美丽判若两人。 她皱着眉头,紧紧盯着镜子,十分珍惜地为这张脸涂上胭脂。 尽管只是低劣的胭脂,她却依旧用的小心翼翼,生怕浪费半分。 因为这张脸,是她翻身的底牌啊! 一名公公小心翼翼推门而入,讨好地说道:“林妃娘娘,您交代的差事,奴才都办好了!您看……” 他说着,对林七月做了个搓手的动作。 林七月冷冷扫了他一眼:“那些花,都送进她寝宫里了?” “奴才亲自带头去送的,自然是送进去了!不止如此,奴才还天天派人勤换花盆,保证那些花儿呀,都鲜活无比!”他说着,嘿嘿笑起来,“听说,那位倾城郡主,已是不大中用了……” 林七月冷哼一声,眸子里掠过得意,旋即从颈上取下一条纯金打造、嵌着明珠的项链,“拿去!” “是!”那公公喜滋滋接过,放在牙齿里咬了咬,脸上的笑容愈发热情,“娘娘可还有什么要吩咐小的去做的?”林七月看向梳妆台上的胭脂,又将小手指上套着的花戒取下扔给他,“拿去换了,为本宫买一盒上好的胭脂来!余公公,别说本宫亏待了你,这花戒,可值不少钱。没花光的,你且自己留着。” “是!”余公公喜不自禁,忙捧着项链和戒指出去了。 待他走后,林七月才重又望向镜子,对着里头模糊的容颜冷笑出声:“林瑞嘉啊林瑞嘉,你再怎么聪明,也不会察觉到,是寝宫里的花出了问题……” 入夜之后,未央宫。 东临火越钻进被子里,一把搂住林瑞嘉的身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颈:“嘉儿……” 他的声音带着情·欲,分明是想和林瑞嘉做羞人的事。 林瑞嘉却没精打采,往床内侧挪了挪:“我今天没心情。” “怎么了?谁惹你了?”东临火越一手撑着额头好奇问道。 “没有谁……就是没力气。”林瑞嘉嘟囔。 “没事,你在下面,我在上面动就可以了!”东临火越色胆包天,直接将她压在·身·下,一双单凤眼里盛着不怀好意的笑。 林瑞嘉只觉头疼无比,心情烦躁,猛地对着他大吼:“你滚开!” 东临火越愣了愣,讪讪坐到旁边。林瑞嘉性格温和,并非是容易生气的人。 他望了她一眼,只见她表情郁闷地转向里侧,明显是不想搭理他。 “嘉儿……” 他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背。 没有反应。 “嘉儿?” 他又戳了戳。 这下仿佛是捅了马蜂窝,林瑞嘉“蹭”地坐起来,对着他又叫又骂:“你能不能不要碰我?!你怎么这么烦?!离我远点,滚开!” 739.第739章 林七月之死(2) 说着,一脚踹到东临火越身上,东临火越愣愣地盯着她,只见她双眼泛红,很不正常。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两个路过的丫鬟交谈的声音:“哎,你这香包的味道好特别啊!” “那是,我在花房捡了百合花、一品红、夜来香还有好多花掉下来的花瓣,把它们晒干了缝制在一起,才会有这么奇特的香味的!” “啊,你这个笨蛋,这些花是不能随便搭在一起的!香味会有毒的!” “什么?!你骗人的吧?” 那两个小丫鬟逐渐走远,东临火越的视线落到烦躁不安都是林瑞嘉的身上,又望向寝殿内的摆花,眼底忽然有了丝明悟。 芒老被请进来时,一看见满寝殿的花,顿时吓了一跳。 东临火越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顿时意识到,这些花,真的有问题。 芒老示意丫鬟们将摆花全部搬出去,又打开门窗透风。 花香味逐渐散去,林瑞嘉捂着头,却只觉头疼欲裂。 芒老为她把了脉,说道:“郡主这是中了毒啊!刚刚那些花里面,夜来香晚上能够散发强烈刺激的花粉。百合花,若是长时间闻其香味,会使人过度兴奋,造成无法安眠。而绣球花,如果长时间接触它散发出的微尘,皮肤过敏发痒。至于一品红,虽看着喜气,实则全株有毒,汁液能刺激皮肤红肿,误食茎、叶后,则有中毒死亡的危险。” 他说着,责备地道:“真是胡来,怎么可以什么花都往寝宫里放?” 东临火越冷厉的眸光落在桑若身上:“这些花,是谁送来的?” “是花房里的人主动送来的。”桑若答道。 芒老又道:“老朽开一副药,郡主按时煎了吃下,休息三天,就不会再有问题。至于陛下,虽然您与郡主同住一屋,但您所习内功能够将这些毒素转化掉,所以身体并没有事。” 说着,桑果引路,带他去隔间写药方。 林瑞嘉双眼通红,坐在床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东临火越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往外走去:“把花房里的人都叫过来。所有人。” 两刻钟不到的功夫,未央宫前已是跪了一片。 余公公夹在其中,心内忐忑不已,小腿肚都微微有些抽筋。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陛下突然把花房里的人都喊来,莫非是察觉出了那些花的不正常?可是那些花都是寻常之花,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秘密啊! 这样想着,他的冷汗缓缓顺着额角流下,脊背也不自觉地湿了一片。 板栗揪住跪在最右边的一个小太监:“你这两日往未央宫跑得勤快,我问你,到底是谁让你们送来这些花的?!” 小太监生得干干瘦瘦,被她这么一抓,立刻发抖起来,头都不敢抬,带着哭腔道:“奴才什么都不知道!是余公公让奴才等送花的,奴才等只是奉命行事啊!” “余公公?”板栗莫名其妙,转身望向东临火越,只见东临火越的目光定在其中跪着的一人身上,这人浑身抖如筛糠,很明显十分的害怕。 板栗上前就将他揪了出来,余公公哭着爬到东临火越脚边,“陛下,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奴才只是寻思着倾城郡主刚住进未央宫,宫里又没什么好看的花,就特地寻了些开得好的送过来,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郡主会中毒啊!” 他说着,掩面痛苦流涕起来,仿佛真的是受了莫大冤屈。 这皇宫里的人,最擅长的也就是演戏了。他演的不错,偏偏,台词儿说得不好。 桑若一脚将他踹翻,愤声道:“你是怎么知道郡主中毒的?!” 余公公身子一僵,哭泣的表情顿在脸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滑落,他的心跳得极快,几乎要懊悔死了。 他居然,在紧张之中暴露了! 东临火越冷硬的表情中透着威严:“是谁指使你下手的?” 宫中的人,大抵惜命。 余公公哭嚎着说道:“都是那林妃娘娘威逼奴才做的,她说若是不帮他,日后就要奴才好看!奴才是迫于无奈才做的!求陛下要命,求陛下饶命啊!” 拼命磕头,生怕东临火越杀了他。 东临火越的声音冷到极致:“把他拖下去,斩立决!” 两名侍卫立即出现,将余公公拖了下去。 桑果嫌弃地往后挪了几步,只见他的裤裆逐渐变成深色,竟是吓尿了! 他哭喊求饶的声音大老远了还传过来,东临火越厌烦无比,“摆驾冷宫!朕要亲自去拷问那个毒妇!” 他正要走,林瑞嘉出现在他身后,轻轻拉住他的胳膊,“越哥哥,请把林七月交给我处理。” 东临火越回头看她,灯笼的柔光里,依稀可见她凤眸中的认真。 他点了头。 三日之后。 已经是暮春了,很多鲜花都已凋谢,可皇宫之中的花房里,四季繁花盛开,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只要能想到的花,这里都有。 今天花房里的总管事接到林瑞嘉贴身大丫鬟桑若的命令,将百合、夜来香、一品红、绣球花等等,都搬到冷宫西苑去,日后还要按时换新鲜的过去。 花房里的人在亲眼看到余公公之死后,便知圣上十分看重这位倾城郡主,于是第一时间带了鲜花去冷宫西苑。 冷宫西苑,林七月正坐在屋檐下等余公公带胭脂回来,谁料想没把胭脂等来,倒是等来了一堆花。 她看着那些花一盆盆搬进自己的寝屋,一张脸惨白惨白。 事情,露馅儿了…… 亲自监督送花的大管事走到她跟前,笑着作了个揖,说道:“林妃娘娘,这些花,乃是倾城郡主赏您的,说您一定会喜欢呢!” 林七月的嘴唇发抖,整个人微微战栗起来,她的眼睛毫无焦距,说出的话却很是发狠:“狗奴才!你们今日敢这样对本宫,等到来日本宫出去,定要皇上摘了你们的脑袋!” 那大管事怪笑了声,“娘娘有没有本事摘奴才的脑袋,奴才不清楚。奴才清楚的是,娘娘已经没有机会走出这冷宫了!” 740.第740章 林七月之死(3) 说罢,示意那些搬花的人一同离开。 眨眼间,这冷宫便又是清清冷冷,只剩下林七月一人。 她满眼不可置信地瘫坐下来,盯着紧闭的院门,脑海中回荡着大管事的话: ——娘娘有没有本事摘奴才的脑袋,奴才不清楚。奴才清楚的是,娘娘已经没有机会走出这冷宫了! 她林七月,真的失去一切了吗?!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院门被人打开,她迅速抬头看去,只见桑若等人走了进来,中间簇拥着的,不是林瑞嘉又是谁? 她紧紧盯着林瑞嘉,林瑞嘉的肌肤白嫩似雪、细腻如玉,云锦缎的浅紫色罩纱长裙衬得她身段窈窕,一张脸更是美若天仙。 姿容绝世,叫人不敢直视。 她盯着她,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这张脸,是鹿无尘为她做的……她忍受了药水腐蚀肌肤的痛苦,忍受了匕首将脸上的肉一点一点剔除重组的痛苦,可是到头来,这张脸却并没有帮到她什么…… 她忽然大笑起来,泪水从干涩的眼眶里流了下来,使她看起来狼狈而又可怜。 不远处的林瑞嘉望着她,一丝同情心都没有。 她径直走进了寝屋里,桑若和桑果一左一右将林七月架进了屋子。 林七月挣开她们,一双泛红的眼睛只盯着林瑞嘉:“你这贱·人,命还真大!” 林瑞嘉心平气静,慢慢走到那架破旧的梳妆台前,伸手拂过上头的胭脂。 “别动我的东西!”林七月冲过去打开林瑞嘉的手,将那盒胭脂宝贝似的护在怀里。 林瑞嘉笑容美艳,直勾勾盯着她,红唇凛冽:“这种几文钱一盒的东西,我以为,你是看不上的。” 林七月的胸口剧烈起伏,气得不行,明知道林瑞嘉是来踩她一脚的,却无法反驳。 在这冷宫里,能弄到一盒胭脂就不错了。即便只需几文钱,她却是用了一串碧玺珠子换来的…… 桑果将一张绣墩擦干净,林瑞嘉悠闲地坐了下去,盯着林七月那张脸,笑容逐渐带上一丝残忍:“我今日来,是为了送你两份大礼。这第一份,就是这些漂亮的花儿,你看看,喜欢吗?” 林七月重重地喘着气,死死盯着林瑞嘉。用花毒无声无色地弄残林瑞嘉,本是她使出来的戏码。可是这计策居然失败了,还被林瑞嘉拿过来对付自己…… 见林七月不说话,林瑞嘉笑出声来:“堂妹,你在害怕什么?” 林七月的身子抖了抖,她忽然叫自己堂妹做什么? 林瑞嘉对守在门口的苜蓿招了招手,苜蓿乖巧地进来,将一只琉璃瓶送到她手中。 林瑞嘉晃了晃那只琉璃瓶,琉璃瓶里盛了小半瓶白色浓汁,看起来有些像牛奶。 她瞥了眼脸色变幻莫测的林七月,笑道:“一品红开得红艳艳甚是好看,我寻思着妹妹应当是极喜欢这种热辣美艳的花,担心光送几盆摆在妹妹房中,妹妹不满意,于是呢,就遣人榨了这瓶一品红植株的汁液,想来美容是极好的。这花汁,便是送妹妹的第二个礼物。” 林七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连涂了胭脂的嘴唇都干涩泛白起来。 她盯着林瑞嘉,犹如盯着一个怪物。 一品红植株的液体,会刺激皮肤,使得皮肤红肿瘙痒,若是将这瓶子里的东西涂在脸上…… 林七月的心跳得极快,不敢再往下想,忍不住往后退去,满心都是害怕。 “桑若。”林瑞嘉敛去脸上的笑容,美眸之中都是冰冷之色。 桑若一把扭住了林七月的双手,板栗接过瓶子,打开来,毫不犹豫地将花汁尽数淋在林七月的脸上。 林七月尖叫出声,想要挣脱桑若的束缚,可根本就动不了她分毫。 那些白色汁液顺着她的脸颊流进她的脖颈之中,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一边哭嚎一边惨叫,几乎要彻底疯掉! 林瑞嘉冷冷注视着她,对林七月,她已经半分同情都没有了。 直到那些白色液体在她脸上结痂干涸,桑若才松开手,她冲到梳妆台前,想要拼命蹭掉那些汁液,可惜只是徒劳。 她慌张无措,双眸里满是害怕,不停搓·捏着脸颊,眼泪喷涌而出:“我的脸……我的脸……” 林瑞嘉慵懒起身,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往门口走去,“把这里锁上,她不需要再出去了。” “是!”几个小丫鬟答应着,林七月睁开不停流泪的眼,怨毒地盯着林瑞嘉,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生锈了的刀,猛地刺向她的后背:“你去死吧!贱·人!” 桑若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一把握住她拿刀的手腕,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响起,林七月爆发出杀猪似的惨嚎,桑若将她推到地上,走到外头锁了屋门。 林瑞嘉漠然地走到院子门口才停下步子。她转身望着紧闭的寝屋,林七月恶毒的咒骂声和哭泣声不停传出来,刺耳而又令人恶心。 桑果见林瑞嘉不走了,忍不住说道:“奴婢进去把她的嘴缝起来?” 林瑞嘉摇了摇头,目光有些遥远,“我只是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她时,她的模样。” 那年夏天,南羽奉京城,相府门口,祖母携着相府里所有人,站在门口等二房的人。 二房的正夫人吴琼带着装扮精致漂亮的林挽云往府里走,还有一个小姑娘跟在后头。 这小姑娘穿着天蓝色绣小碎花的裙子,低着头,清秀的眉眼之间都是温顺乖巧。 后来,她常常去长乐苑看望自己,陪自己说话,像是一朵无害的小花。 这样的林七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是从她喜欢上越哥哥开始的吗? 可真正的爱情,从不会使人堕落。真正的爱情,应当是崇高的,是伟大的,是让相恋的两个人共同努力、共同进步的。 亦或者,林七月她原本就有一颗狭隘善妒的心? “林瑞嘉你这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下十八层地狱,阎王爷都不会收你!你注定是孤魂野鬼永世飘摇!死·贱·人!啊!我的脸——!” 林瑞嘉默默听着她的恶毒大骂和疯狂尖叫,那个身穿天蓝色绣小碎花裙子的乖顺少女形象,在她脑海里瞬间支离破碎。 她漠然地转身离去。 林七月,愿你好好享受你自己种下的恶果。 741.第741章 林七月之死:道是无晴却有晴 三日后的中午,负责盯梢冷宫的苜蓿回报,说林七月死了。 此时林瑞嘉正倚在未央宫后面的汀兰水榭上喂鱼,听见苜蓿带来的消息,眼底划过一丝波澜,可表情依旧平静。 “奴婢过去看了一眼,她的脸上全是红肿的,都被抓烂了,依稀能够认出是她。那间房里,墙壁上到处都是她用指甲抠出来的血印子,还有,还有……” 她没有说下去。 林瑞嘉侧过头瞥了她一眼,苜蓿鼓起勇气,说道:“她还在墙上留了诅咒小姐的血书……小姐,要不咱们请个道士来做法驱魔?” 林瑞嘉扯起唇角,冷笑了声,“她也就这点能耐了。什么血书,吩咐下去,把她住的那间房子推了,我就不信,还能有什么血书。” 苜蓿诧异,旋即眼底闪过欣喜,“遵命!” 她正要去办,想了想,又问道,“那她的尸体该如何处理?” 林瑞嘉将玉碗里的鱼食尽数洒进水里,望着那些金色和红色的鲤鱼聚集在一起抢食,美眸之中情绪复杂:“找个地方,埋了吧。” “是。”苜蓿多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她家小姐对林七月的死,并没有很开心。 苜蓿走后,林瑞嘉抬眸望向远方的粼粼水面,修长的睫毛微微翘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难以掩饰的落寞。 微风拂过岸边杨柳和她的面庞,她伸出手,明明是艳阳天,却有细细绵绵的雨丝坠落掌心。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她轻声呢喃,转身慢吞吞走回了未央宫。 入夜之后,东临火越回到寝殿,却看见林瑞嘉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发呆。 他走过去,伸手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揉·搓:“嘉儿,听说,林七月死了?” “嗯。” “你不开心?” “没有。” 东临火越在她身边坐下,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林瑞嘉有些疲倦地闭起双眼,享受他的温存。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越哥哥,这么多年过去,相府里那些姐妹,没剩下多少了。” 东临火越抚摸着她的长发,“很多人的命运,在她们做出一些事情时,就已经注定。” 与此同时,瑶光殿中。 裴九的肚子已有六个多月了,她坐在灯下,细细抚摸着,仿佛能感觉到宝贝在顽皮似的,摸着摸着,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的桂嬷嬷端着一碗养胎药进来,见她傻笑,不禁有些无奈:“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裴九接过她递来的药,吹了一口,抬眸问道:“为何笑不得?” 桂嬷嬷叹了口气,望向在一旁做刺绣的胭脂和映月,她们二人会意,立即退了下去。 桂嬷嬷在裴九旁边坐下,轻声道:“今天传来消息,那位林妃,已经死在冷宫里了。连带着她住的房子,都被人推平。” 裴九垂着眼帘,眼神之中闪过莫名的情绪。她沉默片刻,说道:“我不会去招惹幕倾城的。井水不犯河水,她,应该不会对我下手。” 桂嬷嬷望着她,苦口婆心劝道:“娘娘身在后宫,就不要再想井水不犯河水这种事儿。幕倾城她是什么性子,娘娘应该比奴婢清楚。她生性善妒,绝不会容忍娘娘您待在圣上身边。所以,娘娘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这话,是我爹爹让你来跟我说的吧?”裴九抬眸望向桂嬷嬷,轻轻叹了口气,“裴家丢了兵权,等于被抹掉大半势力。所以这段时间,裴家必须修生养息,才是正经。而我只想好好保胎,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至于报仇什么的,都是以后的事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双眸之中透着一股睿智,倒是让桂嬷嬷没有意料到。 桂嬷嬷思量许久,说道:“奴婢照顾娘娘长大,自然是听娘娘的。只是老爷那边,还得派个人去说说。” 裴九拿起胭脂没做完的小孩肚兜观赏,淡淡说道:“此事不急。再过半月便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到时候爹爹自然会进宫,我会当面与爹爹说清楚。” “娘娘说得是。”桂嬷嬷在灯笼的柔光下细细打量裴九,只觉得平素娇惯的小姐,忽然就长大不少。 她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 她望着裴九平静地继续做胭脂没做完的绣活儿,轻轻叹了口气,后宫,果然是最能锻炼女人的地方。 而与此同时,遥远的东临北疆。北幕的数万营帐一望无际,最中间的一顶大帐内,幕北寒正跪坐在矮几后,拿着信纸,面无表情地翻看。 矮几上的油灯明明灭灭,将他的脸映照的半明半暗。 这信是东临火越的使臣送来的,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嘉儿与我已经和好,劳烦你前段时间对她的照顾。作为回报,此次北幕出兵的全部费用,由东临承担。另,我东临火越以私人的名义,答应为你做一件事,不违背原则的任何事。东临火越与林瑞嘉这两个名字,天生就该是连在一起的。抱歉!” 这信写的一点都不像道歉信,反而有些像下战书。 信封里还附带了仙梦发簪,那是他送给倾倾的及笄礼礼物。簪子上的极品绿宝石折射出莹莹绿光,映照在幕北寒瞳眸里,那双桃花眼如梦似幻,明明美到极致,却也寒凉到极致。 他身上银金色的细铠映出淡淡的光泽,握着那封信,脸色始终都没有变化。 他跪坐在那里,盯着簪子,一动不动。 油灯渐渐燃烧殆尽,大帐之中慢慢黑了下来。 翌日。 身着铠甲的白沉香挑开帘子,进来时却愣了愣,幕北寒坐在桌边,手中握着一根发簪,眼下隐隐有着青黑色。 “陛下?”他走过来,幕北寒慢慢将信纸推到他面前。 他扫视了一眼,眸中带着惊讶:“这……” “倾倾她,终究放不下他。”幕北寒声音低沉。 “也许,是东临火越一厢情愿呢?”白沉香蹙起眉头。 从感情出发,他并不希望倾城与东临火越在一起。倾城的根在北幕,她若能成为北幕的皇后,父亲和自己都能时常看见她。一家子住在同一座城,难道不好吗? 幕北寒摇了摇头,“我了解她。” 白沉香叹了口气:“那该如何是好?” 742.第742章 断情绝爱,永无怜惜 幕北寒静静将信纸折好收起,“传令下去,三日后班师回朝。” 白沉香有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帝王一怒为红颜,这次出兵,完全是了夺回倾城。 他们已经打下了两座城池,士气大振,若是能一鼓作气,说不定三日后便能拿下东临北疆。 可皇帝他,竟然舍得在这个时候放弃?! 然而皇命不可违,他低下头,领了命往外走。 幕北寒又道:“把葵女叫来。” 白沉香回头看了他一眼,应了声“是”。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面容清冷的少女便进了帐篷,对幕北寒行了礼:“陛下。” 此次出征,她作为御用太医随行。尽管是女子,可因为医术高超,所以在军中的地位很高。 “忘情丹,你那里有吗?” 幕北寒声音冷淡。 葵女诧异地抬眸看他,他要忘情丹做什么?!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先师曾留下一颗。”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只精致的瓷瓶,呈给幕北寒。 幕北寒拿过瓷瓶,抬手示意她退下。 葵女走到帐篷的门边,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他,补充道:“忘情丹可断七情六欲,陛下,您……” 她欲言又止,见幕北寒只注视着瓷瓶,只得无奈低头出了帐篷。 幕北寒拔开瓶塞,将药丸倒在掌心,那是一粒白色的丹药,散发出十分浓郁的药香。 他起身,拔下腰间长剑,静默良久后,猛地插进矮几之中: “北幕雪神在上,我幕北寒在此立誓,此生不再见林瑞嘉。对她,断情绝爱,永无怜惜!” 他的声音透着刻骨的寒意,仿佛是来自雪山之巅的狼王,孤独而又骄傲。 他缓缓展开手掌,将掌心的那枚忘情丹扔进了口中。 “世人说,爱情里,最伟大的是成全。那么,倾倾,我成全你。” “我心甘情愿,遗忘你。” …… 林瑞嘉从睡梦中睁开眼,一双瞳眸无比清明。 她好像,梦见了幕北寒。 她抚摸着心脏的位置,这一梦,总觉得,她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桑果见她醒了,忙伺候她起床梳洗穿衣。刚刚弄好,板栗就从外头进来,对林瑞嘉福了福身子:“小姐,沈家小姐来了。” 沈宁琅从外面进来,喜滋滋牵住林瑞嘉的手左右看了看:“一段时日没见,你不仅入主未央宫,连气色都变好了!怕是接下来,就要封后了吧?!” 林瑞嘉忙捂住她的嘴:“胡说什么?” 沈宁琅眉眼弯弯,瞳眸里都是笑意。 林瑞嘉松了手,往花厅而去:“你怎么这么早过来?这段时间都没见着你。” “我和澹台惊鸿去了颍州,这次我们逛了很多风景,感觉心情都好了很多。”沈宁琅说着,丫鬟在前面挑了帘子。 两人步进花厅,林瑞嘉望着她那身宽松的长裙,笑道:“该有五个月了吧?” 沈宁琅满脸幸福地抚摸着肚子,“嗯!我娘都找好稳婆了,说是到时候生产,不会慌。” 两人在桌边坐下,寒蓉蓉带着几名小丫鬟端来早膳,金黄的荠菜瘦肉馅儿春卷,拌酱水晶虾仁饺子,莹白的小米粥,奶香蛋黄蒸包等等,摆了一桌。 沈宁琅毫不客气地夹了个饺子塞进嘴里:“这一趟颍州之行,我发现澹台也没有想象中的坏。我们去河对岸抓羊羔,他还知道为我着想,背我过河。” 林瑞嘉望着她的眼睛,试探地问道:“你们去颍州,只是看风景?” “不然还能干嘛,他说带我散心啊!”沈宁琅满眼无辜,不明白林瑞嘉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瑞嘉收回视线,越哥哥说澹台是去颍州夺兵权,可沈宁琅却说他是去看风景。 他们不过去了几天时间而已,澹台惊鸿到底有没有把裴家的兵符拿到手? 与此同时,御书房中。 早朝已经散了,东临火越只单独留下了澹台惊鸿。澹台惊鸿从贴身的长袍中取出一枚铜牌,拿匕首细细将裹在外头的铜屑刮了,这才露出里头的半块虎头令牌。 他双手呈上:“兵符到手,幸不辱命。” 魏言将那半块兵符呈给东临火越,东临火越接过,将两半拼到一起,果真是一块完整的兵符。 妖艳的单凤眼中掠过欣喜,他抬头看向澹台惊鸿:“这一次,多亏你了。是怎么办到的?” 澹台惊鸿对他作了个揖,笑道:“臣到达颍州第一日,裴意亲自设宴款待。微臣在席上发现,那裴意虽然精明,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好色。这一点,还是多亏了宁琅才发现的。微臣在他对宁琅献殷勤之际,找机会窥清了那兵符的模样,找人刻了相同的,将其掉包,之后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他说得简单,东临火越却知道事情并非如此容易办成。若是给裴家的人发现,澹台惊鸿与沈宁琅恐怕都要回不来了。 他走下御阶,拍了拍澹台惊鸿的肩膀:“多谢。” 澹台惊鸿笑了笑,“这是微臣该做的。” 经过这次兵符事件,澹台惊鸿直接被封为左相,算是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了。 而原来的左相裴悯则被以“劳苦功高、休养身体”为由,摘去左丞相之位,封为颍州侯,赐金银无数。 这一举,看似是东临火越倚重裴悯,实则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这是褫夺了裴悯的实际权力,反而给他一个没有实权的侯位。 看似捧高,实则棒杀。 一些老臣纷纷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毕竟,自打东临火越登基以来,用的一直都是东临天佐那时的大臣,官职上并无太大调动。而这一天,他直接就撤换了左相人选。 朝中人心惶惶,不少人开始正视起这位新皇,想法设法要表忠心、献殷勤,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官位就不保了。 而献殷勤最好的机会,乃是半个月后的太后寿宴。 此时御花园中,萧太后正漫步于花丛之中。君无宴跟在她身后,依旧是胡子拉碴的模样。 侍女们都站在远处,君无宴瞟了眼四周,声音放得很低:“娘娘要微臣查的东西,微臣都查到了。” 743.第743章 可生死人,可肉白骨 萧太后戴着纯金嵌花甲套的手从一朵牡丹上拂过,她的手保养得宜,白嫩细腻,仿若少女。 她盯着那朵牡丹:“说。” “江湖上确有药老这么个人。据一些江湖人士所称,此人神出鬼没,一盒银针,可生死人,可肉白骨,医术十分了得。前段时间曾出没于东临的地下黑市中,现在踪影难觅,想必是已经出了天照。”君无宴淡淡道。 萧太后掐下那朵牡丹,一眼都没看君无宴:“你知道,本宫要的,不止是这些。” 君无宴勾唇一笑,尽管衣着打扮没有收拾,却依旧透出一种带着沧桑味的俊美,“这个人最奇怪的地方,乃是查不到他的过去。他,就像是凭空生出来的一个人一般,他的过去,没有任何信息。” “连你的手下都查不到?”萧太后抬眸望向他,微微蹙眉。 “不错。”君无宴冷笑,“听闻天照城中有座王孙殿,里面什么消息都卖。臣曾去那里悬赏过,千两黄金的高额赏金,却也换不回一条关于他的信息。” 萧太后微微眯起眼,轻轻揉·捏着手中牡丹,陷入了沉思。 君无宴奇怪道:“不知太后娘娘是如何知晓此人的?” 萧太后没搭理他,径直往前走去。 君无宴盯着她的背影,尽管知道这是大不敬,可仍旧无法移开视线。 他们认识多少年了? 似乎从最初开始,她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 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她,却偏偏选择了那个天下至尊的男人。 哪怕以媵妾的卑微身份入宫,她也为他甘之如饴。 君无宴想着,忍不住冷笑了声,却听得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明日便回洛川。” 他愣了愣:“为何?” “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 薄情的话语,清灵的声音,让君无宴很是不爽。 他君无宴,从来不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半个月后是你的生辰,我参加完再走。”他懒懒说道。 他话音落地,远处突然窜过来一个人:“混蛋!” 那人眨眼间便至他跟前,带着凌厉拳风的拳头直接挥向他的脸。 君无宴大掌紧紧抵住那人的攻势,抬眸看去,却对上了一双和自己的眼眸有几分相像的年轻男子。 “鸿儿?”他诧异,旋即一脸震惊,“你果然还活着!” “你这混蛋,杀了我外祖父家八十一口人,我绝不会放过你!”澹台惊鸿发疯似的,挥舞着拳头便往他脸上招呼。 君无宴冷笑,与他对打,气势强大,丝毫不落下风。 远处,东临火越负手而立,并没有阻止这场战斗的打算。 洛川王君无宴,行为放荡,娶得乃是洛川首富钱茂之女。不过中途养了一个外室,这名外室为他生下一个儿子,正是今天的澹台惊鸿。 那洛川王妃十一年之后才知晓此事,她无法容忍外室产子,于是使了各种手段,两年后最终促使那外室一家家破人亡。 本来应该被杀手杀死的澹台惊鸿因为外出躲过一劫,回来时便看见一家尸横遍野。伯父的儿子被当做他处死,死相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他亲手埋葬了那八十一口人,从此以后改名换姓混迹于市井,学习各种杂学。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一年之后,那名洛川王妃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并没有死,于是又派了杀手斩草除根。 澹台惊鸿虽然再度侥幸逃掉,却身中寒毒,不仅平素畏冷,发作之时更是苦不堪言。 他恨毒了洛川王一家,所以他拼尽力气去成长去强大,想要将洛川王一家一网打尽。 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完全不顾宫中规矩,只想要将这么多年来的仇恨尽数发泄掉。 萧太后冷眼望着他们父子俩打斗,最后美眸扫向走过来东临火越:“再打下去,本宫种的花都要毁了。” 东临火越笑了笑,上前拉架。 这场战斗以东临火越的劝和而告终,澹台惊鸿双眼发红,临走之前也不忘撂下狠话:“君无宴,两年之内,我必灭洛川王府。” 说罢,转身愤怒离去。 君无宴勾着唇,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却一副市井无赖的痞样:“本王等你。” 东临火越扫了他一眼,他笑着作揖:“圣上。” “难为你还知道朕是皇帝。”东临火越冷声,望了眼萧太后,随即离开了御花园。 君无宴笑容冷毅:“十几年前见他,他还只是个小毛孩儿。现在倒是越来越像他老·子了……” “注意你的措辞。”萧太后冷眼瞥过来,君无宴舔了舔嘴唇,笑了笑不再多言。 这半个月,天照城中的官员们都在忙着准备太后的寿礼。他们挖空了心思,送太贵的怕皇帝疑心,太便宜的又没诚意,可算是绞尽脑汁。 萧家大院,萧道绝正专心致志地舞着剑。一柄寒剑,使得出神入化,剑光冷溢。 萧战从屋里出来,萧道绝正好练完一套剑谱。他收了剑,对他作揖:“父亲。” 萧战点了点头:“为父为你姑母准备了一副四扇的碧玉镂花屏风,想来她该会喜欢。” 萧道绝笑了笑,将剑扔给一旁小厮:“孩儿此次寿辰进宫,正好给大哥报仇。孩儿云游四海之时,曾在南方见过一种毒药,称为雪山一支蒿。此毒平时可以入药外敷,但若是入口,则会伤人性命。” “绝儿的意思,是要毒杀谁?”萧战问道。 “毒杀谁并不重要,关键是要对付谁。那场战役因幕倾城而起,大哥的死,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把她毒死,太便宜她了。孩儿要看着她一点点从巅峰走进地狱,孩儿要她生不如死……况且,只要幕倾城倒霉了,皇帝的心也会跟着乱。到时候,可是咱们举事的好机会。”萧道绝冷笑,“对他这个皇帝,孩儿从未承认过。” 萧战知晓萧道绝并不服东临火越,他自己也十分厌恶东临火越。东临火越此人太过霸道,他为君王,几乎让臣子们谋不到什么利益。尤其是萧家,东临火越对萧家,几乎是深恶痛绝…… 萧战老眸之中划过一丝冷意,若是扶持东临观月继位的话…… 他与萧道绝对视一眼:“绝儿认为,该如何下手?” “听闻此次寿宴乃是沈太妃操·办。若是沈太妃被幕倾城毒死,不知皇帝会帮谁?沈家会帮谁?幕倾城又会如何?”萧道绝的笑容残忍而冷酷,与从前的萧道深如出一辙。 “若是要沈念殒命,还得收买她身边的人。”萧战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眼里掠过阴鸷。嫁祸幕倾城,看沈家和东临火越狗咬狗,这主意倒是不错。 而皇宫里,整个寿宴的确由沈太妃负责操办。本来这种事该由皇后做,可东临火越并未立后,唯一的妃子裴九怀有身孕,无法操劳。而林瑞嘉,一者由她来办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二者她也没有那个时间去准备大型寿宴。 最近萧太后三天两头把她召过去抄写佛经,有时候抄完了,她就觉着挺奇怪。毕竟若是婆婆教导儿媳,那萧以秋也该一同抄写才是。可太后偏偏只让她一个人抄…… 744.第744章 捧她 东临火越倒是没想太多,只说萧太后就是一个奇怪的人。 在沈太妃的主持下,寿宴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在寿辰的前一日终于都准备妥当。 寿辰的大宴是中午进行。清早的时候,慈宁宫便挤满了人,都是各家女眷们前来祝寿。 林瑞嘉收拾妥当,也前去请安祝寿。 慈宁宫正殿,满满当当都坐满了。林瑞嘉一眼扫过去,只认得个大概。 沈国公府的宁氏与江氏都来了,正与沈宁琅坐在一块儿。沈宁琅冲林瑞嘉眨了眨眼睛,林瑞嘉微微一笑,旋即走到中央,对萧太后行礼。 她行的是标准的东临国宫廷礼,萧太后示意免礼后,她亲自呈上礼物——一盏碧玉莲花灯,此灯乃是用上好的玉石打造,既昭示着东临皇家的富贵,又暗合萧太后爱花的心。而莲花造型,则显示了与佛的亲近,这也是萧太后所喜欢的。 萧太后多看了几眼那灯笼,显然还算满意。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从北幕来的奇女子乃是皇帝的心头爱,即便她曾做过两国皇后,可皇帝对她依旧初心不改,在这后宫之中,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与她相比,那位裴妃则似乎逊色许多。而今日,萧太后似乎也要这位倾城郡主更加青睐。她们想着,不由把目光投向了裴九。 下座的裴九有些难堪,她送的是一座纯金打造的莲花台,莲花瓣用了极其繁复的工艺,即便隔了一米远,轻轻吹一口,那薄如蝉翼的金莲花瓣也会轻轻抖动,造型栩栩如生。 然而,萧后也不过是略略扫了一眼罢了。 裴九望向林瑞嘉,林瑞嘉走去了萧太后身边。萧太后的身边摆着两个摇篮,躺在里头的宝宝正是兮雨和天明。 林瑞嘉每日来抄写经书,也有了每天见他们的机会。因此她倒没觉着萧太后有多坏,现在反而觉得她是个脾气古怪的女人。 萧太后当着众人的面,对端香吩咐道:“去把本宫准备的东西拿来。” 端香很快捧来两只锦盒,萧太后将其递给林瑞嘉,“打开来看看。” 在座的人纷纷望向这边,不知那盒子里盛着的是什么东西。 林瑞嘉打开来,其中一只锦盒内摆放着一只粉色水晶项圈,项圈上嵌进了七朵紫钻拼成的五瓣小花朵,造型煞是可爱。 “这……”她有些吃不定,抬头诧异地望向萧后。 “本宫是他们的皇祖母,当初他们并没有举办满月酒,这礼物,算是本宫补上的。”萧太后淡淡道。 林瑞嘉忙对她行了一礼:“多谢太后娘娘。” 端香为兮雨戴上那只水晶项圈,林瑞嘉打开另一只锦盒,里头明黄色的丝绒布上,静静躺着一只金色项圈。 众人看清了那项圈,顿时发出一阵抽气声。 这项圈是纯金打造不算什么,关键是,项圈的造型乃是一条龙! 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女人们都很清楚。 林瑞嘉也有些震惊,忍不住又看向萧太后,她神情闲适,仿佛送出去的只是一件平常礼物。 她低头福身行礼,声音很是郑重:“嘉儿多谢太后娘娘的礼物。” 萧太后没说话,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场的女人大多是人精,意识到连太后娘娘都为这公主和皇子送了礼物,她们怎么能在这里干坐着?! 于是忙不迭地硬着头皮,将各自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摘下来,也不管合不合适,就当做礼物热情地往萧太后跟前送。 萧太后看着这些巴结献媚的人,眼底流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轻笑。她抬头看向林瑞嘉,林瑞嘉愣了愣,旋即意识到,萧太后这是在变着法儿为她提高身份地位。 片刻的功夫,这些人送的礼物便堆成了小山。沈宁琅最后过来,从丫鬟手中取过两枚小小的锦盒,笑道:“我早就想送他们礼物了,幸好参加这次寿宴前,我寻思着能看见你,就把礼物带了过来。” 林瑞嘉接过那锦盒,锦盒里面是两对漂亮的刻字金手镯,手镯上有兮雨和天明的名讳,可见是一早就特意准备好了的礼物。 林瑞嘉有些感动,大约真正的朋友就是这样,你还没有说出口,她便已经准备好了全部。 她握着沈宁琅的手,真诚道:“多谢。” 萧太后在此,沈宁琅不敢放肆,只对她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这才回座位。 而萧以秋和裴九的目光则不时转向那两副萧太后送出的项圈,全天照城都知道萧太后性情莫测,几乎很少有看得上眼的人。 可这两副项圈明显是顶级工艺大师所作,显然萧太后是喜欢这两个孩子的,也是器重林瑞嘉的。 她们各自摸了摸肚子,一个想着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一个想着自己的孩子生下来时,是否也能有此殊荣。 正在这时,外头有宫女进来,笑吟吟禀报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太后娘娘、各位主子,寿宴快要开席,圣上请娘娘和各位主子移步承庆殿。” 众人望向萧太后,她慵懒起身,将手抬起,端香望了眼她的表情,忙让出位子,悄悄将林瑞嘉扯了来。 林瑞嘉上前扶住萧太后的手,两人走在最前方,一路往承庆殿而去。 萧太后眼角余光瞥了眼林瑞嘉,见她低着头,顿时有些不悦:“这是大家闺秀走路的姿势吗?” 745.第745章 她的孩子也要有 林瑞嘉闻言,抬起头,目视前方地往前走,“太后娘娘教训的是。”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林瑞嘉早已被萧太后训了无数次。有时候是坐姿,有时候是站姿,有时候甚至连表情都会训。 其实林瑞嘉很佩服萧太后。前几天抄写经书时,萧太后坐在对面看书,竟然可以保持三个多时辰的端正坐姿! 平心而论,她的仪态,这天下没有女子能够比得上。 有这样的女子来教导自己,林瑞嘉很是感激。 裴九与萧以秋跟在后头,一个宫妃,一个燕王妃,结果谁也不能越过林瑞嘉去。跟在后头的众人又是一阵顿悟,原来萧太后现在要捧林瑞嘉…… 承庆殿内一派热闹,东临火越以及其他官员都已到齐。见萧太后跨进门槛,俱都起身行礼,发出响彻殿宇的请安声:“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瑞嘉悄悄偏头看向萧太后,她对众人的跪拜视若无睹,微微抬着下巴,踩着殿中的红毯,一步一步往高座而去。 雍容高贵,气度风华,举世无双。 林瑞嘉脑海之中,忽然就蹦出了这三个词。 她扶着她走到高座上,萧太后撩了裙摆端坐好,微微抬手,众人这才起身。 俱都入座后,东临火越示意上歌舞。 大殿里觥筹交错,重又热闹起来。裴九望了眼与东临火越坐在一处的林瑞嘉,旋即起身以更衣的名义往外走去。 她刚走到殿外拐角,便被一只手扯了去。她吓得惊呼出声,一只温热的大掌立即掩住了她的嘴。 裴九定睛看去,这才注意到原来捂她嘴的是她的父亲。 裴悯松了手,往四周看了看,轻声道:“为父这次来,是要与你说一件事的。” “正好女儿也有事情要跟父亲说!”裴九蹙起眉尖,“父亲派人通知桂嬷嬷,让我对幕倾城下手,可是我现在怀有身孕,裴家又遭到重创,如今并非下手的好机会……” “糊涂!”裴悯冷声,“现在幕倾城什么都不是,还没有东宫皇后的身份!现在不下手,你是要等她封后了再去对付吗?!” 裴九望着裴悯,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轻声道:“可是我的孩子——” “有她和那两个野种在,你的孩子在陛下眼中,就什么都不是!”裴悯皱起眉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如今裴家势微,急需要你来出力,九儿,该狠的时候,就得狠!” 裴九垂着眼帘,咬了咬嘴唇,依旧举棋不定。 裴悯望了望四周,见远处来往的宫娥没注意这里,便借着为她整理衣领的机会,将一个小纸包塞进她怀中:“这药名为雪山一支蒿,为父特地从外地弄来的。此药外敷可作寻常医药治病,但一旦入口,便可伤人性命。你拿好,找机会让胭脂下进幕倾城的饮食之中。” “父亲?!”裴九皱起眉头,“若是被发现——” “九儿,你在东阳山学了多少年?太上皇花了多少精力培养你?!像你这样的精英,对付区区一个幕倾城,根本就不在话下。”他说着,转身往承庆殿而去,“为父等你的好消息。” 裴九站在原地,摸了摸怀中的小药包,半晌都没有动。 她的瞳眸中依旧有一丝迷茫,平心而论,除了那次夺裴家兵权,幕倾城并没有对不起她个人的地方。 她现在,真的只是想要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想起孩子,她便又想起上午在慈宁宫时,萧太后对兮雨和天明的恩宠。 萧太后将金龙形状的项圈送给了天明,这就意味着她承认天明的嫡长子地位,承认天明对皇位的继承权。 她的瞳眸暗了暗,如果她的孩子生下来,大约在这皇宫之中,也是不得宠的吧? 若是没了幕倾城,没了东临天明…… 她的瞳眸之中闪烁着暗光,眉尖紧蹙,低头望着隆起的肚子,暗自下了一个决心。 幕倾城的孩子有的,她的孩子也要有……四哥的孩子,值得最好的。 她的表情冷凝起来,刚转身准备回承庆殿,却不提防撞了个人。 是个身着大宫女服饰的少女,身姿高挑,面容清秀,正是东临观月身边的南楚。 裴九被撞倒在地,紧忙护着肚子,却没提防那个纸包从怀里掉出来。 南楚忙将她扶起来,对她行了个礼:“裴妃娘娘,您没事儿吧?”她说着,注意到地上的纸包,将它捡起来,正要递给裴九,忽然顿了顿,眼底暗光划过,旋即不动声色地送回给裴九,“您的东西。” 裴九接过收好,多望了一眼南初,随后匆匆离开。 南楚望着她的背影,过了片刻,东临观月走过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燕王殿下……”她转身对他低头行礼,轻声道,“裴妃娘娘怀中,藏了雪山一支蒿。” 承庆殿。 林瑞嘉正观望歌舞、品着一杯果酒,东临观月走到她身边来坐下,笑道:“几日不见,你的脸色倒是好看许多。” 林瑞嘉笑了笑,与他寒暄了会儿,他的目光落在裴九身上,乐声渐渐高昂,他的声音只有旁边的林瑞嘉才能听得到:“阿楚说,裴九身上藏了味毒药,名为雪山一支蒿。此毒极为霸道,不知她藏了要做什么。我的心总不大安,你得当心才是。” 林瑞嘉的目光若有若无从裴九身上掠过,轻声回应他:“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东临观月装作无事地举杯与她对饮,旋即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东临火越忍不住瞥向她,林瑞嘉唇角扬起一抹浅笑,示意无事。 正在这时,有丫鬟过来为林瑞嘉添酒。这丫鬟生得小家子气,看起来一副怯怯的模样,最后手一抖,愣是将酒瓶里的酒撒了大半到林瑞嘉手臂上。 此时已是春末,她只穿了薄薄的罗衫,被打湿后,罗衫紧贴着手臂,十分狼狈。 桑果皱着眉头将那小丫鬟推开:“毛手毛脚!下去!” “是!”小丫鬟眼里蓄着泪,行过礼后哭着跑开。 林瑞嘉的衣裳湿了,借口更衣,很快离开了承庆殿。 746.第746章 有问题 林瑞嘉回未央宫换了衣裳,见苜蓿抱了湿衣要送去洗,忙叫住她。苜蓿把衣服拿过来,林瑞嘉示意板栗拿一只杯子过来。她将衣服里的酒水拧进杯子里,虽然只刚刚漫过杯底,可正从外面奔进来的雪灵却忽然冲着那杯子嚎叫起来。 林瑞嘉蹲下抚摸它的脑袋,它又对着她的手臂叫起来。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雪灵虽然只是头狼,却极具灵性。它这么叫,定是有原因的。 “去把芒老请来,悄悄地。”林瑞嘉细声吩咐桑若。 桑若很快把正待在房间配药的芒老带来,芒老仔细验了下杯子里的酒渍,旋即摇了摇头:“好歹毒的心思!这酒水里头,惨了足量的雪山一支蒿粉。若是入口,必定毙命!” “是谁要害郡主?!”桑果顿时暴跳起来,圆眼睛瞪得大大的。 林瑞嘉却很安静,她美眸中有着疑惑,如果那个幕后之人要她性命,绝不会遣一个毛手毛脚的丫鬟过来添酒…… 皇宫里的宫女向来做事严谨,一般轻易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若是那丫鬟故意把酒水泼到自己身上,又是报了什么目的? 她又多看了一眼雪灵,雪灵会狂吠,可见这毒药乃是有一些特殊气味的…… 有人故意在自己身上留下这种毒药的气味,莫非是要……栽赃陷害?! 林瑞嘉猛地起身,叫苜蓿端来玫瑰露,洗了多遍手臂,又重换了衣裳,再凑近雪灵,雪灵这次没有叫,而是轻轻舔着她的手。 她吩咐苜蓿留下将那身衣物销毁掉,便快速往承庆殿而去。 若是栽赃陷害,那么承庆殿内,必定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人要被毒杀。 她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承庆殿,却见承庆殿内依旧热闹,并没有人出事。她回到位子坐下,东临火越将她眼底的一抹慌张收进眼底,侧过身子,轻声问道:“怎么了?” 林瑞嘉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事情太复杂,跟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正在这时,一群宫女鱼贯而入,给每个人的桌上都奉了一盏皇宫特别酿制的美酒。 众人迫不及待品尝起来,林瑞嘉却愈加着急,她努力想要观察每个人的反应,想要从这些人之中找出蛛丝马迹,可是人太多了,根本观察不过来。 她蹙起眉尖,偏过头却注意到萧太后正望着沈太妃那里。 她看向沈太妃,只见她正与沈宁琅说着什么。为她斟酒的宫女指尖微微颤抖,一张小脸带了几丝不同寻常的紧张。 林瑞嘉心里一突,沈太妃已经握住酒盏。 林瑞嘉给沈宁琅使眼色,沈宁琅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些疑惑,不大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 林瑞嘉无奈,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盏晃了晃,沈宁琅莫名其妙,以为她是要跟自己碰杯,便饮了大口。 林瑞嘉无语,眼见着沈太妃要喝那杯酒了,她又不能直接喊出来,灵机一动,起身说道,“太妃娘娘操办此次寿宴实在是辛苦,这杯酒,倾城敬你。” 沈念没想到林瑞嘉会敬她酒,便朝她隔空碰了碰,准备饮下。 就在酒盏要挨到她的嘴唇时,林瑞嘉皱起眉头,又道:“娘娘身边那位丫鬟,是怎么了?” 沈念偏头看向旁边,那是她的贴身女官芸儿。她看得突然,芸儿还未来得及收起眼中的复杂情绪,这些情绪就被沈念看清。 企盼,无奈,间杂着愧疚。 沈念混迹宫中多年,做了多年的宠妃,自然知道这眼神不寻常。 林瑞嘉笑了笑,淡声道:“莫非是渴了?太妃娘娘也真是,怎能苛待丫头呢?不如那杯寿酒,就赐给她吧?” 沈念的目光落在寿酒上,这酒泛着金黄的光泽,酒香浓郁。她的眸光闪了闪,幕倾城不会空穴来风说这种话,莫非,是这酒有问题? 她想着,将酒递给芸儿:“喝。” 芸儿捧着那杯酒,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意识清楚发生了什么,她的情绪一下子失常了,涨红了脸说道:“娘娘,这是太后赐的寿酒,奴婢福分浅薄,怎配喝这个?” 殿下的人逐渐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儿,众目睽睽之下,沈念冷笑:“本宫叫你喝,你就喝,啰嗦什么?!” 芸儿跟了她十几年,她不愿意,也不敢相信芸儿居然会背叛她! 芸儿捧着那盏酒,手微微发抖,嗫嚅片刻,声音发颤道:“奴婢不敢……” 沈念很了解芸儿,见她这态度,心里头已经有了八分肯定这酒水有问题。 “喝下去。”她坐下来,又说了一句。 芸儿孤身站在她旁边,浑身抖如筛糠。众人的目光如刀如剑,她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手一松,那杯寿酒跌落在地,酒水洒了一地。 她朝沈念跪了下去:“娘娘,奴婢真的不敢啊!” 沈念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只要芸儿将事情始末交代出来,她不会取她性命。毕竟,芸儿伺候了她十几年,主仆情分还是在的。 只是,她望着流了一地的酒水,芸儿是想用这种小手段来避免被惩罚吗?她内心不多的感情被芸儿这个举动消磨殆尽,她冷声说道:“娟柳,抱一只猫过来。” 芸儿身子一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去,只见娟柳对沈太妃行了个礼,转身去抱猫。 整个大殿歌舞都停了,所有人都望着这边。 芸儿忘记了流泪,想要偏头去看那个人,却又不敢。 萧道绝坐在萧战身边,摩挲着下巴,眉眼之间都是不耐。他还以为这个芸儿有多精明,只是叫她下个毒而已,便漏了馅儿,当真是没用! 亏他还浪费诸多时间,找到她家人,用那十口人的性命来威胁她…… 萧战瞥了眼萧道绝,萧道绝微微颔首,示意计划继续。 沈太妃死不死不重要,反正总能查出那酒水里有雪山一支蒿。到时候再牵条狗过来闻一闻,便能闻出幕倾城身上有毒药的气味。 她意图谋害沈太妃这个罪名,是跑不掉的。 到时候凭她有上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娟柳很快抱来一只猫,她把猫放在地上,那猫舔了几口碎瓷片里残存的酒水,发出一声尖叫,挣脱了娟柳往殿外狂奔而去。 747.第747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然而没等出大殿,那只猫便轰然倒地。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东临火越示意请御医过来,东临观月笑道:“不必了,臣弟这里便有一位医术高明的医女。阿楚。” 南楚起身,对东临火越行了个礼,旋即走到碎瓷片边。她检查了一会儿,脸色有些凝重。 林瑞嘉看着她的动作,却皱起眉头来。 为什么她对这个女子,有几分眼熟? 但是面容分明是不认识的。 南楚起身,朗声道:“酒水中被人下了毒,此毒名为雪山一支蒿,剧毒无比,入口则伤人性命。” 众人面面相觑,是谁要谋害沈太妃? 裴九则惊得不行,望向裴悯,裴悯同样满脸惊愕。 芸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念几乎掐死她的心都有了:“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芸儿又害怕又难过,忍不住瞥了眼萧道绝,旋即起身,猛地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侍卫们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撞死在大殿里。 众人又惊又怕,今日可是太后的寿辰,居然见了血…… 几名侍卫立即将她的尸体拖下去,很快将地上和柱子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萧太后兴致缺缺,起身离开了承庆殿。 然而众人却无法离开,谋害太妃乃是死罪,事情没查清楚,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林瑞嘉的目光幽幽落在萧道绝身上,如果她没看错,芸儿临死前,似乎对他看了一眼…… 若此事是萧道绝计划的,那么前面自己被宫女泼酒水就说得通了。自己身上留有毒药的气息,若是彻查起来,自己与沈太妃谋杀一案绝对逃不脱干系。 可酒水里所下的毒药是雪山一支蒿,燕王说裴九那里藏了这毒药…… 难道裴家和萧家联合在一起了? 林瑞嘉摇了摇头,不对。萧道绝是冲着自己来的,裴九应该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傻乎乎把毒药揣身上。现在若是查起来,恐怕裴九第一个要倒霉…… 大约,是裴家的人,也要对自己动手吧?结果,这两家却撞到一块儿去了。 理清了思绪,她的心平静下来,好整以暇地观望起今日这出大戏,萧家与裴家撕战,倒是有趣。 果不其然,萧家派系中一名官员启奏道:“陛下,兹事体大,理应彻查。依微臣看,这大殿之中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东临火越一手托腮,“爱卿认为,该如何彻查?” 那官员低头拱手:“听闻大理寺卿养有一条神犬,可以根据气味找人找物,微臣请求陛下恩准,将那神犬带来,嗅上一嗅,自然知道谁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东临火越抬手,示意批准。 林瑞嘉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望向萧道绝,萧道绝脸上挂着莫名的诡异笑容,对她举起酒杯。 她脸上的冷笑重了几分,也举起酒杯,遥遥回敬他。 从王孙殿提供的资料来看,萧道绝早年离家漂泊四方,几乎踏遍了东临国土。这样一个见识广博的男人,在萧道深被斩首的那一天回到了萧家。 他回来的时间,注定了他是要为萧道深报仇的。 那条神犬很快被牵来,乃是一条通身黄毛的猎犬。龇牙咧嘴,样貌甚是凶猛。 牵着它的侍卫带它闻了闻地上残留的酒水,它嗅了嗅,旋即在大殿里打起转来。 裴九不自觉地捂住胸口,一颗心跳得极快,完蛋了…… 萧道绝气定神闲,很快,很快林瑞嘉就要倒霉了……想必她还不知道,她会陷进怎样的麻烦里吧? 他想着,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轻笑,优雅地抿了一口酒。 那神犬忽然叫了几声,猛地朝裴九这边跑来。 裴九愣了愣,那神犬已然扑到她面前。胭脂和映月在前面挡着,两个丫鬟也害怕得很,身子都在发抖。 那狗却不肯走,只是对着裴九吼叫。 裴悯面如土色,雪山一支蒿…… 是谁,是谁给沈太妃酒里下那种毒药?! 东临火越示意两个在宫中颇有地位的嬷嬷将裴九带下去,裴九自然不愿意,可圣命不可违,她被带下去搜了身,那嬷嬷端着托盘出来,托盘里盛着的,正是从她身上搜来的毒药。 裴九被带出来的时候,仍旧满脸震惊。 她望向裴悯,裴悯双目愤怒,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萧道绝的指尖不停敲击着桌面,深不可测的黑眸瞥向上座的林瑞嘉,林瑞嘉对他微微展颜一笑。在旁人眼中,这笑容单纯至极、妩媚至极,可在萧道绝眼中,这笑容,分明是包含了十分的讽刺。 什么叫做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就叫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费尽心思布局想要害她,可到头来却反而帮着她除掉东临火越身边的女人。她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了这场暗战的胜利。 该说她是聪明,还是该说她运气好?! 萧道绝薄唇上扬,呷了一口酒,晶莹的酒水沾到他的唇上,完全是一副英俊却又放·荡的贵公子形象。 他的目光落在林瑞嘉脸上,犹如盯着猎物。他又喝了一口酒,有时候,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这样的对手,有意思。 东临火越的动作很干脆,直接命人将裴九软禁在她的瑶光殿中,等到生产完了再行审讯处置。 对于裴家,还算是给了脸面,并未做出什么惩罚来。 与此同时,慈宁宫中。 萧太后坐在窗下,静静观望着窗外的花,表情很是宁静。 端香挑了帘子进来,福身行礼道:“娘娘,洛川王求见。” 君无宴进来后,依旧是站在珠帘外。 他微微拱手:“娘娘心中的打算,是否能告知微臣?” 萧太后冷凝的眉眼扫向他,“你想知道什么?” “为何扶持幕倾城?先是寿宴开始前,在慈宁宫为她长脸。后又为捧她,让她当着天照城所有贵族的面,扶着您进承庆殿。最后,还用眼神示意沈太妃那丫鬟的失常……”君无宴慢吞吞说着,一桩一件,都是事实。 萧太后冷笑了声:“这么多年过去,你人老了,眼力却没老。” “太后还未回答微臣的问题。” “捧她又如何,贬她又如何?”萧太后不以为意地望着窗外的花海,“本宫不过是这段时间,看她顺眼罢了。” 748.第748章 裴炎之计 君无宴笑了笑,“微臣下午便要启程回洛川了。刚刚殿上人多,轮不到微臣说什么。微臣在这里,祝你吉祥如意。” 说着,对她微微颔首,将手中拿着的盒子放下,转身走出了慈宁宫。 端香将那盒子捧进来打开,里头赫然躺着一支新鲜的牡丹花。 添墨有些无奈:“这洛川王还真是省事,从花园里随便掐了朵花儿,便也算是寿礼了?” 萧太后拿过那支娇艳欲滴的牡丹,注视良久后,想起少女时期的一些事,不由失笑,将花递给端香:“拿去插上吧。” 而承庆殿的寿宴也进入尾声。东临火越还有政事要办,便先行离席。其余大臣们陆陆续续地散场,萧道绝正要随萧战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 “萧二公子,这狗有时候,比人要诚实多了。你说,是不是?” 萧道绝转身,正对上林瑞嘉含着嘲讽笑意的眼眸。 周围的人都已离开,空空的大殿内,他冷笑了声,“你的观察力不错,竟能通过一个丫鬟的眼神看出是我设的局。可那又如何,你虽没事,我亦没有遭受损失。” “萧二公子在说什么?”林瑞嘉佯装不懂,“我只是特意来感谢你为我除去裴九的,萧二公子当真是好人呐。” 萧道绝心底本就有些生气,听见她这样气人的话,不觉更加生气。他忍着怒意,笑道:“幕倾城,前方的路还很长。并不是赢了这一仗,就会一直赢下去。” 他说罢,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林瑞嘉望着他的背影,美眸逐渐冰冷。 她还未去招惹萧家,萧家的人倒是主动招惹上她了!她颠沛流离了这么久,不过是想好好安生下来,他们便着急忙慌地出手! 当真觉得她是好捏的软柿子吗?! 她的指尖微微发凉,萧家,终归是死敌。 却说裴九被软禁在瑶光殿,整日闷闷不乐。她写了信买通宫人偷偷送去给她父亲,请她父亲帮忙解除她的困境,可裴悯一封回信都没有。 没有等到回信的她,这两日心急如焚,时时刻刻盼着裴悯能够帮她。可三天时间过去,等来的只是没有回信的失望。 裴家。 裴悯坐在蒲团上,面前的矮几上摆了一本摊开的书。 裴炎进来时,便看见他一目十行翻阅着,聚精会神,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进来。 他轻轻咳嗽了声:“父亲。” 裴悯头都没抬:“嗯。” “九儿她——” “别再提她。”裴悯声音冷淡,“花了大精力培养出来的人,除了看上去像是个大家闺秀,心计什么的,连从小地方出来的破落郡主都比不过。没了她,你还有其他两个妹妹。” 裴炎眸中掠过一抹薄凉:“父亲这是要放弃九儿了?别忘了,九儿之所以会被软禁起来,还是因为父亲您给她的毒药。” 裴悯没有说话,只是翻过一页书。 裴炎望着这样的父亲,外人只道颍州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却不知晓他内里是这样的薄情形象。即便是太上皇,也曾看走了眼。 大家族的当家人,有哪个是简单的人物?裴炎深深知道,像他父亲这样的人,一旦发现底下的人出了问题,第一个选择的便是遗弃。 即便是亲生女儿,在权势与地位面前,似乎也是可以拿来牺牲的。 他的手指在双腿边微微曲起,“既然父亲不肯救妹妹,那么,自有我这个当哥哥的来。” 他说着,转身出了屋子。 裴悯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瑶光殿,太阳落了下去。裴九坐在殿中,一双黛眉深深蹙起,她抓着裙摆,望着门可罗雀的殿外,几乎恨死裴悯了。 她很清楚他父亲的本事,若是他父亲真心救她,早就将回信想方设法送进来了。没收到回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被家族抛弃了。 想到这一点,裴九几乎气得想哭。明明是父亲把毒药塞给她,最后她莫名其妙倒了个大霉,莫名其妙就成为嫌犯。发生这样的事,难道父亲不该承担责任吗? 她正抹着眼泪难过时,桂嬷嬷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拎着个食盒,“娘娘莫要难过,大公子遣人送来了这个。” “哥哥?”裴九眼前一亮,忙接过食盒,在里头翻找起来。 她哥哥宠她得紧,一定不会让她在宫里蒙受不白之冤! 她很快从一只花型馒头里翻出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三个字:“沈太妃”。 桂嬷嬷不大明白这是何意,裴九却瞬间就明悟了。 她摸着肚子,她肚子里怀的,是四哥的孩子,也就是沈太妃的亲孙子啊! 有了这张牌,还愁沈太妃不会帮她吗?! 她脸上的愁云散去不少,连带着胃口也好起来,吃了不少的膳食。 未央宫,夜凉如水。 林瑞嘉倚在殿外的柱子边,遥望着远处的灯火,这一次萧家意图害自己,却殃及池鱼,导致裴九栽了跟斗。不知,裴九她会使用什么手段重新站起来? 一条锦缎披风披到她的身上,林瑞嘉回头,东临火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 他牵过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在想什么?” “我在想,裴九会如何翻身。”林瑞嘉美眸中有着一抹冷意,抽回手,轻轻将他推开,“当初在南羽时,你曾对我说过六宫无妃的话。我不想跟你过多计较裴九,可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你要我怎么办?” 东临火越一想到这个事,也有些糟心,“嘉儿……” 林瑞嘉低下头,“我只是觉得,他们就像一根刺梗在喉咙。” “他们不会对你造成威胁。等到裴九生产完,我会把她们母子一同送出天照。”东临火越的心里一片柔软,轻轻拉过林瑞嘉的手,唇角扬起一抹轻笑,“你当初曾说,若我娶了别的女人,定要杀光她们,还要喝我的血来报仇。可是嘉儿,如果你真有心对付裴九,早就在寿宴之际就对她落井下石。嘉儿,你的心,还是太软。” 他说着,眼底都是柔软。这样的嘉儿,才是他所爱的。 不动用权力滥杀无辜,即便对敌人再心狠手辣,可依旧保存着一颗赤子之心。 749.第749章 裴九的坦白 他注视着她,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林瑞嘉抬头瞪了他一眼,拉起他的手,对着他的手臂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你是小狗吗?!”东临火越吃痛,“我从前怎不知你还会这样咬人?!” 林瑞嘉松了口,看了他一眼,鼓起腮帮子别扭地转身进了大殿。 东临火越又好气又好笑,这样生动的嘉儿,他真是爱死了。 他想着,忍不住抬头望向浩渺的星空,眼神里尽是感激,感谢上苍,让他重新拥有嘉儿…… 深夜,一道窈窕的身影穿过重重防卫,最后到达瑶光殿外。 站在门口等候的桂嬷嬷忙迎了过去,“给太妃娘娘问安!娘娘已经在里等候,请!” 那女人摘下锥帽,正是沈念。 她美眸中带着几分不耐:“若非看在前儿的面子上,本宫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过来的。” “是是是!”桂嬷嬷讨好地应着,引着她往里去。 瑶光殿内,裴九起身给沈念问了安,随即遣散了殿中所有宫女丫鬟,请沈念在上头坐了,自己则对着她郑重地跪了下去。 沈念愣了愣,旋即皱眉道:“裴妃这是何意?可是在求得本宫的原谅?” 裴九抬头看她,眸中隐隐有着泪光:“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爱四哥,娘娘应是知晓的。试问娘娘,这样的我,又怎会下毒谋害您?” 沈念愣了愣,裴九继而把自己那包毒药的来历一五一十说了,最后眼泪流了下来,声音悲切:“娘娘,我肚子里怀的并非是皇帝的孩子,而是四哥的孩子!四哥他因这场战争而死,我势必要为四哥报仇!李明珠也好,幕倾城也好,管她们是谁,现在我一个都不想放过!娘娘,幕倾城孩子有的东西,四哥的孩子也该有!” 沈念呆呆望着她,“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乃是前儿的?!” “正是!”裴九抚摸着肚子,“娘娘是过来人,应当看得出来,我的肚子比对外所称的六个月要稍微大一些……因为,根本不是六月,而是近七月……” 她说着,泪水打湿了眼睫,“我和四哥的孩子,绝不能没有父亲。我要他和寻常孩子一样长大,一样享受到完整的家……” 她泪眼朦胧,声音哽咽:“娘娘若是怜惜这孩子,便该帮衬着还我清白!否则将来这孩子出世,必定会背上‘母妃狠辣’的骂名。” 她说了太多,沈念好不容易理清楚,看清楚了她的肚子,果真如她所说…… 沈念一张容色姣好的脸已是惨白:“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若是被发现,不仅你,连前儿的孩子,都会被害死?!” “臣媳斗胆叫您一声母妃!”裴九膝行而前,牵住沈念的衣角,哭得像个泪人,“如今已没有退路,我已退无可退,只能往前走。母妃若是还念着四哥,就请倾尽全力,助我脱困,助我的孩子得到那个位置……” “糊涂啊!”沈念的眼眶里亦涌出了泪。自打东临辰前离世,她不知哭了多少场。如今好不容易缓了些,却又被裴九折腾得不轻。 她扯开裴九的手,痛苦地摇着头:“你可知,一味用强,一味向前,并非正确?在这后宫之中,要想活得久,就必须学会收敛锋芒。裴九啊,你的心太大。前儿的孩子,迟早要被你害死!”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裴九抬起头呆呆望着她,显然没料到她会说着这种话。 她颓然地坐到小腿上,小脸上泪痕遍布:“四哥收敛锋芒,结果呢?结果他却被人毒杀!我不会放过李明珠的……只有做东临的皇后,才有能力为四哥报仇,才能杀了李明珠!” 沈念长叹一声,望着倔强到近乎固执的裴九,抹了眼泪,声音难过:“我会想办法为你脱罪。但是裴九,封后这条路,真的不好走……” 她说着,颤颤巍巍起身,踉跄往外走去。 本来东临辰前的死对她而言是一个巨大打击,甚至让她一夜之间白了许多头发。现在裴九又整这么一出,她几乎要无力招架。 做东临的皇后? 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眼泪扑簌簌落下,脸上却是一抹冷笑。 幕倾城的精明她都看在眼里,裴九她,斗不过幕倾城。 所谓的封后之路,无非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裴九望着她的背影,流了一会儿眼泪,忽然又笑起来。她抚摸着肚子,声音带着欢喜:“孩子,没事儿了,咱们没事儿了……” 翌日,震惊朝堂内外的裴九下毒谋杀沈太妃案有了翻天逆转。 沈念的贴身丫鬟娟柳陈情,乃是因为看不过裴九先与晋王定亲、最后却嫁了皇帝这一无情举动,为她家太妃和晋王不值,所以偷偷弄来雪山一支蒿,趁着裴九不注意时放进她的衣服里。她跪在东临火越面前,一边哭一边陈述,最后还深切表达了忏悔之意。 东临火越淡淡望着她,以及站在她身后的沈太妃,声音带着冷漠:“太妃可想好了?” 一语双关。 东临火越不蠢,他自然知道沈念是拿这个丫鬟为裴九开罪。事情的真相,嘉儿早已告知与他。他这么问,实际是在问沈念,是否真要拿这个丫鬟的命,换裴九安然。 沈念的笑容有些虚弱:“晋王已经不在了,有些人,本宫还是想要去相信和守护的。” 东临火越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娟柳的命运已然注定。 裴炎则组织了一批裴家派系的老臣跪在御书房外,请求皇帝开恩,放裴九出来。 林瑞嘉缓缓走过长廊,曳地长裙安静地拂过地面。她侧头瞥了一眼跪在阳光下的裴炎等人,唇角绽放出一抹单薄的笑,有家人在身边就是好啊,无论出了什么事,他们都会相帮。 她扫过裴炎的眼,那是一双透着坚毅的眼,即便与她对视,也分毫不退。 林瑞嘉的笑容更盛,转身进入了御书房。 东临火越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林瑞嘉走到他伸手,轻轻为他按摩脑袋:“裴家的官员,都在外面跪着。” “裴悯那只老狐狸,没来?” 750.第750章 定下洛川之行 “嗯,是裴炎领头的。尽管年轻,可他在裴家派系里,很受拥戴,呼声极高。”林瑞嘉手法轻柔,修长的睫毛下,一双美眸潋滟着淡淡光泽,“裴炎很有心计,他带来的人,全部都是老臣。越哥哥应该能听见,外头已经有老臣开始哭了。” 东临火越依旧闭着双眼,那些声音不停从御书房外传来: “陛下啊,裴家对陛下忠心耿耿,连二十万兵权都交出去了,陛下为何就不肯信任裴家呢?!” “可怜裴妃还为陛下孕着子嗣,她被人冤枉,陛下不能不管啊!” “裴家常年戍守北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陛下如此,是要伤了功臣们的心啊!” 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边哭边喊,以头抢地,完全是如丧考妣的模样。 御书房内,林瑞嘉声音很轻:“他们这样大闹,无非是做给朝中其他人看的。若是不管,恐怕当真会伤了其他朝臣们的心。” “依嘉儿的意思,该当如何?”东临火越的声音闷闷的。这样被人掣肘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放了裴九。”尽管不愿意,林瑞嘉却依旧说了出来,“她掀不起什么大浪,但她出来,却能安定其他人的心。” 东临火越握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腿上,林瑞嘉惊呼一声,东临火越快速啄了下她的嘴唇,单凤眼中透着无奈与宠溺:“嘉儿,你真好。” 林瑞嘉按着他的额头,将他的脑袋推远些:“肉麻!” 赦免裴九无罪的圣旨很快被下达,裴炎等人也被勒令即刻离开皇宫。 最终沈太妃被下毒的案子,以娟柳顶罪而告终。 正当林瑞嘉以为可以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时,沈宁琅与澹台惊鸿又闹进了皇宫。 御书房内,沈宁琅抱着林瑞嘉哭哭啼啼:“倾城啊,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嘤嘤嘤……” 东临火越强势拉过林瑞嘉,走到龙案后交椅上坐了:“你们闹什么?” 澹台惊鸿沉着脸,明显不悦,沈宁琅抹着眼泪道:“启禀陛下,澹台惊鸿他非要去洛川,说是朝中局势稳定,他要去洛川报仇!我要他带我一块儿去,他不肯!他还说我是个累赘!” 澹台惊鸿气急:“你无理取闹在前,我才说的你。我是要去办正事的,你一个大肚婆,去什么去?!” “大肚婆?!”沈宁琅眼睛一瞪,眼泪一抹,叉着腰仰头大吼,“你居然嫌弃我是大肚婆?!” 澹台惊鸿气势弱了几分:“我的意思是,你怀有身孕,不便长途跋涉。” 沈宁琅不依,两人竟在御书房吵了起来。 林瑞嘉望向东临火越,他的眼底一片深沉,不知在想什么。她戳了戳他的胸膛,东临火越回过神,笑容里带着几分回味:“当初澹台跟着我时,我曾向他许诺,若我为帝,两年内必助他复仇。” 林瑞嘉望了眼吵得不可开交的二人:“所以,现在是要履行承诺吗?” 东临火越把玩着她青葱似的玉手,“嗯。我会去一趟洛川,你,随我一起吗?” “自是要去的。”林瑞嘉答应着,那边沈宁琅听见林瑞嘉也要去,顿时更急了,吵着闹着非要同行。 澹台惊鸿实在拗不过,最后无奈之下只得答应。 去洛川计划敲定,接下来便要找人来主持天照城的局势。因为和萧家的嫌隙,所以东临火越并未打算请萧战里打理朝政,而是请了四世三公的沈家。沈国公稳重老成,正是不二人选。 他亲赴了沈家,澹台惊鸿与沈宁琅随他一同前往。 沈府大厅,沈谦行正与纳兰肃罕见地把酒言欢,喝得很是尽兴。两家从前虽有过严重的矛盾,但所谓不打不相识,沈谦行和纳兰肃倒是在新帝登基后奇妙地成为了挚友。 两人正喝着酒,皇帝突然驾临,把两人都唬了一跳。 东临火越说明了来意,沈谦行还未表态,纳兰肃的脸已经拉长了:“皇帝这是何意?是觉得微臣比不得沈国公,不能为陛下分忧?” 东临火越坐在上座,一手托腮,单凤眼微微弯起,“纳兰爱卿的意思是要与沈国公一同暂代朝政?” 纳兰肃朝下拜倒:“陛下圣明!自打陛下登基,微臣便一直想要为陛下效力,所以,请陛下允准!” 沈谦行瞥了他一眼,这老匹夫还真会拐着弯儿的拍马屁,难怪纳兰家能够屹立多年未倒…… 东临火越脸上挂着淡笑:“准了。” “谢主隆恩!”纳兰肃大喊了一声,拜伏下去。几百年来,他们纳兰家生存下来的法则没有其他,唯“效忠”二字而已。他们只效忠皇帝一人,所以即便不是拥立新皇的功臣,也不会被皇帝忌惮厌恶。 正事解决完后,东临火越径直离去。沈宁琅怯怯上前,对沈谦行喊了声“爹”。 沈谦行的目光落在澹台惊鸿脸上,他杵在那里,丝毫没有行礼的打算。 饶是修养再好,他也忍不住有些脾气:“怎么,左相大人是觉得,自己已然位高权重,无需再对我行礼?” 沈宁琅拉了拉澹台惊鸿的衣袖,澹台惊鸿一言不发地对沈谦行作了个揖。 沈谦行正要发火,宁氏出来,一见他们二人,忙不迭拉了沈宁琅的手嘘寒问暖,心疼得不行,还特意将他们留下来用膳。 当初沈宁琅嫁给澹台惊鸿,沈谦行并不同意。虽然按照沈家嫡女的规格送了嫁妆等物什,可沈宁琅和澹台惊鸿三朝回门时,他直接命人闭府不见。 所以,他们二人完婚后,还没有在沈家吃过一顿饭。 “不要留他们!让他们走!”沈谦行恼怒。私心里,他佩服澹台惊鸿的才气,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对上辈无礼。 澹台惊鸿过了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对人心早就防不胜防,对于礼法规矩等也并不在乎。听沈谦行说这话,立时转身就要走。 宁氏忙示意沈宁琅拉住他:“新姑爷回门,怎么能一顿饭不吃就离开?檀叶,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好酒好菜!” 751.第751章 让煮熟的红豆发芽 最终,澹台惊鸿和沈宁琅还是被留下来了。纳兰肃也留下用膳,尽管气氛尴尬,但较之从前几乎从不来往还是要强上许多。 而与此同时,就在东临火越出宫请沈谦行对外主持朝政时,林瑞嘉也进了慈宁宫,请萧太后对内坐镇后宫。 毕竟,无论是沈太妃还是裴九,她们只是妃位而已。 妃位说得难听点,便等同于妾。 无论是家还是国,轻易绝不会让妾来坐镇。 她进了慈宁宫,萧以秋正陪着萧后对弈。萧以秋的棋艺勉强称得上精湛,可对上萧太后,简直以摧枯拉朽之势输掉全盘,毫无力量扭转局势。 萧太后越下越无聊,萧以秋表情紧张,生怕又被她训棋艺不精。就在萧太后蹙眉要发作时,林瑞嘉伸出手替萧以秋落下一子。 萧以秋愣了愣,那颗子不偏不倚,正解了她的困局。 萧太后将手中的棋子洒进棋篓里,望向林瑞嘉:“你怎么来了?” 林瑞嘉对她福了福身子:“太后万福金安!陛下他有意去洛川一趟,嘉儿也将随行。后宫诸事,还请娘娘照拂一二。” 萧太后精致的眉尖蹙起,懒懒靠在软垫上,“是皇帝叫你来说的?” “是。”林瑞嘉垂着眼帘,声音不轻不重。 萧太后把玩着一柄玉如意,盯着林瑞嘉瞧了片刻,声音平静:“去洛川做什么?” “体察民情。”林瑞嘉回答得言简意赅。 萧以秋只觉她们二人的气场都强大非常,自己坐在这里,几乎是如坐针毡。 “本宫不会帮你们看着后宫。”萧太后冷声,“本宫也有诸多要事需要处理。” 林瑞嘉抬眸,萧太后眼中流露出一股不耐烦。 萧以秋偷眼望了望两人,好心劝道:“姑母,陛下乃是新帝登基,以往新帝登基之后,外出体察民情微服私访也是常有的事儿……” 萧太后静静看着她,她的声音逐渐小下去,最后说不出话来。她心底里,其实是十分惧怕这位太后姑母兼婆婆的。 “天子有照料天下苍生的担子,娘娘身为太后,身上也是有担子的。照拂六宫,便是娘娘第一个要做的。”林瑞嘉望着萧太后,声音依旧平静。 然而即便是萧以秋,也轻易地察觉到了她尾音的一丝颤抖。 她有些赧然,面对萧太后,没有女人可以始终保持镇定自若。 萧太后唇角一勾,笑容冷冽,抬手示意端香过来。她附耳几句,端香望了眼林瑞嘉,低头一笑忙转身去办。 过了会儿,她端着一只白瓷盘出来,林瑞嘉看过去,只见白瓷盘上盛了一颗鲜红的红豆粒。 萧太后倚在软榻上,声音带着三分戏谑:“若是你能让它发芽,那么本宫愿意尽该尽的义务,照拂六宫,坐镇皇宫。” 林瑞嘉盯着那颗红豆粒,她伸手将它拿起来,刚拿起,便就裂了。 她眸光一闪,这一粒红豆,原是颗煮熟了的…… 她抬头望向萧后,萧后静静品着花茶,对此毫不在意。 煮熟了的红豆,该如何发芽? 萧以秋只觉莫名其妙,苦思冥想了会儿,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如果做不到,你可以回未央宫了。端香,送倾城郡主出去。”萧太后放下花茶,淡淡说道。 “慢着——”林瑞嘉忽然出声,盯着萧太后,绝美的小脸上浮起一抹狡黠的笑,“万物生长、发芽开花,其目的是为了凝结果实,而果实是为了食用。既然已经能享受到成熟后的果实,为什么还要再重新播种下去?” 她说着,坦然地将手中那一粒红豆吃进了口中。 花殿里一片寂静,过了片刻,萧以秋忽然笑出声,意识到失态,忙掩口低头。 良久之后,萧太后轻笑了声,“诡辩……” “太后娘娘是认可,还是不认可?”林瑞嘉问。 “洛川一带尽是穷山恶水,你们想要的旅途,不会简单。”萧太后淡淡说着,抬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林瑞嘉知道她这是同意了,心底涌出欣喜,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在她心底,是不在乎什么穷山恶水的。天下从没有平白掉馅饼儿的事,想要得到,就得付出。 行程定在三日之后。从天照城往洛川首府洛城,有一条纬河沟通连接。东临火越的船队从东边出发,径直沿水流而上,往西边而去。 船队最中间是一条长达几十米的龙船,描金雕花,甚是豪华壮观。 船上设施齐全,房间众多,帷幕竹帘,妆台床褥,衣柜盆架,一应俱全,俱都豪华精美无比,与宫中无异。 林瑞嘉的丫鬟们都一同随行,上官竹茹嫌弃宫中无聊,听闻林瑞嘉要去洛川,央求她良久,终于获准同行。其余还有东临火越、澹台惊鸿、沈宁琅等。 龙船一层是颇大的正厅,也是众人用膳的场所。本来皇帝在场,气氛该是严肃紧张的,可一行人都是年轻人,倒也没有太过拘束。 沈宁琅自顾大口吃菜,她怀有身孕,总是特别容易饿。然而这副吃相落在澹台惊鸿眼中,便被嘲讽得体无完肤:“跟猪一样。有你在,咱们都不用去看猪是怎么吃东西的,看你就知道了。” 沈宁琅被他的毒舌气得不轻,随手夹了一筷子脍猪心扔进他碗里:“多吃点猪心,你的心和猪心差不多蠢笨,想来是能互补的。” 澹台惊鸿脸黑下来:“沈宁琅,当初你哭着喊着要来时,是怎么保证的?!你有说过会全程听话的吧?” 沈宁琅起身冲他吐舌头:“我已经到船上了,你还能把我赶回去不成?”语毕,端起一碟花卷,也不顾礼节,径直跑回了自个儿房间。 澹台惊鸿无语地盯着她跑开,一瞬间有将她扛起来扔下船的冲动。 林瑞嘉把他们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唇角泛起一抹浅笑。东临火越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一致认为澹台惊鸿与沈宁琅是在打情骂俏。 等宴席撤下去之后,林瑞嘉叫住要离开的澹台惊鸿,与他一同往楼上走去,“澹台公子素日不喜与人争执,怎么遇上了宁琅,便非得争出个长短?与女子相争,并非君子风度。” 752.第752章 失败的表白(上) 澹台惊鸿冷声:“她算是女子吗?!整个一小泼妇!” 林瑞嘉笑出声来,停了步子,收敛笑容后正视澹台惊鸿的眼:“你,果真喜欢上了宁琅。” 澹台惊鸿眸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至今都还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她始终以为,她与你的成婚乃是有契约的。宁琅她很好,除了你,还有大把的贵公子惦记着。你这样与她争吵让她生气,就不怕别人把她抢走?”林瑞嘉劝道。 澹台惊鸿有一丝丝动摇,可转念一想,他这一生从未追过女人,该怎么去追沈宁琅呢? 林瑞嘉见他面露疑惑,望了眼外头的落日,轻声道:“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这样好的景致,不与所爱之人一同欣赏,岂不是浪费?” 澹台惊鸿自然听得懂她的暗示,于是作了揖后转身去了沈宁琅的房间。 东临火越出现在林瑞嘉身后,拉了她的手,脸上噙着一抹坏笑:“去看澹台惊鸿如何示爱?” “嗯!” 船头的甲板上。 沈宁琅被澹台惊鸿拉到这里,说是要带她欣赏落日。 沈宁琅纳闷儿澹台惊鸿怎么突然要带她看什么落日,莫非是想趁她看太阳时,将她悄悄推下水? 她望着澹台惊鸿诡异的柔和眉眼,越想越有可能。 澹台惊鸿倚在船舷边,努力温柔地笑:“宁琅,你瞧这夕阳美不美?” 他说着,偏头看去,只见江风拂起沈宁琅的秀发,她整个人沐浴在温暖的夕阳下,美不胜收。 这是他师弟的妹妹,他少年时期就认识的女孩。 如果能与她一辈子走下去,似乎也挺好。 他想着,盯着她的双眼,真挚地说道:“宁琅,其实我很喜欢——” “小姐,包子熟了!”正在这时,碧秋端着一盘新出锅的小笼包奔过来,擦了把额头的汗,喜滋滋呈给沈宁琅。 沈宁琅接过盘子,一口一个,直呼好吃。吃着吃着,想起来似乎澹台惊鸿刚刚还没说完,不禁问道:“你刚刚说喜欢什么?” 澹台惊鸿望着她满嘴流油的吃相,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感情消弭无踪。 他面无表情:“我说我喜欢吃小笼包。” 语毕,从她盘子里拿走一个扔进嘴里,仿佛是发泄仇恨似的使劲儿在嘴里嚼。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藏在不远处的木板后,林瑞嘉暗道碧秋多事,东临火越却忍不住轻笑起来。 好不容易等沈宁琅吃完包子擦干净嘴巴,碧秋端了空盘下去,澹台惊鸿决定再接再厉继续表白:“把眼睛闭起来。” “做什么?” “闭起来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沈宁琅鄙夷地往后退了几步:“你不会是想把我推下水谋财害命吧?!” 澹台惊鸿强忍住不耐烦:“送你礼物要不要?!要就闭上眼睛!” 沈宁琅怪怪地瞪了他一眼,旋即略有些紧张地闭起眼睛来。 澹台惊鸿低下头,缓缓朝着沈宁琅那红润小巧的嘴唇吻下。 两人的脸越来越近,他可以看清她的每一根睫毛。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嘴唇上,这嘴唇总是微微翘起,即便生气,看起来似乎也在微笑。 真是可爱…… 就在他心满意足快要吻上去时,沈宁琅忽然“哇”地一声,吐了…… 她扶着澹台惊鸿的手臂:“刚刚那包子啥馅儿的?突然觉得犯恶心!”她说着,再次吐了出来,正喷到澹台惊鸿的衣袖上。 澹台惊鸿的脸黑如锅底,叫来碧秋和碧月,沈宁琅却趴到船舷上,整个人对着江水狂吐起来。 等到她终于吐完,这个人虚脱无比:“我要死掉了……” “小姐说什么胡话啊!”碧月和碧秋紧张害怕,忙不迭把她抬了下去。 澹台惊鸿盯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衣服和靴子上的污渍,只觉想死的心都有了。 东临火越大大方方走出来,脸上噙着一抹笑:“女人不该是这样追的。” 澹台惊鸿对他行了个礼:“陛下。” 东临火越望着遥远的夕阳,身边林瑞嘉陪伴在侧,澹台惊鸿看着他们这一对璧人,素来无动于衷的心底泛起了一丝涟漪。 若是他与宁琅也能如此,倒也不错…… 东临火越接着道:“你喜欢沈宁琅,沈宁琅未必对你无情。你现在要做的,是让她意识到,你对她有多么重要。” 这话说的高深,澹台惊鸿从未涉足过爱情之事,根本听不大懂。 东临火越见他懵懵懂懂,干脆挑明道:“去与别的女人亲近,让她看见,若是她吃醋了,便是喜欢你的。届时,你只需一个吻,便可征服她的心。” 澹台惊鸿听罢,若有所悟,只觉受益匪浅,忙不迭告辞去准备。 林瑞嘉抬头望着东临火越,忽然伸手恶狠狠掐了下他的面颊。 东临火越吃痛捂脸:“你做什么?” “谁教你的这一招?以前你对付我那些,是不是就是从这招演化过去的?”林瑞嘉凶脸。 东临火越吃吃笑起来,将她抵在船舷上,林瑞嘉要推开他,却被他捉住双手:“这一招,是跟白姐学的。只是可惜她没成功,而我成功了。” 说着,低头凝视着她的唇,深情地吻了下去。 夕阳如血,上官竹茹拉着夜冥躲在木板后面望着相拥而吻的两人,恨不得拿笔把这一瞬间好好画下保存起来。 夜冥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更不明白东临火越干嘛非得抱着林瑞嘉啃她的嘴。两个人啃来啃去,有意思吗?还不如啃个苹果来得有滋有味…… 而被东临火越“教授”了的澹台惊鸿左思右想,最后把目光盯在了上官身上。 第二日用午膳时,他几次三番对上官竹茹献殷勤,添菜添汤,好不热情。 上官只觉莫名其妙,澹台惊鸿给她弄了一堆她不吃的东西,不知是想干嘛?! 澹台惊鸿眼角余光不时瞥向沈宁琅,见她时刻关注着,动作不禁愈加勤快。 沈宁琅看了会儿,由衷笑道:“还以为你是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不知道怜惜女人,现在看来还是知道的嘛!我二哥早就说过,女人是水做的,就是拿来疼的!来小竹子张口,啊,尝尝这个嫩笋尖儿!” 753.第753章 失败的表白(下) 说着,亲自夹了笋子,往身边上官嘴边送。上官一脸懵懂地张嘴,沈宁琅将笋子放进她嘴里,顺带色·眯眯摸了一把她的小手。 上官:“……” 林瑞嘉:“……” 澹台惊鸿的脸色黑如锅底,扔了筷子,转身大步离开。 沈宁琅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众人无言。 接连两个表白计划失败,澹台惊鸿已经临近暴怒边缘。他什么都好,就是不擅长控制情绪。越接近洛川,他的脾气就愈发急躁。 林瑞嘉想起当初在秦国,东临长锋对她的表白,不禁灵机一动,给澹台惊鸿出主意:“女孩子最爱鲜花和美好的东西。你可以在天黑之后将她带到甲板上,想象一下,漫天星辰之下,滔滔江水之上,甲板摆满了玫瑰花,写着她名字的孔明灯冉冉升起,你将她揽在怀中,送她最为贵重的珠宝首饰……宁琅是个爱浪漫的姑娘,她一定会被打动。” 东临火越在一旁听着,越听越不对劲儿,目光忍不住往她脸上瞟。几年前东临长锋曾对忘川楼花魁表白,用的就是这么一招。他买来天照城附近所有的鲜花,在楼下摆成那花魁的艺名,一时间将那花魁捧得风头无两,震动整座天照城…… 可嘉儿,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难道东临长锋也对她用了这招?! 东临火越的醋意蹭蹭蹭往上窜,林瑞嘉还没注意到,只滔滔不绝往下说:“还有情话,这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捡她爱听的说,尤其要昭显你的情深似海、情比金坚。” 澹台惊鸿想了想,似乎她说的还蛮有道理,于是向她和东临火越告辞,去准备鲜花、灯笼以及首饰。 等他走后,东临火越一把将林瑞嘉抱进怀里,结实的胸膛低着她的脊背,薄唇蹭着她的耳垂,声音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这一招,你是跟谁学的?” 林瑞嘉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回头看他,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自己想的……” “自己想的,嗯?”东临火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林瑞嘉暗叫不好,他带着惩罚味道的吻重重落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又一口,“以后,不准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知道了……”林瑞嘉拖长音调,“晚上去偷看澹台和宁琅?” “好。” 却说澹台惊鸿得了林瑞嘉的“指点”,径直往船舱里走。他到了厨房,寒蓉蓉正忙着发明新的菜式。 他四处望了一圈,问道:“花都放在哪里?” “花?”寒蓉蓉莫名其妙,想了想,指着角落堆着的一堆花菜,“这个吗?这是从海国传来的,鲜脆可口,很是好吃。” 澹台惊鸿盯着那堆黄黄绿绿的花菜,走过去拿起一棵掂了掂,还挺沉。 他望着花菜,圆滚滚的一棵,像是一朵大花,模样倒也不丑……用来示爱,应当也是可以的吧? 想着,指着那堆花菜道:“找几个人,把这些都搬到甲板上去。” 寒蓉蓉愣了愣,“全部吗?” “嗯。”澹台惊鸿应着,往厨房外走。 寒蓉蓉不明白他要一堆花菜做什么,只得喊来几个打杂的丫鬟,一起将花菜搬了出去。 此时已是傍晚,桑果忙着指挥下人们将灯笼都点上,澹台惊鸿却随手扯下几盏,往甲板上拿。桑果一看,不乐意了,冲过来抢过灯笼:“澹台大人这是做什么?这里都需要照明,你把灯笼拿走了,天黑别人怎么走路?” 澹台惊鸿皱眉:“你掌灯?” “是。” “去替我准备九十九盏灯笼拿到甲板,我有用。” 桑果下巴一抬:“九十九盏?!你以为灯笼不要钱是吧?现在咱们在海上,得十多天才能到达洛川,若是遇到风暴,还得在海上多停留几天。也不知道船上的物资够不够,你张口就要九十九盏灯笼,想得美!”说着,抢了他手里灯重新挂起来。 澹台惊鸿转身看她忙碌,皱起眉头。 桑果见他不动,寻思着莫非他有要事?便说道:“你若要照明,也不一定非得那么多灯笼啊。” “我需要照亮很大一片地方。”澹台惊鸿冷声。 桑果灵机一动:“船舱里堆了许多炭,若是实在不行,不如你改用炭火吧?还能顺带烤东西吃呢。” “炭火?”澹台惊鸿想了想,林瑞嘉并没有说过一定要灯笼,炭火应该也没有问题…… 想着,便让桑果帮着准备炭火。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已是天黑。他站在甲板上,让小厮去将沈宁琅请过来。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躲在不远处的木板后,林瑞嘉望着那堆满甲板的炭火盆和花椰菜,已是无语至极。 东临火越忍俊不禁:“澹台此人,在大事上很是聪慧,可对于人情世故来往,却完全没有概念。恐怕这一次,又不能抱得美人归了。” 大约是小时候的经历,使他成为这样的人吧?林瑞嘉想着,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澹台惊鸿,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像他这样的,大约真正能交心的朋友也没有几人…… 却说沈宁琅被请过来,望着满甲板的炭火盆,呆愣片刻,拎起裙子小心翼翼地跨过去:“你找我做什么?” 澹台惊鸿指着夜空,神情郑重,眼神真挚:“江水之上,星空之下,今夜,我澹台惊鸿——” “扑哧!”沈宁琅忽然叉腰大笑起来,“啊哈哈,澹台惊鸿,你怎么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今晚有星星了?!” 澹台惊鸿抬头看去,果然乌云蔽月,夜空一片黑暗,半颗星都没有,这跟幕倾城说的不一样啊…… 计划被打乱,澹台惊鸿望着面前笑得肚子疼的沈宁琅,强忍住将她扔下船的冲动,指着那些炭火和花菜:“这些,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沈宁琅看了看,满脸莫名其妙:“你是要请我吃烤花菜?烤东西的话,其实我二哥比较拿手。” 澹台惊鸿:“……” 幕倾城不是说花和灯笼加在一起十分浪漫吗?为什么沈宁琅一点惊喜的表情都没有? 754.第754章 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沈宁琅自顾坐下,吩咐碧秋去拿竹签子过来,又动作熟稔地将花菜撕开,:“小时候我和二哥常常偷出府玩,身上没有银子,就从人家菜园里拔了白菜烤着吃。后来府里的厨娘购了这种花菜,我们就开始烤花菜吃。” 澹台惊鸿在她对面坐下,默默无语,伸手帮她一起撕。 说好的浪漫表白演变成这副家长里短的场景,林瑞嘉只觉没意思透了,东临火越揽着她的肩膀,正要离开,碧秋送了竹签子过来。 沈宁琅很快将花菜串好,又洒了调料等在上头。 花菜很容易烤熟,没多大功夫,藏在木板后头的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已经闻到了香味儿。 沈宁琅将烤好的一串递给澹台惊鸿,澹台惊鸿咬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 沈宁琅颇为得意:“你自诩‘鬼才’,可是在生活方面确实一塌糊涂。澹台惊鸿啊,你还得跟着我多学学。烤花菜好不好吃?” “嗯。”澹台惊鸿默默吃完了那一串,擦了擦手,盯着对面的她,从怀里取出一只布包,“给。” “什么?” “感谢你请我吃烤花菜。” 沈宁琅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拿过布包,布包里三层外三层,费了她好大劲儿才解开。布包里头躺着一只成色普通的碧玉镯子,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她有些不屑:“喂喂喂,这东西不值钱,平时都是用来打发下人的,你就拿这个感谢我?” 澹台惊鸿盯着那镯子,声音平淡:“这是我娘留下的,说是送给未来的儿媳。” 沈宁琅不屑的笑僵在脸上,伸手握住那只玉镯,半晌都没有说话。 寂静的甲板上,只能听见江风声和炭火的滋滋声。 过了许久,她轻声说道:“谢谢。这个,很宝贵。”她攥紧了那只玉镯,眼眶里隐隐有着感动和惭愧。 澹台惊鸿伸出手拿过玉镯,小心翼翼替她戴上。 随后,他握住了她的手。 沈宁琅低下头,炭火的照耀下,隐隐可见脸上的红晕。 躲在木板后偷窥的林瑞嘉惊呆了,好一会儿后,才由衷道:“好厉害……” “果然不愧于‘鬼才’之名。”东临火越赞叹。 然而没等两人继续表扬,澹台惊鸿作死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我的。去年,北疆颍州草原之行,你中了媚药,进了我的帐篷,上了我的床,我见你很想要,于是就给了你。” 凉凉的江风拂过,沈宁琅默默起身,扬手甩了他一巴掌,转身离开。 澹台惊鸿:“……” 林瑞嘉:“……” 东临火越:“……” 许久之后,澹台惊鸿黑着脸起身,离开了甲板。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走出来,都有些无奈。 本来事情都成了,偏他来这么一段话,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两人在他们刚刚坐的椅子上坐下,东临火越随手拿起剩下的竹签扬了扬,“吃烤花菜吗?” “吃!” 拨云见月,夜凉风清。 两人偎依着,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明明是普通至极的花菜,在他们眼中,却仿佛是世间最难得的美味,笑容甜蜜到极致。 十日之后,船队终于抵达洛川的中心——洛城。 按照规矩,君无宴该率领洛川重臣前来纬河边接驾,可他并未到场,只是遣了长子君文领着重臣们前来。 在洛川百姓的瞩目中,东临火越带着一干人下了船,众人皆都跪下行大礼,东临火越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去。 君文带着人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很是恭敬。 林瑞嘉观察着四周,这里是真正的西北洛川。这里的气候颇为干旱,植株并不算多。偶尔吹来的风中,都含着砂砾,叫人很不适应。 他们上了马车,一路朝洛川王府而去。 君文骑着马跟在龙辇旁,林瑞嘉透过车帘一角多看了他几眼,这个男子面容柔和,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贵公子的雅致气度,与书中所描述的西北男子不大相同。 东临火越见她观察别的男人,伸手扯了车帘不许她看。 林瑞嘉瞥向他,他振振有词:“男人之中,你只能看我一个。” 林瑞嘉无奈,“好霸道……” 东临火越握紧她的手:“只对你一个人霸道。” 另一辆马车中,沈宁琅与澹台惊鸿坐在一块儿。沈宁琅好热闹,掀了车帘往外头张望,洛城大街上很是繁华,各种店铺琳琅满目,所卖之物与天照都不大相同。 她张望着,忽然看见一个路边小酒铺里,店老板背着谈笑风生的客人,偷偷将半碗水倒进酒壶里充数。 她不由咋舌:“真是到哪里都有这样的人,无奸不商!” 闭目养神的澹台惊鸿睁开眼,淡淡道:“可知道‘无奸不商’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沈宁琅瞪了他一眼,却仍旧好奇问道:“怎么来的?” “传说,财神爷生前是卖米的,为了显示米斗足量,每次都会将米高高堆起来,形成一个尖儿。他临终前曾交代子孙们,卖米要给足量,无尖不成商。再到后来,便被人们演变成了‘无奸不成商’。”澹台惊鸿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讲解时的认真模样让沈宁琅有些移不开目光。 她望着他,这男人认真的样子,还蛮迷人的…… 澹台惊鸿讲完,见沈宁琅还在发呆,不禁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有没有听我说?” 沈宁琅回过神,脸颊有些泛红,垂了眼帘不做声。 见她如此,澹台惊鸿又道:“所以说,平时要多读书。你看你,整日不务正业跟着沈宽斗鸡走狗,所以肚子里一点墨水都没有。” 沈宁琅一听“肚子”这个词就来气,好不容易对他酝酿出的一丝崇拜,在这个时候烟消云散,直接拿了车内的软枕狠狠砸在他脑袋上。 马车很快到了洛川王府,王府内的下人齐齐恭候在门口,口呼万岁跪拜下去,东临火越一行人被迎进了府里。 澹台惊鸿走在后面,望着周遭的景色,脸色却冷得可怕。时隔多年,他又回来了…… 君文追随着东临火越,态度恭敬:“父王去云山狩猎,有一段时日不能回来。陛下若有疑问,微臣皆可代为解答。陛下的行宫就在王府东边,待陛下参观完后,便可参加母妃精心准备的接风酒宴。” 755.第755章 不敬圣上 他一边走一边介绍王府里的情况,很快便到了一座华丽的宫殿前:“陛下请。” 行宫很大,君文并未跟进去,只是在行宫外等候。 东临火越的寝宫尤其奢靡,甚至还准备了六名美人。 东临火越赶在林瑞嘉不悦前直接命夜冥将那六个人弄走,林瑞嘉脸色稍稍缓和,他又让夜冥去给澹台惊鸿传几句话,随后拉了林瑞嘉的手,神神秘秘地说要出去。 两人换了便装,东临火越仗着功夫绝顶,带着林瑞嘉避开洛川王府内诸多眼线,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两人到了大街,林瑞嘉才好奇问道:“为何偷偷摸摸出来?” 东临火越望了眼城西外大山的方向:“君无宴不肯出面,我又何必自贬身价与他的儿子打交道?” 林瑞嘉想想也是,君无宴为洛川王数十载,大约是看不上越哥哥这个年轻皇帝吧?这些老臣,大抵都是如此。 不过,她眸光一动,笑道:“越哥哥也想给澹台长脸,是不是?” 宴席是洛川王妃准备的,她自然也会出现在席上。若是她看见澹台惊鸿代表皇帝出席,不知是何表情? 东临火越刮了下林瑞嘉都是鼻梁:“就你聪明。” 而行宫外,君文左等右等没等到东临火越出来,半个多时辰过去,他实在按捺不住,正要派人去请,澹台惊鸿带着沈宁琅从行宫里出来。 澹台惊鸿面色极冷:“不是说准备好接风宴了吗?还不带本相前去?” 君文望着他,他知道这个新上任的当朝左相,便是当年外室所生的庶子。他的母妃常常拿了他的画像对他们兄妹几人教导,他是仇人,是王府的仇人,是他们的仇人。 尽管她成功煽动了两个妹妹的恨意,可于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总归是庶子罢了,又被母妃弄死了一家人,也是可怜人,何必赶尽杀绝? 君文对他笑了笑,声音带着几分友好:“陛下呢?” “陛下有令,这次接风宴,由本相代为出席。”澹台惊鸿没看君文。 君文眼中掠过一抹无奈,大约是父王不在,惹怒皇帝了。他想着,对澹台惊鸿抬手:“左相大人请。” 两人并肩往王府正厅而去,沈宁琅跟在后头,她知道澹台惊鸿的过往,也知道是洛川王妃害死了澹台惊鸿的全家人。可这个君世子看起来风度翩翩,倒是没有想象中坏。 洛川王府正厅,洛川王妃钱氏正紧张的带着女儿君若怜等候在门口。 她的五官很精致,只是皮肤略显粗糙,看起来倒比实际年龄老了几岁。君若怜同样如此,她生得与君若惜有五分相像,只是身量更为高挑些。 在等待的时间里,钱氏还不忘谆谆教导:“你妹妹客死异乡,是她自己不争气。如今皇帝驾临洛川,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你可千万要把握住!” 君若怜面色不悦:“妹妹嫁得是太上皇,论辈分,我岂能再嫁皇帝?” “什么辈分!”钱氏重重拍了下她的手臂,“之前母妃怎么跟你说的?!皇室之中不论辈分!前朝皇帝娶了余家的大小姐,二十年后又娶了这位大小姐的侄女儿,谁敢说一个不?!” 君若怜冷声:“我和妹妹可不一样。若是这皇帝不好,我是不会要的。我的夫君,必定是世上最好的。” 母女两人说着话,君文已经引着澹台惊鸿过来。 钱氏远远看着来了人,忙不迭整了整衣裳,正待跪迎,仔细一瞧,来的哪里是皇帝,分明是那个野种! 她一张脸由恭敬转为惊愕,又从惊愕转为愤怒,扭曲不堪,澹台惊鸿看在眼里,唇角忍不住浮起一抹冷笑。 君文颇有些尴尬,介绍道:“母妃,这位是当朝左相。陛下有事不能参加宴会,下旨由左相代他参加。” 钱氏的胸脯剧烈起伏,一双眼死死瞪着澹台惊鸿,那目光几乎要把他生吞了! 沈宁琅看在眼里,不觉好笑,悄悄从背后拉了拉澹台惊鸿的衫子,窃声道:“你看她……” 澹台惊鸿只是淡淡扫了眼钱氏,“洛川王妃,好久不见。” 钱氏正握着君若怜的手臂,看着他居高临下的表情,指尖用力,君若怜痛呼一声,钱氏冷声:“左相大人?就你这野种,也配做相爷?!” 此话一出,原本尴尬的气氛已然扭转为诡异,两拨人马对峙,各自屏息凝神,仿佛下一刻,就会大打出手。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师兄,别来无恙啊!” 沈宁琅转头看去,来人正是沈宽。 她惊喜不已,忙不迭跑过去,清脆出声:“二哥!” 沈宽的目光首先落在她的肚子上,笑道:“都要当娘的人,怎的做事还是如此大大咧咧?” 沈宁琅扮了个鬼脸,转而望向澹台惊鸿,澹台惊鸿对沈宽微微颔首,钱氏冷哼一声,不悦地往正厅去了。 众人落座后,按照钱氏原本的计划,本应上歌舞,只是东临火越没到,她没心思迎合这个外室之子,于是直接命丫鬟上了最普通的膳食,准备草草吃一顿了事。 然而澹台惊鸿却没想过给她好过,他坐在上座,扫了眼酒食,冷声道:“怎么,这便是洛川王府接驾的待遇了?” 钱氏冷笑,眉眼之间尽是刻薄:“这人来了,自然给人吃的东西。若是狗来了,那么自然只能给狗食。” 这话含着十足的侮辱,澹台惊鸿却是冷笑:“来人,洛川王妃不敬圣上,给本相拿下她!” 他话音落地,立即有四名御前侍卫出现在钱氏身后,其中两名各自擒住她的胳膊,钱氏疼的直叫唤,气得几乎要活剥了澹台惊鸿:“你这野种,本妃乃洛川王妃,你居然敢抓我?!” “本相今日乃是代表圣上赴宴,你将圣上比喻为狗,合该诛灭九族!念在皇帝仁慈,只斩了你一个人的首级罢!”澹台惊鸿说着,神情悠闲地挥挥手,示意将钱氏带下去。 钱氏又惊又怕:“你分明是曲解我的意思!我骂你是狗,又没骂圣上!” 756.第756章 澹台惊鸿的小小报复 澹台惊鸿尝了一筷子红油拌凉粉,慢条斯理道:“钱氏辱骂朝廷命官,先打五十大板!” “你——”钱氏怒不可遏,猛地挣开那两个侍卫,张牙舞爪朝澹台惊鸿扑了过去,“小畜生!” 君文忙拉住钱氏,向澹台惊鸿告饶道:“相爷,母妃她并非此意!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相爷又何必与妇人计较?!” 澹台惊鸿多看了一眼君文,从前他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君府的嫡长子并不蠢。 而与此同时,洛城大街上。 东临火越牵着林瑞嘉的手,并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两人脸上都挂着淡淡的幸福笑容。他们二人气质出众,又生得极为好看,一时间吸引了不少路人频频顾望。 “糖葫芦喽!好吃的糖葫芦喽!这位公子,您要不要为夫人买一串糖葫芦?”路边的大爷兴冲冲问道。 东临火越看向林瑞嘉,林瑞嘉微微点头,东临火越拿了一张碎银票递给他,那大爷有些骇然,“您这银票太大,小老儿怕是找不开!” “无妨,你且拿着吧。”东临火越将银票塞给他,又认认真真从几十根糖葫芦里挑了串最圆最大最红的,献宝似的呈到林瑞嘉跟前,“快吃。” 林瑞嘉接过,阳光晒到糖葫芦上,红色山楂果外面的糖衣都快被晒融了,亮晶晶的,散发出糖山楂的甜香。 她咬了一口,糖葫芦酸甜可口,令人齿颊留香。她不禁弯起眉眼,脸上都是幸福的笑。 “好吃吗?”东临火越见她的嘴唇上粘着晶亮的糖,忍不住凑近,在她唇上吧唧了一口,妖艳的面庞上,眉梢眼角都是软软的笑意,声音带着几分暧·昧,“真甜!” 林瑞嘉忙拿糖葫芦竖在两人脸前,“这么多人看着,不许偷亲!” 她的嘴唇边还沾了一点点红色的山楂,整个人明艳照人中带着几分俏皮可爱,叫东临火越看了喜欢的不得了,只恨不能每天把她揣在兜里,好时时刻刻供他一个人慢慢欣赏。 周围的人满脸艳羡,男的恨不能把东临火越揍一顿,好揽美人入怀,女的则恨不能取林瑞嘉而代之。 东临火越注意到周围如狼似虎的目光,牵了林瑞嘉的手继续走,心眼里都是得意。 洛川王府大厅,君文替钱氏向澹台惊鸿告饶,澹台惊鸿斜睨着他:“洛川王妃侮辱圣上在前,辱骂朝廷命官在后,青天白日的,大家都听得分明。君世子既然为她求情,那么依你看,该如何判处?” 君文叹了一口气,想来澹台惊鸿这次回洛川,是为了报仇吧? 不过他说得不错,自己的母妃的确犯了大忌。 他望向钱氏,轻声道:“母妃,您就跟他道个歉吧?” 钱氏一听,顿时暴跳如雷,没待她发作,澹台惊鸿已经不耐烦:“既是不愿意认错,拉下去斩了!” 钱氏慌了,拉着君文的手,强作镇定:“本妃乃洛川王妃,谁敢动我?!” 然而那几个御前侍卫根本没把她放眼里,直接拉了就要出去。 钱氏死死抓住君文的手,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文儿救母妃啊!” 君文无奈,“相爷要怎样才肯放过母妃?” 澹台惊鸿摆弄着桌上的插花,声音不咸不淡:“本相素来宽厚大度,洛川王妃磕个头、认个错,说不准本相心里一高兴,就放你一马。” “我呸!你做梦呢?!”钱氏睚眦欲裂,气得要命。 “呵,没想到洛川王妃会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既是如此,拖下去斩了吧。”澹台惊鸿神态闲适,完全是猫玩弄老鼠的模样。 钱氏怄得要死,君文同样无奈:“母妃,您犯的错是实打实的,即便闹到皇帝跟前,怕是也没好果子吃……” 钱氏的眼泪哗得就下来了,她愤恨地盯着的好整以暇的澹台惊鸿,当初这野种的母亲曾被自己戏耍,她求自己放她一马,自己要求她当着她儿子的面下跪磕头求自己,当日她的确跪了…… 如今,她的儿子是来报复自己的吗?! 澹台惊鸿脸上的笑容带着残忍,“本相没有太多的耐心,快点跪下吧。” 沈宁琅与沈宽皆都不语。沈宁琅的心里有着丝丝快意,洛川王妃心太黑,即便夫君养了外室,也不该残忍地派杀手杀光人家家里整整八十一口人。 现在让她跪下认错,都是轻的! 沈宽则盯着不知名的角落,空荡荡的右臂袖子在微风中轻晃。他今日穿了身天青色的绣繁竹长衫,发髻打理得很是整齐,脸上也没有胡渣,看起来清清爽爽。 他本以为今天能看见她,但是,她似乎不会来了…… 他的眼底难掩失望,忍不住仰头喝了杯酒。 他只是,想看看她而已。 而洛城街上,林瑞嘉与东临火越进了一家成衣铺子,里头挂满了充满西北异域风情的衣裙,很是特别。 有热情的店小二迎了上来,“两位请进!公子是要为夫人买衣裳吗?咱们店的衣服都是洛城最好的绣娘们做的,保证夫人满意!” 这件成衣铺子挺大,里头有不少人都在逛着。店小二将他们二人带进去,东临火越的英俊高大,立即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目光。 那小二拿起竹竿,指着挂在墙壁上的一件桃红色绫罗衣裙:“这一套,公子看看可还满意?” “太艳。”东临火越否定。 小二又指着旁边一件碧青色搭配白玉腰带的:“这一套呢?” “太素。”东临火越摇头。 小二想了想,指向另一件鹅黄的:“这一套?” “太俗。”东临火越皱起眉头,这里的衣裙真丑,没一件能穿出去的。 林瑞嘉指着挂在最里头的一件,轻轻拉了拉东临火越的衣袖:“越哥哥,那一套好看吗?” 东临火越看过去,那是一套紫罗兰色的绣花套裙,八颗深紫色对襟盘扣,做工很是不错。 “勉强看得过去。”他淡淡道。 小二忙不迭取下来:“夫人可要试一试?” 757.第757章 君世子的跪 林瑞嘉望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声音冷淡:“直接包起来。” “哎,好嘞!”那小二眼力很好,知晓东临火越定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忙不迭去办。 两人转了一圈,东临火越指着其中几件,声音不高不低:“这,这,还有那一套,都包起来。” 那小二喜不自禁,道一声“公子真是疼夫人”,忙不迭去办了。这年头,不问价钱就买下东西的金主儿可不多。 他正待取下东临火越指定的最后一套,忽然有个刁蛮的声音响起:“你们店怎么做生意的?那一套是本小姐早先看中的,你们拿下来给别人,是什么意思?” 随着声音临近,林瑞嘉看过去,只见一位身着大红色洒金牡丹长裙的少女快步走过来,从小二手中夺去最后一套衣裙,拿给身后的小丫鬟:“拿去结账!” “是!”那小丫鬟唯唯诺诺忙跑去办。 小二十分尴尬,这位小姐乃是洛川首富钱茂之女钱伊人,素来娇蛮任性,在店里抢了人家好几套衣裙,还非得说是自己先定下来的。 钱伊人高傲地扫过林瑞嘉的脸,却被惊艳了一番。 她自诩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眼前这位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却美得让女人都嫉妒。 她目光又移向林瑞嘉身后的男子,顿时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她是钱家的掌上明珠,参加过无数宴会,什么样的贵公子没见过,可眼前这一位,浑身的气质却比那些男人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再看相貌,这男人的相貌简直可以称之为妖孽,钱伊人捂住胸口,夸张地扶住旁边丫鬟的胳膊,死死盯着东临火越:“本小姐这是出现幻觉了吗?!” 她一出现就抢走了自己的衣服,林瑞嘉本就不爽,又见她盯着东临火越发花痴,不禁更加生气,拉了东临火越就要离开。 东临火越看也没看钱伊人,抬步便要走。 钱伊人却不顾礼仪规矩,直接拉住东临火越的袖子:“你不许走!你是哪一家的公子,报上名来!” 东临火越冷冷扫了她一眼,内力运转,钱伊人直接被震得飞出去,狠狠撞在了墙上。 她痛得要死,一双眼却不肯离开东临火越的脸,脸上泛起莫名的红潮:“居然打我……” 林瑞嘉望着她,心中一阵恶寒,衣服也不要了,忙拉着东临火越离开。 洛川王府正厅,钱氏浑身颤抖,盯着澹台惊鸿看了半晌,最后低头跪了下去。 对她而言,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比她的命更重要的了。 面子丢了算什么,大不了以后再找回来。可命没了,那可就真没了。 澹台惊鸿冷眼看着她跪下去,坏心情并未因她这一跪而有所消弭,一股名为仇恨的火焰反而在心底恣意横行,燃烧得愈发旺盛。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幽幽响起:“认错吧,说不准本相心情好,便放你一马。” 钱氏双手紧紧攥起,那目光几乎要生吞活剥了澹台惊鸿。让她说认错的话?她是堂堂洛川王妃,她如何说得出口?! 君文眸中满是不忍,便陪着她跪下,朗声道:“太上皇提倡孝道,今母妃犯错,本世子理应代罚。若是母妃这一跪依旧不能让相爷满意,那么就由我代替母妃接受接下来的处罚。” 澹台惊鸿凉薄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声音不咸不淡:“君世子还有母亲可以孝顺,真是好啊。可本相的母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君文抿了抿唇,“相爷这是何意?” 澹台惊鸿随手推开桌上的菜肴,拉起沈宁琅的手:“回行宫吧。” 沈宽跟上,三人很快离开了正厅。 钱氏站起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大厅里能砸得都给砸了。三人走了老远,依旧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咒骂与摔东西的声音。 直到此时,澹台惊鸿的心情才稍稍和缓些。 大厅里,钱氏发泄完后一屁股坐在上座的大椅上,望了眼澹台惊鸿还没吃完的饭菜,一脚踹翻了那张桌子,胸口剧烈起伏,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愤怒。 君若怜起身,有些埋怨地望了眼钱氏:“母妃,你刚刚真是丢人!”说着,扭头离开了正厅。 钱氏被她这态度气得不轻,指着她冲君文喊道:“看见你妹妹了吗?!她这是什么态度?!” 君文无奈,他的两个妹妹被母妃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一个毫无尊重长辈的意识,一个只知道打扮追男人。结果现在好了,一个连母亲受辱都不知道吭声,事后只知责怪母亲丢人,另一个客死异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想想又有些生气,可是看着双目泛红的钱氏,又觉得她很是可怜。他又安慰了钱氏几句,这才张罗着让丫鬟们将大厅重新收拾。 等到收拾好时,已过了两刻钟。 他在大厅外的屋檐下站着,觉得颇有些累。他的父王不是个靠谱的,平常不是打猎就是游山玩水逛青楼。他的母妃,除了爱争风吃醋外,便只知宠溺女儿,对府中杂事丝毫都不曾上心过。 他既对外替父王处理洛川的政事,又要对内主持府中杂物。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好几年了……这次皇帝驾临洛川,一应杂事人情,也全是他一手操办。 可这些事情落在别人眼中,他做好是应该的,做不好是他没本事。 他仰头望着天空,只觉双眼干涩,心累无比。 另一边,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回到行宫已是未时(下午13点),澹台惊鸿、沈宁琅与沈宽都坐在小花厅里正在说话。 三人正互相交换天照与洛川两地见闻,沈宽偏头便看见那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走进门来。 他的目光顿了顿,又很快收回。心头泛起一丝紧张感,莫名其妙的,他有点害怕看见她。 几人起身向东临火越行了礼,都入座后,东临火越看向沈宽,示意将他洛川一带的事情叙说一遍。 林瑞嘉看过去,只见沈宽的面容不再似从前放荡不羁,眼底都染上了一抹名为沧桑的东西。 758.第758章 能有他好看吗 行宫内,沈宽的声音保持着平静:“洛川王常常外出狩猎,一去便是几个月。洛川的一应大事,都是君世子拿主意。但洛川的实际大权,如兵权、财赋等,依旧掌握在洛川王手中。真正的大事,微臣猜测应该是君世子请示洛川王之后才拿的主意。至于君世子,此人性子偏柔,做事恪守中庸之道,是守成之人。” 东临火越微微颔首,沈宽又道:“微臣奉太上皇圣命来洛川监修河道,采取的主要是疏通的策略。微臣征集了民工开挖河道,就在上个月,挖出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是什么?”东临火越蹙眉。能被沈宽称之为“不同寻常”,那么必定不是一般的东西。 “是一棵树。”沈宽有些难以启齿,“一棵非常特别的树……” 众人面面相觑,东临火越缓缓道:“此事,可有他人知道?” 沈宽摇了摇头,“挖到那个洞穴的时候,正好是微臣的心腹轮班,所以洛川这里,还无人知道。微臣已经将那个洞穴封上,陛下若是要去,微臣立即遣人打开。” 澹台惊鸿托着下巴,“既是不同寻常之物,那么去洞穴一事,还得秘密进行。” “这里有座青楼,名为弄影楼,乃是张家的产业。弄影楼下有无数密道,其中一条可通往洞穴。”沈宽笑容风流,“只要陛下愿意,今晚便可秘密前往。” 沈宁琅不悦:“二哥你又逛青楼……也不捎上我……” 澹台惊鸿伸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不许提青楼!” 众人又细细敲定了计划,最后决定晚上亥时(21点)行动。 另一边,钱家大小姐钱伊人咋咋呼呼坐轿子来到洛川王府,径直闯进了君若怜的房间,拉了她的手,兴致极高:“表妹啊,我今天在街上碰到了一个极品贵公子,你是没看到,那叫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钱伊人的父亲是钱茂嫡长子,而君若怜的母亲又是钱茂的嫡女,所以两人乃是表姐妹关系。 君若怜正对着镜子补妆,十分厌烦她的咋咋呼呼:“能有多好看?比那台上唱戏的小生还好看?!我记得你前几天不是喜欢戏团里那个当红小生玉飞烟嘛,还赞他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怎么今天就变了卦?” 钱伊人眸子里难掩激动:“你是没见着那个男人!好想再见他一面啊,让我死了都愿意!” 君若怜无语,白了她一眼,伸手拿眉黛膏扫了扫娥眉:“我过会儿要去花园走走。母妃说,让我多在府中逛逛,万一遇见皇上,要努力让皇上喜欢上我。” 她说着,望着镜子里的脸,又有些难过。这张脸好看是好看,就是肤色粗糙了些。她和她妹妹都是遗传的母妃,身上尽是缺点,真是讨厌死了!今天中午看见那个野种旁边的沈家小姐,人家那一身肌肤水灵灵的,真是羡慕死人! “皇上?”钱伊人轻哼了声,“皇上算什么!能有姑父厉害?” 她说的姑父指的就是洛川王。她从未出过洛川,在她眼中,洛川就是天下的中心,她的姑父就是这中心的王,是顶顶厉害的人物。 君若怜白了她一眼,起身道:“我要换衣服去花园。” 此时花园中,林瑞嘉坐在秋千上,东临火越在后面给她轻轻推着,满面都是如沐春风的笑容。 桑若等一干婢女守在远处的花树下,反而没事儿可干,桑果带头,蹭着树干聊起八卦来:“我听说啊,这洛川王并不喜欢这个洛川王妃,乃是因为太上皇的旨意,才迎娶的。” “那他喜欢谁?”板栗好奇。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听宫里有地位的老嬷嬷们说的。”桑果摘了朵花儿别在鬓角,捏了个兰花指,笑嘻嘻问道,“好看不好看?” “臭美!”寒蓉蓉扑哧一笑。 几个小丫鬟嘻嘻哈哈闹起来,林瑞嘉远远看着,有心放她们去玩,便抬高音量:“桑若,带她们四处去逛一逛!” 桑若点头,与几个小丫鬟一同离开。 四周无人,花树芬芳,落英缤纷。 东临火越身形一动,已经跃到秋千上坐了,反手将林瑞嘉抱进怀中,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脑袋:“嘉儿。” “嗯?”林瑞嘉坐在他的腿上,抬头望着他,美眸之中的懵懂无辜让东临火越忍不住的心痒痒。 “嘉儿!”他又叫了一声。 “干嘛?”林瑞嘉抬起下巴,眼睛里满是骄傲与不耐烦。 大约面对宠溺自己的人,都会露出这种骄傲神情吧?因为知道自己再怎么蛮横,再怎么骄傲,再怎么惹是生非,他都不会离开。 东临火越低低笑起来,捏了把她的脸蛋,修长的腿一勾,打起秋千来:“真是喜欢你这小模样。” 林瑞嘉脸颊微红,抱着他的腰,却依旧努力端着架子:“知道我好,就该好好珍惜。别再给我惹来一堆女人,看着烦。”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听在东临火越耳中,心都要融化了。 他刚要对她表一下忠心,对面猛地响起一声尖叫,旋即一个红衣女子疯疯癫癫地冲了过来:“你不是白天那位公子吗?!” 东临火越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眼前站着的正是中午在成衣店里扯他袖子的女人。 林瑞嘉窝在他怀里,有点吃醋。 这个女人有完没完,居然阴魂不散出现在洛川王府……可她懒得去理,只是懒懒所在东临火越怀中,悠闲地看他怎么办。 东临火越知道这是考验自己的时候,一手揽着她的腰,双眸冰冷地注视着钱伊人,吐出的字简单极了:“滚。” 钱伊人的笑容僵在脸上,颇有些尴尬:“那个,我是钱家大小姐,唤作伊人。我只是,想要认识一下你……” 君若怜随后走过来,看见东临火越时也吓了一跳,这么好看的男人,居然被她表姐这个蠢蛋捷足先登了…… 府里头来了这样好的男人,她母妃却要她去勾引什么皇帝,皇帝能有他好看吗?! 759.第759章 弄影楼密道 她想着,忍不住走近了些。 林瑞嘉的小手朝着东临火越的后背重重拧下去,东临火越吃痛,忙朝她们二人挥挥手:“快走!” 可惜他的话对这两姑娘而言,纯粹只是耳边风。 她们一个自诩是洛川的公主,一个自诩家中富可敌国,根本没把对面这两人的身份地位放在眼里。 君若怜猜测这个男人如此年轻,大约是御驾随行的贵公子,不禁柔声道:“我乃洛城的若怜郡主,不知公子大名?” 林瑞嘉瞥了她一眼,见她面犯桃花,心中更加生气,随手就重重掐在东临火越背上。 东临火越又痛又怕,正要冲君若怜和钱伊人发火,一个缥缈的歌声自远处响起: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这歌声宛转哀伤,承载着无限情谊,如杜鹃啼血,绕梁三日经久不绝,叫人回味无穷。最妙的是还伴着凄美的箜篌声,两者奇妙地融为一体,令人如闻仙乐。 林瑞嘉与东临火越对视一眼,下了秋千,径直往歌声处走去。君若怜与钱伊人同样好奇,也跟了过去。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歌声到了高潮,四人看去,只见桃花树下,一名白衣少女正婉转高歌。她生得颇为美貌,五官与君若怜和君若惜有三分相像,只是皮肤偏白,双眸乌黑,透着一种灵动的美。 一曲唱罢,她低首朝放下箜篌的沈宽行了一礼:“多谢沈公子指点。” 钱伊人见状,拿胳膊肘捅了捅君若怜,低声道:“那不是你庶妹吗?” “君雾,你在这里做什么?!可别冲撞了贵人!”君若怜很是讨厌这个庶妹。当初为了防止父王出去找女人,她母妃将陪嫁丫鬟送到父王床上,之后就有了这个庶妹。她母妃觉得女孩子没什么威胁性,便就养在了府中。 君雾对君若怜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嫡姐。” “还不滚下去!别打扰沈大人!”君若怜没好气。 “是……”君雾临走前还不忘多看一眼沈宽,这才匆匆下去。 沈宽起身,朝东临火越拜下:“陛下。” 东临火越抬手示意他免礼:“刚刚那首词,是你做的?” “从一本古籍上翻阅而来的,很对微臣胃口,便谱了曲。君三小姐的歌喉不错,唱出来,倒是颇有一番韵味。”沈宽笑着,尽管没了右臂,却依旧是文采风流的不羁模样。 君若怜和钱伊人都有些呆滞了,这个男人,居然是皇帝?! 两人望着他,眼中愈发有神采起来。 君若怜暗道母妃果然还是有眼光的,若能嫁给皇帝,那当真是极好的! 然而东临火越没给她们俩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带了林瑞嘉和沈宽回了行宫。 等到他们走远,钱伊人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尖叫出声:“好棒好棒!我好喜欢皇帝陛下!表妹,不如咱们一同进宫吧?!” 君若怜比她稍微冷静些,脸上却悄然晕开绯红:“若是能一道嫁进宫中,自然是好的……” “不过……”钱伊人望了眼行宫的方向,“他怀里那个女人,真是讨厌。不知是哪一家的小姐?” “宫中只有一位裴妃,还怀了身孕,应当不可能是她。大约是宫女吧?”君若怜想着,摆了摆手,“不管那么多,我先派人盯着行宫这边的动向,陛下一有行动,我就通知你!” “成!” 这边两姑娘商量好了,便各自回家用膳。 另一边,东临火越与林瑞嘉等人在行宫内用了晚膳,拒绝了君文逛洛城夜市的邀请,换了简单的男装,往弄影楼而去。 钱氏得知皇帝去了青楼,很是郁闷,问君文道:“这皇帝打得什么主意?怎么去了那种地方?” 君文摇了摇头,亦是不知。在他看来,这位年轻皇帝深不可测,并不是他能够看透的。 钱氏想了想又将君若怜招来,问她可有遇见过皇帝。 君若怜满面桃红,只低头不语。 见她如此形状,钱氏心里头算是有了数,笑道:“既然喜欢,那么母妃和外公倾尽全力也是要为你争一争的。不说后位,起码也得是个皇贵妃的位置。你是我堂堂洛川大郡主,可不能像惜儿那般,最后……” 她说不下去了,眼圈泛红,哽咽了好几声。 “母妃……”君若怜倚过去,语带娇憨,“我一定会比妹妹争气的!只要母妃肯说动外公帮我,女儿日后做了皇贵妃,一定会报答母妃!” “你这孩子,你是外公的亲外孙女儿,他不帮你帮谁?!”钱氏悲伤的情绪一扫而无,笑着和君若怜闹在一处。 君文无奈地望着她们,他的母妃丝毫都没有意识到,提到惜儿时,大妹一点都没有表现得很难过。 对她而言,这府里头任何人的生死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着她自己能得到什么。 他母妃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两个女儿,在别人眼中,却尽是不堪。 他不忍再想,转身出了正厅。皇帝虽然是微服私访去弄影楼的,但他这位东道主,暗地里却必须要保护皇帝的安全。于是他又调了一部分侍卫守在弄影楼外,唯恐皇帝有个什么闪失。 弄影楼中,东临火越一行人径直上了楼,沈宽与坐镇这里的晶娘对了暗号,那晶娘知晓他们是张大少的贵客,便引了六人去地窖。 去地窖的路上,沈宽解释道:“当初微臣来洛川前,张公子便将这栋楼的秘密告诉微臣了,说若是有不测,报上暗号,弄影楼必定护微臣周全。并且对微臣在洛川的一切行为,都鼎力支持。” 东临火越眼底神色莫测,随着晶娘往前走去。 林瑞嘉对张朝剑颇有好感,这个男子,虽然双腿瘫痪,但是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能将生意做得这么大,能成为东临的首富,不是没有道理的。 上官竹茹与夜冥走在最后面,通往地窖尽头的路有些黑暗,她有点害怕,一路死死拽着夜冥的衣袖。 760.第760章 洞穴古树 夜冥不得已放慢了脚步,半刻钟后,终于走到了地窖尽头。 地窖尽头的墙壁上,紧贴一面巨大的青铜矩形雕花的东西,乍一看都会以为是墙壁挂饰。晶娘从兜里取出一块矩形令牌贴到正中心,只见这青铜器缓缓颤了颤,旋即往右边缩去。 一个洞口呈现在众人面前,正是地道的入口了。 “多谢。”沈宽笑道。 晶娘轻轻一笑,暧·昧地踮起脚尖吻了口沈宽的侧脸,“沈公子都是熟客了,还说什么多谢……” 语毕,扭着小蛮腰离开。 本来这种事平日里常常发生,只是今日当着林瑞嘉的面,沈宽倒有些不好意思。尽管知道她这一生都不会成为自己的女人,但终究,是喜欢的。 他带头进了地道,地道的墙壁上每隔几米便嵌着一颗夜明珠,沈宽轻车熟路的在前头带路,除了脚步声,其余什么声音都没有。 林瑞嘉望着四通八达的地道,不禁有些佩服沈宽。这样交错的道路,每一条几乎都差不多,没有一丝分辨感,沈宽竟然能把路记得这样清楚…… 沈宁琅满眼好奇地边走边看,走了一刻钟的功夫,忍不住出声问道:“张家修这么多密道做什么?” “他这是狡兔三窟。”澹台惊鸿冷声,“别看张朝剑素日里温温和和,实际上,他的心眼,比任何人都要多。我记得十年前大旱,粮食都卖绝了,在所有商家都无米可售时,唯独张家一家依旧在卖米。他们不知存储了多少粮食,在那一年,即便是皇家,也得向他们低头。他们大发了一笔横财,所谓的东临首富,实质上也不过是变着法儿地搜罗民脂民膏。” 他说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粒稻谷:“看来这座地道,原来也是存储粮食用的。” “切,又在炫耀见闻……”沈宁琅鄙夷地白了眼他的背影,继续往前走。 澹台惊鸿无语,明明是她问的问题,他回答她了,她不说一句感谢的话,却在这里冷嘲热讽。果然,这女人不是容易打交道的…… 又走了许久,前方的路颇有些湿滑,澹台惊鸿摸了一把墙壁,墙壁上尽是苔藓。 他擦了擦手:“这里从前应该是用来储水的,现在水干了,才被你发现这条通道。” 沈宽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猜测的。没有水的话,那棵树不会长那么大。” 七人走了一个时辰,终于走到了洞穴尽头。 通道口逐渐扩大,可容五个人并肩而行。 东临火越紧紧牵着林瑞嘉的手将她护在身边,走到洞穴门口,却都有些惊住了。不止他们,其他五人也是。 前方是巨大的地下空间,土地是赤红色的,穹顶嵌了无数颗夜明珠,看起来恍如星空。 一棵古铜色巨树,枝干蜿蜒盘曲,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向着天空的方向伸展。 它的树冠圆而巨大,一眼看去,大约有半亩大小。 树枝上满是叶片,这叶片很不同寻常,一半是绿色,一半是红色,呈手掌形状,叫人咋舌不已。 树枝上还挂满了红色的浆果,一颗一颗圆滚滚的,远远看去一派丰收的场景。 然而结合着这背景来看,这幅画面却颇有些诡异。 哪里有树,能够在地底下生长得这样庞大?!更何况,它的叶片居然是两种不同的颜色…… 沈宽眸中也隐隐有着呆滞,即便看过好几次,可是再见一次这种场面,都会觉得浩繁巨大,令人叹息。 这棵树,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众人都走进巨大的穹顶之下,仔细观察起这棵树来。上官拿了一方帕子,将掉落在地的果子都认真地捡起来放好。 “小竹子,你捡这些做什么?”沈宁琅好奇。 “你瞅瞅,这棵树一看就不是寻常的树,想必这果子必定能有妙用。”上官笑容可掬,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干净,“拿来煲汤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呢。我们家夜冥,最近要好好补补。” “我们家夜冥……”沈宁琅一阵恶寒,望了眼站在她旁边呆愣愣仰头张望树顶的黑色蓝发背影,忙不迭离他俩远些。 澹台惊鸿蹲在地上,打量着这棵树,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截枯树枝拨弄着泥土。 “你在看什么?”沈宽走过来问道。 “这棵树,已经枯死很多年了。”澹台惊鸿声音冷静,“只是因为它本身的原因,能够将树叶和果子保存这么多年。只是,这些树叶和果子内部,恐怕已经被腐蚀透了。” 沈宽随手捡起一颗果子,轻轻一捏,里头顿时爆出黄色的浓汁,果肉果核什么的,果然都已腐烂透了。 东临火越牵着林瑞嘉的手,两人走过落满果实的土地,在离众人不远处的地方,林瑞嘉忽然顿住了步子。 “那不是一条河吗?”她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漆黑河道。 东临火越扫了一眼:“是地下河,怎么了?” “没有声音。”她说。 “可能流得比较缓慢,约莫快要干涸了吧?”东临火越负手而立,只盯着那树,眉眼之中都是疑惑,“这里嵌了很多夜明珠,应该是人工开凿的洞穴。这种树,我从来没有见过,书中也从未有过记载。是谁将它种在这里的?” 林瑞嘉却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似的,只凝眉盯着那条漆黑的地下河。她觉得,好像有人从河上过来了…… 她忍不住朝那条河走去,越靠近,她的心跳得越快。心底有声音劝她不要过去,可像是使命召唤一般,她无法抑制住内心强烈的、想要过去看一看的欲·望。 她一步一步靠近河边,身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棵树上,没有人看见她离开。 她走到河边,举目远望,远处传来了缥缈的歌声:“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歌似乎是由一名老妪唱的,与一般少女唱的不同,她的歌声沧桑中带着悲凉,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仿佛已经经历过无数轮回。 761.第761章 山姥?! 一叶黑色扁舟缓缓靠近了岸边,上面撑蒿的人披着一身蓑衣,身着黑色袍服,隐约露出的脸苍老无光,尤其令林瑞嘉震惊的,是她有一双红色血眸。 这样的眼睛,她只在一个人的脸上看过。 当初在南羽天照城时,为了救茗儿和水儿,她曾央求冯知远将她们藏起来。冯知远带她去了地下黑市,在那里,她看到了被称为“山姥”的女人。她以血为生,常年住在阴暗的地下,似乎是阴阳家的大人物。 “山姥?” 她有些不敢肯定。这里是万里之外的东临洛川,山姥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女人笑起来,发出尖刻的笑声,她缓慢地撑着蒿:“木家的女儿,时间快要到了。” “什么时间?” “木家的女儿,时间快要到了啊……” 她喟叹一声,身影鬼魅般驶着小船走远。 林瑞嘉再定睛看过去时,这条河分明就没有水,更遑论船和人?! 她后背起了一身冷汗,逃命似的往大树下跑。东临火越一把抱住满身虚汗的她,关切问道:“怎么了?” 林瑞嘉抬头望着他,声音有些颤抖:“越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害怕!” 东临火越清晰地感觉到了她泛凉的指尖与颤抖的身躯,也不顾再研究这棵树,只让夜冥随意采了些叶片树枝和果实,便带了林瑞嘉要回去。 可林瑞嘉实在太过害怕,竟腿软得走不了路。东临火越不知道她究竟在河那边看见了什么,他不敢问,怕她更加害怕,便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来时的洞口而去。 众人回到地窖,上了青楼,东临火越见林瑞嘉面色苍白,不忍她再坐马车颠簸,便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问晶娘要了个干净房间,陪林瑞嘉在这里睡一晚。 晚上的时候,林瑞嘉发了高烧,东临火越不停拿冷帕子为她敷额头,直到凌晨时分,她才稍微好些,可身上依旧是忽冷忽热。 东临火越又让晶娘拿来一套新的中衣,他将她身上被汗水打湿的中衣扔了,为她擦干净身体,换上新的干净中衣。林瑞嘉眉头皱得很深,似乎是陷入噩梦无法自拔。 东临火越俯身亲·吻着她的眉眼,又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希望能用自身的温暖让她好过些。 这一夜,过得很是漫长。 翌日,晌午。 林瑞嘉缓缓睁开眼眸,触目所及的是一张放大了的脸。 鬓如刀裁,凤眼妖娆,薄唇微扬,鼻梁高挺,正是东临火越。 他的眼下隐隐有着青黑色,仿佛是一夜都没睡好。她低头看了下姿·势,他的手臂垫在她的身下,仿佛不知疲倦般,被她枕了一夜。 她尽量将身子放空,不压着他的手臂。她窝进他的怀里,脑袋蹭了蹭他结实的胸膛,眼里盛着满满的安全感。昨晚的恐惧烟消云散,仔细回想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蹭了一会儿,听着头顶上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忍不住抬头看去,他的睫毛很漂亮,熟睡的时候尽数遮下,像是两把收拢的折扇。 他的薄唇微微翘起,仿佛睡梦中都在笑。 她忍不住跟着微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嘴唇,一点一点勾勒出他的唇型,反复摩挲,怎么都不会疲倦似的。 她一个人呆了一会儿,玩心又起,悄悄伸手从床头取来蘸了墨水的毛笔,忍住笑意在他脸上悄悄画起画来。 左一撇右一撇,两撇小胡子完成了。 左边脸颊一个圆圈,右边脸颊一个圆圈,真是可爱啊…… 林瑞嘉咬了咬唇,大着胆子在他额头上画了个“王”字,然后望着自己的“完成品”,轻笑出声。 东临火越皱了皱眉头,伸手把她按在怀里:“别吵!” 林瑞嘉将毛笔搁到床头,声音清脆:“越哥哥,该起床了。” “什么时辰了?”东临火越照顾她一夜未眠,此时依旧很是疲惫。 “快要午时了。”林瑞嘉挣脱他的手起来,晃了晃他的身子,“快起来……” 东临火越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勉强坐起来:“你昨晚闹腾了一夜……在那条地下河边,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林瑞嘉轻声说道:“看见了以往的一个故人。” “故人?”东临火越表情认真。 然而这样的认真配着脸上的涂鸦,看起来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林瑞嘉扑哧笑出声:“没事的,我回去问一问钟瑶,她应当知道。” “你笑什么?”东临火越莫名其妙,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可是昨晚高烧,把脑袋烧坏了?” 林瑞嘉望着他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最后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活脱脱一个顽劣的小姑娘形象。 东临火越猜测自己脸上大约有什么东西,便下床往镜子边一照,只见自己的脸上到处都是她的“墨宝”,简直惨不忍睹…… “林瑞嘉!”他佯怒,下一秒已经跃到床上,直接将她按在身下,拿了毛笔作势要往她脸上画。 林瑞嘉吃吃直笑,忙不迭地躲闪,东临火越丢了笔,重重在她嘴唇上啄了一口:“下次不许调皮!否则就画花你的脸,把你拉到大街上示众!” “你舍得嘛?!”林瑞嘉抬起下巴,小脸上都是满满的自信。 东临火越掐了一把她的脸蛋:“小女人,你是吃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林瑞嘉歪了歪脑袋,眉眼弯弯:“我知道,越哥哥会宠我一辈子的……” 东临火越凑近她的耳畔,声音带着几分暧·昧:“一辈子怎么够?下辈子,下下辈子,朕都要宠着你,在床上宠着你,如何,嗯?” 林瑞嘉满面通红,东临火越已经邪笑着扑了来。 站在门外正欲敲门的沈宽默默收回手,站了片刻,缓缓转身下了楼梯。 她,已经得到幸福了。 他出了弄影楼,等在外头的澹台惊鸿奇怪:“陛下呢?怎么没跟你一同出来?” 沈宽道:“还在里头休息。” 澹台惊鸿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你去忙正事吧。师兄还有要事要做,就不奉陪了。” 沈宽应声,他望着澹台惊鸿离开,总觉得刚刚他眼睛里的情绪,很悲伤。 762.第762章 红烛秋光冷画屏 两人离开后不久,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挪到弄影楼前,站在门口迎客的晶娘望了他们二人一眼,笑道:“弄影楼不接女客,两位还请移步他处。” 这两人正是君若怜和钱伊人。她们收到消息,皇帝来了弄影楼,便想了个接近他的计策:只要她们扮成男人潜入弄影楼,进去后再换女装与圣上成了美事,还愁做不了皇妃吗?! 于是两人兴冲冲打扮成贵公子模样跑过来,不成想竟然只一个照面便被人识破女儿身份! 君若怜无措地望向钱伊人,钱伊人舔了舔嘴唇,从袖袋里取出一把银票在晶娘面前晃了晃:“看见没?若是让姑奶奶进去,这些银票,就都归你了!我们不惹事,就是好奇想进去逛一逛!” 晶娘拿过银票一看,都是百两面额的,出手倒是大方……她冲钱伊人妩媚一笑,声音都酥了起来:“两位公子里边儿请!” 钱伊人和君若怜进了弄影楼,各自松了口气,打发掉贴上来的女人们,对视一眼后上楼开始找起人来。 两人从未逛过花楼,乃是真正的黄花闺女。每次二人悄悄推开一扇雅间的门,看了里面的场景,都要脸红心跳许久。 她们翻遍了二楼,却依旧没有看到东临火越的半个影子。 钱伊人双手叉腰,颇有些生气:“肯定是有狐媚子勾引的皇帝!若是被本小姐抓到,非得划花她的脸不可!” 君若怜指着拐角的楼梯:“上面好像还有房间?” 两人说着话,又往三楼而去。 三楼尽头最大的雅间内,东临火越拥着林瑞嘉,双眸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眸,鼻尖蹭着她的鼻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蛋:“嘉儿。” 林瑞嘉清澈的瞳眸中,倒映着他放大的脸。她的脸上犹有红晕,看了他片刻,只垂下眼帘并不说话。 只这一垂眸,便是无限娇羞。 所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大约便是如此了。 东临火越却完全忽略掉她的艳色,只是专注地注视着她的瞳眸。他喜欢她的眼睛,正如他喜欢她这个人。 矮几上粉瓷瓶里插着一支白玉牡丹,正吐出鹅黄的花蕊。屋中一派静谧,东临火越凝视着怀中人的眼眸,只觉这一刻无比美好。 正在他享受着温香·软玉在怀时,外头却传来两个不和谐的声音:“就剩下最后一间房了,陛下他应该在里头!” “快去看看!我已经等不及要和陛下共赴巫山云雨了!” 她们的声音很大,丝毫都不避讳,更没有半分羞耻,脚步声很是匆忙。屋中的美好气氛被打乱,林瑞嘉侧身向里,明显是不高兴了。 东临火越从未如此厌恶过女人,冷声吩咐:“把她们拦住,捆了丢进地窖,等澹台回来处理。” 有风从窗外掠过,他的龙卫已经去办了。林瑞嘉眨了眨眼睛,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门外的脚步声已经消失。 东临火越俯身捏住她的下巴:“生气了?” 林瑞嘉打开他的手,闷闷不乐:“你有一堆烂桃花。” 东临火越失笑:“证明你夫君魅力大啊!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林瑞嘉盯着帐幔,伸手描绘着床罩的花纹,声音透着一股悲哀:“女子与男子是不同的……男子三十岁时,正当壮年,尤其是天子,每年还会有许多十四五岁的秀女进宫,供他采撷。可对女子而言,三十岁时,容颜已经开始衰老。到时候,又能用什么来博取恩宠呢?” “红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越哥哥,这是小时候你教我的诗。你当时说,这是描写宫女无缘得皇帝宠幸,只得拿着秋扇闲扑流萤。可团扇原是夏天才会用的,秋夜凉爽,要扇子又有何用?不过是用秋扇来比喻弃妇罢了。” 她说着,眼圈突然泛了红,“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永恒的爱,尤其是天家帝王……有时候,对他们,女人只是个玩物罢了,说不要就不要了……” 东临火越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多愁善感起来,只得将她抱进怀中,轻声哄着:“好好的,你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嘉儿,你与别人是不同的,就像我在你心里,始终与别的男人不同是一个道理。” 他说着,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我的嘉儿不该是会伤春悲秋的,笑一个。” 林瑞嘉仰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勉强露出一个笑。 “比哭还难看。”东临火越简单评价,随手拿起她的衣裙为她穿上,“该回行宫了。” 而与此同时,洛川王府行宫内,沈宁琅和上官守着一桌子菜,却只等回了沈宽一个人。 “二哥,陛下和倾城呢?”沈宁琅好奇。 “他们中午不回来用膳了,咱们先吃。”沈宽坐下,眼底隐隐有着寂寥。 三人草草用完午膳,沈宽正要外出办公,想了想,又对沈宁琅道:“师兄不易,你以后,不要老惹他生气。” “咦?”沈宁琅不解。 “师兄他今天情绪不好,大约又是想起了往事。我猜,他可能去了西郊的荒园祭拜。”沈宽摇了摇头,心情沉重地离开。 沈宁琅莫名其妙,仔细思考了会儿,猜测澹台惊鸿大约是去祭拜他死去的亲人们了。 她拉了上官的手,“小竹子,你说,澹台惊鸿这个人怎么样?” “澹台大人很有才华,是个难得的人才。”上官中肯的评价,“说起来,听闻这里是澹台大人的故乡,若是祭拜亲人什么的,你也应该一同前去才是。毕竟,这是第一次归宁啊!” 沈宁琅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便出了行宫,坐马车往西郊而去。 洛川王府花厅,钱氏正摆弄着一只刚得的青花瓷瓶古董,手下的大丫鬟阿蒲进来在她耳畔一阵低语,钱氏目光亮了亮:“当真?” “当真!探子亲口说的!”阿蒲颇有些小激动。 763.第763章 娘亲,这一位,便是您的儿媳了 “真是天要亡他啊!”钱氏冷笑,“让十三他们去西郊,务必要斩下他的人头!我倒要看看,这小兔崽子还如何猖狂!” “是!”阿蒲眼里的阴毒与钱氏如出一辙,转身出去遣人了。 沈宁琅的马车在街上兜兜转转,她买了些香火以及纸钱、灯笼,寻思着差不多了,这才往西郊而去。 今日的天气很不好,一派燥热。即便只穿了薄绸小衫,沈宁琅依旧觉得很闷热。她拉开车帘,外头一丝风都没有。 天色也不大好,阴沉沉的,似乎快要落暴雨了。街上的人却都很开心的样子,因为对他们而言,长期的干旱天气使得雨水都显得弥足珍贵。 西郊,一座小小的宅院建在山腰上。 这宅院破败不堪,尽是些残垣断壁。里头黄沙堆积,荒草丛生,最令人震惊的,是立在后院的八十一块墓碑。 一身白衣的男子立在宅子前,他的脚边躺着两盏褪了色的灯笼,灯笼布透着隐约的红色,因为残破,一半木制骨架露了出来,另一半则被黄沙掩埋。 澹台惊鸿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几缕纤长的发丝落在他眼前。他静静注视着那些墓碑,嘴唇干涩,仿佛是快要渴死的鱼。 “娘亲,外祖父,大伯,二伯,惊烈,惊风,绵儿,婉儿……” 他呢喃着,说出了八十一个人的称呼。 他每晚临睡前,每天早起前,都会默诵这些人的姓名。因为这世上除了他,谁都不会再记得世间曾经出现过这八十一个人。 他是最后一个记得他们的人…… 他默默站立着,良久之火,他闭上双眼,脑海之中闪过钱家、君家的那些人。 此次来洛川,他的仇,一定要报…… 山腰之上,风忽然大了起来。天空阴沉,有雨点落下,由小而大,密密麻麻,漫山都是雨声。 澹台惊鸿依旧站在断垣残壁之中,一身白衣,身体笔直,面容冷肃。 十二名黑影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他背后,十二柄寒刃出鞘,毫不留情地砍向他。 澹台惊鸿垂下眼帘,身形一动,眨眼间便退出了包围圈。 与此同时,四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与那十二个人厮杀在一处。 澹台惊鸿立在一处墙垣上,默默注视着那些墓碑,娘亲,这十二个人的人头,算是孩儿送给你们的第一份礼物…… 那四名黑衣人出手快而狠,双手持短刀,往来穿梭,竟刹那间便割了十二人的咽喉。 那十二名杀手大睁着双眼,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杀。 他们仰面倒了下去,血液从咽喉间流出,随着雨水蔓延开来。 那四名黑衣人对澹台惊鸿拱手,旋即运起轻功消失无踪。 澹台惊鸿轻飘飘落在地上,踏着那些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到最中间的一块墓碑前。 他倚在墓碑旁,伸手缓缓拂拭着墓碑,双眸之中平淡无波,看不出是喜是怒。许久之后,他忽然苦笑出声: “娘亲,小时候孩儿被他们追杀时,觉得这些人强大得可怕。可是如今再看,也不过尔尔。若是当初孩儿像今天这般强大,娘亲和外祖父、大伯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离开?” 他说着,声音哽咽,渐渐红了眼眶,眼泪与雨水一同沿着面颊淌下,湿发紧贴着他的面颊,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刚刚的嚣张与霸道,宛如一条无家可归的败狗。 沈宁琅一手撑着伞,一手挽着装了香火和灯笼的篮子,花了大力气爬上山腰来,触目所及的便是这么一副情景。 她站在不远处,不大敢上前去。 这样失魂落魄的澹台惊鸿,是她从未见过的。 过了很久,她似是下定决心,慢慢走了过去。 澹台惊鸿正哭得伤心,突然觉得雨停了。 他抬头看去,一把天青色的纸伞撑在他的头上,那个执伞的女孩,挽着竹篮,一脸懵懂。 他缓缓垂下头,泪水渐渐止住了。 他原本,就不是个习惯在别人面前暴露伤口的人。 沈宁琅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轻声道:“你没事吧?” 澹台惊鸿摇了摇头。 她蹲下来,将竹篮里的香火和纸钱放到墓碑前。她用火种点燃纸钱,伞下,那些纸钱迅速地燃烧起来,青烟缥缈四散,仿佛真的能到达另一个世界。 澹台惊鸿默默看着她的动作,沈宁琅又将香火点燃,声音很轻,仿佛是怕惊醒了熟睡地下的人:“为亲人拜祭,两手空空可不好。” 澹台惊鸿冷声:“仇人的人头,是最好的礼物。” 沈宁琅的动作顿了顿,抬眸望向他,旋即又很快收回目光。她虽然行事大条,却并不蠢。澹台惊鸿身上的杀戮气太重,若是不及时收敛,怕是会害了他。 沈宁琅做完一切,起身对仍旧坐在墓碑前的澹台惊鸿伸出手:“起来。” 澹台惊鸿瞥了眼她伸出的手,目光又落在她身上。 为了给他遮雨,她大半边身子都淋湿了。 他握住她伸出手起来,一手拿过伞,将伞整个倾斜到她那一边。 他揽着她的肩膀,带她往山下去。 远处山雨茫茫,一眼看去,所有的草木景色都模糊得只能看见隐约的绿。 更远的地方,青山延绵,大雨里,只能看见隐约的山的轮廓。 小小的山腰上,两人并肩而行,沈宁琅瞥了眼完全倾斜在自己这边的雨伞,声音轻慢:“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对我做过的事。” 澹台惊鸿轻笑:“我对你做过什么事?” “草原上,你把我——”沈宁琅面色通红,没有说下去,只冷声道,“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澹台惊鸿的目光落在她挽着空篮子的手腕上,洁白的皓腕上戴着一个成色普通的玉镯,正是他在船上时所赠。 薄唇轻扬,他笑得恣意。 娘亲,这一位,便是您的儿媳了。 山雨倾盆,簌簌作响,伞下却是一片清明。 洛城,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傍晚时分,天空便放晴了。晚霞千里,美不胜收。大街上有小姑娘叫卖鲜花,所有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764.第764章 毁掉闺誉 澹台惊鸿与沈宁琅先在弄影楼换了干净的衣裳,晶娘过来告诉澹台惊鸿,有人留了“礼物”给他。 说着,带了澹台惊鸿去地窖。地窖里躺着两个昏过去的少女,正是君若怜和钱伊人。 澹台惊鸿一见君家和钱家的人,气场都变得凛冽起来。吐出的话语毫不留情:“既是来了花楼,哪有那么容易出去。放消息出去,就说洛川王府的郡主和钱家大小姐今晚要在弄影楼献舞,本相要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洛城。” 晶娘从沈宽那里打听过了,知道这一位乃是当朝左相,另一位身份更是尊贵,乃是当今天子。可这里终究是洛川,而非天照。 她对他福了福身子:“相爷说的极是,这贱人活该倒霉。可是弄影楼只不过是一座小小花楼,即便背后有张大少撑腰,可素日里还得仰仗与地方官府的亲近才能维持下去。如果要与君家和钱家为敌,日后这两家找麻烦,弄影楼怕是要……” 她没有说下去,澹台惊鸿却很明白她的意思。君家在洛川,就等于土皇帝。君家若要覆灭一座小小花楼,根本就不费弹指吹灰之力。 若是弄影楼毁掉君家郡主和钱家大小姐的名声,恐怕这座楼怕是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所以她刚刚那么说,就是在问澹台惊鸿要个保证。 澹台惊鸿冷笑:“有皇帝和本相为你们撑着,又有何可惧?晶娘,张大少是皇帝的人。皇帝要动这两个女人,你敢代你家主子说一声不?” “民女明白了。”晶娘美眸中划过凝重,福身退下。 澹台惊鸿的话往深处理解,就是皇帝有意要动君家和钱家。只不过,是先拿这两个女人下手。 新帝登基不久就来了洛川,看来此次行程的目的果然不简单。莫非,洛川要变天了? 晶娘想着,有些胆战心惊。 君家和钱家,最难对付的乃是洛川王和钱家掌舵人钱茂。 仅凭皇帝带来的这几个人,真的能成事吗? 她不由叹口气,无论成败与否,都不该是她担心的问题。即便失败,她也只能遵循主子的指示,全力支持皇帝。 入夜之后。 弄影楼今夜比以后都要热闹数十倍,只因今晚有两位特殊人物要上台献舞。 洛城的所有贵公子几乎都赶了来,他们早已垂涎这两人良久,追求多日却始终没有结果,不成想这两个女人居然跑到花楼来跳舞! 弄影楼雅间都已坐满,其中最豪华的一间内,东临火越好整以暇地捏着酒盏,妖艳的面容上挂着一丝轻笑。林瑞嘉坐在他身边,目光落在一楼最中央的舞台上,表情冷凝。 澹台惊鸿会使出这样的手段倒是她不曾料到的。对女孩子而言,最重要的便是闺誉。君若怜和钱伊人一旦上了这个舞台,日后怕是再没人敢娶,更别提入宫为妃。 她看向旁边的澹台惊鸿,他倚在大椅上,手捧一卷兵书正细细研究,似乎对今日这场他一手操纵的好戏并没多大的期待。 沈宁琅则颇有些兴致,叫了好几瓶洛川特产的美酒,美滋滋的想要喝,却被上官及时拦了,理由是怀孕时不能喝酒。 沈宁琅抱着酒瓶不肯撒手,偏头问上官:“我说小竹子,你贴心也不该贴心在这里啊!我现在好想喝酒……” 上官把酒瓶抢出来:“喝果汁就不错了还想喝酒,也不怕肚子里的孩子受伤!” 一提到孩子,澹台惊鸿立即瞥过来,气场很是强大,颇有一种如果沈宁琅非要喝酒就把她扔下楼的气势。 沈宁琅悻悻松了手,摸了摸肚子,只盼着早点把这个小东西生下来,这样她就又能和二哥一起流连花丛,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了…… 而此时后台,君若怜和钱伊人几乎哭成了泪人。她们不停威胁给她们梳妆打扮的丫鬟,可那些丫鬟就像是个木头人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晶娘进来,声音平淡:“二位,今日可是有不少贵族公子为了你们特意前来捧场,若是演砸了,休怪我手下无情!”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们?!”钱伊人大怒。 “我是不算什么,只是今夜皇帝陛下也来了,就在雅间里。若是你们能让他满意,说不准……”她没有往下说,只是抬手指了指君若怜哭花的妆容,“只是你们这个样子,想必陛下他是看不中的。” 两个人平时被家里保护得太好,被晶娘这么一忽悠,觉得好像很有道理,便忙不迭主动补妆。 晶娘望着她们二人慌慌张张的动作,眼底掠过一抹轻视。 怎样的蠢人,怪不得会被第一个下手…… 而此时的洛川王府,寝屋内,钱氏几乎砸烂了所有可以砸得东西。阿蒲和几个小丫鬟跪在地上,都不敢说话。 “那个野种,居然杀了我花大价钱买来的杀手!这该死的野种,贱人,畜生!”她的脸通红通红,胸脯剧烈起伏,完全是怒不可遏的模样。 正在这时,外头有丫鬟挑了帘子,战战兢兢禀报道:“王妃,世子求见!” 君文进来,一眼看见满屋子狼藉,一股无力感再度从心底升起。他朝她作了个揖:“母妃。” “何事?!”钱氏没好气。 “刚刚得到消息,妹妹和表妹正在弄影楼……”他有些难以启齿,瞳眸里满是难堪。 “她们在弄影楼做什么?!”钱氏更加生气。她的怜儿可是要入宫为妃的,若是声誉没了,还入什么宫?! 君文低下头,轻声道:“她们在弄影楼献舞。” 屋中沉寂片刻,钱氏杀猪似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寝屋:“你说什么?!” “她们,在弄影楼献舞。”君文重复了一遍,眼底的难堪逐渐隐去。 有这样的妹妹,真是丢人…… 钱氏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那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把她们带回来?!若是你妹妹的名誉毁了,你负的起责任吗?!” 君文抬眸望着双眸通红的钱氏,只觉这样的母亲陌生无比。 他淡淡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765.第765章 还嫌不够丢人吗【打赏加更】 弄影楼,君若怜与钱伊人身着同样的服饰,在高台之上跳舞。她们二人的身段发育得极好,舞裙却有些暴·露,过大的动作牵引着舞裙,不时引起台下贵公子们发出一片暧·昧的声音。 君若怜和钱伊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见自己跳的舞似乎很受欢迎,于是越发用力跳起来。 钱家的大公子钱储坐在雅间内,丝毫不管妹妹在台上被一群色·狼盯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只眨也不眨地盯着君若怜的胸、腰和腿。 他早已垂涎君若怜良久,也曾有过上门提亲的心思,可惜姑母偏偏不肯,说什么怜儿是要嫁给贵人的。而这个表妹平日也高傲得很,根本看不起自己,还曾说自己一身铜臭味。 他摇着扇子,纵欲过度的脸黄黄瘦瘦,眼睛里却有着淫·笑,可是这样清高的表妹,还不是站在了弄影楼的舞台上,供男人们狎玩吗?! 沈宁琅激动不已,不时拉着上官“指点江山”一番:“看见左边那个君若怜没?她的腰很细,可惜不够软,和晴儿完全没有可比性。还有那个钱伊人,她跳得那是什么,一点美感都没有,我怀疑她是来搞笑的……再看看后面伴舞的人,啧啧,旁边那两个倒是生得水灵,跳得也不错!不过和筱红楼的姑娘比起来,还是差很多!” 澹台惊鸿听着她这番评论,不禁冷冷出声:“你还是姑娘家吗?” 沈宽的酒杯停在唇前,偏头看去,沈宁琅撅了嘴,就要和澹台惊鸿吵。他伸手拉住沈宁琅,“琅儿。” 沈宁琅白了眼澹台惊鸿,乖巧地坐到沈宽身边去。 林瑞嘉的目光却落在弄影楼大门口,“君世子来了。” 君文带着几十名侍卫闯了进来,丝竹管弦声都停了,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君文对众人视而不见,只大步上前拉过君若怜的手把她扯下台,君若怜还没看见东临火越,哪里舍得走,忙拍开他的手:“哥你干嘛?!”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君文皱眉。 君若怜瞥了眼众人,微微垂下头:“我自有分寸!你别管我!” “糊涂!”君文冷声呵斥,“母妃在府里快被你气死了,你能不能别老犯错?!” “我怎么就是犯错了?!”君若怜抬头,目光凶狠,“你根本就不懂!” 钱储挤出来,拉过君文,笑着劝道:“大表弟,咱们玩得好好地,你这是做什么?难得表妹有跳舞的兴致,你这做大哥的,怎么能不成全呢?!” 君文望了眼还傻站在舞台上的钱伊人,又看向钱储,声音带着满满的厌弃:“你自己不要脸,别扯上我妹妹。” 这话彻底激怒了钱储,他生来便是含着金汤匙的,哪里受过这等气!顿时也不管他世子的身份了,卷了袖管就要上:“老·子今天就代姑父姑母好好教训教训你,没大没小!” 说着,一拳揍向君文的脸。 君文素日里都是一副好性子,无论谁来招惹,几乎从不生气,所以钱储才敢逐渐骑到他头上去。 然而今日君若怜的事彻底让君文恼了,他一把握住钱储挥过来的拳头,手中力道渐大,一字一顿:“本世子是不是平日里太过温和,叫你们忘了我的身份?!” 钱储生得高大,可多年的放纵生活已经掏空了他的底子。他的手腕被君文抓住,竟毫无反抗之力。他叠声叫痛,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厮来救他,可那些小厮们被君文带来的侍卫团团围住,不敢动弹分毫。 钱储没办法了,只得恶语威胁:“表弟,你再不松开,我就回去告诉姑母!叫她拿你是问!” 君文眼中的冰冷更甚。他们几个表兄妹,每次发生争吵,母妃都会叫他让着他们。可他才是她的儿子不是吗?而且府中一旦得了什么好东西,母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钱家送去。好像王府不是她的家,钱家才是她的家似的。 君文想着,有些生气,松了手,目光扫过大厅,冷声命令:“聚众赌·博,私设花楼,给我把这里砸了!值钱东西充公,其余人赶出去!”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几十个侍卫立即行动起来。很快,大厅之中一片混乱,晶娘的目光落向二楼雅室,林瑞嘉望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示意沈宽下去解决麻烦。 沈宽到了楼下,侍卫们正四处乱砸东西,一些贵公子生怕惹来麻烦,都夺门而去。剩下的一些还想留下来看热闹,因此大厅里还很多人在。 沈宽走到君文身边,说道:“今晚大家不过是来图个乐子,君世子如此举动,实在是大煞风景。” 君文扫了他一眼,“如果上台跳舞的是令妹,沈大人可还会如此说?” 沈宽笑了笑,望了眼倚在楼上护栏边正冲自己挥舞小手的沈宁琅,淡声道:“不瞒君世子,家妹素日里最喜逛花楼,也曾上台跳舞唱歌,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君文知晓沈宽乃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沈宽来洛城多月,两人在政事上也曾有过交集,君文还是相当佩服沈宽的坦荡为人及风流才气的。 他叹了口气,说道:“沈大人一身风流傲骨,自是超脱凡尘之外。可在君某看来,女子的闺誉还是至关重要的。君某只有怜儿一个妹妹了,不得不珍惜。”说着,对沈宽拱了拱手,转身欲走。 沈宽暗道这人真是死脑筋,只得上前拉住他,附耳轻声道:“陛下正在楼上雅室,如果君世子今晚封了弄影楼,叫陛下怎么想?” 君文愣了愣,朝楼上看去,沈宁琅身后那间雅室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名侍卫。 沈宽拍了拍他的肩膀,君文回过神,脸上满是无奈,最后只得召回那些侍卫,带着君若怜转身,悻悻离开了弄影楼。 钱储有些后怕地望着他的背影,见今晚是没什么可玩的了,只得带了钱伊人也回了府。 尽管这场宴会不欢而散,但君若怜和钱伊人的名声算是因此毁尽了。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们二人在青楼的舞台上跳舞献媚,偏还跳得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舞蹈,毫无世家小姐的风度与修养。 766.第766章 麒麟火:嘉儿设局(1) 行宫内,澹台惊鸿与沈宁琅虽然被分到一间房,却是一个睡软榻一个睡床。 沈宁琅在床上辗转反侧,快凌晨了依旧没睡着。她扯开帐幔,看见澹台惊鸿正躺在软榻上,手持一卷书,就着微弱的灯笼光阅览。 他读书时很认真,偶尔读到精彩处,唇角会微微扬起。 沈宁琅歪了歪脑袋,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澹台惊鸿,还挺迷人…… 她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澹台惊鸿移开书,正对上她来不及收起的目光。 沈宁琅颇有些尴尬,下床倒了杯水:“你怎么还不睡?” 澹台惊鸿将书卷放到床头,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我在想,究竟要从哪里下手。” “对付洛川王妃吗?”沈宁琅抿了一口水,神色认真。 “钱氏愚蠢,并不难对付。真正难的,是她背后的钱家和洛川王。”澹台惊鸿眸中闪过恨意,“钱茂奸诈如狐狸,君无宴更是狡猾多端……” 沈宁琅放下茶杯,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有些惆怅,“呐,澹台惊鸿,别怪我没提醒你,钱茂也就算了,可洛川王终究是你的父亲。你,下得了手?” 澹台惊鸿闭上双眼,将被子拉起来:“夜深了,睡觉吧。” 话又说一半不说了……沈宁琅生气地朝他扮了个鬼脸,不悦地爬上了床。 而行宫最奢华的寝殿里,一盏花灯静静亮着,半明半暗之中,床铺上隐约可见东临火越与林瑞嘉躺在床上,两人都睁着眼睛,思考着各自的事。 过了许久,林瑞嘉忽然出声:“为什么我们来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过那只君家的守护兽麒麟?” “一个家族的守护兽,岂是轻易能见到的。”东临火越回答道。 林瑞嘉不悦:“以越哥哥九五之尊的身份,都不能见一面吗?” 东临火越侧头向她,伸手抚摸着她的面颊:“嘉儿,对洛川人而言,君无宴,才是他们的皇帝。” 林瑞嘉盯着他的眼,他的瞳眸里有无奈,有肃杀,有冷凝。 “越哥哥真要除掉君无宴?”她问。 东临火越眸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这得看澹台惊鸿的态度。就我个人而言,除掉君无宴并非是好事。洛川人多且杂,十分难管。而君家,在这片土地上统治了好几代,洛川人,只信服君家。若是除掉君无宴或者君家,都将会导致洛川大乱。” “我明白越哥哥的意思了。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比一个整体,更加难以驯服……毕竟,如今越哥哥只要能将君无宴制服,就等于制服了整个洛川。而若洛川无首领,越哥哥反而要对付下面更多的小头目。”林瑞嘉双眸微微闪烁,“是这个道理吗?” “我的嘉儿真是聪明!”东临火越笑着,亲·吻了下她的额头。 “可若是澹台惊鸿坚持要覆灭君家,越哥哥真的要随他一起发疯吗?”林瑞嘉又问。 “那是我承诺他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嘉儿,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东临火越握着林瑞嘉的手,声音坚定。 林瑞嘉沉默半晌,轻声道:“越哥哥做的决定,我都支持。” 翌日,君文到行宫来请安,并将钱家的请帖呈给东临火越。 请帖上的意思很简单,钱家将在三日后举行宴会,特别希望皇帝能够赏脸参加。东临火越只扫了一眼,并未说参加或是不参加,直接三言两语打发了君文。 林瑞嘉望着君文无奈离去,唇角微扬,屏退左右后,淡淡道:“越哥哥,想要见到麒麟,其实并不难。君文他,就是一个突破口。” “哦?”东临火越偏头看她,“嘉儿有何良策?” 林瑞嘉探过身子,在东临火越耳畔低语了几句,脸上的笑容狡黠而又带着点坏意,“只是得辛苦澹台惊鸿和宁琅了。” “能够彻底祛除体内的寒毒,想必他是愿意吃点苦头的。”东临火越露出会心的微笑,伸手刮了下林瑞嘉的鼻梁,“你这主意,恐怕会叫钱家和君家后悔举办这场宴会。” 林瑞嘉一手托腮,美眸之中尽是灵动:“欠下的债,总是该还的。”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钱家宴请的日子终于到了。 钱家里外都重新整修了一番,因为天气正好,所以宴会是在花园之中举办的。 钱家不愧于“洛川首富”之名,府中亭台楼阁、花园曲廊、飞鸟走兽等等都是珍贵之物。整座府邸修建的磅礴大气,堪比洛川王府。 东临火越的御驾在晌午到达钱家大门,钱家的当家人钱茂携着钱家所有族人一同恭候在门口,见御驾来到,一齐跪下,口呼万岁。 东临火越的目光扫过他们的头顶,微微抬手示意免礼,旋即牵着林瑞嘉的手进入了府内。澹台惊鸿与沈宁琅等人跟在他们后面,也一同进入。 钱氏也在跪伏着的人之中,等东临火越等人进了府,才抬头指着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愤愤道:“爹,穿白衫子的,就是澹台惊鸿那个野种!” “注意你的言辞,他现在的身份是当朝左相,深得陛下倚重,容不得你如此称呼。”钱茂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爹爹教训的是。”钱氏低头,知晓她爹素来重视这些表面功夫。不过既然她爹说了为她报仇,那么今日,就一定会是那野种的死期! 钱茂在小厮的搀扶下起身,虽然已年逾半百,但他看起来依旧龙虎精神。尤其是一双眼,丝毫没有老年人的浑浊,反而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精明。 洛川首富的掌舵人,自然不是寻常人。 此时午宴还未开始,林瑞嘉不想待在正厅听他们说一堆拍马屁的话,便借口更衣去别处逛一逛。 钱府花园设计的很好,有水有山,亭台楼阁掩映其中,每一个细节都是一处景致,都值得观摩。 林瑞嘉走到一处凉亭外,凉亭外堆了嶙峋怪石,怪石中生长着她没见过的兰花,浅绿色的花瓣,鹅黄的花蕊,十分清丽。 她忍不住俯身观看,身后却传来一个男声:“哟,这是哪家的小姐,本公子怎么从未见过?” 767.第767章 麒麟火:嘉儿设局(2) 嘉转身看去,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一双眼闪烁着淫·邪的光,一看便知是纵欲过度的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钱家公子钱储。 他摇着折扇,故作风雅地走过来:“这位小姐姓什么?是哪家的小姐?本公子怎么从未见过?” 他越靠近林瑞嘉,眼中的惊艳与欲·望越甚。他以为君若怜生得就很漂亮了,可是看见林瑞嘉,他才知道什么叫绝美不可方物。她与君若怜比起来,完全是云泥之别。 林瑞嘉往后退了一步,桑果拦在她跟前,大声呵斥道:“你又是哪家的?!不准靠近我家小姐!” “哟,倒是个泼辣的小丫鬟!”钱储冷笑一声,“居然还有人敢问本公子是哪一家的……这洛川,就没人不知道本公子名讳的!阿黄,告诉她们,本公子是什么人!” 他身后的贴身小厮挺直了腰杆,鼻孔朝天,大声道:“说出来吓破你们的胆儿!我家公子乃是钱家嫡公子,是钱家的继承人!” 钱储洋洋得意,正等着接受林瑞嘉的阿谀奉承,却见她面上带着淡淡的嘲讽笑意。 他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林瑞嘉好整以暇:“洛川钱家比之天照张家,如何?” 钱储愣了愣,张家是东临首富,自是钱家比不了的。 林瑞嘉瞥了他一眼,见他志得意满的模样十分好笑,有心戏弄他,便虚张声势道:“本小姐乃是张大少的妹妹,所以你那点钱,在本小姐眼里算不得什么。”说着,带着几个丫鬟高傲地转身离开。 钱储将她说的当真了,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直到林瑞嘉走远,才回过神。 “张大少的妹妹?!”他又想了会儿,突然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张家与钱家倒也门当户对,阿黄,你说说,若是本公子向张家求娶她,张家会不会同意?” “公子玉树临风,又富可敌国,张家岂有不同意的道理?”阿黄形容谄媚,满脸都是笑。 钱储摇着扇子哈哈大笑,心里头已经将林瑞嘉认定是他的未婚妻。 开席之后,林瑞嘉回到东临火越身边坐了。钱储进来,见她居然坐在皇帝身边,不禁有些生气。他的未婚妻,怎么跟皇帝搅合到一起了?! 然而他虽然生气,却是敢怒不敢言,只一个劲儿地摇折扇。 林瑞嘉从进来开始,目光就若有若无地从钱茂身上扫过。钱茂神态淡定自若,偶尔奉承东临火越几句,一派遵守法度规矩的良民形象。 林瑞嘉沉住气,酒过三巡后,沈宁琅看了她一眼,起身借口更衣离席。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钱茂脸上,只见钱茂微微抬头,目光闪了闪,旋即又低头用膳。 只这一瞬间,她便看到钱茂对面的大丫鬟悄悄出了正厅。 她美眸流转,澹台惊鸿会意,很快起身走了出去。 却说沈宁琅并未带丫鬟,她一个人走着,因为不知道路,所以越走周围越是僻静。 她皱起眉头,正要疑惑地转身回去问路,几个大丫鬟忽然出现,拦住了她。 沈宁琅见她们来势汹汹,不禁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往后退了几步:“你们想做什么?” 为首的大丫鬟笑道:“有贵人要请澹台夫人一叙,澹台夫人是要自己走过去,还是要咱们姐妹几个,扶着过去?” 她们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沈宁琅往四周看了看,这里很偏僻,一个人都没有。 她的目光落在她们脸上:“带路吧。” 澹台惊鸿一个人出了正厅,刚如厕完,钱府的大管家就找了过来,脸上挂着不阴不阳的笑容:“澹台大人,贵夫人迷路了,想要您过去带她出来呢,您是去,还是不去?” 澹台惊鸿拧眉:“你们把琅儿怎么了?” “啧啧,左相和左相夫人真是恩爱!”那大管家笑容猥·琐,“也没怎么,我们家老爷请她去地下室做客……可是啊,那地下室储存着冰块,冷入骨髓,澹台夫人身娇肉贵,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澹台惊鸿愤怒无比,一把揪住大管家的衣领:“你们若是敢伤害琅儿,本相定要你们赔命!” 那大管家冷着脸扯开他的手,整了整衣领:“澹台大人既是不想夫人受伤,那么最好乖乖听话,请吧?” 他说着,对澹台惊鸿抬手示意,明显是要澹台惊鸿去那间地下室。 澹台惊鸿一脸愤怒,却无奈只得跟着那阴测测的大管家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只嵌了两颗夜明珠,勉强能够看得见人影。澹台惊鸿走下旋转石阶,正看到一个纤弱的身影靠在墙壁上。 他大喊了一声“琅儿”,便急匆匆奔过去。 管家站在石阶上头,露出一抹冷笑:“澹台公子,你就好好享受所剩不多的命吧!临死前有个美人相伴,也算是艳福不浅!” 他说完,毅然地从外头锁上了地窖的门。 地下室很安静,很冷。 这里存储了很多冰块,温度低得要命。 沈宁琅搓着手,垫脚望了眼紧锁的门,小声道:“这次为了配合倾城的计划,我可是牺牲不少!瞧瞧这里,真是冻死我了!” 澹台惊鸿也一扫刚刚脸上的担忧表情,声音冷静:“这次是用命换命。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不会有遗憾。” 用命换命…… 沈宁琅品着他这句话,觉得颇有道理。这样冷的地方,必将催生他体内的寒毒。等到他寒毒发作之后,皇帝会和倾城一同过来将他带出去。届时,利用天子之怒,逼迫君文用麒麟火救澹台惊鸿。君文软弱,为了平息圣怒保护钱家,必定会带澹台惊鸿去麒麟的藏身之所。 等到那时,澹台惊鸿就可以利用麒麟火彻底驱除体内的寒毒。 并且…… 沈宁琅会心一笑,倾城果然聪明! 澹台惊鸿低头望着她,她只穿着薄薄的罗衫,浑身冻得发抖,脸上却挂着傻乎乎的笑。 想起她遭遇这些都是因为自己,他心里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无意识地,伸臂将她揽进怀中。 768.第768章 麒麟火:嘉儿设局(3) 沈宁琅身子一僵,扑面而来都是他的味道。 她想要挣脱他的拥抱,可莫名其妙地,她竟然有一丝舍不得。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地下室逐渐弥漫起一股怪异的气氛,说暧·昧却又有些尴尬掺杂其中,说尴尬却又有着奇妙的融洽。 沈宁琅双颊通红。她闭起双眼,尽量放空自己,不让自己去想她是在澹台惊鸿这个怪胎怀里。 澹台惊鸿的表情则逐渐变了。冰冷的温度一点一点侵蚀他的身体,他的手指逐渐变得僵硬,他松开沈宁琅,独自一个人坐到墙角,坐到最靠近冰块的地方。 “澹台惊鸿……”沈宁琅搓着手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你还好吗?” 澹台惊鸿的嘴唇是毫无血色的苍白,他勉强脱下外套扔给沈宁琅,白了她一眼,声音发颤:“穿上……别以为我是心疼你……我……只是想要快点发作……” 沈宁琅忍不住瞪了眼他,都到这个时候了,关心她就直说嘛!还扯什么借口……她心里埋怨着,却隐隐有着感动。她慢慢披上了他的外套,鼻尖有些泛酸。 因为寒毒,他的眼睫毛和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霜花,双眸紧闭,英俊的脸上满是强忍的痛苦。他的指尖凝结成冰,整个人都很僵硬地靠坐在墙角。 沈宁琅突然有些害怕,如果陛下和倾城还没到,他就在这里死了,那该怎么办?! 想到这些,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她摸着隆起的肚子,戳了戳澹台惊鸿的脸,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澹台惊鸿,你可千万别死啊……” 她无计可施,想了会儿,只得靠近他,将冰冷的他紧紧抱在怀中,希望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一下他。 她一想到澹台惊鸿会死在这里,就陷入无边的害怕之中。如果他死了,这个孩子就真没爹了…… 更何况,更何况…… 她抿了抿唇,大着胆子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他的。她望着他结了霜花的眼睫,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 更何况,她已经有点喜欢上这个坏坏的男人了啊! 她哭得很伤心,双臂抱紧了澹台惊鸿。她感受着他逐渐微弱的心跳,几乎恨死了钱氏一家。 而与此同时,钱家正厅之中,东临火越正喝着酒欣赏着歌舞。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度让钱茂觉得,这位年轻皇帝很好糊弄,几场歌舞便能将他哄得团团转了。 大管家进来,对钱茂耳语了几句,钱茂脸上笑容更甚。 桑若则悄悄进来,对着林瑞嘉耳语。 林瑞嘉听完,朝东临火越微微颔首,东临火越会意,放下酒盏,看向钱茂,出声道:“听闻贵府地窖之中,藏有世间罕见的蔓银花,朕很想过去一观。” 钱茂愣了愣,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过了许久,才轻声道:“蔓银花?草民府中从未有过此物,不知陛下是从何处听闻的?” 他的心慌了起来,因为皇帝提到了地窖。 澹台惊鸿与沈宁琅,就在地窖里关着。 皇帝为什么会忽然提到地窖和什么蔓银花?! 东临火越的脸色倏然变冷:“怎么,朕不过是想过去一观而已,钱卿怎生如此小气?!可是怕朕抢了你的花不成?!” 饶是以冷静自持闻名的钱茂,此时也有些紧张。汗珠从他的后背滴落,打湿了他的衣裳。 他起身,朝东临火越拱手:“草民从未听过蔓银花,府中又怎会有此花?” 东临火越冷笑,始终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给他暗示那名管家的机会:“钱卿,可是朕太过随和,所以你无所顾忌,不把朕放在眼里?!” “草民不敢!”钱茂低下头,很有些惶恐。 东临火越静静看着他,“那么,前头带路。” 事到如今,钱茂哪里还敢推辞,忙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在前面领着出了正厅。 众人一路往地窖而去。钱茂走在旁边,额头不时沁出冷汗来。他不停想着待会儿的开解之词,唯恐被皇帝责罚。 众人很快来到地窖门口,钱茂示意大管家开锁,那管家同样紧张不已,握着钥匙的手汗涔涔的,捅了好几次锁孔,才勉强打开。 他战战兢兢拿开锁,东临火越带头走了下去,一眼便看到沈宁琅抱着澹台惊鸿,两个人似乎都昏睡过去,沈宁琅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子。 东临火越的气场倏然转冷,钱茂赶在他开口前,忙不迭地呵斥管家:“地窖中进了人也不知道?!里头有人,怎么能把门锁了?怎么如此不小心?!” 林瑞嘉听着他的话,这些话里句句都是开脱,叫人听了好笑。 “把左相和左相夫人送出去。”东临火越冷声命令,几个侍卫丫鬟忙上前将两人抬出去。 冰冷的地窖中,东临火越转向钱茂,声音比寒冰还要冷:“跪下!” 钱茂身子一抖,没料到东临火越的气场可以如此强大。他望了眼东临火越,东临火越面无表情,凤眸之中满是冰冷。 “可是听不懂朕的话?”东临火越又冷声道。 钱茂拱了拱手,在他面前跪了下去。随着他跪下,后头一批人全都跟着跪了下来。 东临火越的目光冷冷扫过他们:“澹台乃是朕的左右臂膀,更是当朝左相。若是他有半分差池,你们钱家就等着陪葬吧!” 他说完,大步离开地窖。 跪在地上的钱家人面面相觑,许久之后,钱茂才颤巍巍站起来,扬手就给了钱氏一巴掌。 钱氏被打蒙了,抬头看他:“爹,你打我做什么?” “若非你当初下手不利索,这个孽障怎么会活到现在?!又怎么会傍上皇帝?!”钱茂厉声。 钱氏很是委屈:“难道爹下手就利索了?把他放在冰窖等他寒毒发作而亡,还不如干脆给他一刀!” 钱茂气得不轻,白了她一眼,“你还是想想现在如何是好!” 地窖上面阳光明媚,随行的御医芒老已经到了,正给澹台惊鸿把脉。 沈宁琅还好,裹着毯子晒了会儿阳光就缓得差不多了,此时正倚靠在林瑞嘉身边,泪眼汪汪地盯着澹台惊鸿。 澹台惊鸿眼睫和头发上的霜雪未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冰冻状态。 769.第769章 麒麟火:嘉儿设局(4) 阿飞搬来大椅让东临火越坐了,芒老诊断了好一会儿,钱茂领着钱氏族人上来,正好听见芒老对东临火越说道:“相爷早年身中寒毒,今日在冰窖待的时间过长,诱发了体内的毒素。老臣亦无法可解,之前倾城郡主所赠四枚百毒丸,最后一粒在相爷上次去北疆时用掉了。所以,现在除非有麒麟之火,否则相爷今日必要殒命。” 东临火越的目光幽幽落在钱茂身上,“听到了吗?” 钱茂心中一惊,不敢与东临火越对视,只恭声回答道:“草民家中并无什么麒麟火,这可如何是好?” 东临火越扬唇一笑,“钱家没有,君家有啊。你有个好外孙,问问他,可愿意贡献出麒麟火,救你们钱家。” 君文越听越不对味儿,他怎么觉得,皇帝就像是一早就瞄准了他们君家的麒麟? 钱茂和钱氏等人都望向君文,君文低垂着眉眼,父亲曾有过交代,麒麟乃是他们家族的守护兽,轻易不得带外人进入麒麟洞府…… “文儿!”钱氏拉了拉君文你的衣袖,满眼都是祈求,“你外公一家都要完蛋了,你还在想什么?!既然麒麟火能救这野种——这左相,那你还等什么?!” “母妃,”君文望了眼地上的澹台惊鸿,很有些犹豫,“父王有过交代,绝不能让外人靠近麒麟——” “糊涂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能顾忌那许多?!”钱氏扯着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你难道忘记你小时候,你外公是如何宠爱你的了?!如今外公一家有难,你不能不救啊!” 林瑞嘉站在东临火越身后,望着钱氏撕扯着君文嚎啕大哭,只觉像是一场戏。君文性子软弱,被钱氏这么一求,他定是会答应的。这样性子的男人,其实并不适合继承洛川王府…… 果然,君文蹙着眉头想了会儿,十分难堪地对东临火越拱手行礼:“启禀圣上,麒麟火君家的确有,微臣愿意带左相大人去麒麟洞府驱逐寒毒。但家父曾有过交代,外人不许见麒麟兽。所以,微臣只能带左相一人进入洞府。” “你若能帮助澹台成功驱逐体内毒素,朕重重有赏。”东临火越脸上的冷意消退不少,一副龙心大悦的模样。 钱茂等人松了口气,却没有对君文说出一句感激的话。 君文说到做到,亲自带着澹台惊鸿去麒麟洞府。 他带着他进了君无宴的书房,将书桌下的一处小柜子打开,摸索了片刻后,摸到里头凸出的一块圆石。他将圆石轻轻扭转,只见靠墙的书架微微晃动,旋即朝旁边挪去,一间密道出现在眼前。 澹台惊鸿的耳朵动了动,双眼却仍是紧闭的。 君文背起澹台惊鸿,带着他穿过密道内的重重陷阱,最后终于来到一处奇特的洞府。 远远传来野兽的嘶吼,越往前走,火光越盛,周围的气温也越高。 君文有些忍受不了高温,将衣裳脱了不少,才背着的澹台惊鸿继续往前走。这条密道四周都是陷阱,若是没有君文带路,根本不可能到达最尽头。 那野兽的嘶吼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振聋人的耳膜。 君文勉强忍受着噪音和高温,将澹台惊鸿推进那处洞穴内,轻声道:“澹台惊鸿,你和我的出身,注定咱们会是对手。可我并不愿意与你为敌,我本就不愿意与任何人为敌。只期望你能成功炼化这麒麟火,驱逐毒素,如此我外祖家方能无虞。” 他说着,又将一柄利剑放在澹台惊鸿手边:“麒麟性烈,你若不小心招惹它了,就拿这个来对付吧。总归别丢了性命就是。我得走了,我会在洞外等你。” 他又看了澹台惊鸿一眼,在麒麟火的炙烤下,澹台惊鸿眼睫和头发上的寒毒冰霜逐渐融化,脸色也缓和不少,只是双眼依旧没有睁开。 他叹了口气,离开了洞府。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澹台惊鸿睁开眼,默默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思绪纷飞。 入夜之后,洛川王府行宫。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对弈,沈宽与沈宁琅观战,四人皆都不语。 他们在等待,等待澹台惊鸿的归来。 夜色渐渐深了,四个人的情绪逐渐紧张起来。谁也不知道澹台惊鸿现在怎么样了,君文也没有来过回信。 沈宁琅的情绪焦灼起来,她不时偏头望望门口,但并没有人出现在那儿。 沙漏里的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棋盘上厮杀激烈,战况瞬息万变。 就在这时,上官竹茹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点心进来,笑道:“这是蓉蓉刚刚做的蛋黄炸虾球,可好吃了,你们快尝尝!” “哪里有心思吃!”沈宁琅皱着眉头。除了沈宽断臂那一次,她从未如此担心过一个人。 上官将炸虾球呈到其他人面前,众人都没有心思吃。她自顾坐下,也懒得拿筷子了,不顾形象地拈起一只炸虾扔进嘴里,“我说,你们就是担心太多。澹台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岂是轻易会死的人!” 沈宁琅拧着帕子,低头不语。 上官望着沈宁琅,不禁叹了口气,端着盘子起身道:“我去拿给我家夜冥吃。” 已过夜半,棋盘上的厮杀早已结束,东临火越让林瑞嘉先行回房休息,自己则待在大厅继续等。 沈宁琅打着哈欠,却不肯回房,坚持要看到澹台惊鸿回来。 这一夜,漫长得像是一个季度。 天快亮时,沈宁琅趴在桌上打盹儿,身上盖着沈宽的外套。她觉得姿势不舒服,换了个面儿,呢喃出声:“澹台……” 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她的鼻子,沈宁琅呼吸不过来,难受得被迫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满面红润的熟悉面容。 她愣了片刻,“我是在做梦吗?” 澹台惊鸿轻笑出声:“你认为呢?” 沈宁琅突然伸出手猛掐一把他的腰,澹台惊鸿痛呼一声,沈宁琅“噌”地起身,揉了揉眼睛:“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回来了?!” 澹台惊鸿点了点头:“我回来了。” 从地狱里,回来了。 770.第770章 种果子 昨晚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从未见过的、浑身冒着熊熊火光的神兽,长满奇异果子的藤蔓,翻滚不息的岩浆…… 麒麟不喜外人侵入地盘,他与那只火麒麟周旋了整整一夜,用尽力气,感受着它喷出的火焰,将它的火融进内功之中,再在身体里运行一个周天,直至将整个身体的筋骨血肉都灼烧一遍,方才能驱逐掉体内的毒素。 那些刻骨噬心的痛苦,他这一生都不想要再尝试。 沈宁琅坐在椅子上,仰头望着他,最后轻轻靠在了他的身上。 澹台惊鸿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而缠绻:“宁琅,咱们,在一起吧?” 经历了生死才会知道,谁在自己的生命之中最重要。昨天无数个生死瞬间,他的脑海之中都浮现着沈宁琅的面容。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不知从何时起刻骨铭心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已经不能忘了,已经忘不了了。 沈宁琅闭起双眼,强压抑住流泪的冲动:“好……” 寝宫里,林瑞嘉正仔细地将最近脑海之中出现的很多片段写到纸片上。 东临火越站在她背后,“澹台已经平安回来。体内的寒毒都已解了,算是了结了一桩夙愿。” 林瑞嘉轻声道:“他可有把路线都记下?” 东临火越点头:“都记下了,已经将地图画了出来,送到了沈宽手上。今夜,我会亲自出马,监护沈宽进入麒麟洞穴,获取麒麟臂。” “君文不会想到,咱们今夜就会行动。”林瑞嘉吹干了纸上的墨迹。 “嘉儿神机妙算,堪称‘再世诸葛’。”东临火越笑容带着几分骄傲,“先是算准钱茂会在宴会上对沈宁琅下手,以引诱澹台惊鸿过去。接着又算准钱茂必定会在澹台惊鸿死前狠狠折磨他一番,而折磨他的最好法子,便是利用他体内的寒毒。沈宁琅与澹台惊鸿将计就计,寒毒被诱发出来,却被咱们及时发现,以钱家人性命为筹码,赌君文会不会献出麒麟火来供澹台惊鸿驱逐寒毒。” 他说着,笑容愈发妖冶,“最妙的一步,是利用澹台惊鸿超越众人的记忆能力。他虽身中寒毒,但意识却是清醒的。这一点被君文忽略,从而毫不设防地带他进入了麒麟洞府。他不知道的是,澹台惊鸿早已一路记下进入洞府的路线,并在回来之后,将路线图绘制出来,提供给沈宽。” 林瑞嘉抬头,眉眼弯弯,晶亮的凤眸之中都是笑意,“那夜咱们穿过弄影楼的重重密道,我发现沈宽的记路能力很出众,于是就想着澹台惊鸿应该也有这种能力,这才有了这个计策。” 东临火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调笑道:“你这样聪明,倒是叫为夫自惭形秽啊!” 林瑞嘉甜甜一笑,“我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不对?” 东临火越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便出去部署晚上的行动。 他走之后,林瑞嘉低头抚了抚宣纸,注视着纸上最中央的一句话,眉间却突然有些郁色。 “幕家的女儿,时间不多了……” 当时地下河边,隐约听见山姥说了这么一句话。 时间不多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只是幻觉? 她的手指一行行往下移,折颜,女儿香,千味果,长生花,万年冰川水。 她提笔,将折颜和女儿香划去。 折颜原本被鹿无尘种在了林七月身上,但是后面应是被取出去了,否则他们不会放任林七月死去而不管。 女儿香在重华镇时,应该已经被鹿无尘提炼出来。 那么现在,还剩下千味果、长生花、万年冰川水。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东西古籍都没怎么有记载,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她想不出来,有意放松心情,便起身出去散步。她走到行宫内的小花园里,却见上官满手都是泥,正抱着一只小花盆侍弄。 “小竹子,你在做什么?”她好奇。 上官指了指花盆旁的布袋,布袋摊开着,里头盛着一堆红色的浆果:“我在种果子。” 林瑞嘉拿起一只小浆果,端详片刻,说道:“这不是那个洞穴里面,那棵树的果子吗?” “是啊!”上官笑容单纯,“我要把它们种到土里,这树大家都没见过,说不定长出来的小树很值钱呢!” 林瑞嘉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可是这些果子,内里都腐烂了,你再怎么种,也不会长出来的。” 上官擦了把脸,笑嘻嘻道:“万一有的没有烂掉呢……” 林瑞嘉望着她专心致志的模样,没忍心打扰她,叫来夜冥帮着她一道种。 白天很快过去,入夜之后,林瑞嘉与沈宁琅站在行宫大门前,遥望着远处的夜色,都有些忧心忡忡。 且不说沈宽是否能顺利从守护麒麟那里夺来麒麟臂,单是据澹台惊鸿所说,那条密道机关重重,想要过去,就已然十分不易。 此时,洛川王府书房外,明面儿上便有十几名侍卫守着。暗地里,更是有不少高手暗卫坐镇,随时戒备着,以防有人闯入。 已经初夏了,今夜的气温颇有些闷,众守卫都心不在焉,有的人嫌盔甲热,摘了大叶子站在那里给自己扇凉。 一阵大风吹过,树叶婆娑作响。 一片绿莹莹的叶子,悄无声息地从树顶飘摇而落,正落在树下值夜的一名守卫身上。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有温热的血液滴落在他的脸上。 有暗卫的尸体,从树上掉下。 就在他惊骇不已要出声呼喊时,一道黑色身影掠过,森寒的匕首割破了他的咽喉,将他放倒在地。 夜冥收起匕首,蓝紫色的长发随风而舞,海蓝色的瞳眸湛若大海般美丽,却让对面的侍卫吓破了胆。 “鬼?”他战战兢兢。 下一瞬,夜冥已经掠到那侍卫跟前,赶在他尖叫前,一刀割喉。 洛川王府书房外的所有明卫暗卫,都被用这种悄无声息的暗杀方式屠杀殆尽。 771.第771章 修复手臂 东临火越一身紫衣站在树冠之上,墨色长发与紫袍随风而舞。他居高临下注视着沈宽,沈宽进入书房前,转身对他拱了拱手,示意多谢。 薄唇掀起一抹笑,东临火越旋身落地,他的十六名暗卫纷纷聚集到他身边,夜冥禀报道:“树上蹲了二十二名暗卫,地上有十四名守卫,现在属下等聚集了这三十六具尸体,应当没有别的侍卫了。” 东临火越微微颔首,又冷声吩咐道:“洛川王府每隔一刻钟便有一支巡逻队过来巡视,沈宽需要两刻钟的时间。等会儿,你们扮作那十四名守卫守在这里,尽量别露马脚。一旦发现不对,立即杀掉那支巡逻队。” “是!”十六人应着,立即有两名高手藏进树枝里,剩下十四人扒了尸体的衣裳套了,装作书房的守卫分散开来。 书房内,沈宽按照澹台惊鸿的叮嘱,打开书桌下的小柜子,摸索一番后,果然摸到一块凸出的圆石。他轻轻将圆石扭开,靠墙的书架晃动一番后,打开了一条密道。 他迅速掠进密道之中,根据澹台惊鸿提供的线索和叮嘱,一一避开陷阱,最后竟毫发无伤地进入了洞府尽头。 麒麟的嘶吼近在耳边,火光冲天,直热得人汗流浃背。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旋即毅然决然地脱掉外套,奋不顾身地跃了进去。 书房外。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果然有一支巡逻小队前来巡视。为首的人只草草扫了一眼,见守卫的人数都对,便也没细看,抬手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要离开的瞬间,眼角余光却瞥见大树之后,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人。 他的眸光暗了暗,如果他没看错,那应是尸体…… 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如果守卫已经死了的话,那么代替他们站在这里的人,是谁? 凶手吗? 看来,有人潜进了书房…… 书房附近的守卫都是顶尖高手,能够将他们无声无息地杀害,对方的力量必定非常强大,远远不是他们这支巡逻分队能够对付得了的。 几乎一瞬间,这名统领就打定了主意,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然而他刚刚微小的停顿,又怎能瞒过东临火越的眼。东临火越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手中长剑出鞘,这名统领已然被穿心而亡。 剩下的侍卫们骇然不已,正要发讯号出去,却纷纷被其他暗卫秒杀。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这十几个人便死于非命。 东临火越皱着眉头,“若是他们没有及时回去复命,洛川王府必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他凝重地望向书房大门,如今,只能盼着沈宽能够在一刻钟之内出来。 洞府之内,沈宽提着剑与那只麒麟战到一处,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去战斗。 他虽常常流连花楼与女人作伴,可一身健美的肌肉却是实打实的。他的功夫很俊,身影灵活,彻底惹恼了那只被铁索束缚在此处的麒麟。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利爪和尖牙刮擦的伤口,咸湿的汗水流到伤口上,更是增加了十倍的疼痛。 此刻他的意志被无限放大。他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绝不能倒下! 他要健健全全地回天照城,他要完好无损地去见她,他要完好无损地去见爹娘! 泪水从他的眼眶之中淌下,却被高温瞬间蒸发殆尽。他冷笑着,手中剑法愈加凛冽。 书房外,夜冥准确报时:“主子,再过一会儿,就该来人了。” 东临火越死死盯着那扇门,如果他们撤退,沈宽杀害王府侍卫、擅闯书房的罪名便算是落实了。到时候,沈宽被抓,唯有死路一条。 远处有脚步声响起,王府的侍卫们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东临火越皱紧眉头,他不能撤退…… 就在争分多秒之际,书房大门轰然打开。 一身是血的男人,赤·裸着上身,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的身上,汗与血纵横淌下,到处都是伤口,到处都在流血。他头发蓬乱,面上全是脏污,可一双眼却出奇的亮。 他盯着东临火越,缓缓举起惟剩的左手,左手上正提着一只还在燃烧的兽臂。 他干裂的唇角绽出一抹笑,旋即仰面重重摔了下去。 …… 沈宽不知道躺了多久。 脑海之中一片混沌,他睁不开眼。 似乎有清风徐徐而来。 那一天的傍晚,凌波湖挤满画舫,半江瑟瑟半江红,一派美不胜收。 她掀了白纱帘从青木画舫走出来,唇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气质风华,卓尔不凡。 只那一瞬,只那一张远远的侧颜,素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沈家二公子,就动了凡心。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他的爱恋却是见不得光的。她的身边,已经有了最合适的人去守护。 幕倾城呵…… 有眼泪从眼角滑落,沈宽缓缓睁开眼,触目所及的是天青色的帐幔。 坐在旁边的沈宁琅惊喜不已:“二哥!” 沈宽侧头望向她,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琅儿。” “芒老已经用‘缝衣针’和麒麟臂,将你的断臂接上!”沈宁琅满脸都是欣喜,“你动一动,看看行不行?” 沈宽低头,原本空荡荡的右袖管,此时果然多了一条手臂。 他试着握了握拳头,旋即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可以动,他可以动! 站在不远处配药的芒老瞟了他一眼:“刚装上,可别弄坏了!你与它还需要一段时间磨合,这段时间,不要用蛮力。” “多谢芒老……”沈宽盯着失而复得的手臂,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还得多谢陛下才是!”芒老捣着药,声音不咸不淡,“什么缝衣针,你以为那是平常东西?!那是天下至宝,曾经东临立国之时,始皇帝九死一生得来的一条龙筋龙骨!缝衣针,呸!” 沈宁琅笑着,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腼腆,“芒老,陛下的大恩大德,我们沈家没齿难忘!您就不要再埋汰了!” 寝屋外面,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并肩而立。听见沈宽醒了之后,便转身离开。 他们走到行宫内的小花园里,林瑞嘉笑容轻松:“沈宽与澹台惊鸿都逐渐恢复,真好。如此一来,只要越哥哥找个由头将沈宽调回天照城,沈家必将对陛下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东临火越脸上也挂着淡笑:“张家、钟家、沈家以及纳兰家都已归顺,秦家远迁秦国,六大家族之中,只剩下萧家了。” 772.第772章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林瑞嘉敛去笑容:“越哥哥若是要动萧家,恐怕太后娘娘第一个不答应。” “她若是不答应,那便连她一块儿动了。”东临火越握住林瑞嘉的小手,轻轻亲了一口她的手背,“嘉儿,这些事情你不必烦忧,自有我来处理。正如她常常说的,插花,剪去不重要的、违逆的花枝,留下需要的花枝……平衡朝廷,同样如此。” 林瑞嘉望着讳莫如深的东临火越,脑海之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却无法及时抓住。 正在这时,桑果气喘吁吁跑过来,小圆脸上满是细汗:“陛下,小姐!君世子带了一大群人围在行宫外,说是有急事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旋即抬步走了出去。 行宫外,君文的人一字排开,正对着大门口。他站在太阳底下,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是忧愁。 见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出现,他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急切问道:“陛下,昨夜有人闯入父王的书房,并找到密道重伤我君家麒麟。陛下可知,此人是谁?!” 他说着,目光中带着深深地疑虑,显然已经认定,凶手就是东临火越这一批人。 东临火越淡淡扫了他一眼,声音冷静:“君卿是在怀疑朕?” “微臣不敢!”君文低头,细汗珠从额头沁出。不仅仅是因为东临火越的威势,更是因为麒麟被重伤。若是父王回来,知晓他没有守好麒麟,定是要责罚他的…… 东临火越轻哼了声,携着林瑞嘉转身往里走。 “陛下!”君文三两步冲过去,有些忐忑,“陛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行宫正厅。 桑果和板栗给三人上了茶,上好的黄金芽儿,君文却无心品尝。 他望着悠闲品茗的东临火越,整个人都焦灼无比:“麒麟乃是神兽,是我君家的传承。如今麒麟断臂,陛下难道就不给个说法吗?” 东临火越的目光专注地盯着杯盏:“说法?君卿想要何说法?” 君文皱着眉头:“陛下英明神武,可微臣也并不愚蠢。沈大人断了右臂,普天之下,唯有麒麟可化人类手臂而代之。微臣刚通过麒麟帮助左相驱除体内寒毒,晚上麒麟就出了事。除了沈大人,微臣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 东临火越嗤笑一声,“天下断臂者何止沈宽一人!照君卿的说法,岂非每个人都有怀疑?” 君文面色涨红,面对东临火越的强势,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林瑞嘉低头喝茶,总有一种东临火越在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过了许久,君文强自镇定下来,又说道:“是不是沈大人,看看他的手臂便知晓。微臣并要求太多,微臣只想要陛下的一句话。” 东临火越品着茶,并未说话。 君文接着道:“既然左相已经驱逐寒毒,沈大人也已恢复健全,那么微臣恳求陛下,不要再对君家和钱家动手。冤冤相报何时了,微臣私以为,钱家欠左相的债已经还清了!” “还清了?!”一个冷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澹台惊鸿身着单衣走了出来,修长纤瘦,一身傲骨,“我的寒毒,本就是你那个恶毒的娘下的手!解寒毒,本就是你们应该做的!可那八十一口人的命,你们并没有还!” 君文眸光闪了闪,他自知理亏,可他是君家和钱家如今的倚仗,他不得不为他们说话:“那么,左相想要如何?”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澹台惊鸿的声音透着冷意,“若是君世子被人杀了全家,想必也会如此做的吧?” 君文盯着他,半晌都没说出话来。过了许久,他朝东临火越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大殿。 林瑞嘉蹙眉看向澹台惊鸿:“你太心急了。如今,并不是撕破脸皮的好机会。狗逼急了都要跳墙,更何况人?君世子性子忍让,但家族性命面前,他不会让。” 澹台惊鸿没有说话。 东临火越抬手示意他退下,随后起身走到林瑞嘉面前,牵起她的手:“总要撕破脸皮的,又何必在乎早晚?沈严已经带着兵马,在来的路上了,想必不出十日,便能到达洛川。” 林瑞嘉垂头不语。 傍晚的时候,她一个人去了洛川王府的藏书楼。藏书楼外有一棵上百年的槐树,此时树上挂满了雪白的槐花,与绿叶相衬,看着分外清爽。 这里很安静,并没有多少人来读书。 她拾阶而上,藏书楼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的脚步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走到二楼,穿过重重书架,挑了本从未看过的诗集,刚在大椅上坐下,便听得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阿诗,这本诗集,是我托人从天照城带回来的,听闻在那边十分受欢迎,你应该会喜欢。” 林瑞嘉愣了愣,这是君文的声音。 另一个纤弱的女声传来:“多谢世子……” 林瑞嘉起身,好奇地走到书架后看过去,便见二楼窗边,君文正跟一名婢女打扮的少女对面而立。 那少女笑容腼腆,长得清秀,抱着诗集的样子很是乖顺。 他们说说笑笑,丝毫没注意到这里还有别人。 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将雪白的槐花瓣吹到两人的肩膀和发丝上。两人站在一处,竟有种郎才女貌的模样。 君文伸手替那婢女拣开脸上的碎发,笑容同样腼腆。 林瑞嘉静静看着他们,他们就好像是初入情窦的少男少女,对彼此十分害羞,却又想要亲近。 她清楚地看见那婢女抱着诗集的姿势,那样的宝贝,那样的珍惜…… 他们两个人,大约是相爱的吧? 君文这个人,承担了太多。这里,大约是他放松心境的地方……她想。 君文很快告辞离去,临走前,阿诗唤了声“世子”。 君文回头看她,她脸颊上带着绯红:“下一次世子来,阿诗请世子吃槐花糕。” 君文眉眼之中都是暖暖的笑意:“谢谢!” 他离开了藏书楼,携着兴高采烈的情绪。 阿诗注视着他的背影,将诗集紧紧抱在胸前,脸颊上红晕更深。她转身倚着窗台,君文的背影很快出现在窗外。她的目光眨也不眨,君文走到槐花树下,忽然停了步子,转身抬头看向窗口。 773.第773章 钱家账簿 她举起诗集朝他晃了晃,君文也笑着对她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去。 林瑞嘉静静坐在大椅上,君文是洛川王府的世子,即便他爱这个婢女,洛川王妃也绝不会同意他娶她。 名门望族之中,这样的爱情,注定没有结果…… 她起身,趁着阿诗沉浸在那本诗集中时,悄悄离开了藏书楼。 入夜之后,气温凉爽。沈宽因为恢复手臂的缘故,所以心情特别好,于是请众人去洛城最好的酒楼灵潼楼用膳。 因为常常光顾的原因,所以灵潼楼的掌柜对他熟悉得很,听闻他带了朋友过来,忙收拾了最好的一间雅室出来。 这一顿晚膳,是为庆祝沈宽恢复手臂、澹台惊鸿去除体内寒毒的,所以众人把酒言欢,俱都十分高兴。 林瑞嘉也喝了好几杯,双颊在灯下泛着醉人的红,眉眼里都是开心。她望着东临火越与澹台惊鸿拼酒,沈宽因为手臂的缘故虽然不能喝太多,却因为心情太好,实在忍不住就跟他们二人各喝了几杯。 上官抱着酒瓶子坐在角落,苹果脸上都是酡红色。夜冥坐在她旁边,她一手勾着夜冥的脖子,一手拿着酒瓶往他嘴里灌。 夜冥面无表情,她整个人都凑到他胸前去了,仰着头醉醺醺道:“乖嘛……来喝一口……” 沈宁琅望着这一对只觉好笑,澹台惊鸿夹了个鸡腿给她,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沈宽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欣慰。他和宁琅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最是深厚。妹妹能有个好归宿,他实在是开心。 林瑞嘉几杯酒下肚,起身出去更衣,东临火越不放心,便让桑若陪着。 主仆出了雅间,却在转角处正碰到钱家大少钱储。 钱储左右手各自搂着个姑娘,一边亲一边往前走。他醉眼朦胧,只觉眼前出现了个天仙似的人物,再定睛一看,咦,这不正是那位自称是张家小姐的人吗?! 林瑞嘉没想到会遇见钱储,便冷脸绕开他。 钱储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脸上挂着色眯眯的笑容:“张大美人儿急什么?既然能遇上也是缘分,慌慌张张离开做什么?!” 桑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手下运力:“松手!” 钱储吃痛,对身后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立即拔剑,桑若动作更快,宝剑已然横到钱储脖子上:“滚!”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钱储吓了一跳,宝剑冰凉的触感让他的醉意也醒了大半,战战兢兢道:“好好的姑娘家,舞刀弄枪做什么?!快,快放下来……” 桑若面若冰霜,看向林瑞嘉,林瑞嘉往后退了一步,“钱储,别来招惹我!” 钱储望着她,只觉她皱眉的样子也十分可爱,忍不住说道:“你跟我有什么不好?!我的床都是纯金打造,我祖父房间的地板都是银砖铺成!我们钱家家大业大,你出去问问洛川大大小小的官员,谁没受过我祖父的恩惠?!提到钱家,洛川王都得给几分面子!再说本公子玉树临风,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他说着,眉眼都挤到了一团。 他原本生得还是不错的,可惜常年酒色误人,完全掏空了他的身子。他这么一笑,猥·琐至极,完全不堪入目。 林瑞嘉强忍住心中恶寒,抓住了刚刚他话中的重点,装作无意地问道:“洛川的官员都听你们钱家的?凭什么?我们张家富可敌国,可天照城里却也没有哪一个官员说要听我们的。钱公子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钱储哈哈一笑,很是得意:“洛川的官想要往上爬,那不得通过我们钱家?!我们钱家肯资助谁,谁就能爬得快!当然我们也是要回扣的!上任三年,不说回扣咱二十万两白银,十五万两那是起码的!我们家有个账本,上头记了两百多名官员的名字,都是实打实的!” 林瑞嘉静静看着他满脸得意的模样,心里头的酸意一阵涌过一阵。 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清廉之官已然如此,更别提那些贪赃枉法之人。 钱储说有两百多名官员都依附于他们钱家,可想而知,钱家在洛川的影响力有多大。 林瑞嘉眸光微闪,若是能拿到那本账簿,是不是代表,可以借此给钱家定罪? 钱储见她不说话,忍不住道:“张家小姐,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就答应了本公子呗,本公子日后天天带你吃香喝辣!”他说着,淫·邪的目光又落到桑若脸上,“张小姐的丫鬟倒是个个都漂亮,不如一块儿跟了本公子……” 这话说的轻薄,桑若手腕一动,厚重的剑柄直接击到他脑袋上。 钱储吃痛,正要发怒,林瑞嘉对他甜甜一笑,瞬间让他忘记脑袋的疼痛,只顾痴痴望着她。 林瑞嘉声音清幽:“钱公子口说无凭,若是钱家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那么钱公子为何不入仕?做官岂不比经商要来得快活?” 钱储见她不信,忙道:“本公子说的都是真的!你若不信,本公子可以将那本账簿从祖父那里偷来给你看!” “钱公子又在妄语了。”林瑞嘉装作不信,转身带着桑若准备离开。 钱储一急,奔到她跟前,喊道:“我是认真的!明日亥时,张小姐到灵潼楼地字号雅室,我必定将账本双手奉上!” “此话当真?”林瑞嘉回头看他,明媚的眼眸,几乎要把钱储整个人都看呆了。 他嘴角流下两行哈喇子,忙不迭地点头:“真的、真的!” 林瑞嘉浅浅一笑:“那么,我就等候公子的佳音了。”说罢,重又回了雅室。 钱储望着她窈窕的背影,难以抑制内心的欣喜,蹦跳着就要往楼下走。 那两名侍卫有些疑惑,问道:“公子不是要去弄影楼玩·女人吗?” 钱储转身,嫌弃地望了眼那两个姑娘:“去什么去!弄影楼所有姑娘加起来,连她身边一个丫鬟都比不过!还赶紧跟爷会去偷账本!” 说着,急吼吼地下了楼。 774.第774章 有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林瑞嘉回到雅室之中,将刚刚的事儿说了一遍,东临火越立时不悦了:“谁允准你对别人用美人计的?!” 雅间中,其他人皆抿嘴轻笑,悄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林瑞嘉有些委屈,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我不也是想要快些结束洛川这边的事儿吗?如果能拿到那本账簿,就等于握住了钱家的把柄。越哥哥想要整垮钱家,易如反掌!” 东临火越将她抵在墙上,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迫使她贴近自己的身体。他低头望着她委屈的样子,心里一片柔软,连带着语气都软了下来:“我只是舍不得你跟那种人搅合到一起。这些事情,你夫君我都能搞定,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好了。” 林瑞嘉低下头,声如蚊讷:“越哥哥……你的忧愁,就是我的忧愁。你为我遮雨挡风,我也想要为你分担烦恼。”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挠的东临火越心痒痒。他低头在她嘴巴上“吧唧”了一口,摸了摸她的发顶,想要说些情深应景的话,却发现根本无话可说。 半晌后,他轻轻叹了一声:“嘉儿啊……” 有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而与此同时,洛川王府中,钱氏又在发脾气。明明并不热,她却已经摇上团扇,一派心浮气躁的模样,数落着站在下方的君文:“我就想不通了,那个野种到底哪里好了,怎么就能当上左相?!文儿你比他好百倍,皇帝他怎么就看不中你?文儿啊,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迎合皇帝?!” 君文垂着头,忍受着她无理的埋怨,轻声道:“孩儿自问该做的都已做好。” 他内心很清楚,在皇帝心中,他这个君世子根本比不过澹台惊鸿。人家澹台惊鸿是辅佐皇帝即位的大功臣,天照城皇子争储、波涛汹涌中,是澹台惊鸿用尽手段出谋划策,这才有了今天的皇帝。 而自己,远在洛川,什么事儿都没做,怎么能指望皇帝把他看得和澹台惊鸿一般重? 钱氏使劲摇着团扇,瞥了眼君文,又忍不住道:“皇帝那儿,你不得宠信也就罢了!可你瞧瞧那个野种,居然能娶沈家小姐!人沈家四世三公,是真正的名门望族,那个小崽子有什么资格娶!即便要娶,也该是文儿你娶才门当户对!文儿的条件,娶公主都行!真是气死我了!” 君文眼底一片黯然,还未说话,钱氏又快嘴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个妻子了!你看伊人如何啊?你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你与她,简直是天作之合!” 君文抬眸望着她,眸底一片平静。 良久之后,他回答道:“母妃,伊人是我的妹妹。我对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再者,那日弄影楼里,伊人名声尽毁,若我娶她,置君家于何地?父王是不会同意的。” “你——”钱氏语滞,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伊人是你外祖父捧在手掌心的宝贝,她若是嫁到咱们家,嫁妆还能少?!你若实在不喜欢,大可在她进门后再纳几房妾!瞧你这死脑筋!” 钱氏摇了摇头,只觉自己儿子蠢笨无比,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君文抬眸望了她一眼,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钱氏在房中唉声叹气,自顾自话数落着君文。但是她不会想到,再过一天,她就再也没有责骂她儿子的机会了。 第二日。 林瑞嘉一整天都待在藏书楼,等待夜晚的到来。东临火越陪着她,她看书,他看人,倒也融洽。 亥时快要到来时,林瑞嘉乘马车去了灵潼楼。灵潼楼是洛城第一有名的酒楼,尽管地处偏僻的湖岸边,但因为菜式新奇好吃,每晚依然客满。 东临火越的马车跟在后头,随时保护着她的安全。 她带着桑若进了地字号雅间,钱储早就等候在内了。她在他对面坐下,钱储殷勤地为她斟了杯酒,笑眯眯道:“张小姐果然守时……”说着,放下酒壶,将酒盏递到林瑞嘉面前。 林瑞嘉伸手去接,钱储却借机摸了一把她的手。 林瑞嘉迅速收回手,“钱公子自重。” “啧啧,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谈什么自重?!”钱储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旋即将账簿从怀中取出,递到她面前,“你看看!” 林瑞嘉冷冷瞥了他一眼,低头将账本翻开来,这本账上,每一笔收入和支出、每一名涉及到的官员名字和官位都记得明明白白。 她越看越是心惊,从洛川郡守到地方官吏,几乎所有的关键职位,都被塞了钱家的人。 而银钱往来更是巨大,几乎抵得上国库一年的收入了! 钱储将她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得意洋洋说道:“怎么样,我们钱家的势力,你现在算是了解了吧?” 林瑞嘉合上账本,漠然起身,“钱家官商勾结,贪赃枉法,买卖官爵,来往银钱巨大。仅凭这几桩罪,就足以灭钱家满门。” 她将账本递给桑若,桑若收进怀中,主仆二人转身就要走。 钱储愣了愣,随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坑了他! 他大怒:“给本公子将她抓起来!” 几名护卫立即要去抓林瑞嘉,桑若功夫极好,长剑出鞘,眨眼间便抹了那几个侍卫的脖子。 钱储怒不可遏:“来人!” 十个高手破门而入,将林瑞嘉团团围住,俱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桑若皱起眉头,这些人实力不弱,她一个人,恐怕难以护小姐周全…… 钱储冷笑一声:“进了我钱家的门,还想要出去?休想!” 林瑞嘉环视四周,只见灵潼楼的宾客们都被驱逐出去,楼门被从里头合上,一楼站了一群打手。 原来灵潼楼是钱家的产业…… 她还在想着,钱储优哉游哉地上前来,“怎么样啊张小姐,你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只要从了本公子,本公子可以既往不咎。” 他说着,望着林瑞嘉白嫩的脸蛋,忍不住搓了搓手:“瞧这小脸儿嫩的!啧啧,手感一定极好!” 说着,伸手就去摸林瑞嘉的脸。 林瑞嘉静静望着他,他的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林瑞嘉的脸,便落地了。 是,落地了…… 775.第775章 钱家谋反 血液从他断腕的地方喷出来,林瑞嘉被人从后面一扯,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恰恰避开了那些血。 下一秒,杀猪似的尖叫声响彻灵潼楼上上下下,钱储双眼通红地捂住断腕跪在地上,呆呆注视着地上的那只断手,半晌之后,他双眼一翻白,晕死了过去。 东临火越手中的剑还在滴血,他一手揽着林瑞嘉的腰,眸光冰冷地扫过地上的钱储。 “越哥哥!”林瑞嘉的瞳眸骤然放大,只见一楼大厅,忽然之间便涌进无数黑衣高手。 这些高手身上都有银色标志,并非他们的人。 钱茂负手从大厅正门进来,一眼便看到楼上晕死过去的钱储和他的断手。 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站稳。 身旁的大管家紧忙扶住他,钱茂声音都在颤抖:“是谁下的手……是谁?!” 东临火越冷冷地盯着他:“是朕。” 钱茂气得浑身发抖,气急了,反而狂笑起来:“好呀,好一个新帝!太上皇在位时尚且不敢如此,你一个年轻皇帝,便敢对我钱家下手!是真觉得钱家怕了你们吗?!” 继而,他威严的视线扫过林瑞嘉的脸,声若洪钟:“储儿去我书房偷账本的时候,我就发觉了不对劲儿,原是你这个狐媚子,对储儿用了美人计……可怜我储儿无知,竟被你们害得成了残废!” 他说着,老目之中流露出残忍,“弄废储儿,你们以为,你们今晚还出的去吗?!” “朕出不出得去,不是你说了算。”东临火越冷声,抱了林瑞嘉,轻飘飘落在一楼大厅正中央,一身紫衣飞扬,俊美如神。 这时,钱储悠悠转醒,哭嚎着爬到楼梯边,喊道:“祖父,您要为孙儿报仇啊!” 钱茂只恨这个孙子没用,还没说话,钱储不依不饶又愤声道:“账本在那个婢女怀里!祖父,东临火越砍了我的手,我要把他碎尸万段!”他说着,哭得伤心极了,却又擦着鼻涕,“祖父啊,那个大美人你别伤了,且给孙儿留着!” 钱茂快要被他气死了,不明白自己精明如斯,怎就养出了个废物孙子!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居然还惦记着女人…… 他没理钱储,冷眼盯着无所畏惧的东临火越:“灵潼楼外,还有钱家上百名侍卫团团围着。皇帝以为,真的能逃出去吗?” “你这是在造反。”林瑞嘉冷声。 “造反又如何?!东临算什么,我洛川什么都有,完全可以自立为国!”钱茂一双老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你这个皇帝,不要也罢!” 他说完,退出了战斗圈,示意手下杀了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这边,他只带了十名龙卫,加上桑若和他自己,也只有十二个能打的。而大厅中,满满当当几百人全是钱茂的打手,更别提楼外还围了几百人。 用插翅难飞来形容东临火越与林瑞嘉的处境,十分得当。 林瑞嘉蹙起眉头,显然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钱茂居然会过来设下陷阱抓他们…… 更没想到的是,钱茂竟然胆大至此,居然敢谋害天子…… “越哥哥,你可留有后手?”林瑞嘉轻声询问。 东临火越的脸色不大好看,“没有。我也没料到,钱茂会亲自带人赶来。” 那些打手已经朝中间扑来,有的功夫颇为不错,东临火越等人勉强应付,很是吃力。 林瑞嘉只觉自己真是个累赘,东临火越一手护着她,只能腾出一只手来对付涌上来的人。 桑若护在她四周,尽管功夫不错,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间他们十几人被压得死死的,被杀只是时间问题。 危急时刻,林瑞嘉猛然想起竹叶军,忙不迭疾呼凤尾的名字。 一袭黑影从天而降,战斗之中,凤尾踩着其他人的脑袋飞速掠到林瑞嘉身边,朝她拱手行礼:“主子有何吩咐?!” 桑若忍不住白了这人一眼,这人眼瞎啊,看不到小姐正被人围杀?! 林瑞嘉也有些无语,说道:“召集人手,救我们出去!” 凤尾望了眼周围激烈的战况,淡淡道:“洛川这里,只有属下一人,其余兄弟还分散在天照城附近待命。” 待命……林瑞嘉只觉快要被气吐血了,这是什么军队?!他们效忠的人危在旦夕,他们居然还在千里之外待命…… 她的命都快没了,他们还待个什么劲儿?! 不过有凤尾的加入,他们的压力还是减少了一些。 但是钱茂的人就像杀不光似的,一批又一批涌进来,无论他们下多么狠的手,无论他们杀死多少人,他们的对手依然无比强悍。 东临火越的十个龙卫死了两个,三个重伤,其他人身上也都相继挂彩。他自己为了掩护林瑞嘉,后背也被划拉了一个大口子。 钱储趴在地板上大声叫好,林瑞嘉给了凤尾一个眼神,凤尾领会,即刻掠向钱储。他的刀尖抵着钱储的咽喉,冷冷望向钱茂:“让他们住手!” 钱储吓了一跳,忙不迭高声求救。 钱茂愣了愣,犹豫片刻后,眼中一派坚毅:“这样的孙子,不会成为钱家的继承人。你要杀便杀,不必拿他来威胁我。” 钱储一听,立时急了,还想要向钱茂哭诉,凤尾手一动,刀尖已经戳破了他的咽喉。 钱储重重倒在地上,大睁着双眼,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这样死掉……血液从脖子上的血窟窿里汨汨流出,他的腿弹了弹,再没了动静。 钱茂呆住了,他刚刚,不过是想要和那个男人谈判一番,可那个男人,居然下手如此快…… 林瑞嘉同样呆住了,凤尾他一点常识都没有吗?! 就好比买衣服,店家虽然说不还价,但最后总归是会让一点利的……钱茂明显是不想凤尾拿钱储威胁他,可毕竟是在乎钱储的,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死。 可是凤尾,居然就真的毫不在乎地杀了钱储…… 钱茂已经濒临崩溃,他就像是一头发怒的老雄狮,指着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双目通红,声音响彻整座灵潼楼:“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杀了他们!杀——” 776.第776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血液,忽然从他的胸口缓缓渗出。 一支利箭,稳稳当当地射穿了他的心口。 钱茂低下头,那支羽箭上面刻了一个“君”字,那是他很熟悉的姓氏。 他抬头望着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来得及把狠话说完,就重重倒了下去。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抬头看去,一身细甲的君文正站在门口。他的盔甲上溅满了鲜血,脸上也有无数细小的血点。 他的身后,无数洛川王府的侍卫涌了进来,包围了钱家的打手们。那些打手们见大势已去,只得丢下武器,纷纷举起双手惊恐地跪了下去。 君文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钱茂的尸体,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箭,摘下头盔对东临火越跪了下去,声音洪亮:“微臣勤王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所有洛川王府的侍卫一齐跪下,低头的动作整齐如流水。 东临火越拉着林瑞嘉的手,冰凉的视线从君文发顶上扫过,缓缓说道:“爱卿救驾有功,明日必行封赏。” 他说完,牵着林瑞嘉穿过重重跪着的侍卫,往大门口走去。 夜风凉如水,大厅外的远处,一片漆黑。 两人走到门口,君文的声音再度从背后响起:“微臣救陛下,是尽忠。微臣射杀外祖父,是不孝。如今,只能以命偿命了。”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回头,君文站在大厅正中央,面容冷肃,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双眼一闭,那剑刃已经划过了他的咽喉。 灯下,红色的血液顺着剑尖淌下,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绽出一朵朵血红的花。 君文单膝跪地,以剑拄地,强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 他抬眸,发声艰难:“陛下的封赏……微臣无缘领了……微臣只求陛下……放过……放过洛川王府……” 他是臣子,对皇帝,他尽了忠。他是洛川王府的继承人,对洛川王府,他尽了义。他是钱茂的外孙,对钱家,他以命相还,也算是全了孝。 君文的意识逐渐飘散,他觉得这一刻,是他从未有过的放松。 他的唇角浮起一抹浅笑容,脑海中最后一幕,是那个站在藏书楼里对他微笑挥手的小侍女。 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动作,一动不动,仿佛不是死去,而是化为了一座雕塑。 他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在场所有洛川王府的侍卫,在没有接收到命令的情况下,同时闭起双眼默哀。 大厅之中,隐隐能听到士兵们的啜泣声。 君世子对他们而言,就是兄弟,就是手足。他陪他们一同演练兵阵,无论酷暑炎夏或是暴雪寒冬。他没有一般世家贵族子弟的架子,在军营时,他跟他们吃一样的粗茶淡饭,他跟他们谈笑风生,他一点都不像世子,他更像是一个未谙世事的邻家小弟。 如今他们集体哀悼的不是别人,是他们的小弟啊! 林瑞嘉的双眼忍不住泛红,她不忍再看,掩面出了大厅。 灵潼楼外,钱茂的人都已经被杀光,地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 ——微臣救陛下,是尽忠。微臣射杀外祖父,是不孝。如今,只能以命偿命了。 他苦笑的脸依旧浮现在脑海之中,林瑞嘉站在星空之下,声音都带了一丝哽咽:“君世子,他不该死的。为钱茂那种人而死,可惜了……” 东临火越拥她入怀,单凤眼中多了一抹无奈:“他是为亲人所累。” 林瑞嘉转身将脸埋在他怀中,许久都没有说话。 第二日。 灵潼楼一事轰动了整个洛城。钱家造反,钱茂与钱储被杀。君世子苦劝无果,为护驾身亡,忠孝两全。 这样的版本,让洛城所有人都歌颂君文的忠烈,唾弃钱家人的无耻。 钱家所有人都被严密控制起来,只等押送天照城问斩。 钱氏初闻这消息,差点晕死过去。好不容易被阿蒲掐着人中醒过来,却又听君若怜说君文殉职,顿时又晕了过去。 这样的双重打击,让她短短一个上午便苍老了十岁,整个人如癫似疯,胡言乱语,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而为了嘉奖君文的忠烈,东临火越颁旨追封他为忠义王,特赐以正一品王爷礼入葬。 林瑞嘉用过午膳,独自一人去了王府的藏书楼。 藏书楼外的槐花书依旧盛开得热烈,身着白裙的小婢女,正抱着一本诗集,仰头张望着槐树。 林瑞嘉望着那小婢女,声音很轻:“你叫阿诗?” 阿诗偏过头,清秀的小脸上,一双眼红通通的,满脸都是泪痕。 她擦了擦眼泪,勉强露出一抹笑:“奴婢正是,小姐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槐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头发上,林瑞嘉望着这样的阿诗,心莫名绞痛。 沉默半晌后,林瑞嘉说道:“他临走前,要我跟你捎一句话。” 阿诗眸子一亮,林瑞嘉轻声道:“他说,要你好好活下去。” 阿诗的眸光逐渐暗淡,“是这样啊……” 她低着头,缓缓翻开诗集,那是君文送她的礼物。 过了会儿,她又抬头看向林瑞嘉,双眼弯弯的,很漂亮:“谢谢你告诉我。” 林瑞嘉默默注视着她,她努力扮出笑脸,却像是再也无法抑制住悲伤,眼泪一颗一颗掉落在书页上:“有些人的爱情轰轰烈烈,像是牡丹芍药一般,夺人眼球而又惊心动魄。可更多人的爱情,就像是这些槐树花儿,小小的一串一串,安安静静挂在枝头。随风而散,随风而落……” 她说着,抬起手,无数雪白的槐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的掌心,脆弱而又纤细。 绿色的树影斑斑驳驳,花雨落英缤纷,面容清秀的少女白色裙角飞扬。 明明该是时光静好的画面,可林瑞嘉却读出了铺天盖地的悲哀。 那些洁白的槐花瓣落在诗集里头,阿诗缓缓合上了书卷。 这一年的槐花瓣,与缠绻的诗文在书中永久相伴。 君雾缥缈的歌声在远处响起: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林瑞嘉发了一会儿呆,再看过去时,却见树下已没了那个纤弱少女的身影。 藏书楼的大门被缓缓合上,林瑞嘉想,大约这个少女,永远不想再为谁打开这扇门了。 777.第777章 以王妃之礼入葬 林瑞嘉缓步走回行宫,行宫花园里,东临火越正坐在石桌边看书。 她从背后抱住东临火越,脸颊贴着他的肩膀,声音软糯中带着几分撒娇:“越哥哥……你还在我身边,真好。” 东临火越盯着书,伸手握住她的手,“知道就好。” 傍晚时分,传来洛川王回府的消息。 林瑞嘉正与东临火越单独在寝殿旁的小花厅用膳,听桑若禀报了这个消息,不禁侧脸看向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优雅地吃着一片鱼肉,没有说话。 林瑞嘉给他夹了一筷子凉粉:“你来这里,都没有吃过洛川的特产。尝一尝吧?” 东临火越的目光落在凉粉上,“你说,君无宴回来,是为了什么?” “他唯一的嫡子逝世,自然是要回来送葬的。”林瑞嘉的声音很轻。 东临火越挑起凉粉放在眼下端详:“你猜,他会不会为了君文,向我们报仇?” 林瑞嘉抿了抿唇,尽管知道君文是自杀身亡,可若是没有自己这些人,他也不会死。 君无宴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如果是她的儿子这样死掉,她一定会怨恨他们这些人。 她伸手握住东临火越的手:“越哥哥,沈严的兵马就要到了,君无宴报仇也好,不报仇也好,咱们都不用怕他。” 东临火越薄唇扬起一抹冷笑:“若他报仇,那是最好的。” 林瑞嘉注视着他略显无情的眼眸,如果君无宴向他们报仇,那么,越哥哥就可以给他扣上“造反”、“谋逆”这些帽子。 如此一来,澹台惊鸿就等于大仇得报,而越哥哥也能够光明正大的从君无宴手中拿去兵权。 她沉默良久后,轻声道:“他终究是澹台惊鸿的父亲。即便恨,可父子之间的仇恨,又能有多深呢?” 东临火越反握住她的手:“我并未想过要君无宴的性命。有他在洛川,洛川的局势也会相对安定些。只是他手中的兵权,我势在必得。” 他的单凤眼中有着一抹炙热,显然十分想要得到洛川的二十万兵权。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手握兵权,这个皇位才能坐稳。 君无宴回府,并未到行宫来拜谒东临火越,甚至连面都没露,就开始匆匆准备君文的葬礼。 这早在林瑞嘉的预料之中,只是她没想过,君无宴动作会这样快,第二天就要为君文下葬。 第二日一早,洛川王府便响起了哀乐声。府中的下人们大多受过君文的恩惠,对这位世子,还是相当崇敬的。他这样英年早逝,叫他们伤透了心。 林瑞嘉站在行宫前,有法师在府中做法,发丧的队伍远远走出了府。 她不自觉地走到府门,远远看见君无宴骑在领头的一匹白马上,依旧是放荡不羁的模样。灵柩由八人抬着,跟在后头。最后面则是钱氏和君若怜的马车,钱氏哭得伤心,她从未想过,她的儿子居然就这么死了…… 二十多年来,本来该千宠万宠的儿子,却屡屡被她责骂。她甚至还为了娘家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屡次数落自己的儿子。 君若怜却是面无表情,想着自己的心事,对这个大哥的死,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漫天都是灵纸,正在队伍缓缓往城郊而去时,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忽然拦在了路中央。她面容憔悴,双目通红,正是阿诗。 她手里还抱着君文曾送她的诗集,君无宴默默看着她,示意队伍停下。 阿诗快步走到灵柩边,抚摸着棺椁,眼泪再度淌下来。 她六岁入洛川王府为婢,七岁时在藏书楼做洒扫丫鬟,遇见了常常躲在藏书楼里读书的小世子。 他们相识了十年啊…… 她抚摸着棺椁,双眼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丝决绝。她将诗集缓缓放进怀里,头猛地撞向了棺椁。 血液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滑下,她依靠着棺椁,仿佛依靠着她的情人。 她的唇角出现了一抹笑,轻手抚摸着那描金棺木,最后仰面倒了下去。 灵纸漫天落下,她的眼睛里倒映着天空,清秀的脸上分明是幸福的表情。 “王爷?”有小厮懵了,不解地望向君无宴。 君无宴面无表情,“把她一同葬了,以忠义王妃之礼。” 他的话落进钱氏耳中,钱氏立时不愿意了:“她一个婢女,怎么能和文儿葬在一处?!她配吗?!” 君无宴淡淡看了她一眼,“阿祥,拿笔墨。” 管家阿祥立刻将笔墨拿来,君无宴一边说,他一边在纸上疾书。 君无宴盯着钱氏,吐出的话语凉薄而又无情:“钱氏善妒,残害庶出,犯七出之罪。本王今日休弃钱氏,从此男婚女嫁,再无牵扯。” 阿祥写完,将纸呈给君无宴,君无宴按了手印,再没看目瞪口呆的钱氏一眼,打马而去。 阿祥将休书呈给钱氏:“钱小姐,拿着吧。” 钱氏一听这称呼,立时一个耳刮子扇到阿祥脸上。她夺过休书,一把撕成无数碎片抛洒出去,怒吼道:“君无宴,你算什么男人,你凭什么要休了我?!” 回答她的只是漫天灵纸,君无宴的马已经没了踪影。 钱氏被休很快传到东临火越耳中,他正和沈宽下棋,听到澹台惊鸿提起这个消息,不禁莞尔:“这不正和你意吗?” 澹台惊鸿在他们身边坐下,“这十几年,我心心念念着报仇,可大仇得报时,却并没有多么高兴。” “人不能为仇恨而活。”东临火越想起当初在南羽奉京城时,一心要回相府报仇的林瑞嘉,唇角的笑容愈发热烈,“不过,能报仇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入夜之后,东临火越静静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林瑞嘉隔着矮几烹茶,矮几上的白瓷瓶里,一支晚桃花正徐徐盛开。 两人相对无言,窗外月上柳梢,许久之后,林瑞嘉揭开茶壶盖,茶香四溢,弥漫了整间寝殿。 她为东临火越倒了半杯清茶,东临火越睁开眼,林瑞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月光洒落在金色的茶水之中,美不胜收。 “钱家垮台,即便洛川王及时回归,洛川这边的形势,依旧没办法恢复稳当。外面人心惶惶,尤其是官员们,据沈宽所言,他们对越哥哥很是忌惮。”林瑞嘉的指尖拂过矮几上摊着的一本账簿,那是从钱储手中得来的,记载了与钱家勾结的所有官员名字和账目往来。 778.第778章 收点利息 “越哥哥,要对他们下手吗?”林瑞嘉试探着问。 “依嘉儿看呢?”东临火越不答反问。 “越哥哥若要稳定洛川的形势,就不能对这些人动手。涉及到的人太多了,难保他们不会被逼急而造反……”林瑞嘉垂下眼帘,手指从那些名字上一一扫过,“他们贪污的银两,只能等到日后,一个一个找他们算账。” 东临火越笑了笑,“我也是这样想的。”他说着,转向抱着剑守在寝殿窗外的夜冥,“去告诉沈宽,让他立即通知洛城所有官员,明日到行宫来。” 林瑞嘉看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呷了一口清茶,“虽然现在不能把他们绳之以法,但收点小利息,还是可以的。” 林瑞嘉不解,东临火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纬河下段常常泛滥成灾,国库每年拨款无数。但是有了这批贪官,今年的拨款,便可省下了。” 第二日一早,洛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到齐了。他们都有些战战兢兢,钱家前脚出事,皇帝后脚就把他们召了过来,莫非是要秋后算账了? 众官员在行宫小花园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却见有婢女搬着椅子出来,请他们坐下。 他们惴惴不安,又有婢女端着茶水点心等过来,恭恭敬敬地放在身边的桌子上。 他们完全不明白东临火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紧张地等待着东临火越的到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有官员紧张得不行,端茶的手直发抖,竟摔碎了那盏青花窑的珍贵茶具。 他吓得要死,战战兢兢蹲下来要把瓷片捡起来,站在不远处的桑果却盈盈笑着上前,替他将瓷片捡起,语带恭敬:“大人这是怎么了?这样的事情,让奴婢来做就是了。” 宫女们这样恭敬,反而让在场的官员愈发吃不准皇帝的态度。 就在他们越发惶恐不安时,一袭紫色裙衫的美人从行宫里缓缓走来,正是林瑞嘉。 她笑容柔和,声音也温柔如水:“诸位大人,陛下还在与左相大人、沈大人商议纬河泛滥一事。请大人们稍安勿躁,陛下很快便会过来。” 众官员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大的有意讨好卖乖,谄媚问道:“请问这位小姐,可有什么,是我们能帮陛下分忧的?” 其他官员纷纷附和,一双双眼睛发着亮光,紧紧盯着林瑞嘉。他们心中思忖着,若是他们能为皇帝分忧,也许皇帝会看在这一层好处上,放他们一马呢? 林瑞嘉装作为难:“这……倒的确有一个地方,需要诸位大人鼎力相助。” “什么?!”众人齐声问道。 林瑞嘉的目光幽幽扫过他们,只见这些官员个个都大腹便便,油光满面,显然生活条件十分之好。这样的官吏,不知道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她微微一笑,美眸之中出现了一丝难色,犹豫着说道:“各位大人都知道,纬河每年泛滥,淹掉无数良田庄稼。国库年年拨款,可是款项数额实在太大,如今国库并不丰盈,所以接下来的款项问题,实在是令陛下头疼。” 其中为首的一个官员忙抢着说道:“这有何难?!本官愿意带头捐款,五百万两白银可够?”他说完,意识到什么,紧忙解释道,“本官妻子的娘家乃是生意人,所以这点家底还是有的!” 其他官员纷纷附和,有的喊着要捐四百万两,有的要捐两百万两。林瑞嘉示意桑若和寒蓉蓉拿本子登记,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几十名官员,眨眼就聚集了四千万两巨额白银! 林瑞嘉凉凉的目光扫过登记好的账簿,光是洛城的三十四名官员,便能够捐出这么多银子。若是再加上其他地方的那些官,上亿两白银几乎不在话下。 她露出一个笑:“多谢各位大人鼎力相助,陛下得知,定是十分欣慰的。”她说着,拿了账本转身进了行宫。 众官员都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捐的银钱够不够多,够不够让皇帝满意。 林瑞嘉将账本拿进去,东临火越懒懒靠在软垫上与澹台惊鸿对弈,沈宽在一旁作陪,哪里是在讨论什么纬河泛滥! 林瑞嘉将账本递给东临火越,东临火越粗粗扫了一眼,不咸不淡说道:“再翻一倍。” 林瑞嘉愣了愣,沈宽笑道:“陛下这是嫌他们出的钱太少。不赔上半个身家,怎能买他们的命?” 林瑞嘉会意,转身再度去了小花园。 小花园中,众官员聚在一起,焦灼不安地等待着,见又是林瑞嘉一个人出来,不禁更加紧张:“小姐,可是陛下不满意咱们捐的银款?” 林瑞嘉笑容里带了一丝遗憾,“陛下说,诸位大人的钱财都是私人的,实在不好意思接受。” 这些官员们面面相觑,半晌后,那个为首的又道:“圣上是嫌我们捐的少?那我蔺某人再加一倍!” 他说着,对身后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立即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卷银票塞进林瑞嘉手中。 那官员恭敬地拱了拱手:“还求姑娘多在圣上面前为下官美言几句!” 林瑞嘉握着那叠上万数额的银票,美眸中泛着难色:“这……” 其他官员见状,纷纷效仿。不大会儿的功夫,那账本上的银钱便翻了一番,而林瑞嘉身边更是堆满了银票、玉坠乃至大金元宝等贿赂品。 她笑道:“既然诸位大人如此热心,那么我只有再跑一趟了。”说着,转身又进了行宫。 这次的银两数额东临火越还算满意,便丢了手中的棋子,亲自去了小花园。 那些官员们见皇帝亲临,忙不迭下跪行大礼。 东临火越示意他们免礼平身,在上座的交椅上落座,先表彰了他们一番:“诸位爱卿都是洛川的肱骨之臣,能够为水灾出力,朕心甚慰。” “这是臣等分内之事!” “陛下夸奖,臣等受之有愧!” “能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等的荣幸!” 这些官员们谦虚不已,东临火越看在眼中,唇角的笑容又多了几分:“阿飞,把从钱家那里得来的册子拿来。” 779.第779章 绝情 阿飞恭敬地呈上账簿,东临火越当着众官员的面掂了掂,众官员一见那本账簿,笑容顿时僵了,脸上一片灰白。 果然,这次皇帝把他们召来,就是秋后算账的! 他们全都低着头,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东临火越对他们的表现颇为满意,这才是臣子该有的自觉。 他淡淡出声道:“前几天,从钱家手里得了这本账簿,上面记了诸位卿家的姓名与账目往来。朕本来还对诸位卿家心存疑虑,可今日一见,众位爱卿捐款积极,分明很是忠君爱国。可见,这本账簿上记得,都是假的。” 他顿了顿,又道:“既是假的,这账本,拿去烧了吧!” 在众官员惊诧的目光中,阿飞拿来火炉,直接将那账本丢进了火里。 其他侍从将从钱家搜罗来的其他账本一并抱来,一本接一本,都扔进了火里。 熊熊火光燃亮了那些官员们的脸,他们知晓这是皇帝有意宽恕他们,于是纷纷跪下,高声呼喊万岁。 高呼声和火光之中,东临火越唇角微翘,偏头望向林瑞嘉,林瑞嘉站在他背后,用指尖悄悄在他后背上写了“厉害”两个字。 两人相视一笑,眉眼之中都是默契。 而行宫外,一身白麻衣的君无宴默默站着,他听着里面的高声呐喊,他明白,在这一刻,东临火越的龙威,真真切切地感染了洛川的官吏。 向来只服他洛川王一人的洛川官员们,在火光燃起的那一刻,彻底拜倒在东临火越身下。 薄唇扬起一抹轻笑,君无宴将一只荷包交给管家阿祥:“拿去给他吧。” 阿祥看向那只深金色的荷包,吓了一跳:“王爷……” “去。”君无宴挥了挥手。 “是……”阿祥皱着眉头,面色凝重,捧着荷包的样子无比小心,仿佛是捧着全部家当。 君无宴仰头望向天空,削薄的唇高高翘起,阿月,你的儿子,真是厉害啊…… 洛城那批官员被送走之后,阿祥进了行宫,对东临火越行了跪拜礼,旋即双手呈过头顶,送上那一枚荷包。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疑惑。 阿飞生怕有诈,亲自拿了荷包,打开系带,只看了一眼,眸光顿时就变了。他凝重地看向阿祥,阿祥朗声:“这是王爷交给圣上的。” 阿飞捧着那只深金色荷包,小心翼翼送到东临火越面前。 东临火越拿过,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那是一只纯金打造的小印章,狮子造型,精致玲珑。 虽然体积小,可在场的谁也不敢忽视了它去。 因为这一个小印章,就是洛川王府的兵符。 能够调集洛川二十万军队的兵符。 东临火越眸中掠过一抹灼热,将兵符收好,对阿祥说道:“洛川王的心意,朕已经收到。” 阿祥对他磕了一个头,匆匆告辞退下。 林瑞嘉却有些不解:“越哥哥,洛川王怎么如此轻易就将兵符交出来?”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君无宴他,知道洛川王府败了。”东临火越眸中满是深意。 林瑞嘉垂下眼帘,的确,王府的继承人都已死去,洛川王他一个人再战斗,又有何意义? 只是不知澹台惊鸿,是否会选择原谅洛川王? 初夏的夜,微微有些寒凉。 洛川王府后门。 一个小丫鬟扶着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往后门而去,少女身材高挑,戴着高高的风雪帽,生怕别人认出来似的,还用轻纱遮了面庞。 主仆俩匆匆来到后门口,小厮悄悄打开门,外头站着的女人一下子扑到那少女怀中:“怜儿啊,母妃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行行好,去你父王面前为母妃说说好话吧?” 说话的正是钱氏,她整个人蓬头垢面,哪里还有曾经的意气风发。 君若怜推开她,往后推了几步,有些紧张地往四周看了看,小声道:“什么母妃,娘,你现在已经被父王休弃了,你什么都不是了!再说,父王现在正在气头上,我哪里敢帮你说好话!” 钱氏望着绝情的君若怜,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愣半晌,轻声道:“怜儿,我是你的母亲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以前我对你的种种宠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难道你都忘了吗?!” 她说着,又要去拉君若怜的手,却被君若怜躲开。 君若怜往后退了几步,颇有些嫌弃:“你若真的宠我,就别再来找我了!娘,你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难道你要我也落到跟你一样的地步吗?这个是给你的,算是还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了!以后你别再来找我!” 她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两只玉镯子塞到钱氏手中,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了后门。 “怜儿!”钱氏在后门外高呼,可君若怜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离开的步子愈发匆忙。 小厮望了眼钱氏,默默关上了后门。 钱氏颓然地靠在墙壁上,盯着手中那两个玉镯,半晌都没动作。 这就是她养出来的女儿了,这就是她养出来的好女儿了…… 一旁的阿蒲鼻尖发酸,“若是世子还在,定是不舍得您受苦的。” 钱氏双眼一红,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我错了……阿蒲,这么多年,我做错太多……” 就在钱氏忏悔时,洛川王府书房内,君无宴与的澹台惊鸿正对峙着。 书房内没有点灯,月光从窗户洒进来,朦胧的银白之中隐约能够看见两人的表情。 君无宴端坐在桌案后,一脸都是放荡不羁的笑,“怎么,为父叫你前来,你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是何缘故?” 澹台惊鸿站在窗下,满脸都是冷意:“不要以为将钱家推出来,就能抵消你犯下的错。” “呵。”君无宴唇角勾起,“惊鸿,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你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仇恨了。时间已经将你的仇恨磨去不少,你所谓的‘仇恨’,不过是你的一腔执念罢了。” 澹台惊鸿怒不可遏,大步走到他书案前,“如果没有遇到你,我母亲怎么会死?!我外祖一家怎么会死?!” 780.第780章 我这辈子,什么都没得到 君无宴依旧靠坐在交椅上,保持着慵懒而优雅的姿势,“如果没有遇见我,这个世上,就不会有你。我是你的父亲,你的生命,是我赐予的。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恨我,唯有你不可以。因为你没有资格。” 他说着,随手拿起桌上的烟袋在桌角磕了磕,伸向澹台惊鸿:“点一下。” 澹台惊鸿静静看了他一眼,没有动。 君无宴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呐!” 说着,自己拿了火种点上烟袋。 他抽着烟,缓缓吐出一个个白圈。烟圈明灭中,他的瞳眸染上了一层名为回忆的东西:“和你娘,是在湖边遇到的。那天傍晚,她蹲在那儿浣衣,认真的侧脸,有点像我的一位故人。” “我跟她搭话,她却并不肯理我,挽了竹篮就要走。这样的态度,真是像极了我那位故人。我尾随着她,她住在西郊山腰上,家境普通,只是父亲好赌,欠了赌坊不少债。我尾随她到家时,正好赌坊里的打手过来要债,你外祖父无力偿还,那些打手差点打瘸了他的腿。” “你娘知道我身份不凡,便求我帮助,我说,若是你肯跟了我,我可以帮你们还债。你娘答应了,并且,后来也履行了承诺。我为她购置了一处院子,那段日子,还算惬意。再后来,便有了你。” “只是,我没管好枕边人。钱氏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你娘的存在,用尽手段,最终害得你外祖父一家家破人亡。钱家在洛川势大,我没办法对她下手,便容忍她直到今天。” 他说着,徐徐吐出一个烟圈,声音轻慢:“恶人都是会遭报应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惊鸿,你身上杀戮气息过重,你要当心了。” 澹台惊鸿伸手驱散那些烟圈,君无宴却恶意地又吐出几个,澹台惊鸿一把夺下那烟杆,“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明明是四十多岁的大叔了,可君无宴笑起来却有一种沧桑迷离的奇异美感。 他拿过烟杆,一口接着一口抽,桃花眼中泛着红血丝,语气里都是落寞:“离开那个人时,就开始抽了。我这辈子,什么都没得到,到老了,却还好有这杆烟枪相伴。” 澹台惊鸿目光落到那杆烟枪上,烟枪杆是乌木制成,乌金的烟嘴和捏柄,枪身上刻着“君无宴”三个字。 很精致的一把烟枪,会是谁送的? 他眸光微闪,今夜,君无宴跟他说了很多话,都是过去没有提到过的。 他口中的“故人”和“那个人”,又是谁? 他没有问,只是带着一星半点的疑惑,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的心情很复杂,即便现在给他机会杀君无宴,他也无法下得了手。 十岁之前,这个父亲,还是很疼他的。每隔几天,都会来教他功夫和读书。那时候,娘亲在屋中做饭,他和他在院子里切磋,当时他以为,他的家就是这样一个普通而幸福的家。 君无宴默默看着他离开,又连着抽了好几口烟。 白色的烟圈在寂静的书房之中飘散,与月光融为一处。 第二日一早,林瑞嘉去看望沈宁琅时,发现澹台惊鸿已经收拾好了包袱。 她诧异地望向沈宁琅,沈宁琅轻声道:“昨晚就开始收拾了,说是过两天就走。” 澹台惊鸿正要出去,对林瑞嘉拱了拱手,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房间。 林瑞嘉望着他的背影,沈宁琅好奇:“倾城,你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吗?” 林瑞嘉莞尔一笑:“大约,是不想报仇了。” 已经收拾好行囊,不就是要离开这里的意思吗? 她的目光落在那只包袱上,澹台惊鸿与君无宴,终究是血脉相连的父子…… 澹台惊鸿杀戮气息过重,若是真能放下仇恨,对他今后的发展是极好的。 东临火越很快也知晓了澹台惊鸿的意思,便吩咐人收拾行李,准备回天照。 众人在洛城又逛了一天,女孩子们买了不少特产,玩得很是尽兴。东临火越又以沈宽治水有功为借口,将他调回天照,担任禁卫军副统领一职,沈宽自是高兴谢恩。 车队是在第三日傍晚离开的。这天傍晚的晚霞很美,横陈天际,昭示着明日的好天气。 君无宴并未恪守臣礼前去送行,只是坐在后门的青石台阶上,自顾抽着烟斗。 君雾出现在他身后,面容带了一丝憔悴:“父王。” 尽管钱氏的死,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但那个指导她音律的人离开,于她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那个人才华横溢,第一天来到洛川王府时,她便爱上了他。只是可惜,他终非池中物,他,是要回到天照城那种繁华地方一展拳脚的。 沈家四世三公,乃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她一个小小庶女,又如何配得上他? 君无宴注视着遥远的东方,背对着君雾,沧桑的桃花眼中盛着刻骨铭心的伤痛:“年少时,我曾想,若是不能娶她,那就一直守护好了。所以我毕生之所求,不过是站在遥远的洛川,守护皇宫里的那个人。” “父王?”君雾没听懂。 君无宴笑了笑,声音里的寂寥更重:“去追他吧。” 君雾愣了愣,“父王说什么?” 君无宴捋了捋满脸的胡渣,抽了一口烟,声音不徐不疾:“去追沈二公子吧,他们应该还没上船。去了天照,记得常常去看望你那位左相兄长。” 君雾美眸中情绪由不解转为惊诧,最后转为感激。 她鼻尖泛酸,她以为她将感情埋藏得很好,却不曾想,原来她的父王早就注意到了…… “多谢父王!” 这一天的傍晚,有无数洛城百姓看见身着白裙的少女朝纬河边飞奔而去。她的脸上带着焦急,却又满满都是幸福。像是追逐快要落山的太阳,又像是赶赴一场流年盛宴。 这一天的傍晚,有百姓经过洛川王府的后门,看见有个一身邋遢、抽着烟斗的男人坐在台阶上,美到极致的桃花眼眺望着东方,柔情温柔得仿佛是在凝视他的情人。 …… 781.第781章 澹台惊鸿番外:国士无双 十年前,洛城西郊外。 春雨密密绵绵,山腰之上,有一座破败的院落。院落后面,八十一块墓碑在雨中矗立,八十一盏灯笼在雨中明明灭灭。 一身白衣的少年手持刀剑,单薄的身躯保持着立如松的站姿。 明明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一张小脸却透着成人才有的坚毅。 雨水打湿了他的发髻,散落下来的湿发紧贴着他的面颊。他的白袍全都湿了,尽显狼狈不堪。 他的周围,六名杀手紧紧盯着他,每个人的身上,都透出一股杀气,显然是见血多了的缘故。 天地安静,唯有绵绵雨声。 少年低垂着眉眼,下一瞬,破风声响起,一柄刀刃切破空气而来,直将雨丝都斩为了两断。 少年迅速后退,可身后的杀手却毫不犹豫地向着他的脊背刺来。 他旋身而上,六名杀手同时涌了过来,大有将他乱刀砍死的气势。 他的动作很快,勉强招架着这些人的进攻。可他的年纪毕竟太小,再加上功夫还没练到家,所以很快便身中数刀。 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袍。他的脸,他的身,全溅了血液,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可他的眼神,却凶狠得像是一头狼。 他的动作渐渐缓了,小腿处重重挨了一刀,他疼得单膝跪下,后面两名杀手已然跃至他的上方,长刀朝着他的后颈砍下。 他吃力地将手中刀剑架到背后,勉强抵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然而前方的杀手却没让他好过,一柄刀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身体。 少年的嘴角溢出血液,缓缓倒下。 他艰难地朝最中心的墓碑爬去,明明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他却怎么也到不了那里。 他的身后拖出长长的血迹,雨水冲刷着,却无论如何都冲刷不干净。 “母亲……”他朝那块墓碑伸出手,双眼里流出泪水,倔强的瞳仁里,满是不甘心。 他还没有报仇,他怎么可以死,他怎么能死! “母亲——!” 他突然大吼出声,将那六名杀手吓了一跳。 他们对视一眼后,一齐朝他的后背掷出手中长刀。 他们没有留情,尽管,他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少年背对着他们,破风声在他的身后响起,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母亲。 这条命,我白白辜负了。 没有人能理解,在这最后一刻,这个少年的恨意有多深。他的双手深深抠进了泥土里,他仰头望着上苍,发誓若有来生,定要钱氏一家不得好死…… 可他注定没有机会等到来生了。 马蹄声踏空而来,一袭紫衣的少年骑着骏马在雨中奔驰,手中长剑投掷而出,恰恰将那六柄长刀击落。 他的声音嚣张而又放肆:“本来在山顶观雨,却看见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真是过分啊。” 随着他声音落地,他的身后立即涌出六名黑衣人,身形如鬼魅一般,眨眼间便将六名杀手割了咽喉。 少年震惊地望着他们的身法,若是他也会这样好的功夫,他还会怕钱氏他们吗?! 彼时只有十几岁的东临火越坐在骏马上,邪肆的笑容宛如天神:“面对死亡,却没说一句求饶的话,你很不错。你可愿意效忠于我?” 少年握住地上的刀,勉强撑着站起来,整个身子在雨中摇摇晃晃。 血液不停流下,他的脸色苍白无比。尽管如此,可他的瞳眸却亮得惊人。 他紧紧盯着东临火越:“你很强大?” 东临火越摸了摸骏马的鬃毛,“你觉得呢?” “帮我变强,助我复仇。”少年死死咬住嘴唇,眼里的恨意铺天盖地,没有一丝少年郎该有的稚嫩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东临火越声音淡淡。 “澹台惊鸿。”少年朝他跪下,拱手行礼。 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东临火越薄唇微扬,扬起长鞭,骏马长嘶一声,往山下疾驰而去。 “善哉,国士无双!” 他的声音随风随雨,传入澹台惊鸿耳中。 澹台惊鸿抬眼看去,那匹骏马载着那个尊贵的少年,已然下了山。 782.第782章 救起的少女 【亲爱的未闻花名,你客串的角色已出现】 因为顺流的缘故,回天照的行程比来时要轻快许多。再加上有君雾每天唱歌助兴,一行人的心情很是轻松愉悦。 沈宁琅知晓君雾追来是为了她的二哥,她也有意撮合,请君雾住进澹台府里。澹台惊鸿对此并未发表意见,算是默认。 沈严那边,因为东临火越事情进行得顺利,并不需要他出面,所以他又带了军队从陆路折回天照。 纬河上,船队行了两天,忽然有放哨的侍卫禀报说有画舫经过。这一段河路向来少人,很少有渡船,所以众人心生好奇,便都去船舷上观望,果然有一艘精致奢华的画舫往上游而来,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 那画舫珠帘高卷,林瑞嘉仔细看去,里面席地而坐对饮美酒的一对男女,不正是羽逍遥和东临满满吗? 她望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的脸上也带着一丝惊诧,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他们二人。 自打蒋振南夺权之后,他也曾派人去奉京接的东临满满夫妻回来,但是侍卫回报,并没有找到他们二人。 东临满满与羽逍遥坐在画舫内,远远看见龙舟上的人,不由举杯,朝他们会心一笑。 画舫与龙舟错身而过,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忽然莞尔。 隐居世间,寻欢作乐,这便是他们二人选择的生活了。 远离朝堂,远离纷争,未必不是一种圆满的结局。 船队在纬河上行驶了六天,从船上已经能够隐约看见远处天照城的轮廓了。 然而就在此时,站在甲板上的林瑞嘉忽然看见有人抱着浮木被水冲了过来。 她忙让侍卫将那个人捞到船上,坐在不远处的沈宁琅跑过来看热闹,被捞上来的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原是被人绑在了这根浮木上。 沈宁琅与林瑞嘉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深深的疑虑。 不为别的,只因这个少女,有着和夜冥同样的发色。 少女的肌肤白得宛如透明,手腕处的青筋隐约可见。一头蓝色湿发紧贴着面颊,尽管晕死了过去,可她的脸,透着奇异的美丽,那是罂粟花一般的美。 侍卫探了探她的鼻息,对林瑞嘉拱手道:“郡主,她还没有死,只是昏了过去。” 林瑞嘉点了点头,吩咐他将人抬进船舱。 桑果给这女孩擦干头发,又拿来干净衣裳给她换了,注意到她的脖颈上挂着一条银链子,银链子下坠着一块小小的银牌。她把这项链取下,送到林瑞嘉面前:“小姐你看。” 林瑞嘉接过,只见银牌正面刻着“零一”两个大字,背面刻着“殷雪歌”三个小字。 她望了眼躺在床上的少女,“殷雪歌”是她的名字吗?“零一”,又是什么? 想起夜冥,她匆匆出了船舱,去寝殿里找东临火越。东临火越正忙着将公文分类,见她着急忙慌地进来,笑道:“这又是怎么了?一副火烧火燎的样子……” 林瑞嘉把银牌放到他面前:“当初你遇到夜冥时,他身上,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牌子?” 东临火越的笑容逐渐敛去,他接过银牌,面容冷凝:“这个,你从哪里弄来的?” 证实了心中所想,林瑞嘉皱着眉头道:“从河上救起来一个少女,她和夜冥一样,有蓝色的头发,脖子上挂了这条链子。她是被人绑在浮木上的,现在还在昏迷中。” “带我去见她。” 林瑞嘉与东临火越来到船舱的时候,桑果有些激动地迎上来:“陛下,小姐,她醒了!” 少女正坐在床上,见东临火越和林瑞嘉进来,只是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东临火越一眼注意到,她的瞳孔是和夜冥一模一样的海蓝色。 少女的头发已经干了,蓬松披散在腰下,愈发衬托得那张脸如巴掌大小,晶莹剔透,惹人怜惜。 她的目光穿过东临火越的肩膀,首先落在了林瑞嘉身上。她舔了舔唇,声音懵懂:“饿了。” 众人面面相觑,桑果端来一碟点心,少女低头一颗一颗吃起来,对众人的视线毫不在乎似的。 大约是饿极了,她很快吃光了四盘点心。 林瑞嘉试探着问道:“你叫殷雪歌?” 少女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条银链子上,她拿起银链子端详片刻,将链子戴到脖颈上,“嗯。” “你,可记得从前的事?”东临火越皱眉问道。当初他捡到夜冥时,夜冥就不大记得从前的事。 殷雪歌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随后揉了揉眼睛:“想要睡觉了。” 她说着,竟当着众人的面,将衣裙一件件脱下来。 东临火越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忙背过身去。 林瑞嘉等姑娘也不好意思看,一起出了船舱,将空间留给殷雪歌。 出了船舱后,东临火越将夜冥喊来,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夜冥表情淡淡,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跟过来的上官竹茹,连呼这个小姑娘一定是夜冥的亲妹妹,非得见一见她。 林瑞嘉无奈,她始终都没有忘记,收藏的那一罐神秘蓝色瞳眸,以及书中记载的屠村一事。 她心中隐隐有着自己的猜想,大约夜冥和殷雪歌,都是那个村落逃出来的后人…… 傍晚的时候,林瑞嘉又去了船舱。殷雪歌已经醒了,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只身着薄薄一层中衣,抱着双膝发呆。 林瑞嘉在她身边坐下,她的瞳眸转了转,湛蓝色的眼睛叫人看了失神。 她看着林瑞嘉,表情仍然是懵懂的:“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她自顾说着,仿佛跟林瑞嘉很熟似的。 她收回视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有些惆怅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只记得好重要好重要,可我一出来就忘记了……” 出来?林瑞嘉抓住了关键词,问道:“从哪里出来?” 殷雪歌望向她,想了许久,摇了摇头:“忘了。” 林瑞嘉微微蹙眉,她能感觉得到,这个少女并没有撒谎。她是真的忘记了…… 783.第783章 得到一些,注定也会失去一些 林瑞嘉安排夜冥跟殷雪歌见面后,两人对望了半天,最后只说眼熟,却根本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而殷雪歌就仿佛自来熟似的,安安稳稳地在船舱里住下了。既不问这艘船要去哪里,也不关心周围的人是好是恶。 她每天都吃很多,吃完了就睡,睡醒了就发呆。 偶尔她也会走出船舱,去找林瑞嘉一起玩。但她所谓的“玩”,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发呆。 常常林瑞嘉和沈宁琅、上官说话,说着说着,便发现一旁的殷雪歌沉沉睡了过去。 芒老给她把过脉,却说身体很好,没有什么问题。 众人一路带着疑惑回到了天照城。东临火越忙着去跟沈国公和纳兰肃交接公务,林瑞嘉则去了慈宁宫向萧太后致谢,并将从洛川带回的一些特产分送给萧太后、萧以秋、东临观月等人。 殷雪歌在未央宫内的一间偏殿住下,她就像是一个刚来到这世界的孩子,皇宫里的很多东西,她都好奇地想要去摸一摸看一看。而她最感兴趣的,是东临观月送的那只蓝乌鸦。 不知为何,蓝乌鸦看着她也觉亲切,很喜欢跟她待在一起。 东临火越政事繁忙,没心思再去管她的来历,见她并没有攻击性,便随她在未央宫住下。林瑞嘉则反复思虑着洛川地下河边,山姥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得去趟钟家问个明白。 她将送给钟瑶的洛川特产带上,在第二天便出了宫。 已经是初夏,气温逐渐高了起来。天照城大街上的姑娘们为图凉快,都穿起薄纱长裙,发髻高束,美丽而又清凉。 街边的茶棚生意最好,天气热了,坐下来摇着蒲扇喝一壶凉茶,与周围的四海之人聊聊八卦,乃是市井之人最好的享受。 林瑞嘉透过车帘望着外头的熙熙攘攘,她很喜欢这样的繁华。 她正出神时,马车忽然停了。在前面驾车的桑若低声道:“小姐,前面萧府的马车把咱们挡住了。” 林瑞嘉收回视线,这条大街路很宽,八辆马车并排行驶都没问题。萧家的人,是又要找她的麻烦了吗? 萧道绝的声音在对面马车内响起:“倾城郡主,许久不见。洛川一行,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想必你十分愉快吧?” “萧大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林瑞嘉声音慵懒。 “呵……”对面马车之中,萧道绝一手托腮,俊美的面庞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漠然得很,“得到一些,注定会失去一些。倾城郡主,一把筷子不易折断,可一根一根地折,却是轻而易举的。” 他话音落地,萧家的马车便驱动起来,与林瑞嘉所在的马车错身而过。 林瑞嘉透过车窗看去,对面窗帘浮动,萧道绝薄唇微扬,一脸深不可测。 她收回目光,示意桑若继续往钟家走。 得到一些,注定会失去一些。 他们洛川一行,得到的太多。可失去的,又是什么? 她轻轻揉·搓着垂下的一缕秀发,想着萧道绝刚刚用筷子做的比喻,凤眸中带着沉思。越哥哥已经笼络了天照城不少世家,他的意思是,萧家要对这些世家逐个击破吗? 那么,他会最先从哪一家下手? 她一路带着沉思来到钟家大门外。 钟家府邸与寻常府邸构造不同。钟家极讲究风水,大门的朝向,院落的设计,每一间楼阁、每一件家具乃至每一盆花草、水边每一块石头的摆放,都很是讲究。 钟家的下人也与别处不同。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仿佛都已看破红尘。且全都身着素白的衣裳,这若是放在别的官家,定是会被认为不祥而赶出去。 钟家的占地面积很大,但非常安静。除了偶尔一两声鸟鸣和风吹树叶声,便没别的声音了。 桑若通传了钟家看门的下人,那下人进去禀报过钟瑶,得到允准后,才将林瑞嘉请进去。 钟瑶住的是一座六角形两层小楼阁,位于全府的正中心位置。 她将桑若留在外面,自己上了楼。楼上的视野很开阔,六面墙壁上都开着巨大的落地窗。木质地板的正中央,摆着一只小方桌,方桌后坐着的少女正是钟瑶。 她对林瑞嘉抬手示意请坐,随后望着她,静静等着她开口。 林瑞嘉沉默半晌后,将洛川地下河边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我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但我的确看见了山姥。她说,幕家的女儿,时间不多了……她说了两遍,我很害怕。”林瑞嘉皱着眉头,瞳眸之中都是担忧。 钟瑶望着她,摇了摇头。她轻易不开口说话,只是拿来纸币,写道:“山姥是阴阳家的人,与我鬼巫钟家并非一派。阴阳家的事,我爷爷比我了解的多,我带你去见爷爷。” 她说着,起身朝林瑞嘉伸出手。 林瑞嘉愣了愣,握住她的手,她带着她径直去了钟府后院。 穿过竹林,可以看见钟府后院有一座白墙灰瓦的建筑,屋檐下,两位老者正盘坐对弈。 钟瑶带着林瑞嘉来到那两位老者面前,他们却连头都没偏,只是自顾下棋。 周围很安静,钟瑶让林瑞嘉在屋檐的地面上坐下,示意清眠去泡茶。 清眠将茶水抱来,那是一只褐色的陶罐,里头盛着茶水,看起来简单却不简陋。 钟瑶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林瑞嘉在她的注视中尝了尝茶水,茶水清甜,并非凡品。 她对钟瑶微微颔首以示感激,钟瑶开心,抱了自己的陶罐,也喝了一大口。 正在这时,房屋里走出一名少女,少女身着浅青色对襟盘扣袍子,身姿高挑纤瘦,面容妩媚明艳。 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看见林瑞嘉,只对她微微一笑,便在棋盘边跪坐下,将托盘里的茶盅端到两位老者的手边。 其中一名黑衣老者将手中棋子一丢,厉声道:“下什么下,你输了!”说着,端起茶盅喝了一大口,赞道,“还是盈儿烹的茶好喝!”他的眉宇之间带有一股戾气,叫林瑞嘉觉得很不舒服。 白衣老者则哈哈一笑,转向林瑞嘉:“这位是?” 784.第784章 深不可测 清眠对他行了个礼:“族长大人,这位就是倾城郡主。”说着,又对林瑞嘉介绍道,“这一位是钟家族长,郡主可称呼钟老。这位是钟二长老。” 林瑞嘉对他们一一颔首,钟老观察着她的面相,眼中掠过一抹了然,笑道:“郡主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林瑞嘉望了一眼那位钟二长老,他慢吞吞品着茶,并没有离开避嫌的意思。 她只得说道:“今日上门叨扰,乃是为了一桩心事。”说着,又将洛川地下河和山姥的事情说了一遍。 钟老听罢,哈哈大笑:“那个老婆子,还是喜欢忽悠人啊!” “什么意思?”林瑞嘉不解。 “你看到的,不过是阴阳家拿手的幻术罢了。”钟老品着茶,声音不疾不徐,“她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想要警告你。” 林瑞嘉抱着陶罐,四周竹叶萧萧而落,其中一枚青竹叶落在茶水面上,她注视着竹叶,实在是想不出来山姥到底想要警告她什么。 “他们这些阴阳家的人,做事就爱神神叨叨,话都说不清楚。不像我们钟家,光明磊落,坦坦荡荡。”钟老说着,老脸上红光满面,颇为自得。 没有得到清晰的答案,林瑞嘉有些失望。她随钟瑶回到六角小楼,有些惆怅地倚在窗边,眺望着钟府的景色。 钟瑶将桌角边散落的小石子捡起来,随手撒在桌面上。她注视着小石子分布出的图形,看了半天,忽然皱眉抬头望向林瑞嘉的背影。 她想了想,从脖子里拽出一截红绳,走到林瑞嘉身后,把红绳戴到她的脖颈上。 那红绳底部坠着一只小小的黄色三角形符纸,钟瑶伏在桌边写下几句话,递给了林瑞嘉: “危急时刻,可吞下符纸。” 林瑞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见钟瑶面色认真,便将红绳好好藏进衣服里,表示一定会记住的。 林瑞嘉走后,钟瑶低头俯视着那些小石头,神色很有些凝重。 这些石子分布出的图案,昭示着大凶之兆。 倾城她,一年之内,有血光之灾啊…… 却说林瑞嘉回到宫中,刚踏进未央宫,板栗就急匆匆冲到她面前,急得快要哭了:“郡主!花园里的牡丹都被毁了!” “谁干的?”桑果帮林瑞嘉摘下披风,林瑞嘉一边好奇问着,一边往未央宫小花园里走。 “雪歌和夜冥!他们两个人打起来了!把好多贵重的花都给毁了!”板栗亦步亦趋。 林瑞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貌似这两个人打架才是重点吧?! 主仆几人来到小花园,一个黑色身影正从高空急速坠下,紧随而来的是一个蓝色身影。 主仆几人没大看清楚动作,只听得“砰”一声巨响,定睛看去,只见夜冥重重砸地,殷雪歌一脚踩到他的胸口上,声音无波无澜:“把东西还给我。” 她的肌肤白的宛如透明,一身蓝裙和蓝色长发在风中飞扬,愈发衬得肤白如雪。 上官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推开:“你发什么神经?!夜冥不过是想借你的银牌看一看,你至于吗?!” 殷雪歌往后倒退了几步,夜冥嘴角流出血,上官将他扶起来,很是担心地给他擦干血迹:“你没事吧?” 夜冥摇了摇头,将掌心的银牌丢给殷雪歌:“拿去。” 殷雪歌一把攥住,瞥了眼夜冥,转身离开。 林瑞嘉走过来:“这是怎么了?” 上官怨声载道:“那个女人拿着银牌坐在花园发呆,夜冥不过是想看看,刚从她手里拿过来,她就发神经似的,开始毒打夜冥。你看看我们家夜冥伤的,多可怜啊!” 说着,把沾了血迹的帕子摊开给林瑞嘉看。 林瑞嘉走到夜冥身边,“严重吗?” 夜冥摇了摇头。 “你,打不过她?”林瑞嘉试探着问。刚刚殷雪歌从空中踩着夜冥的胸口落下,这一手功夫,即便是外行人的她,也能看出来非常厉害。 夜冥又摇了摇头,“她的实力,深不可测。” 林瑞嘉陷入沉默,过了会儿,问道:“你的银牌呢?” 夜冥掏出来,银牌正面写着“北唐夜冥”,反面写着“零柒”。 她将银牌放回夜冥手中,声音低沉:“殷雪歌的事,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众人面面相觑,知晓大约林瑞嘉是有什么猜测,纷纷应是。 入夜之后,东临火越回到未央宫,寝殿边的小花厅里,林瑞嘉亲自下厨做好了一桌饭菜,正托腮坐在桌边等他。 他从背后将她抱住,俯身亲了口她的面颊:“可有想我?” 林瑞嘉握住他的手,示意在小花厅里伺候的桑果等人都退下去。 东临火越在她身边坐下,见她神情颇有些凝重,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在钟家受了委屈?” 林瑞嘉摇了摇头,“今天,雪歌和夜冥打起来了。” “哦?”东临火越挑眉,伸手给她盛了一碗骨汤,“谁赢了?” “雪歌赢了。”林瑞嘉轻声。 东临火越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到她的唇边。林瑞嘉喝了口汤,转向东临火越:“越哥哥,我知道那串编号的意思了。” “编号?” “就是银牌背后的编号。殷雪歌是零一,而夜冥是零九,殷雪歌比夜冥厉害。所以我猜测,这个编号,大约是根据他们的武功高低排的。”林瑞嘉凤眸发亮。 东临火越又舀了一勺汤送到她唇边:“那么,排这串编号的人,又会是谁?” 他话音落地,小花厅里陷入了沉默。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些蓝头发、蓝眼睛的人,被人圈养起来,被人教会武功。但是,根据古籍中的记载,这些人还是长生不老的试验品。 准确地说,是失败的试验品。 而夜冥和殷雪歌,大约是从那群人里逃出来的。 东临火越望着林瑞嘉,她的小脸很是严肃,思考的样子认真而又迷人。 薄唇勾起一抹坏笑,他自己喝了口汤,大掌扳过林瑞嘉的脸,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785.第785章 越哥哥不要脸 他将汤水送进她口中,似是还嫌不够,舌尖恶意地扫过她的每一颗牙齿。 林瑞嘉推开他,一脸绯红:“恶不恶心!” 东临火越受伤极了:“嘉儿,你嫌弃我?” 林瑞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狠狠瞪了他一眼,满脸通红地跑出了花厅。 东临火越在背后哈哈大笑,这样的嘉儿,真是可爱呐…… 第二日,林瑞嘉前去慈宁宫请安。 萧太后照旧修剪花枝。她似乎永远都是表情淡淡的模样,对林瑞嘉的到来没有半点反应。林瑞嘉自己找了位置坐下,照旧准备抄写经书。 萧太后瞥了她一眼,声音慵懒:“前段时间让你抄的,乃是前朝留下的经书。那些字儿,你可都识得了?” “都已识得。”林瑞嘉起身,规规矩矩答道。 萧太后随手将一支牡丹递给她:“这一支,你觉得该插在哪儿?” 林瑞嘉拿着牡丹,看了看那只白瓷花瓶:“未免头重脚轻,该剪去一段,插在这里。” 说着,拿起剪刀,干脆利落地剪去了一半花枝,稳稳插在瓶中。 萧太后注视着她的动作,声音不咸不淡:“你这样的动作,毫无美感。插花欣赏的不止是最后的成果,更是插花人的姿态。” 她说着,亲手挑了一支牡丹,拿起金蛟剪剪去多余的花枝,慢条斯理地将花插入瓶中。 她的动作很慢,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不刻意的优雅。仿佛她生来便是如此,仿佛她生来便与这些美丽的鲜花长于一处。 “真正的贵族,做任何事情,都会像插花这般优雅从容。”萧太后淡淡说着,转身走到软榻上坐下。 林瑞嘉望向她,她随手端起矮几上的茶盏轻呷了一口,阳光从绿纱窗外透进来,将她的脸映照的半明半暗,她的眼神之中,都是骄傲与矜贵。 她坐在那里,带着刻骨的优雅,一身高不可攀的气度,已然就是一幅至美的画。 林瑞嘉忽然之间就有些疑惑,这样的美人,又聪慧至此,为何东临天佐就不曾动心呢? 她告辞退了出去,在慈宁宫外正碰上拿着一叠喜帖的萧以秋。 两人见过礼,萧以秋从喜帖里找出一张递给她,笑吟吟道:“伯父下个月寿辰,还请倾城郡主赏脸参加。” 萧战生辰?林瑞嘉拿着喜帖,有些疑惑。萧太后才过完生辰,怎么这么快就轮到他了?两人同母所出,起码也得隔上十个月啊。 见林瑞嘉不解,萧以秋解释道:“是提前过四十岁整生。本来寿辰是定在明年初春的,只是大堂兄和彤姐姐都不在了,三堂兄又入了佛门,伯父身边只有二堂兄一人。二堂兄又无家室,伯父便思忖着借这个机会,为他物色一个名门闺秀,所以就有些迫不及待地举办这场寿宴。” 哪里有人过寿,提前这么长时间的……林瑞嘉腹诽,面上却笑道:“我一定会去的。” 萧以秋微笑着点了点头,进了慈宁宫。 林瑞嘉回到未央宫,东临火越正悠闲地在花园的小河边垂钓。 她走过去,“今日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没有奏章处理吗?” 东临火越坐在树荫下,偏头看了她一眼,“早点回来陪你,你还不乐意?” “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说我是误国的祸水。”桑果搬来小椅子给她坐,她坐下后看了眼鱼篓,里面居然还有两条活鱼。 “都是些不重要的奏章,交给澹台处理了。”东临火越优哉游哉,“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萧战寿宴的请帖。”林瑞嘉随手交给桑果,“他提前了八九个月过寿,你说,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东临火越想起萧战秃了的下巴,薄唇轻扬:“我倒没觉得萧战有什么威胁性。倒是萧道绝,他大约又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了。这场寿宴,你要去吗?” “自是要去的。若是萧道绝精心为我准备了大礼,我不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他一番心意?”林瑞嘉说着,见河上鱼线动了动,忙道,“鱼上钩了!” 东临火越轻轻一拉,一条肥肥的大鲤鱼被拖出水面来。他将鱼钩取下,把鱼丢进鱼篓里:“今晚我要喝鲤鱼汤,你做给我喝。” 林瑞嘉瞪了他一眼:“我今天不想下厨。” “别人做的我不爱吃。”东临火越放下竹竿,起身活动了下身子,把手伸给林瑞嘉,“起来。” “不。”林瑞嘉懒得动弹,“不要下厨。” 东临火越看她这副带着撒娇意味的小模样,失笑道:“我来做给你吃,总可以吧?” 林瑞嘉这才微微一笑,将手放到他的掌心。 东临火越一手牵着她,一手拎着鱼篓:“一条熬汤喝,一条煎着吃,一条清蒸。嘉儿最爱吃哪一种?” “越哥哥做的我都爱吃。” “小嘴儿真甜……晚上在床·上·好好奖励你。” “越哥哥不要脸!” “哈哈哈哈!” ……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萧以秋偶尔会来未央宫坐一坐,跟林瑞嘉聊天。 萧以秋虽然嫁给了东临观月,可二人并未搬到宫外的燕王府,而是依旧住在宫里。萧以秋没什么朋友,和其他贵女又没有往来,因此在她眼里,常常去慈宁宫的林瑞嘉反而成了她可以说话的对象。 林瑞嘉跟她之间倒也没有太大的隔阂。萧以秋的父亲萧和她并没有过接触,也没有太多的利益冲突,萧以秋人又和善,因此倒也说得上话。 这日午睡过后,萧以秋散步走到未央宫,林瑞嘉吩咐寒蓉蓉端来两杯冰镇过的果子露,和萧以秋一人一杯,坐在曲廊里,一边品尝一边欣赏水中的锦鲤。 萧以秋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惆怅,“一开始嫁给王爷,王爷便是清清冷冷的一个人。我以为是因为和他相处时间短,彼此不熟才会如此。可是直到现在,他对我也没有和颜悦色几分。除了初一、十五按例要去我房中,其他时间都待在书房。” 林瑞嘉望着来往游动的锦鲤,“燕王爷素日温和,我以为你们该夫妻和顺才是。” 786.第786章 必有萧公子三分【打赏加更】 “他最近常和一个叫南楚的医女待在一起,说是治病,可我也没见他的病情有什么进展。”萧以秋轻叹,“倾城,我拿你当朋友,你老实说,王爷他是不是喜欢这个医女?” 她提起南楚,林瑞嘉对这个医女还是有点印象的。那日·一直觉得这医女的手法动作很是熟悉,周身的气质也颇为熟悉。可看她那张脸,又并非认识的人。 萧以秋喝了口冰凉的果子露,转向她,十分郑重地说道:“你说,我要不要做主,替他把那个医女纳做侍妾?” 林瑞嘉愣了愣,轻声道:“你们才大婚,这样急着纳妾,别人会怎么想你?” 萧以秋有些颓然,“我知道,这样一来,我父亲的脸面都会被我丢光……是我自己没用,得不到夫君的心……” 林瑞嘉望着她难过的样子,不禁也有些为她难过。她试探着问道:“你,爱燕王吗?” 萧以秋愣了愣,脸颊晕开绯红:“这样的问题,要我怎么回答……” 林瑞嘉见她这副模样,知晓她定是喜欢燕王的,不由为她叹了口气。 若是不爱也就罢了,至少,不会心痛。 “我其实也没有太大的野心。从前彤姐姐才是姑母选中的燕王妃,我不过是个替补,从未想过,真的能嫁给表哥。现在嫁了,我就想好好相夫教子,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就足够了。” 萧以秋的声音里,带着对孩子的一种渴盼,“可是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怀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孩子。倾城你不知道,我每次在姑母那里看见兮雨和天明,都喜欢的不得了。” 她自顾絮絮叨叨地说着,说了很久的话,才意识到失礼,歉意地对林瑞嘉笑了笑,感谢了她的招待,便起身告辞。 萧以秋走后,林瑞嘉望着池中锦鲤,发了许久的呆。 她觉得,婚后的女人可以分为三种。 一种是与夫君真心相爱、志趣相投、婚姻美满的,比如东临满满和羽逍遥。另一种是互相都不喜欢,所谓的婚姻,不过是个空壳。最后一种,是单方面爱着另一方,却不能收到同样的爱,比如萧以秋和东临观月。 这后两种婚姻,都是极为伤人的。 她一个人兀自想着,殷雪歌从长廊另一边走来。她在她身边坐下,拿了桌上的点心放进嘴里,却没有开口说话。 林瑞嘉望了她一眼,早已习惯她如此。这个少女,和未央宫的任何人都没有交集,唯独对自己,总是三不五时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问她原因,她却又说不出来,只说想要待在她身边。 林瑞嘉觉得殷雪歌很古怪,比夜冥更加古怪。 又过了些日子,一向很少露面的钟瑶进了宫,直奔未央宫而来。 她的眼下有着青黑,仿佛是受了不小的煎熬。清眠替她说道:“前段日子,张家少爷到府里提亲,本来族长大人是要答应了的,偏二长老出幺蛾子,说什么小姐年纪还小,又肩负钟家未来的希望,万万不能这样早就嫁人。这也就算了,可转头,二长老就将自己的嫡孙女介绍给张家少爷,这不是打小姐脸面吗?!” “以前小小姐在府里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二长老的炼丹炉,二长老非说那炼丹炉里炼的是给他小孙女救命的丹药,后来他小孙女死了,就赖在小小姐头上,把小小姐送进了宫里管教,真是有够讨厌的!” 清眠说着,越发生气。 钟瑶低着头,双手抓着裙摆,显然也是不高兴的样子。 林瑞嘉想了想,问道:“那张公子如何说?” “自然是不允的!二小姐长得好看是好看,可毕竟不是小姐,张公子才不会娶她!”清眠气愤地说着,又补充道,“二小姐就是那日郡主去钟府,穿青衣裳端茶的那位,叫做钟盈。” 林瑞嘉想起来了,那个少女,生得的确不错。 她伸手握住钟瑶的手,轻声安慰:“张公子不是始乱终弃的人,他既然认定了你,那么他一定会娶你,钟盈不足为惧。” 钟瑶抬眸看她,她的眼里满是坚定。 钟瑶点点头,混乱的心稍稍稳定了些。 两人用了些茶点,钟瑶方才离去。林瑞嘉注视着她纤瘦的背影,她可以卜算天地,可以做到对很多事都无动于衷。可是有些事,再如何做好心理准备,在事情发生时,却仍旧会牵动情绪。 她望着对面渐凉的茶水,不知怎的,萧道绝的话再度出现在脑海之中: ——得到一些,注定会失去一些。倾城郡主,一把筷子不易折断,可一根一根地折,却是轻而易举的。 她端起面前的茶盏,缓缓呷了一口。钟家并非她想象中那般坚不可摧,莫非钟二老这场蠢蠢欲动,乃是萧道绝一手策划? 她托腮,又觉得有些想多了。男婚女嫁之事,本就瞬息万变。钟二老想为自己的嫡孙女谋好处,似乎也无可厚非。 而就在林瑞嘉想着钟家之事的时候,天照城一家不起眼的酒楼雅间内,两个男子正对面而坐,商议大事。 一个面容俊美,可眼底却全是毫不遮掩的阴鸷。一个笑容温和,可举手投足之间便会流露出深深的野心。 靠东坐着的正是萧道绝,他朝对面的男子举起酒杯:“张二公子,预祝咱们此次举事成功。” 那男子相貌与张朝剑有三分相像,只是眼型多了几分棱角感,看起来更为锐利。他举起酒杯回敬萧道绝:“若是俊逸能够成功掌控张家,日后张家每年盈利,必有萧公子三分。”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饮尽了杯中酒水。 余下来的时间,皇宫内外都十分太平,太平得让林瑞嘉一度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在这样的太平之中,萧战的寿宴终于到来。 因为打着为萧道绝选妻的名头,所以这一日,天照城的贵女们云集萧府,都想攀上萧家这棵大树。 东临火越素来不喜萧战,所以并未赏脸过来,只遣了黑鹰与夜冥暗中保护林瑞嘉。林瑞嘉的马车在萧府门前停下,刚下车,便看见门口停了上百辆豪华马车。往来官员,都带着自家的女儿。 787.第787章 出事 这些小·姐们打扮得千娇百媚,身着朝霞般的漂亮衣裙,个个脸上都挂着训练得体的微笑。 林瑞嘉忍不住咋舌,果然萧家在东临上层贵族之中,影响力还是非常大的。 她只带了桑若和桑果两个人,被站在门口的侍女迎了进去,刚走不远,便正好碰上挺着肚子前来赴宴的沈宁琅。 寿宴在听雨水榭举办,水榭分为上下两层,女客们坐在上层,男客在下层。水榭对面是一座戏台子,此时已有戏子在上头咿咿呀呀地唱戏。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水榭上下两层都备了冰块,有侍女在旁边将冷气慢慢扇过去,因此虽然人多,却也凉爽得很。 林瑞嘉和沈宁琅在靠窗的一张桌上坐下,正好看见钟瑶过来。 林瑞嘉有些诧异,钟瑶一向深居简出,轻易不参加宴会,怎的今日过来了? 钟瑶在她身边坐下,清眠替她说道:“二长老一力相邀,非得请了族长大人过来玩。族长大人寻思着许多年未曾与年轻人玩,也想趁这个机会热闹热闹。可是小姐昨夜测算今日运程,却怎么也算不出来。小姐不放心,就一起跟了过来。” “原是如此。”林瑞嘉点了点头,却从她的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钟瑶是钟家圣女,占卜能力可谓出神入化。可这样厉害的她,竟也不能卜算出今天的运程。 这意味着什么? 她看向钟瑶,钟瑶低着头,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 正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笑声。林瑞嘉与沈宁琅看过去,只见五六名贵女,正围着一名身着淡青色绣竹枝修身长衫的少女。 少女妆容精致,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叫人一见便觉喜欢。 林瑞嘉望向清眠,清眠微微颔首。 “这位是?”沈宁琅好奇。 “是钟二长老的嫡孙女。”林瑞嘉轻声,“叫做钟盈。” 沈宁琅望着巧笑倩兮的钟盈,忍不住拉长音调:“啧……我以为钟家女子都是像钟瑶这样安安静静的,不成想也有喜欢哗众取宠的!”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那群贵女都听了进去,纷纷停下说话看向这边。 钟盈也不恼,只是笑吟吟对她们颔首:“真是巧。” 其中一名贵女笑道:“左相夫人这话说的不对。这少女嘛,成日里安安静静有什么好?我记得左相夫人做少女时,几乎逛遍了天照城里的青楼,也没见有多安静。钟小姐不过是与我们说了几句话,你便如此说道,可是嫉妒钟小姐人缘好?” 沈宁琅见她戳自己短处,正待发火,林瑞嘉按住她的手,对那名贵女笑道:“我常闻东临的大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位小姐竟然知道青楼这等去处,当真是见多识广。” 她这话含了讽刺意味,其他中立派的小姐们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林瑞嘉淡然地饮着茶,那位贵女她有点印象,乃是萧家派系官员的子女。 那名贵女很是恼怒:“偏沈宁琅去得青楼,本小姐就说不得青楼了?” “宁琅已然嫁做人妇,嫁得还是当朝左相,身份煊赫。而你张口闭口都是青楼,也不知日后是否有人敢娶……”林瑞嘉神情淡然,说出的话却能气死人。 那贵女面色涨红,紧紧攥住拳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一个轻悠悠的声音响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是丞相,谁又能保证几年后依旧是丞相?” 林瑞嘉看过去,说话的正是钟盈,她在一张桌边坐下,慢慢品着茶,姿态闲适,美眸含笑地看向自己这边。 林瑞嘉回敬她一个淡淡笑容,没再言语。她垂头喝茶,眼角余光扫过钟盈桌上的人,那一桌几乎都是萧家派系的小姐。 并且毫无意外的,对钟盈很是恭敬。 林瑞嘉了然,看来,钟家二长老,是真的投靠了萧家……想来萧战今日为萧道绝选妻,其实人选已经内定了吧? 开宴前,萧以秋匆匆上来。她负责这次宴会的女宾招待,刚刚领着几名贵夫人在萧府转了一圈,现在要开宴了才赶回来。 她吩咐着侍女们将美酒佳肴都摆到每一桌上,无意看见林瑞嘉,这才想起来刚刚钟家二长老的交代,忙走过来,对林瑞嘉轻声道:“倾城,钟家族长托我给你传句话,说你上次问他的问题,有眉目了。让你去花园一趟,说是此事事关重大,务必请你前往。”说着,让贴身的丫鬟领林瑞嘉去花园。 林瑞嘉眸光微闪,谢过她后,便起身带着桑若出了听雨水榭。她对山姥那件事有点着急,所以脚下步伐很快。 她走到花园外,正要进去,迎面却走来东临观月。东临观月看见她,半是惊喜半是惊讶,“都要开宴了,你怎么在这里?” 林瑞嘉对他行了个礼:“燕王殿下。我是来寻人的,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是来看琼花的。听闻萧府琼花乃当世一绝,刚刚一观,果然不同寻常。”东临观月笑道,“你来找谁?” 林瑞嘉说了之后,东临观月便让萧以秋的丫鬟回去,自个儿带她进去,“我刚刚还在凉亭外,看见钟老在与张家大少谈论事情,想必现在还是在的。” 两人沿小路往凉亭而去,东临观月一路与她谈笑风生,温温润润的态度,让林瑞嘉一度觉得萧以秋在说谎。 她说东临观月常常对她冷淡,可他即便对自己这样一个朋友都关切备至,更何况是他的妻子? 两人走到凉亭外,林瑞嘉望着凉亭内的情景,顿时惊住了。 只见钟老倒在血泊之中,腹部一个血窟窿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他的对面,张朝剑的轮椅都翻了,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一盏九层六角琉璃尖塔。 东临观月有些骇然,“这是怎么了?!” 林瑞嘉手脚冰凉,没等她反应过来,东临观月已经即刻命下:“快去请大夫!”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座凉亭外便挤得水泄不通, 788.第788章 掌控两家 萧战与东临观月的身份最高,两人站在亭中,一位府医蹲在地上对钟老检查了片刻,起身朝两人摇了摇头:“已经去了。他腹部的伤口是六角型尖锐器皿所伤,如果属下没有看错,应当就是张公子手中握着的那盏琉璃宝塔。” 另一位府医检查完张朝剑,起身道:“张公子只是昏迷过去,并无大碍。” 围观的众人一片唏嘘。 钟老乃是钟家的族长,更是国宝级人物。即便皇帝见了,也要下马问声好。他数十年都没出钟家的门,今日好不容易来参加一趟寿宴,居然被人杀了…… 这些人里头,也有不少人曾受过钟老的好处,为他们卜算过婚姻、命程等,因此见钟老被杀,俱都义愤填膺,嚷嚷着要将张朝剑交给大理寺查办。 人群之外,林瑞嘉偏头看向钟瑶,钟瑶双眼平静,一双纯黑的瞳眸看起来无波无澜。 可她越是平静,林瑞嘉就愈发不安。 围观的人群情激愤,萧战示意他们安静,自己走出凉亭,走到钟瑶身边,朝她拱了拱手:“依圣女看,此事该当如何?” 钟瑶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情,瞥了一眼凉亭内的钟老和张朝剑,声音轻得仿佛是被风吹散的云朵:“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她说完,身形有些不稳,似乎仅仅说这几句话,便抽光了她全身的力气。清眠扶住她,主仆二人转身默默离开。 所有人都有些诧异,钟老的嫡孙女,为何是这样的态度? 既没有哭,也没有大吵大闹,反而只是默默走开。 超脱凡尘,没有七情六欲。莫非,这就是钟家圣女的风度? 也有人知晓这位张家公子与钟瑶乃是青梅竹马,猜测大约钟瑶是无法接受他杀害祖父,才故作平静地离开。 众人想法各异,窃窃私语。林瑞嘉的目光落在钟家二长老的脸上,他满脸悲愤,站在人群之中挥拳,似乎是嚷着要为兄长报仇。 正在这时,京兆尹张原过来,萧战将事情跟他说了,张原便命人将张朝剑和钟老都带走。 林瑞嘉默默看着他们离开,人群逐渐散去,她却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 她和东临观月到的时候,凉亭里只有钟老和张朝剑两人。张朝剑手里,还握着凶器。他是最大的嫌疑人,这无可厚非。 但是,她绝不相信张朝剑会杀害钟老。 她知道萧道绝在这场寿宴上会玩大手笔,她以为是冲着她来的,所以处处小心谨慎,连府里的茶都是暗自试过毒后才饮用。 可是,最后牵扯进去的人却是钟老和张朝剑。 她蹙起眉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带着戏谑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人都走光了,郡主一人留在这里做什么?可是留恋我萧府的景色?若是喜欢,不如嫁给我,好长留萧府?” 林瑞嘉转身,萧道绝一身黑衣负手而立,笑容凛冽如冰。 “萧二公子今日的一手棋,倒是叫我刮目相看。” 萧道绝冷笑:“郡主可有看出什么门道?” 林瑞嘉深深望了他一眼,“那日大街上,你说一把筷子不易折断,一根却极容易折断,实际是想告诉我,你要对越哥哥手下势力逐个突破。而钟家和张家,便是你的突破点。对不对?” 萧道绝拍了拍巴掌,“郡主冰雪聪明,当真叫人喜欢得紧。” 林瑞嘉接着说道:“你还说,得到一些东西,注定也会失去一些。越哥哥远赴洛川,天照城群龙无首,你趁着这个机会,将钟二长老收入麾下。而张家,必然也被你埋伏了棋子,只等着张朝剑出事之后,掌控张家。是不是?” 萧道绝眸中掠过一抹惊异,他只猜到林瑞嘉能分析出钟家和张家是突破点,却没猜到,她居然连后面吞并钟家和张家的事都能分析出来…… 林瑞嘉看着他的神色,心里已然确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她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萧府,上马车回宫。 未央宫书房,东临火越正伏案批阅奏章。林瑞嘉敲门进来,他抬眸瞥了一眼,便又低头忙碌,笑道:“萧家的寿宴,可好玩?” “并不好玩。”林瑞嘉蹭到他身后,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闷声道,“越哥哥应当已经收到消息,钟老被杀,张公子是嫌疑人。萧道绝借着这一手,几乎控制住了钟家和张家。早在咱们去洛川时,钟家二老便与萧道绝达成了同盟关系,现在更是有意将钟盈许配儿给萧道绝联合两家势力。而钟老的死,使钟家大权尽数落进钟家二老的手里。他们的联姻,越哥哥知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钟家的资源,会被萧道绝占尽。”东临火越摩挲着林瑞嘉细嫩的手,朱砂笔快速地在奏章上圈圈点点。 “还有张家!张家是东临首富,若是被萧道绝拉拢,咱们又少了一个助力!”林瑞嘉抬起头,想起钟瑶临走前的模样,不由有些难过,“她失去了祖父,嫌犯却是她所爱之人,她一定很伤心。而且,钟二长老在这个时候夺权,更会伤透她的心。” “钟瑶若是真傻,也不会在钟家安安稳稳做这么多年的圣女。所以,钟家不需要你来担心。”东临火越合上奏章,将笔搁到笔架上,“至于张家,张朝剑的庶弟张俊逸一直觊觎张家的家产,野心膨胀到想要取张朝剑而代之。不过,张家也不需要你来担心。”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静静看向门口。 林瑞嘉随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阿飞正引着一个身着宽袍的男人进来。男人戴着宽大袍帽,从林瑞嘉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露在外头的薄唇。 阿飞行过礼后退了出去,那男人缓缓将帽子推到脑后,一张英俊的脸上无波无澜。 他没有头发,对着东临火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慧心……”林瑞嘉眸中闪过异色。 “或者该称之为,萧道成。”东临火越薄唇轻扬,“我要的东西,你拿到手了吗?” 789.第789章 萧道成的投诚 萧道成从怀中取出一本账簿,呈到他面前。 东临火越接过翻开来,林瑞嘉垂首看去,只见那本账上,一笔一笔,全是萧战与萧和这些年来,贪污的军饷数额。少则万两,多则上千万两,数额骇然,比之钱家的帐,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这世上,有两种钱是绝不能贪的。一是赈灾之款,二则是军饷。 几十万士兵抛头颅洒热血为国出力,他们的军饷,怎能贪污?! 林瑞嘉对萧家的怒意又多了一层,却听萧道成淡淡说道:“这本账簿,并不完整。想光凭这一本治罪萧家,怕是不行的。不过用这个来救张朝剑,却是绰绰有余。” 林瑞嘉有些好奇,当着他的面问道:“为何会帮我们?” 萧道成双手合十,面上仍是无波无澜:“阿弥陀佛。‘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贫僧所作之一切,不过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 他说完,便戴上帽子,走出了书房。 林瑞嘉盯着他的背影,东临火越将她拉进怀中:“因为东临卿雅的缘故,萧道成对萧家积怨已深。再者,萧道成虽是佛门中人,却有普济天下之志。萧家是一颗毒瘤,萧道成心知肚明。” 林瑞嘉美眸流转:“萧道绝以为他计策非凡,想要从我们之中逐个击破,却不曾想,他早已后院失火……” 东临火越笑容邪肆:“你现在要操心的,不是这些是是非非,而是再生一个小包子的问题。” 林瑞嘉面色一红,便想要起身:“不理你了!” 东临火越却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怀中,俯身吻向她的唇:“我想要了……” 林瑞嘉想拒绝却被封了唇,双手也被他的大掌握住。他的吻绵长而温柔,直将她吻得胸·脯·剧烈起伏、快要喘不过气了,才缓缓离开她的唇。 林瑞嘉面红耳赤:“无赖!青天白日的,你——啊!” 她只觉身·下一凉,惊慌地低头看去,她的腰带不知在何时被解开,他的大掌已经探进了她的裙底。 “越哥哥!”她有些害怕,书房门都没关,又是大白天,怎么可以做那种事…… 送萧道成离开的阿飞回到门口,刚往里看了一眼便红了脸,忙不迭替他们掩了门。林瑞嘉面色更红,死死垂着头不肯看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将书桌上的奏章尽数抚到地面,将她放在桌上,大掌抚摸过她的身躯,声音带着沙哑的情·欲:“嘉儿……” 书房门外,阿飞和其他侍卫都面红耳赤,不自觉离书房远些。 书房内不时传出女子的娇吟,小猫爪似的,挠心得很。 萧家。 成功将两大世家掌控在手中的喜悦还没过去,萧战便悲催得发现,他最重要的账本不见了。 萧道绝被他喊进书房,父子二人对书房里外的守卫盘查了半天,却依旧问不出个所以然。 萧战怒不可遏,直骂饭桶,下令把这群守卫拖下去各打五十大板赶出府去。 萧道绝坐在书房一角,注视着被偷的暗格,神色凝重。想来,大约是有人趁着寿宴,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钟老之死上面时,将账簿偷走了。 可这人却奇怪得很,放着其他账本都不偷,偏偏偷了最重要的一本,而且还没让任何人发现。 可见,下手之人是对萧家极为熟悉的。 他走到桌案前,将嫌疑人一一写下。这些官员都是萧家一派的,常常来往于书房之中,对这里的防守、东西的摆放最为熟悉。 他写了五六个名字,却又觉得不对,重重在纸上画了个大叉。 这些人,怎么可能有胆子背叛萧家?! 萧战扫了眼苦思冥想的萧道绝,沉声道:“现在是谁下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本帐,落进了谁的手里!” “父亲的意思是……”萧道绝眸光微闪,“皇帝?” “看来,为父得进宫一趟了。”萧战说着,立即收拾了一番,马不停蹄地往宫中而去。 慈宁宫,萧太后斜枕在软榻上,两名小宫女轻轻为她打着扇子,屋中弥漫着君子兰的冷香。 萧战被引进来,隔着珠帘对她行了一礼:“太后娘娘!” 萧太后闭着双目,声音慵懒:“听闻你的寿宴出了事,你这么着急进宫,可是为了那事?” 萧战不敢抬头看她,只垂着头轻声道:“请娘娘屏退左右!” 萧太后微微抬手,殿中伺候的宫女们行过礼一齐退了下去。 “姐姐!”殿中无人了,萧战猛地对萧太后跪了下去,泣不成声,“弟弟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与此同时,未央宫中,林瑞嘉扶着腰,在桑若的搀扶下勉强走出书房,一张脸红得能滴血。 东临火越衣冠整齐坐在书案后,盯着她的背影,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嘉儿,要不要为夫抱你回寝殿的床上‘休息’?” 林瑞嘉脸色一白,像是有鬼在后面追似的,忙不迭加快步子离开。她才不要被他抱回寝殿,不然又会被他吃得一干二净……还休息,想都别想! 她走了不远,迎面板栗急匆匆跑过来,“小姐,燕王妃求见!” “燕王妃?”林瑞嘉冷静下来,想起上午的寿宴,说道,“请她去花厅。” “是!” 林瑞嘉来到花厅,萧以秋已经等待良久,正默默品着茶。她的脸色不是很好,仿佛怀了满腔的心事。 林瑞嘉在她身边坐下,没等她开口,便问道:“今日萧府寿宴不欢而散,你不留下照看萧右相,怎么这么快就回宫了?” “伯父说,府里有管家操持,让我先回来。”萧以秋垂了眉眼,“今天花园里的事,倒是有点吓到我了。钟二长老请我去跟你捎那句话,我也没想过,钟家族长竟然会……” 她没再说下去。 林瑞嘉却起了疑:“你说,是钟二长老让你过来捎话的?” “是。我引着几名贵夫人参观完萧府,正好碰到他,他知道我要去听雨水榭,便说钟老跟你捎句话,你问得事儿有眉目了。”萧以秋揉·捏着裙摆,有些郁闷,“谁料想……” 790.第790章 观月的谎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样的事,谁也无法预料得到。”林瑞嘉轻声说道。 “只怕今日花园里的那一幕,叫前去参加寿宴的贵女们都吓破胆了。我当时看见了,都怕得不行。平日里连一只死了的小动物都没见过,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萧以秋说着,双眼忍不住泛红。 林瑞嘉偏头看她,萧以秋她是标准型的深闺小姐。尽管她也是高高在上的燕王妃,却不知是被保护得太好,还是见识太少涉世未深,这样一看就知是阴谋设计的事,竟也能把她吓得不轻。 大约她来找自己,是觉得自己能安慰她吧? 对于安慰别人的事情,林瑞嘉向来都不会吝啬。她轻轻握住萧以秋的手:“你不必如此。这样的事,在你看来是头一遭,在我看来,却是司空见惯。以秋,你将来,或许还会经历比这更加残忍可怕的事,所以现在,又怎么能害怕?” 萧以秋叹了口气,歉意地看向她:“对不起,倾城,我失态了。” 她说着,起身告辞,“多谢你安慰我,我现在,身边也只有你一个能说话的人。我无以为谢,等到明年萧府琼花开了,我带你去赏琼花。” 她说完,勉强露出一抹笑,转身离开花厅。 林瑞嘉听着,却如五雷轰顶:“萧府现在,没有琼花吗?” 未央宫。 萧太后好整以暇地自顾躺着,珠帘外萧战泣不成声,“姐,皇帝压迫得太狠,咱们萧家,几乎要支撑不下去了!这次拿走了账本,下次岂不是要拿走我右相的乌纱帽了?” 他絮絮叨叨,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萧太后听得颇有些厌倦,“你来找本宫,便是要本宫为你解决这种事?” “姐,”萧战抬袖擦了擦眼泪,“您是皇帝的嫡母,皇帝再怎么与萧家不和,您与他说上几句,想必这关系也是能缓和的!您整日待在后宫,总得帮衬几把萧家啊!” 萧太后冷冷扫了他一眼,“你这丞相当了许多年,本事没学会,倒是一遇到芝麻大点的事,就学会往本宫的慈宁宫跑。若是本宫哪日不在了,你又该当如何?” 萧战一脸讨好之色:“姐,瞧您说的什么话!姐天生凤格,乃是寿与天齐的命,怎么会不在了?!姐只要帮弟弟解了这次危机,弟弟日后遇到麻烦,绝不会再来烦姐姐!” 他说得诚恳,萧太后却愈发不耐烦起来:“你的好儿子不是在寿宴上设了一手好局吗?!你说,在皇帝眼中,张家大少和你那本账簿,孰轻孰重?!” 萧战眸光一亮,正要多谢,萧太后已经转向里侧,挥手示意他退下。 萧战走到慈宁宫外,不由回头多看了一眼宫殿,心里头对萧太后的崇拜更甚。他这位姐姐,总是三言两语之间便能指出重点。只要拿张朝剑的命相要挟,即便皇帝手中握有那本账册,他又能如何? 再加上萧家牵扯众多,他绝对不会在根基未稳之时动萧家。 心里头有了这层把握,萧战径直拐了方向,去找东临火越了。 未央宫小花厅内,萧以秋停步转身,笑道:“萧府的琼花是东临有名的。只是如今花期已过,前两月就开没了。” 萧以秋走后,林瑞嘉彻底陷入了沉思。 ——我是来看琼花的。听闻萧府琼花乃当世一绝,刚刚一观,果然不同寻常。 上午她去花园,却碰见从花园里出来的东临观月。当时,他笑吟吟地,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 ——萧府的琼花是东临有名的。只是如今花期已过,前两月就开没了。 琼花这件事上,萧以秋没必要撒谎。那么撒谎的,是东临观月? 他为什么要撒谎? 林瑞嘉脑海中思绪纷飞,完全抓不住头绪。 东临观月温和柔软的笑脸浮现在脑海之中,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为什么会编出这么一段不着边际的谎话? 为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叫来夜冥,让他找人,悄悄盯着东临观月。 无论如何,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点,总不会出错的。 而钟家,此时正乌云罩顶,府中一片低沉气氛。 钟老的尸体被京兆尹张原亲自送了回来,接收的人是钟家二长老,他客客气气将张原送走,旋即命人将钟老放进地下室的棺木之中。 钟家地下室里,盛放了无数墓碑与棺椁,都是钟家历代族长的。最新的一个,便是钟老坐上族长之位时,为自己打造好的。 负责将钟老送去地下室的六个小厮打开地下室的大门,却同时愣住了。 只见地下室内燃着无数烛火,一位身着白裙的少女正跪坐在最新的那只棺木前。她的裙摆很大,在地面散开成花,绝美不可方物。 她穿着正红色绣彼岸花的小外套,乌黑长发编织成一条长辫,一双有着纯黑瞳眸的双眼静静注视着那六个人。 六个小厮都有些忐忑,其中一名迅速转身去通知钟二长老,其余五人战战兢兢下来,对她施了一礼:“圣女。” 钟瑶表情未变,那五人小心翼翼将钟老放进棺木之中,便想要退出去。 一片寂静中,钟瑶清幽的声音缓缓响起:“既是送葬,缘何不行跪拜之礼?” 那五个人面面相觑,对这个少女,他们谁也不敢忽视了去。 犹豫半晌后,那五人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朝棺木行大礼。 很快,钟二长老快步赶来,一眼便看到面色平静无波的钟瑶。他下到地面,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瑶儿啊,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钟家的圣女,是绝不能沾染死气的吗?!” 钟瑶抬手,宽大的红袖无风自舞。那六个小厮知晓她这是让他们退下,一齐望了眼钟二长老,见他没有反对,便纷纷退了出去。 地下室只余钟瑶和钟二长老两人,钟瑶起身,缓缓转向那些棺椁:“死气最终的地方,也是我灵力最强的地方。叔爷爷,昨天我占卜祖父的命程,却发现他的命程被乌云笼罩,根本看不清楚。而今日,祖父便魂归黄泉……叔爷爷不觉得,太巧了些吗?” 791.第791章 钟二老之死 她顿了顿,纯黑的瞳眸望向钟二长老:“据我所知,这世上会遮蔽命程之术的,唯有叔爷爷一人。” 钟二长老表情平静:“你到底想说什么?” “祖父在这里孤单,不如叔爷爷来陪伴他?”钟瑶的话里带着几分孩童才有的顽劣,可语调却清冷至极。 钟二长老身子抖了抖,有些恐惧地喊道:“你想做什么?!” 地下室里的烛火突然之间都灭了,一片漆黑里,有少女的吟唱声响起,缥缈而又悠长。 钟二长老惊恐地往地下室外跑去,可那扇门在他眼前“砰”地一声重重合上,任他怎么推,都推不开分毫。 “钟瑶!你疯了!我是你叔爷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钟瑶!你赶紧给我打开!” 钟瑶清幽的声音从外面凉凉响起:“叔爷爷勾结外人,害钟家族长,理应沦入永远的黑暗。” 钟二长老发疯似的捶门,可那扇门纹丝不动。他疯狂地喊人,可外面再没有了声音。 钟府最中央两层六角小楼内,钟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唇角渗出一抹鲜血。 风从落地窗吹了进来,将她的白色裙摆吹得飞扬。 想要得到,就要付出。 她选择了报仇,用尽力气将他困在地下室内。短时间内,她是没有办法再使用灵力了。 她大睁着纯黑的瞳眸,直愣愣望着雕刻着神秘花纹的天花板,钟家的人,一代不如一代了……总有一天,钟家的人,会失去上苍赋予的特殊能力,沦为芸芸众生…… 这是,宿命啊……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萧战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未央宫书房中的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正忙着批阅奏章,听见他进来,头也不抬:“萧爱卿今日寿宴,进宫做什么?” 萧战对他拱手行了一礼:“陛下!微臣今日这场寿宴,闹出了大事。张大少涉嫌杀害钟家族长,此事事关重大,微臣已将命案现场全都保护起来,请陛下明察秋毫,给钟家一个交代!” 他说着,朝东临火越跪了下去。 东临火越声音不咸不淡:“朕会给钟家、张家交代的。” 他说的是两家。 萧战眸中暗光掠过,轻声道:“不仅如此,今日寿宴,微臣府中失窃,还丢失了一件贵重东西。” “哦?”东临火越抬眸看向他,语气轻慢,“不知是何物品?” 萧战委婉地笑了笑,“此事陛下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微臣只想请教陛下一个问题,张家的财富,比之微臣那件贵重东西,孰轻孰重?” 他说得直接,东临火越便也不和他绕弯子,将朱砂笔搁下,直言道:“萧爱卿是爽快人。只是张家财富虽庞大,却是张家人的私产,与朕并无太大干系。朕近来得到一本有趣的书,倒是很想与萧爱卿分享说道,不知萧爱卿可有空闲?” 萧战脊背一僵,东临火越的意思,是不愿意与他谈判吗?他站了片刻,想起什么,又道:“只怕陛下得到的那本书,并非完整的书……既非完整,又何谈‘有趣’二字?” 东临火越薄唇轻扬,“那么,依萧爱卿的意思,这本不完整的书,该怎么办?” “陛下乃是九五之尊,自然值得最好的。不完整的东西,不如烧掉。”萧战低垂着头,“倒是张家,一旦有了张大少的回归,想来又是一个完整的张家。” 两人明里暗里敲定了一桩交易,东临火越随手从身后的书架里抽出一本账簿,萧战定睛看去,正是他被偷的那本。 他将账簿凑近蜡烛,整本帐都缓缓燃烧起来。 “萧爱卿,是不是也要去处理一些事了?”东临火越缓声。 萧战对他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第二日便有消息传出,钟老被杀一案抓到了真凶。真凶乃是钟家二长老,他为了夺权,不惜杀害钟老,又嫁祸张朝剑,是当之无愧的恶人。 所有人都唏嘘不已,原以为钟家之人都是仙风道骨,不屑于争权夺势,谁料想钟二长老竟是这种人! 而更令人疑惑的是钟家的态度。自打结案以来,便未听得钟二长老被如何如何,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没有。钟二长老这个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没了消息与踪影。 然而钟府内的下人们却清楚得很,钟二长老的下场究竟如何。 钟家,钟盈一身白衣径直去找钟瑶算账。她的灵力与天赋也是钟家年轻一辈里拔尖儿的,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做萧道绝的夫人,然后逐步通过祖父吞并整个钟家。计划原本进行得好好地,可最后临门一脚时,却被钟瑶破坏。 她平日里的好修养尽数不见,她只想找到钟瑶算账,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她来到六角小楼前,清眠守在楼下,根本就不让她进去。钟盈气急,吩咐身后跟来的侍从们将小楼门前的盆景等尽数砸了泄气,却又被钟瑶的隐卫阻拦。 清眠面对着暴跳如雷的钟盈,声音平静如水:“圣女有令,钟家最近不太平,所以闭锁全府,任何人不得离开自己的院子。所以,还请盈小姐回自己的屋子。” 钟盈怒不可遏,还要发火,钟瑶的几个隐卫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大有一种她若不服就把她扔回自己院子的气势。 钟盈抬头望了眼寂静的二楼,冷哼一声,转身带着人回去了。 清眠松了口气,小姐耗尽灵力,恐怕短时间内是醒不过来了。如今局势不安,尽管二长老死了,盈小姐却蠢蠢欲动。现在自己能做的,唯有代小姐守住钟府。 她想着,望向远处的草木,又有些黯然。若是小小姐还在世的话,定是舍不得让小姐吃这么多苦头的…… 两日后,张朝剑被无罪释放。林瑞嘉亲自去天牢接他,就近找了地方沐浴更衣。 一切收拾妥当后,他的贴身小厮推着轮椅出来,林瑞嘉看过去,轮椅上坐着的,依旧是那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张朝剑对林瑞嘉拱手致谢:“此次在下入狱,想必是陛下与郡主鼎力相助,方才能这么快脱罪出狱。在下无以为报,日后若是陛下和郡主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在下定然倾尽全力在所不辞!” 792.第792章 该由二公子当家 林瑞嘉忙放下手中茶盏,示意他不必多礼:“张公子现在可是要回张府?” 张朝剑点了点头,“郡主可有何吩咐?” “陛下担心张公子一人回家不安全,特别让我随行。”林瑞嘉笑容淡淡,说出的话很普通,却让张朝剑嗅到了一丝不普通的气息。 林瑞嘉在皇帝心中是何等地位他很清楚,让她随行,必然是张家出了事。 他眸中掠过黯然,果然,那个人,还是不肯安分。 “张公子,请吧?” 林瑞嘉与张朝剑的马车行驶了半个多时辰,才到达张府门口。她下了马车,抬头看去,这座宅子看起来只比一般府邸宽敞些,作为东临首富而言,实在是低调。 小厮推着张朝剑的轮椅来到她身边,张朝剑笑容温和,抬手道:“郡主请。” 守在门口的人见到张朝剑归来,愣了愣,张朝剑的贴身小厮立即呵斥道:“发什么呆,没看到大少爷回来吗?!还不开门!” “是是是……”那几个人对视一眼,忙打开门让他们进去。其中一个飞快转身往里跑,似乎是要对谁通风报信。 林瑞嘉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底,却没有说话。 两人进到张府正厅,一个身形纤长的俊秀男子早已等在大厅门外,脸上喜气洋洋地,将张朝剑的贴身小厮推开,亲自推了他往正厅里走:“大哥今儿个出狱,也不提前跟弟弟说一声,弟弟也好派人去接大哥啊!” 林瑞嘉打量着他,这个男子大约就是张朝剑的庶弟了。他面上挂着笑,可眼底却分明没有一丝笑意。再说,张朝剑要出狱的消息昨晚就通知到张家了,他没派人去接,反倒怪张朝剑没有通知…… 她漠然在厅中坐下,连伪装都学不会,还想取张朝剑而代之,简直是做梦。 张俊逸示意丫鬟端茶,他在张朝剑下方坐下,望向对面的林瑞嘉:“这位是?” “这位是倾城郡主。”张朝剑淡淡介绍。 张俊逸愣了愣,旋即露出一个笑:“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他说着,眼底却有些疑惑。好端端的,这位鼎鼎大名的郡主来张家做什么? 他想不出来,便决定不去管林瑞嘉。只端着茶盏,装做平静地呷了一口:“兄长此次入狱,对生意影响极大。家族里的几位老族叔商量过了,这段时间,兄长先在家休养。外头的生意,由弟弟来接手,也算是让兄长避开风头。” 张朝剑淡然地抚开茶面的叶子,声音依旧温润:“不知这段时间,具体是有多少天呢?” “这个,得看外面百姓们的反应了。弟弟知晓兄长并非杀人凶手,可老百姓们却觉得是。不仅如此,他们还认定兄长之所以能够脱罪,乃是因为咱们家使了钱财贿赂官员的缘故。张家的生意,可是因为兄长而受了不少影响啊!”张俊逸说的头头是道,一副悲痛的样子。 林瑞嘉漠然地品着茶,如果她的消息没错,张家曾经在东临并非首富,甚至连前五都进不了。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辉煌,全是因为这些年来张朝剑执掌张家的功劳。 可是到了张俊逸这里,他却说是张朝剑阻碍了张家的生意。 这样的嘴脸,还真是丑陋啊…… 她想着,抬眸看向张朝剑,却见他不气不恼,依旧是心平气和的模样,“俊逸,你这是要夺权吗?” 语气很温和的一句话,内里却隐藏了无限杀机。 正在这时,几个人抱着账本过来,彬彬有礼地堆放在张俊逸身边,“二公子,账本都在这里了,请二公子查看。” 这也是张俊逸一手安排好的,当着张朝剑的面查看府中账本,给他一个下马威,叫他知道,现在府中当家的是谁。 只是,临到头了,他拿着账本的手却有些发抖。 ——俊逸,你这是要夺权吗? 为什么一向温和的兄长,会说的这样直接?他以为,他顶多不过是一笑置之,任自己安排。 以前,自己无论向他讨要什么,他都会给的……可是今天,他的态度,倒是让自己有些捉摸不定。 他觉得张朝剑和林瑞嘉的目光就像是利刃,几乎要使他握不住账本了。 他的掌心逐渐沁出细汗,目光在账本里游离,根本没法看进去。他觉得账目上的那些数字像是纠缠他的锁链,绕来绕去,叫他没办法专心。他的额角也逐渐沁出汗珠,双目通红。他抿紧了削薄的唇,一页又一页的翻着账本。 “俊逸,你,是要夺权吗?” 翻书声中,张朝剑又问了一遍。 张俊逸再也忍受不住这种诡异的紧张感,猛地起身将手中账本狠狠摔在地上:“我受够你了!没错,我就是要夺权!我就是要张家的产业!那又怎样?!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来问去?!你一个残废,凭什么要这样大的产业?!你一个残废,根本不可能将张家持续发扬光大下去!只有我,只有我张俊逸才可以!我张俊逸并不比你蠢,除了没有嫡子身份,我样样都比你强!” 他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些话的,张朝剑默默听着,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是不是从小时候起,你就是这样想的了?” “对!我一直就是这样想的!像你这样的残废,根本就不配继承张府!张府是我的,是我的!”张俊逸像是发了疯般大吼,根本不管这样的话会带给张朝剑多大的伤害。 张朝剑沉默片刻后,淡声道:“梁叔,去把族里的长辈们请来。” 侍立在他身后的大管家望了眼发疯般双眼通红的张俊逸,默默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五个红光满面的老者被请了过来。 他们望了眼正厅里的形势,便猜到发生了什么。 林瑞嘉注意观察着他们,这五个人,三个坐在了张俊逸那边,两个坐在了张朝剑这边,显然派系划分鲜明。 坐在张俊逸那边的一名老者捋着胡子,开口说道:“想来大公子也应该听到我们的决定了。大公子如今声誉极差,很影响生意,该由二公子来当家。” 793.第793章 给你张府 其他两人纷纷附和称是,完全没把张朝剑放在眼里。 张朝剑那边的一位老者摇着头,叹了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 张朝剑笑容淡淡,问那三位老者:“各位叔伯,你们都支持俊逸?” “不错!” 那三人应着,满脸都是志在必得。 张朝剑看向恢复神智的张俊逸,声音平静温和:“我自问待你不薄,拿你当胞弟一般对待。你如今,是打定了主意,要夺我张府?” 张俊逸冷哼一声:“抱歉,你的那点施舍,我看不上。” “你们既是要我张府,那我便给了你们就是。从此以后,咱们各走各路,再不是同一个天照城张家。”张朝剑声音转凉,“梁叔,拿纸笔印章。”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朝剑已经拟好文书,“倾城郡主,今日还请你做个见证。” “张公子之托,倾城必定竭尽全力。”林瑞嘉很给张朝剑面子,毫不犹豫地在那份文书上按下手印。 他将文书拿给张俊逸,张俊逸和那几个老者看了看,觉得这纸文书没有什么问题。他们心里纳罕怎么张朝剑这般轻易就将张府让了出来,见他又非开玩笑的意思,便鼓动张俊逸签字画押。 张俊逸早就激动难耐,忙不迭地签了字、画了押,又宝贝似的轻轻弹了弹文书,这才将其中一份还给张朝剑:“兄长如此明智,真是张家的福气。” “自然是张家的福气。”张朝剑推着轮椅,缓缓往外而去,“梁叔,把东西收拾一下,咱们走。” 梁叔应声,随即招呼下人将府中的东西“拾掇拾掇”。 林瑞嘉跟在他身后往外走,有些不解:“张公子缘何这样轻易地将张家拱手让人?” 张朝剑唇角浮起一抹笑,带着一些悲凉的意味:“我说的,始终都是‘张府’,何曾说过张家?既然他想要,那这栋宅子,给他便是。” 林瑞嘉愕然,旋即莞尔。张朝剑能将张家生意做得这么大,不是没有道理的。商业高手,大抵都会玩这些文字游戏……不知道张俊逸知晓了,会是怎样的表情? 傍晚时分,张朝剑的东西都搬出了张家宅子,送进了城东另一所豪宅里,连带着将忠心于他的下人都带走了。 原来的张府几乎成了一座空宅,张俊逸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带了那两名族里的长辈去找张朝剑,却被守门的家丁拒之门外,理由是他已经不再是张大少的弟弟,他们已经是两个张家。 张俊逸站在门口呆若木鸡,他还没有跟张朝剑接收店铺、田契等等东西,怎么就已经分好家了?张朝剑他到底在搞什么?! 梁叔出现在门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家少爷已经不欠俊逸少爷什么了。这个家,该分的都已经分好。俊逸少爷说要张府,张府也已给了您,您可以回去了。”他说完,便要转身回去。 “等等!”张俊逸叫住他,有些气急败坏,“我要的是张家的所有,什么张府,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明白?!张朝剑他的名声已经被败坏了,他已经不能继续主持张家的生意了!你们到底懂不懂?!” 梁叔默默地看着他,犹如看待一条白眼狼:“总之,文书都已经签字画押,送交了官府。俊逸公子再闹,也是没有意义的。” “你们坑我?!”张俊逸英俊的脸扭曲不已,怒声咆哮。 梁叔没再看他,示意下人掩了府门。 张俊逸气急败坏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重重砸到门上,可那门纹丝不动。 他身后的两名老者面面相觑,突然心生不好的预感。正在这时,他们家中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过来禀报,说是家中产业都被张家划了出去,日后都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两个老头子一听,白眼一翻,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死过去。他们哪里会做什么生意,不过是仗着自己是族中的长辈,常常从张朝剑那里今天抠一点银子、明天抠一点房屋地皮,这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可是,张朝剑他居然将他们划了出去?! 那他们以后该怎么办?坐吃山空吗?! 张俊逸忽然转向他们,怒不可遏地埋怨道:“若非你们,我也不会失去所有!瞧你们出的馊主意!” “如此嘴上失德,当心你的舌头!”其中一位老者悠悠转醒便听到他的埋怨,忍不住对骂起来,“你自己若是有本事,岂会被张朝剑那竖子愚弄过去?!” 三个人吵了起来,最后在张府门前负气而走,不欢而散。 林瑞嘉与张朝剑在对面的酒楼之中,将他们三人的形态看得分明。 林瑞嘉眼神之中都是冷漠,这些人贪得无厌,合该有此下场。 张朝剑端着一杯酒,仰头喝了几口,“他虽非我胞弟,可从小,我却也是将他当做亲弟弟看待的。我小时候随父亲跑遍大江南北经商,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他带一份。我自问,不曾亏待过他……” “甚至连他喜欢的姑娘,我也曾想过要亲自上门为他求娶……只是,我还来不及帮他提亲,他便做出了这样的事。” 林瑞嘉低头看去,他双眸黯然,素来温和的脸上满是遗憾。 她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端起酒盏,敬了他一杯。 喝完了杯中酒,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林瑞嘉望了眼快要沉下去的夕阳,轻声道:“这一次萧道绝设局,论起来,你们张家反而因祸得福,排除了你那个野心过大的庶弟。真正遭受损失的,是钟家。钟瑶她失去了祖父,怕是会伤心过度。若是可以,你最好去探望她一下。” 张朝剑颔首:“过几天,等张家重新走上正轨,我会亲自上门提亲。钟家与寻常人家不同,在他们眼里,死亡是渡往另一个极乐世界,并没有守孝的说法。想来,她会答应我的。” 几天时间很快过去,张朝剑果然依言前往钟家提亲。此时钟瑶已经苏醒,听说他亲自来提亲,自是高兴的。可有人高兴必然有人烦忧,钟府后院,钟盈盘腿坐在屋檐下,一双美眸里满是恨意。 794.第794章 北皇婚礼 像他们这种清修之人,本来颇为忌讳仇恨、嫉妒等负面感情,可钟盈受钟二长老影响太深,对权势地位有着强烈的欲·望。她坐了片刻,叫来贴身的小丫鬟瑜儿,命她马上去一趟萧家,询问萧道绝与她的联姻是否还作数。 在她看来,张朝剑虽好,可毕竟只是商贾之家,与钟鸣鼎食的官家萧府还是有差距的。若能做右相的孙媳妇,还愁前途不光明吗? 这一点,也是当初钟二老答应与萧家联合的原因。 此时钟府禁闭已经解除,瑜儿很快去到萧家门口,萧家的守卫通报后将她带了进去。 萧道绝正坐在曲廊里研读兵书,若是忽略掉脸上隐约的阴鸷气息,他那一副英俊的面庞还是相当迷人的。 瑜儿有点怕他,战战兢兢对他行了个福身礼:“问萧公子安!” 萧道绝翻了一页书,并未理睬。 瑜儿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奴婢是钟盈小姐的女婢。小姐遣我来问公子一声,婚约是否还作效。” 无怪乎她陪小心,钟盈与萧道绝的婚事只是钟二老和萧战口头约好的,并没有书面婚约。因为是见不得人的勾结,所以连证人和信物都没有。若是萧家反悔,她们也无从说理去。 萧道绝声音不咸不淡:“若是做侍妾,还是有位置的。” 言下之意,是绝不会娶钟盈为夫人。 瑜儿难堪不已,很替自家小姐生气:“萧公子这是何意?可是要悔婚了?” “悔婚?”萧道绝放下书,绝情的双眸含笑望向瑜儿,“悔婚的前提是有婚约。我和你家小姐,何曾有过婚约?” “你——”瑜儿被气得哑口无言,却无从反驳。 半晌后,她跺了跺脚:“萧公子,人在做天在看,你说的,简直不是人话!” 萧道绝的表情倏然转冷:“本公子如何,还轮不到一个丫鬟来说道。乱棍打出去!” 瑜儿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自己往门口跑,心里头恨极了萧道绝。 她回府之后,将事情说了一遍,钟盈冷着脸,半晌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她有想过萧家人会不承认,可至少应该给她一些补贴。可她没想到,他们会做的如此绝情! 她的爷爷,可是把命都搭进去了啊! 她气得不行,起身想要去萧府要说法,想到没有证据,不禁又泄了气。 她眼圈泛红,若是爷爷没有和萧家联盟,现在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瑜儿见她这个样子,不禁更加替她难过。 钟盈抬眸盯着竹林,眸光中闪过寒意:“萧道绝不要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瑜儿你过来!” 她对瑜儿耳语了几句,瑜儿眸光亮了亮,旋即去办了。 第二日夜晚,未央宫中,东临火越坐在床上,一手揽着林瑞嘉,一手持着一卷书,就着灯火研读。 林瑞嘉靠在他胸膛上,声音清越:“这两天,市坊之间,有个重大消息,越哥哥可听说了?” “嗯。”东临火越淡淡应着,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我听阿飞说,是‘萧家二公子勾结钟二长老,谋害钟家族长,并嫁祸张家大少’,可是如此?” “正是。”林瑞嘉脸上带着莫测的笑,“越哥哥猜,这个谣言,是谁传播出去的?” “莫非是嘉儿你?”东临火越眯起眼睛。 “怎么会!”林瑞嘉爬起来捏了捏他的鼻子,“锦书下午进宫,说是王孙殿得到的消息,这个谣言乃是钟盈派丫鬟传播出去的。我寻思着,大约是萧道绝单方面悔婚,所以她才不惜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呵……萧道绝那人,只认利益,行事狠辣,颇有些不计后果。他悔婚乃是情理之中的事,钟盈嫁不成他,未必不是好事。”东临火越说着,一手托住林瑞嘉的脸颊,眼神之中尽是蠢蠢欲动,“嘉儿……” 这样的目光林瑞嘉无比熟悉,忙吓得钻进被子里不肯给他亲近的机会。 东临火越跟着钻了进去:“嘉儿宝贝……” “我的腰现在还酸疼得很,不要不要!” “必须要!” …… 第二日晌午,林瑞嘉醒来时枕边已没了人。她扶着腰,大·腿·根处也酸胀得厉害。她暗暗骂了东临火越几句,便看见苜蓿带着锦书进来。 锦书笑容柔和,给林瑞嘉行了大礼,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呈给她:“郡主,王孙殿今儿一早接到来自北幕的书信,说是一定要交到您手上。奴婢和晴儿姐姐检查过了,信件没有问题。” 林瑞嘉拆开来看,信上的字迹很干净漂亮。她很快读完了信,表情却有些古怪。 信上说,九月中旬,皇帝将要迎娶海国大皇女,要她届时务必随同东临火越前往海国参宴。 她看了看落款,这是来自白沉香的私信。他口中的皇帝,应该是幕北寒。 幕北寒要娶赫连翩? 幕北寒是北幕的皇帝,他不可能一直不娶妻。但对象是赫连翩……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可潜意识里,她觉得事情不对劲儿。 白沉香捎私信过来特意要她去参宴,必定不是为了那场婚礼。因为他知道,她根本就没有脸去参加他的婚礼。 或许,他的重点是,去海国? 她摩挲着信纸,锦书轻声说道:“送信的是北幕人,据他说,他是白公子的贴身小厮。他嘱咐奴婢,务必要亲自将信件送到您手中……” “我知道了。”林瑞嘉颔首,将信件收好,又随口问了些王孙殿的事儿,便让锦书回去了。 她站在窗边,凝视远处一片碧绿的池塘,大约,是要她前去一同报仇的吧? 赫连锦玉的仇,她一直都没忘。想必哥哥他,也已经调查清楚真相了。赫连锦玉与东临长锋等人关系匪浅,若要他的命,并非易事…… 进入七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未央宫的冰块用的极多,整座宫殿都凉凉的,待着格外舒服。 而幕北寒与赫连翩的婚宴请帖,在这段时日里,纸片一般投去了其他国家,几乎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北皇将要迎娶海国大皇女。 795.第795章 琉璃塔顶的吻 林瑞嘉坐在寝殿的绿纱窗下,静静看着他们的婚宴喜帖。喜帖乃是一卷紫竹简,以云绸丝套盛着。展开竹简,里面细细刻了字,拿金粉填充其中。竹简以金线穿成,豪奢而又高雅大方。 因为刻字是手刻,所以每一个请帖都是不同的,足以见证成婚者对这次婚礼的诚意与重视。 林瑞嘉的手指拂过光滑细腻的竹简,心里五味杂陈。 东临火越挑了帘子进来,见她对着喜帖发呆,从背后将她抱住,语气中带着不悦:“你还念想着他吗?” 林瑞嘉摇了摇头,将请帖收好:“只是觉得对不起他。”她转身握住东临火越的手,抬头望着他,“咱们两个,都对不起他。” “那么,这次他大婚,送什么礼物好?”东临火越倒没觉着哪里对不起幕北寒。在他的意识里,嘉儿是他,自始至终都是他的。 提起礼物,林瑞嘉有些头疼:“他不爱黄白之物。总得送他喜欢的,可字画什么的,又觉得俗气……”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潜意识里,似乎人间没有什么礼物,能够值得他。 东临火越捏她的脸玩:“你是不是觉得,他是仙人一般的人物?” 林瑞嘉没说话。 东临火越见她不语,有些生气,手中力道不觉加大:“什么仙人,他就是一个大冰块!嘉儿,你心里,只能有我东临火越一个人!” “知道了……”林瑞嘉吃痛,推开他的手,有些埋怨,“没见过你这样霸道的。” 东临火越挤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嗅着她的发香,声音很轻:“我只是,怕再次失去你。” 从最初到现在,时间已然过了十年。 这十年的风风雨雨,他们相依相伴。他自问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他陪伴她的时间更长。 他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一直走下去。 林瑞嘉靠在他怀中,默默闭上了双眼。 临近七夕,天照城里比平时热闹许多。林瑞嘉在七夕这天收到张朝剑的邀请,说是请她与东临火越在凌波湖画舫一聚。 东临火越本意是不愿意去的,只是林瑞嘉觉得这请帖来得蹊跷,恐怕是张朝剑有事要说,便硬拉了东临火越前往,同行的还有上官、夜冥等人。 临走时,林瑞嘉见殷雪歌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宫殿门口,看着怪可怜的,便又把她一同带上。 这一举动惹来上官的不满。她自从上次夜冥被殷雪歌打了一顿,就对殷雪歌埋怨颇深,称她是“人型武器”。可殷雪歌看起来又着实孤单可怜,桑果等人劝解着,好歹没有让她发作起来。 众人是悄悄出宫的,乘了两辆不起眼的马车往凌波湖而去。夕阳快要落下,街道两旁华灯初上,不少夫妻情侣都在逛街,场面很是热闹。 凌波湖上泊了不少画舫,其中看起来最简约典雅的一艘,便是张朝剑的。众人上了画舫,画舫三楼已到了两人,正是张朝剑和钟瑶。 行过礼后,众人在画舫地面的蒲团上坐了。三楼的纱帘帷帐大开着,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夜色和别人的画舫。 湖中心有丝竹管弦声传来,停在那里的是一艘并蒂莲花型巨大灯盏,灯盏上,清晰可见一位白裙少女正一边舞蹈一边歌唱。灯盏四周用了特殊的设备,可使少女的歌声传遍整座凌波湖。 “我怎么觉得这歌声有些熟悉?”上官忍不住问。 “那是君雾吧?”林瑞嘉仔细打量着那个跳舞的少女,她的身形和君雾几乎一模一样,尽管轻纱蒙面,但直觉她就是君雾。 画舫里的婢女端来上好的美酒,给每人满上。 张朝剑笑道:“郡主好眼力,此女正是君小姐。上次有缘在街上碰见她和澹台夫人逛街,觉得她很适合做今晚的任务,因此特地相邀。诸位听见的歌声,乃是沈二公子特别设计的扩声器具,使她的歌声在整座凌波湖传播开来。” 林瑞嘉品了口美酒:“张公子要做什么任务?” “郡主耐心观看便是。”他笑得神秘。 众人观赏着君雾的表演,不得不赞叹这个场景设计的十分到位:白色的长裙在夜色之中飞舞,梦幻的并蒂莲花灯,缥缈的歌声,若有若无的湖面雾气…… 这样的场景,任何男人见了,都要以为如坠梦中,如遇仙女。 张朝剑端着酒,目光在触及到一座朝湖心靠近的画舫时,微微眯了起来。 只见那座画舫前头,一位身着黑衣的英俊男子正负手而立,远远遥望着君雾。 林瑞嘉眸光一凛,这个男人,不是萧道绝又是谁? “萧二公子素来自负,自认为踏遍天下河山,阅过万种风景。可今晚这一出,却是他未曾见过的……”张朝剑说着,喝了口酒,薄唇泛着淡淡的光泽,“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做美人计。萧二公子风流倜傥,想来,用美人计也正合适。” 他的声音含着几分笑意,仿佛只是谈论普通风景。 萧家的画舫缓缓朝湖心而去,君雾已经快要唱到高潮。张朝剑微微抬手,他身后的婢女行了一礼退了下去,不过片刻的功夫,凌波湖岸突然放出无数美丽的烟花,盛开在了半边夜幕之中。 君雾的歌声已至高潮,却脚下一滑,从莲花灯的边缘径直摔进湖水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极速掠向她,半空之中,萧道绝抱着君雾一个旋身,脚尖点着湖面,轻快地落回了萧家画舫上。 烟花下,萧道绝抱着君雾,只看到她一双勾魂摄魄的双眸。 他痴痴凝视着她,四周响起叫好声和掌声,所有人都叫嚣着两人在一起。 这样梦幻的场景,就仿佛神启,就仿佛上苍在为他们的姻缘牵线。 张朝剑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这样的爱情,不知萧二公子会如何?郡主以为,他是接受,还是拒绝?” 林瑞嘉默默看着萧家画舫,萧道绝保持着揽住君雾纤腰的姿势,只低头凝视着她,似乎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她勾起一抹浅笑:“英雄难过美人关,恐怕,萧道绝已然心动。” 796.第796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亲爱的MY、Sunshine,客串请查收】 “他心动了,咱们才好行动。”张朝剑声音淡淡,“萧二公子生性多疑,对付他,不可过急。今晚,只是一个开始。” 他话音落地,婢女们从楼下端上来无数珍馐美味。北幕的黄金熏鱼,南疆的蜜汁乳猪,北疆的酥茶点心,海国的深海蚌肉,当季的不当季的食物,他这里都有。 林瑞嘉眼里划过亮光,这里的很多菜都是她喜欢的。殷雪歌则毫不理会旁人所谓的规矩礼法,自顾拿了一只烤鸡就撕咬起来。 林瑞嘉和上官吃惊地看着她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将那只烤鸡啃得只剩骨架,不由暗自心惊。殷雪歌摸了摸肚子,又伸手端起一盘水晶虾饺吃起来。 周围伺候的侍女低头轻笑,一时间倒是让画舫里的气氛活络不少。 众人都吃得开心,饶是钟瑶都偶尔会翘起唇角,流露出一丝高兴。 谁都没注意到,东临火越面对那一桌珍馐,眼底一闪而过的忌惮。 萧家画舫上,君雾推开萧道绝,“多谢公子相救。” 她的声音很好听,自有一股天成的韵味。即便看不见她的相貌,萧道绝也认为此女必定不是凡品。 他朝她拱了拱手:“敢问小姐芳名?” 一艘小船缓缓靠了萧家的画舫,君雾遵照张朝剑的叮嘱,并未透露自己的名讳,只是低垂眉眼朝他又称了一声谢,拎起裙摆轻盈地踏上了来接她的小船。 萧道绝看着她立在小船上,一袭白裙在夜风之中飘扬,纤细的背影窈窕多姿。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他轻声吟诵,目光眨也不眨,直到君雾的船彻底消失在眼中,依旧没有回过神。 身后的小厮讨好问道:“公子,那位姑娘,可要探查家世地址?” 萧道绝回过神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回船舱。 那小厮会意,忙笑嘻嘻吩咐人去查君雾。 月上柳梢,凌波湖的人渐渐散了,林瑞嘉等人也收拾了一番准备回宫。 回宫的马车上,林瑞嘉不时挑开车窗看外面的街景,尽管已经夜深,可依旧有许多人在叫卖糖人糖画、宝玉衣装以及各种小玩意儿。 东临火越见她兴致未尽,笑道:“嘉儿,闭上眼睛。” 林瑞嘉收回目光看向他,见他很认真,便闭起双眼。 东临火越一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抱起,施展轻功直接掠出了马车。 林瑞嘉轻呼一声,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已在空中。天照城的夜景都在下方,俯瞰下去,美不胜收。 东临火越抱着她一路踩着房顶朝天照城最高的建筑而去,不过几个眨眼,便到了琉璃塔顶。 琉璃塔乃是东临开国皇帝为所爱女子修筑,据说站在琉璃塔上,可观方圆几百里的风景。若是坐在这里看日出,更是风景独好。 此时夜幕上,遍布星辰,星光洒在琉璃塔尖上,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 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放下,两人并肩坐在塔顶上,夜风微凉,一切都很正好。 他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油纸包,轻轻打开来,清香扑鼻,正是梨花糕。 “去年冬天,我因为买这个,而弄丢了你……我一直都很自责,嘉儿,对不起。”他将梨花糕捧到她面前,双眼之中都是真诚。 林瑞嘉伸手捻了一片放进嘴里,梨花糕入口即融,甜丝丝的,清香的味道溢满口腔。 她又拿起一片:“张嘴。” 东临火越笑了笑,张开嘴,她将那一片梨花糕塞进他嘴里,声音很轻:“过往种种,我从未怪过你。我知道很多人很多事,都是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的。我能做的,是不迁怒挚爱的人。” 东临火越握住她的手腕,星光下,她的凤眸熠熠生辉。 “我对你做过很多混账事,你不计较,真好。” 他说着,偏过头,对着她的唇深情地吻了下去。 远处的街道上,沈宽拎着酒瓶站在街心,抬头仰望高处,却看见琉璃塔之上,星空之下,那一对璧人相拥而吻,甜蜜到极致。 他伸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忽然之间,莞尔一笑。他高歌着,朝沈府走去。 她幸福,他就幸福…… 有流星纷纷划过苍穹,天照城里的人抬头看去,却看见琉璃塔顶上,那一对缠绵亲吻的人。所有人都喝彩起来,声势之大,竟惊动了看守琉璃塔的僧侣们。 那些僧侣跑出来,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忙提了扫帚在地面挥舞,嚷嚷着叫他们走开。 东临火越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只觉嘴里甜丝丝的都是她的味道。他朝地面看了一眼,那些僧人气急败坏地嚷嚷着什么,甚至还挥舞着拳头。 薄唇扬起一抹轻笑,他将满面绯红的林瑞嘉揽在怀中,起身朝下方喊道:“占用宝地,十分抱歉!改日必上香火谢罪!” 说完,大笑着,无视下方僧侣们的怒骂,直接掠了出去。 林瑞嘉紧紧抱着他的腰,风从她耳边吹过,她抬头望着这个一脸春风的俊美男人,唇角不自觉洋溢出浅笑。 她的幸福,已然得到。 已经月上中天,林瑞嘉拉着他在临街一家馄饨铺子坐下,要了两碗荠菜瘦肉馅儿的馄饨做夜宵。 开馄饨铺子的是个清秀少女,动作麻利得很,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热情。 她将馄饨下进锅中,转头对林瑞嘉和东临火越笑道:“这个时间点来吃宵夜的可不多,两位可是从凌波湖那边过来的?听说凌波湖今晚特别热闹。” 林瑞嘉笑了笑:“正是。” 正在这时,外头有个愣头小伙匆匆跑进来,对那少女喊道:“落羽,给小爷来碗大肉馄饨!” 少女将额前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叉腰道:“每次都来吃白食,前几天晚上还跟客人打架,把我的店都砸了!你上别处吃去!” 那小伙儿冲她扮了个鬼脸:“我还不是看那两老货要占你便宜,才出手的吗?!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快给我上馄饨!吃完了我去找隔壁街的王老四单挑!青哥说了,只要我能打赢他,就让我参加城里的禁卫军!” 797.第797章 越哥哥,七夕快乐 少女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转身去给他下馄饨。 过了会儿,她端着托盘出来,上面的两碗是东临火越与林瑞嘉的馄饨。只是地面湿滑,少女没提防,手中托盘一下子飞了出去!她堪堪扶着桌角站稳,眼见着托盘要砸到地上,东临火越身形一动,竟稳稳接住了那只托盘,托盘上面的两碗馄饨,连汤都没洒出来半滴。 少女忙不迭地道谢,那小伙儿惊呆了:“你才是高手啊!跟你一比,王老四算什么东西?!” 他说着,见东临火越器宇轩昂,比之那些威风凛凛的禁卫军更加威风,忍不住又问道,“你是禁军里的人吗?我听说能参加禁军的,都是十分厉害的人物!” 东临火越笑了笑,“你很想参加禁军?” “是!”那小伙儿起身,满腔热血,“我是孤儿,自幼东一口粮西一口粥长大,街角的阿伯说,要我以后好好报答国家和街坊,所以给我取名伟杰,意思就是伟大杰出的人才!我寻思着,只有参军,才能保家卫国,才能不愧于这个名字!所以我的志愿就是当上禁军!而且,而且……” 他没说完,只是红了脸,偷眼瞥向那位少女。 林瑞嘉看向那个叫落羽的少女,她注视着这个小伙儿,眼睛里都带上了神采。 显然,是喜欢他的…… 东临火越随手摘下腰间的佩玉丢给他:“拿着,明天去禁军统领那儿报道!” “这是什么?”小伙儿捧着玉佩,满是迷惑。 “照做就是了。”东临火越淡淡说着,舀起馄饨,吹凉了送到林瑞嘉唇边。 两人的脸隔得很近,林瑞嘉抬眸看他,这样通人情的越哥哥,叫她喜欢的不得了…… “越哥哥。” “嗯?” “七夕快乐!” 她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羞涩而又热情。 第二日,凌波湖畔。 清晨的雾很大,萧家画舫内,萧道绝躺在软榻上,一名侍卫拱手说道:“公子,属下无能,并未查到昨晚那位姑娘是谁家的小姐。” 萧道绝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闷:“可去各大花楼查探过了?” “都查过了。”那侍卫低头,有些惶恐。 萧道绝抬手示意他退下,徐徐睁开眼,伸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只觉这里带着一丝渴望。 二十多年了,他萧道绝倒是头一次对女人动情。 他翻了个身,看向画舫外雾茫茫的湖面,只是不知,那女人到底是谁? 两日后,沈宁琅带了君雾进宫找林瑞嘉玩。林瑞嘉正带着桑若等人聚在花园凉亭里,看寒蓉蓉现场做酥酪沙冰,闻言便让小宫女将她们请来。 沈宁琅已快要临盆,肚子很大,却依旧不得安生,不顾澹台惊鸿的警告,非要到处跑。她拉着君雾来到凉亭,还未靠近便闻得香浓的乳酪味儿。 林瑞嘉偏头看见她们到了,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大热天的,你也不怕晒着。” 君雾在旁边笑道:“宁琅在屋里闲不住,天气又闷热,想着郡主这里肯定有解暑的美味,便带我一同过来玩。” 林瑞嘉吩咐人给她们备了绣墩,沈宁琅却完全坐不住,她凑到石桌边,只见寒蓉蓉将一勺金色酥茶兑进奶白的乳酪中,又拿了搅碎的沙冰掺在一起,最后在沙冰尖尖儿上淋了红豆果儿,用碧青色杯盏盛着,模样别提有多诱人…… 她忍不住泛口水,刚要问林瑞嘉要来吃,却看见一只雪白的手直接端走了那碗红豆酥茶乳酪沙冰。 她抬眼看去,殷雪歌一手抱着沙冰,双眼懵懂地看着她:“这是我的。” “凭什么是你的?”沈宁琅不服,伸手就要去抢,“这一碗是我的,你让蓉蓉再做一碗!” 殷雪歌往后退了一步,见她不依不饶,便将青瓷碗捧起来,伸出舌头将沙冰表面都舔了一遍。 舔完之后,她把沙冰递给沈宁琅,大大方方地:“给。” 沈宁琅:“……算了,还是你自己留着吃吧。” 几个小丫鬟都笑起来,林瑞嘉笑道:“你现在的身体,不宜吃冰,又何必与她抢?” 沈宁琅摸着肚子,想起什么,双眸一下子亮了起来:“倾城,听说现在那个萧道绝,可是天天守在凌波湖上,就盼着我们家雾雾再出现呢!” 君雾满脸通红,沈宁琅忍不住掐了把她的嫩脸:“不过我们家雾雾才不喜欢他,雾雾喜欢的是我二哥,是不是?” “宁琅……”君雾低垂着头,紧紧盯着绣花鞋尖,羞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林瑞嘉见君雾实在害羞,不忍再笑,便问道:“那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君雾红着脸:“张家公子说,过两天会放出风声,将我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我会坐马车前往避暑山庄,萧道绝必然会埋伏在路上,以期将我劫走。到时候请郡主务必配合一同前往,只要他带着人马出现,便给他安插上刺杀郡主的罪名。” 林瑞嘉点了点头:“这主意倒是不错。”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萧道绝的人,也成功“打听”到君雾的身份。 “据说是洛川王的庶女,暂时寄居在左相府上。”小厮小心翼翼地禀报着,“属下觉得这个君雾出现的也太巧合了些,莫非是左相对公子用的美人计?” 萧道绝倚在船舷上,手里端着一杯酒,眺望着远处的湖面,薄唇溢出淡淡的笑容:“若是用美人计,为何不用个与他没有丝毫关系的女人,反倒直接派了他的庶妹来?可见,纯粹只是巧合。” 那小厮想想也是,又说道:“属下还打听到,这位君雾小姐,明日要启程去城郊的东阳山避暑山庄,主子可要跟过去?” 萧道绝瞥了他一眼,冷笑:“你要我去追女人?可惜,我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既然被本公子看上了,直接抢回来也就是了。我可没有心思,与澹台惊鸿打交道。” “公子的意思是……” “找几十个手脚麻利的,明日一同埋伏在东阳山下。” “是!” 第二日,太阳很大,气温空前的炎热。 山道上,四五辆马车一路往东阳山方向而去。车队速度并不快,君雾坐在第二辆车里,依旧是轻纱遮面。她听着外面的蝉鸣,有一点莫名的紧张。 798.第798章 睁眼说瞎话 车队行驶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可以看见东阳山的轮廓。君雾看了看四周,吩咐车队停下修整。 车夫及一些小厮、丫鬟都聚集到阴凉的树荫下,摘了叶子当做扇子来扇风。 小丫鬟给君雾搬来小凳子,君雾手执团扇,四周的蝉鸣不知不觉中没了,除了风声,一声鸟叫都听不到。 她低垂着眉眼,直觉危险就在附近。 “小姐,喝水。”丫鬟拧开水袋,君雾摘了面纱,接过刚喝了几口,眼角余光便看到远处树林里人头攒动,几乎是眨眼之间,几十名高手便包围了他们的车队。 他们让开一条路,一身黑衣的萧道绝负手走来,衣角飞扬:“自那晚一别,在下思慕君小姐良久,不知小姐可否移步萧府一叙深情?” 他的声音带着十足的霸道,目光满含侵略性,直直盯着君雾,仿佛若是她不答应,他便会直接扛了她走人。 君雾压抑住内心的紧张,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抬头静静望着他:“公子那夜相救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但过府一叙就不必了。” 她说完,几名侍女挡在她前面:“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请回吧!” 萧道绝浑身的威压散发出来,逼得那几名侍女连连后退。 他缓缓走到君雾面前蹲下,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瞧了瞧,眼里流露出对她相貌的满意:“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没有耐心。你是打定主意,不跟我走?” 他的暗卫们已经逼了过来,君雾推开他的手往后退去,她带来的侍卫们将她护在中心,刀剑朝着萧道绝等人,大有火并之势。 萧道绝冷笑了声:“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打!” 他的暗卫们纷纷出手,与那些侍卫们战斗到一处。君雾正待离开,却被萧道绝一把抓住手腕,将她往一匹马上拖去。 君雾尖叫出声,正挣扎着,萧道绝忽然停了步子,静静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 君雾看过去,林瑞嘉站在马车前,声音清越:“光天化日,萧二公子这是要强抢官家小姐吗?” 萧道绝盯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同君小姐一起去避暑山庄避暑。”林瑞嘉的身后,上百名身形灵敏的龙卫出现,团团围住了战场。 她的薄唇勾起一抹浅笑:“萧二公子强抢官家小姐,并意图刺杀本郡主,来人啊,给我将他抓起来!” 萧道绝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君雾,君雾低垂着头,形容紧张。 原来,是一场骗局…… 从七夕那一晚到现在,都不过是场美人计…… 萧道绝火热的心逐渐变冷,他一把捏住君雾的脸颊,“你可知道,欺骗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君雾不敢看他的双眼,“我并未欺骗你,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他猛地将她推到地上,君雾的手掌和肘部被地面的石子擦破,有血液渗了出来。 林瑞嘉将她扶起,示意龙卫们上去拿人。 萧道绝岂肯轻易被抓,他手下的暗卫个个精良,见状不妙,便护送着他先撤退。 可如此绝好的机会林瑞嘉岂会白白放过,那些龙卫们紧追不放,誓要抓住萧道绝。 两拨人马打了起来,萧道绝出手极狠,长剑接连葬送了四五个龙卫的性命。 他凶恶的目光从林瑞嘉身上扫过,下一瞬,身形已至林瑞嘉跟前,长剑破空而来直要穿破林瑞嘉的心脏!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蓝色身影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到了林瑞嘉面前,殷雪歌手持利刃,直接架住了萧道绝的长剑,冰冷如霜的海蓝色瞳眸是萧道绝从未见过的。 就在他怔愣之际,殷雪歌毫不犹豫地欺身而上,双手执刀朝他砍去。 她的攻势快而猛,丝毫都不像是一个弱质纤纤的少女具备的。萧道绝在她的攻击下,竟毫无还手之力,连连往后退去。 他带来的精锐被东临火越的龙卫门砍杀的七七八八,见状不妙,他皱起眉头便要逃跑。可殷雪歌就像是锁定了他,一丝机会都不给,大有取他性命的意思。 萧道绝无奈,只得与她苦苦周旋。可殷雪歌根本不会累似的,双眸圆亮,越战越勇。 “噌——” 萧道绝的长剑脱手而去,殷雪歌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脖颈砍去。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殷雪歌的后心窝。 殷雪歌耳朵微动,迅速跳开,萧道绝远远看见射箭的乃是他的叔父萧和,忙趁着这短暂的机会掠到萧和身边:“多谢叔父相救!” 林瑞嘉打量着萧和,这个男人的面容与萧战有四五分相像,生得威武高大,一见便知是参过军的人。 他缓缓放下弓箭,声音不疾不徐:“倾城郡主好大威风,竟然敢命人诛杀我萧家子弟……” 林瑞嘉轻轻一笑,“萧道成妄图刺杀于我,并掳走洛川王之女,罪大恶极,论罪当斩。” “我竟不知,郡主这张巧嘴,会如此颠倒黑白!”萧和冷声,“这里荒郊野岭的,常常有盗贼出没。我堂侄分明是来抓贼的,不料想马车里坐的乃是郡主与君小姐,这才闹出今天的乌龙!郡主可莫要睁眼说瞎话!” 林瑞嘉不禁多看了萧和几眼,原以为这个男人常常混迹军队,应当比不得萧战狡猾,可谁料想今日一见,竟也是个巧舌如簧的人…… 她冷笑了声,不愿再跟他周旋,转身牵着君雾往马车上走:“真相如何,在皇帝面前对峙吧!” 林瑞嘉和君雾的车队缓缓返回天照,山路上扬起一串尘埃。 萧道绝对萧和拱了拱手:“叔父。” “你今日,太不当心了。”萧和有些不悦,“若非我收到消息及时赶到,恐怕你的命就要葬送在这里了!我没有儿子,你三弟又出了家,萧家就指着你传递香火。下次行事,务必当心!” 萧道绝蹙起眉头:“幕倾城手段狠辣,这次事件,必然会被她拿到东临火越跟前大做文章,我想脱罪,恐怕并不容易。” 799.第799章 流放苦寒之地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萧和说着,摇了摇头。 林瑞嘉回到宫中,换了身衣裳去见东临火越。东临火越早已在御书房中,就等着她回来。 见她安然无恙,他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些,随即传旨,宣萧道绝立刻觐见。 萧道绝早已料到这么一出,便与萧和一同入了宫。 御书房内,萧道绝还要为自己辩护,东临火越却淡淡道:“东阳山脚下的事,朕的龙卫们都已看到。萧道绝杀了朕的五名龙卫,并重伤三名,该当何罪?!” 萧道绝和萧和同时愣了愣,他们以为东临火越会从刺杀幕倾城、强抢君雾这件事上下功夫,却没料想,他是从龙卫下手的…… 见萧道绝说不出话,东临火越抬眸冷冷看向他:“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当真叫朕心寒。你们萧家,这是要谋反吗?!” “谋反”这个罪名太大,萧道绝和萧和忙不迭跪下,口呼不敢。 萧战匆匆而来,正好听见最后一句话,忙在他们身后跪了,呵斥道:“绝儿,还不赶紧向圣上认个错!你好歹也是圣上的表兄,做事怎么不知道轻重?!即便爱慕人家姑娘,跟圣上说一声,娶进门也就是了,为何非得去抢?!” 东临火越眸光冰冷,这些萧家的人,在他以前不得志时,几乎与他撇的八竿子远。现在他当了皇帝,便露出这副嘴脸来,当真叫人恶心! 林瑞嘉见他眼底隐隐流露着不悦,便开口道:“右相大人错了。萧二公子所做的事,并非是强抢洛川王之女那么简单,而是杀了圣上的五名龙卫,这才让圣上大动肝火。龙卫是护卫圣上周全的,杀了龙卫意味着什么,右相大人应当清楚。” 萧战一听,暗道不好,他当然知道杀了龙卫意味着什么,往小处说,意味着行刺皇帝。往大处说,“谋反”也是说得通的。 他望向前面的萧道绝,不知该如何替他圆回来。 萧道绝跪在地上,神色冷漠,“此事是微臣一人所为。陛下若要责罚,责罚微臣一人便好。” “绝儿!”萧和皱眉。 东临火越漠然地扫了眼萧道绝:“既是如此,朕念在萧家为东临皇室效忠多年的份上,便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澹台爱卿,依你看,该如何处置?” 站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澹台惊鸿上前,对东临火越拱了拱手:“当流放北疆苦寒之地,一生不得回天照。” 东临火越抬手,示意允了。 萧战与萧和无话可说,谢过恩后,起身出了御书房。萧道绝最后起来,目光落在林瑞嘉的脸上:“倾城郡主,我只想知道,这一出美人计,是谁设的?” “萧二公子得罪之人太多,仇人也太多……况且,你已经不能再回来。即便知道是谁设的,又有何意义?”林瑞嘉声音清越,带着无限冷意,让萧道绝一时无言。 他默默地走了出去,却在御书房外,看到与沈宽站在一处的君雾。 他深深瞥了君雾一眼,大步离开。 御书房内,澹台惊鸿声音压得很低:“萧道绝此人阴险狡诈,恐怕不会心甘情愿留在北疆。此去路途艰险,何不在路上……” 他没有再说,只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东临火越微微颔首,示意这件事交给他去办。 林瑞嘉走到他身边,笑容明艳,“计策是张家公子想出来的,沈二公子与君小·姐都帮了忙,陛下打算如何奖赏他们?” “嘉儿想让为夫如何奖赏?”东临火越抚摸着她的脸蛋,反问。 “张家不缺财宝,缺的是权力。可他有财已经足够了,权力这种东西,不能随便给他。所以,不如封他一个有名无实的侯爷当当?”林瑞嘉分析着,“至于沈公子,前些日子宁琅还跟我诉苦来着,说他不喜欢当官,那么,不如给他自由?封他做一个闲官做做便可。君雾孤身在天照,越哥哥可多赏赐些钱财银两、房屋地契给她傍身。” 她说的头头是道,东临火越忍不住在她唇上“吧唧”了一口,“既然你都替我决定好了,不如你来拟圣旨?” “牝鸡司晨!”林瑞嘉把他放大的脸戳走,“我可不想跟谏官打口水仗!” 东临火越将她抱进怀中,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梁:“你给他们都选好封赏了,那嘉儿宝贝想要什么赏赐?” 林瑞嘉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越哥哥的好东西我都见过,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东临火越凑近她的耳垂,声音带着十足的暧昧:“不如,晚上在床上,为夫身体力行地奖赏你?” “越哥哥!”林瑞嘉面色通红,一把推开他,“没正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转眼便是八月。沈宁琅终于临盆,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子,澹台惊鸿请东临火越赐名,东临火越则在下朝后去征询林瑞嘉的意见。 林瑞嘉的好友不多,对沈宁琅这个知心朋友,还是十分重视的。她有心要为她的儿子取个好名字,于是翻遍了诗书字典,最后捧着一本《诗经》,终于敲定了:“《诗经·小雅》里有言,‘烨烨震电’,‘烨’有光辉灿烂的意思,不如就叫澹台烨吧?” “澹台烨……”东临火越细细品味,觉得这个名字很是不错。 而兮雨和天明也已经快九个月大了,两个宝贝长得一模一样,若是不掀开衣服看,饶是林瑞嘉也分不清他们两谁是谁。 兮雨性子好动,刚学会爬便要扶着墙学走路,摔了不少跟头。天明则常常静坐,盯着满室的花朵发呆,若非眼神有灵气,林瑞嘉一度都要以为他傻掉了。 萧太后每日都要教导他们不少东西,也不管他们能不能接受、听不听得懂,直接让婢女们给他们灌输下去。什么《三字经》、《百家姓》,每天都要在他们耳边念诵一遍,颇有些拔苗助长的意味。 林瑞嘉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总觉得现在教授这些太早了,可萧太后根本就不听旁人的劝,只是按照自己的法子来。 800.第800章 裴九的请求 不过兮雨和天明与萧太后也是最亲热的,尽管萧太后在旁人面前冷若冰霜、高不可攀,可在两个孩子面前,偶尔还是会流露出和蔼的一面,使得兮雨和天明根本就不怕她。 看到他们相处得融洽,林瑞嘉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对于九月中旬的海国之行也放心许多。 海国之行,虽然明面上是去赴喜宴,可林瑞嘉比谁都清楚,这一趟行程将会无比艰辛。只因为,她是要去报仇的。 九月初的时候,东临火越便已开始将国家大事过渡交接到沈国公和纳兰肃手中。 本来他是不愿意千里迢迢赴宴的,但一来,他不放心嘉儿,想要随行保护她。二来,幕北寒无论如何也是他从小就认识的挚友,还师出同门。尽管后来发生了抢夺嘉儿的事,可他的婚宴,他必须到场参加。 因为路途遥远艰难,所以林瑞嘉在众多婢女中只带了功夫最好的桑若随行。暗卫方面,有夜冥、凤尾、黑鹰三人。上官吵着也要跟去,林瑞嘉见前几次她也没坏事,便允了她一同前往。 殷雪歌见上官可以去,便也想跟去。林瑞嘉不准,她就端着包子每天坐在她的寝殿门口吃,从早坐到晚,林瑞嘉不堪其扰,又见她实在孤零零得可怜,只得同意带她一起去。 此外随行的还有澹台惊鸿及一干侍卫等,声势颇为浩大。 临行前一天,却有一位不速之客来到未央宫,请求见林瑞嘉。 彼时林瑞嘉正坐在花园凉亭里,给兮雨和天明绣小肚兜,听见桑果的报信,凤眸里泛起一丝疑惑,她来见自己做什么? 桑果将人领了进来,来人身着妃子服饰,面容红润,正是裴九。 裴九示意胭脂和映月退下,独自进了凉亭,在林瑞嘉对面坐下。 林瑞嘉没看她,只是漠然地绣着肚兜。 四周安静得诡异,只能听见穿过花园的风声。 过了许久,裴九开口:“多日未见,郡主的气色愈发好了。” 林瑞嘉没有搭理她。 她笑了笑,“晨儿出生时,陛下不曾去看一眼。可见陛下对郡主你,有多么专宠。” 东临紫晨,那是裴九孩子的姓名。她生的是个男孩子,东临火越并未赐名,她便自己取了个“紫晨”的名字。 林瑞嘉绣花的动作停下,对她膈应得慌。她抬眸看向裴九:“你到底想说什么?” “带我去海国。”裴九盯着她,“北皇迎娶海国大公主,必定是百年内最轰动的一场婚礼。李明珠,她肯定也会去。报完仇后,我会带着晨儿离开皇宫,我不会再打扰你和圣上。” 林瑞嘉默默看着她,只见她神色认真,并不似开玩笑。 良久之后,她说了好。 裴九要去海国,裴炎自然亲自陪同前往。 从天照到海国,要乘马车往东走两天,再在东海岸边换乘大船,继续往东,在大海上航行八九天,方才能到达海国。 众人行了两天,在东边长郡贺家稍作休整了一天,接着乘了贺家一早准备好的大船,往海国而去。 林瑞嘉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为婚礼准备礼物,因此没怎么去甲板上欣赏海景。 东临火越从甲板回来,刚挑了珠帘进来,便听见她痛呼一声。他大步走过去,低头一看,她的手指都被尖锐的刀具戳破,血珠子一颗颗渗出来,与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他心疼不已:“你到底要做个什么礼物出来,这些天你的十根手指就没有不受伤的!” 说着,拿了帕子仔细替她擦干净血迹,又拿了药箱过来,给她清洗包扎。 林瑞嘉望着桌上完成了一半的作品,微微叹口气:“他的婚礼,总得送一件像样的礼物才行。” 东临火越随着她的目光落在桌上,桌上的干净瓷盘里,盛着两朵粉玉桃花。这两朵粉玉桃花,都是林瑞嘉一个人从一大块粉玉上雕琢下来的。她从没学过雕刻,但为了这份礼物,她这些天都很用心地琢磨钻研,敲坏了无数块玉,终于成功。 “你到底要做个什么东西出来?”东临火越望着凌乱的桌面,无奈问道。 林瑞嘉指了指桌上那两大块白水晶:“婚礼嘛,礼物自然是该成双成对。所以我打算送他们一对白水晶嵌粉玉桃花杯,虽不贵重,可我亲手雕琢,比其他礼物来的更有意义。” 东临火越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也得他领情才是。” 林瑞嘉垂下头,眸中划过黯淡之色。 她都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她,他会不会领情,就更不好说了…… “越哥哥,我有点害怕。”她轻声说道。 东临火越揉乱了她的头发,“有什么好怕的?他还会吃了你不成?再说,有什么事,都有为夫在前面挡着,你只管放心做你想做的事。” 船队在海上航行了四五天,本来相安无事,可殷雪歌和夜冥的脾气忽然暴躁起来。 尤其是殷雪歌,每天在船上来来回回地跑,看谁不顺眼便直接将人家踹下海。夜冥被她踹了几次,上官来跟林瑞嘉告状,结果她带着林瑞嘉刚出船舱,便被殷雪歌纠缠,若非她机灵,定是也要被踹下海的。 林瑞嘉无奈地望着暴躁不已的殷雪歌,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夜冥几乎完全不敢靠近她,就怕再度被她丢进海里。殷雪歌功夫极好,鲜有对手,就算桑若和黑鹰两人联手,也制服不了她。 好歹她还听林瑞嘉的话,但是安静了一会儿,林瑞嘉一走,脾气就又变坏。 林瑞嘉没辙,为了船上大部分人着想,便叫来凤尾,让他没事儿多陪陪殷雪歌,尽量稳定她的情绪,不要让她一个人乱走。 凤尾所谓的“陪陪”简单粗暴,直接敲晕了殷雪歌,拿麻绳把她绑在桅杆上。饿了就拿包子过来喂她,渴了就拿水过来,总之就是不放殷雪歌下来。 林瑞嘉出来吹风,看到这一幕,简直有吐血的冲动。她忙命人将殷雪歌放下来,殷雪歌一得自由,立刻去找凤尾报仇,两人打起来,差点没把船给拆了。 801.第801章 再见李明珠 凤尾的功夫出神入化,几十招再度将殷雪歌制服,正要拿绳子绑她,却被林瑞嘉及时制止,打发他去膳房催午膳,自己带了殷雪歌迅速回了船舱。 船舱里,她将侍女们都打发下去,亲自给殷雪歌倒了杯茶,在她对面坐下:“最近到底怎么了?” 殷雪歌抱着茶杯,目光落在茶点上,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难受。” “晕船吗?” 她摇了摇头,喝了半杯茶,海蓝色的瞳眸带着不开心:“我不喜欢这里。” “为什么?” “就是不喜欢。”殷雪歌伸手拿了茶点吃,“讨厌这里。” 林瑞嘉给她添茶,“尽量忍一忍吧,不要再把别人推下海,别再添麻烦了。”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她歪着脑袋,瞳眸之中尽是孩童般的懵懂,仿佛林瑞嘉只要一点头,那双眼眸就会立刻布满伤痕。 林瑞嘉望着这样的她,不禁微微叹了口气:“我希望,你能用对待我的态度,对待其他所有人。” “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殷雪歌的声音很空灵,盯着林瑞嘉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激动。 “你是不一样的。”她又强调了一遍。 林瑞嘉面对她这样的目光,脊背忽然有些发凉。 不知为何,她觉得殷雪歌那种目光,不是因为女孩子之间的友情而互相喜欢那一类,也不是她是她的救命恩人的那种感激。 而是,看见食物的欢喜。 这样的想法让林瑞嘉吓了一跳,殷雪歌却依旧一脸懵懂地吃着茶点,不时默默看一看她。 林瑞嘉安慰自己,大约是海上航行久了,思维都紊乱了才会奇思怪想。她未做深思,给殷雪歌多拿来几盘点心,自己起身去泡热水澡。 林瑞嘉泡完澡已是傍晚,与东临火越一起用过晚膳后,两人坐在甲板上,默默无言地望着晚霞。 从日薄西山到星辰漫天,林瑞嘉静静靠着东临火越的肩膀,即便无言,却也并不尴尬。 没有人上前打扰他们,他们享受着这份静谧的美好,彼此都心知肚明,此次海国之行,绝不会简单。 海上航行的这几天,大约是唯一可以放松的几天。 四天之后,东临皇家的船队,终于抵达海国最中央的琼华岛。 林瑞嘉的那一对白水晶嵌粉玉桃花杯盏也已做好,虽然不甚精致,却别有一股自然古朴的韵味。她用紫檀木铺丝绒的盒子盛了,小心翼翼地带在身边。 海国的女相明婉儿亲自到海岸边接待,东临火越牵着林瑞嘉的手下了船。林瑞嘉举目四望,海岸边都是海国做生意的商贩,其中女子居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叫人看了心情也不自觉跟着好起来。 因为地域的缘故,琼花岛并没有太多的空房给东临的侍卫们居住,所以大部分人仍旧留在船上。因为殷雪歌和夜冥与别人生得不一样,林瑞嘉便让他们二人也待在船上,尽量少上岸。 明婉儿身着海国丞相服制,一头标志性波浪长发,身着露腰长裙,身姿窈窕。她一见东临火越,忙上前行海国大礼,态度恭敬却不卑怯,很有大国丞相风范。 然而东临火越并不领情,只打发了澹台惊鸿跟她交接。 他是大国皇帝,理应女皇赫连珊亲自来接待,可赫连珊却偏偏只派了个丞相来,那么理所当然的,他这边出面的也该是丞相。 明婉儿眼中的尴尬一闪而逝,笑道:“女皇本欲亲自前来,无奈婚礼在即,宫中还有诸多事务都没准备好,所以便遣了下官前来。请东皇莫要怪罪!” 澹台惊鸿脸上挂着淡笑:“明相多虑了,我们皇帝素来大度,不会与你计较这些。” 言下之意,便是暗指海国小气。 明婉儿自知海国不占理,也不与他争辩,笑着请东临火越上了十六人抬的大轿,一路往海国皇宫而去。 因为这轿子四面都是白色透明轻纱,所以林瑞嘉可以清晰地看见街道四周的景色。这里的人叫卖的,都是一些她没见过的稀奇东西。而陆地上很多珍贵的东西,在他们这里,反倒随处可见。 小孩子拿珍珠当弹珠玩,几米高的珊瑚被随意摆在门口做装饰,挨家挨户门口都挂着被晒干的深海大鱼。 东临火越望着她的侧脸,笑道:“我也是头一遭来这里。以前从书上看有关海国的描写,倒是没觉着有什么。现在身临其境,真真觉得不同寻常。” “可见,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林瑞嘉笑道。 一个时辰后,轿子被抬进了皇宫。 林瑞嘉举目看去,海国皇宫竟全部由汉白玉砌成,巍峨高耸,最中央矗立着一座百尺高塔,直入云霄,气势磅礴。 轿子停了下来,东临火越和她下了轿,明婉儿抬手道:“这座永宁宫,便是女皇陛下为东皇准备的歇脚宫殿,东皇若有不满,请务必告知下官,下官好及时调整。请!” 她说着,客客气气地请东临火越进去。 众人上了汉白玉台阶,只见永宁宫处处都是白玉雕花,细节处更见精致。 东临火越的寝殿无比奢华,光是高脚银鹤烛台便有上百盏。立体镂花的白玉桌椅、绣花窗帘、金丝被褥等等,不一而足。 明婉儿见东临火越眸光淡淡、并未挑剔,暗自松了口气,随即请他稍事休息,自己退下去回禀女皇。 她出了永宁宫,忍不住又回头多看了一眼。刚刚东皇身边那位姑娘,想必便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倾城郡主了吧? 果然生得倾国倾城,饶是见惯美女的她都忍不住动容。 这样的美人,怪不得大驸马从前会爱之痴狂…… 她摇了摇头,往赫连珊所在的容光殿走去。 永宁宫寝殿,林瑞嘉推开窗,窗外种了不知名的花朵,红黄两色,大如碗口,正盛开得热烈。 东临火越走到她身边,刚要开口,便看见花丛外的小路上走来一群女人。 中间被簇拥着的雍容女子,不是李明珠又是谁? 802.第802章 小人之心,君子之腹 她身后的嬷嬷抱着孩子,她身着海国特有的服饰,整个人红光满面,显然过得极好。 正在这时,忽然响起一声高呼,一名女子匆匆追上她,“李明珠你给我站住!” 林瑞嘉定睛看去,这女子正是裴九。 她拉住东临火越的衣袖:“越哥哥,要不要阻止她?我怕她会惹事。” “以裴九的性子,这个‘事’早晚是要惹的。即便裴九杀不了她,我也会亲自动手。”东临火越盯着李明珠,眸中掠过一道杀意。 林瑞嘉错愕地看了他一眼:“越哥哥?” “我的龙卫在秦国调查多月,证实四哥的确死于李明珠之手。”东临火越冷笑,“这个女人,我不会容忍她活着回秦国。” 花园小径上,李明珠悠悠转身看向追过来的裴九,打量了她几眼,见她穿着东临国妃子的服制,笑道:“我还以为幕倾城有多厉害,能够让东皇六宫无妃,不想,却还是留了个你。” “四哥他,是不是你杀的?!”裴九美眸泛红,怒声问道。 李明珠轻轻摇着一柄白玉柄轻纱团扇:“日头大了,尽有人被晒晕,在这里胡说八道……” 她的脸上挂着鄙夷的笑,目光落在那扇窗边,随即冲林瑞嘉微笑颔首:“倾城郡主,好久不见。” 林瑞嘉并未接她的话,只是漠然掩窗。 “呵……”李明珠冷笑了声,不屑地瞥了眼裴九,旋即转身离开。 “李明珠!”裴九的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我不会让四哥白死的!你给我等着!” “本宫等着……”李明珠声音慵懒,头都没回,迈着摇曳的莲步离开。 “阿九。”裴炎出现在裴九身后,皱着眉头。 裴九背对着他,抹掉眼泪:“对不起,哥。我又不争气了……” 寝殿内,东临火越在桌边落座,指着桌上的棋盘:“到了海国,大家的心都浮躁起来。棋可静心,嘉儿,陪我下一局。” 林瑞嘉在他对面坐下,深深呼吸,旋即抬眸,笑道:“越哥哥先请。” 翌日。 距离婚期还有四天,海国皇宫里所有人都紧张地做着最后准备。 林瑞嘉梳洗完后,与东临火越一起,带着礼物去了北幕人所在的兴庆宫。 兴庆宫距离永宁宫并不远,两人走了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门口。守门的侍卫禀报过后,白沉香亲自到门口迎接,见林瑞嘉比从前还要丰腴了些,这才展露笑颜:“妹妹又胖了些,可见过得不错。来,咱们里面说话。” 三人进了大厅落座,宫女们端来茶水,坐了会儿,却不见幕北寒出来。 进去请幕北寒的侍女出来,在白沉香身边低语了几句。 白沉香眼底露出一抹尴尬,旋即笑道:“圣上还在房里练功,不便出来。” 林瑞嘉捧着礼物的手指僵了僵,猜测他大约是不愿意见自己,勉强笑道:“无妨……这是我和越哥哥送他和大皇女的礼物,请哥哥代为转交。” 侍女将礼物收了,白沉香示意厅中伺候的人都下去。 寂静之中,他面色凝重起来,开口道:“我送去王孙殿的信函,你可收到了?” 林瑞嘉点了点头:“哥哥邀我前来,可是为了复仇?” “仇人是谁,想必妹妹已经清楚。”白沉香的手不自觉摩挲着腰间垂挂的碧玉萧,“关于他,妹妹有什么想法?” “据我所知,他和东临长锋、鹿无尘等都熟识,应是盟友关系。他的功夫深不可测,这里又是他的地盘,要想杀他,实在不易。”林瑞嘉面露难色,随后咬了咬唇,又道,“但无论如何,他害死外祖母,此仇必报!” “不错!”白沉香点头,“不过四日之后便是圣上大喜之日,圣上这段姻缘得来不易,我不想打扰……妹妹可明白为兄的意思?” 林瑞嘉抬眸看他,点了点头。 他的意思,是要把报仇留在幕北寒与赫连翩大婚之后。 她没有反对的理由,更没有反对的资格。 幕北寒成亲,她应当比任何人都高兴,应当比任何人都有责任维护他的婚礼。 见她理解,白沉香放了心,准备留他们二人用午膳。东临火越却推说不用,带着林瑞嘉回了永宁宫。 两人走后,白沉香才看向大厅右侧的屏风,苦笑道:“圣上,您这是何必?” 一袭锦衣的俊美男子漠然从屏风后走出,桃花眼中尽是凉薄:“只是,不想看见那个女人。” 白沉香眼底掠过无奈,他示意侍婢将林瑞嘉的礼物呈给他:“这是倾城送您的大婚礼物。” 幕北寒看都没看,转身离开了正厅。 白沉香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另一边,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刚回到永宁宫,明婉儿再度探访,态度恭敬有礼:“早些时日,女皇陛下特意请了天下闻名的女夫子教导大皇女殿下。女皇陛下特别恩典,允准参加婚宴的几位女客跟大皇女殿下共同学习。倾城郡主也在受邀之列,不知是否肯赏脸参加?” “女夫子?”林瑞嘉疑惑。 “乃是举国闻名的张勉张夫子,此人精通各国礼节与文化,乃是女皇陛下重金聘来的。能够跟张夫子学习的,都是各国最高贵的公主、郡主、小姐。这次学习共有四天,乃是封闭式的,诸位小姐们吃睡都在一处宫殿里,不得见外人。女皇陛下特别嘱咐,定要倾城郡主参加。说是郡主冰雪聪明,定能给六国贵女们做一个榜样。大皇女她,也很想跟郡主作伴,吩咐下官一定要请到郡主。” 明婉儿语调谦卑,说的很是那么回事。 林瑞嘉眸光渐冷,上次六国盛典,赫连翩厌恶自己都来不及,说她想和自己作伴,怎么可能…… 恐怕跟着张夫子学习是假,想要控制她是真吧?她前脚才去兴庆宫,后脚明婉儿就来邀请参加什么大婚前的学习,无非就是赫连翩怕自己去勾引幕北寒,想要将自己一块儿软禁起来罢了。 她有些生气,东临火越正要替她拒绝,她却一口应下:“明相去告诉贵国大皇女,就说本郡主答应了。另外再替我捎句话,切莫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803.第803章 内鬼 明婉儿愣了愣,抬头看向她,却见她冷着脸拂袖而去。 明婉儿颇觉尴尬,看来这位倾城郡主,比自家大皇女要有气魄和大度的多…… 林瑞嘉用过午膳,便有人过来给她收拾东西去书院。尽管只在书院呆三天,可东临火越不放心,各种东西都给她准备齐全了,又反复吩咐桑若好好保护她,这才放她离开。 书院里,每一位贵女都有单独的一间房。林瑞嘉和桑若进来时,房间里都已收拾好,她的东西也摆放得井井有序。 窗外传来嬉笑声,桑若推开窗,林瑞嘉便看见赫连翩带着几名海国的小姐,正踢藤球玩。 见她开窗,赫连翩精致的唇角浮起一抹坏笑,脚下一动,径直将藤球踢向她的脸。 林瑞嘉避开来,赫连翩冲她扮了个鬼脸:“倾城郡主,出来玩啊!窝在房里做什么?!莫非房里藏有你的‘越哥哥’?” 她说完,身边的贵女们纷纷大笑起来,嚷嚷着要林瑞嘉出来。 林瑞嘉淡淡扫了她一眼,将地上的藤球捡起来扔过去:“按照中原礼俗,新娘不该这样闹的。” 赫连翩接住藤球,笑容不达眼底:“本皇女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要你管?!” 正带着侍女往这边来的李明珠看见这一幕,笑道:“倾城郡主可曾听过一句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赫连翩挑眉看去,见来人是秦国贵妃,颇有些不屑:“你又算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一个妾说话?” 李明珠脚步顿了顿,冷然地扫了她一眼,带着侍女回了自己房间。 林瑞嘉也没再和赫连翩多做纠缠,关上窗,在软榻边坐了。她一手托腮,这位海国女皇不止将她请到了书院,李明珠、裴九她们也都来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正在她冥想之际,外头传来悠然的女声:“我多次教导你,这种东西,不该是大家闺秀玩的。” 林瑞嘉偏头,透过纱窗,隐约看见说话的女子一袭轻纱长袍,约莫三四十岁,面容保养得意,气质出众。 大约这一位,就是那位张勉女夫子吧? 赫连翩有些不耐烦:“你成天管这管那,烦不烦?我给你多弄了几个学生来,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去管她们好了!” “啪!” 戒尺声响起,赫连翩捂着胳膊瞪向张勉:“你居然打我?!” 张勉盯着她,声音淡然:“三日后便要大婚,北幕皇后,合该有母仪天下的气度!你母皇请我来教导你,我便要尽教导你的责任!” 赫连翩双眼通红,没有搭理张勉,反倒看向林瑞嘉的窗户:“幕倾城,你都听见了没?!我快成北幕的皇后了,你这个狐狸精,给我离幕北寒远点!” 她放了狠话,又瞪了眼张勉,带着一干贵女扬尘而去。 “郡主……”桑若给林瑞嘉倒了杯茶。 “无妨。”林瑞嘉说着,双眼却有些泛红。 入夜之后,桑若睡在外间。林瑞嘉在躺在里面的床上,却有些辗转难眠。 她实在睡不着,忍不住爬起来推开窗户,海国的星辰很亮,夜空很漂亮。 她呆呆望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倦,便又上了床。只是刚躺下,便听得一阵风声逼近。她立即坐起身,一名少年落在屋里,身形敏捷地跳上了床。 少年上身着白色对襟盘扣衫子,下身着黑色灯笼裤,脚踩一双黑色软底布鞋,面容清秀,左眼下有一颗红色朱砂痣。 “赫连锦玉……”林瑞嘉盯着他,下一瞬,她的手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直接架到他的脖颈上。 “哎呀哎呀!”赫连锦玉高高举起双手,唇角泛着一抹笑,“怎么一见面就动刀动枪的,快放下来!” “你还敢来见我?!”林瑞嘉不忿,“你杀害我外祖母,你这条命,便赔了外祖母吧!” 说着,手一动,匕首便要往他脖颈刺去。 赫连锦玉动作更快,直接抢了那把玄金镔铁匕首,将她按在床上:“你冷静点好不好?我今天来找你,便是跟你说你外祖母一事的。” 林瑞嘉瞪着他,没说话。 赫连锦玉一手将她的双手按在头顶,一手拿起那把玄金镔铁匕首打量,旋即笑道:“是了,我丢的,就是这一把。” 他说着,看向林瑞嘉:“冬天的时候,我去北幕雪城,在你外祖母书房想偷点东西,却看到有黑影在我前面悄悄进去了。我寻思着这人莫非也是来偷东西的,就跟过去想看看她要做什么。后来发现她是要对你外祖母动手…” 他顿了顿,见林瑞嘉还在听,便继续说道:“我想阻止她,就与她在书房里打了起来。她夺走了我的匕首,并且重伤了我。我跑得快,才捡回一条命。你看……” 他说着,松了手,掀起自己的衣裳,林瑞嘉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过去,他的小腹位置上,赫然是一条长长的刀疤。 “你若是不信,大可找大夫过来检查,看这条疤是什么时候留的。”赫连锦玉放下衣裳,拍了拍林瑞嘉的脸蛋,“从你来到海国,我就一直关注着你。本想找你说话,可东临火越把你看得太紧,我近不了身。把你单独弄来书院的主意,还是我向赫连翩提出的。” 林瑞嘉打开他的手,“就凭你身上这条疤,我才不信!” “那你杀了我吧!”赫连锦玉说着,将匕首塞进她手中,握着她的手腕将匕首搁到自己脖子前,“来杀。这条命给了你,也算是值当了。” 他的表情认真又赖皮,林瑞嘉虽然气恼,却无可奈何。平心而论,她的心底,对赫连锦玉还是有点偏袒的。 赫连锦玉与外祖母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不至于冒险去大长公主府下杀手…… 她有些烦闷地松了手,“那你说,到底是谁害死我外祖母的?” “不瞒你说,杀你外祖母并重伤我的人,是个女人。”赫连锦玉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托腮,“她的功夫很高,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她会是谁……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你的身边,有内鬼。” 804.第804章 你喜欢过幕北寒吗 “内鬼?” “嗯,你身边那些人里,一定有那个人的视线。” “哪个人?”林瑞嘉皱眉。 赫连锦玉摸了摸鼻子,“我也说不好。我们都是以‘那个人’来称呼他的。” “‘我们’?” 赫连锦玉掩住口,诧异地望向她,林瑞嘉有些生气:“‘我们’,是指哪些人?” 赫连锦玉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他打开来,油纸包里包着几片烤鱼片,鱼香味四溢,很是鲜香。 “我亲手烤的,你尝尝?” “先把话说清——唔——” 林瑞嘉正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却被赫连锦玉拿了鱼片塞了嘴。 鱼片上撒了调料,很是鲜美可口,鱼刺也都被仔细地挑去了。 她吃下那片鱼,还想再问,赫连锦玉手快,又塞了一片进她嘴里。 油纸包里的六片烤鱼,全部被他塞完,林瑞嘉已经撑得不得了,只对他翻着白眼。 赫连锦玉笑嘻嘻地,抬头望了眼窗外的夜色,突然伸臂揽了林瑞嘉的腰:“我带你去看海!” “男女授受不亲!”林瑞嘉推开他,心里的疑团本就大,完全没有心思跟他闹。 赫连锦玉冲她扮了个鬼脸,随手抄起毯子将她周身一裹,用绳子在她腰间一栓,旋即拎着绳子掠出了窗户。 林瑞嘉被吊在半空中,此时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赫连锦玉几个起落,便到了大海边。海边生了许多椰树,他将林瑞嘉放下,林瑞嘉一头栽进海沙中,他忙将她弄起来,解了绳子,将她头发上的砂砾往下捡:“你没事吧?” 林瑞嘉没有回答他,目光落在了海上。 赫连锦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赤着上身的男子站在海水里,任由海浪冲打他的身躯。 他不由翘起唇角:“啧,这谁啊,大半夜的在这里练功……不过他这法子不错啊,利用海浪冲刷,加强自身躯体的抗打能力,以后我也来试试。” 林瑞嘉没有理睬他,径直往那道背影走去。 幕北寒腰部以下都泡在海水里,黑发高束,桃花眼面无表情地望着海平面的天际。 满天星辰下,林瑞嘉艰难地穿过海水走到他身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幕北寒……” 幕北寒并没有转身。 “从前的种种,是我和越哥哥对不起你。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跟你道歉。”林瑞嘉努力组织着词汇,“这次你和海国大皇女成婚,我很开心。我和越哥哥都希望,你能找到幸福。” 幕北寒转身,漠然地往岸上走。 林瑞嘉看着他的背影,鼻尖一酸,眼泪难以抑制地落下:“幕北寒,你说话啊!” 她上前想拉他的手,却被他重重挣脱。 林瑞嘉摔进海水里,一身衣服都湿透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怔怔看着他,他曾经遍布深情的桃花眼此时冷若冰霜,较之雪山之巅千年不化的冰雪还要冷。 “不想看见你。” 他说出五个字,旋即离开。 他很快消失在海岸,林瑞嘉坐在咸·湿的海水中,望着他消失的地方,依旧没有回过神。 赫连锦玉跑来将她扶起,“呐,嘉嘉,你喜欢过幕北寒吗?” 林瑞嘉垂下眼帘:“我只是,想求得一句原谅……” 她伤他太深,对他,她如今只有愧疚。 她不想要带着这份愧疚与他相隔天涯,她想要他的谅解。 结仇易,解仇难。 他的谅解,不知她此生是否还能求得到? 赫连锦玉手搭凉棚,幕北寒早已消失不见。他摇了摇头,将林瑞嘉拉上岸:“幕北寒也挺可怜的。没有强大的母族,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坐上那个皇位。看他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就知道,他肯定没有女人缘。好不容易喜欢上嘉嘉你,你还屡次耍弄人家,他不恨你就怪了。” 林瑞嘉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赫连锦玉见了心疼,拿手背给她揩眼泪:“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别哭了。一哭就丑了。” 林瑞嘉推开他,自己坐到礁石上,哭得伤心极了。 赫连锦玉实在无奈,他觉得要哭也该是幕北寒哭才对,她都找到良人了,还哭个什么劲儿? 可是放着她哭不管似乎也说不过去,他便从怀里掏了只口琴出来,凑到林瑞嘉跟前:“嘉嘉,你别哭了,我给你表演魔术。” 他说完,徐徐吹起口琴。他的琴声是林瑞嘉从未听过的,带着海国特有的异域风味,仿佛将星空与大海、椰树与沙滩都囊括其中。 林瑞嘉渐渐停了哭泣,她的目光落在海面上,只见无数银色的飞鱼从海水之中掠起又落下,宛如跟着口琴声跳舞。 遍海都是它们身上折射出的银光和满海星光,浪漫而又唯美。 她有些怔住了,她从来都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色…… 一曲口琴吹完,银飞鱼重又钻进海里,海面上逐渐恢复平静,只能看见一波·一波·推来的海浪。 见林瑞嘉的情绪稳定下来,赫连锦玉松了口气,正要带她回去,却听到她开口:“你与东临长锋、鹿无尘,究竟有什么计划?” 赫连锦玉扶额:“你别一哭完就问这种正经问题好吗?难得放松,为什么一定要问我这样难回答的问题……” 林瑞嘉转向他,小脸上依旧带着泪痕,“我只是好奇。” “怎么说呢……”赫连锦玉跳上礁石,在她身边坐下,摇晃着双脚,“你觉得赫连翩怎么样?” “很漂亮。”林瑞嘉轻声。 赫连锦玉白了她一眼:“我说为人,为人!” “有点霸道。”林瑞嘉想了想,又道,“不讲理,自大。” “按照规矩,母皇百年之后,该由她接掌皇位。可她嫁得是幕北寒,依照幕北寒的尊贵,不可能入赘海国,只可能她远嫁过去。所以,这整个海国,都将会是她的陪嫁。”赫连锦玉遥望着夜色中的海平面,“可我怎么甘心,自己的国家落入别人之手?” 林瑞嘉有些诧异地偏头看他,他的声音很凉:“即便赫连翩不嫁给幕北寒,以她那种性子,必定会是暴君。嘉嘉,她不适合做继承人,一点都不适合。” 805.第805章 叙个旧 林瑞嘉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你要夺位?” “我对皇位才不感兴趣咧。”赫连锦玉伸了个大懒腰,“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是要踏遍天下的男人!不过,我的二哥要比她适合多了。按照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讲,我的二哥颇有君子之风,行事磊落,即便不能开疆拓土,可做一位守成之君,却是绰绰有余。” 林瑞嘉笑了笑,没有接话。 赫连锦玉跳下礁石:“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他将她送回书院房间,临行之前还不忘屡次叮嘱:“要当心赫连翩!还有,你的身边有内鬼,一定要想办法早点把她抓出来!切记切记!” 林瑞嘉认真点了头,他才离开。 林瑞嘉重又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赫连锦玉说杀害外祖母的是一个女人,可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自己身边的内鬼,又会是谁?赫连锦玉口中的“那个人”,又是谁?! 她想不出来,便干脆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人。 她伸手捏着被角,紧闭的双眸又忽然睁开,凤眸中暗光流转,脑海中思绪纷飞。 娶妻不贤毁三代,她突然不想祝福幕北寒与赫连翩的婚姻了。 赫连翩她,配不上幕北寒。 可这是他决定了的婚事,她不能毁掉他的婚事…… 所谓的尊重,是应该连他选择都一起尊重…… 这一夜,林瑞嘉只觉头疼无比,直到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 她还没睡到一个时辰,桑若便进来叫醒她,说是张夫子要所有女客都到学堂集合。 林瑞嘉坐在梳妆台前,眼下有着难以掩饰的青黑。她特意拿面脂多匀了些,看起来才稍稍精神些。 她来到学堂门口,张勉已经跪坐在最前面的蒲团上,教下面的女子们北幕的标准仪态。 见她姗姗来迟,赫连翩第一个发出轻笑:“你昨晚打鱼去了吗?!上夫子的课也敢迟到,该罚!” 张勉看向赫连翩,赫连翩冲她吐吐舌头,方才噤声。 林瑞嘉走进学堂,向张勉道了歉,便听得后排出来熟悉的声音:“嘉儿,这边!” “阿雪?!”林瑞嘉愣住,走到她身边跪坐下来,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昨天晚上才到海国的。”田阳雪满脸兴奋,“你说这个海国大皇女忒无聊了些,自己不想学规矩,还把咱们都拉上,啧啧啧……” “你这样高兴做什么?”林瑞嘉无奈。 “我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学东西了,感觉还蛮有趣。你看这些姑娘打扮得人模人样,内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鬼东西呢!”田阳雪没有压低声音,整个学堂的人都听见了她的评论。 林瑞嘉将众人的白眼收进眼底,对田阳雪很是无语,她这一开口就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真是另类的厉害…… 田阳雪拿胳膊肘捅了捅她,“话说,我的儿媳妇怎么样了?会走路了没?” 林瑞嘉脑子转了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兮雨,“他们才多大,什么儿媳妇!你净乱说!” 田阳雪一听,声音立即拔高:“嘉儿你不能不认账啊,我每天都要跟唐岚灌输一遍他儿媳妇是兮雨的事实,你要是不认账,万一我儿子说我骗他怎么办!” 两人的争执终于让张勉忍无可忍,她走到她们跟前:“我刚刚教的,觐见北皇的行礼姿势,你们可有学会?!” 赫连翩与李明珠都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俩,就等着看她们闹笑话。 林瑞嘉默默起身,对着张勉行了个北幕福身礼节。其姿势之标准,让张勉完全无话可说。 张勉咳嗽了声,看向田阳雪,田阳雪哭丧着脸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林瑞嘉,林瑞嘉只装看不见。 田阳雪暗骂林瑞嘉不够义气,无奈之下起身朝张勉随便行了个福身礼。 张勉面色难看极了,“西绝太子妃可是看不上我的教导?” “不敢不敢……只是老朋友相见,忍不住叙个旧罢了。”田阳雪朝张勉赔了个笑脸,张勉面色稍稍缓和,让她坐下后又回到最前方。 赫连翩回头,朝林瑞嘉比了个不屑的手势,转而继续听张勉讲述北幕礼节。 上午的学习在田阳雪的瞌睡之中度过,午膳时,田阳雪带了她自己做的药膳到林瑞嘉房里跟她一起吃。桑若领饭回来时,便将两人已经吃上。 林瑞嘉示意她把那份膳食吃了,桑若刚掀开食盒,便猛地重又盖上,面色有些难看。 林瑞嘉与田阳雪对视一眼,问道:“怎么了?” “里面,是一条被剁碎的蛇……”桑若皱起眉头。 “八成是那个赫连翩搞的鬼。”田阳雪吃着自己做的灵芝面饼,递了根果子糖给桑若,“吃这个压压惊。” 桑若接了,田阳雪又转向林瑞嘉叹道:“幕北寒喜欢你,天下人都知道。现在赫连翩要嫁给他了,看见你心里肯定不高兴。” “我并不想跟她争什么。”林瑞嘉有些吃不下,搁了筷子,“既然他选择了赫连翩,那我选择尊重他们。我对不起他在先,对赫连翩,也没资格指手画脚。” 田阳雪见她心情不悦,便没再往下说,自顾吃起东西来。 午休过后是茶艺课,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摆着茶杯、茶叶桶等物什,矮几旁放了小火炉和小水壶。 因为赫连翩要嫁的是北幕的皇帝,所以张勉都是按照北幕的茶艺规矩来教授的。 她先在上面示范了一遍,讲了要诀后,让众女子自己试试。 赫连翩坐在林瑞嘉斜前方,回头看她,见她动作熟稔优雅,心里忍不住泛起丝丝嫉妒。 怪不得幕北寒会喜欢这个狐狸精,她什么都做得好,长得又好,是个男人都会喜欢…… 赫连翩想起前段时日,幕北寒刚到琼华岛,她去迎接他,他却对她冷若冰霜的样子,不觉更加生气。 她的一双美眸紧紧盯着林瑞嘉的脸,内心的嫉妒如黑暗角落里看不见的藤蔓滋生蔓延,她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火炉上的水壶提手。 水壶里的水已经烧沸了…… 她看向张勉,张勉正在另一边指点海国的一位贵女。 806.第806章 歹毒的赫连翩 赫连翩收回目光,看向水壶,水壶里的水正发出咕嘟嘟的水泡声响……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林瑞嘉脸上,忽然出声:“幕倾城,你在做什么?” 林瑞嘉抬头,赫连翩猛地提起水壶朝她的脸泼去。 …… 疼痛。 难以忍受的灼热疼痛。 黑暗之中,林瑞嘉只觉左脸火烧火燎的发疼,她想要伸手去摸一摸脸,却深陷黑暗无法醒来。 她可以清晰地听见芒老的声音:“陛下恕罪!郡主的左脸,怕是毁了……” “连你都配不出药吗?!”东临火越的声音带着满腔怒意,林瑞嘉即便陷入深眠,却依旧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威严。 “西绝太子妃都无法配出良药,微臣就更加不可能了……”芒老的脊背都被汗湿。 田阳雪的声音很冷:“若是寻常烫伤,弄几贴好药敷一敷,兴许还有得救。可是赫连翩下手太狠……” 言外之意,是没办法恢复林瑞嘉的容貌。 东临火越的目光落在床上,林瑞嘉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左半边脸的烫伤很有些吓人。 他伸手轻轻替她捡开落在额前的碎发,她这样爱惜容貌的人,若是知道自己毁容了…… 他的喉结动了动,“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田阳雪踌躇片刻,说道:“听闻世上曾有一位女医,极擅长治疗面伤。她曾发明过一种千年雪莲露,虽是美容圣品,但同时也是医药圣品,据说可令白骨生肉,再严重的皮肤外伤,都能治愈。” “她现在在何处?”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这么烦恼了。”田阳雪没好气,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可怜的嘉儿……” 东临火越的指尖停在林瑞嘉的红唇上,他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旋即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田阳雪望向他。 “给我的女人报仇。” 东临火越的声音落地,人已经一阵风似的掠走了。 田阳雪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林瑞嘉那半边脸上,神情多了一丝凝重。 此时容光殿内,赫连珊正端坐在龙案后。一位相貌俊美的男子陪伴在她身后,正是当朝皇夫南宫流光。 “翩儿下手不知轻重,怕是不多时,那位年轻的东皇便要找上门了。”赫连珊饮了口茶,声音不疾不徐。 南宫流光俯身亲·吻她的脖颈:“怕什么?不过是个小小郡主,毁容也就毁容了,还能让我们的翩儿赔罪不成?” 赫连珊被他弄得脖颈发痒,正娇笑着,明婉儿匆匆从外头进来:“不好了!陛下,东皇他——” 她话音未落,身后的珠帘尽数被内力震碎。 东临火越出现在房中,一身紫衣无风自舞:“女皇以为,此事该当如何?!” 赫连珊微微眯起双眼,这个年轻皇帝,其周身气势不下东临天佐…… 南宫流光走上前,朝东临火越拱了拱手,笑道:“闻名不如一见,东皇果然生得玉树临风、俊美无——” 他客套话还没说完,东临火越一掌送到他胸前,直接将他拍飞出去。 南宫流光重重撞到墙上,猛地吐出一口血,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他。 “朕和你们的皇帝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东临火越一眼都没看南宫流光,一双单凤眼带着十足的威慑力,死死盯着赫连珊,“我要赫连翩血债血偿,否则东临和海国,将永无往来,不再是盟友关系!” 赫连珊淡然地品了口茶:“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东皇便要切断与盟国的联系……难道朕的堂堂海国,还比不过幕倾城的一张脸?” “不同意是吧?”东临火越冷笑。 赫连珊没有说话。 “那么,朕只有自己动手了。”东临火越说完,身形已经掠出容光殿。 赫连珊猛地将手中杯盏扔到地上:“竖子!” 南宫流光勉强起身,赫连珊看向呆若木鸡的明婉儿:“翩儿去哪里了?!” 明婉儿回过神,忙答道:“大皇女殿下去了兴庆宫,说是要告诉大驸马幕倾城毁容了。” 赫连珊听了,心情稍稍稳定些。有幕北寒在,想必是舍不得让翩儿吃苦头的。 兴庆宫,幕北寒独自坐在殿后,默默看着远处的海。此时已是傍晚,海平面上残阳如血,分外妖娆。 赫连翩跑到他身后,一把捂住他的眼睛:“猜我是谁?” 幕北寒没动,赫连翩的手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 她忙松开手,手指的冰才缓缓褪去。 她绕到幕北寒面前:“喂,你怎敢对我如此无礼?!” 幕北寒没说话。 赫连翩冷笑了声:“除了幕倾城,就没见你对哪个女人好好说过话!幕倾城除了那张皮囊,还有什么好的!” 她说着,斜睨着幕北寒,“哦,忘了告诉你,今儿下午的茶艺课上,我不小心把沸水浇到她脸上去了!啧啧,你是没听见啊,她当时的尖叫声简直要把我振聋了!还有她那半张脸,啧啧,简直惨不忍睹……想来她以后出门,只能拿个斗笠把脸遮住了!那样一张脸,我都不忍看!因为实在是,太丑了,哈哈哈!” 她说完,自己一个人乐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对她自己的那出“恶作剧”,满意到不行。 幕北寒的眼睫遮住了瞳眸,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只是慢慢起身,往宫殿走去。 赫连翩见他如此,不由气恼不已,跟在后头大呼小叫:“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帮你报复了她对你的失信!你应当感谢我!” 她正喊着,白沉香匆匆从宫殿里走出来,挡在幕北寒面前:“圣上,倾城她的脸……” 他没说完,却注意到赫连翩,立即越过幕北寒,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赫连翩,你怎敢对我妹妹下如此重的手?!” “注意你的态度!”赫连翩一把推开白沉香,“本皇女矜贵得很,你没资格碰我!” 白沉香正要发作,却感觉到一阵风袭了过来。 只是瞬间功夫,赫连翩便被扇飞了出去! 807.第807章 会嫌弃我吗 他定睛看去,一身紫衣的东临火越一脚踩在赫连翩胸口上,声音阴沉到极致:“好一个海国,好一个赫连翩!你们都当朕不存在吗?!” 他好端端的嘉儿送进去陪赫连翩学规矩,出来时,一张脸却毁了大半。 他的嘉儿那么骄傲,那么爱漂亮,若是醒来看见自己的脸弄成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他一想到林瑞嘉醒来后的反应,剥了赫连翩皮的心都有了!那样的沸水之刑,他只恨不能代林瑞嘉而受之! 赫连翩在他脚下剧烈地咳嗽着,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淌下来,她的美眸紧紧盯着东临火越:“你这该死的啊——!” 东临火越脚下力道更重,她立刻惨叫出声,痛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东临火越蹲下,从袖中摸出一柄匕首,森白的匕首寒光映在赫连翩眼中,赫连翩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若是这把匕首在你脸上划个七八十刀,你这张脸会变成什么样?!”东临火越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声音泛着凉意,匕首刀刃缓缓摩擦着赫连翩细嫩的脸颊。 赫连翩忽然大哭起来:“夫君……救我啊夫君……” 幕北寒背对着她,声音凉薄:“火越。” 东临火越眼中寒意更甚,“你要为她求情?” 幕北寒从怀中取出一枚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瓷盒扔给东临火越,“千年雪莲露。” 东临火越接过,单凤眼中掠过疑惑,幕北寒并未解释,只是大步离开。 一股骚臭味传了出来,东临火越皱起眉头,赫连翩的裙底湿了一片。 他收了匕首,满眼都是嫌恶:“庆幸你嫁的人是冰块吧。” 说完,转身离开。白沉香也离开了,随他一道去看望林瑞嘉。 赫连翩浑身发抖从地上坐起来,站在远处的婢女怕她迁怒,不敢去扶。她抓着裙子,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几近扭曲,咆哮出声:“该死的东临火越!该死的幕倾城,你们都该死!” 东临火越回到永宁宫寝殿,将千年雪莲露交给田阳雪:“查看一下。” 田阳雪打开来,馥郁的雪莲花香萦绕在鼻尖,叫人只觉身处雪山之巅,一切都绝美而妙不可言。 她睁开眼,点了头:“是真的。” 东临火越在床榻边坐下,将雪莲花露轻轻抹在林瑞嘉烫伤的皮肤上。白沉香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他的动作轻柔至极,仿佛是在抚摸最柔嫩的花瓣。 有这样的夫君,倾城她一定会很幸福…… 白沉香想着,默默离开了房间。 昏迷中的林瑞嘉只觉脸颊火烧火燎的疼痛减缓不少,冰凉凉的触感在脸颊弥漫开来。她可以闻到馥郁的莲花冷香,令人如痴如醉。 “嘉儿……抱歉,没有守护好你。”东临火越抚摸着她完好无损的另半边脸,单凤眼中满是自责。 田阳雪见此,起身带着房里的丫鬟们都出去了。 林瑞嘉脸颊上的雪莲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皮肤吸收,快得吓人。 疼痛感逐渐消弭,林瑞嘉的手指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嘉儿?”东临火越眸中划过欣喜。 林瑞嘉转动眼珠,映入眼帘的是他关切的双眸。 她抬手想要抚摸自己的脸,却被他阻止,“脸烫伤了,刚涂了药,别摸。” “镜子。”她哑声。 东临火越看了她片刻,默默拿来了一柄铜镜。 林瑞嘉接过镜子,只看了一眼,便将镜子扔到地上。 “嘉儿……”东临火越将她抱进怀中,“不要怕,会好的!阿雪说,涂了这个药,几天功夫就能恢复如初……” 林瑞嘉被他紧紧抱着,尽管他说了会好,可她的眼泪还是一颗一颗往下掉,声音带着哽咽:“越哥哥会嫌弃我吗?” 东临火越低头看她,忍不住失笑:“我若是嫌弃你,早就把你丢给白沉香了,怎么还会在这里抱着你?!” “可我变得不好看了……”林瑞嘉抬起头,泪眼朦胧,“你是皇帝,合该三宫六院,却因为我遣散其他姬妾……现在我变丑了,你一定会找其他女人的!” 她说着,哭得无比伤心,像是一个无助的孩童。 东临火越又好气又好笑,拿帕子替她擦干眼泪:“谁说你丑了?谁敢说你丑,我摘了他们的脑袋!嘉儿不哭,咱们参加完婚礼就启程回天照,回去之后,我马上就让你当皇后,给你椒房专宠,好不好?让所有女人都羡慕死你!” 他语气宠溺,仿佛是给一大块奶糖给哭泣的小孩子。 “谁稀罕你的皇后!”林瑞嘉声音细弱,想了想,又问道,“我的脸真的不会留疤吗?” “真的!”东临火越打包票,“就算留疤,我也不在乎!我爱的,不是你那张脸,而是你这个人!我喜欢你会哭会笑,会撒娇会打闹。我喜欢你的冰雪聪明,你的自信骄傲。而这些,都与你的容貌无关啊!” “越哥哥……”林瑞嘉依靠进他的怀中,尽管那半张脸惨不忍睹,可她的双眸却出奇的亮,带着淡淡的水润光泽,有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在里面闪烁。 东临火越抚摸着她的脊背,“至于赫连翩,嘉儿想将她如何?” 林瑞嘉的眼眸倏然转冷,她将永远都记得茶艺课上,赫连翩喊她的名字,她抬头看时,她却将滚烫的沸水泼到她脸上的那一幕。 若非田阳雪及时推了她一把,恐怕这整张脸,都要毁了…… 东临火越抱着她,嘴唇贴着她的耳垂,盯着帐幔,单凤眼中满是绝情:“是杀了,还是毁掉她整张脸?” 林瑞嘉的凤眸里掠过残忍之色,张了张嘴,本想开口,却又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她轻声道:“这一次,算了吧。” 东临火越看向她,她神色认真:“越哥哥,别忘了咱们欠幕北寒的人情。这一次,就当做还债好了。他的新娘,我不想动。但是,若有下一次……”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东临火越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搓,单凤眼中满是薄凉,“若有下一次,定要赫连翩连本带利还回来!” 808.第808章 她欠他的 林瑞嘉转身抱住他的脖颈,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眼角还带着一颗泪珠。 东临火越抱着她,轻轻哼唱着哄小孩儿睡觉的摇篮曲,唱了会儿,忽然又道:“等咱们回到天照,我就以东临国的名义,给冰块送上几十个美人,去膈应赫连翩。叫她还敢欺负咱们的嘉儿宝贝……” 他语气温柔,带着赌气的语调,林瑞嘉原本抑郁的心被他这样一哄,睁开眼,正好看见他冲她做鬼脸。 她忍不住笑出声,钻进他怀中,只觉他的怀里无比安全。 而另一边,书院中,赫连翩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张勉只觉无比烦忧,再没有心思教授课程。她连婚宴都不想参加了,收拾了包裹打算启程离开海国。 屋檐下,李明珠端着一杯海国特产的椰汁坐在大椅上,妆容妖冶美艳。 裴九从另一扇门出来,定定站在了她的对面。 李明珠抬眸看她,精致的红唇勾起一抹浅笑:“幕倾城毁容,你一定很高兴吧?” 裴九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我不在乎幕倾城毁不毁容,我只在乎你什么时候死。” 李明珠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书院外,将椰汁放到一旁,起身迈着莲步往外面走去,声音中满是不屑与高傲:“人家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这个祸害,自然是有的活了。” 裴九转身,只见秦南站在远处,李明珠正朝他走去。 这次大婚,东临长锋并没有来,而是派了秦南和李明珠代他参加。 她眯起眼睛,垂在腿侧的双手紧紧攥起,李明珠…… 在她的视线中,夕阳彻底落下。 她抬头望去,深蓝色的夜幕不见一粒星辰。 “娘娘。”胭脂和映月提了灯笼过来,准备送她出书院。 裴九踏着星光,脑海之中思绪百转。她穿过海国特有的重重椰树,在快要到达永宁宫时,想起那个人说过的话,忽然停了步子。 “娘娘?”胭脂不解。 ——用我的办法,保证你心想事成。我以助你复仇为筹码,还望你到时候,助我一臂之力。 那个人这么说。 裴九心中暗自下了决心,她抬眸看向星空,眸中的光比寒星更冷。 还有两日便是大婚,海国女皇大赦天下,并免去两个月的赋税,使得海国处处都洋溢起欢乐。 永宁宫,寝殿。外面早已天黑,寝殿内点着数十盏灯笼,将宫内照耀得亮如白昼。 林瑞嘉坐在梳妆台前,认认真真地给自己的脸涂上千年雪莲露。 田阳雪坐在软榻上盯着她,尽管已为人母,声音却仍是少女才有的清脆可爱:“赫连翩那女人下手也忒狠了。嘉儿你就这么放过她,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我是看在幕北寒的面子上,才不与她计较。”林瑞嘉收好那个小盒子。她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白天还有的水泡都消下去了,但左脸依旧不堪入目。 田阳雪晃荡着双腿,“我估摸着他们大婚时,你的脸还是好不了。所以,两天后的那场婚礼,你还要去参加吗?” 林瑞嘉注视着镜子,那夜海边,幕北寒的态度让她很难堪。 所以,自己去不去参加婚礼,其实他并不在乎的吧? 田阳雪歪着脑袋,正要说话,一个不明物体猛地破窗而入。两人吃惊地看过去,赫连锦玉一边叫痛一边爬起来,揉着屁股趴在软榻上。 外头传来侍卫的脚步声和高呼声:“郡主,可是有刺客?” 林瑞嘉忙道:“没有,一只小野猫罢了。” “郡主若是觉得不对,出声便可!”那些侍卫们说着,脚步声渐远。 赫连锦玉转向林瑞嘉,顿时吓一跳:“你的脸真的挺严重的啊!” “你来这里,就为了跟我说这句话?”林瑞嘉给了他一个白眼。 “当然不是!”赫连锦玉揉了揉屁·股,转向田阳雪,对她行了个江湖拱手礼节:“西绝太子妃,在下是海国七皇子赫连锦玉,六国盛典上曾见过面,你叫我锦玉即可。” 田阳雪回他一个拱手礼,“久闻大名,久仰久仰!” “不敢当!太子妃医术精湛,天下闻名,太子妃之名可谓如雷贯耳!” “哈哈,哪里哪里!我听倾城说,七皇子还有另一层身份,乃是天下第一刺客赤帛,一身功夫出神入化,本妃佩服!” 他们两个各自奉承,林瑞嘉很是无奈:“赫连锦玉,你到永宁宫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赫连锦玉回过神,转向她,神神秘秘说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来找你,乃是为了一桩大事。” 林瑞嘉认真地看着他,他清了清嗓子,“两日后的大婚,我有一手大计划,还望你与东临火越配合我。” “可是为了让你二哥上位的计划?”林瑞嘉问。 赫连锦玉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母皇沉湎男色,后宫中以南宫流光为首,美男不知藏了多少。赫连翩受母皇影响,偏爱美颜色。你看她身边那几个侍卫,名义上是侍卫,实际却是她的禁·脔。” 他说着,端着茶杯转向林瑞嘉:“母皇只有赫连翩一个女儿,若是她出了问题,我二哥就能顺理成章继位。两日后大婚,热闹的同时,也极容易造成混乱。只要赫连翩死了……若我二哥继位,海国将每年奉送海鱼万斤给东临。”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遥遥敬林瑞嘉:“这杯茶,我敬你。” 林瑞嘉转向镜子,“我不会参与你的计划。” “为什么?赫连翩弄坏了你的脸,难道你不恨她?”赫连锦玉跳到她身边,好奇问道。 林瑞嘉注视着镜子,她取下簪子将头发放下,遮住了那半张惨不忍睹的脸。 灯笼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脑海之中浮现出那一夜海岸边,幕北寒的背影。 他就那么站在海水之中,任由海浪冲刷着他的身躯。赫连锦玉说他是在练功,可是从她的角度看去,却分明品出了铺天盖地的孤独感, 真正的孤独,大概就是明明一个人独处,却并不觉得孤独吧? 对这个男人,她亏欠了太多…… 恨?她当然恨赫连翩,她恨不得杀了赫连翩以解心中之怒。可是,赫连翩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啊! 她可以对任何人下手,可唯独,她不能伤害幕北寒与他的婚姻。 只因为,那是她欠他的。 809.第809章 自私 赫连锦玉望着她凤眸里的黯然,清秀的脸上满是无奈:“嘉嘉,你又心软了。” “嘉儿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有恩必报,有债必还。”田阳雪美滋滋地品着椰子露,“这也正是我喜欢她的地方。” 赫连锦玉没说话,走到林瑞嘉面前,伸手捋起她的长发,那半边脸上的伤触目惊心。 林瑞嘉皱眉,打开他的手,脸颊发烫:“够了!” 赫连锦玉却偏不肯松手,反而一把捏住她的脸,居高临下直视着她的瞳眸:“赫连翩并不是个善茬,她嫁给幕北寒,最后倒霉的也会是幕北寒!你这不是在还债,你这是在害他!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突然答应赫连翩的求婚?因为他想要用一段感情埋葬另一段感情!” “松手!”林瑞嘉使劲儿扳开他的手,凤眸之中满是怒意,“我的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你若真有本事,为何我外祖母被杀时你无力阻止?!你现在跑到我面前说这些话,之所以撺掇我对付赫连翩,还不都是为了你自己着想?!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话一说出口,林瑞嘉就后悔了。 她的脸毁了,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心情本就不好,偏赫连锦玉还跑来刺激她,她这话,完全是一时的气话。可面对赫连锦玉灼灼的目光,她没有勇气收回这些话。 赫连锦玉愣愣地望着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说,我自私?” 林瑞嘉转过身,不愿意看他。 赫连锦玉一把将她的脸扳过来,仿佛是为了印证她刚刚的话,声音猛地拔高:“你说我自私?!” “松手!”林瑞嘉起身往后退,放缓了语气,“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合作可以,但请别干涉我,也别强迫我。” 刚沐浴完后的东临火越从外面进来,一眼看见正紧张对峙的两人,身上的龙威猛地散发出来:“谁允准你进来的?” 赫连锦玉瞥了他一眼,又深深看了一眼林瑞嘉,气冲冲地从窗户离开。 喝完一杯椰子露的田阳雪舔舔嘴唇,拍了拍手,“时辰不早,我也该走了。”说罢,跟着一起从窗户溜了。 “没事吧?”东临火越走过来,有点紧张地检查她浑身上下。 林瑞嘉摇了摇头,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檀木清香,砰砰乱跳的心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东临火越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按在胸膛前,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宛如哄小孩子:“嘉儿乖……” 林瑞嘉趴在他胸前,漆黑的凤眸带着一星半点的疑惑:“赫连锦玉要对付赫连翩,邀请我和越哥哥一起参加。我拒绝了。” “他是为了他的二皇兄。”东临火越淡淡道。 “他的二皇兄是谁?” “赫连申语。为人不错,比赫连翩靠谱得多。赫连锦玉想扶持赫连申语继位,从海国大局考虑,不是没有道理的。” 林瑞嘉幽幽道:“我原以为,他只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却未曾想过,他是海国的七皇子。平日里跟他相处,只觉他吊儿郎当,从来都不曾觉得,他也会有救济苍生的心思。” “他的身上流着赫连皇族的血液,自是不会放下母国不管的。”东临火越将林瑞嘉打横抱起,往床榻走去,“这两天你要好好休息,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林瑞嘉应着,在床上里侧躺好,东临火越仔细为她掖了被角,又将她散落额前的头发挂到耳后,俯身盯着她看了半晌,笑道:“比白天时好多了,可见那雪莲露还是有作用的。” “希望用完那一盒,脸就能好起来。”林瑞嘉摸了摸那半张脸,眼里带着希冀。 她总希望给东临火越最好的,最好的时光,最好的记忆,最好的自己。 东临火越看着她眼睛里的光,忍不住的心疼,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语气温柔:“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上了床,用内力灭了烛火,将林瑞嘉紧紧抱在怀中。 林瑞嘉的脑袋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嗅着他身上的檀木香,安心地沉沉睡去。 翌日。 这几日的天气都很好,昭示着后日的大婚也必是好天气。赫连珊特地为赫连翩组织了游园会,邀请其他各国贵女们参加。 林瑞嘉因为脸伤,自是不肯去的。她不去,田阳雪一个人在那儿待着也没意思,便过去晃了一圈走个过场就回来了。 她陪着林瑞嘉待在寝殿里,看她认真地抄写一部佛经,觉得无趣得很,“年纪轻轻的,抄什么佛经啊!难道嘉儿你因为脸的缘故,打算出家了?” 林瑞嘉低着头,手腕运力,每一个笔画都写的很认真:“以前在天照城皇宫,萧太后经常让我抄佛经。当时觉得没什么,可不知不觉,就形成习惯了。心慌乱浮躁时,抄一卷佛经,整个人都能沉淀下来。” “无聊!”田阳雪坐在软榻上,双手枕在脑后,“我浮躁时,去药房待上几个时辰就好了。抄什么佛经啊,老气横秋!” 林瑞嘉瞥了她一眼,对她这样的评价不置可否,继续抄自己的。 田阳雪闲得无聊,望着天花板数落起唐瑾夜来:“他还真放心我一个人跑这么远路,来参加婚宴……什么学习治国,我看他就是懒得坐船来这么远的地方!亏我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林瑞嘉一心扑进佛经里,压根儿没听见她后面都在埋怨什么。 另一边,赫连珊举办的游园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海国的游园会自然是在船上举办,所有人都穿着海国特有的服饰,抛开素日里的谨慎和束缚,每个人都玩的很开心。 描金的大船上堆满了海国的特产水果以及各种果子露、果子酒、各色海鲜,贵女们三五成群,时而倚在船舷边看海,时而坐在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完全没有任何拘束。贵公子们则坐在船舱内,欣赏着外面的美人,谈天论地,自在非常。 810.第810章 指甲 赫连翩重又恢复高傲自信的模样,往来穿梭于贵女之中,时而进入船舱和相貌好的贵公子们打几声招呼,一副如鱼得水的姿态。 在这样欢快的氛围之中,裴九一个人待在船尾,默默等待着什么。 她手中端着一杯甜椰子露,今日并未戴甲套,修剪完美的指甲上涂了鲜红的丹蔻,与细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过了一刻钟,绫罗裹身的李明珠出现在船尾。她的步子带着刻意的妩媚,在裴九对面坐下,随手拿起一杯果子露喝了一口,“裴妃这么急着请本宫过来,所为何事?”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害死四哥?!”裴九的声音带着濒临崩溃的绝望。 只要想到东临辰前,她就完全没有办法控制住情绪。她四哥那样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被人用残忍的手法毒死?! 这世上有千万做尽恶事的混账人,为什么他们都活得好好地,她的四哥却要被毒死?! 李明珠望着她通红的双眼,语带不屑:“裴九啊裴九,你如今是东临火越的妃子,却还心心念念着晋王……你若争点气,便去把幕倾城弄死,自己做东临皇后,扶持你的儿子登基为帝,有什么不好的?” “休想借刀杀人!”裴九的手越过桌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长长的指甲掐进了她手臂的皮肤里,绝美的面容有些狰狞,“李明珠,今日这笔账,咱们就好好算算!” 她说着,直接伸手拽了李明珠的头发将她往船舷边扯,李明珠吃痛,一巴掌扇到裴九脸上:“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 裴九白嫩的脸上立即现出通红的巴掌印,她却死也不肯放手,将李明珠的脑袋往船外扯:“你这毒妇!合该被水淹死!” 李明珠只觉头皮被扯得厉害,痛得忍不住大叫出声,反手抓了裴九的头发,与她厮打起来。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不远处两人的丫鬟,几个丫鬟忙不迭跑过来劝架。可明面上是劝,暗地里却各自使劲儿掐对方主子身上的肉,整个场面一团乱。 主持宴会的赫连翩收到消息已是半刻钟后,她用了最快速度赶过来,战斗圈已经被其他人团团围住。 她进去,瞧见二人的狼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但不阻止,反而迭声喝彩。 其他人见东道主都不劝架,便也住了口,默默望着这两个女人带着各自的丫鬟扭打在一起。 裴炎站在战斗圈外,透过人群缝隙,隐约看见裴九长长的指甲不停划过李明珠脖子、手背、脸上的皮肤。 秦南负手出现在他身边:“裴公子,这出闹剧,你待如何?” 裴炎没有看他,只是默默盯着裴九那鲜红如血的指甲:“秦相又待如何?” 秦南已经成为秦国的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足够成为他代表东临长锋来参加婚宴的筹码。 他望着李明珠与裴九拼命,声音不咸不淡:“再打下去,丢人的也是咱们两国。今日这场戏,不如就此打住?恩恩怨怨的,私下里解决也就是了。” 裴炎瞳眸划过暗光,“如秦相所愿。” 两人进入战斗圈,将裴九与李明珠各自拖开,一人带着一个女人挤开人群,准备下船上岸。 赫连翩似是还未过足看戏的瘾,在后面大呼小叫:“原以为中原的女人都文文静静、规规矩矩,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了,是不是啊?!” 随着她声音落地,海国的女子们一致称是,哄笑声经久不绝。 裴炎抱着气喘吁吁的裴九,望向秦南,他正抱着大哭不止的李明珠细声安慰着什么。 裴炎的眸子微微眯起,东临长锋还在天照城做皇子时,他曾与秦南打过交道。 秦南这个人,甚少会流露出七情六欲,几乎是以苦行僧的标准要求他自己。 更别提,会对女人和颜悦色。 可是今日…… 裴炎眼底掠过暗光,收回目光,默默朝永宁宫而去。 永宁宫,裴炎将裴九放到她寝殿的床榻上,裴九顾不得头发撒乱,喊道:“端热水进来!” 胭脂匆匆端了热水,裴九将一双手浸泡在热水里,那盆热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淡青色。 她收回手,映月拿帕子给她仔细擦干手,又将帕子扔进水里,胭脂端下去后,没过多久,又端来一盆水。 如此反复了三次,第四次,裴九认认真真清洗了指甲里面的东西,最后又用玫瑰露清了一遍,这才罢休。 她坐到梳妆台前,映月过来为她重新梳头,她的目光只盯着那十片涂了鲜红丹蔻的指甲,寝殿里一片沉默。 许久之后,裴炎轻声道:“你将毒药藏在指甲里,然后划破她的皮肤,让毒药渗进她的血肉里。你明知那场游园会由赫连翩组织,你和李明珠打起来,她根本不会阻止,反而会给你们加油添火。” “你和她打得时间越长,就越会让毒药蔓延进她的体内。再加上秦南带她回宫看大夫这一路上耗费的时间,足够让毒药彻底在她体内滋生开。九儿,这样毒辣的做法,一点都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裴九静静端端坐着,一派大家闺秀的气质。 她透过镜子,看着身后满面愁容的兄长,声音很轻:“只要能为四哥报仇,我愿意使用任何手段。下作的也好,阴险的也好,毒辣的也好,只要能为四哥报仇……” 裴炎抿了抿唇,“你可有想过,晋王殿下若是泉下有知你为他做到这个份上,他会如何去想?我记得九儿小时候和晋王一起玩时,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的九儿,不知晋王他,是否还会喜欢?” “哥,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你不会明白我的痛苦。”裴九声音平静,起身往床榻走去,“我要休息了,哥哥请便。” 裴炎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胭脂和映月为她放下帐幔,只得出了寝殿。 裴炎走后,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声音冷淡中带着几分阴鸷:“怎么样,用我的法子,成功了吧?” 811.第811章 求她解毒 “嗯。”裴九躺在床上,声音平静。 “那么,我的事……” 裴九透过帐幔看向他,帷帽遮住了他的脸,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她轻声道:“我会帮你的。给李明珠的毒药,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你怕了?”男人声音低沉。 “我只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裴九声音淡淡。 男人轻笑了声:“那种毒药,一般大夫根本检查不出来,你放心好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另一边,秦国人所在的惟安宫内。 李明珠躺在床上,只觉全身都疼。随行御医闭着眼睛给她把脉,查了半天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明珠一脚将他踹翻,怒声骂道:“没用的废物!” 秦南抬手示意那御医下去,在床榻边坐下,“你到底哪里疼?你不说出来,御医又如何查得出来?” “哪里都疼!!”李明珠又气又怒,面目扭曲,整个人都不得安生,在床上扭来扭去。 她看见秦南在那里舒舒服服地坐着,不禁又动怒了:“你还在那儿坐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想办法!” “神医都在别人家,我有什么办法?”秦南摊开手,“怪只怪你和幕倾城关系闹太僵,不然还能将田阳雪借来一用。” “说的好像你与她关系不僵似的……”李明珠一手捂住腰部,吃痛不已。过了会儿,她又按住大腿,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难受得难以言语。 她觉得她的大脑就像一根弦,现在这根弦仿佛被人拉紧了,随时拨弄两下,她的大脑里嗡嗡作响,痛得让她有以头撞墙的冲动。 秦南默默看着她,李明珠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痛苦,随手将枕头砸在他身上:“去把田阳雪带过来!给她钱,她要多少黄金,我都给!只要她能治好我!” “你的脑子坏掉了么?”秦南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和裴九打架,绝不会引起这样的症状。你现在,大约是中毒了。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恐怕田阳雪是不会怀好心救你的。” “我让你去请人!”李明珠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猛地推了一把秦南,“她视财如命,我给她十倍价钱!” 秦南静静望着她,最后漠然出门去找田阳雪。 永宁宫寝殿,林瑞嘉已经抄完了三卷佛经。 她的心平静了不少,将书案上的经书收好,桑若从外头进来,看了眼正倚在软榻上睡得香甜的田阳雪,轻声道:“郡主,秦南在外厅,点名要见西绝太子妃。” 林瑞嘉抬眸,“秦南?” “说是请太子妃帮忙给李明珠解毒。”桑若小声。 “李明珠中毒了?”林瑞嘉愣了愣,下意识的,脑海中闪过了裴九的面容。 她起身走到田阳雪身边将她唤醒,田阳雪听了,乌黑的瞳眸转了转,笑道:“桑若,你去告诉他,本宫乏得很,不想出门,叫他把李明珠抬过来。” 桑若立刻点头去办。 “你想做什么?”林瑞嘉好奇。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田阳雪面露得意之色。 秦南听到桑若的传话,不禁觉得很是丢脸。他回了惟安宫,李明珠疼得在床上直叫唤,一会儿喊着腰疼,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又嚷着脚疼。 全身各处,就没有地方不疼的。 她的贴身女婢过来,回禀道:“相爷,刚刚海国的女皇陛下派了医女前来探望,那医女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相爷看看,这可如何是好?” 秦南很是烦躁,挥了挥手,“把她抬去永宁宫。” “是。” 几个小丫鬟忙去办了。 秦南在大椅上坐下,微微蹙起眉头。 嬷嬷抱着孩子进来,本是想给李明珠看看的,看见李明珠不在,只有秦南一个人,便对他行了礼。 秦南的目光落在那孩子的脸上,眉头皱得更深。 等这孩子渐渐长开,圣上他会不会发现,这孩子长得不像他,反倒像是自己? 若是他知晓这孩子不是他的,恐怕,这孩子、李明珠以及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过来。” 他对嬷嬷招了招手。 嬷嬷走过来将孩子放在他手里,秦南淡淡道:“退下吧,本相想跟小皇子单独处处。” 那嬷嬷原本就是秦南的人,听了这话便对他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秦南盯着这孩子的眉眼看了片刻,缓缓起身,将他放在李明珠的床上。 他一手拉过被子,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盯着他又看了片刻,缓缓将被子往上拉,逐渐盖住孩子的嘴巴。 这孩子盯着他,忽然就笑了。乌黑的圆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想要抓他的胡须。 秦南闭上双眼,将被子拉过了他的头顶,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可以清晰地看见被子下方这个孩子的挣扎,他默默地说着对不起,可这孩子挣扎得愈发厉害,咿咿呀呀大叫着什么。 秦南猛地睁开眼,掀开被子,孩子响亮的哭声回荡在他耳边,他抱起他,声音都在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他是他真正的父亲,他可以对任何人狠毒,可对他,他下不了手啊…… 饶是以冷静自持的秦南,在这一刻,也慌了神。 而另一边,李明珠被人抬进了永宁宫。 永宁宫正厅,田阳雪正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见她被抬进来,笑道:“哟,李贵妃这是怎么了?中邪了吗?一个劲儿地抽搐什么?” 李明珠暗恨她多嘴多舌,无奈现在要求她,只得低声下气:“本宫身患怪症,若是太子妃能够医好本宫,必以千金相谢!” 田阳雪一手摇着折扇,大咧咧坐在交椅上,拉长音调道:“可本宫,不缺钱呐……” 李明珠瞪了她一眼,因为浑身的疼痛,整个人都焦躁起来,忍不住抬高音量吼道:“那你要什么?!只要你治好我,我什么都能给你!” “李贵妃火气太大,桑若啊,给她上一碗清凉去火的茶!”田阳雪整个人横着躺在交椅上,双腿跷在交椅的扶手上,一手摇折扇一手抠肚皮,哪里有什么太子妃该有的端庄模样,活脱脱一个二世祖! 812.第812章 他只是一个人扛下来 “你——”李明珠怒不可遏,“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这便是你的医德嘛?!哎哟……” 她还想再骂,却实在是疼得钻心,整个人蜷缩在大椅里,疼得说不出话来。 田阳雪仰天大笑三声,笑嘻嘻转向李明珠:“报应啊,真是报应啊!” 想起什么,她咳嗽了声敛起嚣张得意的模样,望了眼屏风后面,踱着方步走到李明珠面前,居高临下道:“遇上本神医,算你幸运。把手伸出来,本神医给你探探脉!” 李明珠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挨过了这阵疼痛,虚弱地伸出手来。 田阳雪一手负在身后,一手随意地伸了两指搭在她的脉上。 普通大夫问病需要望闻问切,她却看都没看李明珠,探了会儿脉,微微垂下眼睫,脸上的随意敛去了几分,眸底有隐隐有暗光划过。 李明珠期待地望着她,就盼着她能马上让她不再疼痛。 田阳雪收回手往桌案边走去:“这病不难治,吃了我开的药,保准药到病除。” 说着,提笔写了一个药方,吹干了递给李明珠的小丫鬟:“拿去,一日三次,要坚持七天,切不可断了。” “多谢太子妃!”那小丫鬟喜不自禁,忙扶了李明珠出去。 田阳雪清了清嗓子:“这张药方可是价值千金呢!;李贵妃,别忘了答应的金子啊!” “明日会送到你宫里的!”李明珠声音虚弱不已,侧头瞥了她一眼,搀扶着小丫鬟的肩膀离开。 李明珠一走,田阳雪立即丢了毛笔跑到屏风后,“嘉儿,大事不妙!” 林瑞嘉正坐在绣墩上,见她如此激动,有些不解:“怎么了?” “你猜,李明珠是怎么回事?” 林瑞嘉想了想,“不是中毒吗?” 田阳雪猛点头,“是中毒,但不是一般的毒!此毒名为化骨,霸道无比,乃是我师姐无意中创造出来的!天底下仅她一家,别无分号!” 林瑞嘉眸光流转,田阳雪的师姐是南初…… 南初的毒,为什么会被下在李明珠身上? 南初和李明珠,似乎并没有矛盾啊! 况且,南初离家出走,都失踪了这么久,怎么会在海国出现?以南初那种清高的性格,不可能会为了钱把毒药卖给别人。 莫非,她有效忠的对象? 林瑞嘉只觉细思恐极,抬头望着田阳雪,田阳雪眸中也满是无措。 过了许久,林瑞嘉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唇,转移开话题:“你给李明珠解药了?” “怎么可能!那个毒妇,才不配得到我的解药!”田阳雪蹭了蹭鼻子,“给她的那个药,只能短时间麻痹她的痛感,让她觉得她好起来了。其实药效一过,化骨之毒反而会变本加厉。若是鹿无尘在她身边,或许他有办法救回来。若是不在,半月之内,她必殒命,而且,是疼痛致死……” 田阳雪摇了摇头,又回到了原点上:“谁跟李明珠有这样大的深仇大恨啊,竟然拿这样要命的毒药害她,啧啧……” 林瑞嘉没有说话,脑海中浮现的,依旧是裴九的身影。 田阳雪留在永宁宫,同林瑞嘉和东临火越一道用了午膳后。下午田阳雪又将东临火越赶走,自己和林瑞嘉同一张床睡午觉。 东临火越知晓她俩感情好,有心让她们多处处,用过午膳便出书房办公。 两人并肩睡在床上,话题由少女时期的八卦转移成育儿经。田阳雪说起唐岚,话总是滔滔不绝。唐岚不过两岁,她就已经开始教他认识各种药物。 “现在已经会认几十种了,天赋比我高。”她说着,转向林瑞嘉,“话说,兮雨和唐岚的婚事,你到底想好没有?我特地遣天官查了黄历,十四年后的三月乃是成婚的大好时期,你觉着呢?” 看她这样急不可耐,林瑞嘉忍不住叹了口气,“万一将来你家岚儿不喜欢兮雨,或者兮雨不喜欢他,该怎么办?” “怎么可能!”田阳雪猛地起身,扳着手指头说道,“第一,你和东临火越的种,那肯定漂亮啊,岚儿最喜欢美女了,没有不要兮雨的道理!第二,我家岚儿不说万里挑一的帅,那也是千里挑一的好看,西绝好多女宝宝都喜欢跟岚儿玩,兮雨肯定会喜欢的!” 她这样的描述,让林瑞嘉的脑海中一度浮现出花花公子穿花而过的形象。 “到底好不好啊?!”田阳雪摇晃着林瑞嘉,非得逼了她答应。 “好好好!都依你!”林瑞嘉无奈。 田阳雪这才满足地重新躺下,“嘉儿,这桩婚事,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两人午睡完,刚重新梳妆好,桑若便进来禀报,说是白家公子来了。 林瑞嘉在小花厅见他,他进来后,小丫鬟立即给他端来最好的茶。 他看向林瑞嘉,她的一侧长发遮住了脸颊,明显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脸伤。 “哥哥。”林瑞嘉声音软糯,抬手示意他请坐。 白沉香入座后,面对吟吟含笑的林瑞嘉,踌躇片刻,说道:“那盒千年雪莲露,你可用了?” 林瑞嘉点了点头,“用了,效果很好。” “那就好。”白沉香颔首,“因为千年雪莲难得,所以这药非常珍贵,乃是北幕皇族专用的。一百年,也就产出一两盒。” 林瑞嘉垂下眼帘:“这药,是他的?” 小花厅里静默半晌,白沉香轻声道:“不错。东皇闹到兴庆宫,差点把赫连翩打成重伤。圣上给了他这盒药,他才罢休。” 林瑞嘉不语。 白沉香犹豫半晌,还是把事情都说了出来:“你悔婚于他,他收到东皇的信和那支仙梦时,在灯下坐了一宿。后来葵女告诉我,他问她要了忘情丹。” 林瑞嘉的指尖划过裙上的绣花,依旧低垂着眼帘。 “倾城,我觉得,他吃忘情丹,并非是对你绝情,而是对你的深情。”白沉香瞳眸中满是肃然,“因为这份深情,他选择了成全你和东皇。” “你知道吗?当时的局势,我们完全可以在三天内拿下东临北疆,可他收到书信后,却让我们即刻班师回朝。你不知道当时军官和士兵们有多怨声载道,可他一个人全都扛下来了。他没有将你悔婚的事情说出去,他只是一个人扛了下来……倾城,历史上,有哪个皇帝会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份上?” 813.第813章 你真好 白沉香皱眉,有些沉痛,“父亲知道后,把你大骂了一顿。倾城,不是为兄说你,你做的事,的确叫人看不过眼。” 林瑞嘉的头低垂着,眼泪一颗一颗掉在裙面上,将浅紫色的衣裙晕染开一片深色。 白沉香见她如此,不忍再说下去,“为兄今日来,也不是数落你的。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有没有起色,你莫要再哭了。” 林瑞嘉却哭得愈发凶了,她内心有无限委屈和无奈,可这些委屈和无奈,她都没办法说出口。 因为,她没有资格…… 白沉香的心一阵阵抽痛,“倾城。”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林瑞嘉双眸通红,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努力扮出一个笑脸,声音却依旧带着哽咽,“哥哥,谢谢你将全部的事情告诉我。后日他大婚,我一定会去祝福他。” 白沉香起身,从怀中取出几只瓷盒:“这些是我一路上搜罗来的珍贵脂粉,都出自各大百年医家之手。本是想带回去送给你嫂子的,现在就送给你罢。对你脸上的伤,应该是有帮助的。我不方便久留,就先告辞了。” “谢谢哥哥。”林瑞嘉起身相送,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椰树路尽头,才低下头,缓缓走回寝殿。 寝殿里,田阳雪坐在软榻上正吃着侍女送来的椰奶冻,见她情绪低沉,笑道:“你哥哥又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林瑞嘉在蒲团上跪坐下来,拿了佛经,深呼吸后,低头开始抄写起来。 田阳雪晃荡着双腿:“别人一言不合就开打开骂,你一言不合就抄佛经。真没劲儿,都没人陪我玩了!” 林瑞嘉没理她,只是放平心态,专注地抄着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天黑之后,林瑞嘉躺在床上,静静望着纹花的帐幔顶。 后日就是他和赫连翩的大婚,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有些恍惚。 沐浴过后的东临火越爬上床,掀了被子将她抱在怀里,腿·夹着她的腰将她压在身·下,亲昵地蹭着她的脸蛋:“嘉儿宝贝,白沉香今日来看你了?” “嗯,哥哥送了我很多脂粉。”林瑞嘉轻声,挣扎着想要将背后的重量推开,“越哥哥你是不是又胖了,好重……” 东临火越揪了揪她的耳朵:“胡说什么?最近吃胖的是你!你夫君的体型一直很标准啊,今天逛琼华岛的街市,不知有多少人向你夫君抛媚眼!” 林瑞嘉哼了声,东临火越压在她背后,低头凑过去,偏过头望着她的眉眼。 两人近距离地对视着,东临火越的薄唇逐渐向她的唇靠近。 林瑞嘉闭起眼,就在他的吻快要落下时,寝殿里忽然发出一声“咚”巨响,两人睁眼看去,田阳雪揉着臀站起来,抬头便撞见他们在床·上摆着这么一副暧·昧的姿·势。 她又伸手揉了揉臀:“本来想和嘉儿一起睡的,你们已经睡·上了啊……”说着,咳嗽了声,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默默给他们关了窗,走出寝殿。 东临火越收回视线,见林瑞嘉还在发呆,便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头再度吻了下去。 这一次没有人打扰,他吻得缠绻而深情。 林瑞嘉迎合着他的吻,他将她翻过来,轻轻吻着她被烫伤的脸,动作之轻柔,仿佛是蝴蝶从花朵上掠过,仿佛是蜻蜓点水泛开的一层层涟漪。 林瑞嘉的脸被他弄得一阵阵发痒,忍不住往后躲去。东临火越的大掌悄然解开她的衣带,在她耳畔缓缓吐出热气:“为我宽衣。” 林瑞嘉双颊绯红,伸出手慢吞吞解开他的腰带,缓缓替他褪下中衣。 他小麦色的肌肤裸·露在外,修长的身型,每一处的线条都优美而有力。 他扯下林瑞嘉的中衣,摩挲着她圆润白嫩的双肩,正要进一步,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寝殿门口响起:“那个,我的发簪落在这里了……” 田阳雪鬼魅似的出现在寝殿里,一手遮住眼睛,在地上摸了半天,才摸到她的簪子,旋即红着脸跑了出去。 东临火越被她打断很有些气恼,干脆灭了寝殿的灯,放下帐幔,将林瑞嘉拖进被子里继续没做完的事…… 时间很快过去,眨眼功夫,幕北寒与赫连翩的大婚终于到来。 这日一早,东临火越身着中衣,一手托着额头,斜倚在床榻上,看着林瑞嘉翻着衣柜,最后拿出一套既不出挑也不过分清素的衣裙来,在身上比划:“越哥哥,这一套可以吗?” 东临火越眼底掠过一丝心疼,点头笑道:“好看。” 林瑞嘉抱着衣裳很开心地去屏风后换,东临火越起身穿靴,眸中神情莫测。 不出挑,是不想抢新娘的风头。 不过分清素,是为了婚礼的喜庆。 他的嘉儿,一旦认定亏欠一个人,就会拼命去偿还这份恩情。 他系好腰带,走到屏风后,林瑞嘉刚换掉昨晚的中衣,只身着肚兜和亵裤,看见他进来,忍不住轻呼出声。 东临火越只是将她抱住,将头埋进她的发间,声音很轻:“嘉儿,你真好……” 吉时到了,海国学习中原礼俗,到处燃放鞭炮,整个琼华岛热闹非常。 无数达官贵族进宫前来祝贺,赫连珊满脸喜气坐在容光殿里,与他们寒暄客套。对她而言,幕北寒做海国大驸马乃是十分值得欢喜的一件事。 北幕的强大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如果海国与北幕达成姻亲关系,翩儿与他这一对小夫妻共同管理海国与北幕,那么天下人谁还敢轻视海国?谁还敢说海国是弹丸之地?! 她脸上流光溢彩,皇夫南宫流光也兴致高昂,显然对他的女儿这一桩婚事很满意。 赫连翩的寝殿里,几名海国贵女正陪着她。 她身着中原人的凤冠霞帔,妆容精致,整个人透着一股嚣张的自信,绝美不可方物。 北幕的嬷嬷拿来盖头要给她盖上,她却不肯,笑嘻嘻道:“穿着你们北幕的嫁衣,可不能再盖你们的盖头!海国礼俗,只有男人才盖盖头,快去把这个红帕子给幕北寒盖上!” 814.第814章 无礼至极 她话音落地,其他贵女们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那嬷嬷对她的无礼有些气恼。她拿着红帕子,声音无波无澜:“大皇女既是不愿意盖,那便罢了。” 说着,没有表情地走了出去。 “哼,老东西,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给我脸色看!”赫连翩冲那嬷嬷背后吐了口口水,“等我成了你们的皇后,定要你们好看!” 她说完,身边贵女们纷纷对她说着恭喜和讨好的话,寝殿里气氛又一次活络起来。 而兴庆宫内,幕北寒漠然地任由磨叽给他换上喜服,磨叽依旧跟原先一样唠唠叨叨:“陛下明明就不喜欢这个劳什子的大皇女,何必非要娶她!即便赌气,这么长时间过去,这口气也该消了才是!” 他自顾说着,早已习惯幕北寒的沉默以对。 他给幕北寒整了整腰带,幕北寒注视着落地铜镜里的男人,一身正红色绣金龙喜服,黑发用一根金簪高高束起,明明都是热闹的颜色,可为什么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分明透着一股冷意呢? 磨叽退到旁边,眼里闪过困惑。他不是第一次为幕北寒穿上喜服,可为什么这一次,他家圣上,没有上一次与倾城郡主成亲时,穿的好看? 他揉了揉眼睛,分明是一样的喜服,一样的脸啊…… 他的目光落在幕北寒那双泛着凉意的桃花眼里,幡然醒悟,是了,这一次,他家圣上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 娶倾城郡主那一次,他家圣上的眉眼里都是笑,连唇角,都是微微翘起的样子…… 他的心抽痛了下,连带着心情都糟糕起来。 幕北寒对着镜子,努力勾起唇角想要微笑,却发现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他对着镜子,脸色阴沉下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着他的心情冷了几分。 他转身,大步走出了宫殿。 因为双方地位的尊贵,所以几乎整座海国皇宫都成了婚礼的背景。 婚礼在皇宫内最开阔的汉白玉广场举行,广场上早已准备了上百桌佳肴,已经有无数人都进场入座,就等着这对新人。 赫连珊与其他参宴五国最尊贵的人坐在上座,期待地望着进场的方向,美丽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林瑞嘉坐在东临火越身边,正等待着新人过来,桑若却皱着眉头匆匆过来,附在东临火越耳边低语了几句。 东临火越听罢,眼底闪过怔愣,旋即探过身子,在林瑞嘉耳边轻声道:“黑鹰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我过去处理,马上就回来。” 林瑞嘉依旧以侧发遮面,脸上戴着面纱。她抬头看他,只见他的眼里都是焦灼。 她点点头,东临火越迅速离开。 与赫连珊坐在一处的南宫流光望了眼东临火越,那一日·他打他的仇,他还记在心里…… 见林瑞嘉落单,他忍不住出言相讥:“东皇这是忙什么去了?怎么能让美人落单呢?真是不礼貌啊……哦,我倒是忘了,倾城郡主如今已经称不上美人了……” 林瑞嘉扫了他一眼,还未说话,白沉香已经开口:“海国之人,当真无礼至极。倾城乃是我白家最尊贵的小姐,岂容得你如此羞辱?” 南宫流光看向白沉香,有些抑郁。他只看到东临火越离开,却没注意到,还有个白沉香在这里。 白家影响太大,他可不敢跟白家的大少爷杠上…… 赫连珊淡淡道:“好了,吉时快要到了。” 言下之意,是不要再吵。 白沉香在众目睽睽中,坐到林瑞嘉身边,亲手给她剥一只螃蟹。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白家依旧是幕倾城坚实的后盾。 林瑞嘉低着头,轻声道:“多谢哥哥。” “你是我的妹妹。”白沉香不以为意。 过了会儿,林瑞嘉抬头看了看四周,那位海国二皇子赫连申语坐在位置上,他旁边的位置本该是赫连锦玉,可是现在正空着。 她又看了看别处,依旧没有赫连锦玉的身影。 正在这时,鞭炮声再度响起,只见不远处,美貌的海国贵女们众星捧月,正簇拥着赫连翩过来。 距离赫连翩三米远的地方,幕北寒面无表情地一级一级踏上汉白玉台阶,磨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所有人都站起来鼓掌喝彩,欢迎新人的到来。 林瑞嘉与白沉香跟着起身,她遥望着那一对新人,心里百感交集,有无奈有欣慰,更多的是祝福。 幕北寒与赫连翩来到广场,穿过圆桌之间留好的道路走到广场最尽头,在那里,有一座凸出地面半米的小高台。 依照海国礼俗,他们二人要先敬赫连珊酒,然后在小高台拜祭过海神,才算是正式夫妻。 赫连翩首先走到赫连珊身边,敬了她一杯椰子酒:“母皇在上,这一杯酒,翩儿敬您!” 赫连珊起身,端起酒盅与她对碰,母女二人仰头同时一饮而尽。 所有人依旧站着,纷纷报之以热烈的掌声,灼热的目光落在幕北寒身上,就等着看他敬酒。 海国的小丫鬟端来托盘,上面盛着两只纯金酒盅。 赫连珊率先拿起一只,笑吟吟望着幕北寒。 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偌大的广场上,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着幕北寒。 林瑞嘉的手下意识地抓住裙摆,隔着人群,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幕北寒的目光落在那杯酒上,他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握住了酒盅。 赫连翩松了口气,美眸中泛着神采,爱慕地望着幕北寒的侧脸。 赫连珊唇角的笑意更甚,她朝他举起酒盅:“朕祝你和翩儿的婚姻美满幸福,白头到老。” 幕北寒手中的酒盅与她的撞击到一起,酒水四溅,两人各自饮下杯中酒。 掌声再度爆发出来,所有人都高声呼喊着“北皇”与“大皇女”,群情高昂,响彻整座海国皇宫。 紧接着,众人又很快安静下来,纷纷盯着幕北寒与赫连翩,希望看着他们走上拜祭的高台。 赫连翩却一手勾住幕北寒的肘弯,踮起脚尖,熟稔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旋即暧·昧地舔了舔嘴唇,笑容放·荡:“味道不错,不愧是我赫连翩的夫君!” 815.第815章 你抱着她做什么?! 她说着,偏头看向不远处一身淡紫色长裙的林瑞嘉,松开手,缓缓朝她走去。 林瑞嘉望着她走到自己面前,赫连翩抬起下巴,姿态高傲:“幕倾城,看见没有,幕北寒他就要是我的夫君了,你,以后离他远点!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跟他说话,更不希望看到你出现在我和他的视线里。” 她的声音很大,带着十足的霸道,仿佛林瑞嘉是他们爱情的插足者。 林瑞嘉的轻纱被风吹得起了波澜,她抬眸深深望了眼不远处长身玉立的俊美男人,笑了笑,声音诚恳:“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祝你们婚姻美满,子孙满堂。” 她是真心诚意说出这番话,然而赫连珊却不肯买账,负手在她身边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她的背后,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幕倾城,我曾听闻你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你出席我的婚礼,这样用面纱遮着脸是什么意思?” 她说完,唇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伸出手毫不犹豫扯下林瑞嘉的面纱抛向空中。 那纯白面纱随风而去,被风撩起扶摇直上九重天。 下方,林瑞嘉的脸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她有些惊恐地抬手挡住脸,可只是那一瞬的功夫,她的脸已经暴露在众人眼中。 四周都是窃窃私语与指指点点,偶尔会有贵女们压抑不住的窃笑。 林瑞嘉有些惶恐,白沉香将她挡在身后,“倾城别怕!”说着,便要护送她离开。 不远处的赫连申语盯着这边的闹剧,望了眼暗处,正要举起酒杯,赫连翩突然一把将林瑞嘉从白沉香背后扯了出来:“让大家都看看这个天下第一美人长得什么样!就这样的一张脸,也能被评为第一美人,哈哈,真是笑话!” 她说着,一手禁锢住林瑞嘉的双手,一手掐住她的脸,将那张左半边尽毁的脸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样细细一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张脸被烫成这样,怕是将来都无法恢复了吧? 赫连申语又缓缓放下酒盏,不知是紧张还是其他缘故,他的掌心沁出了细密的汗,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角落,面部神情很不自然。 白沉香正要发怒,赫连翩的侍卫却拦住他,不让他靠近她们。 田阳雪猛地放下酒杯,正要起身,赫连翩的两名侍女手持匕首横在她的脖颈间。 赫连翩猛地将林瑞嘉推到地上,声音响亮而又高傲:“看见没有,这样的丑女人,我夫君怎么会喜欢?!” 四周的人都围了过来,目光中有不屑,有怜悯,有厌弃,有恶心,有鄙夷。 林瑞嘉不知道她究竟哪里做错了,她只觉得那无数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尖刀插进她的心口,疼痛得几乎要窒息。 她从来都没有这般丢人过,更没有被人当做好戏围观过。她想要伸手遮住脸,赫连翩却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疼得她的眼泪不停淌下来。 赫连翩想起那日东临火越几乎将她打得吐血,眼中恶毒之光闪过,她的红色木屐重重碾压在林瑞嘉的手背上。 林瑞嘉痛得尖叫出声,赫连翩却将这痛苦的尖叫当做悦耳的乐曲,脚下辗转,几乎要碾碎她的手骨。 林瑞嘉的眼泪止不住往下落,她的尊严,她的骄傲,都被赫连翩毁了…… 她,恨死赫连翩了!! 就在她绝望、痛苦而又难堪地闭上双眼时,手背的碾压力忽然没了。 扑面而来的,是雪域兰花的幽香。 她懵懂地睁开眼,只觉身子一轻,自己整个人被人打横抱起。 映入眼帘的是白色,雪山一般的白色。 她的目光缓缓上移,正好看到他线条精致的下巴,与遮住大半桃花眼的漆黑睫毛。 “幕北寒……” 幕北寒面无表情地抱着她,他身上的红色喜服不知何时脱去了,一身锦白长衫,整个人如谪仙一般,周身的冰冷气息,使得围观的人不自觉地倒退了好几步。 他就这么抱着她,一步一步走下汉白玉台阶。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一瞬间转换的太快,北皇他,抱着幕倾城做什么?! 赫连翩几乎傻掉了,她呆呆盯着幕北寒的背影,好半晌后,才暴跳如雷,怒吼出声:“幕北寒,你疯了吗?!你抱着她做什么?!你今天要抱的女人是我,是我赫连翩!” 海国一干贵族都呆愣地盯着他的背影,完全没想过,会有这一出转折…… 白沉香同样没反应过来,圣上他不是吃了忘情丹吗?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这样对倾城? 田阳雪掩住嘴,眸子瞪得溜圆,幕北寒抱着嘉儿,好大的八卦! 幕北寒怀中,林瑞嘉一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声音都在颤抖:“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她? 幕北寒并没有说话,只是直视着前方。 前方,海国的上百女侍卫手持刀剑拦住他们的去路,缓缓朝着他们逼近。 两人身后,九十九名护卫将他们的退路封死,个个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赫连翩站在广场上,居高临下,气得直跳脚,伸手指着幕北寒,嘶吼出声:“幕北寒,你怎敢给我难堪?!给我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 她因为愤怒而面目扭曲,她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狠狠砸在地上,只觉那是个天大的讽刺和笑话! 幕北寒周身的气温急转而下,除了林瑞嘉这一小块,所有的侍卫都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他静静地朝前方走去,侍卫们想要对他动手,却摄于他周身散发出的威势而不自觉后退。 面对这一位君临北方的冰之帝王,她们谁也不敢轻视,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赫连翩只觉怒气攻心,随手抽出身边侍女的佩剑,猛地插进离她最近的一名侍卫后心,鲜血溅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看起来狰狞如恶鬼:“谁敢后退,斩立决!” 她话音落地,那些侍卫们再也不敢往后退,只是拿着剑颤抖的手,依旧出卖了她们内心的恐惧。 不知是谁带的头,所有侍卫们都大声喊叫起来,她们一窝蜂涌向幕北寒。 816.第816章 冰凉如水,灼热如火 然而下一瞬,所有包围过去的人被同时震飞。 幕北寒的身影疾速朝远处掠去,海国皇宫里成千上万名侍卫从四面八方涌向他们,喊杀声震天。 白沉香见势不好,趁着所有人注意力不在广场时,带着北幕的人匆匆离去。田阳雪紧跟其后,除了海国人,其他几国的人都紧张不已。 赫连珊将手中金酒盅掷在地上,忽然起身,走到紧盯着广场下情形的赫连翩身边,一个巴掌将她打翻在地。 赫连翩趴在地上,一手捂住脸颊,不解地望着赫连珊:“母皇……” “蠢货!”赫连珊恨不得将赫连翩踹下台阶。若非她多事非要去挑衅幕倾城,这场婚礼何至于如此?! 赫连翩痛哭流涕,哀哀说道:“母皇缘何怪我?!分明就是幕倾城装柔弱勾引幕北寒!” 赫连珊指着混乱的广场,“你可知,今日无论能否抓到他们,海国和北幕的梁子都算是结下了?!” 赫连翩从地上爬起来,涕泗横流:“母皇……孩儿也不想啊,可是幕北寒和幕倾城太过分,他们置孩儿的颜面与何地?!孩儿若是不闻不问,等于是丢母皇和海国的脸面啊!” 她哭得伤心,向来宠爱她的赫连珊不忍再责备她,叹了口气,望向混乱的广场,素来稳如泰山的心境此时比广场更加混乱。 赫连翩年少轻狂不懂事,可她却在海国皇座上坐了几十年,她清楚北幕的实力,也清楚海国的能力。 若是幕北寒在海国有什么不测,恐怕她们整个海国,都得为他陪葬。 然而现在的局面,已经容不得她们退后了。若是能够将北幕所有人都杀了灭口,或许,她还能找个别的由头搪塞北幕的问罪…… 她的眸中暗光流转,只这一瞬,便下定了决心。 南宫流光走过来,他倒没有赫连珊想得多,只是很替赫连翩生气,觉得杀了幕北寒和幕倾城方能解这口气:“咱们海国也算是物产富饶之地,我们的宝贝女儿更是天姿国色,怎能容得他如此欺辱?!” 赫连珊淡淡瞥了他一眼,只觉他见识无比浅薄:“若是刚刚翩儿没有下杀手,没有对幕倾城做出那样的事,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幕北寒悔婚,那么北幕理亏,还会对我们做出赔偿。只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南宫流光愣了愣,问道:“那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赫连翩抢在赫连珊之前冷声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杀了这一对贱人一了百了!对了,北幕的人呢?可以用他们来做人质要挟幕北寒!” 她说着,三人转身看去,广场上哪里还有白沉香等人,他们早就趁乱跑得没影儿了…… 独坐在位置上的赫连申语放下手中酒盏,起身对他们恭敬地颔首。 另一边,幕北寒用绳子将林瑞嘉捆在背上,从地上随意捡起两柄剑,几乎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所向披靡。 林瑞嘉发髻散乱,朱钗都丢了,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背后,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幕北寒的侧脸,他白玉般的脸上溅满了血珠子,锦白的袍子上更是晕染开大片深红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如地狱里才会出现的修罗。 然而海国的侍卫太多,无论怎么用力都杀之不尽。两人最后被逼进皇宫里的玄秘宝塔内,幕北寒杀了守塔的侍卫,从里面启动机关将几百斤重的大石门落了闸。 与外界阻隔开来,外头的喊杀声立刻没了,宝塔内安静得异常诡异。 幕北寒踹开地上的横尸,解开绳子将林瑞嘉放下。 玄秘宝塔内,除了墙壁上挂着的灯笼,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幕北寒拿起靠在墙角的火把,随手提起灯罩,就着烛火点燃火把。 整个宝塔内看起来明亮不少,他将火把插在墙壁上,靠着墙壁闭上双眼,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刚刚从上千人里厮杀出来,花了他不少力气。 林瑞嘉默默看着他溅了鲜血的侧脸,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掏出一只丝帕递给他。 幕北寒睁开眼,偏头望了眼丝帕,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依旧闭上双眼调息凝神。 林瑞嘉收回手,自己擦了脸,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了:“谢谢你。” 幕北寒依旧没有说话。 林瑞嘉的心抽痛着,被刻意封存的回忆如流水般涌上心头。 那夜大雪纷飞,他带她去雪影湖看樱花,他亲自为她划船,亲自为她烤鱼片…… 那天冰冻三尺寒冷彻骨,他给她撑伞,陪着她在外祖母的陵墓前站了整整两个时辰…… 那年奉京城草长莺飞,她撞进他的马车里,抬起头时正对上他那双桃花眼的惊鸿一瞥…… 她背转身,抬手摸了摸左脸,明明尊严尽失,却依旧忍不住想要在他面前捡起一点点的自尊: “我会报答你的。” 说出的话,却让她自己都觉得更加丢脸。 幕北寒睁开眼,声音带着无边无际的寂寥:“我若是想要你的报答,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林瑞嘉转过身,眸中掠过诧异:“哥哥说,你吃了忘情丹……” 幕北寒垂下眼帘,桃花眼中满是被岁月浸润的霜雪。她想在他面前捡起自尊,他又何尝不想在她面前维护他所剩不多的尊严? 可是,在爱情面前,他总是那个会不自觉放下自尊的人。 幽静的玄秘塔里,他的声音冰凉如水:“我怎么舍得……” 声音冰凉如水,话语却又灼热如火。 …… 另一边。 东临火越早已出了皇宫,回到停靠在琼华岛边的大船上。 黑鹰急得直搓手,指着船舷边的某个位置:“就是这里!雪歌、夜冥和凤尾忽然打了起来,打着打着跳进了水里,然后,然后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属下派了人下水去找,结果那个人说,说下面有个大洞……” “大洞?”东临火越蹙眉。 “不错!说是个奇怪的大洞,里面好像没有水,可以进人。他怀疑,他们三个人是进了大洞。哦,他只在洞门口转了转,捡到了这个东西。” 817.第817章 解渴 黑鹰说着,将怀里的东西交给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接过,那是一颗浑圆的红色小浆果。 上官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大叫道:“我认识这个!这个不就是当时咱们在洛川的地洞里,看见的那棵树的果子吗?!没想到这里也有耶!给我看看……” 说着,便想从东临火越手里拿果子看。 东临火越却没搭理她,直接将那果子捏碎,果浆溢出,有奇妙的香味弥散出来。 这个果子,是新鲜的…… 东临火越眸中闪过暗光,冷声命令:“叫十个龙卫,与朕一同下水。” 黑鹰愣了愣,忙应了“是”。 上官双眼冒着红星星:“人家也想要去看看!保证不添麻烦!人家会游泳的喔!” 东临火越受不了她撒娇的态度,挥了挥手示意她随便。 黑鹰很快点好了一同下水的十人,这些人不光功夫好,还都是游泳的好手。众人又准备了些绳索、火把、干衣服等东西密封好了,这才准备下水。 东临火越很迫切地想要看看那个大洞,率先下了水,十名龙卫以及黑鹰、上官紧随其后,纷纷跳进水中。 他们游了许久,在黑鹰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那处位于水较深处的洞穴。 十三人进入洞穴后,又往前游了一小段,水渐渐退去,再往里走,便是陆地了。 东临火越示意点燃火把,两个龙卫将火把插在墙壁上,众人各自换了干燥的衣裳,又检查了一番装备,这才继续往里走。 十三人的脚步都很轻,似乎是害怕惊动洞内的一些东西。 上官俯身从地上捡起一片枯树叶,树叶一半是红一半是黄,与他们在洛川地下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疑虑地与东临火越对视一眼,东临火越接过她手中的树叶,打量半晌后,继续往前走。 洞府内很安静,一丝声音、一丝风都没有。 安静得,连他们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可走着走着,东临火越觉得不对劲儿。他直觉有危险逼近,回头看去,只见一只两米高的巨大石球正急速朝他们碾压过来。 诡异的是,这石球滚动之间,一点声音都没有。 “快走!”他大喝出声,所有人回头一看,魂都要吓飞了,忙拼命往前奔跑起来。 上官跑得慢,遇到这样的危急情况,急得快要哭出来了,眼看着就要被卷进石球下方,东临火越一把抓了她的手腕,瞬间将她带离远些。 前方是两条岔道,众人拐进旁边弯的那一条内,只见那石球径直加速度滚入直道里。 众人刚松了口气,东临火越低头看去,地上躺着无数支箭矢。看来,已经有人在他们前面进入了里面。 他眸光动了动,便听得闸门打开的声音,下一瞬,无数利箭从甬道两侧朝他们射了出来。 众人几乎是往前狂奔而去,稍有迟缓,便会被射成马蜂窝! 好不容易穿过了这条甬道,黑鹰上气不接下气:“主子,你说,他们三个,真的进了这里吗?!” 东临火越盯着地面厚厚的一层利箭:“你说呢?” 黑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想了想,在他们来这里之前,地上已经躺了无数支箭矢了,可见有人在他们之前闯了进来。大约,便是那三人吧? 另一边,海国皇宫玄秘宝塔。 塔内,气氛凝重无比。 寂静之中,幕北寒忽然拉过林瑞嘉的手,她的手背上通红一片,可见赫连翩当时是死命地去踩的。 他伸手按了按,林瑞嘉吃痛,忍不住轻呼出声。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瓷瓶,用帕子将她的手背擦拭干净,将瓷瓶里的药水抹在手背上,等药水彻底渗进皮肤里后,又拿帕子将她的手包裹起来。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谢谢。” 林瑞嘉摸着那只手,想要说些别的话打破尴尬,可张口,便又是这两个字。 幕北寒似是早已习以为常,只是靠在墙壁上,面容静默。 塔外,无数侍卫守着,生怕幕北寒和林瑞嘉逃出来。她们俱都严阵以待,只因为她们已经接收到女皇的命令,对塔内的人,杀无赦。 过了会儿,赫连翩亲自过来,见玄秘宝塔的大门紧闭,知道他们还在里头,不禁冷笑道:“里面没有食物没有水,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待多久!” 她正要离开,想了想,美眸中掠过恶毒,冷声道:“去收集落叶,越多越好。” 立即有十几人去办了,她们抱来树叶,赫连翩命她们堆积在塔门下,自己拿着一根火把过来,对着塔门高声道:“幕北寒,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了!” 说着,将火把扔在落叶堆上,又叫来几个人拿扇子扇,务必要把落叶燃烧时的浓烟扇进塔内。 浓烟顺着缝隙钻入玄秘宝塔内,林瑞嘉只觉无比呛人,忍不住拿帕子遮住口鼻。她看向幕北寒,幕北寒一手拉过她,沿着楼梯往塔上走。 玄秘宝塔高达百尺,共有十八层,但每一层都空空如也,连半本佛经都没有。 两人走到第七层,林瑞嘉有些走不动了,两人便停下休息。第七层宝塔上开了窗户,倒没有第一层呛人。 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因为疲倦,便寻了干净地方坐下。幕北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靠墙站着,一张脸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一双手依旧扶着挂在腰间的两柄利剑,彰显了他在随时警惕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转眼便近傍晚。 抛开外面的危急情况,玄秘宝塔上的风景还是相当不错的。因为这里是整个琼华岛最高的地方,所以几乎可以遍览全岛的风景。 今日的火烧云红得纯粹,横陈天际,美不可言。 然而林瑞嘉却无意欣赏,一整天滴水未进,她现在口渴难忍。 幕北寒望着她逐渐干燥的嘴唇,桃花眼中暗光流转。须臾,他伸出左手,催动体内寒功运转,那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将冻结成冰的左手送到她的唇边。 818.第818章 颠覆王座 林瑞嘉诧异地抬眸看他,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模样:“这里不是北幕,随处都有可供解渴的冰雪。若是不喜欢,我再想别的办法。”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凝结在手外的冰逐渐融化,有水滴不停滴落地面。 她的喉咙动了动,毫不挑剔地吮吸起他的手指。 幕北寒催动内力,手面的冰融化得更快,配合着她的吮吸,将手上的水珠尽皆送到她的口中。 林瑞嘉解了渴,松开嘴,幕北寒收回手,拿帕子擦了擦,起身望了眼窗外。窗外的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广场上有无数人拿着火把晃动。 他的声音透着寒凉:“总归被包围了,不如,去顶层看看风景?” 林瑞嘉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便点了头,随他一道往塔顶而去。 两人停停走走,花了近两刻钟的时间才到达玄秘宝塔顶层。顶层八面都是巨大窗户,此时星星已经升起,抬头看去,只觉满天星斗都在触手可及的头顶。 林瑞嘉不自觉走到窗边,她从未站在这样高的地方看过星空。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古人诚不欺我。”她呢喃。 幕北寒的视线却落在塔顶空间的布置上,整座塔顶的墙壁都是火红色云纹浮雕,塔顶的墙壁上嵌了夜明珠,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张垂纹花帐幔的雕花木床。 一面落地铜镜静静立在角落,他走过去,伸手拂过镜框,上面落了一层灰。 林瑞嘉走过来,视线扫过这间房,不觉得有些惊讶:“这里有人住?” “应该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幕北寒轻声,看向铜鉴边的梳妆台上,那里摆了一些胭脂水粉以及一盒红色丝帕。 林瑞嘉不经意看向那面铜镜,却正好看见自己被毁掉的半边脸。 她抬手轻轻抚摸,那里的皮肉都已结痂,看起来甚是可怖。 幕北寒转身看她,正好看见她凤眸之中掠过的难堪。 而与此同时,水下洞穴里。 东临火越等人穿过无数陷阱,不知走了多久,在火把快要烧没了时,终于看见前方的洞穴开阔起来。 上官啧啧称叹:“跟洛川一模一样啊,也是走到后来,路就宽了!估摸着再走一走,就能看到巨大的洞穴了!” 她话音落地,众人正好拐弯,这一拐,便看见了巨大的地下天穹。 东临火越默默注视着前方的风景,若非知晓现在身处海国,他定要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洛川的地下。 只见洞穴里的天穹上嵌了无数夜明珠,地上生长着一棵茂密的巨树,叶片一半是红一半是黄,无数红色的小浆果挂满了枝头。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植物…… 东临火越从洛川回了天照之后,也曾问过不少人,这种树究竟是什么来历,可没有人能够回答出来。即便动用王孙殿的情报网,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样巨大的树,必定是生长了几百年。 也就是说,这个洞穴,是几百年前的人挖出来的。可他们种这样的树,究竟有什么目的? “夜冥?!”上官忽然大喊,东临火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夜冥正站在树枝上,一手持剑,紧盯着另一段树枝上的殷雪歌。 众人走到树下,夜冥注意到他们,旋身而下,对东临火越拱手“主子。” 东临火越抬头看向那棵树,只见殷雪歌坐在树枝上,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摘了果子往嘴里送,吃得十分香甜的样子。 凤尾则站在她上方的一根粗树枝上,左右打探情况。 这三人都不着调,也就夜冥稍微靠谱些,没等东临火越问,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他们在船上待了几天,本来相安无事,可殷雪歌和凤尾不知发什么疯打起来了,结果两个人从船上打到水里,掉下去半天都没浮上来。夜冥怕他们出事,便也跟着跳下水,结果发现他俩在水下掐架互不相让,他本想过去劝架,却被拖住,三个人抱团儿被水下的暗流冲到这个洞穴附近。 当时情况紧急,凤尾打手势说这个洞穴看起来不大对劲儿,殷雪歌则疯狂地往洞穴里游,他们只得跟着进去,结果七拐八绕来到了这里,殷雪歌一见这棵树,就窜上去摘果子吃。 夜冥觉着这个果子好香,也忍不住吃了几十颗。凤尾则在整个洞穴绕了一圈,可最后却一无所获。 凤尾弯腰一把揪住殷雪歌辫子,抓着她落到东临火越身边,殷雪歌自知打不过他,瞪了他一眼后蹲在地上捡刚掉下来的新鲜果子继续吃。 凤尾左右看了看:“我家郡主呢?” 东临火越没搭理他,只是静静看向洞穴入口。 入口处,一个清秀少年抖了抖浑身的湿衣服,正是赫连锦玉。 他抬头看见东临火越,微笑着举手打招呼:“好巧啊,你们也在!”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就好像是平常逛街碰到一般自然。 东临火越冷冷看着他:“解释一下。” 赫连锦玉走过来,清秀的脸上挂着不羁的笑:“我以为,凭借东皇的本事,应该在来到海国的第一天就发现这处洞穴了。不过嘛,现在也不迟。” 他说着,与东临火越并肩而立,抬头仰望这棵巨大无比的怪树:“这棵树很漂亮,对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东临火越沉声。 赫连锦玉伸手指了指头顶上方的穹顶,眉眼之间都是笑意:“皇宫里可是乱成一锅粥了!赫连翩当众羞辱嘉嘉,幕北寒带着嘉嘉离开,结果被逼进玄秘宝塔,现在海国的侍卫们都围在塔外准备逼死他们,可热闹了!” 东临火越的眼眸微微眯起,一把拎住赫连锦玉的衣领,“你说什么?!” 赫连锦玉比东临火越矮了半个头,被迫踮起脚尖,清秀的脸上满是无奈:“有话好好说,别动粗啊!” 东临火越松了手,赫连锦玉整了整衣领,“现在咱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摆在咱面前的唯有一条路,就是联手!据我所知,你和嘉嘉来时,带了一千侍卫。北幕那边,有三千好手。人虽不多,不过没关系,我二哥手上还有一万人可供差遣。现在赫连翩和我母皇的注意力都在玄秘宝塔那儿,只要咱们突袭,颠覆海国王座轻而易举!” 819.第819章 还疼吗 东临火越知晓林瑞嘉与幕北寒待在一起,绝对是安全的,便放了心。他又看了赫连锦玉半晌,淡淡道:“你扯开话题的能力,很不错。” 赫连锦玉挠了挠头,状似无辜:“怎么了?” “这处洞穴,究竟是怎么回事?” 赫连锦玉望了望四周,眉眼弯弯:“这个洞还是以前鹿无尘带我来的,很不错吧?” “这棵树,到底是做什么的?古籍之中,并没有关于它的记载。”东临火越又问。 赫连锦玉满脸都是笑,“答应和我一起逼宫,我就告诉你。” 海国谁当皇帝对东临火越而言并无所谓,再加上赫连翩那让人厌恶的性格,他爽快地点了头:“成交。” 赫连锦玉身形一动,吊儿郎当地坐在了树枝上,随手摘下一个果子抛着玩,“千味果,有没有听过?” 东临火越眸光一动,赫连锦玉又继续道:“应该有听过的吧,嘉嘉都知道,想必你也该知道。” 他说着,敛去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目光落在虚空之中:“从远古开始,人就不停地追逐长生之术。帝王也好,平民也好,谁都渴望长生。嫦娥偷长生仙药奔月,周穆王向西王母请教长生之术,始皇嬴政周游八方寻求方士,蓬莱方丈瀛洲三大仙岛,这种种传闻,都是人为了追求长生而做出来的。” “这世上,总有偏执的人,相信人真的能做到长生不老。他们炼丹炼药,甚至不惜拿活人来做长生的实验……”赫连锦玉说着,目光从殷雪歌和夜冥身上掠过。 “最终,江湖上流传出一个秘方,传闻这个秘方,乃是制作长生不老丹药的初始配方。这配方想必东皇也已听过:折颜、女儿香、千味果、长生花、万年冰川水。传闻之中,折颜是一个叫药疯子的人制作出来的最粗糙的长生不老药,但因为是第一代,所以其产生的副作用是惊人的。” “于是江湖上涌现出无数能人异士,想要改良这个配方,制作出真正的长生不老药。他们不停地实验、不停地更换配方,最终确定出这一系列的药物。可遗憾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团结在一起。一拨人以‘那个人’为首,一拨人以鹿无尘为首,现在他们都拼命地想要比对方提前一步找齐这些东西。” 东临火越正想问“那个人”是谁,赫连锦玉抢在他前面说道:“别问我他是谁,因为我也不知道。鹿无尘前段时间还是东临长锋的盟友,我跟他也挺熟。据我的情报网得来的消息,鹿无尘比那个人的速度还要快,他的手中,已经握有折颜、女儿香、长生花、千味果,如今就差万年冰川水了。” 他说着,望了眼东临火越:“折颜是他仿造药疯子的那个‘折颜’配置出来的,以前放在林照月体内吸收人的养分,后来被他提取出来。女儿香嘛,在重华镇时,他利用那些失踪少女,提取了这个诡异的东西。千味果就是这棵大树的果子咯,至于长生花……”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长生花是我给他的。以前北幕大长公主曾送过一个紫金镯子给嘉嘉,我用一个交易跟嘉嘉换了那个镯子,镯子里头冻藏着的,就是所谓‘不朽的长生花’。” 东临火越听完他说的这番话,眼底神情复杂:“那么夜冥和殷雪歌,又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玄秘宝塔顶层。 落地铜镜前,幕北寒默默注视着林瑞嘉的脸,林瑞嘉抬手捂住那半边脸转过身,不愿意让他再看下去。 幕北寒却走到她面前,将她的手从脸颊上拿开。 他的手掌带着丝丝寒意,抚摸上她受伤的脸,每一寸,都细细摩挲,仿佛那不是烫伤结痂、难看至极的肌肤,而是世间最珍贵的至宝。 林瑞嘉鼓起勇气抬眸看他,他低垂着眼帘,漆黑的睫毛掩盖住大半的瞳眸。从睫毛缝隙里透出的眸光,带着寒意和无法掩饰的怜惜。 “还疼吗?” 他轻声问。 无关她的容貌,无关对赫连翩的憎恶,无关普通的几句安慰,而是简单的三个字: ——还疼吗? 林瑞嘉的凤眸里当即就蓄了泪,他最关心的,永远都是她的感受…… 她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好。” 他松了一口气。 星光与夜明珠的光辉遍洒玄秘宝塔顶层,林瑞嘉往后退了两步,几乎有落荒而逃的冲动。 她撞在了铜镜上,长发遮掩住她大半的容颜。她转身瞥了一眼铜镜,里面的女人有一张陌生的脸。 幕北寒走到梳妆台前,检查了上面的胭脂水粉,见东西都完好,转向林瑞嘉:“过来。” 林瑞嘉懵懂地走过去,他将她按在梳妆台前坐下,用帕子细心地为她拭去脸上的灰尘,又拿起台上的一盒脂粉,一点一点涂满她的脸。 林瑞嘉望着铜镜,眸中的抑郁无法消弭。 再好的胭脂,都无法遮住这样一张残破的容颜…… 幕北寒将脂粉放下,修长的手指从十几盒打开的胭脂上拂过,最后停在其中一盒火红色的胭脂上。 他用尾指挑起一小块,俯身对着林瑞嘉的脸,细细地沿着结痂的纹路涂上。 很快,林瑞嘉的左半边脸出现了交叉纵横的火红色,像是交错的树枝。 幕北寒眸光泛着柔和,拿起一盒更显白的珍珠米粉膏,依旧用指尖挑了点,一点点涂在她受伤的脸颊上。 过了两刻钟,他对着她的脸颊看了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盒金粉,细细描摹到她的脸上。 全过程花了大半个时辰,幕北寒终于结束一切,示意林瑞嘉看向镜子。 林瑞嘉转向铜镜,只见铜镜里的女子,左半边脸仿佛盛开了无数枝梨花,层层叠叠的,正喷吐着金黄的花蕊。 那些结痂的纹路被巧妙地画成树枝,水泡的痕迹则被雪白的梨花瓣掩盖。金粉绘成的梨花花蕊散发出纸醉金迷的光,令人沉醉。 星光之下,这张脸带着魔幻般的色彩,美得惊心动魄。 820.第820章 墙后的秘密 她有些怔住了,看了半晌,转头望向幕北寒,他正站在旁边默默地凝视着她。 她想要说“多谢”,却又觉得说了“多谢”,反倒显得她自己俗不可耐。 塔顶的空间里异常沉默,许久之后,幕北寒道:“百花之中,当属梨花最妙。冰肌玉骨,不失纯真,与你,很相衬。” “‘梨’者,‘离’也。”林瑞嘉望向浩渺的星空,顿了顿,又道,“不知咱们今日,是否能脱此困?” 幕北寒沉默以对。 过了会儿,林瑞嘉拿起梳妆台上的那盒丝帕端详,十几条丝帕都是正红色的,做工精致,触感极好,林瑞嘉识货,知晓这些丝帕一条便价值百金。 夜风从塔外吹进来,将丝帕吹得飞扬起来,有一种的飘摇的幻境之美。 这样的感觉,林瑞嘉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 鹿无尘。 只穿红色的鹿无尘。 她的目光落在红色的雕花大木床上,床上的一套被褥以及绣花帐幔,底色也都是正红色。 鹿无尘,在这里住过…… 她抚摸着梳妆台,闭上了双眼。 一旦视力被关闭,黑暗之中,其他感官就被无限放大。 林瑞嘉的脑海之中浮现出塔顶的一切布置,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出,鹿无尘坐在梳妆台前微笑的场景。 当夜深人静,海国皇宫里的人都入寝时,她可以看见鹿无尘躺在中央那张大床上,默默注视着星空的模样。 她也能够看到,鹿无尘站在巨大的窗边,俯视着塔下巡逻的人,唇角勾起的那一抹不屑微笑。 可是,他到这个地方来,是做什么呢? 他能够在海国最高的建筑里弄出这样一个完美的房间,可见是受了海国女皇暗地里的庇佑和允准。 海国女皇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林瑞嘉睁开眼,脑海之中的谜团一个又一个闪过。 正在她苦思冥想之际,站在窗边的幕北寒忽然道:“他们要烧塔了。” 琼华岛边,海底洞穴内。 东临火越盯着坐在树枝上晃悠着双腿的赫连锦玉,又一次问道:“夜冥和殷雪歌,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冥同样盯着他,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而殷雪歌则完全不在乎似的,摸了摸吃饱的小肚子,对凤尾张开双臂,声音懵懂软糯,“累了,要抱抱。” 凤尾抱着双臂,没搭理她。 殷雪歌揉了揉眼睛,自己走到凤尾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不过一瞬的功夫,便站着睡死了过去。 凤尾脊背一僵,一张英俊的脸瞬间通红。 “真是可爱啊!”赫连锦玉晃荡着双腿,笑嘻嘻望着殷雪歌,不正经的样子让东临火越一度有抽他的冲动。 “问你话呢?!”东临火越没好气。 “你已经问了很多问题啦,你现在问得这个,我没有办法回答。只要你帮我和二哥夺权,之后我会亲自为你解答疑惑,骗你是小狗!”赫连锦玉一手卷着发丝,眉眼弯弯,眼角下的朱砂痣愈发妖冶。 东临火越没再与他多言,示意手下多采些果子和树叶、树枝做样本,旋即准备上岸。 赫连锦玉紧跟其后:“东皇啊,你说我这么聪明,为什么嘉嘉不要我?我觉得跟你一比,我简直就是那天上的云,你就是那地上的泥啊!” “你若想打架,我有的是时间奉陪。”东临火越冷声。 “一言不合就开打,你真是无趣。真不知道嘉嘉看上你哪点了,啧啧……”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本来就不是哑巴。” “你是棒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离开了洞穴。 而距离琼华岛不远处的海上,北幕七十艘大船在白沉香的引导下,正严阵以待。距离他们不远处,是东临的三十艘船,澹台惊鸿正指挥着他们向北幕船队靠拢。 澹台惊鸿就着船上的灯火,远远朝白沉香拱手:“白公子。” 白沉香回他拱手礼:“澹台大人。” 澹台惊鸿运起轻功落到他的船上:“依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白沉香望着皇宫方向,“圣上与我妹妹都被困在玄秘宝塔内,必须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咱们两国加起来,也不过万人。据我所知,海国有三万精锐士兵,且都擅长海战。咱们对上他们,获胜的机会很小。”澹台惊鸿淡淡道。 两人商议了会儿,只见下方水面冒出气泡,两人探过身子看去,东临火越等人纷纷浮上水面,白沉香忙示意人放绳索将他们拉上来,众人身上都湿透了,便各自先去换了干燥的衣裳。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东临火越与澹台惊鸿、白沉香等人聚在甲板上,甲板的桌上摆着一副海国地形图。 赫连锦玉生怕被岸上的人认出来似的,特地拿了块三角帕子把脸蒙了,指着地图最中央的位置:“玄秘宝塔,坚固无比,若是石门放下,除非会飞,否则绝不可能进去。北皇和嘉嘉在里面被困了一天,估计再撑个两三天也是没问题的。所以,咱们只要在三天内打下皇宫,就能救他们。” 他自信满满地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哦,宝塔有一半是木头所制,若是赫连翩放火烧塔,恐怕北皇和嘉嘉就不会那么好运了。” 他话音落地,一名北幕的侍卫匆匆过来禀报:“不好了!启禀白公子,玄秘宝塔起火了!” 众人对视几眼,一同盯向赫连锦玉。 赫连锦玉掩面:“……” 玄秘宝塔内。 林瑞嘉和幕北寒站在窗前,借着星光,清楚地看见下方空地上,赫连翩正指挥着人将无数柴禾和火油堆到宝塔下。 林瑞嘉蹙眉,走到墙壁边,伸手敲了敲墙,眉头皱得更深:“墙是木制——” 她话未说完,忽然顿住,纤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墙壁,眸中疑惑更深。 幕北寒转向她,她用指尖轻轻刮着墙面,墙面上的火红色云纹浮雕竟被刮出了一个口子。 “这是硬纸做成的墙面。”林瑞嘉说着,那贴满整个房间的火红色云纹浮雕,在她手下出现了巨大的裂缝,边缘一角微微翘了起来。 821.第821章 万年冰川水,是我的心脏 她扯住那翘起的边缘,望了眼幕北寒,轻轻地将它撕了下来。 大块的云纹浮雕纸被她撕下,只见浮雕纸背后的墙面,刻了无数前朝文字,密密麻麻。 幕北寒上前帮忙,两人很快将这一整面墙的浮雕纸剥了下来,他们试着在其他墙壁查看,可只有这一面墙刻有文字。 这些文字刻得很匆忙,笔迹略有些潦草,大约是在紧急的情况下刻出来的。 幕北寒伸手抚摸过那些文字,“是用浅口匕首刻出来的,时间有些久远,我猜测,大约是百年前的人。” 林瑞嘉拿了一颗夜明珠,这些文字虽是前朝的,可她在萧太后宫中抄了无数前朝经文,对前朝文字很是熟悉。 她呢喃出声:“周穆王曾问西王母长生丹药……” 接下来的一大段都是写历史上曾求长生不老的人物和他们的事迹,林瑞嘉跳了过去,断断续续念道:“余曾于南疆秘制不老之药……” “余失败数次,终得折颜秘药……” “然折颜并非完品,每年需用女子之身体精神来养丹……” 林瑞嘉顿了顿,想起当初鹿鹿曾说,林照月体内有折颜的味道。大约,林照月是被那些人当做滋养丹药的药罐了吧? “余手下,失败品无数,皆为蓝发蓝眸。余杀尽残次品,提炼无数遍稍完美者的精血,耗尽半生,终完善了折颜秘药,并窥破长生秘方。” “秘方乃有:折颜,女儿香,千味果,长生花,万年冰川水,……” 林瑞嘉没再往下读,因为最后面的那一块雕刻,被人挖走了。 她伸手触摸,有人用锐利的尖刀将刻字部分挖走,只留下一块平滑的空白。 她偏头看向幕北寒,寂静之中,他淡淡开口:“万年冰川水,是我的心脏。” 窗外,有浓烟窜了上来,玄秘宝塔下方已经燃烧起来。林瑞嘉可以清晰地听见宝塔燃烧发出的危险声音,然而再怎么危险,都比不过幕北寒的那句话。 ——万年冰川水,是我的心脏。 林瑞嘉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幕北寒此刻的处境很危险。 沉默之中,她的手不自觉放到胸口,却透过衣料触摸到一个三角形的东西。 她愣了愣,想起这是钟瑶曾经给她的纸符,她说若是遇到危险,吞下便可保命。 她摘下红绳,将纸符取下送到幕北寒面前:“把这个吃下去。” “这是什么?” “钟瑶给的,说是可以保命。”林瑞嘉回答。 “我吃了,你怎么办?” 林瑞嘉抬头盯着他的双眼:“现在的情况是,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着。” 窗外浓烟滚滚,火势逐渐大起来,已经快要烧上来了。 幕北寒沉默半晌,接过那道纸符吞了下去。 林瑞嘉看向塔下,塔下的空地上围了无数海国侍卫,纷纷手持武器仰头望着塔顶。 下方不停传来坍塌的声音,整个塔顶也逐渐摇晃起来,大有倾倒之势。 突然,整个塔顶都歪了一下,林瑞嘉撞进幕北寒怀中,幕北寒一手扶着窗框一手将她接住,瞥了眼窗外,这里距离地面有上百尺,凭他的功夫虽然带着倾倾跳下去没有问题,可下面的侍卫太多,他无法保证能够带着她平安杀出去…… 可若是留在这里,更是死路一条。 “倾倾。”他忽然开口。 林瑞嘉抬头看他,他将她的腰揽紧,桃花眼中有着未曾有过的决绝:“准备,我要跳下去了。” 林瑞嘉最后看了眼这个房间,点了点头,随后紧闭起双眼。 幕北寒站在窗框上,一手抱着她,默默望了一眼星空,旋即纵身而下。 守在塔下的侍卫们尽皆怔住了,只见星空下,两道身影从塔上急速坠落,他们的衣带在风中翻飞,那个恍若天神般的男人,手执长刀,刀光凛冽更甚寒星。 空中,风从他们的耳边拂过,林瑞嘉紧紧抱住他的腰,望着塔下密密麻麻的侍卫,一颗心高高悬了起来。 赫连翩坐在远处的高台上,手持美酒,一双美眸含着十足的恶毒和嫉妒盯着那一双下坠的身影。她的手逐渐用力,狠狠捏着杯盏,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林瑞嘉睁开眼,那座高塔在他们背后熊熊燃烧起来,火光冲天,将整座海国皇宫照耀得如同白日。 一声巨响,高塔坍塌,满地狼藉。 下方,所有侍卫对着他们高高举起长矛,森寒的矛尖晃花了林瑞嘉的眼,她抬头望向幕北寒,他神情冷肃,加速度下落,脚尖踩在无数长矛尖上,反方向朝皇宫外掠去。 可海国的人太多,仿佛潮水般朝着两人涌来。若是从空中看去,便能看见米粒般被困在人潮中的两人。 幕北寒手下毫不留情,被灌注了冰寒之气的长刀划破无数人的咽喉,所到之处所向披靡。那些被杀的人冻结了血液倒地而亡,几十个人倒了下去,现场却诡异得没有溅出任何血滴。 可对方人数太多了,幕北寒刀尖撑地,被汗水打湿的几缕黑发紧贴着面颊,他静静站在原地,周围的人与他保持着四五米的距离,紧张地紧盯着他,生怕被他以诡异的刀法斩杀。 林瑞嘉注视着周围的人,声音很轻,“幕北寒,若是带着我逃不出去,就把我放下吧。” 幕北寒没有回答,只是漠然闭起双眼,周围的气温陡然下降。 只见无数冰棱从天而降,带着肃杀的寒意,重重砸落在那些侍卫的头顶。 有些人没注意避开,那些尖锐的冰棱穿过他们的盔甲,竟直接插进了头颅之中。 上百人无知无觉地被以这种手法弄死,其他活着的人看幕北寒的目光犹如看待一个怪物,惊惧地纷纷后退。 林瑞嘉刚松了口气,却见不远处,一身黑衣的男子手持长剑破空而来,长剑直指幕北寒的心脏。 幕北寒迅速退避开,那男子剑光如风,与幕北寒的长刀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瑞嘉借着星光和火把,在看清那男子的脸后愣了愣,这个人,分明是萧道绝…… 822.第822章 万箭穿心 萧道绝的眼底带着丝丝阴鸷,唇角挂着冷笑:“怎么,没想到会是本公子吧?想要在送我去北疆的路上解决掉我,也得看你们人有没有本事!” 幕北寒的刀法愈发快了,萧道绝刚说完这句话,手臂便被划伤了一个大口子。 萧道绝不得不正视起幕北寒,专心致志与他战斗到一起。 可幕北寒的功夫完全超出了萧道绝的预料,三十招不到的功夫,他便找到萧道绝的破绽,抬脚将他重重踹了出去。 萧道绝倒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抬袖擦了擦嘴角,冷笑了声:“弓箭手何在?!” 战斗圈最里层的人立即退出去。上百名手持弓箭的侍卫将箭头对准了幕北寒和林瑞嘉,只待萧道绝一声令下就射·出去。 幕北寒紧紧抓住林瑞嘉的手,正在这时,侍卫们让开一条路,赫连翩身着华丽的曳地长裙,含笑走了进来。 她望向幕北寒,这个男人即便身处劣势,却依旧有着光风霁月之感,实在是叫人着迷。 她笑道:“幕北寒,你若肯投降,我可以饶你不死,将你留在我的身边。” 林瑞嘉抬头看向幕北寒,他正低头看她,桃花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温柔。 两人对望的情景刺伤了赫连翩的眼,她的笑容倏然转冷,一声令下:“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我射·死他们!” 所有弓箭手拈弓搭箭,只是一瞬的功夫,四面八方都是利箭,呼啸着朝两人而来。 幕北寒将林瑞嘉紧紧护在怀中,可他的功夫再高,也抵不过漫天箭雨。他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力气想要护林瑞嘉周全,他的长刀搅碎了无数箭矢,将它们投向射箭之人,那些人转瞬便身中数箭,哀嚎遍地。 萧道绝见他还在苦苦支撑,眼中掠过阴鸷,悄悄拿了弓箭躲在人群背后,朝着幕北寒的膝盖窝射去一支暗箭。 那暗箭带着寒光直接穿透幕北寒的膝盖,幕北寒猝不及防,猛地跪倒在地,周围侍卫们放箭的动作停滞下来,纷纷小心翼翼地聚拢来。 幕北寒将林瑞嘉压在身下,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唇角微微弯起,却有眼泪掉落在她的脸上。 他的笑容绝美却凄凉:“抱歉,没有保护好你……” 林瑞嘉盯着他的眼,那双桃花眼中的深情,已经没有办法掩饰。 下一秒,无数利箭射向幕北寒的后心窝。 万箭穿心。 这一瞬,群星静止,时间仿佛都停滞下来。 四周安静得,仿佛能听见人的心跳声,仿佛能听见远处石缝里花儿盛放的声音。 下一瞬,叶尖的小水珠,缓缓滴落到石头上,水光四溅。 “不——” 林瑞嘉爆发出绝望的嘶吼声,眼泪瞬间溢出,她猛地捧住他的脸,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幕北寒,幕北寒!你别死,幕北寒!!” 他默默看着她,桃花眼中最后倒映的,是她仓皇失措的脸。 倾倾,对不起。 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对不起……” 他呢喃,却有大口污血流了下来。 尾音弥散在凉凉的海风里,那个温润的声音,彻底消失。 他缓缓合上了双眼。 周围一片寂静。 “不,你不会死的……”林瑞嘉的眼泪接二连三地落下,她努力从他身下爬出来,惊慌失措地将他抱在怀中,想要带着他离开,“我带你去找大夫,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纤弱的身躯撑不起他的重量,两个人都倒在地上,可她却不肯放弃,一遍又一遍尝试着要背他出去。 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他们,赫连翩美眸中的妒忌更甚,她上前一脚踹开林瑞嘉,“贱人,即使幕北寒死了,你都没资格抱他!来人啊,给我把她抓起来,我要用刀子毁掉她整张脸!” 两个侍卫立即抓住林瑞嘉强迫她面朝赫连翩,赫连翩冷笑着摘下腰间匕首,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正要动手,忽然后方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她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只见后方无数侍卫被炸得血肉模糊,远处的容光殿方向更是一片火海,此刻还在不停爆炸。 “那边怎么了?!”她一把拎过一个侍卫问。 “属下也不知道……”那侍卫浑身颤抖,很是害怕。 萧道绝眼眸危险地眯起,看了会儿容光殿那边的爆炸,随即转向林瑞嘉,林瑞嘉正往幕北寒那边跑去。 他身形一动掠到林瑞嘉身边,抓住她的手腕便要带她离开这里。林瑞嘉低头狠狠咬在他的手臂上,萧道绝吃痛,扬手正要给她一个巴掌,一袭紫衣的男子从天而降,一把将林瑞嘉拽到怀中。 “东临火越……”萧道绝看着落在东临火越身后的龙卫门,又看了眼不停爆炸的容光殿,知晓大事不妙,随手扔下一枚烟雾弹后逃走。 东临火越低头看向林瑞嘉:“嘉儿,没事吧?” 林瑞嘉摇了摇头,看向地上,东临火越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幕北寒倒在地上,浑身都是伤和血。 白沉香等北幕人随后到来,他一身盔甲,见幕北寒倒在地上,愣了愣,忙命人先将他抬出皇宫。 北幕与东临的人与海国人厮杀在一处,东临火越拉着林瑞嘉的手要离开这里,林瑞嘉回头看向幕北寒的方向,满脸都是慌张和泪水。 “怎么了?!”注意到怀中人的异样,东临火越不解。 “越哥哥,我要赫连翩不得好死!”林瑞嘉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含泪的通红双眸之中爆发出一股恨意。 东临火越摸了摸她的脑袋,大约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声音轻而认真:“好。” 东临火越带着林瑞嘉去了来时穿过的皇宫地道,地道里,上官、殷雪歌、裴九、裴炎等人也都在。 “倾城,你的脸怎么了?!”上官吓了一跳。 林瑞嘉却只靠在东临火越怀中哭泣,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 一名龙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上官恨得牙痒痒,殷雪歌抢了凤尾的剑,开口道:“我去给你报仇。” 东临火越拦住她:“外面太乱,不要出去。” 海国皇宫,处处都是硝烟。东临以澹台惊鸿为首,北幕以白沉香为首,各自带着人与赫连翩的人厮杀。 而容光殿那边,赫连锦玉微笑着站在火光前,双手滴着鲜血,四周的侍卫都有些害怕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侍卫们的身后,南宫流光浑身发抖,“你别过来!我是你母皇的皇夫,你这孽畜,没资格动我!” “哎呀,我不过是想要你的命罢了,你怕什么呢?”赫连锦玉踩着黑色厚底布鞋,一步一步走向他,清秀的脸上,眉眼之间,都是笑意。 823.第823章 逼宫 侍卫们随着他的脚步跟着往后退,然而下一瞬,赫连锦玉身形一动,已然越过重重防护,到达南宫流光面前。 “噗嗤”一声,赫连锦玉的手化作龙爪刺穿他的胸,他那张清秀的脸被溅满血液,他贴近南宫流光的脸,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呐,南宫流光,你是皇夫不错,可我的父亲,曾经也是皇夫。你踩着他上位,还唆使我母皇下令杀害我的父亲,你觉得,我会没有恨意吗?你觉得,我二哥会没有恨意吗?” 南宫流光已经无法回答他的问题,血液顺着他的唇角淌下来,他颤抖抽搐着,看赫连锦玉的目光犹如看一个魔鬼。 赫连锦玉淡定地抽出满是血液的手,在他身上擦了擦,转身离开。 南宫流光倒在地上,没有人敢拦赫连锦玉,他们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个双手还在滴血的少年走远,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另一边,披头散发的赫连珊赤着脚站在距离容光殿不远的地方,注视着狼烟纷起的皇宫,一双美眸里满是不解。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无一回来,皇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赫连申语带着上千人马出现在她背后,他摘下头盔,走近赫连珊,声音平静:“母皇。” 赫连珊回过头,在看见他和他身后的人马时,瞬间明悟一切。 她咧嘴冷笑:“你,这是要逼宫吗?” “孩儿不敢。”赫连申语声音仍旧平静,“只是这些年来,母皇对赫连翩的关注是不是太多了些?母皇可知道,这些年,我和弟弟是如何过来的吗?” “翩儿她是海国的继承人,你们怎么能与她比?!”赫连珊语带怒意,“朕给你和锦玉的已经够多了,你要学文,朕请了中原最好的先生来教你。锦玉要学武,朕特意遣了百人精锐护送他去中原学武,你们还想怎样?!除了这海国,其他的,朕都可以给你们!” 赫连申语沉默半晌,轻声道:“母皇,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赫连翩那样的性子,根本无法统治这个国家。所以,你才舍得将海国作为她的嫁妆,归入北幕。可是母皇,咱们是一个国家啊,怎么能投入别国?!母皇,您舍得拉下这个脸,可孩儿,做不到……” “放肆!”赫连珊上前,一个耳刮子扇到他脸上,“这就是你造反的理由吗?!赫连申语,别忘了你的姓,是朕赐予的!朕,才是凌驾于这个国家的皇帝!” 夜风携卷着滚烫的火星,远处的宫殿熊熊燃烧,有血与肉的厮杀声不停传来。 赫连申语声音冷淡:“来人啊,将母皇带去承明宫,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觐见。” “是!” 几名亲卫不顾赫连珊的大喊大叫,将她抓住,一路往承明宫而去。 赫连珊的人死伤大半,再加上群龙无首,剩下的人几乎毫不抵抗就投降了。 此时海国皇宫内的局势,被赫连申语一手控制住。 赫连锦玉则亲自去了避难的地道,正要请东临火越等人出来,抱着双膝睡觉的殷雪歌悠悠转醒,皱了皱鼻子,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她说着,起身朝地道外走去。她站在地道口处,触目所及都是熊熊燃烧的火光,爆炸声不时响起,空气之中都是烧焦的气味和滚滚浓烟。 此情此景,让她有些恍惚。 记忆里,似乎也有这样的场景…… 她想了半天却想不出来,众人已经往外走去。 夜冥放慢脚步落在最后,与她并肩一起出去:“你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殷雪歌诧异地偏头看他,“觉得熟悉……你也有这种感觉?” 夜冥点了点头,抿着薄唇沉默片刻后,又道:“客观地说,我与你都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抹掉咱们的记忆的。或许咱们曾经,是认识的,甚至,同住在一起。” “不是的。我的记忆,并不是被人抹去的……”殷雪歌抬手抱住头,清澈的眸中都是困惑,“我是自己忘记了……我一出来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她说着,抬眸望向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焰,那火焰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 “好像……有人要我去找人,找什么人呢?”她的声音很空灵,透着懵懂与不解,叫人听了忍不住的心软。 上官见他们在后面嘀咕,忍不住插到他们中间:“喂,有什么话不能敞开来说的,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真是讨厌!” 说着,挽了夜冥的手就往前走,还不忘对殷雪歌翻了个白眼:“哼!” 殷雪歌学着她的样子,对着她的背影也翻了个白眼:“哼!” 凤尾在一旁失笑,殷雪歌顺手挽了他的胳膊,赌气似的跑到上官前面去。 因为海国大乱,再加上两国婚礼也没有顺利进行,所以海国之人怨声载道。而赫连申语控制住局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安抚民心,给在战争中殉职的士兵家里送去抚恤金和慰问,一时间收获了不少民心。 再加上他的幕僚们出计,刻意抹黑赫连珊与赫连翩,称是她们先向北幕发动攻击,这才导致这一场战争,使得她们二人在百姓心中的声威急转直下,几乎成了“祸国之人”的代名词。所以,赫连申语登基称帝完全只是时间问题。 秦国人在这场战争之中被波及的最少,几乎是战争一结束,便立刻返回秦国。而蒋振南所建立的南国政权因为只拍了十几个人前来,所以并未卷入这次逼宫时间里,和秦国人一道乘船离开海国。 其他三国则被赫连申语友好地挽留下来,特地设宴款待他们。 东临火越抹不开他的面子,再加上要重新订立友好盟约的事,只得前去赴宴。幕北寒因为重伤,所以北幕由白沉香代表赴宴。 在那边举行宴会的同时,兴庆宫寝殿,林瑞嘉独自坐在床榻边的绣墩上,眼下是难以遮掩的青黑。 她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几乎要愁白了头发。她的嘴唇干涸,且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可现在她却完全没有喝水吃饭的心思,只是默默盯着幕北寒。 824.第824章 毁掉赫连翩 葵女端着煎好的药进来,朝她福身行礼:“郡主。” “我来吧。”林瑞嘉接过,闻了闻浓郁的药,蹙眉看向葵女,“这个药,真的有用吗?” 葵女笑了笑,答道:“这个药方是我和西绝太子妃一同研究出来的,对身体恢复有极大好处,应是有用的。” 她顿了顿,又有些疑惑:“圣上的伤很奇怪,若是寻常人,万箭穿心那定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的。可圣上的心脉却跳动如常,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护住了圣上的心脉……真是奇怪!” 林瑞嘉正低头舀着药,闻言,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莫非,是钟瑶的纸符? 她抬头望向葵女,葵女朝她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幕北寒的脸上,知道他无恙,无论如何,总归是松了口气。 她舀起一勺药,将药吹凉送到他唇边,缓缓将药送了下去。 她将一碗药喂完,田阳雪咋咋呼呼从外面进来,“嘉儿,赫连申语的人把赫连翩送过来了,说是交给你后生死不论!你现在要不要过去看看?” 听到赫连翩的名字,林瑞嘉的眸光都变了。 她将药碗放到旁边,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田阳雪知晓她恼恨赫连翩到极点,便跟着她一同出去。兴庆宫的大殿里,赫连翩被绑缚着跪在地上,身后站着两名侍卫,都是东临火越的龙卫。 赫连翩灰头土脸,一头秀发被大火烧掉一小半,裸·露在的肌肤上全是擦伤。 她抬头瞪向林瑞嘉,“你这贱——”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赫连翩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五个鲜红指印。 林瑞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凤眸之中满是冰冷:“赫连翩,你最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如今的你并非海国大皇女,更不是海国的继承人,而是我幕倾城的阶下囚!” 赫连翩气得直咬牙,恨不得拿眼神杀死林瑞嘉:“什么阶下囚!我身份尊贵,才不是你这丑女能比得了的!” “丑女?”林瑞嘉冷笑着在她身边转了一圈,声音里透着刻骨的冷意,“桑若,去烧一壶开水来。” 桑若立即点头去办,赫连翩身子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你要做什么?” 林瑞嘉一字一顿:“让你还债。” “贱人!”赫连翩猛地往前挣,若非两个龙卫及时拉住,她的脑袋就要撞到林瑞嘉身上去了,“你若敢毁我容貌,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林瑞嘉静静站在她跟前,任由她骂着,目光只是毫无感情地注视着她。 过了片刻,桑若提着一壶沸水过来,林瑞嘉拎过壶柄,赫连翩整个人都抖起来,目光发红地盯着她手中的水:“你……你怎么敢?!” 坐在旁边看热闹的田阳雪打了个响指,笑道:“桑若,去拿面镜子过来,让这位大皇女,最后欣赏一下她所谓的美貌。” 桑若将镜子拿来放到赫连翩面前,赫连翩气得不行,林瑞嘉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边,将那壶滚烫的沸水,缓缓兜头泼下。 大厅里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赫连翩痛得浑身抽搐起来,可她的手脚都被牢牢绑缚,只得在地上打滚,却无法去触摸她的脸。 她不停的发出痛叫,最后直接晕死过去。 林瑞嘉将水壶放到旁边,自己在大椅上坐下,“把她泼醒。” 桑若拿来冷水浇到她的脸上,众人只听得一阵“嘶”声,她的脸上冒出阵阵白烟,头发焦枯,几乎整张脸都毁掉了。 她抽搐着醒过来,林瑞嘉给了桑若一个眼神,桑若一把将她拎起,强迫她去看镜子。 赫连翩懵懂地望了眼镜子,旋即再度发出惨叫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整个人都濒临崩溃。 林瑞嘉抚了抚裙子的褶皱,“我最恨你的,不是你毁了我的脸,而是你伤害了他。我不允许,这世上任何人伤他。” “你这贱人!”赫连翩冲着她咆哮出声,“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林瑞嘉静静看着她发狂发怒的模样,唇角溢出一抹浅笑:“赫连翩,知道你与我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赫连翩怔愣,不明白林瑞嘉说这些做什么。 “你我最大的不同,是我毁容了,依旧有一群人肯护着我。而你毁容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林瑞嘉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抬起下巴,凤眸之中都是冷意,“他们喜欢我,是因为我的性子,而非容貌。你以为你毁掉我的容貌就等于毁掉我,这本来就很是个错误。” 赫连翩跪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她,她心里的恨意铺天盖地,可在面对这个女人时,她不得不承认,即便她的左脸被毁,她的身上,依旧有一种令人着迷的气质。 而这样的气质,恰恰是自己所没有的。 她咬了咬嘴唇,恨毒了林瑞嘉,却也怕极了林瑞嘉:“只要你放过我,今天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永不相干!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林瑞嘉唇角掀起一抹冷酷的笑:“我曾经试图对人心慈手软,可她却再一次回来,想要我的命。放虎归山这种事,我绝不会再做。” 她说完,盯着赫连翩,眸中暗光流转,旋即偏头看向角落里的黑鹰:“昨夜那一场仗,诸位将士都很辛苦。他们现在在哪儿?” “启禀郡主,他们都已回到船上,等候差遣。”黑鹰恭敬地拱手道。 林瑞嘉漠然转向赫连翩,看着她的目光犹如看一条败狗:“出门在外,无以犒赏三军,大皇女容颜虽毁,却有一副好身架。把她带去船上吧,想必将士们会喜欢的。” “是!”黑鹰领命,立即扛起赫连翩,赫连翩恐惧地大叫出声,却被他拿破布堵住嘴巴,面无表情地扛着她离开。 林瑞嘉默默望着他们走远,赫连翩的眼睛里,都是惊惧与害怕。 她闭上双眼,有些疲惫地靠在大椅上。 田阳雪望着这样的她,走到她身后轻轻替她按摩太阳穴:“嘉儿……” “阿雪,我好难受。” 825.第825章 失控 田阳雪知晓她是为了幕北寒难过,不知如何安慰,只得伸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一切都会好的。” 林瑞嘉的脸颊贴着她温暖的手,心中的莫名焦躁稍稍安抚了些。 没过一会儿,赫连锦玉从门口进来,田阳雪知晓他们有话说,便带着大殿里的人都下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林瑞嘉睁开眼,赫连锦玉笑吟吟的脸在眼前放大:“嘉嘉。” “你怎么来了?不是有国宴吗?” “想你呗,所以就来了。”赫连锦玉在一旁坐下,望了眼她的脸颊,“千年雪莲露呢?怎么不用?” 林瑞嘉抬手摸了摸,“药效哪有那么快,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我估摸着,大约还得四五天,才能彻底恢复。” “还得四五天啊!”赫连锦玉颇有些嫌弃的意味,“嘉嘉你脑子跟不上我,现在容貌也跟不上我,你今后可咋办啊!” 林瑞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跟你过日子!你特地跑过来,就是为了看我的脸?” “当然不是!只是单纯地想再看看你罢了。你们明日便要启程回国,再见面,还不知哪年哪月。”赫连锦玉说着,声音不自觉低沉下去。 林瑞嘉望着他一副悲伤的小模样,有些不放心赫连翩,又问道:“赫连翩的死活,对你和赫连申语,当真不重要?” “我们的死活在她眼中,又何曾重要过?你们中原人有个词怎么说的,对,天家无情!我和二哥与她虽是同母所生,可几乎是将彼此当做仇人长大的,怎么会有感情!”赫连锦玉眼中满是不屑。 林瑞嘉放了心,因为实在是困得很,便打发了他离开,自己去小隔间里补一会儿觉。 国宴结束,东临火越来兴庆宫时,桑若回答说林瑞嘉已经睡下,他过去看了她一会儿,又吩咐桑若等人收拾收拾,明日便要启程回天照。 他不忍打扰林瑞嘉睡觉,便又去了寝殿看望幕北寒。 幕北寒依旧还在昏迷之中,他在床边默默坐了许久,轻声道:“我六岁时,被父皇送去北幕拜师学艺,多次在雪山遇险,每一次都是你救的我。冰块儿,咱们认识十几年了,除了你掳走嘉儿那件事,其他的,你真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他沉默片刻,又道:“这一次你救她,多谢了。” 他紧紧握住幕北寒的手,单凤眼中带着一丝感激:“多谢了,师兄。” 翌日一早,东临火越便带着人去了海岸边。 赫连申语在岸边亲自相送,赫连锦玉则上了船一道护送他们回天照。田阳雪很舍不得林瑞嘉,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两人约好了一定要再见面,她才乘船离去。 白沉香对林瑞嘉同样不舍,兄妹俩聚在一起,白沉香秉着长兄如父的原则,又叮嘱了她许多事情,才放她登船。 其实照林瑞嘉的意思,原本是想等幕北寒醒过来后再离开,可是将国政都交到外人手里本就是一件令人不放心的事。东临火越的焦急心情,她很能理解。 大船缓缓离开了琼华岛,往东临驶去。 林瑞嘉站在甲板上望着海国的景色,风将她的头发吹得飞扬起来,赫连锦玉出现在她身边,指着逐渐变小的琼华岛:“那座岛屿,是海国的正中心。如果时间不赶,我还可以带你去看看周边别的岛。西边儿有座落日岛,落日岛以落日风光闻名,一天里可以看上整整一个时辰的落日。南边儿还有座喷泉岛,岛心有好几眼常年喷水的泉,泉水很甘甜,造型也非常漂亮。” 林瑞嘉仍旧在担心着幕北寒,哪里有心情跟他谈什么风景,便语气淡淡,客气而礼貌地回答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另一边,船舱底层,上官、夜冥、殷雪歌以及凤尾正百无聊赖地聚在一起研究这条船的架构。 上官伸手抚摸过那些木制架构,眼里都是惊叹:“原以为这种大船,随便派几十个人划一划也就是了,没想到内里居然还要有这样复杂的设计。” “没见识!”凤尾评价,“你是第一次看见船吗?” “我的家乡干旱少雨,水都没有,哪里有什么船!”上官不服,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去最里面瞧瞧是个什么样。” 三人分散开来,各自观摩着船底的构造,想法各不一样。 甲板上,赫连锦玉望了眼西边的天空,脸色有些难看:“好像要起暴风雨了。” 林瑞嘉跟着他看过去,那边的天空果然阴沉沉的,叫人看了觉得无比压抑。 赫连锦玉望了眼船上飘飞的锦带,“这个风向,迟早会将那边的暴雨云吹过来。看来今晚的行程,要格外小心才行。” 林瑞嘉点了点头,神情也有些郑重。 然而并没有等到夜晚,只是黄昏时分,海风便大了起来。赫连锦玉带上船的都是海上的好手,个个都镇定地坚守岗位。他们并没有将这场风暴放在眼里,因为他们曾经遇到过更加厉害的暴风雨。 天色暗了下来,赫连锦玉护着林瑞嘉回到船舱,东临火越正就着灯火翻阅一本史书。两人刚坐下来,忽然整个船身晃荡了下,船上的军官急匆匆冲了进来,一张脸惨白惨白:“圣上,船底的平衡木断了!” 平衡木乃是稳定这艘大船的重要构造,一旦断裂,便很难控制前进方向。饶是经验丰富的掌舵手,也无法保证顺利前行。 东临火越起身,脸色难看:“怎么会断了?!” “属下不知……”那军官擦了把额头的细汗,“从裂纹来看,似乎,似乎并不像是人为……但若说是自然断裂,也说不过去……” 在上船前,整个船身都经过仔细检查。若是平衡木有问题,早该被检查出来了,所以必定不会是自然断裂。 三个人对视一眼,同时猜测,是有人暗中破坏。 赫连锦玉颇有些苦恼地托着下巴:“要修好平衡木可不容易……” 船舱中沉默片刻,东临火越放下兵书:“我去看看。” 然而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又有一名军官满头大汗地进来:“启禀圣上,大船方向失控,正朝南边儿驶去!” 826.第826章 人心 众人去了甲板上,甲板上已冒雨聚集了不少人,都望着南边儿,俱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桑若给林瑞嘉撑着伞,林瑞嘉极目远眺,远处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楚那边有什么。 东临火越冒雨指挥,让备用船开过来,准备让船上所有人都去备用船上。 正慌乱之时,上官忽然扯了林瑞嘉的袖子:“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跟着看过去,只见远处的海面上,隐隐有灯火闪烁。 “是一座岛!”赫连锦玉蹙眉,“我怎么不记得这附近有岛屿?” 众人说着,大船逐渐被风浪冲着往那座有灯火的小岛而去。 黑鹰有些忐忑:“陛下,还要上备用船吗?还是去那座岛上稍作休整?” 东临火越抬头望了眼天,大雨滂沱,这种暴雨天,是没法再航行了。 “去岛上吧。”他淡淡道。 这大船几乎不需要人来驾驭,直接就被冲到了那座小岛附近。林瑞嘉站在甲板上,望着那座突然出现的小岛,总觉得怪怪的。 同样感受的还有赫连锦玉,他一手托腮,眼中满是疑虑,暴风雨中突然出现小岛本就奇怪,更何况他自幼遍览海国附近所有海域,从不记得这里有一座岛。而且,那岛上有灯火,可见岛上是有人的…… 大船在距离小岛不远处抛了锚,两艘小船被放下去,东临火越让大部分人都先待在船上,自己则亲自领头,先去小岛上探查一番。 林瑞嘉不放心他,本想陪着一起去,却被上官劝住:“那岛上有什么人,咱们都不知道,倾城你又不会功夫,去了岂不是给圣上添乱吗?” 林瑞嘉想想也是,只得罢休。 东临火越下了船,黑鹰带着龙卫们跟着一道,殷雪歌也想过去看看,林瑞嘉觉得她功夫高,去了应该没事儿,便允了。 见殷雪歌跟过去,被留下来保护林瑞嘉的夜冥也想去,却被上官第一个抱住胳膊:“说好了保护倾城的,你不能去。” 林瑞嘉只当她是小女儿家在撒娇,便笑了笑,未做多想。 东临火越的人乘了三艘小船,一路往小岛而去。赫连锦玉站在船头,眺望着那座岛,越看越不对劲儿。 从远处看,那座岛零星亮着几盏灯。可靠近些,却只能看见岛上黑黢黢一片。 雨很大,众人身上都湿透了。小船靠了岸,东临火越等人踏上小岛,就着众人手上灯笼的光,可以看见岛上枝繁叶茂,生长了许多植物。在植物中间,有一条小路直通岛心。 东临火越走在两名开路的龙卫后面,这条小路的土地很平坦结实,一点植物都没长,可见是常常被人使用的。 雨声掩盖了众人的脚步声,他们花了两刻钟的时间穿过茂密的林子,前面的路逐渐开阔起来。 越往前走,便越能看见前方地势开阔,雨幕里隐隐有着漆黑的建筑物。 走在最前方的龙卫忽然踩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他拎着灯笼低头看去,只见一只人手静静躺在地上,手边全是被雨水冲刷开的血迹。 他惊了惊,抬头望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用剑鞘挑开旁边的灌木丛,一具尸体出现在众人眼中。 黑鹰提着灯笼就近晃了晃,所有人只看了一眼,便同时望向队伍中的殷雪歌。 只因为这具尸体,是蓝发蓝眸。 殷雪歌的头发都被打湿了,蓝色的长发紧贴着雪白的面颊,一双蓝色的双眸怔怔盯着那具尸体。 许久之后,她忽然幽幽开口:“我想起来,我忘记的事情了……” 她猛地朝前方雨幕里的建筑物冲去,众人紧追上去,殷雪歌没跑多远,忽然四周的灯全都亮了。 四盏巨大的火焰灯燃烧在雨幕之中,众人没来得及去想为何会有巨灯亮起,因为他们的目光,全都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 巨大的漆黑建筑物早已坍塌成废墟,依稀可以看出大火焚烧过的痕迹。建筑物周围的地面,横七竖八,全部都是尸体,死相极为惨烈。 而这些尸体,无一例外,都是蓝发蓝眸。 整个现场的画面感十分震撼,若非众人见惯了生死,定要以为这里便是地府炼狱。 殷雪歌呆呆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扑通跪了下去。 她想起来所有的事情了,可惜,却太迟了…… 所有族人都被按照血统编了号,囚禁在这座会漂移的小岛上。有人定期将水和食物送到岛上,可水和食物的到来并没有让他们高兴,反而只会让他们更加悲伤。 因为水和食物的到来,就意味着有一两个族人会被带走。 被带去什么地方、被带去做什么他们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那些被带走的族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白色裳、蒙着面的男人过来,告诉他们,最优秀的血统已经找到,念在他们为了大事贡献出众多生命的份上,让他们好好享受最后剩下的两个月,两个月结束后会进行屠村。 那个男人说的风轻云淡,甚至声音里还带了一丝戏谑的笑,仿佛屠村对他而言,只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那个男人走后,所有族人都被圈禁起来,有全副武装的高手出现在岛上,绝对禁止他们任何人出岛。 他们也曾试图抵抗,却被在食物里下了软筋散,根本无力对抗。 爷爷和全族人想尽办法,将功夫最好的她绑在一根浮木上,然后悄悄送她出海,以便她能将消息带出去,请人来相救。为了她能在海上活下去,他们将曾经攒下的肉干以及其他干粮都给她带上,只为了她能去请救兵…… 她还记得离开的那天夜里,月亮很圆,满海都是月光的银辉。她抱着浮木渐行渐远,含泪望着全族的人对她挥手告别。 她承诺他们,她一定会带人来救他们…… 可是,可是…… 殷雪歌跪在地上,望着满地的尸体和被雨水冲刷的血压,眼泪几乎无法抑制。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那是一个瘦瘦瘪瘪的小孩子,他的肚子上赫然是一道长长的伤口。他湛蓝的瞳孔大睁着望着天空,干枯的小手还朝着上方伸去,似乎是盼着谁来救他…… “小小……”殷雪歌嘴唇颤抖,伸手握住他的小手。 她记得她离开前一夜,小小将他珍藏了很久的一块腊肉送到她怀里,瞳眸之中满是企盼:“雪歌姐姐,这是小小送给你的。二爷爷说娘亲生了很严重的病,要很稀罕的药才能治好,可是咱们岛上并没有那种药。所以,雪歌姐姐一定要带着人回来呀,小小和娘亲都等着雪歌姐姐!” 殷雪歌跪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失声。她辜负了全村人的希望,他们费尽心思送她出去,可她在离开之后,却忘记了所有,忘记了这一切的罪孽…… 她是罪人啊,是全族的罪人啊…… 她无法去想象全村被屠杀的那天,族人们企盼救赎的目光。她无法去想象,她离开时,族人们对她投去的渴望求生的目光…… 所有人静静地看着她,她跪在那里崩溃大哭,那哭声带着刻骨的绝望和来自灵魂深处的悲痛,直叫闻者落泪。 四盏巨大的火焰灯在四周熊熊燃烧,暴雨冲刷着岛上的一切。 这雨水,它能将万物冲刷得干干净净,它能将鲜血冲刷得干干净净,却,终究冲刷不干净罪恶。 冲刷不干净,人心。 827.第827章 危险逼近 暴雨如骤,整个孤岛都是雨点打在叶子上的声音。 巨大的火焰灯诡异地燃烧着,所有人都静静看着哭泣的殷雪歌。那目光中有怜悯有同情,却也有不解和探寻。 “你们总算来了……” 带着悠闲意味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只见那堆废墟建筑物上方立着一个人。 红衣飞扬,面容妖美,灯火下,他手中的火红色油纸伞犹如一朵火莲的盛开,不是鹿无尘又是谁。 “鹿无尘,”东临火越冷声,“是你干的?” 鹿无尘伸出食指摇了摇,居高临下:“这群人,可不是我的试验品。”注意到东临火越身边的赫连锦玉,他笑道,“赫连老弟也在啊!真是巧!” “什么巧!”赫连锦玉有些恼怒,“我帮你做过那么多事,抓夜冥,弄长生花,结果你却说走就走!你曾经还说要帮我二哥夺权,结果呢,我们花大力气杀进宫里的时候你在干嘛,你说出的话简直是在放屁!” 东临火越看向赫连锦玉,赫连锦玉挠了挠头,解释道:“一开始去天照城,就是因为答应了鹿无尘,帮他找到你身边一个叫夜冥的侍卫。也因为这桩交易,才让我遇到了嘉嘉。不过后来我抓了夜冥,他却不肯兑现交易,于是我又把夜冥放跑了……我可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那么长生花呢?”东临火越冷声。 “这个嘛,是我跟嘉嘉的交易,与你无关!”赫连锦玉朝东临火越撇撇嘴。 鹿无尘轻笑了声,抬头望了眼黑沉沉落雨的天空,“这里,并不是我的地盘。我比你们早几天过来,本想抓一个回去研究,可等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这样了。至于下手的人,我有一条线索,你要听吗?” “说。”东临火越蹙紧眉头。这个下狠手的人,罔顾人命,残害生灵,当真该死! 鹿无尘笑了笑,“东皇只知将目光盯在萧家身上,却不曾提防其他世家。东皇只当有些人表现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却不曾料想过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鹿无尘是当之无愧的恶人,这我承认。可有的人,明明恶的彻底,却偏偏伪装成好人模样。这种人,比纯粹的坏人更难对付。” 他说了这一大段话,东临火越默默听着,心里头掠过几个人的模样,却又一一否定。 他抬头望向鹿无尘,“凭什么相信你?” 鹿无尘叹了口气,“既是不信,那也无妨。”他说着,望了一眼那些燃烧的火焰灯,似是感慨,似是叹息,“那个人,是不会容忍这里存在于世间的。” 他说完,又望了一眼东临火越:“我劝你一句,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说罢,便飞身往岛边而去。可殷雪歌却忽然从地上站起,抽出黑鹰的佩剑,几个跳跃便追上了他,“你说,到底是谁干的!” 鹿无尘完全没料想到会有人以这么快的速度来袭击自己,他忙躲开来,手中的油纸伞被斩为两段,他皱眉,厉声道:“你疯了?!” “我问你是谁干的!”殷雪歌人虽小,可此时的嘶吼声却盖过了雨声。 她浑身都已湿透,蓝色长裙包裹着她纤弱的身躯,蓝色的长发紧贴着面颊和脖颈,一双湛蓝色的瞳眸在黑夜之中宛如星火。 此刻,这岛上没有谁的恨意比她更深。黑夜里,她就像是一簇燃烧的蓝色火焰,缠着鹿无尘的姿态宛如要将他焚烧殆尽。 鹿无尘渐渐处于下风,他又望了一眼燃烧的火焰灯,怒声大喊:“你疯了吗?!滚开!” 他想要离开这座岛,却被殷雪歌缠得很紧。 东临火越顺着鹿无尘眼角的余光望向那四盏巨大的火焰灯,从他略带恐惧的表情里意识到了什么,一张俊美的脸顿时惨白一片,冷声大喝:“立即离开!退回船上!” 随着他话音落地,所有龙卫毫不迟疑地执行起他的命令。东临火越又望了一眼空中与鹿无尘打斗的殷雪歌,纵身而上拉住她的衣襟将她扯到地上。 殷雪歌整个人都癫狂起来,挣扎着要去找鹿无尘。 东临火越点了她的穴道,望了眼不远处重重喘气的鹿无尘,旋即施展轻功,拖着殷雪歌急速离开这座岛。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大船上。 林瑞嘉站在甲板上望着那座岛,总觉得莫名心慌。桑若把她劝进了船舱,她刚坐下,抬头便看见挂在墙壁上的灯笼好端端地打着晃。 她揉了揉双眼,偏头望向桑若:“我总觉得,眼皮跳得厉害。越哥哥他们,不会出事吧?” 桑若望了眼窗外黑黢黢的夜色,“陛下功夫那么好,定然不会有事……” 上官端了刚蒸好的蜜汁乳糕进来,笑道:“热乎的糕点来了,倾城你要不要尝尝?” 林瑞嘉哪有心思吃什么糕点,挥了挥手让她自己用。 上官美滋滋地吃了一块,想起夜冥还在甲板上,便起身去给他送糕点。 甲板上大雨滂沱,夜冥站在船舱门口,皱着眉头望着小岛方向,总觉什么地方怪怪的。 上官端着糕点出来,仰头看他:“吃吗?” 夜冥低头望她,她的眉眼之间都是单纯的笑,苹果般的脸看起来很可爱,让人有捏一捏的冲动。 他盯着她,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口中。 “好吃吗?”她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俏皮,笑眯眯问道。 夜冥点了点头,被她的灼热目光注视着,忍不住双颊泛红,悄悄挪开了视线。 “你的脸,好红啊……”上官瞪圆了眼睛,抬起手,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 夜冥只觉心里头有一股怪怪的感觉弥漫开来,他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但是他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心跳得很快。 他又悄悄瞥了眼上官,上官一脸懵懂地低头吃着糕点,完全没关注他。 夜冥的心再一次乱了。曾经他心如止水,除了对东临火越很尊重,对谁都没有特别的感觉。可是这个姑娘,老是给他送好吃的,老是对他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咋咋呼呼吵吵闹闹的,虽然一开始觉得怪讨厌的,但时间久了,离了她反而觉得空落落不习惯。 828.第828章 偷拟圣旨 两人背对着背,有古怪的气氛弥漫开来。 “你——” “你——” 两人转身看向对方,正要说话,却发现对方也要说话。 上官低头盯着绣花鞋尖,脸颊飞上两朵红云,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不远处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整艘船都随着那声爆炸剧烈摇晃了下,她没站稳,猛地扑进了夜冥的怀中。夜冥接住她,目光落在那座小岛上,只见整座岛都冒起火光燃烧起来。刚刚的爆炸声,便是从小岛上传来的。 林瑞嘉急匆匆出了船舱,触目所及都是火光。 那座小岛被炸得四分五裂,在水面上剧烈燃烧着。 “越哥哥!”她奔到船舷边,紧盯着海面,然而并没有船只离开那座燃烧的岛。 暴雨倾盆而下,远处天际有雷电撕破天空,海浪和火焰翻滚,此情此景触目惊心。 “越哥哥!”她哑声嘶吼,任由暴雨淋湿衣裳,眼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指甲深深抠进了船舷的横木上,她绝望地盯着海平面,只盼望着那个一身紫衣的男人能够归来。 “郡主……”桑若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船上所有的人都默默无言地望着火焰冲天的方向,万籁俱静,只有铺天盖地的雨声。 林瑞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翻过船舷要去找东临火越。桑若在一旁骇得不轻,忙将她死死拉住:“郡主请冷静!兴许圣上早出了岛,并没有出事呢?!” 林瑞嘉只是安静了瞬间,便再度发疯般想要去找东临火越:“若是越哥哥出了岛,定会回来船上的!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一定是出事了!” 她的眼泪肆意流淌,拼了命地想要翻到船舷外,桑若几乎要拉不住她了! 凤尾走过来,一个手刀砍到她脖颈上,林瑞嘉双眼一闭,身子软了下去。 桑若抱住她,有些无措地望向凤尾,凤尾眼中同样有着无措。两人相视片刻之后,他抱起林瑞嘉,将她送到船舱里。 桑若站在甲板上,一身肃杀黑衣,望了眼燃烧的孤岛,深呼吸了几口:“来人,放小船,去找人。” “是!” 上百名侍卫立即行动,生怕迟缓了片刻耽误救人。 …… 海上的黎明,是美丽而温柔的。 海鸟掠过湛蓝如洗的天空,海平面平静无波。海风携裹着潮湿迎面而来,让人十分的舒服。 这样平静的早晨,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昨晚的暴风骤雨闪电雷鸣。 林瑞嘉醒过来时,桑若正端着一碗汤药守在床边。 她将药碗放到旁边,给林瑞嘉垫了枕头让她坐靠在床头。林瑞嘉注视着她的表情,轻声道:“没有找到人?” 桑若点了点头:“奴婢遣了船上所有侍卫去找,其他随行船上的人也都下去了,可是没有找到……那座岛,似乎沉到海底去了。” 林瑞嘉的双眼立即泛了红,桑若端起药碗,低垂着眉眼:“奴婢伺候郡主吃药。芒老说,郡主昨晚急怒攻心,晕了过去,对身子不利,要多加调养。” 说着,舀了勺药送到她的唇边。 林瑞嘉默默推开她的手,只是红着眼睛盯着前方。 桑若望着她,她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明明是哭泣,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郡主……” “我喝不下。” 桑若沉默片刻,轻声道:“圣上他,不会轻易离开的。” 林瑞嘉的鼻尖却愈发泛起酸意,“你懂什么……那样大的爆炸声,那么大的火势……你都说了,遣了好多人去,都没有找到人……” 桑若将药碗搁在案几上,抬眸望向林瑞嘉,双眸里遍布了红血丝,眼圈更是通红的:“郡主担心圣上,奴婢就没有担心的人吗?!可担心又有什么用,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啊!郡主曾说过尽人事听天命,如今人事已尽,剩余的,不就是听天由命了吗?!” 林瑞嘉有些诧异地偏头看她,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黑鹰的身影。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强忍住泪意,伸手替桑若揩掉淌下的泪水:“对不起……” 桑若摇了摇头,强将泪水咽回去:“奴婢知道,黑鹰他不会有事的,圣上他,更不会有事……郡主若是不信,只管回天照,去问一问钟家小姐便是了!” 林瑞嘉听着她的话,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这里,忽然不那么疼了……是啊,她的越哥哥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轻易就死掉?! 人常说,女人的直觉都是十分准确的。而无论是林瑞嘉还是桑若,她们都坚定地认为,深爱的对方并为死去。 桑若见林瑞嘉眼神里恢复了一点神采,问道:“郡主,如今要怎么办?” 林瑞嘉偏头看向窗外:“再等两天,若是这两天里还没有消息,咱们就启程回天照。他们,一定去了别的地方……说不定,会有别的发现……” 而两天时间很快过去,海上的打捞却并没有任何进展。 林瑞嘉默然地坐在船舱内,在第三天的时候,下令启程回天照。 他们离开的时间,早已超过预计的时间。此时天照城里,还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 越哥哥不在,她必须要帮他镇住东临。 她的手不自觉地捏住裙摆,一双凤眸之中全是冷静。海上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将她那张雪白完美的侧脸照的宛如细腻的白玉。此时她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两个对策。 第一,若是越哥哥提前回了天照,那最好不过。 第二,若是越哥哥并没有天照,她就得用一些特殊手段,镇压住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想到手段,林瑞嘉的眸光闪了闪,起身去了东临火越的书房。 如今船上都是林瑞嘉一个人说了算,她进他的书房,没有任何人敢阻拦。她将书房门反锁,静静站了片刻,旋即从暗格里拿了一张空白的圣旨出来,继而在东临火越的龙案后坐了,提起御笔,在圣旨上写下几行字。 她写完,又取出暗格里的玉玺,一脸淡然地在圣旨左下角盖了章。 829.第829章 赫连翩之死 做完这一切,她将圣旨放进暗格,用玉玺压住,关好了暗格小门。 她站在书房里,细细打量着这间屋子,指尖轻轻拂拭过交椅的后背,恍惚之中,仿佛还能看到他坐在这里阅读书籍。 她闭上双眼,深深呼吸,空气之中,似乎都还留存有他的味道。她的心跳不知不觉中加速,她往后退去,靠在书架上,仿佛东临火越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头戴金龙簪,身着一袭绣金龙的紫衣龙袍,妖美的脸透着坚毅,玉树临风,风华盖世。 “嘉儿,等我。” 他说。 林瑞嘉睁开眼,却只看见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过了许久,她垂下眼帘,调整了脸上多余的情绪,换了一脸漠然,浑身的气势外放,脊背笔直地走出了书房。 她刚走到甲板上,桑若便过来禀报,说是赫连翩要见她。 “她还没死?”林瑞嘉淡淡问。 “还没有。”桑若低头。 “把她带过来。” 赫连翩很快被人拖到甲板上,她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看起来狼狈而又丑陋。 她被人扔到地上,大口喘着气,双眼眯起,因为在黑暗里呆久了的缘故,有些不大适应阳光。 过了片刻,她的双眼睁开,却看见前方摆着一把紫檀木的交椅,一名女子捧着茶端坐其上,浅紫色绣花罗裙铺开委地,只露出一点绣花鞋尖。 她的视线上移,便看见林瑞嘉乌发高挽,一张白玉般细腻的面庞上,唇红齿白,绝美不可方物。 她的表情立即惶恐无比:“你的脸……你的脸……” 林瑞嘉歪了歪头,“我的脸,怎么了?” 阳光照耀在她的脸颊上,那肌肤似霜雪般晶莹剔透,毫无瑕疵。 赫连翩重重地喘着气,抬手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猛地发出一声怪叫:“你是魔鬼!!” 林瑞嘉收回视线,淡然地品了口香茶,“说吧,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赫连翩想起今天的重点,被完全毁掉的脸上牵出一抹狰狞的笑:“听说,东皇死了?哈哈哈,幕倾城,你如今成寡妇了,我很高兴呢!” 林瑞嘉扫了得意的她一眼,因为她口中的那个“死”字,心中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情绪再度喷薄而出。 她盯着赫连翩,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丝残忍:“你出生在海国,想必对大海,很是情有独钟吧?” “呸!我干嘛告诉你?!”赫连翩翻着白眼,声音嘲讽,“我过来,就是想看你痛哭流涕的样子,幕倾城,东临火越死了,难道你不伤心吗?你倒是哭啊!” 林瑞嘉将茶杯递给桑若,抬头望向站在旁边的凤尾:“去打一桶海水上来。” 凤尾领命,很快拎了一桶海水过来。 “淹死她。”林瑞嘉淡淡命令。 凤尾毫无感情地上前,一把揪住赫连翩的头发,将她的脑袋往水桶里按压下去。 赫连翩大骇,一边挣扎一边骂,凤尾皱起眉头,将她的头往水深处按,她想骂林瑞嘉,一张口,那些咸湿的海水便大口灌进了她的嘴里。 林瑞嘉的声音带着残酷和冷意:“赫连翩,你出生海国,自幼习水,可我偏要让你死在海水里。”顿了顿,她又道,“你死之后,我会命人将你的尸体烧掉,将你的骨灰带去中原最干旱的地方,想必,你会很喜欢那里。” 死无全尸,死后的灵魂还被迫与家乡隔了万水千山。这样的惩罚,对任何人来说都显得残酷无比。 可是甲板上,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没有一个人同情赫连翩。 诡异的安静气氛里,只能听见赫连翩挣扎的声音,和不停发出的“呜呜噜噜”不知是骂人还是求饶的怪声。 没过多大会儿,赫连翩挣扎的动作渐渐弱了。最后,她的腿往后一撒,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凤尾松开手,赫连翩的脑袋还沉在水里,可见是彻底死透了。 林瑞嘉懒得再看她一眼,起身回了船舱。 大船朝着东临的方向行驶而去,林瑞嘉每日都坐在东临火越的书房里发呆,没有他的陪伴,连旅途都漫长而无聊起来。 另一边,船舱第二层某间大房里,裴九正抚筝吟唱。珠帘清响,她停了弹筝的动作,抬头看去,一身黑衣的肃杀男子正卷帘进来。 男子的帷帽遮住了脸,只能看见他削薄的唇。 他在绣墩上坐下,胭脂有些怕他,战战兢兢给他倒了茶,便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裴九和他两人,她低头拨了根琴弦,颇有些不悦:“不是与你说过吗?除非火烧眉毛的紧急事情,轻易别来找本宫。若是给人看见……” 男子冷哼了声,取下帷帽,英俊的脸上满是不屑:“东临火越已死,幕倾城一个人能翻起什么风浪?你怕她做什么?” 裴九抬眸看他,“萧道绝,我与你的交易已经结束,我已经帮你将林瑞嘉带回天照,你们欠我的,也该偿还了。” “你帮的?”萧道绝嗤笑,“裴妃娘娘,船是林瑞嘉自己上的,东临火越是我们的人设计除掉的,这一切,与你有何干系?” 裴九盯着他,抿了抿唇,“你们,现在是要抛弃我了?!” “不不不,”萧道绝笑容俊美,眼底却有着淡淡的阴鸷和野心,“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裴家虽没了兵权,可比起其他官家,影响力还是在的,也还算是一块香饽饽。” 他说着,望了眼窗外的海景,“只是,咱们交易的内容可能要改一改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没有帮到我们一星半点,我们自然不可能扶持你的孩子登上皇位。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削弱幕倾城在宫中的势力。或许,你的孩子还能被封个王爷当当。”他好整以暇地说着,仿佛这个王爷之位已然是天大的赏赐。 “你——”裴九气急,旋即努力平静情绪,盯着萧道绝,“别忘了,你被流放北疆苦寒之地,遭人刺杀时,是谁帮的你!” 830.第830章 勿忘初心,方得始终 “本公子自然记得,帮我的,是裴家。”萧道绝眯起眼眸,舒服地依靠着绣墩后的软垫,“是裴家,而非你裴九。” 裴九胸膛剧烈起伏,“那么,你能跟来海国,你以为是谁帮的你?你能平安无事地回天照,你以为又是谁帮的你?!裴家吗?!” 萧道绝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气怒的模样,笑道:“裴妃娘娘为何非要将裴家和你自己分开来?裴妃娘娘,你与裴家,原就是一体的啊……” 他的声音带着魅惑,裴九愣了愣,美眸中暗光流转:“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有裴家强大了,娘娘在宫中才能强大。而裴家所有的倚仗,不过是那二十万兵马。只是可惜,兵符早已不在裴家手中……”他说着,自在地呷了口茶。 裴九蹙眉,“你的意思是,找回兵符?”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萧道绝笑容迷人,“东临火越素来信任幕倾城,娘娘大可想办法,从幕倾城那里,套得兵符所在。东临火越已死,天照城群龙无首,若是娘娘手里握有二十万大军,那么扶持皇子登基,又有何难?” 裴九垂下眼帘,心里暗自思虑着。萧道绝见她这模样,知晓她已经把话听进去了,微微一笑,起身告辞。 萧道绝走后不久,裴炎走了进来:“阿九。” “哥哥请坐。”裴九早已将眼睛里多余的情绪收起来,笑着抬手请道。 萧道绝对她微微颔首,入座后,目光落在桌边那杯没喝完的清茶上,眸光微闪:“妹妹这里,有人拜访?” 裴九以眼神示意映月将水杯端下去,笑道:“哪里有什么人拜访,不过是胭脂做针线活累到了,我特地赐她一杯香茶罢了。” 裴炎盯着她微笑的表情,眼底依旧有着疑虑。 片刻后,他又道:“陛下至今未归,妹妹怎么看?” 裴九的手指落在琴弦上,想起萧道绝刚刚的话,于是屏退左右,望向裴炎:“我的身上,流着和哥哥一样的血脉。妹妹如今,只问哥哥一句,若我有心和幕倾城争上一争,哥哥所代表的裴家,会站在哪一边?” 裴炎望着她,她的眼里闪烁着淡淡的野心光芒。 “阿九,有些东西,不是我们的,就别去抢。”他轻声。 “哥哥害怕了?”裴九嘴角微微翘起,“哥哥害怕幕倾城?” 裴炎不语。幕倾城此人太聪明,她的手段,他看不透也琢磨不透。 而她的行事作风,光从赫连翩一事便能看得出,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之人。若是对待仇人,手段更是十二分的毒辣。 这样的女人一旦认真起来,绝对是非常难对付的。 裴九随手拨了个小调,“这曲小调,乃是小时候哥哥亲手教导的。哥哥那时曾说,九儿是要做皇后的人。可是现在,九儿却没有做成皇后……不如,哥哥辅佐九儿做皇太后?” 她抬眸看他,美眸之中满是诚意与祈求。 裴炎双手交叠,依旧没有说话。 “若晨儿做了皇帝,裴家,势必权倾朝野,如日中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一个崭新的裴家,哥哥难道不想看到吗?哥哥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裴炎望着她,许久之后,抿了抿薄唇,轻声道:“阿九,人活一世,讲究‘初心’二字。勿忘初心,方能得始终。” 裴九指尖一抖,琴弦断,余音铮铮。 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道不同,不相为谋。哥哥既是不肯帮九儿,那么哥哥请便。” 裴炎蹙眉看向她流出鲜血的手指:“阿九……” 裴九面无表情地起身,挑帘进了离间。 裴炎注视着断掉的琴弦,静默良久,最后只能发出一声长叹。 另一边,东临火越的书房里。 林瑞嘉独坐在桌案后,揭开桌案上的青铜镂花香炉,将檀木香片放了进去。 凤尾从外面进来,朝她低头拱手:“主子!” “找你来,是想让你办一件事。”林瑞嘉注视着青铜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将盖子盖上,“如今越哥哥不在,想必天照城里的局势将会一团糟。你过来。” 凤尾走过去,她轻声对他说了几句话,凤尾点头,立即离开了书房。 上官端着一盘蒸熟的海蟹进来,好奇地望了眼离开的凤尾:“他去做什么,怎么这样急?” “让他办点事。”林瑞嘉捏了捏眉心。 上官将海蟹放到她面前,笑道:“倾城尝尝吧,夜冥打捞上来的海蟹,可新鲜了!” 林瑞嘉瞥了眼,摇了摇头:“我没有胃口。” 航行了六天之后,船队终于抵达在长郡靠岸。负责接待的依旧是贺家的人,只是这一次,没有了东临火越。 贺家人面容古怪的将众人迎进了府里,贺家的族长亲自过来跟林瑞嘉了解事情始末,林瑞嘉说完,房中却一片沉默。 过了半晌,贺老才缓缓开口道:“圣上失踪一事,有多少人知道?” “当时情况紧急,船上的人都被派下去找人。所以,那支船队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林瑞嘉答道。 她说着,望向坐在角落里的澹台惊鸿,他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自打越哥哥等人失踪,他就仿佛是刻意降低存在感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贺老的拐杖敲击在地面,冷声:“糊涂!你可知,一旦皇帝生死未卜的消息传出去,东临将会大乱?!船队里的人,你可下了不准将消息外传的死令?” 林瑞嘉垂下眼帘:“下死令又有何用,我的命令,管不住上千张嘴。” 贺老气得剧烈咳嗽起来,一旁的侍婢忙给他顺气,他指着林瑞嘉:“真是糊涂啊!东临江山,毁于一旦矣!” 林瑞嘉淡淡盯着他:“贺老何必如此耸人听闻?” “燕王殿下仁义,必是不肯落井下石的!可那秦国皇帝,却凶狠无比!若是他借口圣上不在,要执掌东临,该当如何?!”贺老冲着林瑞嘉吹胡子瞪眼。 “东临国土是秦国的四倍,岂会怕他?”林瑞嘉冷声。 831.第831章 皇后娘娘千岁 “呵……郡主诞有一子,可那孩子毕竟年幼,郡主莫非是想效仿前朝顾太后,垂帘听政牝鸡司晨?!”贺老的话渐渐变了味道,“郡主是北幕人氏,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莫非郡主是要将我东临,并入北幕国土不成?” 林瑞嘉冷冷盯着他:“贺老这是怎么了?本郡主怎么记得,当初圣上亲临长郡,贺老的恭敬态度与现在截然不同?” “我的恭敬,只对圣上。”贺老朝东方拱了拱手,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倾城郡主,我劝你一句,早些想好如何跟京城里的人交代吧!圣上生死未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瑞嘉只觉跟他说话无比费劲儿,不禁将目光投向澹台惊鸿,澹台惊鸿双手插着袖袋,接收到她的目光,垂下眼帘,开口道:“贺老……可是要反水?彼时圣上还是太子之时,贺老曾向我保证,必定誓死效忠圣上。可如今圣上才失踪几日,你便连‘生死不明’这种话都说出了口,曾经的盟约与誓言,都不作数了吗?” “左相大人何出此言哪?”贺老抚着胡须,“对圣上,我可是全心全力地效忠。” “如今圣上不在,贺老便该效忠倾城郡主以及大皇子,安心等待圣上归来。”澹台惊鸿垂眸盯着袍摆,淡声说道,“贺老莫要忘了,圣上手中还握有洛川兵马、裴家军队。圣上虽然不在,可兵符,却还在倾城郡主手中。” 大厅里一片寂静,片刻之后,贺老再度剧烈咳嗽起来,那旁边的侍女为他捧来痰盂,他吐了口浓痰,摇着头说道:“我老了,已是不中用了。这东临的大事,还得左相大人拿主意啊!阿秋啊,扶我回房休息。” 贺老这一走,伺候的人全都走了,大厅里只剩林瑞嘉和澹台惊鸿。 两人并排坐着,林瑞嘉手中捧着香茶,声音很轻:“澹台惊鸿,你曾帮越哥哥与贺家谈判,顺利让贺家成为越哥哥的拥趸。可如今,贺家这态度,又该当如何?” 澹台惊鸿双手拢在袖子里,目视前方,声音不咸不淡:“郡主比我更清楚,天照城如今是个什么局势。同盟都如此态度,更遑论其他世家?人心诡变,天照城,风雨欲来。” 林瑞嘉品了口茶,随他一同目视前方,绝美的面容上一片素冷:“左相大人,是否依旧站在越哥哥这边?” 澹台惊鸿轻笑了声:“自然。圣上对我有知遇之恩,澹台此生,只效忠于陛下。” 林瑞嘉放下茶杯起身,忽然朝着澹台惊鸿拜了下去:“那么,我和天明的命,便交给左相大人了。” 澹台惊鸿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忙不迭扶住她:“万万不可!圣上失踪,我理应效忠于小主子,郡主不必如此。” 林瑞嘉鼻尖泛酸:“此去天照,危险重重。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敌人,数不胜数。若是我不能帮越哥哥守住皇位,只求大人能够带着天明离开天照,等待越哥哥归来。若是我不幸遇难——” “郡主,有些话,是说不得的。”澹台惊鸿蹙眉。 林瑞嘉敛了眉眼,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大厅外走去。 一行人并未在贺家多做停留,很快启程回了天照。 此时东临火越失踪的消息,早已传遍东临国全境,更有心怀不轨者,传谣言说东临火越已经驾崩。 天照城内,本是沈国公和纳兰肃一同掌管朝中诸事,可自打东临火越失踪的消息传来,纳兰肃直接称病,推辞了手中一切公务。 每日朝廷例会,都吵得不可开交。诸多势力蠢蠢欲动,就想趁着林瑞嘉回来之前,将朝中局势定下。其中,尤以三派居多。 第一派以沈国公为首,坚决支持等待林瑞嘉等人归来。若是确定东临火越真的失踪了,那么可立东临天明为帝。 第二派以御史大夫姜汶为首,他早年曾拜于秦家门下,所以现在支持东临长锋,称应当请东临长锋回来主持大局。 第三派则以裴悯为首,坚决拥护东临紫晨。他们的缘由很简单,林瑞嘉没有身份,裴九才是东临火越的妃子。 沈国公不胜其烦,只盼着林瑞嘉能够早点回来,以便问明情况。 在前朝山雨欲来的局势中,后宫相对平静许多。萧太后每日管教兮雨和天明,六宫大权在握,其他太妃等人翻不起什么风浪。 东临观月则每日垂钓流影湖,自在悠闲,丝毫不把前朝的纷争当回事儿。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傍晚,林瑞嘉等人乘马车,终于抵达天照城郊外。 沈国公早率领了一干朝臣等候在郊外,谁都知道东临火越失踪的消息,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众官员一致跪下,口呼万岁。 林瑞嘉清越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圣上有要事,去了北幕。诸位大人不必多礼。” 跪着的众官员纷纷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不信。 跪在前排的萧战冷笑了声:“不知圣上去北幕所为何事?要去多久?” 马车里,林瑞嘉偏头透过绿纱窗望着远处的景色,已是秋天了,群山都染成了金黄,不远处的一棵柿子树上,早已挂满小柿子。而柿子树下的衰草上,隐隐有着白霜。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却也是凛冬将至的季节…… 她的唇角牵起一抹凉薄的笑:“右相大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圣上的私事都要过问。日后陛下回来,右相大人是不是还要管他每日里吃了几碗饭,喝了几杯水?” 萧战面色一僵,旋即冷笑:“郡主的这份傲气,希望能够一直保持下去。” 林瑞嘉没搭理他,声音平淡,却含着十二分的威严:“陛下前往北幕,曾留下圣旨一道。桑若,将圣旨取给沈国公。” 桑若领命,立即从车厢内捧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郑重地下车交给沈谦行。 沈谦行恭敬地展开来,看完之后,将圣旨交给身后的沈严,自己则朝着林瑞嘉跪下,声音洪亮:“微臣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832.第832章 凤袍 声音落地,全场寂静得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野果的清香弥漫在鼻尖,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却有人暗暗湿了脊背。 沈谦行的声音很大,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口中的“皇后”,就是幕倾城。 沈严咽了口口水,望向沈谦行,沈谦行对他颔首。 沈严站到林瑞嘉的马车前,面朝众官员:“百官接旨。” 所有官员面面相觑,朝着圣旨重又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幕氏倾城,敦睦嘉仁,淑德含章,敬慎居心,风姿雅悦,堪为六宫表率,允合母仪天下,特册为皇后。朕前往北幕,诸爱卿需克己奉公,天下大事,需禀过皇后再行决断,见皇后如见朕,钦此!” 他念完,所有官员都面带震惊,不可思议地盯着紧闭的马车。 场中寂静半晌,姜汶第一个不服:“这圣旨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可盖有玉玺?!” 沈严望了眼马车,将圣旨拿给姜汶过目。 姜汶学问做得不错,拿过圣旨细细研究,见下方的确有玉玺印。再看字迹,这字与皇帝一模一样,不像是模仿的…… 他有些疑惑,同样疑惑的还有萧战。 萧战拿过圣旨送到一名萧家派系的大学士面前,那大学士年逾花甲,凑近了细细观摩,最后对萧战摇了摇头。 林瑞嘉透过半透明的车帘,将这些人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唇角都是冷笑。她的字,原本就是越哥哥教的,可以说是自小模仿他的字长大。虽然后来常用的是簪花小楷,可越哥哥的字体也从未疏于练习。 或许半年前,这些老学究还能够观察出来她的字没有越哥哥的神韵,但是经过萧太后那段时间的调教,她对于字体神韵的把握比从前不知精进多少。 萧战捏着圣旨,沈严怕他毁了圣旨,忙从他手中夺过,转而交还给桑若。 林瑞嘉的声音再度从马车里传出:“诸位大人可还有疑惑?若是有,一并说出来解决了。若是没有,便启程会城吧,本宫乏得很。” 萧战望向萧和,萧和皮笑肉不笑,问道:“不知陛下要离开多久,何时回宫?” “这是陛下的事,与你何干?”林瑞嘉冷声。 “呵,皇帝是天子,他的一举一动,关乎天下百姓。他的安危和行踪,微臣可是关心至极呐!”萧和唇边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怎么,莫非皇后娘娘答不出来?” 林瑞嘉的视线扫过百官,他们有的惶恐,有的不解,有的好奇,有的等着看笑话…… 她在心里一一记住这些人的表情,又想了一会儿,答道:“陛下去北幕,最迟六月便会归来。诸位大人放心好了。” 这样的解释并不能安抚百官,可他们谁也无法再开口,只得将道路让开。 林瑞嘉的马车徐徐往天照城内驶去,她端坐在马车内,对道路两旁行礼的官员们视若无睹,只是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六个月时间,但愿越哥哥能够平安归来…… 进入皇宫,林瑞嘉随意用了些晚膳,天色便彻底暗了下来。她沐浴过后,身着白色中衣,独自待在未央宫寝殿,望着窗外的明月发呆。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被越哥哥册封皇后的情景,可那些场景里,没有一个是她自己偷拟了圣旨、自己册封自己做皇后的。 正在她发呆时,桑果和板栗挑了帘子进来,一个人手中抱着一个宝宝朝她福身行礼:“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说,既然您回来了,那么她就将大皇子和大公主交给您了!” 林瑞嘉愣了愣,她原本是派桑果和板栗去慈宁宫探望兮雨和天明,可萧太后居然将他们送还给她…… 她走过去,有小丫鬟拿来两个摇篮,她望着摇篮里的宝宝,兮雨朝她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娘亲……” “该叫母后了!”桑果在一旁小声嘟囔。 天明坐在摇篮里,一双圆圆的黑眼睛盯着林瑞嘉,声音透着稚嫩:“母后……” 桑果吓了一跳,“大皇子殿下听得懂奴婢的话?!” 天明伸手拿了摇篮边的小玩具,没理桑果。 林瑞嘉掩嘴失笑,俯身在摇篮,摸了摸他的脑袋,夸道:“天明好聪明!”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林瑞嘉看见,天明似乎对满脸懵懂无知的兮雨翻了个不屑的白眼…… 桑果望了眼两个宝宝,询问道:“娘娘,皇子和公主也放在寝殿里睡觉吗?会不会打扰到娘娘?” 林瑞嘉摇了摇头,目光几乎无法从兮雨天明脸上挪开:“无妨,让我多陪陪他们。” 好在兮雨天明都比较乖巧,晚上会自己睡觉,蜷缩在软毯里,不哭不闹的。林瑞嘉坐在摇篮边,月光从寝殿的窗户洒了进来,给她的全身都镀上了一层银辉。 她望了他们片刻,见他们似乎睡着了,便给他们盖好小毯子,自己起身坐到书案边。 她将书案边的那盏灯挑的亮些,拿出一张白纸,提了笔,沉吟片刻后将脑海中的计划写下:“明日,垂帘听政,与沈国公交接国事。一个月内,驱逐御史大夫姜家。三个月内,拔除萧家。六个月内,” 她的笔顿在半空中,迟迟无法下笔。 过了半晌,她才接着写下去: “等待越哥哥归来。” 她写完这些才上床休息,刚要放下帐幔,却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寝殿里响起:“父皇……” 她看过去,天明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目光带着盼望。 “天明。” “天明……想父皇……” 林瑞嘉鼻尖一酸,勉强对他露出一抹笑:“父皇去北边儿打猎了,要给天明猎一头最漂亮的小老虎。天明高不高兴?” “像雪灵一样……漂漂吗?”他说话还不大利索,却已然超越了同龄的孩子们。 林瑞嘉点了点头:“跟雪灵一样漂亮。” 天明心满意足地重又睡下,林瑞嘉躺在床上,却迟迟难以入眠。 翌日一早,苜蓿和板栗进来服侍林瑞嘉梳洗,临到要穿衣时,两个小丫鬟才赧然,居然没有准备皇后服制…… 833.第833章 垂帘听政 林瑞嘉望着她们的表情和空空如也的双手,猜到大约是她们忘记准备皇后服制。 她扶额,并未苛责她们。这件事说起来,自己没有早点吩咐下去,也是有责任的。 苜蓿眼珠转了转,提议道:“太后娘娘那里,想必会有以前的凤袍,不如先借来穿?”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只是这样一来,欠萧太后的就更多了。林瑞嘉蹙眉,正要吩咐苜蓿去借,守在门外的桑果走进来,说是端香求见。 端香带着六名小宫女进来的,林瑞嘉看过去,那些小宫女手中都捧着托盘,托盘里盛了衣裳、鞋履、朱钗、凤冠等物。 她抬眸看去,端香对她福身行了一礼,说道:“太后娘娘有些衣裳不想要了,吩咐奴婢拿来皇后娘娘这里。皇后娘娘看看,若是有用,便就留着。若是无用,便交给尚衣局吧。” 林瑞嘉下了床,对端香微微颔首:“太后娘娘的恩德,倾城谨记在心。” 端香微微一笑,又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林瑞嘉的目光扫过托盘,里面的东西都是簇新的,可见都还没穿过。 她伸手抚摸过柔软的缎子,眼底神色复杂。 晨曦的光洒在太和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上,百官身着朝服列于两侧,皆都低头拱手不敢言语。 一片肃静之中,一位身着金丝绣凤皇后服制的女子从远处姗姗而来。 她头戴凤冠,白玉般的面容绝美不可方物。她的手交叠于胸前,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如同散发着光芒,美丽而又高贵无匹。 她的身后,六名大宫女紧紧跟随,众星捧月,仪态万方。 她走到太和殿前的台阶下,微微抬起下巴,台阶之上的众臣皆都跪下,口呼千岁。 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长长的裙摆拖曳着穿过众臣的视线,最后进入了太和殿内。 太和殿皇座旁边,早设了珠帘。桑若和锦书为她挑开珠帘,桑果、板栗、寒蓉蓉、苜蓿则捧了她的裙摆往里走去。 林瑞嘉坐在了凤座上。 珠帘被放下,百官鱼贯而入,再次拜倒。 林瑞嘉的视线扫过殿下群臣,他们心甘情愿也好,心怀怨恨也罢,都已无法改变她是他们皇后的事实。 沈国公将这段时间的朝政大事汇报一番后,林瑞嘉听着觉得没什么问题,便示意他回列。 众官员面对林瑞嘉这样一个女人,即便有些话想说,却总觉别扭,一时间满朝文武鸦雀无言。 “诸位大人,都无事了吗?”林瑞嘉声音淡淡。 众人依旧不语。 “那么,退朝吧。” 众人忙行礼告退:“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瑞嘉坐在珠帘之后,望着两排文武官员鱼贯而出,唇角掀起一抹无奈的笑。到底是轻视女子,即便有事,这些人也不愿意对她说出口。 仿佛对他们而言,男人的统治才是合理的,女子则合该被他们所统治。 “娘娘……”锦书是才从宫外回来的,见林瑞嘉面色不虞,不禁有些担忧。 “无妨。”林瑞嘉倚靠在凤座上,一手托腮,“你待会儿就回王孙殿,我要知道有关姜汶的全部消息。” “是。”锦书福了福身子。 用过午膳,林瑞嘉去了慈宁宫给萧太后请安,却被端香告知萧太后正在午睡。林瑞嘉本欲等她睡醒,端香却又说萧太后近日不见外人。 林瑞嘉心中疑惑,却无法硬闯,只得准备回未央宫。只是还没转身,便听到萧以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瑞嘉转身扶起她,她的脸上挂着盈盈浅笑,“恭喜。” 林瑞嘉脸颊不自觉发烫,轻声道:“有什么可恭喜的……” 毕竟,这个皇后之位,可是她自己封的自己啊…… 萧以秋亲昵地挽了她的手:“你回来,是第一喜。你当上皇后,是第二喜。我曾说过,我朋友不多,这宫里也就与你一人熟识。这样的喜事,无论如何都该庆祝一番。我在秋水殿备了好酒好菜,无论如何,你得前去赴宴才算是给我面子。” “这……怕是不好吧?”林瑞嘉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正好燕王他也想见见你。”萧以秋笑道。 林瑞嘉推辞不过,也有心与东临观月说几句话,便笑着应了。 她回了未央宫,便唤来桑若:“之前派人去盯着燕王,那人怎么说?可有什么发现?” 桑若摇了摇头:“那暗卫说,燕王成日只与一位医女待在一起。”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前段时间,他的病好像重了些,接连多日闭门不出。太医院每日里都有太医去问诊,用了许多药。” 林瑞嘉点了点头,对东临观月放心不少。这次萧以秋设宴,可以趁机去问问他为何在萧战寿宴上说谎。若是有误会,尽早解开便是。 她盘算的好好的,刚准备去床上休息会儿,锦书正好回来。 她的效率很高,将王孙殿里有关姜汶的消息全部搬了过来,堆起来的卷册足足有一尺多高。 锦书笑道:“晴姑娘聪明,说搜集来的消息零零碎碎的,等需要的时候,找起来不方便,于是特地将消息写到编好的卷轴上,到时候可以直接归类,要用的时候找起来也方便。” 林瑞嘉眸中划过赞赏,笑道:“辛苦你们了!” 她没了睡意,便同几个丫鬟一起翻查起来。 姜汶的背景很简单,出身地方世家,十六岁上天照城游学,后拜入秦家,东临长锋的外祖对他有知遇之恩,他的前几个官职,都是秦家人一手提拔上来的。 林瑞嘉看着,放下卷册,凤眸里掠过不满。姜汶在秦家人手下,最终也不过是混了个河道副巡查使。最终将他提拔回京的,是越哥哥啊! 这样的人,用“狼心狗肺”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她又看了姜汶的家庭,他娶得是方家的小姐,后院没有纳妾,膝下只一个女儿。 苜蓿翻阅着,忽然将手中的那页指给林瑞嘉看:“娘娘您看。” 834.第834章 琼花 林瑞嘉看过去,上面是姜汶早些年在川河县任地方县令的记录。说是他曾判一桩杀人案,那杀人的男子合该偿命,可那男子乃是当地有名的豪绅。男子的家人送了几名美妾给姜汶,于是姜汶改判,判那男子无辜,反将被杀之人的亲兄长判为凶手,秋后问斩。 “娘娘,这里还有!”桑果将手中卷轴呈给林瑞嘉,林瑞嘉看过去,这桩案子时间比较近,乃是三年前姜汶任长郡河道副巡查使时,与交好的官吏去了青楼,姜汶看中了一位青楼名妓,结果不知怎的,竟错手杀了那名妓。按照东临律法,杀人者偿命,可这桩案子却被人压了下来,根本无人敢提。 林瑞嘉的指尖拂拭过卷轴,凤眸之中满是思量。 板栗有些气不过,说道:“那姜汶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却是道貌岸然之人!当真可恨!娘娘,咱们可要去搜集实证?” 林瑞嘉回过神,摇了摇头:“他在朝堂背后蹦跶的欢,我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将他逐出东临,哪里还有时间去搜集几年前的罪证。” “那,该怎么办?”众婢女不解。 林瑞嘉目光落在那堆卷轴上,王孙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搜集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可是却没有办法在短时间里搜集到罪证。 不过,虽无法找到姜汶的罪证,但是可以从他这两桩案子里下手。 喜欢美妾、喜欢逛青楼的男子,家中怎么可能不纳妾?!况且做官的男人讲究传承,他坐到御史大夫这个位置,如果只有一个女儿,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家里那位方氏,不允许他纳妾。 可像他那样劣迹斑斑的男人,要他不偷腥,简直如同猫儿不吃鱼一样难。 林瑞嘉示意锦书附耳过来,将切入点告诉她,锦书笑容满面,行过礼退下,立即出宫去办了。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不知道林瑞嘉打的是什么主意。 夜晚很快到来,林瑞嘉将沈国公送来的奏折看了一半,萧以秋的贴身丫鬟枫叶过来请她。 初秋的夜已经有了凉意,她披着薄披风往秋水殿而去。 秋水殿前,东临观月与萧以秋早已等候在外,见她过来,笑着对她行了个礼。 桑若为她摘了披风,萧以秋亲热地挽了她的手进了秋水殿。晚宴设在笔意小斋,婢女挑了帘子,三人走进去,林瑞嘉看见中央的圆桌上已经摆了十几道菜肴。 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不过烹制手法与皇宫御厨的手法却有些不同。 三人落座后,萧以秋笑道:“这些菜肴都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娘娘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林瑞嘉点头,桑若为她布菜,她吃了一只燕尾桃花虾,品了品笑道:“虾味鲜香,很好吃。” 萧以秋脸上的期待立即转为满足的笑:“燕王也曾说,最爱吃我做的燕尾桃花虾。” 东临观月笑而不语,朝林瑞嘉友好地举起酒杯致敬。 一顿晚宴好不好,关键是看菜肴酒品以及东道主的态度。而今夜这一顿晚膳,几乎是林瑞嘉从海上回来,吃得最轻松的一餐。 东临观月和萧以秋都不是复杂的人,林瑞嘉觉得和他们相处起来,一点都不累。 晚宴结束后,东临观月亲自送林瑞嘉回未央宫。 月上中天,两人的影子被拉长。 林瑞嘉想了想,决定将那天的疑问问出口:“燕王殿下,萧右相大寿那日,我去花园,你正好从花园出来,还记得吗?” “自是记得。”东临观月笑道,眉眼之间都是柔和。 “你当时说,你去看了琼花。” “不错。” “可是后来,以秋说,萧府的琼花早就谢了。”林瑞嘉的声音凉如秋水。 东临观月停下步子,有些迟疑地望着林瑞嘉:“你觉得,我欺骗了你?” “我只是觉得奇怪。”林瑞嘉答道。 东临观月低头,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哀伤:“原来,你并不信任我。” “可是,以秋也没有理由骗我琼花的花期。” 东临观月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下,依旧垂着眼帘:“以秋许久未回萧家,更不曾去萧家的花园。所以她不知道,萧家花棚里的琼花虽然谢了,可我却是在外面的角落里看见那一株的。那一株琼花孤零零地长在野草里,好不容易盛放了,可那花朵却偏偏瘦弱不堪。” 他说着,抬头望向林瑞嘉,一向温柔的凤眼此时微微泛红:“就像人一样。有的人生下来,一辈子只能躲在角落独自****伤口。好不容易得到一些东西,却被告知,那其实是别人的。所以你得到的,只能拱手送人。” 林瑞嘉不解他的话,半晌后,轻声道:“可是如你所说,所有的琼花都谢了,那一支却还在盛开,这难道不是上苍另类的一种赏赐吗?” 东临观月注视着她,她的脸被月光镀上银色,看起来美丽却梦幻,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他起身,收敛了多余的表情,重又换上温和的微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剩下的路,两人行走着,却各自无话。 翌日。 林瑞嘉昨晚回来后陪了兮雨和天明一段时间,后来又赶着看奏章,真正睡觉的时间几乎只有两个时辰。然而早朝却还得照上,她的起床气在面对国家大事时了无踪影,可实在太困了,几乎是被苜蓿和板栗拖着下床梳洗更衣的。 乘坐鸾轿往太和殿赶时,她稍稍小憩了会儿。她现在觉得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光是天天起早上朝,就够呛了。真不明白为什么各朝皇帝都把早朝时间定的那么早,多睡一会儿不好嘛? 她胡思乱想着,逐渐睡了过去。等鸾轿到达太和殿,桑若连忙将她唤醒,扶着她进入珠帘后。 大臣们照例先请安,接着几个老臣站出来唠唠叨叨说了一堆事,在林瑞嘉听来都是他们自己可以解决的。 她一手撑着脑袋,有些不悦,却仍然耐着性子听他们讲完。 她打着呵欠听他们在下面辩论,其中一位大臣讲话颠三倒四,同一件事,翻来覆去换着词语说了好几遍。 林瑞嘉暗自腹诽,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这个官位的。 835.第835章 钟瑶的怒意 半个时辰后,这些大臣终于就“是否减少天照城青楼数量”这一问题达成一致,达成的结果是“合理化安排青楼”。 林瑞嘉已经睡一觉醒了,听见他们讨论出的结果,眉间都是郁色。她大清早起来,可不是浪费时间听他们讨论这种完全没有讨论价值的问题。 “青楼”这一命题,本就不该拿到朝堂上来讨论。诸多冠冕堂皇的官员,嚷着减少青楼数量,实际上背地里却自己开着青楼。 所谓的减少数量,不过是为自己的产业减少竞争对手罢了。做青楼生意虽不光彩,可利润却是惊人的。一杯好茶,在外面卖半两银子,在青楼里,因着美人相伴、管弦丝竹,甚或能炒到几十两到上百两雪花纹银。 不过林瑞嘉完全没心思干预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道:“既是决定了,那便交由——”她的目光从萧战和姜汶的脸上掠过,落到澹台惊鸿身上,“交由左相处理吧。” 她心知肚明,处理这种事,可以捞到很大一笔油水。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便是这个理了。 澹台惊鸿领旨谢恩,同时也毫无意外地遭到其他派系官员的白眼。 林瑞嘉示意退朝后,便独自去了御书房看奏章。她学着批阅奏折,努力让自己的批注看起来更加严肃端谨。 对她亲自批阅奏章,大臣们虽然不服,却碍于她那道伪造的圣旨而无可奈何。 再者,朝中如今的五大巨擘:沈、萧、纳兰、钟、澹台,有三家站在林瑞嘉那边,一家称病不出。有那三家全力支持,他们这些小虾米又能说什么? 再加上外面还有个掌握着东临经济命脉的张家,传闻张家大少与幕倾城私交甚好,张家鼎力支持幕倾城,幕倾城的后台可谓坚不可摧。 寒蓉蓉过来给她送午膳,“娘娘,您别累着了,休息会儿吧?” 林瑞嘉合上奏折,随意吃了几口,忽然想起什么,丢了碗筷,对桑若吩咐道:“你去准备马车,我要出宫。别让太多人知道。” 桑若点头去办,很快将马车准备好。林瑞嘉带着几个大丫鬟一同出宫,径直往钟家而去。 钟家六角小楼里,钟瑶正忙着将她的十几个玻璃罐放进壁笼里,玻璃罐里盛了不同颜色的水,大约是钟家的特殊法具。 她看见林瑞嘉进来,愣了愣,旋即抬手示意她坐下。 两人在矮几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了,清眠端来香茶和钟瑶写字的小纸片。 林瑞嘉早已熟悉和她的交流方式,轻声道:“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我卜算一下,越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钟瑶抿了抿嘴唇,直接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龙星未移。碧落之下,黄泉之上,将得终始。” 林瑞嘉盯着纸片,碧落是天界,黄泉是地府,在这中间的,不就是人间吗? 也就是说,越哥哥他还活着。 她放心不少,对钟瑶道了谢,正要离开,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钟瑶伸手剥开她的衣领,但见她的脖颈光滑如玉,什么都没有。 钟瑶纯黑的双眸忽然变得骇然,她抬眸盯着林瑞嘉,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她松了手,在纸上写字:“纸符去哪儿了?” 林瑞嘉将幕北寒的事情叙述了一遍,钟瑶双眸之中满是绝望,她紧紧抓住林瑞嘉的手腕,力气之大,让林瑞嘉觉得很痛。 “你说我有血光之灾,我在海国时,被人用沸水烫了脸,算是验证了你的预言。可我后来用药,脸上很快就痊愈了。所以那道纸符,省下来给幕北寒,应当没问题啊!”林瑞嘉不解。 钟瑶使劲摇头,松了手,却好像很气恼似的,转过身不搭理林瑞嘉。 “钟瑶?”林瑞嘉试探着唤了她一句。 钟瑶依旧背对着她不肯说话。 林瑞嘉站了片刻,实在是弄不清楚她的态度,便匆匆下了楼。 钟瑶转身看她,小脸上很有些生气。 烫脸算什么血光之灾,自己的预言,根本就还没有实现啊!那道纸符,是灵儿省下来给自己的,自己没舍得用,特意送给嘉嘉,她却给了别人用…… 那道纸符,可护心脉,可救濒死之人。这纸符的珍贵,嘉嘉她根本没有意识到! 钟瑶跺了跺脚,决定以后都不再管林瑞嘉的闲事。 她想着,却又情不自禁趴到窗边,正好看见林瑞嘉离开的背影。 她有些不悦,明明想好了不管闲事,可是看见这个姑娘,总是忍不住想要帮一把。 大约,是因为灵儿的缘故吧? 她是灵儿的朋友,便也是自己的朋友…… 林瑞嘉坐上马车,桑若在外面驾车。 她抚了抚裙摆,问道:“姜家那边如何了?” 锦书笑道:“娘娘妙计,王孙殿花了一个时辰查探,果然探得姜汶在外面偷偷养了外室。奴婢将消息透给方氏,那方氏是个万年醋坛子,又泼辣得很,想必已经见到那名外室。恐怕现在,正在闹市里吵呢。” “过去看看。”林瑞嘉吩咐。 马车行驶到闹市口,她在车里便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桑果好奇地挑了窗帘看去,只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正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一边哭一边埋怨:“可怜我十五岁成了他的夫人,几十年恩爱,竟比不过这个狐狸精一个笑脸!大家看看,这个女人便是勾引我相公的骚·货!” 她话音落地,两名家丁立即推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过来。那女子脸上都是伤痕,想必是被方氏打的。 众百姓指指点点,有说方氏过分,有说这外室不要脸。不过在场的妇人们大抵都支持方氏,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夫君养个外室。 林瑞嘉看过去,方氏扬手又给了那外室几个巴掌,气冲冲地骂着各路脏话,丝毫没有御史夫人该有的沉静内敛高贵气质。 锦书解释道:“这方氏乃是姜汶早年在河川县所娶,是前任河川道知府的千金。小时候父亲还没做上官时,是吃苦长大的,性子泼辣的很。嫁给姜汶二三十年,将他治得服服帖帖。以前姜汶也曾试着纳妾,可接连三房美妾进门,都被方氏暗地里弄死了,甚至有一位还怀着身孕一尸两命。姜汶斗不过方氏,后来再有心想美人,却也没有那个贼胆了。” 836.第836章 设计姜家 林瑞嘉望着毒打外室的方氏,那名外室跪地求饶,脸上到处都是淤青和巴掌印,几乎看不出以前姣好的面容。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姜汶由一位下人领着,匆匆赶了过来,一把抓住方氏的手,喝道:“大庭广众的,你是嫌不够丢人吗?!” 方氏一愣,旋即使出了女人的杀手锏,捂着脸大哭出声:“好你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以前我父亲还做官时,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又是怎么对我的?!” 姜汶气得不行,强忍住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外室,好言劝道:“夫人啊,有什么事咱们回府说,你在这里闹,置为夫的官威于何地?!” 方氏才不吃他这一套,更不管他的什么官威,只是指着围观的百姓,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现在就给我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了,你到底是要外室还是要我!” “夫人啊……”姜汶吐血的冲动都有了。 他本来好端端和同僚们商议,怎么堂堂正正给幕倾城冠上“后宫干政”的罪名,商量到一半儿,却被告知他的夫人在闹市打他的外室。他急匆匆赶过来,看见这一切,只觉老脸都要丢尽了,偏方氏还在这里闹。 “你说啊!”方氏哭着大吼。 那名外室也是个有心眼的,哭哭啼啼攀着姜汶的衣角,媚眼含愁,声音软酥:“姜郎,姐姐她容不下柳儿,柳儿不愿姜郎为难,明日便回老家好了……” “我呸!谁是你姐姐!”方氏又一巴掌扇到那外室脸上,“你个贱·胚子,少在这里跟我套近乎!姜汶看上你,那是他眼瞎!你再敢对他使媚眼,我挖了你的眼睛!想进姜府的门,这辈子都别想!这姜府,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围观的百姓们指指点点,姜汶只觉颜面尽失,无比丢脸。 二三十年了,他头一次对方氏大动肝火:“什么你说了算?!姜府何时轮到你当家了?!” 方氏一听,顿时急了,伸手便去拧姜汶的耳朵。平常她总在府里这样做,她都已经习惯姜汶对她言听计从。可今日,姜汶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一把甩开她的手,直接拉了地上的外室,气冲冲地大步离开。 方氏被甩倒在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完全傻掉了,她没料到,姜汶居然敢这样对她…… 马车内,林瑞嘉抿了抿唇,能够容忍这种女人二三十年,想必这姜汶,对方氏乃是真爱。 只是,在不停打打闹闹的日子里,他没有意识到,方氏也没有意识到。 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林瑞嘉示意锦书将方氏请上马车。 锦书走到方氏跟前,伸手将她扶起,拿帕子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汗珠和灰尘:“姜夫人,您没事吧?” 方氏打量锦书,见她穿着打扮不俗,知晓她不是寻常人家的丫鬟,又见不远处停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眸中不禁露出一抹疑惑。 锦书将她的疑惑看在眼底,笑道:“姜夫人不必疑虑,刚刚那一出,我家夫人都看在眼里了。她觉得,这事儿是姜大人做得不地道。好好的男人,怎能养什么外室?我家夫人,对外室可是深恶痛绝呢。” 方氏只觉这话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便问道:“你家夫人,是什么人啊?” 锦书仍是笑吟吟的:“这儿风大,姜夫人不如随我家夫人去醉仙楼吃口热茶,慢慢聊?” 林瑞嘉成功将方氏骗到醉仙楼。方氏面对着这么一个举止优雅的美人,很是自卑,没敢开口大声说话。 不过她瞟了林瑞嘉几眼,又觉着林瑞嘉有些面熟。 锦书给她斟了茶:“姜夫人可是觉得,我家夫人看起来,颇有些眼熟?” “正是、正是!”方氏忙不迭点头。 桑果扑哧一笑:“坐在你面前的,可是当朝的皇后娘娘!” 方氏愣了愣,好半天才回过神,忙起身要对林瑞嘉行大礼。林瑞嘉笑容可掬地拦住她,“方姐姐莫要多礼。出门在外,咱不兴那一套。” 一声“方姐姐”将方氏唬得一愣一愣,内心又高兴又骄傲,在林瑞嘉对面坐了,堆起一脸笑:“瞧臣妇这眼神,竟没认出皇后娘娘,当真该打!” 林瑞嘉做皇后,未行封后大典。但方氏曾在别人宴会上做客时,看过林瑞嘉几次,因此知晓这位倾城郡主就是如今的皇后。 林瑞嘉抬手示意方氏喝茶,“对于外室,本宫是深恶痛绝的。男人嘛,家中明明有了美妻,却还嫌不够,总念想着外面的桃花,真是叫人伤脑筋、叫家里的娇妻伤心。” 方氏觉得连皇后这样的大人物都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于是无比兴奋,赞同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这男人就像那兔子,有窝边草不吃,偏要去远的地方吃草。不对不对,应该说,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贪心得很!” 林瑞嘉笑了笑,“对付外室,我倒是有个法子。” “哦?不知是什么法子?”方氏眼中满是精光,“今日之事娘娘看在眼里,那外室蹬鼻子上脸,当真可恨!娘娘若是有妙法赐教,臣妇感激不尽!” “人常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土做的。水该是柔的,可今日方姐姐在闹市上,却分明咄咄逼人得很,叫姜大人下不了台。若是方姐姐回府向姜大人服个软,小意温存一下,想必姜大人定会回心转意。”林瑞嘉亲自给方氏添茶,“必定,姜大人与方姐姐多年感情,是那个外室怎么都比不上的。” 方氏一想,的确有理,忙对林瑞嘉感恩戴德地道谢。 两人一同用了点心,过程中林瑞嘉却蹙着眉尖,状似不开心。 方氏疑惑,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林瑞嘉轻轻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本宫帮你是图什么。朝堂上,姜大人屡屡相逼于本宫,本宫该恨你们才是。可今日一见姐姐,便觉亲切,这才出手相帮。本宫帮得了天下人,可天下人,却没人能帮到本宫。” 837.第837章 东临长锋的信 方氏一听,立即说道:“娘娘这样好的人,姜汶那厮居然还敢逼娘娘?!娘娘放心,等我回家,定要他好好跟娘娘认个错!娘娘可是皇后啊,还有没有王法了,他怎么能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呢?!” 林瑞嘉望着她拍着胸脯打包票的样子,心中知道事情已经办成了七分,便面带感激,向她谢过。 方氏受宠若惊,对林瑞嘉的好感度蹭蹭往上窜,一顿饭吃得很是尽兴。 锦书亲自将方氏送下楼,上来时,看见林瑞嘉正倚在窗边眺望远方。 她走过去,柔声道:“娘娘今日辛苦了。” 林瑞嘉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却说方氏回了府,按照林瑞嘉说的主意,先向姜汶敬茶赔罪,姜汶诧异于她的态度,方氏声音柔和:“妾身想过了,怎么多年,相公都没有好好纳一房美妾,以致膝下只暮雨一个女儿,都是妾身的错。” 她说着,走到姜汶身边,挽袖给他添茶:“那名外室,相公若是喜欢,妾身便做主替相公纳进来好了。” 姜汶满眼疑惑,抬头看方氏,她的侧脸在灯下泛着柔光,比平常温柔很多,有一种特别的美。 他不自觉伸手握住方氏的说:“香儿……” 方氏鼻尖泛酸,“不知那位妹妹身在何处?不如妾身这就派人去将她接过来?” 姜汶见她眼圈泛红却强笑着,一颗心不禁软了大半,摆手道:“什么外室,我姜汶这辈子,只有香儿一个女人!” 说着,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将方氏打横抱起往寝屋而去。 方氏一张脸通红,“还不快放我下来!都老夫老妻了,像什么话!” 姜汶却不依,将她径直抱到床·上,两人小别胜新欢,恩爱情浓,比往日里更多了不少夫妻情分。 翌日天还未亮,方氏起床为姜汶更衣,想起林瑞嘉的事,不禁一边为他系腰带一边道:“相公,我听说,你和皇后娘娘不和?” 姜汶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谁不知道啊!市井上都传开了,皇后娘娘一个女流之辈,垂帘听政,诸多朝廷大员都心怀不满。”她说着,垂下眼帘给他整了整朝服,“相公,咱家不图什么高官厚禄,就图一家平平安安!圣上不在,就皇后娘娘一个人撑着朝政,她一个女人家,也忒不容易。况且,相公这御史大夫的位子,是圣上一手提拔上来的,相公若是心怀感恩,切莫再念想着秦家了!” 姜汶许久不语,好半晌后,才问道:“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方氏抬眸看他,有些嗔怪:“能有谁啊,都是我自己的想法!” 姜汶摇了摇头,转身去正厅用早膳。 姜府一家人用完早膳,方氏带着年仅六岁的女儿姜暮雨站在府门前送他去上早朝。姜汶坐进轿子,掀开窗帘,便看见府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下,他的一对妻女正朝他微笑挥手。 “爹爹,要早点回来啊!给暮雨带糖人吃!” 他望着奶声奶气的女儿,明明是六尺汉子,却忍不住红了眼圈。 是啊,他当这么多年官,如今坐到御史大夫的位置上,也算是圆满了,他还图什么呢?不就图个家庭美满吗? 即便让秦皇接手东临,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秦老对他有知遇之恩,可真正将他提拔回京的人,是圣上啊! 想明白一切,姜汶发出长长一声喟叹,差点就走了岔路啊! 今日早朝,林瑞嘉的精神稍稍好点。 可偏偏在她精神好的时候,萧战呈上一封信,说是秦国使臣送来的。 桑若将信呈给林瑞嘉,林瑞嘉扫了一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那封信紧紧攥成一团。 群臣面面相觑,林瑞嘉将信扔给萧战,“念。” 萧战捡起来抚平,眸中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朗声念道:“朕闻东皇失踪,东临无主,天明尚幼,无法临朝,朕深感忧虑。朕乃东皇兄长,理应代他照理东临朝政。若东皇不归,朕愿续娶倾城皇后,共临天下。” 他念完信,群臣顿时议论纷纷。 “秦皇好大胆子,不光要侵吞我东临国土,居然还想娶皇后娘娘!” “莫怪他有如此想法,两位皇子尚幼,的确无法继承大统。燕王殿下仁义,却无心储位,这世上,也只有秦皇才有资格做东临的皇帝!” 林瑞嘉听着他们的议论,凤眸掠过一道暗光,落在姜汶身上,“早几日,姜大人便闹着要请秦皇回来主持大局,今日之事,姜大人如何看待?” 她话音落地,群臣的议论声都停下来,纷纷望向姜汶。谁都知道在请东临长锋回来一事上,姜汶首当其冲。今日,想必他也会支持东临长锋这封信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姜汶出列,恭敬地朝着珠帘跪了下去:“微臣认为,秦皇此举有失妥当。其一,他自立为秦帝,乃是东临叛徒。其二,他发动与东临的战争,父子交战,兄弟相杀,罔顾人伦,不堪为东临皇帝。” 他这番言论掷地有声,所有人都静静看着他,金銮殿内一丝声音都没有。 林瑞嘉眼底掠过一抹满意:“姜大人说的不错。”她说着,威严的目光扫过群臣,“那些嚷着要请东临长锋回来主持大局的人,若你们心心念念都是东临长锋,不如就卷了铺盖,带着全家老小投奔秦国,本宫绝不阻拦。本宫现在就给你们这个机会,要去秦国的站出来,本宫亲自派人送你们去。” 她说完,大殿之中鸦雀无声,没人敢接话,更没人敢站出来。 林瑞嘉见早先闹着要请东临长锋回来的几个人低着头缩在队伍里,唇角牵起一抹冷笑:“既是都不愿意去,那便好好给本宫做事。今后若是再让本宫听见请东临长锋回来的言论,便以叛国罪论处。退朝!” 一番话说的恩威并施,群臣没有一个不服的,于是都跪了下去,“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瑞嘉离开之后,那几个支持东临长锋的官员围住姜汶,“姜大人,您刚刚是何意?怎的就站到了皇后那边?” 838.第838章 萧沈交锋 姜汶摇了摇头:“诸位大人,这位皇后手段可不寻常。本官啊,没胆儿跟她作对!”说着,拂袖而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叹了口气,一同离开。 林瑞嘉独自去了御书房,将东临长锋的信放在龙案上,端详良久,忍不住轻笑出声,这样风格的信,与东临长锋的性格还真符合…… 她托腮想了一会儿,提笔给他回信:“圣上虽不在,可东临仍有百万雄师,踏平秦国足矣。圣上虽不在,可将帅良才、文臣大儒,东临无一不具。秦皇慎言。” 她写完,吹干墨水,又读了一遍,觉得文字很端庄,便封了蜡,让桑若拿去找使臣带给东临长锋。 在林瑞嘉忙着东临长锋一事时,瑶光殿内,又是另一番形势。 裴九抱着东临紫晨端坐在珠帘之后,萧道绝好整以暇地斜倚在珠帘外的软榻上,眯着眼,声音轻慢:“幕倾城好手段,不过是拉拢了一个妇人,便让那姜汶丢盔弃甲投降。” 裴九示意嬷嬷将东临紫晨抱走,淡淡道:“幕倾城的手段,你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有什么好惊叹的!” “哟,我怎么从这话里,闻到了醋意?”萧道绝睁眼,俊美的面容随性而慵懒,“裴妃娘娘,这手段不如人,就是不如人,我夸她一句,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裴九低头喝了口茶,没说话。 “要对付幕倾城,还得从她的爪牙下手。而那王孙殿,便该是第一个被毁的。”萧道绝的瞳眸里出现了一丝决绝,“她能这么快解决姜汶,都是王孙殿的功劳。若是没了王孙殿……” “你打算怎么做?”裴九好奇。 “我听闻你们裴家护院轻功和水性都极好,你借我三十,我带他们去烧掉王孙殿。”萧道绝声音淡淡。 裴九蹙眉,“萧道绝,我让你住在瑶光殿里,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你怎么还敢要求其他?再者,我哥哥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不会让裴家涉险的。” “真是绝情啊!”萧道绝冷笑,“既如此,那我只能找其他人了。不过,裴妃,我找你帮忙,你这个不肯帮,那个帮不了,休怪他日,你需要我帮忙时,我也各种推脱!” 裴九没说话,萧道绝的目光穿过珠帘,冷冷扫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萧道绝的动作很快,当晚便召集了萧家三十好手,每人都身着黑色劲装、黑巾遮面往凌波湖而去。 凌波湖上,四艘轻舟小船平静地驶向湖中心的王孙殿。萧道绝负手独立船头,黑色的腰带在夜风中翻飞。他注视着那个灯火辉煌的湖中楼阁,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今夜的月色很好,沈宽独自躺在王孙殿屋顶上,一手拎着酒壶,静静注视着天空的一轮皓月。 身着白裙的少女爬上屋顶,正是君雾。她小心翼翼走到沈宽身边坐下,从他手中拿过酒壶,声音轻软:“沈大哥,你又喝多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沈宽大笑起来,翻了个身看向君雾,“你怎么也来了?” “晴姑娘说,你在屋顶上待了一下午,现在还不见下来,她不放心,让我上来看看。”君雾回答,模样很乖巧。 她这些天除了待在澹台府里陪沈宁琅看孩子,也常常会来王孙殿帮点小忙。只因为,这个男人常常出没于王孙殿。 沈宽长长呼出一口气,望了眼天空的皓月,又低头看向湖面,湖面上也有一轮明月,水波粼粼,将那明月分割开来,有一种朦胧的美。 君雾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湖面,却注意到几艘黑色的船正朝这里缓缓靠近。 “沈大哥,”她轻声,“你看船上的那个人……” 沈宽看过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那个人,不是萧道绝又是谁?! “他居然还敢出现……”沈宽冷声,瞥了眼君雾,“你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我去部署人。” 君雾点了点头,沈宽纵身而下,很快没了踪影。 萧道绝从北疆叛逃,现在已被全国通缉,轻易不得露面,这也是他藏身于瑶光殿的原因。 君雾坐在房顶上,望着那几艘船缓缓靠近,不禁有些紧张,轻轻攥住了裙摆。 此时夜半,王孙殿内已经没什么客人了。萧道绝带人上了岸,三十个手下身形敏捷,每人都带着一桶火油,分散开来往王孙殿四周而去。 王孙殿外有一批侍卫,不过比起萧道绝带来的人,身手太弱,几乎都是一刀封喉被放倒在地。 他们将火油泼在王孙殿主楼外,随后迅速回到萧道绝身边。萧道绝站在王孙殿大门外,抬头看着那块烫金匾额,唇角冷笑,纵身而上,挥剑想要将匾额砍倒在地。 可没等他挨到匾额,上方一个白影急速落下,长剑闪烁着寒光刺向他。 萧道绝收手落地,白影稍后落在王孙殿大门口,正是沈宽。 沈宽淡然地望着他:“萧二公子好大的胆子,私自叛逃,罔顾圣旨,如今还敢纵火王孙殿,此罪当诛!” 萧道绝大笑一声,“我以为,沈公子原是清风傲骨之人,不曾想,竟也做了幕倾城的走狗。沈宽,她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舍得为她卖命?哦……我明白了,如今东临火越不在,她空虚难耐,于是许了你闺房之乐吧?” 这话说得难听,沈宽脸上的表情极冷,长剑毫不犹豫刺向萧道绝面门。 随着二人打起来,王孙殿内涌出一批暗卫,与萧道绝带来的人战斗到一处。 萧道绝眼角余光注意到这些人,不禁蹙眉,他以为王孙殿不过是做生意的地方,没料到里面竟有这样多的高手…… 好一个幕倾城,当真是做好了一切防备啊! 原本沈宽是打不过萧道绝的,但因了那只麒麟臂,整个人内功提升了不少,与萧道绝竟能打成平手。 萧道绝知晓自己不宜久留,因为无心恋战,被沈宽刺伤左手。他寻了个空荡朝下方扔了烟雾弹,命人立即撤退。 他运着轻功到房顶上,却看见君雾坐在那里,怔怔望着他。 839.第839章 君子,小人 他喉头动了动,面无表情地上前,在君雾呼救之前点了她的穴道,直接将她扛走。 下方烟雾弹散尽,沈宽见原地已没了萧道绝和他的人,知晓他是撤退了,便松了口气。 晴儿从里面出来,提醒道:“君小姐呢?” 沈宽一惊,忙纵身到房顶上,却见房顶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君雾的影子! “糟了……” 萧道绝扛着君雾上了船,命手下立即开船。 君雾被扔在船上动弹不得,只能用一双眼盯着萧道绝。 萧道绝喘着气坐下,手下拿了事先准备好的药箱过来想要给他包扎,他却伸手解了君雾的穴道,声音清冷:“包扎。” 四周都是茫茫湖面,夜雾升起,可以隐隐看见远处湖心王孙殿散发出的朦胧微光。 沈大哥和救兵还没有赶到…… 君雾强捺住内心的害怕和焦虑,接过药箱,慢吞吞打开来。里面有一些简单的药物,还有纱布和剪刀。 “把那个白瓶的,洒在伤口上。”萧道绝冷声命令。 君雾拿起白瓷瓶,拔开瓶塞,抖了抖瓶身,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 萧道绝忍住疼痛,吩咐她裹纱布。 君雾在他胳膊的伤口上缠了两卷纱布,用剪刀剪断后,下意识地系成了蝴蝶结的样子。 蝴蝶结一系完,她便敏锐地察觉到四周僵化的气氛。 她大着胆子抬头看去,只见萧道绝盯着他胳膊上的蝴蝶结,脸色阴郁难看。 君雾害怕不已,哆嗦着要给他重新系,却被他一把推开。他起身去了船头,指挥着人往之前设计好的退路走。 他们一路往西,穿过了大半湖面。上岸之后,君雾被萧道绝拖着往前走,触目所及都是荒野。她猜测这里大约是天照城的城郊,借着月光,甚至还能看见远处纵横起伏的山丘。 众人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终于在山腰上一处农家停了下来。君雾定睛看去,这农家与一般农家无异,进了门,里面的摆设也都没什么问题。只是其中一人挪开厨房角落的大米缸,便能看到米缸下的一条密道。 密道里点了灯笼,众人下了阶梯,四周的摆设逐渐变了。 这下方竟藏了一座豪宅,处处摆设着古玩珍物,上好的梨花木镂花桌椅,珠帘半卷,美婢成群。 萧道绝拖着君雾径直进了最里面的寝屋,四名美貌婢女已经拉开屏风备好热水,上前为他宽衣解带。 君雾一个人被晾在屏风外,听着从屏风后传出的水声,无措地捏着裙摆。 她独自站了好一会儿,里面的水声终于停了。过了片刻,身着中衣的萧道绝从屏风后走出,一名美婢为他挑起帐幔,他径直躺了上去。 其他人将水桶等物什收拾干净后,便退了出去。 整个寝屋里,只剩萧道绝与君雾二人。 君雾傻站在那儿,没人过来问她是谁,也没人管她睡哪儿。 四周很安静。 蜡烛逐渐燃烧殆尽,屋中很快暗了下来。 君雾踌躇片刻,试探着问道:“明天,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萧道绝悠闲地躺在床上,声音慵懒:“凭什么?” “你抓我,并没有什么用处。” “你可以制衡沈宽,怎么会没用处呢?” 君雾走了很久的路,又站了许久,腿酸得很,便摸索着在一张大椅上坐下,望着床铺的方向:“我不过是一介女流,萧公子把我卷进来,岂是君子所为?” 这样单纯的话,让萧道绝忍不住笑出声来:“君子?从我出生以来,还没人跟我提过君子二字,你是第一个。”他说着,正色道,“我问你,这世上,是君子活得久,还是小人活得久?” 君雾盯着他,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做恶人,得到的远比君子多。只有不择手段,方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萧道绝冷笑。 “不……不是这样的……”君雾的声音很轻,透着一股灵气,“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世上,唯有君子,方能心无所累,方能没有负担地前行。小人,恶人,他们心里承受的东西,要比寻常人多得多。他们,其实很累。即便得到一些东西,又怎能抵得过他们失去的东西?” 这一番话虽然稚嫩,却让萧道绝对君雾多看了几眼。 他起身下床,缓缓走到她的跟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道:“不要与我争这些没用的。在你眼里,沈宽是君子,我是小人。可你现在,却被我这个小人夺来。” 他说着,忽然打横抱起君雾,将她扔到床上,将她的双手按在头顶,欺身而上,借着床头微弱的一盏烛火,盯着她的黑眸,俊美的面容满是冷肃:“我是小人,但我现在可以轻而易举得到你的清白。沈宽是君子,可他什么都得不到。或者,残花败柳?” 君雾的身子微微打颤,她很怕萧道绝,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萧公子,你知道,你这样,是没用的……” 萧道绝削薄的唇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另一只手摩挲过她的身体:“什么没用?我觉得,很有用啊!” 君雾紧盯着他戏谑的双眸,萧道绝的手已经探进她的裙摆。 一抹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唇角淌下。 萧道绝愣了愣,“君雾?” 君雾忽然笑了,大口大口的血液被吐了出来:“你看,我说了,没用的……” “你这个白痴,居然敢在我面前咬舌!”萧道绝怒骂一声翻身·下床,大吼出声,“来人,找大夫!” 君雾痴痴笑起来,美眸盯着帐幔顶部,眼睛里逐渐失去了神采。 翌日。 萧道绝坐在床边,因为一夜没睡,眼下全是青黑。 婢女端了煎好的补血汤药进来,他接过,白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君雾,舀了勺汤药送到她唇边。 可君雾紧抿着嘴唇,那汤药根本灌不进去,尽皆顺着她的脸颊流到枕上。 萧道绝冷声:“去拿个漏斗来。” 房里的丫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去拿来漏斗,萧道绝将漏斗一端直接戳进了她嘴巴里,旋即将汤药“咕嘟咕嘟”倒了下去…… 840.第840章 轻薄皇妃 在场的婢女们强憋住笑,君雾在昏迷之中竟生生被呛醒。无力地睁开眼,拔了漏斗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灌进去的药被吐出来一半。 萧道绝有些生气,“你还想不想好起来?” 君雾浑身虚弱,美眸之中毫无神采。 她以为她死了,却没料到,居然又被这个男人给救回来…… 她勉强抬起头看他,小脸上一片苍白,声音都在发颤:“送我回去……” 萧道绝将药碗重重搁在床头上,静静看了她一眼,起身大步离开。 君雾难掩失望,盯着他的背影,整个人脱力地倒在床上。 而另一边,沈宽进宫面见林瑞嘉,将昨晚的事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王孙殿虽然无事,可他将君雾抓走,我怕君雾会有事。” 林瑞嘉坐在龙案后面,稳住心绪,说道:“萧道绝曾中过君雾的美人计,他将君雾带走,恐怕就是为了报复。” “那,咱们该如何是好?”沈宽十分忧心。他将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找了,可萧道绝就好像凭空消失了般,一点踪迹都没留下。 林瑞嘉起身,在御书房里转了两圈,最后道:“他应该不会把君雾怎么样。” “何以见得?” “萧道绝此人,应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种。说来可笑,我有种直觉,他是真心爱慕君雾的。”林瑞嘉失笑,抬眸望向沈宽,“我知道这很荒谬,可我就有这种感觉。你想啊,他被你伤了手臂,应该尽快撤退才是,可他却不嫌麻烦地抓走君雾,这不是给自己找个拖油瓶吗?” 沈宽想了想,皱眉问道:“可娘娘刚刚说,他是为了报复……” “所谓的报复,可以分很多种。若是君雾够聪明,够争气,她可以将萧道绝吃得死死地。”林瑞嘉凤眸里掠过寒光,指尖拂拭过龙案,“另外,你若是在城内找不到他,可以去城外试试。” “是。” 沈宽很快离开皇宫,他没注意到,在他出宫门的同时,一辆毫不引人注目的运菜车同时驶进皇宫。 萧道绝偷乘着这辆车进入皇宫,很快摸进了瑶光殿里。 裴九正抱着东临紫晨晒太阳,见他潜进来,忍不住左右看了看,低声训道:“你这样进出,会给我带来大麻烦的!” 萧道绝白了她一眼,伸手掐了把东临紫晨的脸颊,东临紫晨大哭出声,裴九又心疼又心急,哄了他半天,好不容易等他止住哭声,将他交给嬷嬷抱走,埋怨地看向萧道绝:“无事生非!” “你还有心思哄孩子!昨晚的计划都泡汤了,王孙殿没烧成,我还受了伤!”萧道绝冷声,“这一切,都怪沈宽。我告诉你,咱们现在必须先除掉沈宽!他是幕倾城的忠实走狗,只要没了他,幕倾城就等于断一臂膀!” 裴九一脸漠然:“你之前说要毁掉王孙殿,结果失败。现在又要杀沈宽,恐怕结果,又会是失败吧?” “沈宽之事,还得你出面。”萧道绝盯着裴九。 裴九愣了愣,“我?!” 傍晚时分,沈宽正在筱红楼用晚膳,忽然有宫里的人过来传旨,说是皇后娘娘召见。 沈宽以为君雾有下落了,便顾不得吃了一半的饭菜,匆匆往宫中去。 那传旨的太监却绕过未央宫,领着他径直往瑶光殿而去。沈宽心中疑惑,问那太监:“为何引我到这里?” 那太监笑容满面,恭敬回答道:“沈大人去了便知。” 沈宽满腹疑虑地跟着他进了瑶光殿,几名婢女掀起珠帘请他进去,他站在外面,有些犹豫:“这里是内殿,我怕是不方便进入。” 胭脂从里面出来,端着托盘,托盘上盛着两杯喝了一半的茶,笑道:“沈大人多虑了。皇后娘娘正与我家娘娘商议大事,请沈大人进去参谋一二。” 说着,恭敬地对他福身行礼,随即退了下去。 沈宽注意到她手中端的是两杯茶,心里的疑虑不少,便进了寝殿。 可没等他看清里面的景象,只听得一声尖叫,裴九香肩半露,满脸都是泪珠:“非礼啊!” 只是瞬间功夫,沈宽便别无数侍卫包围。 他的目光落在裴九身上,映月拿来披风给裴九披上,裴九瑟瑟发抖,指着他:“轻薄皇妃,罪该万死!来人啊,将他带去皇后那里,本宫倒要看看,皇后会如何处置他!” 沈宽抿了抿唇,一言不发,任由那几个侍卫将他押着往未央宫方向去。 裴九收拾妥当后,也跟着去了,泪痕未干的小脸看起来楚楚可怜,可那眼底隐隐闪烁着,分明就是阴谋得逞的笑。 沈宽一路上想得很明白,今日这出戏,便是冲着自己来的。看似布局简单,可对手实际下了不少功夫。 传旨的太监,伪造的懿旨,宫门放行的守卫,瑶光殿的那些证人…… 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安插上“轻薄皇妃”的罪名。 未央宫里,林瑞嘉刚用完晚膳,桑果就火急火燎冲进来,说是出了大事。她到了正殿,便看到捂脸痛哭的裴九和一言不发的沈宽。 “到底怎么回事?”她蹙眉。 裴九率先说道:“沈大人他潜入后宫,妄图轻薄于我!幸亏胭脂和映月拼死相护,才没让他得逞!皇后娘娘,这事儿,您可得为我做主!” 林瑞嘉看向沈宽,沈宽面无表情。 “沈大人……没话可说吗?”林瑞嘉自然是不信裴九的。 沈宽摇了摇头,“清者自清。” “呵,沈大人刚刚在瑶光殿里,对我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如今闹到皇后这里,却又来一句‘清者自清’,当真是可笑!”裴九又气又怒。 胭脂朝林瑞嘉福了福身子:“奴婢有话说。沈大人并没有喝醉,他很清醒地闯进娘娘的寝殿,说了很多轻·薄·猥·亵·娘娘的话,实在是不堪入耳。沈大人乃是国之栋梁青年才俊,做出这种事,实在是沈家不幸!还请皇后娘娘秉公处置,还娘娘一个公道!” 裴九带来的一干宫女太监都跪了下去,高声喊道:“求皇后娘娘秉公处置,还娘娘一个公道!” 841.第841章 以牙还牙 裴九眼角余光瞥见他们卖力地演出,丝帕掩盖住小嘴溢出的一丝笑意。 萧道绝的计策,当真厉害! 林瑞嘉望向沈宽,沈宽站在中间,一脸平静。 “沈宽,本宫给你一个机会,你将事情从头说一遍。”林瑞嘉淡淡道。 沈宽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倒是想说,可他知道,自己既没有人证更没有物证,那个传旨的太监早不知道溜哪儿去了。而裴九这边,伪造了一票人来证明他轻薄于她,他这一张嘴,就算是说开了花,也抵不过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证啊! 他低头,无奈地朝林瑞嘉拱了拱手:“微臣无话可说!” 裴九适时说话:“皇后娘娘,沈大人既然如此说了,还请娘娘公平处置。” 林瑞嘉在龙案后坐下,抚平裙上的褶皱,半垂着眼帘:“来人啊,将沈宽押入大理寺,听候发落。” 沈宽抬头,深深凝视了她一眼,又扫了眼裴九,主动随侍卫离去。 裴九目送他离开,转而对林瑞嘉福了福身子:“多谢娘娘。” 林瑞嘉抬眸看她,她与她直视,毫无畏惧。 半晌之后,裴九收回目光,在林瑞嘉的视线里,淡然转身离开。 侍立在旁边的桑果有些气不过:“好嚣张的气焰!什么‘轻薄皇妃’,我看,就是她自己弄出来的一出戏!” 林瑞嘉摩挲着腕间的玉镯,凤眸之中满是思量。 沈宽昨晚才和萧道绝交锋过,今天就被裴九设计。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难道,裴九已经和萧道绝勾搭上了? 她蹙起眉尖,萧道绝代表着萧家,裴九若是和萧家勾搭起来,意味着什么? 萧家要扶持东临紫晨吗? 她眼中泛过冷意,萧家也好,裴九也好,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当务之急,是救沈宽出来。 就在林瑞嘉想着如何救沈宽时,沈家早已乱了套。 沈家书房,宁氏揪着沈国公的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怜我宽儿才从洛川回来,托圣上的福重得手臂,如今却又身陷囹圄!老爷,你怎么就不想想办法?!” 沈国公本就心烦,被她这么一缠,心头火气,怒声道:“若非他不争气,进宫去跟那个裴妃纠缠,事情何至于此?!” 宁氏一听,顿时气不过,“宽儿是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他绝不是会跟妃嫔纠缠的那种人!” 沈国公一拍桌子,双眼通红:“他怎么不会?!那筱红楼是不是他开的?!成天逛青楼、逛妓·院,这样的儿子,我不认!” “你——”宁氏被他气哭了,抹着眼泪道,“宽儿性子豪迈,可大是大非却分的清楚。他是绝不可能跑到皇宫里,轻薄什么皇妃的!” 两夫妻说着话,沈严、江氏敲门进来,沈严看见书房里气氛不对,知晓大约是爹娘为了弟弟的事吵架,劝了几句无果,只得和江氏在一旁坐下,整个书房的气氛极为僵硬。 过了会儿,下人进来禀报,说是姑爷和小姐带着小少爷回来了。 宁氏想起澹台惊鸿,眼里立即出现一抹希望。 两人进来朝众人行了礼,宁氏也不管沈宁琅和外孙,直接扶起澹台惊鸿,焦急道:“宽儿之事,你可听说了?” 澹台惊鸿点了点头,“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什么从长计议!宽儿自幼就没吃过苦,现在待在大牢里,那牢里的饭菜岂是他吃得下的?你与皇后娘娘关系好,你可得想主意,将他尽快救出来!”宁氏说着,忍不住又红了眼。 沈国公满脸不悦:“真是糊涂!这事若是皇后娘娘能解决,宽儿他还需要进大理寺?!此事若非宽儿所为,那便是人家陷害!人家都把圈套做好了引你儿子跳进去,肯定是将人证物证都准备齐全了!想要救他,谈何容易!” 沈宁琅抱着澹台烨,抬头望向澹台惊鸿,他一脸平静:“任何圈套,都有破绽。若是实在找不到这个破绽,那么,便只有以牙还牙。” “以牙还牙?” 众人不解。 “总之,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已是深夜,林瑞嘉却因沈宽的事彻夜难眠。 她辗转反侧良久,最后起身,稍微梳洗一番,披了斗篷要去大理寺。 桑若劝不住,只得陪着她连夜出宫。 她的马车在大理寺前停下,她的脚尖刚刚踏在地上,便看见大理寺门口站着萧战。 萧战见林瑞嘉果然如萧道绝所言来了大理寺,微微一笑,上前道:“恭迎皇后娘娘大驾!” 林瑞嘉见身份暴露,便摘了袍帽,“右相深夜还在大理寺办公吗?当真是勤勉啊。” 萧战皮笑肉不笑:“不知娘娘深夜出宫,所为何事?” “本宫前来探望友人,怎么,这大理寺的监牢,还需要禀过了右相才能进去吗?”林瑞嘉微微抬起下巴,凤眸之中闪烁着对萧战的厌恶。 萧战低低笑出声:“沈二公子看上去乃是清风朗月之人,不成想,竟也干得出轻薄皇妃这种事。可见,世风日下啊!” “‘世风日下’这词儿,本宫倒是同意。萧二公子逃亡在外,还未抓捕到,右相可得尽力才是,免得影响天照城风气,导致世风日下。” 林瑞嘉说出的话,让萧战暗自气恼不已。他摸了摸依旧没有长出胡须的下巴,想起来之前萧道绝的叮嘱,稳定了情绪,淡淡道:“常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不知若是让皇后娘娘拿千军来换沈二公子的命,娘娘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林瑞嘉眸中暗光流转,萧战这话,是要她用兵权来换沈宽的命吗?! 她静静注视着萧战,半晌后,才冷着脸道:“圣上在时,最忌讳世家私交过密。萧家与裴家之事,右相可得当心。” 说完,便大步进了大理寺监牢。 萧战站在夜风里,带愣半晌,不可思议地转身望着林瑞嘉的背影,她怎么知道萧家与裴家的事?! 林瑞嘉进了监牢,因为萧战影响,所以心情很差。 桑若吩咐牢头打开沈宽监牢的门,那牢头不敢怠慢,忙拿了钥匙开门。 842.第842章 她手中,根本就没有兵符 桑若将食盒放下,苜蓿和寒蓉蓉将牢房里的灯点的亮些,三人行过礼后便退了出去。 林瑞嘉看向沈宽,他歪坐在凳子上,笑容可掬春风拂面:“你来了。” 没有行礼,没有问安,只是简单的、朋友间常说的三个字。 他面色红润,灰色的囚服穿在他身上,竟也能穿出放荡不羁的纨绔公子之感。 林瑞嘉知晓是沈家打点了牢房他才能过得好,也没多说什么,在他对面坐下,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一碟酥皮桂花烤鸭、一碟花生米、一碟豌豆黄摆在桌上,又拿了一瓶新酿成的桂花美酒和两只青瓷小酒杯出来,给他满上酒。 沈宽舔了舔嘴唇,端起酒杯嗅了嗅,旋即仰头一饮而尽:“我是一日不可无酒的人,这宫廷美酒,当真不错。” 林瑞嘉望着他,轻声道:“刚刚在门口,我碰到萧战了。” “他怎么说?”沈宽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烤鸭。 “他话里的意思,是要我用兵权来换你。”林瑞嘉声音很轻,“我怀疑,萧家与裴家勾结,所以,你才会被裴九陷害进监狱。” 沈宽抬眸看她,忍不住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被陷害的?也许,是我真的轻薄于她呢?” “若说你轻薄早先的裴九,兴许我还信。可如今的裴九,别说你看不上眼,就算是我,也是看不上的。”林瑞嘉声音透着冷意,“她,早就变了。” 沈宽吃着烤鸭,垂下眼帘:“别用兵符换我,不值当。” 林瑞嘉望向他,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明月清风般的不羁气质。若非要给这种气质一个定义,那么,用“侠气”二字,最是妥当。 明明是出生世家的纨绔贵公子,却偏偏学得市井无赖那一套放荡不羁、玩世不恭。 明明是游戏人间的好手,却偏又满腹经纶,有着经世济民之才。 这样的沈宽,就像谜一样。 林瑞嘉吃了一块豌豆黄,喝了一杯桂花酒,声音平静:“我会救你出去的。” 沈宽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别因小失大就是了。” 林瑞嘉垂下头:“即便我想用兵符换你,也没办法。因为我手上,根本就没有兵符。” 沈宽听完,诧异地望向林瑞嘉,脸上全是凝重,她手上,居然没有兵符?! 若是让萧家知道,对她而言,几乎就是灭顶之灾。 “为什么告诉我?”他皱眉。 “朋友。”林瑞嘉盯着他的双眼,“因为,你是朋友。” 沈宽望了她半晌,没有说话。 林瑞嘉起身离开了大牢。 大理寺牢外,夜风有些大。林瑞嘉裹紧披风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星空,凤眸之中满是思量。 是,她手中没有兵权。所以她才会在回天照前,让凤尾离开去调集那九万兵马。 她所依仗的,也只有那九万人。 越哥哥的兵符一直都随身携带,他离开的时候,同时也带走了那些东西。 她低下头,对着掌心呵出一团热气。 若是越哥哥六个月后赶不回来,事情就真的糟糕了…… “娘娘。”桑若将马车赶过来。 林瑞嘉默默上了马车,在几个侍女和暗卫们的保护下,一路回了皇宫。 第二日早朝,朝臣们议论的焦点自然是沈宽一事。林瑞嘉几乎用尽了力气与他们辩驳,尽量将沈宽受审的日期往后拖。萧家官员们则个个面带得色,等着沈宽遭殃。 尤其是对萧战而言,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林瑞嘉自断一臂更令人高兴的事了。至于兵符,让绝儿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下朝之后,林瑞嘉将澹台惊鸿流留下来,商议沈宽之事。 御书房里的气氛很沉重,林瑞嘉端坐在龙案之后,静静等着澹台惊鸿开口。 澹台惊鸿尽管已经去了寒毒,可依旧习惯天冷时将双手拢在袖子里。 他坐在林瑞嘉下手,望着角落里的香炉,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这事儿,也不是没法子。” 他顿了顿,抬眸望向林瑞嘉:“他们给沈宽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然而他们的人中,有个人,头上却有实打实的罪名。” “你说的,是萧道绝?”林瑞嘉轻声。 “不错。萧道绝就藏在天照城,皇后娘娘是知道的。若是能抓住萧道绝,用他来换沈宽,你说,萧战、萧和,他们会不会同意?” 林瑞嘉望向澹台惊鸿,澹台惊鸿一脸闲适,唇角还挂了一丝微笑。 “此即所谓,以牙还牙。”他一字一顿。 “可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萧道绝,你又凭什么在最短的时间里抓到他?” “他若是一直躲在暗处,自然难抓。可近日这些事,却让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从幕后走到了台前。常言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裴九能与萧家勾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林瑞嘉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他藏身于裴九的瑶光殿?!” 澹台惊鸿笑容深不可测:“至于接下来要如何做,全看娘娘的了。” 第二日午后,秋阳正好,林瑞嘉以“共赏未央宫秋菊”为借口,发了道懿旨,让裴九过来。 裴九自然不想跟林瑞嘉多做接触,可林瑞嘉不是派人去请,而是直接发了懿旨,若是不去,便等同抗旨不遵。 裴九换了身衣裳,稍稍梳洗一番,这才脸色不虞地前去赴宴。 未央宫后花园里,几簇墨菊已然盛开。林瑞嘉端坐在檀木大椅上,笑吟吟望着裴九进来。 裴九对她福身行了个礼,声音不咸不淡:“问皇后娘娘安!” 林瑞嘉抬手示意免礼,桑果给她搬来椅子,裴九心里有些忐忑地在椅子上坐了,不知道林瑞嘉将她请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说起来,咱们姐妹许久不曾好好说话。咱们同在宫中,莫要疏远了才是。”林瑞嘉偏头看她,端得是笑靥如花。 裴九不明白林瑞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接口道:“娘娘说的是……” 林瑞嘉唇角笑意更浓,“本宫掌管六宫,还要处理前朝之事,近日实在是乏得很。不过有一桩事,本宫还得与妹妹说道说道。” 843.第843章 瓮中捉鳖 裴九低垂着眉眼,以为她是要说沈宽的事,便道:“沈二公子之事,臣妾无能无力。臣妾自幼养在深闺,还不曾受过如此侮辱。还望娘娘秉公处置,还臣妾公道。” 林瑞嘉盯着她,脸上笑容依旧,眼里却冷了几分:“本宫找你来,自然不是这事。本宫收到朝臣的奏折,说定远侯在北方时,收受大笔贿赂,买卖官爵,甚至连交易的证据等物什都拿出来了。本宫看见,着实为难……” 定远侯是裴悯的封号,裴九愣了愣,轻声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那些层层叠叠的墨菊上,笑容转冷:“裴九,这世上,任何人都有把柄,只看你能不能找到。你们裴家在北方结党营私,买卖官爵,你很清楚这是什么罪。” 裴九望向林瑞嘉,咬了咬嘴唇,“怎么,皇后娘娘这是要动我裴家了?!除了裴家,地方的其他三大世家,君、宁、贺,又有哪一家是干净的?!你要动裴家,是不是太不公平?!” “公平?!”林瑞嘉笑出声,“裴九,你不觉得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特别可笑吗?本宫的公平,向来只给应该得到的人。而你,正好没有资格。” 裴九一张脸涨得通红,猛地起身,深深瞥了林瑞嘉一眼,拂袖而去。 林瑞嘉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离开,声音淡然:“现在,该收网了?” 澹台惊鸿从花丛背后出现,“微臣已经派人盯着她了。裴九此人,胆小怕事,今日被娘娘这么一‘提点’,定会惶恐无措。想必很快,她就会找萧道绝商量了。咱们只管瓮中捉鳖即可。” 却说裴九一路提心吊胆地回了瑶光殿,躲进寝殿里大发脾气,摔碎了好几件珍贵瓷器。 桂嬷嬷劝不住她,只得拿东临紫晨来哄:“娘娘收点脾气,小皇子还在隔壁睡着呢!” 想起东临紫晨,裴九的怒意稍稍缓解了些,她在软榻坐下,眼圈忍不住泛红:“不就是皇后么,这皇后之位,原来还不是本宫的位置?!若非本宫成全,她和皇帝,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在一起?!” “娘娘哎,这话可不能叫旁人听见了!”桂嬷嬷吓得不轻,忙过来好生劝慰,“事已如此,不如奴婢想办法去跟老爷提个醒?也好让老爷早做准备。” 裴九满心烦躁,挥了挥手:“你且退下。” 桂嬷嬷不敢烦她,只得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裴九起身,径直往瑶光殿花园而去。 瑶光殿花园中心有座假山,裴九径直来到假山前,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红色手绢系到旁边的树枝上。 做完这一切,她满脸郁色地转身回了寝殿。 夜幕降临,裴九独自站在寝殿的窗前,遥望着远处的明月,小脸上满是焦急。 以前,只要她想跟萧道绝商量事情,系一块红丝帕在树枝上,他晚上就会过来。可现在他却迟迟没有来,难道是出事了? 四周很安静,平常来来去去的太监宫女今日连个影子都没有。裴九将手放到胸口上,只觉心乱如麻。 过了会儿,她的不安感愈发强烈,皱着眉头唤道:“胭脂,映月?!” 胭脂和映月匆匆进来,“娘娘?” 裴九看见她们,心稍安,转身走到软榻边坐了,却依旧低着头,一副神思不宁的模样。 两个大丫鬟对视一眼,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而与此同时,瑶光殿的花园里。 萧道绝单膝跪地,身上受了好几处重伤,漆黑的衣裳被鲜血染湿,紧紧贴着他的皮肤。 他额头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紧贴在那张俊美却阴鸷的面颊上,使他看起来如孤鹰般不可亲近。 澹台惊鸿手中提着剑,身边站着数十暗卫,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跟前:“萧道绝,你千算万算,一定没算到,本相会埋伏在这里。” “又是幕倾城的诡计吗?!”萧道绝邪笑着,擦了把唇边的血,“堂堂七尺男儿,为一个女人效命,澹台惊鸿,你真是白活了。” 澹台惊鸿没搭理他,示意手下将他绑缚起来。 萧道绝早已无力挣扎,由着他们将自己的手脚绑起来,往未央宫而去。 这件事进行得隐秘,目击者都被澹台惊鸿的人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所以几乎无人知道,萧道绝已经落入林瑞嘉手中。 未央宫内,澹台惊鸿带着萧道绝进来时,林瑞嘉正品着茶。他将萧道绝丢在地上,萧道绝抬头望向林瑞嘉,唇角的笑容放肆而又邪气:“啧啧,皇后娘娘花了大手笔将我抓来,莫非是因为东临火越死了,你一个人空虚寂寞久了,想找个床·伴?” 林瑞嘉捧着香茶,绝美的面容在茶水的热气蒸腾里若隐若现。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瞥了眼桑若。 桑若上前,抓住萧道绝的头发,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本宫没心思与你做口舌之争。我问你,君雾在哪儿?”林瑞嘉冷声。 萧道绝大笑着,“君雾是谁?” 林瑞嘉厌烦他不配合的态度,在他面前蹲下,盯着他的眼睛:“本宫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萧道绝,现在,本宫是在给你机会!” 萧道绝薄唇带笑,“那么,我是不是还得多谢皇后娘娘的机会?”他说着,眼神里全是不屑,“幕倾城,沈宽还在牢里,你现在,不会杀我。” 林瑞嘉起身,“桑若。” 桑若会意,递给她一把匕首。 林瑞嘉将匕首尖抵着萧道绝的脖颈:“不能杀你,但还有别的办法,叫你生不如死。” 她的眼神很认真,仿佛只要萧道绝再笑一下,那匕首就会割破他的咽喉。 萧道绝长叹一声:“好了,我说就是了。比起她,还是自己更重要些。” 萧道绝将君雾的地址说了出来,澹台惊鸿立即遣人去救人。 闹了一夜,林瑞嘉也累了,让人将萧道绝押下去好好看管起来,自己上床休息。 第二日早朝,林瑞嘉精神抖擞地坐在珠帘后。 今日议题仍是以沈宽为主,萧战和萧和轮番攻击他,沈国公站出来,刚说两句话,便被萧战扣上了“养不教,父之过”的帽子,让一向正派的沈国公气红了脸。 844.第844章 五马分尸? 林瑞嘉好整以暇地听着萧战数落沈宽:“其一,夜闯皇宫,轻薄皇妃,罪大恶极。其二,寻花问柳,目无王法,过往几年,所犯小罪多得无以计数。其三,在其位不谋其政,将手中职权尽数交给手下,自己则放·浪·形骸,如此怎配为官?沈宽犯此三点,合该问斩!” 他义正言辞地说着,面目凛然,俨然是清官模样。 林瑞嘉将他的神色看在眼底,淡淡道:“右相说得有理,诸位爱卿怎么看?” 其他官员哪里敢跟萧战作对,再加上沈国公都被扣了大帽子,更不敢轻举妄动,于是皆都沉默不语。 林瑞嘉轻叹一声:“可怜沈宽青年才俊……罢了,此事,便交由大理寺卿处置。” 大理寺卿张敬储出列领旨。 萧战志得意满,暗自思忖,这幕倾城到底是女流之辈,凭她怎么蹦跶,都蹦跶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他与萧和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笑意。 林瑞嘉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冷笑一声,说道:“昨晚,本宫在宫里抓了个贼。诸位大人猜猜,这贼是谁?” 百官不解,林瑞嘉含笑的目光落在萧战身上,“来人啊,将那小贼拖上来。” 萧战愣了愣,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回头看去,只见自家儿子被两个侍卫架着,一路从金銮殿外拖进来。 金銮殿内鸦雀无声,谁都没想到,他们的皇后娘娘会整这么一出。 众人不觉看向萧战,萧战老脸通红,显然也没料到。 萧道绝盯着上方的珠帘,唇角挂着淡笑,这个幕倾城,打脸倒是很有一套…… 林瑞嘉的声音含着戏谑:“萧道绝曾犯谋反罪,按律当诛。可圣上仁慈,看在萧家多年的功劳上,只发配他流放边疆。可萧道绝毫无悔过之心,竟杀了押送他的官吏,一路逃回天照。现在上苍开眼,让本宫抓住了这个罪人,可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么,依右相看,萧道绝该如何处置?” 所有人都望着他,等待他开口。 人沈家二公子轻薄皇妃,就被他抹杀一切功绩,嚷着要出斩,而你家公子犯的可是谋反大罪,比沈宽严重多了,岂不该五马分尸?! 萧战垂下眼帘,掩饰住气愤与尴尬,“启禀娘娘,萧道绝乃是微臣之子,为了避嫌,微臣不适合参与他的事情。” “哦……”林瑞嘉拉长音调,凤眸中泛着笑意,“沈国公与萧道绝并无血缘关系,那么依沈国公看,该如何判处?” 萧战身子一僵,偷眼看向沈谦行,沈谦行出列,一身正气,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启禀娘娘,按东临律法,该五马分尸。” 他声音落地,金銮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萧战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好一个沈谦行,自己不过是判沈宽出斩,他竟然敢让绝儿被五马分尸?!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愤怒的目光落在珠帘后面的女人身上,林瑞嘉视而不见,“那么,便依沈国公所言。退朝。” 众官员都走了,萧战却怒气冲冲闯进了御书房里。 林瑞嘉正走到龙案后,回头见他进来,不禁冷笑:“怎么,右相大人是一点规矩都不讲吗?还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萧战勉强对她拱了拱手,语气却很不好:“娘娘这是在报复本相吗?!” 林瑞嘉笑靥如花,大大方方在龙案后坐下:“右相大人说的是什么话?本宫怎么听不懂?” “你——”萧战怒极,“你当着百官的面将绝儿带上去,不就是为了打本官的脸吗?!不就是为了报复沈宽的事吗?!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就说,怎么才肯放人!” 林瑞嘉见他如此直率,一张小脸不禁冷了下来:“你可知,你刚刚说的那几句,若本宫追究起来,大可治你大不敬之罪?!” 萧战冷笑:“得了,皇后娘娘心知肚明,现在朝廷局势一分为二,你占一半,我萧家占一半。咱们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若我没猜错,你想方设法抓绝儿,就是为了换沈宽出来,是不是?” 林瑞嘉冷笑了声,苜蓿为她沏了杯茶,她慢悠悠品着:“如右相所说,这些勾当和手段,你我心知肚明。那么这项交易,不知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好一个幕家倾城,好一个皇后娘娘!”萧战朝她拱了拱手,怒极反笑,“娘娘这样好的手段,何须等皇帝归来?不如自己坐上那把龙椅,岂不妙哉?!” 林瑞嘉敛了表情,“本宫以为,今日右相不是前来挑衅,而是谈和的。既然右相不在乎萧道绝的命,那么本宫也可以不在乎沈宽的命。他们二人同赴刑场,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说着,挥手示意锦书送客。 萧战哪里肯走,只定定盯着她:“这桩交易,我做。” 林瑞嘉捧着茶,这才流露出一抹笑:“这才是本宫认识的萧右相嘛……” 面对变脸如翻书的林瑞嘉,萧战只觉一口老血上涌,差点没喷出来。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拂袖离去。 林瑞嘉将脸埋在茶水散发出的热气里,闭起双眼,呼吸着氤氲茶香,久久没有说话。 萧战的动作很快,刚出御书房不久,便命人传话裴九,叫她改个说法,免去沈宽罪行。 裴九哪里肯干。她不知道林瑞嘉那日与她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扰她思绪,利用她引出萧道绝。所以她现在成日坐立不安,一直以为林瑞嘉是真的要对裴家下手。 她气林瑞嘉都来不及,又怎会好心去帮沈宽?! 可萧战连发了三道密信,她得知萧道绝被抓,更是无比心烦。幕倾城的厉害出乎想象,连萧道绝都栽跟头了,她实在不敢肯定,跟着萧家,到底能不能扳倒幕倾城…… 可如今能勉强对付幕倾城的,似乎也只有萧家…… 裴九心烦气躁,以至于整整一天没去看东临紫晨,她都没发现。她在寝殿里踱来踱去,忽然心生一计,便穿了披风去见林瑞嘉。 845.第845章 谁是内鬼(1) 此时已是傍晚,林瑞嘉用过晚膳,独自坐在屋檐下赏夕阳。 裴九进来,朝她行了礼,放低姿态道:“问皇后娘娘安!” 林瑞嘉没多作为难:“何事?” “裴家一心向着皇上,并无异心,娘娘何必赶尽杀绝?臣妾知道娘娘不忍沈二公子受刑,如果娘娘肯放过裴家,臣妾愿意改口,还沈二公子清白。”她声音平淡。 林瑞嘉心中暗暗好笑,她不过是吓唬裴九罢了,裴九居然真的当真。 她保持着端庄的表情,淡淡道:“裴妃当真肯改口?” “是,只要娘娘能对裴家手下留情。”裴九低垂着头,只觉无比屈辱。 林瑞嘉轻笑:“裴家乃是东临世家之一,也算是劳苦功高,本宫不会下狠手的,裴妃放心便是。” 裴九见她脸色认真,暗自松了口气,谢过林瑞嘉后便去忙沈宽的事。 林瑞嘉望着花园里开得灿烂的墨菊,碗口大的花儿,黑中透着红,层层叠叠,泛着丝绒的质感,高贵而绚烂。 曾几何时,裴九也是高贵端庄如斯的少女。 只是…… 她抬头望天,若是当初东临辰前未死,恐怕如今天照城中,又是另一番局势吧? 古话常说人心易变,可人心的变化,从来都只是因为人事的变化。而人事的变化,从来都归咎于时间。 第二日一早,瑶光殿放出话,说沈宽之事乃是误会一场。 裴九放出的版本是:那****在寝殿沐浴,有刺客闯入,她尖叫出声,沈宽为了救人,闯入寝殿,这才导致后面的一系列误会。 因为她受了惊吓,所以才没有及时站出来为沈宽澄清。现在情绪安定下来,发现沈宽被冤枉投进了大理寺监牢,这才出面为他解释。 沈国公为人素来仗义公正,朝中许多大臣们纷纷为沈宽求情,林瑞嘉顺水推舟,恕他无罪。 萧战也松了口气,想着再过不久,他的绝儿应该也会被偷偷放出来。 他在萧府里备了一桌好酒好菜准备为萧道绝接风,然而从中午等到天黑,也没等到萧道绝。 他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坐在桌边的萧和喝了口酒,忍不住道:“会不会是幕倾城那贱·妇耍赖,不肯放绝儿?!” 萧战皱起眉头:“她敢!” 明明这样说着,心里却不大坚定了。 “幕倾城此人狡猾多端,不遵约定这种事,由她做出来再正常不过!”萧和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下,可苦了绝儿!” 与此同时,未央宫内。 书房里点着明亮的灯笼,林瑞嘉站在书案后临摹东临火越的字,小脸上满是认真。 澹台惊鸿还未离宫,坐在书房内,一本一本看她批阅的奏章,认真端详了半晌,竟发现无错处可挑。 他有些诧异地抬眸望向写字的林瑞嘉,这个女人,好生厉害…… 普通太子在成为皇帝前,都会花上十几年时间学习治国之术。至于批阅奏章,那更不是短短一两个月就能学得会的。 可幕倾城…… 他蹙眉,视线落在奏章上方那一行朱砂行书上,不知是该佩服她,还是该忌惮她。 林瑞嘉并未察觉到澹台惊鸿的情绪变化,抬头见他盯着奏折,笑容有些腼腆:“是不是我批得不对?以前看幕北寒和越哥哥批奏折,就跟着学了点。大约,是我的火候还不到家。” 说着,又垂头继续写字。 澹台惊鸿将奏章放下,“萧道绝,你打算如何处置?” 林瑞嘉唇角的笑容消失不见,手腕运力,写出来的一竖十分有力:“落在我手里,我怎会轻易放了他?” 书房内安静半晌,她将笔搁在笔架上,宣纸上的“锦绣河山”四个大字力透纸背,很是漂亮。 她的目光毫无痕迹地扫过屋内研磨的锦书、凑在一起打盹儿的桑果和板栗、替澹台惊鸿添茶的苜蓿,声音清淡:“我已命人,将萧道绝送到城西郊外,暗地里连夜处决他。” 澹台惊鸿没说话。 “你是怪我擅作主张吗?”林瑞嘉问。 “微臣不敢。”澹台惊鸿长长呼出一口气,“萧道绝若是死在娘娘手上,有弊有利。” “愿闻其详。” “利者,萧道绝聪明绝顶,如果他死了,萧家的实力将会大大削弱。弊者,除了护国寺那位,萧道绝乃是萧家传承香火的独苗,他一死,势必会彻底激怒萧战、萧和,使得萧家与娘娘在最短时间内决一死战。莫非,娘娘已经做好了对抗他们的准备?”澹台惊鸿双手拢在袖中,眼神之中流转着怀疑的光泽。 林瑞嘉端详着那副字,好半晌后,淡淡道:“我意已决。” 澹台惊鸿起身,朝她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书房里的灯火明明灭灭,负责掌灯的桑果和板栗早睡得一塌糊涂。 四周很安静,只能听见秋虫在窗外的鸣叫声。 锦书试探着问道:“娘娘还要写字吗?奴婢将灯拨亮些?” “不必了。”林瑞嘉垂下眼帘,“准备就寝吧。” “是。” 第二日。 林瑞嘉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屏退左右,只叫了桑若进来。 桑若对她摇了摇头:“西郊那儿,什么都没发生,也没人过去。” 林瑞嘉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桑若抿了抿唇,“有一句话,奴婢不知该讲不该讲。” 林瑞嘉偏过头看她,她低下头,随即像是决定了什么,抬眸望着林瑞嘉:“这些姐妹的所作所为,奴婢平日里都看在眼里。若说她们其中之一是内鬼,奴婢是不信的。” 林瑞嘉收回视线,望着明黄色的帐顶,“那,赫连锦玉说的内鬼,会是谁呢?总得把她揪出来,我才安心。” “娘娘……”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桑若,这后宫里,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他说的内鬼,我时时也不敢忘,这种感觉,就仿佛如鲠在喉,难受得紧。” 林瑞嘉说着,有些疲倦地闭上双眼:“我也希望,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桑若默然,她无法跟林瑞嘉打包票,说姐妹们都是清白的。她能做的,唯有倾尽所有帮助她,唯有心无二志地忠于她。 846.第846章 谁是内鬼(2) 林瑞嘉闭着眼躺了会儿,想起还要上早朝,便让桑若扶着下床梳洗。 桑若又问道:“萧道绝还被藏在大理寺的秘牢里,该如何处置?” “不急。手里头好不容易得了条大鱼,总得好好利用一番才是。” 这日早朝过后,林瑞嘉前脚回了御书房,萧战后脚就跟了过来,满面怒容:“我道娘娘行事磊落,却不曾想,竟下作至此!” 林瑞嘉满面寒霜:“萧右相请注意你的言辞。” 萧战发疯似的,上前猛地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到底把绝儿弄到哪里去了?!” 林瑞嘉不提防,后腰猛地撞到龙案上,凤眸之中尽是怒意:“你这是要谋反吗?!” “我问你,你把绝儿弄到哪里去了?!”萧战怒吼。 萧家可就只有绝儿一个传宗接代了,那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桑若拔剑抵着萧战的咽喉:“放开皇后娘娘!” 御书房内剑拔弩张,萧战气得满面通红,放开林瑞嘉,林瑞嘉整了整衣裳在龙案后坐下,一双凤眸里满是憎恶:“右相是把皇宫当成你萧府了吗?!” 桑若收了剑,萧战指着林瑞嘉:“若我今日还见不到绝儿,你这个皇后之位,也休想再坐下去!” 林瑞嘉冷笑:“本宫早已放了萧道绝。兴许是他自己树敌太多,回府的半路上,被人杀了。” 萧战冷冷盯着她:“本相已经说了,今日见不到绝儿,一切就拿娘娘是问!你不要以为现在朝廷大臣有一半归顺与你,就万世太平了!” 他说完狠话,黑着脸离开御书房。 林瑞嘉盯着他的背影,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许久都没有动作。 过了半晌,桑若轻声道:“娘娘,现在该如何是好?” 林瑞嘉紧紧攥起双手,“想办法出宫,我要去一趟王孙殿。” 桑若应了是,便下去准备了。 林瑞嘉依旧是在天黑后悄悄出宫,毫不起眼的马车径直驶向风波湖。 她在风波湖边换乘船只,一路朝王孙殿驶去。王孙殿内,晴儿早收到她要过来的消息,遣散了一干客人,只等着她一人。 林瑞嘉到了后,让晴儿带她去放消息的地方,点名要萧战的。 晴儿很快将有关萧战的情报搬过来,情报并不多,也就十几页纸。 锦书挑亮了灯火,林瑞嘉一页页翻看,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而与此同时,大理寺秘牢。 寒蓉蓉拎着一只食盒,上官陪着她,一路穿过阴暗潮湿的地道。 这里森冷寒湿,不时有水滴从头顶滴落在地。地上的泥土和地道两侧的墙壁都生了青苔,白森森的灯笼挂在两侧,将漆黑的地面照出一团团白影。 地道内很安静,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和莫名动物的奇怪叫声。 上官紧紧抱住寒蓉蓉的胳膊,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轻声道:“好可怕啊!你不怕吗?” 寒蓉蓉摇了摇头:“这两天都是我和苜蓿轮流来送饭,一开始有点怕,后来就习惯了。” “倾城还真是,为什么非要你俩送饭,上面的那个牢头不是挺好吗?”上官埋怨。 寒蓉蓉笑道:“娘娘还不是不放心吗?我和苜蓿都是自己人,自然是让我们来。不过上官姑娘,你今日怎么想起来陪我一起?” “皇宫里忒无聊了些,哪有宫外好玩?再说,夜冥那个榆木疙瘩,成天都不说话,跟他待着,我要闷死了。”上官一脸嫌弃。 “那你还喜欢他?”寒蓉蓉促狭道。 上官悄悄红了脸,轻拧了把她的胳膊:“不许再说他了!”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走到了地道尽头。这里有单独的几间房,专门用来关押重犯。现在这些牢房都空着,只有萧道绝那间,亮着一盏灯。 两人走过去,萧道绝双手被铁链悬空吊着,头发凌乱,看见她们二人过来,轻佻地露出一抹玩味地笑:“皇后娘娘还真是心宽啊,知晓本公子在牢中无事可做,每日里都要打发美人过来让本公子赏玩一番,今日还一下来了俩……” 寒蓉蓉冷着脸打开牢门,一言不发地将食盒放在地上,从里面取出一碗米饭,拿了勺子喂他吃。 萧道绝目光从一脸呆萌站在旁边的上官身上掠过,笑着张开嘴吃了寒蓉蓉喂的饭,咀嚼完后还不忘吐槽:“你做的这是什么菜?青菜里一点油都不放,幕倾城穷到连油都买不起了?” 寒蓉蓉眼底都是嫌恶:“娘娘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再说,像你这种恶棍,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敢挑剔?!” 萧道绝但笑不语,牢房里安静下来,只听得到他吃东西的细微声响。 上官站了会儿,走到锁链边,拨弄了下那链条:“蓉蓉,这链子牢不牢啊?” “放心吧,萧道绝的内力被封,挣不脱的。”寒蓉蓉说着,弯腰低头将吃完的空碗放进食盒里。 然而等她挽着食盒直起身时,却发现大事不妙。 萧道绝身上的铁链不知何时断了,他正微笑着活动身子,甩了甩胳膊,笑容英俊:“幕倾城果然很穷啊,想要困住我,却只用了这么根细细的链条,当真可笑!” 另一边,王孙殿内。 林瑞嘉将那十几页情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却只觉乏善可陈,没什么可利用的特殊点。 她随手将那叠资料还给晴儿,看了眼滴漏,见时间还早,便在房间里参观起来。 这里是晴儿建立的资料库,按照藏书楼的规模来的,房间巨大,书架无数。只不过书架上摆的不是书,而是王孙殿的全部情报。 她穿过重重书架,在最新一栏里看见了来自北幕的情报。 晴儿走过来,望了望稍显凌乱的那架书架,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是最新的,还没来得及归档处理。” 林瑞嘉翻开来,上面写得很清楚,北幕已经从海国返回,幕北寒也已醒过来。 她稍感安慰,将情报放了回去。正在这时,守在外面的桑若进来,附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林瑞嘉眸中掠过难堪,“可看清楚了?” 847.第847章 内鬼是谁(3) 桑若点了点头:“只看见她们进去,现在还在大理寺地牢里,没出来。” 林瑞嘉的指尖轻轻拂拭过那些书卷,目光落在烛火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声音轻不可闻:“回宫。” 另一边,大理寺秘牢。 “你……”苜蓿往后面退去,“你怎么挣脱的……” 萧道绝一手抓过呆若木鸡的上官,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当做人质往外走去,笑容邪肆:“幕倾城那点小伎俩,又怎能困得住我?让开。” 苜蓿背靠着地牢墙壁,她打不过萧道绝,所以不敢阻拦,只得眼睁睁望着他抓着上官离开。 萧道绝纵身来到地牢上方,几十名看守愣了愣,萧道绝的手指狠狠掐着上官的脖子:“都给我让开!” “这……”看守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上官被他掐得快要喘不过气,他拖着她一路出了大理寺牢,随后将她一把推到地上,自己运起轻功落到围墙上,大理寺的弓箭手们迅速出动,正待射/他,可萧道绝的亲卫们早已接应在外头,扔了无数烟雾弹后,护着萧道绝消失得无影无踪。 苜蓿赶到地面上,便看见上官坐在地上大哭出声。 她忙将她扶起来,上官捂着被掐出淤青的脖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哑了:“完了,倾城要骂死我了……怎么办……呜呜……” 苜蓿好言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蹙眉道:“此事事关重大,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嗯……”上官哭着和她一起上了马车,往皇宫而去。 未央宫正厅,林瑞嘉端坐在上座,下方大理寺卿张敬储浑身都是冷汗。 “本宫连夜召你进宫,你可知是为了什么?”林瑞嘉品着茶,声音清淡。 张敬储拱了拱手:“微臣知道,娘娘乃是为了萧道绝一事。当时情况紧急,他手中又以上官姑娘做人质,微臣的属下不敢轻举妄动,这才给了他可趁之机。” 林瑞嘉凤眸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并未苛责他,只是问道:“可查清楚他是怎么挣脱的?” 张敬储低头拱手:“乃是用内力挣脱的铁索。” “他的内力,不是被封了吗?” “这也正是事情的奇怪之处,但那根铁链,的确是被人用内力震断的。”张敬储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林瑞嘉抬手示意他退下,张敬储刚走不久,桑果捧着一叠账册过来,兴冲冲道:“娘娘,您要的东西拿到了!尚衣局的人说,去年和今年人员出入记录,都在这两本里面了!” 林瑞嘉接过,按照日期,直接翻到今年四月,她的手指落在一行黑字下:“四月初三,上官掌衣出宫,去北疆买购箐丝,六月始归。” 林瑞嘉注视着那行字,久久挪不开目光。过了许久,她将账本交还给桑果:“悄悄拿回去,别惊动他人。” “是!”桑果不知道她为什么看这个,猜测大约是有重大的事,便又兴冲冲抱着账本回去。 又过了会儿,苜蓿和上官回来,上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林瑞嘉,张口第一句话便是:“倾城……对不起……呜呜呜……” 林瑞嘉静静看着她,声音低沉:“你的确对不起我。” “可我不是故意的!”上官竹茹跺了跺脚,“我当时站在旁边,根本没注意到他已经挣脱铁链了!如果我能早点发现,我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的……” 苜蓿也红了眼圈,朝林瑞嘉福身行礼:“娘娘若是要责罚,请连奴婢一同责罚。当时奴婢弯腰收拾食盒,就只是一低头的功夫,萧道绝便挣开了链子,上官姑娘就在他手边,这才被他擒住当做人质……” 林瑞嘉的目光却只落在上官身上:“你怎么对得起我……” 大殿里其他丫鬟们都有些疑惑,这件事,即便没有上官,苜蓿也会被当做人质,为何她们的主子会一直揪着上官不放? 平日里,她们的主子再大度不过,遇上这种事,反而会安慰被当做人质的人,可是今天…… 在场的桑果等人都很不解,唯有站立在林瑞嘉背后的桑若低着头,瞳眸里一片清明。 上官见林瑞嘉这副态度,也有些气恼:“我也不是故意被他抓住当做人质的,倾城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你以前还说拿我当朋友的,你怎么可以一当上皇后就变了脸!” 她苹果似的小圆脸上满是怒意,双手叉腰道:“在海国时,那晚暴风雨,还是我拉着你不让你跟着皇帝去那座孤岛,不然你现在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哪里还能好端端坐在这儿!” 她说着,鼻尖泛酸,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林瑞嘉听她提起这件事,眼底掠过暗光,并未多言。 上官一个人站那儿哭了会儿,见林瑞嘉没有安慰她的意思,一时更加羞恼,哭着跑出了未央宫。 苜蓿双眼通红,怯怯地望向林瑞嘉:“娘娘……” “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林瑞嘉换了柔和的神情,“蓉蓉,扶苜蓿下去休息。” “是!”寒蓉蓉将苜蓿带了下去,林瑞嘉的神情重又冷下来。 桑若示意大殿里的丫鬟们都退下,林瑞嘉蹙眉:“我现在倒是知道了,当初她为何拉着我不让我上孤岛!” “娘娘真的觉得,她是内鬼?” 林瑞嘉唇角浮起一抹冷笑:“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是看不明白的?她做的事,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桑若不解。 林瑞嘉望着大殿外黑沉沉的夜色,声音清幽:“假设一下,她是武功高手,同时也是一个用毒高手,并且,效忠于某个人。那么,咱们所经历的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她说着,抽丝剥茧似的,一件一件数给桑若听:“第一,萧以彤之死。重阳节,咱们去东阳山时,她也在,萧以彤死后,我们调查了她生前接触的人,却独独漏掉了她。现在仔细回想一下,那天晚上篝火宴会,萧以彤拿酒瓶砸夜冥,后来她为夜冥出头,推了萧以彤。所以,萧以彤死前,她其实也是跟她有过接触的人。” 848.第848章 人生在世,全凭演戏 “第二,她平时,素来表现得呆呆傻傻,可萧以彤死后,她却告诉我们,当时御医验尸的神情不对劲儿。试问,像她那样的粗心女子,真的能观察出,其他人都没观察出的东西吗?” “第三,我听越哥哥说过,萧以彤死后,萧战曾上门问罪。当时有个婢女叫做可儿,突然发疯似的承认,是她对萧以彤下的手。而当时,站在可儿身边的人,正是她。如果她的毒药用的出神入化,完全可以控制住可儿的思维。” “第四,幕北寒中紫炎火莲之毒。越哥哥曾说过,他练功用的紫炎火莲被偷,下手的人恐怕是太子府内的人。而当时,她就住在太子府内。六国盛典时,我恼怒越哥哥,要和幕北寒回北幕,临走之前,她曾来看望我,并且,她碰过幕北寒。” “第五,赫连锦玉曾说,杀害我外祖母的人,是一个女子。刚刚我翻了桑果送来的记录,在我外祖母被杀的那段时间,她正好不在宫中,而是去了北疆购买什么丝绸。桑若,我不相信巧合。” “第六,据我所知,从海国回来,出事那一晚前,她和夜冥、雪歌一同去了船舱里。再接着,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船舱的平衡木断了……” 林瑞嘉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喝了口茶,“越哥哥上了孤岛,我和夜冥想跟过去,她却拉住了我和他,当时我以为她是为我和越哥哥着想,可如今想来,真是太蹊跷了……以她那样的性格,不吵着一同过去看看就不错了,又怎会拉住我,不让我去?除非她一早就知道,那座岛,会爆炸。至于她拉夜冥……” 林瑞嘉没说下去,顿了顿,又道:“我怀疑身边有内鬼,于是试探了桑果她们。我唯一没有试探的,是她。可偏偏,那个内鬼,就是她……她今日去了地牢,萧道绝就跑掉了,这件事,就像是那晚海上,她去了船舱底,平衡木就断了一样……” 林瑞嘉皱起眉头,眼圈泛红,鼻尖也有些酸意。 她是真心拿上官当朋友的,她那样热闹单纯的一个小姑娘,她从未想过,她会是内鬼…… 她注视着大殿外黑沉沉的夜色,双手不自觉紧紧握住杯盏,凤眸里都是难过。 桑若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默默无语地站在她身后。 许久之后,桑若才试探着问道:“那么接下来,娘娘打算如何?” 林瑞嘉闭上双眼,沉默许久之后,才睁开眼,瞳眸里满是萧索:“先别打草惊蛇,一切照常。她做这一系列事,背后必定有人授意。我想要顺蔓摸瓜,抓住这个人。” 桑若点了点头:“是。” 翌日,朝堂上,萧战红光满面,显然是知道萧道绝已经成功逃了出来。他斜睨着珠帘后的林瑞嘉,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傲慢起来。 在他眼里,这个皇后已经无足为虑。只等那个人一声令下,他就可以将她从凤座上扯下来。 只是那个人说,幕倾城很有趣,想要看她多蹦跶几天。 萧战闹不明白那个人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知道,无论是绝儿逃出来还是其他,那个人的功劳都无法抹去。 那个人,是他们萧家必须跟随的人。 早朝过后,林瑞嘉为了安抚上官,不让她多疑,亲自做了一些菜肴带去了她住的掌衣院。 她进来的时候,上官正坐在门前石阶上,抱着一只花盆发呆。 林瑞嘉看过去,花盆里长了一株小小的植物,柔嫩的叶片,一半是绿,一半是红。 林瑞嘉的眼底掠过暗光,上官抬头看见她,便将花盆放到旁边,一言不发地起身往屋子里去。 林瑞嘉跟了进去,“小竹子。” 上官在梳妆台前坐下,不肯理她。 林瑞嘉将食盒放到桌上,把里面的菜肴一盘盘拿出来:“昨晚,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我哪里敢生皇后娘娘的气!”上官拿起梳子将头发梳顺,苹果似的小圆脸上满是赌气的神情。 林瑞嘉走到她身后,双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望着铜镜里的她,笑道:“萧道绝对我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昨晚实在太生气,才迁怒于你。你看,我今天一下朝就赶着给你做好吃的,想着来哄你,难道你还不肯领我的情吗?” 她的话带着几分幽默和讨好的意味,上官抬眸盯着镜子里的她,见她满脸都是真诚的笑,不禁试探着问:“你真的不怪我?” “真的!” 上官转身抱住林瑞嘉的腰,头埋进她的衣服里:“倾城,咱们可是一辈子的朋友,你以后,千万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林瑞嘉的视线望着虚空,唇角的笑容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寒意:“好。” 上官开开心心地跳起来,去吃林瑞嘉带给她的菜肴。林瑞嘉则在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之间,便觉得有些陌生。 她当皇后的这一段时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望着镜子里,坐在桌边开心吃东西的上官,只觉恍惚。 那样纯真的眉眼,那样毫不做作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谁会相信,她才是内鬼?! 林瑞嘉忽然想起以前在南羽时,听过的一句老话: “人生在世,全凭演戏。” 上官注意到发呆的林瑞嘉,忙拿着鸡腿挥了挥,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倾城,你在想什么?过来一起吃啊!” “好。”林瑞嘉笑靥如花,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 两人说说笑笑,仿佛真的是最好的朋友。 互相亲昵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彼此的敌对。 桑若守在门外,望着这样微笑的林瑞嘉,想起她每天晚上熬夜处理奏章,想起她每天早上拼命端起架子、拼命打起精神应付朝臣,只觉得她真的很累。 这世上,任何一位上位者,都不容易。 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的。 上苍赐予任何人的东西,从来都是一样多。 849.第849章 嘉儿问计 入夜之后,天照城落了秋雨。 林瑞嘉在未央宫花园亭子里煮茶,特别邀请了澹台惊鸿。丫鬟们放下凉亭四周的竹帘后便退了下去,整个亭子里只有隔着小茶几盘腿对坐的两人。 四周空寂,唯有漫天落雨声。 火炉上的水烧开了,她拎起小壶,烫了下瓷碗,又倒入大半碗沸水:“今夜请你至此,乃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皇后娘娘但说无妨。”澹台惊鸿一脸淡然,双手依旧拢在袖子里。 “如今朝中局势,你怎么看?”林瑞嘉双手交叠在腿上,直视着澹台惊鸿的双眼。 澹台惊鸿笑了笑:“娘娘每日坐在高高的凤座上,底下群臣看得一清二楚,又何必来问微臣?” “宫外,有萧家等世家擅权****。宫内,有他方势力的内鬼徘徊刺探。更何况,以你的聪明,早该猜到,我手中并无兵权。我能信任的人,很少。”林瑞嘉轻声,“越哥哥曾赞你国士无双,那么,请你告诉我,接下来,我到底要怎么做。” 她的声音和秋夜雨声融合在一起,听起来空旷而寂寥。 澹台惊鸿拿起银筷,轻轻敲击着碗口,逐渐敲出了《秋窗风雨夕》的音律。 一曲结束,林瑞嘉拿茶勺挑了茶叶到两人面前的瓷碗里。 碧绿的茶叶旋转沉入白瓷碗底,姿态优雅,颜色清美。 一片雨声里,澹台惊鸿缓缓开口:“在北幕,权力集中于皇帝手中。新建立的秦国,同样是皇权至上。然而咱们东临,即便经过了圣上褫夺兵权,权力也并不集中。咱们东临的权力,如果说分割成了十份,那么皇帝手中持有四份,天照城几大世家共持有四份,地方世家持有两份。” 林瑞嘉聆听着他的话,一脸认真。 澹台惊鸿继续往下说:“曾经天照城的几大世家,如今早已变了样。秦家迁去秦国,鹿家垮台,裴家如今只是个空架子,如今真正掌握实权的,只剩下萧、沈、纳兰三家。” “萧家是我的死对头。”林瑞嘉说道。 “不错,萧家是敌,沈家是友,纳兰家中立。”澹台惊鸿伸手蘸了蘸茶水,在小几上画了一个圆圈,又在圈里画了一个竖线,“这个圈代表权力,萧家之所以能平分掉这一半,乃是因为他们手中,一共握有东临六十万兵权,还因为,慈宁宫那一位出自萧家。” “沈家效忠娘娘,可沈国公手中持有的,也不过区区十八万兵马。若是陛下还在,凭着他手中洛川和裴家的四十万兵马,以及纳兰家、地方世家的支持,完全可以力压萧家。可陛下不在,娘娘便得做最坏的打算。娘娘所依仗的张家之财、钟家之势,虽然厉害,却终究抵不过真正的军权。娘娘,若想要权力,手中,就得有兵。” 落雨潇潇,林瑞嘉听着他说的话,不禁蹙眉:“我自然知道军权的重要,可如何才能获得呢?” “第一步,维系沈家,拉拢纳兰家。纳兰肃精明无比,所谓的称病,不过是为了观望朝中局势罢了。娘娘若能让他坚定地拥戴大皇子,大事可成。”澹台惊鸿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第二步,杀东临紫晨和东临观月。萧家与裴九的联盟,纯粹是裴九一厢情愿。有东临观月在,萧家绝不会拥立一个外人做皇帝。” 林瑞嘉指尖泛凉,“可是,东临观月并无继位之心……” “呵,”澹台惊鸿抬眸看她,“我认识的幕倾城,何时愚蠢如斯?” 林瑞嘉望着澹台惊鸿的双眸,他的眼里含着戏谑的笑,仿佛已经笃定东临观月有上位之心。 她想起那一日,东临观月带了莲花糕来看她的场景,他让乐姬们在窗外演奏《高山流水》,那样白衣翩翩的温润模样,她难以置信,那样的一个人,对皇位,也会有执念。 澹台惊鸿见她依旧不信,难掩失望,淡淡道:“我的计谋,前两步已经说了,做与不做,便看娘娘自己。至于第三步——” 他垂下眼帘,盯着碧青的茶水,“第三步,若是圣上回不来……” “越哥哥一定会回来!”林瑞嘉皱眉,忍不住提高音量。 澹台惊鸿抬眸看她,灯笼的光照下,她的眼圈微微泛红。 “你是圣上的皇后,自然是事事往好处想。可我,是圣上的谋臣。我必须为他将一切都考虑到,这才是合格的谋臣。”澹台惊鸿说着,又喝了一口茶,“若是圣上回不来,大皇子年幼,朝政大事,便全看你一人。” 夜风大了些许,吹的亭子四周的竹帘微微晃动。 他沉默片刻,开口说了下去:“昔日,曾有女皇则天登基为帝,改大唐国号为周。可是幕倾城,我守的,是圣上的江山,是东临的江山。你必须保证,不得动这江山。” “你想到哪里去了。”林瑞嘉漠然地品了口茶,“我守的,同样是越哥哥的江山。” 澹台惊鸿抬手敬她茶,两人对碰后,各自品味,一时间亭中寂静无声。 秋夜的风雨带着寒凉,小亭内,炉火跳跃,茶香氤氲。 澹台惊鸿临走之时,仍不忘反复叮嘱林瑞嘉:“拉拢纳兰家,杀东临紫晨和东临观月,勿忘!” 林瑞嘉轻轻应了声,澹台惊鸿这才卷了竹帘离开。 第二日,风和日丽,秋阳明媚。 早朝时,纳兰一家依旧没有到场。早朝后,林瑞嘉乘了凤辇,亲自前往纳兰家。 凤辇距离纳兰府还有两条街时,林瑞嘉便遣了腿快的侍卫去告知纳兰肃,以免到时出现不必要的尴尬。 彼时纳兰肃正在府中花园里垂钓,面色红润,神态平静。听见小厮进来禀报皇后来了,眸中掠过思虑,旋即从容放下钓竿,进了寝屋里装病。 纳兰谨也被召过来,装作侍疾的模样在寝屋里待着。 林瑞嘉的凤辇在纳兰府外停下,引得百姓们纷纷围观。桑若等二十几个丫鬟抱着包装好的上好药材,当着百姓们的面鱼贯而入,以特别显示当今皇后娘娘对纳兰府的宠爱与恩德。 850.第850章 墙头草 林瑞嘉随后下了马车,毫不避讳地对百姓们微笑致意,俨然很亲民的模样。百姓平日里很少有机会看见大人物,因此见林瑞嘉对他们微笑,激动非常,纷纷对林瑞嘉发出示好的大喊。 林瑞嘉登上纳兰府的台阶,下面围观的百姓已经尊敬地跪了下去,口呼皇后娘娘千岁。 跟在她身后的澹台惊鸿望着这些百姓,幕倾城的人并未让百姓们行礼,百姓却发自内心地朝她行了大礼,可见,这个女人收买人心的手段有多高明。 只是简单地微笑致意罢了,却比上百个侍卫强令百姓行礼还要管用…… 林瑞嘉转身示意百姓免礼,旋即微笑着进入府内。 她来到纳兰肃的寝屋外,有丫鬟端着喝完的药碗出来,看见身着凤袍的她,忙不迭福身行礼。 林瑞嘉进了寝屋,便闻见屋子里扑面而来的药味儿。 纳兰谨过来对她拱手行礼:“皇后娘娘!”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床上,纳兰肃面色苍白,颤抖着想要起床行礼,她笑了笑,走到床边道:“纳兰大人无须多礼,本宫今日来,只是想探望大人罢了。” 有丫鬟给她搬来大椅,她坐下后,纳兰谨轻声道:“家父身患顽疾,近日都无法上朝,劳娘娘牵挂,亲赴纳兰家探望,微臣深感不安。” 说着,又给林瑞嘉行了一礼。 林瑞嘉只是含笑望着纳兰肃,纳兰肃年逾四十,若真是身患顽疾,这瞳眸看起来该浑浊才是。可他除了面容苍白些,微眯的瞳眸里偶尔还有精光乍泄,可见乃是装病。 她想着,却并未拆穿。之前派侍卫提前过来禀报她要来纳兰府,也是为了给时间让他装病,好让彼此都下得来台。只是这份心意,不知纳兰肃是否肯领? 她含笑道:“本宫知晓纳兰大人身子不爽,特地带了大批名贵药材过来。纳兰大人若是缺什么药材,也尽管开口便是,能寻到的,本宫必定给纳兰大人送来。” 纳兰肃眯着眼眸躺在床上,声音沙哑中带着恭敬:“多谢皇后娘娘……” 林瑞嘉笑了笑,试探着问道:“本宫的心意,想必纳兰大人已经收到。那么,不知大人何时能够康复?”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问纳兰肃,何时能够不装病,去上朝。 纳兰肃咳嗽了几声,纳兰谨见状,替他回答道:“娘娘,微臣曾延请名医入府看诊,家父这病,短时间内怕是好不了了。” “哦,短时间内都好不了了?”林瑞嘉说着,笑容都有些泛冷。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亲自来他府上示好,可纳兰肃却毫不领情……当初越哥哥在的时候,他那副恭敬态度,与现在简直判若两人!若今日是越哥哥前来,恐怕他所谓的病,会立马没了吧? 难道他也觉得,越哥哥回不来了吗?! 想到这点,林瑞嘉便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怒意,淡淡道:“不知纳兰大人的病,得修养多久?” 依旧是纳兰谨回答,拱着手轻声道:“回娘娘,大夫曾说,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需要这样久啊……”林瑞嘉状似为难,“那么大人手底下的事务可要怎么办?大人是两京巡查都御史,掌管着天照城和洛川城的诸多大事。大人病假期间,都是副使在做。可是这副使也有自己的事,总不能一直为大人代职……” 林瑞嘉说着,眉尖微蹙,似乎是在寻思应对之策。 然而屋子里的人都明白,林瑞嘉这是在准备明着撤纳兰肃的职。 纳兰父子愣了愣,纳兰肃剧烈咳嗽了几声,伸出手颤巍巍拉住纳兰谨的衣袖:“娘娘……臣子近来赋闲在家,常常听微臣教导事务,对两京巡查都御史一职较为熟悉,可堪代臣之职……” 说着,拿了帕子捂住口鼻,仿佛真的生了重病似的,再度咳嗽起来。 林瑞嘉望着他费力的表演,眼底都是冷笑。自己装病赋闲在家,却还不肯将位子让出来,还想着让儿子顶上。 纳兰家莫非觉得,这个位置是他们家私有的?! 她心里不悦,面上却依旧笑吟吟的:“既然如此,本宫也无话可说。至于谁为大人代职,本宫会同左相商议。” 澹台惊鸿站在她身后,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挑。 纳兰肃和纳兰谨的身子都僵了僵,林瑞嘉已经起身:“时辰不早了,纳兰大人好好养病就是。” 说罢,转身出了寝屋。 澹台惊鸿跟在她身后,穿过纳兰府里长长的回廊,轻声道:“刚刚娘娘的话,不妥。” 林瑞嘉盯着前方,眼神之中都是冷意:“哪里不妥?” “微臣之前说了,娘娘第一步,是维系沈家,拉拢纳兰家。可现在,娘娘几乎正面和纳兰肃杠上了,这又是何必?顺着他的话来,让纳兰谨接替他的职务成为代理两京巡查都御史,不但让他感恩戴德,更能收买纳兰谨,何乐而不为?”澹台惊鸿双手拢在袖子里,淡淡说道。 “纳兰肃就是墙头草,这样的盟友,我宁愿不要。”林瑞嘉冷声。 澹台惊鸿摇了摇头:“可纳兰家手中的权力,娘娘难道也不想要?据微臣所知,纳兰谨育有一子,刚满两岁,名为纳兰皓,天资倒也聪慧。若是娘娘许诺,将兮雨公主许配于纳兰皓,您说,纳兰肃会如何?” 林瑞嘉停住步子,转身看他,凤眸之中都是冰冷:“澹台惊鸿,洛川王娶钱氏之女,便是政治婚姻。我以为,你是厌恶这种婚姻的。” 澹台惊鸿笑容无奈,毫不畏惧地说道:“可您是皇后,是天家的皇后。” 林瑞嘉垂下眼帘,绝艳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过了许久,她转身往门口而去。 澹台惊鸿跟在身后,还想再提,只是刚张口,便被林瑞嘉打断:“兮雨的婚事,不需要你来操心。如果这个盟友必须要用女儿来换,我宁可不要。” “那么,微臣所献计策的第一步,就已经败在娘娘手中。既然娘娘执意如此,今后也不必再来问微臣计谋。”澹台惊鸿脊背笔直,脸上毫无笑容,走到纳兰府门口,朝林瑞嘉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851.第851章 一意孤行地任命 林瑞嘉站在纳兰府前,府门顶上高高悬挂着的两盏红色灯笼在秋风中摇曳。 她望着澹台惊鸿的背影,良久之后,才一言不发地上了回宫的凤辇。 翌日早朝,群臣鸦雀无声,并无要事启奏。 林瑞嘉坐了会儿,环视群臣,最后目光落在钟家派系的一位官员身上,“你叫钟有良?” 那男子生得瘦弱,是典型的书生模样,只是因为生在钟家的缘故,身上别有一股算命卜卦的味道。 他走出来,端端正正地给林瑞嘉拱手行礼:“启禀皇后娘娘,微臣正是。” “纳兰大人卧病在床,这半年都无法赴任,你暂代他两京巡查都御史一职,午后便可去吏部备案。”林瑞嘉声音慵懒。 殿下群臣互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纳兰肃在朝中德高望重,素来奉行中庸之道,虽无甚朋友,却也没什么敌人。而按照东临惯例,一般重臣卧病在床,其职务都由亲信下属或是族中后辈代任,可这位皇后娘娘竟然亲自任命了别的、毫不相关的官吏,难道,皇后不喜纳兰肃? 众人各怀心思,纳兰一派的官员有心辩驳这一任命,可林瑞嘉却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在钟有良谢过恩后便直接宣布退朝。 人群外,沈宽见澹台惊鸿一脸寒霜地走出太和殿,不禁上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这样闹,是把纳兰肃推到萧家那里。”澹台惊鸿冷声,“本来手中就没有实权,还敢如此乱来。我在这里撂下话,若是她能维持东临政权三个月,我澹台惊鸿改跟她姓!” 沈宽失笑,“姓幕吗?幕可是北幕皇族姓氏,师兄改姓幕,倒也不亏。” 澹台惊鸿瞥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沈宽长长呼出一口气,站在太和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仰头望着高远的蓝天,他这个师兄,眼光向来毒辣。既然他说幕倾城做错了,那么幕倾城肯定是做错了。 难道天照城里,真的要变天了? 他叹息一声,从朝服的袖管里摸出一管白玉箫,不顾旁边路人诧异的眼神,自顾一路吹着往宫门而行,眼神很坚定。 无论这天照城变成什么样,他都想留在这里,守护深宫里的她。 而与此同时,由钟有良暂代两京巡查都御史的消息传到了纳兰家。纳兰肃正坐在亭子里和纳兰谨下棋,听闻这一消息,一张老脸都变了色。 他原以为林瑞嘉不过是随口说说,不敢真的找人代替他,可她不仅找了,还找的是钟家的人! 对面的纳兰谨摩挲着手中白棋子,有些踌躇,不知该下到哪个位置。 正在这时,管家引着人过来,拱手道:“老爷,萧右相到了。” 纳兰肃将手中的棋子洒进棋篓,转向萧战,抬手道:“萧大人请坐。” 萧战在棋盘边坐了,笑容满面:“今日朝堂之事,想必纳兰大人已经听闻。她如此无情,不顾念老臣颜面,纳兰大人还要效忠于她吗?本相曾经说的事,纳兰大人现在觉得如何?” 纳兰肃笑了笑,“萧大人的条件,极具诱惑力。只是在下行事,素来讲究稳妥。这事成了,自然是好的。可若是事败……” 萧战听罢,呵呵一笑,“纳兰大人多虑了。即便事败,又有谁想得到,赋闲在家的你,也参与到这件事里了?只要纳兰大人站在我们这一边,事成之后,我们承诺,不仅拜大人为左相,还将赠予令爱纳兰星羽贵妃之位。” 他说罢,纳兰肃的神情顿时变了。 纳兰星羽的婚事,一直是他头疼的对象,若是能进宫做贵妃…… 见他心动,萧战又一笑:“纳兰大人觉得如何?” 纳兰肃咳嗽了声:“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而皇宫内,林瑞嘉因昨夜睡得晚,所以一下早朝就赶回未央宫补觉。 然而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之中,山姥的话又一次出现在梦境之中。 ——幕家的女儿,时间不多了啊。 除了山姥,她还梦到在海国时,玄秘宝塔顶层,雕刻在墙壁上的文字。 那个神秘人留下的关于长生不老的秘方,被人用匕首撬走了最后一块。 最后一块上,难道刻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她的思维,在梦里也停不下来思考。等到醒过来时,才发觉浑身都是冷汗,脑袋比没睡前更加疲惫。 苜蓿和桑果扶她起来,准备了热水为她沐浴。 林瑞嘉坐在浴桶内,苜蓿站在她身后体贴地为她按摩脑袋,试探着问道:“娘娘,今年的菊花宫宴,还要不要办?” 林瑞嘉闭着双眼,声音很轻:“办。” 苜蓿看向桑果,桑果正低头将小半桶热水添进浴桶里,说道:“娘娘,您若是不高兴,就不办了呗,谁敢说什么!” 空气中都是玫瑰花露的甜香味儿,林瑞嘉淡淡道:“我若不办,他们会以为,我怕了他们,我被他们搅昏了头脑。越是局势紧张,我越要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宫廷宴会。” “奴婢明白了,娘娘这是在变着法儿跟他们宣战,表示咱们不怕他们!”桑果笑道。 林瑞嘉唇角微翘,“除此之外,我还想要摸出背后的那个人。” “那个人?”两个丫鬟很疑惑。 林瑞嘉瞳眸的精光从睫毛缝隙间溢出,“我想要知道,上官,她效忠的对象,究竟是谁。” 然而就在林瑞嘉筹谋着菊花宴的时候,有一个人提出了辞行。 未央宫书房,林瑞嘉静静望着站在眼前的男子,他一身白衣,双手拢在袖管里,面容平和。 “澹台惊鸿,我哪里亏待过你?在长郡贺家时,你明明说好了,会一直帮我。” 林瑞嘉的声音透着无力。 澹台惊鸿望着摆在她桌案上的官帽,“抱歉。” “是因为我没听你的话,你生气的缘故?”林瑞嘉盯着他的眼睛。 澹台惊鸿笑容淡淡:“这个,也算是原因之一吧。我离开天照,会想办法找到圣上。” 林瑞嘉垂下眉眼,望着那顶左相才能戴的官帽,沉默良久后,轻声道:“这段时间,多谢你帮我。” 852.第852章 长亭别 澹台惊鸿并未言语,只是朝她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林瑞嘉盯着他的背影,从未觉得如此心累过。她在书桌上趴下,将头埋进肘弯,仿佛怕冷似的,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书房里的几个小丫鬟俱都心疼不已,却也无能为力。 澹台惊鸿离开的日期定在三天后,对外公布离开的理由是外出体察民情。 沈宁琅并未跟他一同离开,他将她和澹台烨一同送回沈府,反复叮嘱了她,他回来以前的这段时间不要随意外出,又拜托宁氏多多照看,这才带着十几个随从离去。 他和随从骑着马到了天照城郊,路经长亭,却见林瑞嘉一身男式长袍,带着桑若和锦书站在亭子里。桑若和锦书手中各自提着一只竹篮,竹篮上盖了蓝底碎花小布,隐约散发出淡淡的奶香。 他下了马,大步走进亭中朝她拱手行礼:“皇后娘娘。” 林瑞嘉示意桑若和锦书将竹篮送给他:“我命蓉蓉准备了些点心,你带着吧。” 澹台惊鸿亲自接过竹篮,望着竹篮的目光很是凝重。 他将竹篮交给身后的手下,又朝林瑞嘉低头拱手,郑重地说道:“告辞。” “此一去,万望珍重。”林瑞嘉轻声。 澹台惊鸿颔首,转身出了亭子,跨上马,扬鞭而去。 林瑞嘉紧紧盯着他们这一行人远去,眼眶之中不觉蓄满了泪。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化成了点,她还舍不得收回目光。 锦书忍不住眼圈泛红:“娘娘……” 林瑞嘉哽咽不能语,转身抱住锦书,忽然之间就大哭出声。 素来面若寒霜的桑若亦是心痛难忍,背过身悄悄抹泪。 秋风萧索,蓬草乱飞。 远处的柿子树结的累累果实,早已被鸟儿啄的千疮百孔。 澹台惊鸿离京的消息迅速传遍天照城,几乎每一个官员,都在讨论他这个时候离京的意图。 瑶光殿内,裴九坐在花园里的石墩上,给东临紫晨做一件厚实的小斗篷。她听着胭脂和映月说起这事,绝美的面容露出一丝疑惑。 本来局势就不安稳,澹台惊鸿一走,幕倾城等于是断了一只臂膀。 一身黑衣的萧道绝从树上跳下来,吓了裴九一跳:“你怎么还敢来?!” 萧道绝耸耸肩:“有何不敢?”说着,在裴九不远处坐了,“据纳兰家的消息,澹台惊鸿曾和幕倾城在纳兰府的曲廊里,发生了争执。澹台惊鸿要求幕倾城与纳兰肃结成姻亲联盟,可幕倾城不肯。出府门时,澹台惊鸿的脸色很难看,且,是十分无礼地先幕倾城一步离去。幕倾城一个人在府门口站了许久,才离开。” 裴九愣了愣:“纳兰家的消息?” “纳兰肃已经站到了我们这边。”萧道绝把玩着两颗小石子,毫不在意地说道。 裴九美眸中流光暗转,沉默片刻,又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澹台惊鸿所谓的外出体察民情,实则是与幕倾城的决裂?” “不错。”萧道绝英俊的脸上满是冷笑,“我的眼线亲眼看见幕倾城扮成男子,悄悄去城郊送澹台惊鸿,似乎是想要挽留他,可惜,澹台惊鸿并未留下。他走之后,幕倾城大哭出声,你说说,这不是决裂,又是什么?” 裴九将手中的小斗篷放下,脸上露出一抹发自肺腑的笑:“咱们的机会来了。” 萧道绝将那两颗小石子扔进远处的池塘:“四天后的菊花盛宴,我要幕倾城身败名裂,不堪为后。” 裴九亲自从旁边的小桌子上给他斟了杯茶,双手奉给他,美眸中满是笑容:“届时萧公子若需帮助,本宫自当倾尽全力相助。” 萧道绝接过茶盏,英俊的脸上浮现着计谋即将得逞的冷笑。 菊花宴会,描金菊花的请柬送去了天照城有头有脸的官户。 送到萧太后的那一张,是林瑞嘉亲自去送的。她到的时候,端香坐在屋檐下绣花,见她过来,行了礼,声音平静:“太后娘娘谁也不见,皇后娘娘请回吧。” 林瑞嘉望着紧闭的大门,垂下眼帘,将请柬送给端香:“烦请转交太后娘娘。” 端香福了福身子:“奴婢会转交的。” 林瑞嘉又望了一眼大门,蹙眉离开。 自打她回来,就没见过萧太后,不知道她在里面忙些什么? 而天照城一些人收到菊花宴的请帖,都是各怀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整个天照城局势不稳,萧家和皇后冲突得尤其厉害。这个时候皇后举办宫宴,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是要他们战队吗? 在一片风声鹤唳之中,这场宫宴,终于拉开序幕。 宫宴由锦书操办,可今年天照的菊花开得并不好,她甚至还需要从天照城附近的城池购买。 花宴设在御花园里,众官员携着家眷到来,一眼望去,众人其乐融融,仿佛彼此之间的阴谋诡计从未存在过似的。 林瑞嘉坐在亭子里,望着往来交谈的人,唇角的笑容颇有几分寂寥意味。 沈宁琅抱着澹台烨过来陪她说话,澹台烨生得眉清目秀,很是可爱。 “倾城,你怎么不把天明和兮雨带过来啊,说起来,他们三个还没一起玩过呢。”沈宁琅挽着妇人的发髻,笑着说道。 林瑞嘉笑吟吟道:“他俩昨晚感了风寒,不能出来吹风。” “是这样啊,真遗憾!”沈宁琅伸手戳了戳澹台烨的小粉脸,“兮雨长大了,可得给我们家烨儿做媳妇,我原本还寻思着让他们培养感情呢。” 林瑞嘉抽了抽嘴角,想起田阳雪要兮雨给唐岚做媳妇的事,不禁有些无语。合着她的女儿,已经被这么多人惦记上了? 两人说着私房话,方氏带着女儿姜暮雨过来,方氏朝林瑞嘉福身行礼,姜暮雨跟着一同福身,六岁的小姑娘,说话依旧带了些奶声奶气:“暮雨给皇后娘娘请安!” 林瑞嘉还未来得及说话,沈宁琅将澹台烨扔在亭子里的石桌上,走过去将姜暮雨拉到身边来,伸手拧了拧她的小脸蛋:“哎呀,好可爱的姑娘,天照城里何时出了个这么可爱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姜暮雨脸颊通红,羞赧地低头不语。 石桌上,澹台烨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动,小身子使劲儿往石桌边滚。 眼见着要滚到地上,林瑞嘉默默将他从石桌上抱下来,沈夫人究竟是怎么放心让沈宁琅单独照顾孩子的…… 853.第853章 皇后失德 御花园里摆了几十台圆桌,前来赴宴的人都到齐入座后,几十名美貌宫娥身着白色轻纱,每人怀中抱着一盆菊花鱼贯而入。 众人看去,只见宫娥们抱着的菊花盛开得大如海碗,周边晶莹洁白,越往花心去,越显翠绿通透,丝丝花瓣微微翘起,乃是最上乘的“绿牡丹”菊。宫娥们将花盆在地上摆成圆圈,随后翩翩退场。 最后进场的是一大盆由六名红衣宫女合抬的墨菊,她们将墨菊摆在了圆圈正中央。众人看去,只见这一大盆墨菊已经开了六朵,最中央的一朵还是将开未开的花苞,可尽管只是花苞,便已有小藤球大小。 众人忍不住啧啧称叹,这一朵若是开了,必定艳压群芳,成为这一季菊花里当之无愧的菊花王。 林瑞嘉也有些诧异,忍不住问旁边的锦书:“这一盆,是从哪里买来的?本宫很想看看培育这盆花的人。” 锦书还未来得及答话,上官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伸手拿了根石桌上的糖棒塞进嘴里,笑嘻嘻道:“这样了不起的杰作,当然是我培育的啦!” “你?”林瑞嘉诧异。 上官点点头,对她胡乱行了个福身礼,咬着糖棒坐下来:“我很厉害的,你上次去我那儿,不是都看见了嘛,我从洛川地下捡的那个腐烂的果子,都能被我种出新芽。培育个大花,又算什么!” 她满脸毫不在乎的神情,林瑞嘉笑了笑,掏出手绢,抬手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路跑过来的吧?瞧你头上的汗!” 上官在她的手帕贴到额头上时身子僵了僵,旋即又恢复正常,笑道:“还是倾城体贴我!” “你这样不容易,我自然体贴你。”林瑞嘉笑容不达眼底,说出的话,让一旁的沈宁琅都觉得怪怪的。 方氏坐在旁边,将姜暮雨推到林瑞嘉跟前,笑道:“娘娘,暮雨她平常可是最崇拜娘娘的!是不是啊,暮雨?” 小姑娘一脸懵懂地点了点头:“娘亲说,皇后娘娘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林瑞嘉笑了笑,将手帕收起,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小嘴儿真甜!” 方氏有些不大好意思,红着脸道:“娘娘,我们家那位,是个不中用的。这暮雨以后的婚事,可还得劳烦您!” 林瑞嘉望着姜暮雨,笑容依旧和善:“暮雨现在还小,等过几年,本宫必定亲自为她寻个好的。” 方氏喜不自禁,拉着姜暮雨谢过她,喜滋滋地回了座位。 亭子外,萧战眼角余光随时关注着林瑞嘉这边,见她笑容雍容,心头的憎恶不禁更甚。 他的目光落在最中央的那朵巨大墨菊花苞上,旋即释然,唇边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宫女们端来美酒佳肴,花园里觥筹交错时,座位靠近墨菊的一名少女忽然惊叫出声:“那朵花开了!” 众人看过去,正中央那朵墨菊花苞缓缓绽放,然而令人惊诧的不是它开得有多大,而是从它的花心里,流出了深红色的液体。 墨菊本就是黑里透红的颜色,可那液体实在太过明显,因为重量的缘故,花朵朝一旁倾斜去,液体便顺着花朵边缘滴落在地。 血红色的,有点粘稠,很快在地上滴落成一滩。 御花园里一片安静,众人都注视着那朵墨菊,林瑞嘉的目光却落在萧战脸上,萧战与她对视,唇边的笑容说明了一切。 上官捂住小嘴,“天哪,这花儿怎么了!怎么流血了!” 林瑞嘉幽幽的带着凉意的目光转向她,她跑出亭子,奔到那多墨菊旁边,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我培育的时候,明明好好地,怎么会这样流血的!花朵怎么会流血?!” 林瑞嘉垂下眼帘,没有人说那是血,她却已经大呼出声,那是血液…… 菊花泣血,乃是不祥之兆啊! 果然,在上官忙着观察那盆墨菊时,已经有朝中德高望重的谏官起身,朝林瑞嘉拱手:“今日皇后娘娘举办菊花盛宴,原是为了庆祝秋季丰收、国运恒昌。可这墨菊泣血,分明是不祥之兆。老臣认为,这是上苍在向娘娘暗示什么。” 说话的这位谏臣,名为萧桐书,曾辅佐过东临三代皇帝,乃是当朝言官之首。他虽姓萧,可素来不与萧家同流合污,算是朝中一股清流。因此他说话,在朝中影响力十分深重。 林瑞嘉漠然地端坐在亭子里,“萧大人认为,这是上苍在暗示什么?” 萧桐书还未说话,忽然有侍卫匆匆进来,朝着林瑞嘉单膝跪地:“启禀皇后娘娘,东阳山书院院长携诸位先生求见!” 他话音落地,东阳山书院的一干人等相携着进来。最中间被簇拥的一位,白须飘飘,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正是东阳山书院的院长。 他们朝林瑞嘉拜下,哭诉道:“娘娘,昨夜天降陨星于东阳山顶,上头刻有铭文,草民等不敢隐瞒,特来呈于娘娘,望娘娘一观!” 说着,十几名侍卫将那块直径四尺的陨石抬了过来,众人看去,只见陨石上龙飞凤舞刻着八个大字:“牝鸡司晨,国将不保”。 东阳山书院的一干人在院长的带领下伏地而哭:“此陨星非草民等捏造,乃是上苍所降,望娘娘明察!” 林瑞嘉还没来得及说话,司天监的人便站了出来,此人乃是钟家偏房的官员,朗声道:“微臣昨夜夜观天象,的确发现陨星落于东阳山顶,院长这话,绝非作假。只是这陨星上的箴言……” 他话未说完,只是朝四周望了一眼,“不知诸位大人怎么看?” 林瑞嘉静静看着这些窃窃私语的官员们,牝鸡司晨,乃是指女子篡权乱世,窃取朝政。这陨石上的八个字,字字指向自己。 再加上菊花泣血的不祥之兆…… 她望向萧战,萧家这一手,真是厉害得紧。 萧战回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一手端着杯盏,几乎不用亲自出面,便有无数官员开始对林瑞嘉口诛笔伐。 854.第854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皇后娘娘,您连日处理朝政虽辛苦,可微臣说一句大不敬的,您是女人啊,您怎么能擅权呢!现在,老天爷连发两道警示,可见是惹恼了老天爷!” “皇后娘娘,陛下既是去了北幕,想必很快便会归来。您作为后宫之人,的确不方便参与前朝事务。不如您先放下朝政,咱们这些老臣,自是会替陛下打理!”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最后不知是谁火上浇油,来了这么一句:“依在下看,皇后娘娘这是触怒了上苍!各位同僚看看,这陨星上,写的可是‘国将不保’啊!” “对对对!皇后失德,上苍才会如此!” 亭子里,沈宁琅皱紧眉头,怒不可遏:“你们胡说些什么?!皇后将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便是京城之外的地方都治理的很好,你们仅凭一块破石头就说三道四,不觉得对皇后很不公平吗?!” “你懂什么?!”一位老臣指责起沈宁琅,“你也是女子,朝廷大事,岂由得你多嘴?!” 沈宁琅还要再争,林瑞嘉拦住她,望着那位老臣,声音不疾不徐:“本宫记得,前阵子,爱卿的孙子生了重病,药材难求,本宫得知后,立即搜罗来所需珍奇药物给你府上送去。‘忘恩负义’这个词,本宫今日算是彻底明白了。” 那老臣老脸一红:“老臣只是对事不对人。” “本宫养条狗,给它骨头,事后还知道冲本宫摇尾巴示好。可若是给人恩典,这人啊,却不懂得感恩。”林瑞嘉冷笑。 那老臣又羞又怒:“皇后这是何意?!这是在侮辱老臣吗?!” 随着他声音落地,其他臣子都坐不住了,纷纷指责林瑞嘉。更有甚者,竟起身想要去林瑞嘉面前争个长短。 桑若猛地拔出腰间长剑拦在亭子前:“谁敢上前一步,休怪我剑下无情!” 她这么一拔剑,群情更加激愤,处处都是声讨林瑞嘉的声音。 萧战坐在人群后面,听着他们的吵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吵吧,吵吧,他要亲眼看着,林瑞嘉身败名裂! 御花园里正僵持不下时,一道刺耳的筝声陡然响起,众人看过去,只见人群之外,沈宽抱着长筝,筝上长弦已断。 他将筝扔到一旁,随手抄起桌上的瓷碗,砸了几个出去,俊美的面容上带着几分醉意。 众人鸦雀无声,正纳闷儿他的所作所为,他缓缓起身,摇摇晃晃地挤进人群,在亭子外的台阶上坐下,手中拎着一只酒壶,双眼泛着醉人的红:“一干朝廷大员,欺负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这张脸,都不要了?” 众人盯着他,他仰头将那壶酒灌进口中,随手把酒壶扔了出去,摇晃着起身,夺过桑若手中长剑,晃晃悠悠走到那块陨石前,当着众人的面,豪放大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他一边大声吟诵,一边带着醉意挥舞一套剑法。剑花缭乱,却自有一套章法。 等他念诵完,众人再看过去时,便见陨星上多了八个字:“故弄玄虚,欺人之谈”。 御花园中一片沉默,沈宽收剑,独立花丛,俊脸上的笑容迷倒了无数少女。 他随手将长剑掷给桑若,桑若接过剑柄,他优哉游哉地往御花园外而去:“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众人默默无语地盯着他的背影,沈国公方正的脸上颇为无奈,摇了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沈严笑了笑,想到他最后两句话,望了眼林瑞嘉的方向,眼底都是黯然。 坐在沈家这边的君雾轻轻叹了口气,有些羡慕地悄悄看了看林瑞嘉,随即起身去追沈宽。 萧战一张老脸扭曲无比,他家绝儿如此妙的计策,竟然被沈家竖子给破坏了!当真可恨! 林瑞嘉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嘲弄:“诸位大人也都看见了,这样的石头,随随便便就能刻上字。至于什么墨菊泣血,只要事先在花苞内植入液体,算好时间,待到花开,那液体自然会流出来。” 她说着,提裙走出亭子,在那朵墨菊边蹲下,伸手蘸了蘸地上的血迹,观察片刻后笑道:“诸位请看,这分明就是鸡血。人血比鸡血要粘稠的多,可见,这朵花,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一旁的上官颇有些气愤地跺了跺脚,“到底是谁这么缺德,要害我们家倾城!真是可恶!” “是啊,究竟是谁,这么缺德……”林瑞嘉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目光落在虚空里。 上官笑靥如花,亲亲热热地挽了她的手:“可不是我动的手脚哦!你说过,会相信我的!” 林瑞嘉笑了笑,“自然信你。” 事到如今,群臣也无话可说。刚刚的愤怒尽皆化作云烟消失殆尽,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各自端着酒杯笑逐颜开地谈论事情。 林瑞嘉将他们的神态收入眼底,唇角无法抑制地勾起冷笑,这些人,真是好厚的脸皮…… 她望向那个刚刚厉声呵斥沈宁琅的老臣,他与人谈笑着,可眼底却都是紧张,端着酒杯的手都在发抖。 他,是怕自己秋后找他算账吧?林瑞嘉脸上冷笑更甚,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她知道在场的这些人,真正信服她的,不超过十人。可刚刚他们围堵在亭子外质问她的那一幕,仍旧未免太过让人心寒。 亏她这段时间不遗余力地企图用各种手段收买人心,可事实证明,一些人的心,压根儿就是捂不暖的。 菊花盛宴结束后,林瑞嘉冷着脸回了未央宫,尽量放松身子和头脑,泡了个热水浴。 期间桑若进来,隔着屏风轻声道:“派去监察她的人刚刚回报,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会儿,出来的时候,依旧红光满面,看不出来中毒的迹象。” 林瑞嘉的脑袋枕在浴桶上,闭着眼眸,额头上覆着一块温热的手帕。 听见桑若说的话,睫毛微微颤动,洁白的面庞上,表情淡淡:“果然如此。” 855.第855章 杀了取血 花宴上,她曾拿帕子给上官擦汗,那帕子上涂着芒老亲制的毒药,遇汗入体,潜伏期有大半个时辰,之后发作起来,毒性剧烈,可致人长期昏迷不醒。 可桑若探查来的消息,却是上官并未中毒,而是什么红光满面…… 她将额头覆着的帕子取下扔进水里,凤眸中一片冰寒。可见,上官她,是当之无愧的用毒高手。所以,她才会仅仅碰触萧以彤和幕北寒,就能致使他们中毒。 桑若低垂着眼帘,面对着屏风,仿佛是难以启齿般,声音极轻:“还有一个消息,娘娘听了,莫要发怒。” “说。” “她中毒之后,联系了一个小太监。我们的人跟踪那个小太监,发现他绕了大圈后,进了……秋水殿。” 桑若的声音被屏风后的水声淹没,她的眼里带着无奈,她就知道,娘娘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震怒…… 屏风后,林瑞嘉一脸冷漠地跨出浴桶,拿了挂在屏风上的罗衫穿上:“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桑若轻声,“大约,是派那个小太监去问她主子下一步该怎么走的。奴婢想,上官姑娘既然那么聪明,大约早已知道娘娘已经怀疑上她。她给自己解毒,大概也是不想再演下去了。” “她不想演?”林瑞嘉冷笑着从屏风后走出来,“她都演了这么久,还在乎这点时间?” 桑若不语,林瑞嘉拿了腰带,刚给自己系上,一阵风落到寝殿中,风尘仆仆的凤尾朝她单膝跪下:“主子!”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林瑞嘉在软榻上坐下。 “八万多兄弟们都已经汇聚在天照城附近城池,属下特地先行一步,过来跟主子回报情况。” “起来说话。”林瑞嘉示意桑若给他倒杯茶,看着他一口气喝完,凤眸中掠过思虑,轻声道,“给你七天时间,你挑选出一百个功夫最好的,化妆成戏班子,七天后,我会请你们入宫。” “做什么?”凤尾好奇,“主子要听兄弟们唱戏?” 林瑞嘉白了他一眼:“杀人。” 凤尾松口气:“属下还以为要咱们唱戏呢。兄弟们唱戏不成,杀人还是可以的。” 林瑞嘉无语,凤尾行过礼后,迅速退下去操·办。 “娘娘,您,要对燕王动手?”桑若试探着问。 林瑞嘉注视着窗外萧索的秋景,微微蹙眉:“仅凭上官派出去一个小太监,我还无法肯定他有问题。不过,若背后的人真的是他,在别的地方,他应当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桑若抿了抿唇,一脸不解。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他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林瑞嘉声音清幽,宛如一丝吹过墙孔、挠人心扉的轻风。 翌日午后,林瑞嘉请了张朝剑以“如何丰盈国库”的名义入宫说话。张朝剑如约而来,林瑞嘉早已在花园里备好了酒菜。 两人对坐,张朝剑朝她举起酒杯,说了几句客套话,很是恭敬。 林瑞嘉与他对饮了一杯,笑道:“我将你当做自己人,有件事,你务必要告知与我。” “娘娘想知道什么,但说无妨。” 林瑞嘉将当初萧战办寿宴,在花园口遇见东临观月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问道:“我就想知道,你和钟老那一次,与他究竟有没有关系。” 张朝剑沉吟了半晌,蹙眉道:“娘娘认为,杀死钟老、敲晕我的人,是燕王?老实说,那一日,我和钟老在亭子里谈话,后来我的眼前闪过白衣人,我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相貌,便晕了过去。等到醒来时,便见你们都聚在亭子外,钟老倒在血泊之中,早没了气……” “白衣人?” “是。” 林瑞嘉握着酒盏,想了一会儿,追问道:“没有别的线索了吗?” 张朝剑摇了摇头。 林瑞嘉有些泄气,世上穿白衣服的人太多了,不能仅凭这个,就断定是东临观月。 在张朝剑这里没能得到想要的线索,林瑞嘉重又陷入苦恼和被动之中。 入夜之后,她趴在窗下的软榻上,黑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衬得她肌肤晶莹洁白。她伸手抚摸着矮几上的一瓶菊花,凤眸之中满是思量。 本想利用上官揪出她背后的人,可最后揪出来的,却是东临观月。 她忍不住掐掉几瓣菊花,东临观月那样一个云淡风轻的男子,真的会是幕后黑手吗? 她想许久,最后将思绪放到东临观月周围的人身上。首先,萧以秋,她是萧和之女,东临观月的母族是萧家,他娶萧以秋,十分正常。 萧以秋的性子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肠子,也是因为她,才暴露了东临观月的那个谎言。 林瑞嘉排除了萧以秋,又想起萧以秋曾提过的那个医女,南初。 她揉捏着菊花瓣,从软榻上坐起,遥望着窗外的明月,忽然想起来,她为何会觉得南初熟悉了。 因为南初切脉问诊的模样,与当初秦国的南楚,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面容,她们的神态、动作乃至气质,都如出一辙。 而南楚,恰恰会易容之术。 南初,是南楚吗? 若她们是同一个人…… 林瑞嘉忽然不敢再往下想。 因为,若她们是同一个人,是不是代表,东临观月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 萧家之所以在前面蹦跶得这么活跃,不过是他拿出来的挡箭牌。他安安闲闲地躲在幕后,风轻云淡,毫无上位之心,朗月似的,叫人觉得他就该是逍遥自在的燕王爷。 正在这时,挂在外面屋檐下的蓝乌鸦忽然大叫起来:“蓝色的人!岛上,好多蓝色的人!杀了取血,杀了取血!” 林瑞嘉的心尖剧烈一颤,顾不得穿鞋,赤着脚跑到外面,蓝乌鸦昂首挺胸站在笼子里,左顾右盼,没再张口。 “阿海,你刚刚说什么?”林瑞嘉从旁边拿了果干喂它。 蓝乌鸦吞了她送进笼子的果干,却没再开口。 林瑞嘉有些失望。她觉得脑海中有灵光闪过,仿佛想到了什么,可又无法抓住这一闪而逝的思绪。 856.第856章 流放沈家 不过,无论如何,东临观月是不可信任的了。 林瑞嘉上了床榻,睁眼望着帐幔顶,又想起了澹台惊鸿说过的话。 ——第一步,维系沈家,拉拢纳兰家。 ——第二步,杀东临紫晨和东临观月。 ——第三步,在皇帝是否会回来的问题上,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伸手轻轻攥住帐幔,杀东临紫晨和东临观月,以绝其他势力扶持他人篡位之心…… 这一条计策,若是狠得下心来,其实,也并非不妥…… 这一夜,林瑞嘉睁着眼,静静躺了一夜。 早晨天蒙蒙亮,桑果进来唤她起床去上早朝,却见她已经起来了,正对着镜子梳妆。桑果有些诧异,却也没往深处想,便同板栗一起为她换上凤袍。 “锦书。”屏风后,她由着她们给她穿衣,轻声喊了一声。 锦书从外面进来,林瑞嘉声音平静:“你出宫跟晴儿说一声,从今天起,王孙殿闭门,暂时不接生意。”她顿了顿,又道,“你很久没有回家了吧?” 锦书有些诧异,小心翼翼答道:“回娘娘,奴婢在娘娘身边伺候,和姐妹们待在一起挺好,并不恋家的。” “给你三个月的假,你且回去吧。” “这……”锦书又疑惑又惊奇,“娘娘身边正缺人,奴婢这个时候离开——” “难道你要违抗本宫的命令?”林瑞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怒意。 锦书不明白她怎么了,只得小心地应了是,转身下去收拾东西。 桑果和板栗对视一眼,都觉得林瑞嘉今日怪怪的,平时明明是很和善的主子,怎么今日却连一个笑容都没有,还那么凶地和锦书说话。 她们这样想着,不经意间给她扣错了盘扣。 俩姑娘忙想要解开重新扣回来,却听见林瑞嘉冷冷的声音响起:“你们俩伺候本宫这么久,却毛手毛脚,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本宫这里,不需要你们了!滚去御膳房,给厨子打下手吧!” 说罢,连求情的机会都没给两人,一脸寒霜地走出了屏风。 桑果和板栗呆站在原地,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便有外头看门的丫鬟进来请,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请她们马上离开未央宫,去御膳房。 两个姑娘全程呆愣地回房间收拾好包袱,走到未央宫门前时,正好看见林瑞嘉坐在鸾轿上,往太和殿的方向走。 她们面面相觑,退到路边行礼,可林瑞嘉经过她们时,却连一眼都没看过来。 早朝时,林瑞嘉坐在珠帘之后,脾气格外不好,接连严惩了几个贪官。 接着,她在满朝文武诧异的目光中,竟开始拿沈家开刀:“沈家四世三公,拿着皇家俸禄,却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沈国公,本宫敬你德高望重,可不曾想,你也是鸡鸣狗盗之人。” “鸡鸣狗盗”这个词用的太重,满朝文武哗然,林瑞嘉视若无睹,直接将一本厚厚的账本甩到沈谦行脚下,冷声道:“据本宫最近得到的消息,沈家偷税数额多达千两,贪污之数更是以万计数,实在是叫本宫心寒。按照东临律历,理应问斩。本宫看在沈家长期辅佐皇帝的份上,特别开恩,罚你们一家流放宁州。你们回去收拾东西吧,下午就离开,本宫再也不想看到你们。” 沈谦行弯腰捡起账本,打开来翻了一眼,方正的脸上掠过了犹豫。 然而只是片刻的功夫,他便痛哭流涕地朝林瑞嘉跪下,多谢她的恩德。 沈宽与沈严对视一眼,俱都不解。可沈谦行都跪下接受这个惩处了,他们也只得无奈跪下。 父子三人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太和殿,林瑞嘉透过珠帘望着他们的背影,强忍住痛意,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殿下大臣们议论纷纷,显然没有料想到,皇后会突然向沈家发难,更没料到,沈国公居然承认了他的罪行…… 林瑞嘉轻轻靠在凤座上,小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疲惫。 桑若见她如此,便示意魏言说话。 魏言从沈国公事情的震惊里回过神,忙高唱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瑶光殿内,裴九正陪着东临紫晨玩一只布老虎。明明是白日,殿门和窗户却紧闭着,只靠着幽幽烛火照明。 萧道绝坐在不远处,俊美的脸上挂着淡笑:“幕倾城今日不知是吃了没煮熟的饭,还是脑袋进水了,居然说要整顿朝纲,不仅接连罢黜了几个官员,还将沈家流放千里。” “流放沈家?”裴九诧异。 “不错。沈国公那厮看着道貌岸然,不成想,竟也是个爱财之人。不仅偷税,还贪污数万两白银,呵,当真是个伪君子。”萧道绝喝着美酒,声音轻慢。 裴九脸上不觉露出一抹笑:“那日菊花盛宴上没害到她,她现在居然自掘坟墓……” “到底是女流之辈,不懂如何平衡朝政。贪污的人,历朝历代都有,若是一个一个去深抓,那还要不要做官的了?”萧道绝摇了摇头。 “沈家一走,咱们的机会就到了。”裴九美眸中暗光流转,绝艳的脸上充斥着野心。 萧道绝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机会的确到了。裴家,也即将发挥最重大的作用。” 裴九沉浸在欢喜之中,抱着东临紫晨,声音都透着欢乐:“晨晨,咱们很快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到时候,母妃带你去纯金的龙座上坐一坐,好不好呀?” 东临紫晨一脸懵懂,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挥舞着小胖手,惹得裴九直发笑。 她专心致志地哄着东临紫晨,完全没有看到,萧道绝眼中盛着的淡淡嘲讽。 裴家,的确要发挥最重大的作用了,大到裴九无法想象。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嘲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再过不久,那个人,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而萧家,即将成为东临真正权倾朝野的世家。 他期待这一天已经够久了,那个人,想必也期待了很久。 857.第857章 萧以秋的惊恐 沈府内,一片兵荒马乱。 沈谦行走得很快,一进府便吩咐人收拾东西。沈宽追上他,将他拦住:“爹,能让我看那本账簿吗?” 沈谦行斩钉截铁,“不行。” “她,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咱们离开。那本账上,到底写了什么?!”沈宽皱眉。 沈严望着沈谦行,也很想知道答案。他们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最清楚不过。什么偷税贪污,他们的父亲一身清廉,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爹,您怎么都不跟皇后娘娘解释解释?咱们家,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种事?”沈严焦急问道。 沈宽瞥了他一眼:“哥,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是她在找借口让咱们离开天照。我猜,她要准备做一件大事,因为害怕事败拖累我们,所以不想咱们留下。” “这……”沈严拧眉,望向沈谦行,“爹,这是真的吗?” 沈谦行淡淡扫了眼沈宽,一言不发地绕开他,往里去了。 沈宽转身,大吼出声:“我是不会离开天照的!” 他了解幕倾城,她行事素来稳妥,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轻易涉险。可如今,究竟是什么无法确定的事情,需要她将他们都送出天照才算保险?! 他是男人啊,他才不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明明,该是由他守护她的啊! 沈严拉了拉他的衣袖,劝道:“皇后如此行事,必然是有原因的。二弟,你就不要打乱娘娘的计划了。” 沈宽不语。 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沈家就已经将家宅封好。 十几辆载满行李的马车停在府门前,宁氏靠在沈谦行怀里,有些不舍地望着被封好府门,眼圈微微泛红:“也不知咱们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娘娘她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之间就对咱们家发难……” 沈谦行拍了拍她的肩膀,“娘娘将咱们驱逐到并州,你的娘家正好在那里,可见是存了恩惠的。” 宁氏双眼通红,哽咽不能语。 沈宁琅抱着澹台烨坐在马车里,望着旁边的沈宽,“二哥,你说,倾城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沈宽半垂着头,并不说话。 马车中气氛沉重,又过了会儿,车队朝南方开始行进。 沈宁琅掀开车帘,街道两旁的树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快要中秋了,本该是团圆的节日,可漫天落叶纷纷扬扬,叫人看了,只觉萧索不堪。 天边的云朵被风吹散,碧空如洗,一只鸟儿飞过晴空,转眼便了无痕迹。 沈家一走,朝野震荡。这两日上朝,各个官员都端严谨慎,唯恐一个不小心,惹了皇后生气,将他们也给贬黜了。 整个天照城,呈现出风雨欲来之势,满朝文武风声鹤唳,局势十分紧张。 又过了两天,林瑞嘉的脾气不见好,反而愈发坏了。她将王孙殿里曾经搜集过的官员资料全都摆到了朝堂上,一个一个找人算账,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清理了朝廷之中的大半蛀虫。 即便连她身边的人也不放过,除了桑若,其余丫鬟都寻了由头送到别的地方,又重新挑了一批进未央宫。 她这番动作太大,涉及到的利益面太广,直接催化了朝中的局势,迫使一大批中立派官员站到了萧家这一边。 朝中隐隐有着“废后”的声音,却都被林瑞嘉用强硬手段镇压下去。 可谁的都明白,一味镇压,并不能取得真正的成功。一潭死水之下,有风暴在悄悄酝酿,只等着合适的机会,席卷一切。 而在这样诡异的平静之中,时间,终于走到了林瑞嘉的“戏班”进宫前一夜。 秋水殿的非鱼阁里,东临观月一身白衣,站在殿中,微笑着注视角落那一汪用石头做成的鱼池。这座楼阁的设计很巧妙,阁子一角引了活水过来,做成室内小瀑布的模样,落进鱼池之中。 那鱼池更是难得,八尺见方的池子,乃是用一整块上好的黑石雕琢而成,若是细细观察,便能看到其上的纹理顺着天然纹路,被雕琢成了一条黑龙的模样。 几位柔弱的小金鱼游在其中,与绿色的水草游戏在一起。 萧以秋捧着桑若送过来的请柬,呈到他面前,陪笑道:“皇后娘娘明晚在蓬莱水榭设宴,特地请了戏班子进来。王爷明晚,可有时间与妾身一同前往?” 东临观月背对着她,面上一派温润,声音含笑:“她亲自请来的戏班子,定是很特别的,本王自然要去捧场。” 萧以秋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想了想,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王爷,妾身即便是个妇人,却也瞧得出皇后娘娘如今处境堪危。妾身认为,以后若是能帮的,就尽量多帮娘娘一把。王爷觉着呢?” 东临观月缓缓转身看她,俊美的面容上,一双温和的凤眼透着冷光:“上次你在她面前说错话,害得我被她误会,事后我给你的责罚,你都忘了?” 他的话透着刻骨的凉意,仿佛是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 萧以秋的身子抖了抖,抬手摸了摸脸颊,低下头,轻声道:“王爷的责罚与教诲,妾身不敢忘。妾身多嘴了,望王爷恕罪。” 东临观月笑了笑,宛如春风化雨,眼中的温柔,仿佛刚刚的冷厉只是错觉。 “下去吧。” “是。” 萧以秋低着头退出非鱼阁,直到距离非鱼阁很远了,才停下步子,剧烈地喘着粗气,美眸里都是惊恐。 而另一边,乌云蔽月,林瑞嘉躺在床榻上,风从大开的窗户灌进来,将白色帐幔都吹得飞扬起来。 她大睁着双眼,殿中烛火明明灭灭,殿外的竹叶拉长了影子投射在大殿的墙壁上,鬼影婆娑。呼啸的风声在殿外嘶吼,今夜的一切,都令人难安。 这一夜,林瑞嘉始终不曾入眠。直到快要天明时,她才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午后才醒。 她下了床,由着几个小丫鬟给她梳洗。 她的皇后服制尚衣局早已做好送过来,她挑了最华丽的那一套,命丫鬟为她穿上。 858.第858章 无心之症,如何医好? 她整整打扮了两个时辰,从妆容到发髻到服饰到鞋履,没有一处不精致,没有一处不美丽。 她站在寝殿里那面落地大铜镜前,铜镜里的女人梳挽着高高的云髻,簪着一只纯金嵌紫宝石流苏金凤钗。洁白的面庞,修眉入鬓,凤眸潋滟,嫣红的薄唇微微抿起,带着十足的雍容,十足的高贵。 镜子里的女人微微抬起下巴,因为朝服的领子是往后拉长的,所以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修长白皙的脖颈。金丝绣凤凰掐腰朝服衬得她身姿窈窕高挑,长长的曳地裙摆被两个粉衣丫鬟托着,云霞一般烘托着宛如明月的她。 宽大的广袖用最繁复的针法、最昂贵的丝线绣了层层叠叠的曼珠沙华,绝美之中,透着禁欲的味道。行走之间,那些曼珠沙华宛如活了过来,层层叠叠舒展开来,仿佛是迈向死亡黄泉的舞曲。 未央宫的宫门被打开,林瑞嘉一脸漠然地上了鸾轿,往蓬莱水榭而去。 与此同时,秋水殿门同时大开,身着白色锦衣的男子站在屋檐下,温润的面容噙着淡淡的笑,温和优雅的姿态仿佛是秋日里的一抹暖阳。 已是傍晚,红霞遍天,和煦的秋风撩起他纤尘不染的袍摆,精致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他抬脚静静朝蓬莱水榭走去。 蓬莱水榭分为上下两层,正对着的是水中央一处宽阔的戏台子。此时戏台子上的幕布和背景都已经搭好,乐队也已准备就绪,就等着贵人到场。 林瑞嘉端坐在蓬莱水榭上层,若是从戏台子前看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衣襟上别着的一朵金色菊花。 裴九被宫女们簇拥着进来,亦是身着华服。 她低头,朝林瑞嘉福身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林瑞嘉并未看她,声音平静:“坐。” 裴九在她身后的位置坐下,望着戏台子:“娘娘今日怎么想起来,邀妹妹前来观戏?” 她说着,目光在林瑞嘉的凤袍上流转,心头颇有些疑虑,今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她为何会穿的如此隆重? 如此正式的礼服,乃是在祭天大典、封后大典这样重大的节日时才会穿的。 她的美眸里满是疑惑,林瑞嘉只当没看见,朱唇轻启:“阿九,咱们许久未曾好好相处了。今日这台子戏,便是用来联络感情的。” 裴九望着她,眼里的疑虑始终无法消散。她,为何会突然称呼自己小名? 她细细回想了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沉默片刻,她开口回应林瑞嘉:“姐姐说的是,咱们同居后宫,是该好好联络感情。” 林瑞嘉望了眼水榭外,不远处的水面,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负手立在扁舟上,正朝这边缓缓而来。他的背后,夕阳缓缓沉下,最后一缕暖金色余光,为他的白衣染上了一层光晕。 她垂下眼帘,紧紧握着杯盏:“阿九,我只问你一句,你现在,是否后悔,嫁给越哥哥?” 裴九望向她的侧脸,却看不出她的喜怒。 裴九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对面的戏台子上,声音平静:“倾城,你看,这些人唱戏,他们唱错了一场,下一场还可以重新来过。可咱们走错一步,却是没有办法回头的。倾城,你不必再问我后不后悔。因为我脚下走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路,我不会后悔,选择这么一条正确的路。” 林瑞嘉握住杯盏的手缓缓松开,瞳眸里最后一丝怜悯,在她这样的回答里消失殆尽。 她偏头看她,笑靥如花:“那么,希望你能够一直按照你的路,走下去。” “我会的。”裴九轻声,目光坚定。 林瑞嘉收回视线,桑若挑了帘子进来禀报:“娘娘,燕王殿下到了。” 东临观月走到前面,朝林瑞嘉拱手行礼:“皇后娘娘。” “免礼,坐。”她答道。 东临观月端坐下来,对着戏台子,笑道:“娘娘今日好雅兴,怎的想起来要请臣弟听戏?裴妃也在?” 裴九朝他点头致意。 林瑞嘉拍了拍手,“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这出戏也可以开始了。” 她话音落地,桑若捧上戏折子:“请娘娘点戏。” 林瑞嘉随手指去,正指到那出《四面楚歌》。 她不由笑道:“就先唱这一出吧。” 桑若点头,立即着人去传话。 此时天色已暗,蓬莱水榭四周都悬挂上红色的灯笼,戏台子也点着灯火。倒映在水面上,晕染开一团团的光亮,透着一股别样的朦胧美。 鼓点声从缓到急响起,扮演霸王项羽的男子迈着方步,唱腔圆正,将西楚霸王的霸道与被围困的悲凉处境完美地融合到一处,唱得极好。 林瑞嘉侧头看向东临观月,他盯着戏台,不时微笑颔首,似是十分陶醉于这出戏里。 这时,南初上来,捧着一碗药,声音很轻:“王爷,该喝药了。” 东临观月接过药碗,望向林瑞嘉,笑着叹息一声:“我这身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康复。今生,怕是无望了。” 说着,仰头慢慢喝下药。 林瑞嘉看向南初,问道:“本宫至今还不知,燕王身患何疾?” 南初望了眼东临观月,答道:“回娘娘话,王爷患得乃是心疾。” “心疾啊……”林瑞嘉扼腕叹息,“《黄帝内经》曾载,‘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可见心对于咱们而言,可是相当重要的。” 她说着,绝美的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燕王的病,都是南姑娘照料。本宫敢问南姑娘一句,这失心之症,不知何时能医好?” 她直视着南初的双眼,南初却无法回答。 东临观月凤眸里掠过笑意,好一个“失心之症”,这是在寻常问病,还是在骂他? 林瑞嘉见南初不言,不由笑道:“说起来,南姑娘与本宫的一位故人倒是相像得很。若非你们相隔千里,又生了不同相貌,光看你们举止神态和周身气度,本宫都要以为你们是同一人了。” 她说着,自顾笑起来,南初脸上却全无笑意,只是望向东临观月。 东临观月抬手示意她退下,“臣弟的医女,素来木讷不善言辞,娘娘何故开她的玩笑?” 859.第859章 四面楚歌声(1) 林瑞嘉笑容浅浅:“本宫句句属实,并非玩笑。” 裴九被晾在一旁,莫名觉得他们两人都怪怪的。她环视四周,四周并无侍卫等人,连伺候的丫鬟也寥寥无几。 戏台子上的人还在咿呀唱戏,裴九蹙眉,莫名觉得有一丝紧张。 她安慰自己,大约是因为这出戏的缘故,于是低了头不去看戏台子上那些明晃晃的刀枪,随手拈了颗葡萄吃起来。 正在这时,上官竹茹也到场了。她蹦蹦跳跳地进来,声音透着稚气:“倾城,我以为你是请我一个人看戏,可是你却又请了其他人,真不够意思!” 她说着,在林瑞嘉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望向戏台子,摆了摆手:“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都快中秋了,倾城你也不点一出喜庆些的戏!” 她话音落地,《四面楚歌》已是高潮,只听得一个女声响起,悲怆地唱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上官抖了抖小身板:“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净听些这样的戏,就不难受吗?” 她说完,突然又指着戏台子上的一排兵器:“瞧,那排兵器跟真的似的,明晃晃的,怪渗人的!现在唱戏的用的道具,都是真刀实枪了吗?” 林瑞嘉看向带笑的她,她这话初听无心,可细细品味,却是字字在暗示东临观月什么。 毕竟,隔了这么远,根本不可能看清楚那些刀剑的真假。 东临观月端起一杯菊花酒,对上官的话充耳不闻,甚至看都没看那个戏台子,只是笑着向林瑞嘉举起。 林瑞嘉与他对碰,对视一眼,各自饮下杯中美酒。 戏台上,虞姬吟唱完那首诗,在越来越缓的鼓点里,自刎而亡。 林瑞嘉放下杯盏,“桑若,本宫有些醉了,扶本宫下去更衣。” “是。”桑若过来,扶着她离开离开了蓬莱水榭。 蓬莱水榭外,停着四艘小船,林瑞嘉直接命人全部划走,一艘都不许留下。 上岸之后,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未央宫,她在未央宫正殿的凤座上坐下,伸手想从旁边桌案上倒茶,手却抖得厉害,一杯茶被泼洒出来大半。 桑若侍立在她身后,手放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不敢挪开分毫。 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外面响起脚步声,派出去的几名暗卫纷纷回来禀报情况: “启禀娘娘,‘裴九有难’的消息已经被属下传去裴家,裴炎带了人马闯入宫中,宫门现在都已被封锁,裴家的人被困在了永安宫巷内!” “启禀娘娘,秋水殿已被控制住!” “启禀娘娘,慈宁宫已被团团包围!” “启禀娘娘,蓬莱水榭四周人手早已布置妥当,外面的人休想进去,里面的人也插翅难飞!” 四人说完,林瑞嘉稍稍放松了些,胸口也不再剧烈起伏。她端起茶抿了一口,便见魏言从外头匆匆捡来:“启禀娘娘,瑶光殿里的人都已伏诛,奴才为娘娘带来了这个!” 说着,将手中襁褓递给林瑞嘉。 林瑞嘉接过,襁褓里的婴孩正睡得香甜。 东临紫晨。 凤眸之中变幻莫测,她静静看着这个婴孩儿,半晌都没有动静。 桑若有些埋怨地望了眼魏言,把这个孩子交给娘娘,不是多此一举吗?不如干脆杀了,也省得弄脏了娘娘的手。 魏言满脸无辜,杀些宫娥、嬷嬷、太监也就罢了,他可不想背上弑杀皇子的罪名。 桑若轻声道:“娘娘,这个孩子,不如奴婢去处理了?” 林瑞嘉抬起头,目光落在漆黑的殿外,沉默良久,将东临紫晨放到了桌上:“看见他,我就想起天明。” 桑若垂眸,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心软了。 林瑞嘉扶着桌角,描绘精致的凤眸中,隐隐有着无奈:“上一辈的恩怨和血雨腥风,我不想牵扯进下一代。” “娘娘第一步,没有听澹台左相的,所以失了纳兰家这一盟友。现在最关键的第二步,娘娘也要违背澹台左相的话吗?”桑若的手依旧放在剑柄上,“娘娘曾经教导过奴婢,斩草须得除根,放虎归山,不是聪明人所为。” “桑若……”林瑞嘉拧眉,望向那个睡熟的婴儿,长长的甲套掐进柔软的掌心,却说不出狠绝的话来。 她的鼻尖微微泛酸,这个孩子,跟天明差不多大小。若是她放过这个孩子,他日天明遇见这样的事,会不会也能被人放过? “娘娘!”桑若颇有些急切,她最见不得林瑞嘉心软,只要林瑞嘉一心软,后面必定不会有好事。 林瑞嘉回过神,茫然地望着她,她急得几乎要跳脚:“娘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而与此同时,蓬莱水榭之中。 对面戏台子的那出戏逐渐唱到尾声,东临观月笑容和煦,甚至好心情地亲自挽袖给裴九和上官各自倒了一杯酒。 他端着酒壶,浓香金黄的菊花酒缓缓倒进青瓷小碗里,没等他倒满,水上朦胧的光晕里,无数人影从对面戏台,朝这里掠来。 戏台与蓬莱水榭在水上大约隔了十米,这些人影直接从半空之中跃进来,身形之敏捷,令人咋舌。 上百人源源不断从戏台里涌出来,将水榭里的人三人围得水泄不通。 裴九惊吓不轻,旋即意识到,自己中了幕倾城的圈套!这个恶女,居然想让她死在这里! 东临观月自顾倒着美酒,慢悠悠倒满三杯,抬手笑道:“两位美人,请。” 裴九见他神态淡然,完全没有紧张感,心中疑惑,却强自镇定,伸手哆哆嗦嗦端起一杯,刚送到唇边,却因为紧张,泼洒了大半到衣襟上。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上官的态度。 上官笑容满面,伸手端起一杯酒,与东临观月对碰:“燕王殿下斟的酒,想必格外醇美。” 东临观月淡淡一笑,“请。” 两人一身自在,视周围手持兵器的竹叶军为无物,谈笑风生间,各自饮下一杯美酒。 860.第860章 四面楚歌声(2) 凤尾站在最前面,咳嗽了声:“喝完没?喝完可以杀你们了吧?” 东临观月看都没看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夹起桌上四根银筷,笑容温和,依旧是那一个字:“请。” 他话音落地,四根银筷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射向凤尾身后的四人。 众人根本没看清楚他的动作和银筷穿过空气的轨迹,这四根银筷,已经“扑哧”一声穿透那四人的胸口。 四人保持着警戒的表情,就这么诡异地倒地而亡。 凤尾注视着东临观月,第一次感觉到所谓的“对手”,是什么意思。 他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手中长刀横放在胸前,声音不疾不徐:“兄弟们听好了,咱们上一次,没有保护好大长公主。这一次,一定得保护好新主子。” 他话音落地,所有人都应着,个个神情严肃,视死如归般冲向东临观月。 “真有趣。距离上一场屠戮,已经有数月之久了。”东临观月笑容温柔。 然而“屠戮”一词,向来是单方面倾轧的意思。 未央宫。 林瑞嘉终究没有狠下心杀东临紫晨。 她命人紧闭宫门,安排了手中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围在未央宫外。 她站在大殿门口,屋檐下的八角宫灯照亮了她的脸。 她扶着殿门,凤眸之中满是企盼,如今,万事俱备,只等蓬莱水榭那边的消息了。 她抬头看向天空的那轮明月,却在她抬头的那一瞬,乌云蔽月。 裙摆飞扬,她望着那些在风中摇曳的红色灯笼,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起风了? 桑若拿来朱红色金线绣菊的披风为她系上:“娘娘,去里面坐着等吧?” 林瑞嘉裹了裹披风,注意到披风的颜色,心里的不安感愈发浓烈:“桑若,再派些人去蓬莱水榭。” “娘娘,您回宫的路上,已经加派了三拨人马。现在驻守未央宫的有八百人,蓬莱水榭那边,有一千人。再派的话,娘娘这边若是有贼人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桑若说着,搀扶着林瑞嘉转身回正殿。 林瑞嘉低着头,缓步跨上那九级台阶,却因为心不在焉,在中途踉跄了下。若非桑若扶着,定会跌落在地。 她心跳剧烈地在凤座上坐了,魏言持着拂尘慌慌张张冲进来:“娘娘,外面来了大批侍卫!” 林瑞嘉瞳眸骤缩:“是谁的人?!” “天太黑,他们没有持灯,奴才……奴才也没有看清楚!”魏言擦了把额头的汗,“奴才只听到了脚步声,铺天盖地的整齐脚步声,还有马蹄声!不知道是谁的兵马!娘娘,现在该如何是好?!” 整个未央宫正殿只有他们主仆三人,朱红色的纱帘在夜风中摇曳飞舞,风愈发大了,整座宫殿的烛火都在明明灭灭。 “你先下去。”林瑞嘉没有看魏言,只是轻声说道。 魏言又擦了把汗,慌慌张张地扫了眼林瑞嘉平静的脸,转身跑了出去。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林瑞嘉和桑若便听见外面传来剧烈的厮杀声。 林瑞嘉握住桑若的手,抬头看她:“从南羽到北幕,再到东临,这么多年,谢谢你的不离不弃。” “主子……”桑若蹙眉,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林瑞嘉微微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走吧。” “主子?” “走。”她又道。 桑若呆呆看着她,她的声音透着不符合年龄的镇定:“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若进来的人,是咱们的人,你再出来。若进来的人不是,想办法出宫,联络竹叶军,让他们去找越哥哥。” “主子……” 林瑞嘉望着她的眼睛,“我最后一个命令,你都不肯遵守吗?” 桑若背转身擦泪,“奴婢遵命!” 话音落地,她运起轻功离开。 这些天,她的主子想着不同的借口,将身边在乎的人一一送走,大约,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她的身影消失在未央宫大殿之中。 她没有去问,若进来的人不是自己人,林瑞嘉该怎么办。她知道,这种时候,她的主子,她的小姐,最忌讳别人问这种话。 所谓的效忠,不止是遵命,往往,更是成全。 林瑞嘉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宫殿,抬手正了正绣满金凤凰的衣襟,低头将胸前那朵金色菊花别的更正一些。 她面对着虚空,仿佛眼前出现了一面镜子。 她对着正前方,扶正发髻和凤冠,朱唇一点,凤眸潋滟。 她从广袖之中取出一把匕首放在膝上。双手交握着匕首,坐姿端正优雅。 长长的裙摆四散垂落下来,她脊背笔直,腰肢纤细。 仿佛照镜子般,似是满意这样端庄的高贵姿态,她对着虚空微微一笑。 这样的一笑,当得起“倾国倾城”四字。 紧闭的大殿门被推开,几十名身上溅满鲜血的死尸被扔了进来。 林瑞嘉看过去,只见那个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温润男子,踏着恍若明镜的地砖,微笑着朝自己走来。 烛火照在他身上,将他衬托得宛如古画中走出的谪仙。 他穿过鲜血淋漓的尸体,可白色鞋履却依旧干净,一如他清澈的瞳眸。 他在殿中央站定,身后无数黑甲士兵涌了进来,个个手握长矛,面无表情地在他身后排列成方阵。 林瑞嘉看去,只见那些方阵散开来,一身黑衣的俊美男人走到东临观月身后,朝他跪下,声音洪亮:“燕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正是萧道绝。 殿内殿外,所有士兵都朝着这个温润如玉的白衣男人跪了下去,成千上万名士兵发出铺天盖地的声音:“燕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东临观月却充耳不闻,只是微笑望着凤座上的女子。 林瑞嘉也朝他一笑,端庄高贵,世上任何言语都无法描述这样的笑容。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匕首出鞘,玉白的小手紧紧攥着匕首一端,毫不犹豫地朝脖颈上划去。 可她的动作,却快不过东临观月。 只是一瞬,他便将她抱在怀中,一手禁锢着她的腰,一手禁锢着她的手腕,使得那把匕首无法前进一厘。 他笑吟吟直视她的眼:“四面楚歌,霸王别姬。私以为,这出戏的看点,全在虞姬一人身上。虞姬之死,歌颂千古。可若是让我遇到这样的美人,定是舍不得她死的。” 林瑞嘉没有回答他的话,精致的红唇勾起一抹浅笑,烛火之下,美得惊心动魄。 东临观月怔愣之间,她手中的匕首调转了方向,毫不犹豫刺向他的心窝。 “噗嗤”一声,那柄匕首深深捅了进去。 东临观月抚摸着林瑞嘉的脸,笑容温和:“你真傻。” 他松开抱着她的手,将那柄匕首从右胸拔出,鲜血顺着匕首尖滴落到林瑞嘉洁白的面庞上,溅开一朵朵血花:“我生来,便是没有心脏的人啊……” 861.第861章 木家之血 明明说出的话诡异如斯,可他的笑容却依旧如冬日暖阳般和煦温暖。 善与恶,美与丑,在这个男人身上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背对着萧道绝及众黑甲士兵,声音含笑:“都退下吧。” 萧道绝遥遥望了眼林瑞嘉,抬手示意众人一起退下。 未央宫正殿的大门被重重合上,大殿里弥漫着死尸的血腥味,烛火恍惚。 东临观月从怀中取出一块浮雕,递给林瑞嘉。 林瑞嘉接过,只见那浮雕上刻着:“若得不到万年冰川水,可用木家之血代之。” 她抚摸着浮雕,这质地和上面的字迹,与海国玄秘宝塔顶层墙壁上的一模一样。 她抬眸看东临观月,他笑容温润地在她身边坐下:“鹿无尘去晚了一步,这个关键的东西,被我得来了。” “木家之血?”林瑞嘉问,面容苍白。 “是,木家之血。你外祖母的幕姓,乃是因为立下功劳,北皇所赐。可你们家,原本姓的是木啊。”东临观月伸手将林瑞嘉额上垂落的碎发勾到她耳后,唇角上扬,“万年冰川水乃是北皇的心脏,可北皇那么厉害,想要他的心脏,那多难啊。我转念一想,比起北皇心脏,找到木家的后人岂不是要容易得多?” ——木家的女儿,时间不多了啊! 林瑞嘉想起山姥在洛川地下的警示,在这一刻,她忽然顿悟,原来,山姥说的“木家”,乃是这个“木家”…… 东临观月的手往下滑去,落到她白皙的颈间,喉头动了动,眸光晦暗。 他禁锢住林瑞嘉的双手,俯身将头埋到她的颈间。 林瑞嘉还在怔愣,突然感觉脖颈上一阵剧痛,她尖叫了声,东临观月捂住她的嘴,血液从她的颈间源源不断流入他的口中。 林瑞嘉的眼泪瞬间溢出,东临观月喝了好几口,才抬起头,盯着她满是泪水的凤眸,眼里满是歉意:“你的血,可以让我续命。你知道的,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你的了。” “你是魔鬼!”林瑞嘉猛地推开他,捂住脖颈的伤口,胸口剧烈起伏,双眸通红地嘶吼。 东临观月起身,注视着凤座上一脸惊恐的女人,舔了舔薄唇上残留的血液,“倾城,我才不是魔鬼。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外面有人敲大殿的门,东临观月偏头看去:“进来。” 萧道绝推开门,大步走进来,望了眼一脸泪水的林瑞嘉,朝东临观月拱手:“启禀燕王殿下,臣等搜查了整座未央宫,并未发现东临兮雨和东临天明。” 东临观月的目光落到林瑞嘉脸上,林瑞嘉忽然笑起来:“这一场宫变,我输给你了!可是,我却也有赢的地方!” “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东临观月哑声。 林瑞嘉抬起下巴,满脸泪水之中,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高傲的皇后:“燕王如此有本事,何不自己去找?” 东临观月眸中一片晦暗,唇角却依旧挂着笑意。 可这笑,更像是野兽发怒前的平静。 烛火幽幽,他掐住林瑞嘉的脸颊,贴近她的脸,一字一顿:“你将他们送出宫了,是不是?!” 林瑞嘉瞪着他,并不说话。 萧道绝忽然出声:“殿下,那日澹台惊鸿离京,幕倾城曾交给他两个篮子!莫非里面装的根本不是糕点,而是……” 他没有说下去,东临观月双眸赤红,铁钳似的手稍稍用力,林瑞嘉的脸几乎变了形,眼泪肆意流出,她惨叫出声。 “幕倾城,你好算计!”他说着,狂怒的面容上忽然又露出笑容,“不过你可知,我需要的血液,非常之多?我原本,打算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只喝东临兮雨一个人的血。可你,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他话音落地,松开手,林瑞嘉仇恨的目光紧紧瞪着他,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正在这时,一个女子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对着林瑞嘉怒吼出声:“贱人,你把晨儿藏到哪里去了?!” 来人正是裴九,她从蓬莱水榭回了瑶光殿,却见瑶光殿遍地尸体,东临紫晨则不见踪迹。她一想便知是林瑞嘉所为,不顾一切地冲到未央宫,连鞋履跑丢了都不在乎。 林瑞嘉看过去,只见她的发髻都散乱了,赤着一只脚,双眼赤红,曾经端庄绝艳的小脸上满是狰狞怒容。 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的裴九,林瑞嘉突然很开心。她笑出声来:“你的孩子,我怎么知道?” “一定是你这贱人杀了晨儿!”裴九急怒攻心,找不到孩子的怒意让她至今没看清楚局势,冲上凤座,一把揪住林瑞嘉的头发将她拖下来,“我的孩子不在了,你的也别想活!我的晨儿即将成为九五之尊,你这贱人!” 她紧紧抓住林瑞嘉的头发,巴掌毫不客气地扇向她的面颊。东临观月握住她的手腕,“谁准你动她的?” 裴九喘着粗气,“燕王,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你给我松开!” 她正发怒时,未央宫外忽然响起整齐的踏步声,几人看去,只见裴家的人以裴炎为首,用绳索绑牢了,被黑甲士兵推了进来。 为首的统领朝东临观月跪下:“启禀燕王殿下,乱臣贼子已经抓到!” “哥哥?”裴九望着裴炎,美眸中闪过不解。 她的哥哥,怎么会成乱臣贼子? 东临观月悠然地在一旁坐下,“萧道绝,找个文采好的,写篇文章昭告天下,就说:皇帝今夜归来,裴家却趁机发动宫变,刺杀了皇帝和两位皇子,火烧未央宫。如此乱局,最终在本王的一力镇压下,才得以结束。本王还因此,受了重伤……” 他摸了摸胸前的血迹,含笑望向林瑞嘉。 林瑞嘉和裴九都愣住了,跪在殿下的裴炎则怒视着东临观月,合着他们裴家,竟然做了为他背黑锅的替死鬼?! 满殿寂静之时,魏言抱着东临紫晨出来,战战兢兢呈给东临观月:“燕王殿下,这位,便是裴妃娘娘之子。” 862.第862章 人间炼狱 东临紫晨被他抱着,不知是饿了还是受了惊吓,哭得厉害。 裴九愣了愣,忙从他手中夺过东临紫晨,轻轻哄着:“紫晨乖,紫晨不怕……” 整个大殿都是小孩子的哭声,东临观月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萧道绝。” 萧道绝面无表情地从一旁侍卫手上拿过弓箭,银色箭头瞄准了哇哇大哭的孩子。他拉满弓,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东临紫晨的哭声停了。 那支利箭,稳稳射中了他的咽喉。 裴九盯着东临紫晨脖颈上汨汨流出的血液,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萧道绝:“你……” 萧道绝放下弓箭:“他吵到新皇了。” “不——”裴九发疯般的嘶吼声响彻整座未央宫,她紧紧捂住东临紫晨不停流血的脖子,“晨儿,晨儿!” 然而那一箭几乎穿透了东临紫晨的脖颈,他闭着眼睛,身子逐渐冰凉。 裴九的眼泪难以抑制地淌下来,她跪倒在地,抱着死去的婴儿不肯放手,嘶哑的声音透着绝望:“晨儿……” 这个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啊…… 她的四哥已经没了,晨儿是四哥留下的唯一血脉。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跪了半晌,突然发疯似的冲向萧道绝:“你敢伤害我和四哥的孩子,我跟你拼了!” 萧道绝眼里划过不屑,一掌击出,裴九纤瘦的身子在空中划了个弧线,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砸在了台阶下。 她的五脏六腑都要撞碎了,血液从她的唇角流下来,可她却觉得,唯一痛的是她的心。 她一边哭一边剧烈咳嗽,流着眼泪爬向地上的死婴:“四哥……四哥……我对不起你……” 林瑞嘉的目光转到裴炎身上,他的手被绑缚,昔日俊美无俦的面容,如今死灰一片。他呆呆望着虚空,根本不去注意裴九。 她又望向裴九,裴九抱着那个死婴大哭,不停地喊着东临辰前的名讳。 林瑞嘉闭起双眼,东临紫晨,原来是东临辰前的孩子吗? 东临观月无心看裴九哭,握住林瑞嘉的手腕,将她往殿外拖去,经过萧道绝身边时,他冷声吩咐:“去找几个身形差不多的尸体扔在这里,再找两个婴儿代替东临兮雨、东临天明扔在这里。” 萧道绝点头应是,东临观月直接拽着林瑞嘉大步走出了未央宫。 林瑞嘉挣脱不开他的手,好不容易等到他停下,她回头看去,只见未央宫火光冲天,里面有惨叫声不停传出。萧道绝带着黑甲兵从另一个方向离开,魏言拿着一把巨锁,被侍卫逼迫着从外面将未央宫锁上。 她的身子抖了抖,裴家,都葬生火海了…… 裴炎他,在最后一刻,是后悔的吧? 本来依照裴炎的才华,锦绣前程几乎就在眼前。他完全可以重振裴家,完全可以成为东临的肱骨之臣。 可,却因为一个裴九,导致裴家满盘皆输。 连他自己,都年纪轻轻便葬生火海…… 她颤抖着,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这样狠厉的手段,是她从未见过的…… 东临观月感受到身边女人的害怕,唇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抬手轻轻为她擦去脸上的灰尘:“你在害怕什么?” 林瑞嘉打开他的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冷声道:“滚。” 东临观月的手僵在半空中,听到她说这个字,脸上的笑容尽皆收敛去,反而更加大力地揉搓她的脸。 林瑞嘉猛地推开他,却因为反作用力自己跌倒在地。东临观月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拖着她往秋水殿而去。 林瑞嘉挣了半天,却挣脱不开他的手,只得由着他将她往前拖。 身后是未央宫冲天的火光和火中人的惨叫哭嚎,她背对着这些人间惨景和仿佛来自地狱般的声音,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淌。 东临观月是魔鬼,是隐藏最深的魔鬼! 宫中处处都一团乱,萧道绝的人对宫里进行了大清洗,东临火越留下的人,几乎被处置殆尽。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无数人被悄无声息地杀害。他们的尸体被迅速埋进土里,东临观月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在泥土表层重新种了菊花。 夜风里,徜徉着菊花的清香,可这些浓郁的花香,却终究无法掩盖那一丝丝的血腥气味。 这一夜,整座皇宫,如同炼狱。 天快亮时,尚衣局小偏院。 上官身着淡青色修身长裙,捧着苹果似的小脸蹲在泥土前,笑嘻嘻望着土里的一朵小雏菊。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无比稚嫩单纯。 一身黑衣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身后,手中冰蓝色长刀毫不犹豫刺向她的后心窝。 上官眸光微闪,身子一动,人已经坐到了围墙上。 她晃荡着双腿,笑望着夜冥:“夜冥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夜冥一声不吭,纵身跃上围墙,长刀朝上官的面门划去。 上官“哎呀”一声,跳到门前的台阶上,双手负在身后,有些不悦:“夜冥哥哥,哪有你这样的,一言不合就动手!对女孩子,要温柔嘛!” “你是恶人。”夜冥冷声,长刀再度刺向上官。 风中传来上官的笑声,“要怪只怪你们太笨啰!我给你们留下那么多破绽,你们却发现不了!我跟倾城待了那么久,她却真是笨的可以,到最后关头才发现我是内鬼!啧啧啧!” 夜冥注视着她,她笑得一脸无辜,仿佛做尽坏事的人不是她,而是别人。 面对这样的上官,他的心忽然有一丝抽痛。 微湿的晨风中,他望着她,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怔了怔,想开口说“上官竹茹”,却在开口的瞬间,说出了另一个名字: “上官柳。” “我是毒宗,上官柳。” “上官柳……”夜冥呢喃着,重复了一遍。 上官柳盯着他,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这样问。 只是这样认真思考的夜冥,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海上归程的那一夜,你我和雪歌一起去了船舱底,是你弄断的平衡木,对不对?” 上官柳不语。 863.第863章 已成焦土 “你在船上,说你的家乡很干旱,连河都没有,所以你从不曾看过这样大的船。可我记得。在海国地下洞穴里,你似乎是和我们一起游上去的……”夜冥忽然轻笑,“你说的不错,我们都很笨,那么明显的漏洞,都没有看见。” 上官柳静静望着他,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夜冥望着她,“可我们之所以笨,是因为相信你啊。相信你是朋友,相信你的单纯、你的无辜,相信你是需要我们保护的弱者。” “所以,你现在,是想要杀我?”上官收起脸上无辜的表情,轻声道。 夜冥自嘲一笑,旋即抬手,长刀刀尖泛着寒光指向她:“上官竹茹是朋友,而你上官柳,不是。” 他话音落地,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上官柳瞳眸微微眯起,双手从腰间划过,两柄短刃悄然出现在她手中。 只听得一声铮鸣,那两柄短刃架住了夜冥的长刀。 海蓝色的瞳孔对上上官柳的乌黑瞳眸,只是一瞬,便各自移开视线。 空气之中不停发出武器碰撞的声音,两人的身影快得肉眼几乎捕捉不到,只能看到院中的道道残影。 血液飞溅到台阶上,然而他们的动作丝毫没有迟钝下来,因此根本看不清楚,那究竟是谁的血。 另一边,秋水殿内。 天色朦胧,林瑞嘉趴在秋水殿前的台阶上,发髻上的凤钗不知何时弄丢了,乌黑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 四周来往的太监和宫女对她视而不见,所有人都面无表情,默默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仿佛是一个个木偶。 正在这时,近身伺候东临观月的两个婢女端着参汤经过,见她这副模样,不禁轻笑出声:“还以为自己是皇后娘娘呢,真可笑!” “等到咱们燕王殿下登基,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呵,也许还能混个太后娘娘做?” “呸,什么太后,有名无实而已!” 她们说着,逐渐走远。 林瑞嘉将她们的嘲讽听在耳中,缓缓坐起来,面容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萧以秋从大殿里走出来,不顾大家闺秀的架子,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坐下,将手中水杯递给她:“秋夜寒凉,你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喝些热姜汤吧。” 林瑞嘉接过捧在手心,轻声道:“多谢。” 萧以秋望着她的模样,很是难过:“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倾城,对不起。” “这不怪你。”林瑞嘉偏头朝她虚弱地笑了笑,“是我自己没本事。更何况,如果昨夜,是我赢了,你的夫君就得死。所以这样的结局,对你而言,是最好的。” 萧以秋脸颊发红:“你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她顿了会儿,又小心翼翼问道,“咱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林瑞嘉喝了口姜汤,笑容苍白无力:“是。”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萧以秋一个激灵,回头看去,便见东临观月站在身后。她忙起身退到一边福身行礼,东临观月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俯身握住林瑞嘉的手腕,将她拽起来往外走。 林瑞嘉一夜未眠,再加上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任由他拉着往前走。 东临观月一路无言,走了许久,终于来到未央宫前。 此时这座华丽的宫殿早已成了废墟,漆黑的焦炭上,还在冒着浓烟。 几个侍卫抬着担架,担架上是被烧得焦黑模糊的尸体。 东临观月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指着一个个担架介绍道:“这是逆臣裴炎的,那个是奸妃裴九的,那三个小担架,是东临火越的三个孩子的。哦,看见那边那个担架了吗?那是东临火越的。不管真的东临火越是死是活,在我这里,他都已经死了。我的檄文已经昭告天下,全天下的人都已知道,他已经死了!” 说到最后,他的眉宇之间都带上了一丝疯狂之色。 林瑞嘉面容平静,声音坚定:“他会回来的。” “你说什么?” “他,一定会回来的。” 安静半晌后,东临观月毫不留情地将林瑞嘉推到那堆废墟之中,冷声:“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林瑞嘉没提防,猛地朝前栽倒,洁白的面颊贴到了漆黑的焦木上。她勉强撑着爬起来,注视着满目废墟,废墟之中还有一些被烧焦的残肢断臂隐约露出。 她紧紧攥住双手,目光落到裴炎的担架上,无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 她颤巍巍走到裴炎的担架边,担架上的男子面目模糊,只能隐约认出是裴炎。 昔日俊美的男子,如今已成焦土。 天下第二美男子的美名,并不能为他带来更多。 林瑞嘉低头,将别在衣襟上的金色菊花摘下,轻轻放到他的胸口上。 抬着担架的侍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旋即望向东临观月,见他没有不允的意思,便抬着担架离开。 林瑞嘉又望向裴九,她生前,像是花儿一样,美得灿烂夺目,可如今…… 奸妃,逆臣。 这两个词在林瑞嘉脑海之中回荡,她呆呆地望着侍卫将所有尸体抬走,双腿发颤,几乎要站立不稳。 东临观月走过来,将她拉过来,灼热的气息喷涂在她的耳畔:“看见了吗?现在这整座皇宫,都是我的了。幕倾城,东临火越回不来了。即便他能活着,可是东临,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林瑞嘉抬眸看他,像她遇见过的无数阴险之人一样,这个男人,一身皮囊光风霁月,可做出来的事,却让人恶心得想吐。 她推开他,想起外祖母的仇,不禁眸光微闪:“带我去见上官竹茹。” “上官竹茹是谁?”他失笑。 林瑞嘉盯着他,他笑容轻浅:“别这样看着我,我带你去就是了……” 尚衣局小偏院,夜冥的长刀划过上官柳的脑袋,上官柳险险避过,一头乌发却被削去大半,只剩了及肩的长度。 864.第864章 夜冥之“死” 她面无表情,趁着夜冥不慎露出的破绽,短刃几乎是以迫不及待之势穿破他的肋下。 然而夜冥就像是没有痛觉一般,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涌出,他将冰蓝色的长刀挥舞成圈,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蓝色印迹,刀影迭起,上官柳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避开了他的所有攻击。 “我是毒宗,是坏人,是戏子,是表演家!”上官柳在空中嘶吼出声,“我欺骗了所有人,可唯独没有骗你!” 夜冥一言不发,只是用尽全力与她对战。 她小小的纤瘦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夜冥被她压得死死的,只能勉强抵抗她疾风骤雨般的攻击,根本没有出招的机会。 东临观月推开偏院的门,林瑞嘉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画面: 夜冥站立着,一动不动,仿若雕塑。 蓝色的长发随风而舞,可以清楚地看见头发上的血点。 湛蓝色的瞳眸之中,染上了红色血丝,他满脸都是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他的手臂青筋暴起,右手紧紧握着那柄冰蓝色长刀,长刀上有血珠滚落,渗进泥土里,滋养着那一朵盛开的雏菊。 他的胸口插着两柄短刃,比他矮了一个头的上官柳双手正紧握着短刃刀柄。 她那张苹果似的小脸如霜如雪,凌乱的短发在风中飞扬。她的长裙不知在何时被划破,露出一双骨肉匀亭的洁白小腿。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青衣。 一片寂静之中,她轻声道:“对不起。” 夜冥的嘴角流出血液,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缓缓抬头,踮起脚尖,试图亲吻他的嘴唇。 可是夜冥偏过头,避开了她的吻。 “夜冥!”林瑞嘉跑过去,夜冥无力地看了她一眼,轰然倒地。 林瑞嘉颤抖着将手指放到他的鼻尖下,半晌后,她替他合上了双眼。 “这些人的眼睛,可是很漂亮的。” 东临观月语中带笑,拿着匕首走过来。 “不要!” 林瑞嘉与上官柳同时大呼出声,东临观月愣了愣,止住步子,望向上官柳,笑道:“怎么,你还真喜欢上了这个家伙?” 上官柳低头望着夜冥,美眸之中一片冰寒:“他是我的战利品,不准你碰。” “哼,你的密室里,有那么多药人,又怎会缺他一个?”东临观月不屑。 “不是药人,只是战利品。”上官柳冷声,旋即将夜冥抱起来,费力地往屋子里拖。 林瑞嘉却握住她的手腕,凤眸之中都是冰寒:“你不配碰他。” 上官柳毫无感情地盯着林瑞嘉:“怎么,你也想讨一个和幕潇潇一样的死法吗?” 明明是一样的脸,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在这一刻,林瑞嘉终于意识到,这个女人,真的不是曾经熟识的小竹子。 或者,是她曾经的伪装,太厉害。 “我外祖母,真的是被你杀死的?” 林瑞嘉眼圈发红。 上官柳望了眼东临观月,嗤笑出声:“燕王需要木家之血,我说用你的,他舍不得。于是本姑娘千里迢迢去给他弄幕潇潇身上的血,好不容易避开守卫把她杀了,赫连锦玉却在这个时候跑来偷东西。我与赫连锦玉交锋,他打不过我,被我抢了匕首,就溜了。我想想反正闲来无事,就干脆把匕首插进幕潇潇伤口里,造成是他杀的假象啰!” “只是可惜,死人的血液不够新鲜,对燕王的心疾,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她说着,不以为然地拍了拍林瑞嘉的肩膀,“所以啊倾城,现在还是得靠你了。” 她无所谓的态度让林瑞嘉气得心尖发颤,她握住夜冥的长刀,上官柳却提前一步踩住了刀尖,居高临下道:“你这白痴,我已经忍你够久了!你一个过气的皇后,也就身上的血值点钱!还不赶紧滚出我的院子!” 说罢,猛地将林瑞嘉推倒在地,拖着夜冥进了屋子,将屋门重重关上。 林瑞嘉摔倒在地,掌心被磨破了一层皮。她盯着那扇门,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不止是因为没办法为外祖母报仇,更是因为对上官柳的失望。 她藏了那么久,自己和越哥哥一丝端倪都没发现,她藏得可真好…… 东临观月走过来,将手伸给她。 林瑞嘉自己爬起来,倔强地想要将眼泪咽下去,却发现即便闭紧了双眼,也依旧没有办法做到。 东临观月拿着帕子轻轻给她拭泪,声音清幽:“能哭真好。” 林瑞嘉推开他的手,他笑道:“我小时候被人欺负了,常常跑回未央宫,跟母后哭诉。可是母后说,我是皇子,谁都能哭,我绝不能哭。因为哭代表着懦弱,这世上,只有弱者才会哭。” 他顿了顿,又道:“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哭过。即便因为心疾痛得死去活来,我也没有哭过。” 林瑞嘉透过泪眼朦胧的双眼看他,语带哽咽:“不是说,没有心吗?” 寂静之中,她缓缓抬手,掌心覆到他的左胸口上,含泪笑道:“原来不是没有心,只是,心长错了位置而已……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心长在你身上,真是浪费。你适合的,是狼心狗肺啊!” “啪!” 东临观月的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在林瑞嘉脸颊上,林瑞嘉扑倒在地,他没给她站起来的时间,抬脚毫不留情地踩在她的脊背上,双眼赤红:“幕倾城,你只是我的药罐,只是一个药罐!不要把你自己看得太重!” 林瑞嘉头贴着地,目光望着虚空,在东临观月观察不到的地方,她的凤眸之中都是冷静和思量。 或许东临观月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人,似乎有着两种性子。 暴怒和谦和,残忍与温柔。 很轻易就会被激怒,可温和起来时,却也不难相处。 或许,自己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她掉转头看他,凤眸之中都是泪水,小脸上更是泪痕遍布,柔弱得仿佛风中纤弱的娇花。 东临观月怔了怔,不自觉地收回了脚。 林瑞嘉缓缓坐起来,抱着膝盖,将头埋进了臂弯。 865.第865章 想要活下去 东临观月在她面前蹲下,将她的脸扳起来,抚摸着上面鲜红的巴掌印,声音有些发颤:“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 林瑞嘉垂下眼帘,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半边脸,苍白的面色使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东临观月凝视她半晌,忽然拥她入怀。 他的面颊贴着她的长发,单凤眼紧紧闭起。 林瑞嘉任他抱着,冰冷的瞳眸透过他的肩膀注视着院里的泥土,那里有小小的雏菊苗破土而出。 回秋水殿的路上,林瑞嘉十分自觉地自己走路,不再给他拖着她的机会。 一路走过去,到处都是盛放的菊花。秋风送来花香,林瑞嘉却嗅到了空气里那一丝细微的血腥味。 这些花儿的下方,大约埋葬了很多人吧? 瞳眸轻闪,她面色如常地走过了花地。 东临观月的住处已从秋水殿搬到了长信宫,他将长信宫中的天巧楼拨出来给林瑞嘉居住,自己则住进了含德殿。对于林瑞嘉,他从未放下心过,天巧楼中伺候的婢女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心腹,天巧楼附近,更是布置了重重暗卫。 对他这番做法,林瑞嘉不置可否。她待在天巧楼内,很乖巧温顺,每日都默默看书,或是做些针线活儿。 而连着三天,每天早上,都会有婢女端来一碗药汤给她喝。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婢女只说是补身体的滋养品,她便不再追问,漠然地一口饮下。 这三天,皇宫内外的消息都没再传进来,她想出去看一看,却还未出闺房门,就被拦住。 第三天夜里,忽然有五名婢女端着托盘进来,上面盛了崭新的衣裳、鞋履、首饰等,要为她梳洗。 沐浴之后,她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看着她们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其中为首的大丫鬟笑道:“小姐今晚有福,王爷待会儿要过来,特地叮嘱奴婢等将小姐打扮得漂亮点呢。” “小姐?”林瑞嘉冷声。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敢再接话,匆匆给她挽好发髻,便福身退了出去。 林瑞嘉盯着铜镜中光鲜亮丽的人儿,许久都没动。 亥时三刻(晚上九点四十五),东临观月姗姗而来。 林瑞嘉对着铜镜,清晰地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和铜锁被打开的声音。 东临观月走进来,面容红润,整个人意气风发。 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放到她的肩上,注视着镜中的美人,忍不住伸手摩挲着她的下巴,笑道:“三日未见,你容色未变,还是如此美貌。可见,美人无论在怎样的境地里,都是美人。”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林瑞嘉没有推开他,轻声说道。 东临观月笑容缠绻:“当然可以……不过,只限三个喔。” 林瑞嘉沉吟片刻,问道:“第一个问题,海上的那个孤岛,上面究竟有什么?” 东临观月盯着她的凤眸,唇角牵起一抹轻笑。她这一个问题,等于是问了两个。 只要他回答,那么就证明他了解那座孤岛,证明他和那场爆炸有关系。而他,偏偏还得回答孤岛上有什么东西…… 他笑了笑,抚摸着她光洁的脸,答道:“那座孤岛,已经是死亡之岛了。你身边的两个人,殷雪歌,夜冥,都来自那里。那座岛屿上种了很多药草,会散发出特殊的气味,长时间嗅闻,会逐渐损毁人的记忆力。只要一离开这种气味,这个人就会失去记忆,一如殷雪歌和夜冥。” “不过他们的族人,全部死在了那座孤岛上。所以,那座岛屿,被我称作死亡之岛。”他说着,舔了舔嘴唇,“说起来,两三个月前的那场屠戮,还真是有趣呢。” 林瑞嘉的手心泛起凉意,“据我所知,你两三个月前一直称病,独自待在宫中。原来,你根本就不是病了,而是去了海岛……” “第二个问题,赶紧问吧。”东临观月俯身凑近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嘴唇轻轻蹭着她的耳垂。 “留下长生不老药方的人,是谁?” 林瑞嘉目光灼灼,紧盯着镜中东临观月的双眼。 东临观月垂下眼帘,漆黑的睫毛遮住了瞳眸,笑道:“你这个问题,可让我有些为难。” 房中安静了片刻,他答道:“药老。” “药老?” “他还有一个称呼,药疯子。” 林瑞嘉蹙眉,她隐约记得,曾经有人去王孙殿发布赏金消息,说凡是有关药老的信息,他千金相买。 东临观月的手不自觉地从后面将她抱在怀中,嘴唇擦过她每一寸脖颈,像是亲吻,又像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最后一个……”林瑞嘉双眸中情绪复杂,“你是谁?” 东临观月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忽然没了:“我是观月。” 林瑞嘉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 “我是观月,在你这里,我只是一个需要你可怜的人。”东临观月的大掌覆在她的脸颊上,迫使她扭头看他,他的单凤眼中满是嘲讽,“既非燕王,也不是什么皇子。我只是观月。” “观月?” 林瑞嘉的瞳眸倒映着烛火,内心一阵阵恍惚。 她很细心地注意到,他舍去了他的姓氏。 为什么? 这样高贵的姓氏,不好吗? 东临观月低头,亲吻着她的脖颈,在她失神之时,张口咬了下去。 鲜血汨汨流进他的口中,他仿佛是一头嗜血的怪物,饥·渴地饮着她的血液。 林瑞嘉强忍住痛意,浑身都在发抖。东临观月喝了好几大口才罢休,他将唇边的血液舔干净,又将她脖颈残留的血液一点一点舔净。 他注视着梳妆台前颤抖的她,笑容温柔:“每天早上的那碗汤药,是阿楚特地为你熬的,补血效果很好。” 林瑞嘉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地坐着。 东临观月替她整了整衣襟,手指触碰到胸·前的盘扣上,顿了顿,很快又收了回来。 “我该走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他温和地说着,转身离开。 直到房间的门被从外面落锁,林瑞嘉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房里的气氛不再似刚刚那般紧张。 她转身望向镜子,伸手摸着脖颈的伤口,瞳眸之中,无可避免地出现了害怕。 她不知道他究竟要喝多少血,但是她知道,长此以往,即使南楚的药再怎么神奇,也救不回她。 没有人失去血液,还能够活下去。 可她,想要活下去。 866.第866章 萧家缺的,是一位皇后 泪水悄无声息地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滴落到裙子上。她拿起旁边碟子里的栗子酥,一个一个往嘴里送。 她吃完了那一碟糕点,脱下鞋履上床睡觉。 可明明闭紧了眼睛,眼泪依旧无法遏制地掉落在枕上。 她忽然大哭出声。 她想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将身体养好,她想要健健康康的,去见越哥哥…… 她哭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日,林瑞嘉还在床上时,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她坐起来,房门被人踢开,一身黑衣的萧道绝一手持剑闯了进来,一把拽住她的长发将她从床上拖下来,转头盯着南楚:“殿下需要她多少血液,直接放出来就是了!这个女人,活着便是个祸患!” 南楚一脸寒霜:“殿下的病,须得喝新鲜血液才行!萧公子莫要因为一己私欲,毁了殿下的大事!” 萧道绝面容狰狞:“有她在,殿下的事情就成不了!你让开!” 南楚死死拦着他:“恕我不能从命!” 两人正争执不下时,萧以秋匆匆从外面奔进来,握住萧道绝的手腕:“堂哥,你不要这样,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能伤害她!” 萧道绝剑尖指着林瑞嘉的面门:“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他才不同意封你为后!萧以秋,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样的女人,不配称为萧家人的朋友!” “我不在乎封不封后,我要的是什么,堂哥清楚得很!”萧以秋眼圈泛红,扳开他的手,将林瑞嘉扶起来,“你没事吧?” 林瑞嘉摇了摇头,萧道绝转向她,俊美的面容一片阴鸷:“幕倾城,你勾三搭四的本事真是厉害啊!燕王居然为了你,不肯立萧以秋当皇后。像你这样的残花败柳,就该死在我的剑下!” 林瑞嘉凤眸平静,猜测大约是萧家提出东临观月登基后立萧以秋当皇后的要求,却被东临观月拒绝的缘故。 她不由看了眼萧以秋,萧以秋脸上是止不住的难过,可她的手却紧紧牵着自己的。仿佛是怕萧道绝伤害自己似的,半个身子偏了过来,挡在了自己面前。 这样的萧以秋,让她有些愧疚。 曾经萧以秋不止一次来未央宫找自己说话,自己却根本没将她的话当一回事,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她太啰嗦。 可如今,自己身处这样的处境,她却愿意为了自己这个所谓的朋友与她的家族为敌。 若非众人都在场,林瑞嘉真的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这么久以来,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不要这样说倾城!”萧以秋的手心沁出细汗,“堂哥,算我求你,离开这里好不好?!你已经被赦免无罪,本是大喜的日子,为何非要与倾城过不去?!” 萧道绝眼神深沉:“大喜的日子,是咱们萧家鼎盛的那一天!萧以秋,你若不识趣,萧家也并非只有你一个女儿。那些庶女什么的,比你识相多了!萧以秋,萧家并不缺女儿,萧家缺的,是一位皇后!” 这一席话从至亲的人口中说出,就仿佛是一柄利刃,深深扎进萧以秋的心脏。 她苦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是我没用……” 萧道绝冷眼扫了她和林瑞嘉一眼,抬手,刀尖毫不留情地指向林瑞嘉的脸:“等着,萧家,一定会取你的命!” 他说完,大步走出了房间。南楚望了眼她们二人,跟着出去了。 萧以秋在桌边坐下,将头埋进肘弯里哭出了声。林瑞嘉站在她身后,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你,萧以秋。” 萧以秋摇了摇头,依旧不停地哭泣。 林瑞嘉目光落在窗台上,走过去将那里的两瓶美酒拿过来。 她斟了两杯,自己先喝了一杯。 萧以秋闻见酒香,抬头看去,便见林瑞嘉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她啜泣了一声,端起酒杯,也跟着喝起来。 两瓶酒很快见了底,萧以秋有些醉了,大声命令丫鬟再去拿酒来。 两个人坐在了窗台上,这里是三楼,俯瞰下去,满宫都是菊花,花海似的,大片大片生长在宫中。 丫鬟很快端来酒,两人对饮,喝着喝着,却又突然像是孩子似的大笑出声。 萧以秋笑得眼泪都淌了下来,举着酒杯望向林瑞嘉,泛红的美眸里满是受伤的神色:“小时候,他去萧府,穿着一身白色锦袍,真好看……堂姐霸道,不许我跟他说话,我只能一个人躲在树后面看着她对他说笑话。无论她说什么,他都笑眯眯的……我以为他是喜欢堂姐的,后来才发现,无论对谁,他都是这样笑眯眯的样子……” 她说着,抽泣起来:“父亲戍边,我住在大伯府中,虽是嫡小姐,却也没怎么受到嫡小姐该有的待遇。堂姐有时候欺负得狠了,捡剩饭吃的日子也是有的……” 萧以彤的性子,注定了萧以秋在她手下不会有好日子。林瑞嘉默然,与她对碰了酒杯,她又接着道:“我一直觉得,堂姐会和他在一起,会成为他的燕王妃。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燕王妃’这个名头,有一天会落在我的头上……” 她趴在窗台上,小脸酡红:“我天天盼着嫁给他,可真正嫁给他,却觉得他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她的声音弱下去,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是什么样,你也看到了……” 她说着,又喝了一大口酒,泪眼朦胧地转向林瑞嘉,努力微笑:“倾城,我觉得,他喜欢你。” 林瑞嘉摇了摇头,沉默着喝了口酒,目光落在大片的菊花田里:“他喜欢的,是他自己。” 萧以秋垂眸,“这三日,你不知道,外面翻天覆地,成了什么样——” 她话未说完,房门忽然被推开。东临观月走了进来,笑容温和:“你们在说什么?” 萧以秋噤声,不敢再往下谈论。 林瑞嘉清楚地察觉到萧以秋的害怕,她放下酒杯,握住她的手,就像她刚刚握住她的那样。 东临观月目光从她们交握的手上掠过,笑道:“听说,刚刚萧道绝来过了?” 867.第867章 他还活着 “他要杀我。”林瑞嘉淡淡回答。 东临观月走过去,将她们的手分开,温柔地轻抚林瑞嘉的后背:“你没事就好。” 屋中气氛尴尬,萧以秋低着头,朝他福身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东临观月丝毫不在乎她走不走开,只是轻轻理了理林瑞嘉的长发,笑容和煦:“晚上,我请你吃好吃的,等我。” 他说完,也不管林瑞嘉是否答应,便大步走了出去。 房门重新被锁上,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林瑞嘉一个人。她面对着不远处的那面落地大铜镜,镜中的女人面色苍白,一头乌黑长发倾斜在腰下,看起来憔悴而狼狈。 天巧楼外,东临观月叫住了萧以秋。 萧以秋瑟瑟发抖地转身朝他行礼,得来的却是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 她捂着脸,唇角流出血,声音透着无助和懦弱:“对不起……” “本王说过,不准任何人跟她提外面的事,你当本王的话,都是说说而已吗?!” 他周身温润的气质倏然变冷,仿佛另一个人似的,冰冷的叫人害怕。 萧以秋颤抖着,不敢接话。 “滚!” 东临观月冷声。 “是……”萧以秋福了福身,逃命似的离开这里。 接下来的三天,林瑞嘉依旧每天喝着南楚煎的药。南楚常常挎了药箱过来检查她的身体,根据身体程度不断改变药方中每一味药的剂量。 第三天的下午,林瑞嘉坐在床榻上,望了眼外面的夕阳,笑道:“晚上的时候,他会来吧?” 南楚正替她探脉,闻言抬眸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总是这样。”林瑞嘉轻笑,“当初在南疆,你可还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在与我说几句话解解闷,都不肯吗?” 南楚的眼角余光瞥了眼身后侍立的丫鬟,“我是大夫,你是病人,这就是咱们的关系。如果要解闷,大可叫丫鬟进来。或者,等燕王来。” 林瑞嘉笑出声,这笑容出现在苍白的面容上,叫人看了心疼:“你这样说,真是叫人伤心。我啊,宁愿换个风趣点的大夫来问诊。” 南楚没再搭理她,一言不发地走到桌边去写改善后的药方。 林瑞嘉望着她,直到她离开房屋,才收回视线。 她轻叹一声,像南楚这样的女人,想要套点话出来,还真难。 最后一点夕阳沉入地平线,天色暗了下来。 东临观月在亥时三刻踏月而来,推开门,却见林瑞嘉坐在窗台上,遥望着天边逐渐升起的一轮皓月。 这里是四楼,距离地面足有十四米之高。她就那么坐在窗台边,宽松的月白色长袍被夜风吹得鼓起来,将她的身躯衬得纤瘦孤单。 东临观月怔了怔,她这样,他很没有安全感。 就好像,她随时会乘风而去一般。 他缓缓靠近她,伸手捉住她的手,将她从窗台上拽下来:“谁允许你坐在这里的?” 林瑞嘉抽回手,低下头去:“抱歉。”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南楚的医术很好,三天前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 他咽了口口水,眼里掠过渴望,旋即大力将她推到墙壁上,一手将她的双手高高禁锢在头顶,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低头冲着她的脖颈咬下。 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流进他的口中,他就像是被放出笼子的饥·渴野兽,贪婪地吮吸品尝每一滴血。 她的鲜血对他而言,甜美可口,就像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林瑞嘉死死咬住嘴唇,无法动弹的身躯被迫紧贴着墙壁。 她疼得眼泪不停淌下,目光死死盯着落地铜镜中的人儿。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血液被抽离身体的痛楚,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未来无从掌控的惶恐。 她真的很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东临观月缓缓松开口,照旧将她的伤口****干净。 做完这一切,他低头看向林瑞嘉,林瑞嘉早已满脸泪水,薄唇被咬出了血迹,却倔强地一声不吭。 他托起她的下巴,用一方白色锦帕细细擦去她唇上的血迹。 月光下,他的动作温柔到极致。 可他唇角上沾着的一丝血液,却让他看起来像是黑夜里嗜血的魔鬼。 林瑞嘉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无端地寒冷使她不自觉地抱紧双臂。 外面传来蓝乌鸦的啼叫,东临观月抬头看了一眼月色,缓缓收回手,转身往门口走去。 林瑞嘉抱着身子,从墙壁滑落在地。她蹲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东临观月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步子,回头看她,笑道:“对了,明日,是我的登基大典,你要来观礼吗?” 这剜心一般的话,让林瑞嘉痛得难以呼吸。 他夺了属于越哥哥的一切,却还来笑着问她,要不要去观礼……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乌黑的长发将她包裹,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东临观月看着她身上溢出悲伤,脸上的温和笑容逐渐敛去,一股名为危险的东西,从他身上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他折回到她身边,周身的温润早已转为了暴虐。然而林瑞嘉注意到时,却为时已晚。 他拽着她的长发将她从地上拉起,一双黑眸如今赤红可怖,嘶吼出声:“在你心里,我比不上他,是不是?!你们是不是都觉得,他比我好、他比我优秀?!” 林瑞嘉拽住长发一端,尽量减少头皮所承受的痛楚,眼神之中有着对他的惊恐。 东临观月重重地喘着粗气,像是在说服林瑞嘉,又像是在自我肯定:“我告诉你,我比他优秀一千倍,一万倍!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我想,我会做的比他好得多!幕倾城,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东临在我的统治下,会真正走向繁荣昌盛!东临火越,我不会给他夺回这座王宫的机会!” 这一通话,他几乎是怒吼着说完的。 然而林瑞嘉却捧着头发,静静地看着他:“越哥哥还活着?他在哪里?” 东临观月愣了愣,意识到刚刚自己说错了话,有心补救,却不知从何说起。 868.第868章 妖妃倾城(1) 林瑞嘉的凤眸里出现了一丝神采,唇角扬起,笑得张狂。 这样的笑容刺痛了东临观月的眼睛,他猛地将林瑞嘉甩出去,她的额头重重磕在了墙壁上,鲜血顺着光洁的面庞蜿蜒而下,银白的月光下,看起来触目惊心。 东临观月的身子发抖,双眸赤红,大步走过去,伸手蘸着她的血液往口中送。 他这样癫狂的模样,把林瑞嘉彻底吓到了。她尖叫出声,想要逃离这里,却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拽回来。他抓着她的大把秀发,迫使她的脸颊紧贴在墙壁上,一点一点,认真地品尝着她的血液。 林瑞嘉发着抖,持续不断的尖叫让东临观月心生厌烦,拿布子堵了她的嘴,将她重重摔在地上。 他喝饱了血,没再看她一眼,心满意足地离开。 林瑞嘉咳嗽着,忍住作呕的冲动,将布团从嘴里取出,眼泪不停地流淌,她整个人在地板上颤抖着蜷缩成一团。 屋里的灯笼不知何时灭了,她的黑发如最上等的丝绸般,铺散一地,折射出月光的清冷。 她就这么过了一夜。 …… 天色熹微时,外面有人开锁。 一个瘦弱娇小的身影晃了进来,正是萧以秋。她见林瑞嘉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忙将她晃醒。 “冷……”林瑞嘉呢喃着,意识竟不大清醒了。 萧以秋摸了摸她的额头,只觉烫得厉害。 她有些焦急,又晃了晃她,柔声道:“倾城,快醒醒!他去参加登基大典,现在这里的防守最是松懈。我想办法送你出宫,你不能这样昏着啊!” “出宫”两个字让林瑞嘉混沌的意识稍稍清醒些,她勉强睁开眼,萧以秋焦急的脸放大在眼前。 “以秋……”她声音沙哑,嘴唇干燥的起了皮,眼底下都是青黑。 萧以秋忙不迭给她倒了杯水润嗓子:“外面的宫女都被我收买了,再过一刻钟,御膳房运送蔬菜的车会从西偏门出去,车夫我已经买通,西偏门的侍卫也被买通大半。到时候你躲在车底下的暗箱里,车夫会护送你出去的!” 林瑞嘉喝了水,却有些犹豫:“若是我走了,你怎么办?” 萧以秋抿了抿唇,“他虽不喜我,可我终究是他的表妹,他不会真对我怎么样的。” 说着,把林瑞嘉扶起来,将随身带来的斗篷给她穿上,盖严了帽子,扶着她往外走去。 外面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她们顺利走到天巧楼一楼,有接应的侍卫打开侧门,运送蔬菜的车子正好驶了过来。 车夫是个聋哑人,对她们挥了挥手,林瑞嘉望向萧以秋,萧以秋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瑞嘉握紧了她的手:“这一次,多谢你帮我……大恩大德,倾城无以言谢,请受倾城一拜!” 说着,红了眼圈,笔直朝着萧以秋拜下去。 萧以秋吓了一跳,忙扶起她:“你别这样!我帮你,只是想对得起我的良心!我说过,你是我的朋友,这一声‘朋友’,我从来都不是在开玩笑!再者,再者我也是有私心的……” 林瑞嘉望着她,她双眉微蹙,脸颊泛红,显然是很爱慕东临观月的。 林瑞嘉释然地笑了笑,又道了一声“谢谢”,这才藏进车底的暗箱内。 此时天已大亮,蔬菜车在萧以秋的目送里逐渐远去,只余下越来越轻的车轱辘声。 她朝车子挥了挥手帕,旋即低头转身,准备回长信宫。 可刚一转身,便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云纹厚底靴。 她惊恐地抬头,正对上萧道绝毫无感情的双眸。 另一边,林瑞嘉藏在暗箱内,她只觉得这车行驶了许久,恍恍惚惚中,车子停了下来。 按照约定好的暗号,车夫在车辕上连叩了三声。 林瑞嘉以为到地方了,小心翼翼从暗箱里钻出,可触目所及,却是四周排列严整的禁军。 她无措地望向车夫,车夫接了一名禁军扔过来的赏银,笑嘻嘻驾着车离开。 她站在原地,注视着这些面无表情的禁军,其中几个首领她从未见过,大约她和越哥哥的人,都被换了个干净。 正在这时,她的膝盖窝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她没提防跪倒在地,刚抬头,便见面前出现了一双明黄色的水波纹鞋履。 她抬头看去,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人正居高临下,盯着她的双眸。 他的身材修长而挺拔,腰间系着的金丝玉带让他看起来更加精神。他头戴冕旒,冕旒垂着的十二串旒在风中微晃,却没有发出一点珠玉碰撞的声音。 素来温润的单凤眼在这身服饰的衬托下,多了几分凌厉。那张谦和雅致的脸,看起来莫名地有着霸道的味道。 人是会变的。 容貌也好,气质也好,到了某种境地,都会发生变化。 林瑞嘉盯着他,怔怔地胡思乱想。因为高烧,几乎丧失了如何逃生的思考能力。 风吹起她的袍帽,将她满头的秀发吹得飞扬起来。 东临观月俯视着她,没有表情地缓缓开口:“私拟圣旨,是什么罪?” 他身后的萧战摸着光秃秃的下巴,冷笑:“罪当问斩!” “听见了吗?”东临观月露出一丝浅笑,伸手托起林瑞嘉的下巴,声音含着威严,“朕初即位,发现幕倾城私拟立后圣旨,罪无可赦。着废去皇后之位,明日午时处斩。” 他话音落地,立刻有侍卫将林瑞嘉带了下去。 萧战冲东临观月感激地拱手作揖:“多谢陛下大恩大德,为萧家除去仇人!” 东临观月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往长信宫而去。 而林瑞嘉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关进天牢。 她被两个侍卫推进牢房,他们甚至用了三把大铁锁来禁锢牢门。 她坐在稻草堆上,却看见这些狱卒拿钥匙开了其他牢房的门,吆喝着将囚犯们放了出去:“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赶紧都滚吧、滚吧!” 巨大的喜悦感充斥在天牢之中,所有囚犯都欣喜若狂地往外狂奔。林瑞嘉静静看着他们离开,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这座巨大的天牢便空空如也。 869.第869章 妖妃倾城(2) 天牢里没了囚犯,狱卒们都轻松起来。他们只给林瑞嘉留下一盏灯笼,便嬉笑着出去玩牌。 天牢大门被重重合上。 那一小盏灯笼的光只能勉强照清楚方圆两三米的空间,其它地方,是一片混沌黑暗。 无边无际的安静里,林瑞嘉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她摸了摸依旧发烫的额头,有些疲惫地躺下,不过片刻功夫,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之中,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哭泣。 她勉强睁开眼缝,强烈的光线险些刺伤她的眼。 一个衣着破旧的小宫女趴在床边,哭得很伤心的样子。注意到她醒了,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飞快地跑了出去。 林瑞嘉坐起来,摸了摸额头,高烧已经退了,现在的头脑无比清晰。 她扫视四周,这里是一间全封闭的屋子,所有窗户都被钉死,只剩下那扇小门。房子算不得新,但陈设俱全,打扫的也还算干净。 那小宫女没多大会儿就回来了,手中还端着一碗药,声音稚嫩:“贵人说,要你把这碗药喝了,对身体有好处的。” 林瑞嘉盯着她:“我睡了多久?” 那小宫女歪了歪脑袋,“两天两夜。” ——着废去皇后之位,明日午时处斩。 东临观月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可照这小宫女所说,她应该是错过了问斩的时间。 谁救了她? 小宫女见她面露疑惑,再次将汤药递给她:“喝药。” 熟悉的浓郁药味儿萦绕在鼻尖,林瑞嘉伸手便打翻了药碗。 这是南楚弄得补血药! 小宫女惋惜地望了一眼地面,随即快速从外面又端了一碗进来,捧到林瑞嘉跟前:“这个对你的身体好……” 林瑞嘉望向她,她的眼睛很大很黑,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她想了想,问道:“你刚刚,在哭什么?” 提到这个,小宫女鼻子一酸,又要哭了:“我的干娘快要不行了……呜呜呜……” 林瑞嘉知道,这宫里有许多刚进宫的小宫女认一些年纪大的宫女做干娘,有一些,甚至真的养出了母女情分。眼前的小姑娘,显然就属于那一类。 “你干娘是谁?”她问。 小宫女看了她一眼,像是防备什么似的,转移了话题:“奴婢叫小鱼,小姐喝药。” 林瑞嘉目光落在那碗褐色的药上,顿了好久,才接过药碗,缓缓喝了下去。 小鱼松了口气,拿过空碗,笑道:“奴婢给小姐拿糖块吃。” 她说着,欢快地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中果然抓着两颗方糖。 她剥了一颗递给林瑞嘉,眉眼弯弯:“小姐吃糖!” 林瑞嘉将糖块放进嘴里,抬眸却看见小鱼羡慕地盯着她的嘴巴。 这是最普通不过的冰糖,却让这小宫女嘴馋至此……她想了想,说道:“剩下的那颗,你吃了吧。” 小鱼眼睛里露出兴奋:“真的吗?谢谢小姐!” 说着,生怕林瑞嘉后悔似的,忙不迭将剩下的糖块含进嘴巴里。 林瑞嘉的视线落在门外,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黄昏时的太阳。 手指紧紧握住被单,东临观月他,会出现在吗? 小鱼又给她端来一碗肉羹粥,看着她全部吃下去了,着急忙慌地收拾了碗筷,勉强笑道:“小姐,晚上会有贵人来看您,奴婢就不伺候在屋子里了。” 林瑞嘉清楚地注意到她眼睛里的一丝悲伤,她将她叫住,从腕上褪下一个碧玉镯子递给她,“你服侍的很好,这是给你的奖励。” 小鱼愣了愣,眼睛里立即涌出泪花,将碗筷放到旁边,对着她跪了下去,郑重地磕了个头:“谢谢小姐!” 她年纪虽只有十岁,可她心里很清楚,这是小姐在变着法儿地帮她。她又想起白天小姐给她吃的糖块,心里顿时甜丝丝的。 小鱼走后,屋子里只剩林瑞嘉一人,对着一盏同样孤独的灯火。 她坐在床上,觉得很冷,忍不住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说什么贵人晚上会过来,算算时间,也有三天了。会在这个时候来的贵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等待的感觉格外漫长而煎熬,周围很寂静,只能听见秋虫发出的古怪声音。 一个半时辰后,外面有脚步声响起。 房门被打开,一身黑衣的男人转身掩了门,缓步走过来。 “东临观月。”林瑞嘉轻声。 东临观月站在床前,面容静默:“能够活下去,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好?” 林瑞嘉抬眸看他:“是。” 他在床榻边坐下,伸手替她梳理着如云长发,“所以,我也想活下去。” 他的靠近,将林瑞嘉潜意识里的恐惧激发出来。她忍不住发抖,忍不住往墙角里缩去。 东临观月为她梳理头发的手顿住,直视她的凤眸:“幕倾城,我将你的保下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林瑞嘉抬眸看他,他声音冷静:“判你斩首,是给萧家人一个交代。偷龙转凤保下你,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林瑞嘉眼神之中闪过思虑,难道,他用别人,代替自己斩首?那么,是不是说明,世上的人都以为自己死了?! 看见东临观月眼中肯定的目光,她险些崩溃,若是越哥哥听见自己被斩首,那岂不是糟了?! 东临观月笑容浅浅:“我是在保护你啊。你不死,萧家人不会罢休。与其防不胜防让你被他们用各种下作手段害死,还不如直接让你名义上死掉。” 林瑞嘉环视四周,脸上出现了一抹凄凉:“那我如今,是以什么身份活在这个世上?”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动作怜惜至极,说出的话却凉薄透骨:“什么身份都不是。若是一定要按上一个,那就是我的药罐。” 她的瞳眸倒映着灯笼昏黄的光,他清楚地从里面看见了受伤和悲哀。 他俯身,张口咬在了她的颈上。 …… 翌日,林瑞嘉直到晌午才醒过来。 刚睁开眼,便看见捧着药碗的小鱼。 她声音很甜:“小姐,我用您赏的镯子,换到了给干娘治病的药。干娘昨晚喝下药,今儿一早精神多了。” 870.第870章 妖妃倾城(3) 林瑞嘉笑容虚弱:“那就好。” 小鱼见她面色愈发苍白,忙将药碗送到她面前:“小姐赶紧喝药吧!” 林瑞嘉看见那碗药便觉厌烦无比,可为了活下去,她还是强迫自己喝下苦药。 好歹,能多撑一段日子。 小鱼伺候她吃了午膳,收拾好碗筷想要出去,林瑞嘉轻声道:“我能出去散散步吗?” 小鱼愣了愣,看着林瑞嘉渴望的眼神,端着食盒的手有些僵硬:“这……贵人说,不许小姐出去……而且……而且,外面有侍卫……” 林瑞嘉了然,在床上躺下,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小鱼望了她半晌,难过地退了出去。 等她晚上过来送晚膳时,却见林瑞嘉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忙奔过去掀开被子,见林瑞嘉还有呼吸,一颗心放了下来,将她唤醒吃饭。 接下来的三天,在平静之中度过。只是小鱼清楚地觉察到,屋里的生气越来越少。有时候推门进来,蜡烛不知何时烧尽了,又没窗户,屋子里一片昏暗,安静得只能听见床上那个微弱的呼吸声。 她心疼林瑞嘉,却不能为她做更多事,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日渐消瘦下去。仅仅三天的时间,在她眼里美丽绝伦的女子,就形销骨立,虚弱得几乎无法从床上坐起来。 第三天下午,南楚过来看诊,见林瑞嘉如此,吓了一大跳。素日里冷静端庄的面庞,竟也不由得出了冷汗。 她仔细问了小鱼这几天的情况,小鱼一一告知,药都有喝下,饭虽吃得不多,但每顿都有吃些。 南楚让小鱼退下去,独自待在屋中,凝视着林瑞嘉苍白消瘦的面庞,声音清幽:“你这是何必?” 林瑞嘉回答她的是沉默。 “你心思太重,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月,必定殒命。” 寂静的屋子里,她一字一顿,声音带着凝重。 可林瑞嘉紧闭着双眼,仿佛是一尾濒死的鱼。 “幕倾城,我记得,你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南楚皱眉。 她见林瑞嘉依旧不发一语,便低头收拾了药箱离开,临走前,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肯听我的,晚上那个人过来,又有的你受。幕倾城,你是聪明人,何必自讨苦吃?” 床上的人儿安安静静。 南楚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入夜之后,那个人如期到来。 一身黑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推门进来,掩了门,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女,一言不发地点燃房中的几盏烛火。 屋中明亮起来,气氛却比黑暗时更加诡异。 他望着床上的女人,曾经明艳照人的面庞如今消瘦苍白,黑发铺散在枕上,竟也失去了光泽感。 她紧闭着双眼,眼下的青黑叫人心疼。 然而,眼前的男人并无怜香惜玉之心。 他翻身上床,将她压在身下,毫不留情地在她脖颈上咬下。 她的血,就像是罂粟一般,令他沉迷、令他上瘾,令他想要靠近她。 这一次,林瑞嘉面对痛楚,只是无力地呻·吟几声。 声音之虚弱,仿佛随时会断气一般。 东临观月满足地松开口,擦了擦唇,低头看去,身·下·女人的面色更加苍白,灯光下,苍白的透明。 “幕倾城?” 他喊了一声。 他伸手拍了拍林瑞嘉的脸蛋,林瑞嘉勉强睁开眼,看见东临观月放大的脸,心里难受得要命。她觉得脖子很疼,钻心地疼。 失血过多让她头晕目眩,甚至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东临观月漠然下床,站立片刻,盯着她的眼睛,忽然说道:“朕不许你死。” ——朕不许你死。 这样的话,真是熟悉。 曾经在水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越哥哥似乎也说过。 林瑞嘉想起东临火越,凤眸之中出现了一丝光亮。 东临观月见她如此,握住她的手,温润的单凤眼中带着祈求:“倾城,陪我一起活下去。一个人的路,太孤单了。” 他的掌心冰冷潮湿,林瑞嘉想要抽回手,却根本没有力气。好半晌后,她转动眼珠,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沙哑:“我不想被关在这里。” 东临观月听见她这个回答,不禁笑了出来:“好!你要出去,朕依你!只要你肯好好活下去,朕什么都依你!” 他说着,拉着她的手,眼神依恋。 这种依恋,并非关乎男女情感,而是一种相伴相生的依恋。像是长在悬崖峭壁上的两生花,绝境之中相依偎,共荣共生。 而林瑞嘉双眸微闪,明显有些怀疑他的话。 东临观月抚摸着她的脸颊:“南楚正在重新改良药方,你要好好调养。等你调养好了,朕为你重新拟定身份,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太阳底下,好不好?” 他语调轻柔,甚至带了一丝宠溺的意味。 林瑞嘉望着他,这样的他,仿佛又变成了曾经的东临观月。 会与她品诗论道,会与她共听一曲《高山流水》,会用心怜惜她…… 后面的几天,林瑞嘉主动配合着南楚的药方和药膳,本来奄奄一息的人,竟逐渐好了起来。即便每三天要损失一部分血液,可面色不再似从前那般苍白,甚至隐隐透着一股红润。 而东临观月也说到做到,果然派人过来接她出去。 几名婢女进来为她梳洗,打扮一新后,便扶着她离开。 这些天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踏出屋子。她站在屋檐下,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刺眼的阳光。 她注视着满院荒芜,周边的殿宇皆都破落不堪,远处有女子神经兮兮的嬉笑声不停传来。 整个宫室,都弥漫着阴冷的意味。 冷宫。 原来,这里是冷宫…… 她想着,一名宫女扶着她,缓缓走下台阶。 她们走到冷宫外,有软轿停在那里。林瑞嘉坐上去,软轿朝含章殿方向而去。 含章殿修缮一新,宫女们扶着她进去,东临观月坐在上座,正悠然地品茶。 宫女们一齐对他福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林瑞嘉站在中央,紧紧捏着手中方帕,即便无数次告诉自己,必须接受现在的既定事实,可是真正面对这个男人,她依旧觉得为难。 她总觉得,他不该是皇帝,他不该坐上那个位置…… 871.第871章 妖妃倾城(4) 东临观月静静凝望着她,面容平静,仿佛是等待着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瑞嘉稍稍摸清了些他的性子,知道他这样的表情,是发怒前的征兆。 于是她低了头,跟着宫女们福身行礼。 整座正殿安安静静,殿下的宫女们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因为东临观月并未让她们起身。 许久之后,林瑞嘉才艰难张口:“皇上万福金安……” 东临观月的唇角浮起一抹浅笑,眼中掠过满意之色,声音温和:“平身。” 林瑞嘉低着头起身,身边的宫女们同时悄悄松了口气。 魏言接收到东临观月投来的目光,咳嗽了声,展开手中圣旨:“宫女倾城,救驾有功,德行良淑,蕙质兰心,朕心甚悦,特封为正一品贤妃。钦此!” 所有宫女都跪了下去,林瑞嘉呆站着,显然没有料到东临观月会玩这一出。 她望着他含笑的单凤眼,与其说他是爱慕她,不如说,他是在玩一场游戏。 东临观月起身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声音柔和:“朕仔细想了想,既能让你站在阳光下,又不会离开朕的法子,只有让你成为朕的女人。朕为你捏造身份,偷星换月,这份恩德,还望你谨记在心。所以,谢恩吧。” 他说着,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林瑞嘉的谢恩。 林瑞嘉垂下手,藏在广袖中的双手紧紧攥起,指甲抠进掌心的肉,也毫不疼痛似的。 她低垂着眉眼,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东临观月微微挑眉:“怎么,你想回那间冷宫?” 林瑞嘉闭上双眼,在他面前缓缓跪了下去。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倾城接旨,谢主隆恩!” 东临观月望着她,忽然狂笑起来。 他笑得狰狞而又狂妄,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猛地伸手捏住她的面颊:“幕倾城,你我注定血脉相依!你这一生,都不可能离开我!我生,你生!我亡,你也将以后妃身份入皇陵陪葬!” 林瑞嘉闭着双眼,身子微微发抖,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封她做后妃吗? 呵…… 他会后悔的。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进来,在东临观月身边一阵耳语。 东临观月望了眼林瑞嘉,旋即和那侍卫离开。 他走后,林瑞嘉缓缓起身,小鱼进来,开心地朝她福了福身:“奴婢参见贤妃娘娘!” “你也在这里?”林瑞嘉惊讶。 “蒙皇上恩典,特许奴婢跟着伺候娘娘!”小鱼抬手指着旁边,笑道,“奴婢带娘娘去看看寝殿?布置得可漂亮了!” 林瑞嘉哪里有心思看什么漂亮寝殿,她摇了摇头,“替我备轿辇,我要去长信宫。” “长信宫?”小鱼自打进宫为婢,便被分派到冷宫,所以并不曾知晓宫中其他地方住的是什么人。 林瑞嘉见她不解,不由又有些烦闷,若是桑若她们还有一个在身边,做事必定不会如此束手束脚。 她示意旁边的一个大宫女去准备轿辇,那大宫女犹豫道:“陛下并没有说过,允许娘娘出含章殿……” “你现在,是伺候我的丫鬟。”林瑞嘉冷声,“再者,他也并没有说过,不允许我出去吧?” 那宫女想了想,最终有些为难地去给她准备轿辇。 林瑞嘉坐着轿辇一路往长信宫而去。她面容沉静,可仔细看,却能看到眼底的急切。 她刚刚才想到,自己逃出宫失败,必定会牵连到萧以秋,也不知萧以秋现在如何了…… 轿辇穿过长长的宫巷,有路过的宫婢知道这位是新晋的妃子,忙退到路边福身行礼。 林瑞嘉对她们视而不见,可轿辇行到宫巷中间时,她却清晰地看见前方站了个男人。 一身黑衣,面容俊美,眼底隐隐有着愤怒与憎恶。 想起那个计划,林瑞嘉唇角浮起一抹冷笑,示意轿辇停下。 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萧道绝,鲜艳的红唇像是玫瑰花的盛开,妖艳美好,声音透着一股别样的慵懒:“这位是?” 萧道绝紧紧盯着她,“幕倾城,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林瑞嘉笑容绝丽:“什么幕倾城,本宫怎么听不懂?” 她说着,目光落在他的衣服上,他穿的是正二品禁军指挥使朝服,“原来是禁军指挥使大人……怎么见到本宫,竟也不知行礼?” 萧道绝紧紧握住腰间佩剑的剑柄,强忍住怒杀她的冲动,冷声道:“我会去跟皇帝讨个说法的!只要萧家在,你就必死无疑。” 语毕,愤怒地拂袖而去。 林瑞嘉冷笑了声,示意轿辇继续往前走。 她一点都不介意萧道绝发现她没死,反正她和萧家总要拼个鱼死网破,而且现在的局面对她而言,十分有利。只要稍加把握,完全可以好好利用东临观月来对付萧家。 毕竟,恐怕萧家自己都没发现,他们究竟扶持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登上皇位。 不过利用东临观月的前提是,她能够控制住他。 轿辇到了秋水殿前,林瑞嘉下了轿,只见宫门紧闭,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她示意小鱼去敲门,小鱼敲了半天,宫门打开一条缝,一个侍女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见林瑞嘉站在门口,吓了一跳,旋即露出愤怒的神色,“我家小姐帮你那么多,你却抢了皇上,真是贱人!” 语毕,“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大门。 小鱼转头望向林瑞嘉,却见她面容冷寂地往后退了几步,隔着高高的宫墙,高喊出声:“以秋!你在里面吗?!” 她连着喊了好几声,宫殿楼阁上紧闭的窗户被打开,萧以秋出现在窗后,却是以扇遮面的模样。 “以秋……”林瑞嘉蹙眉。 萧以秋的声音有些嘶哑:“倾城……恭喜你当上妃子……” 林瑞嘉的眼力很好,老远看见她双眼红肿,不禁很是担忧:“你怎么了?你还好吗?!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放心,我没事……”萧以秋说着,剧烈咳嗽了几声,嘶哑的嗓子无法支持她这么喊话,她勉强道,“你快走吧!” 872.第872章 妖妃倾城(5) 她说完,便拉上了纱帘。 林瑞嘉对着重新关紧的窗户,有些无奈,她直觉,萧以秋一定受伤了…… 若是有办法让萧以秋不再喜欢东临观月,她会不会好受一点? 她一个人默默想着,回到含章殿时已是傍晚。 在几个宫女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后,她身着中衣走出屏风,却见东临观月正在寝殿的软榻上坐着。 他一手撑着额头,单凤眼紧闭着。龙冠放在矮几上,黑发尽皆披散下来,身着白色云纹中衣。 灯下的这副模样,像极了东临火越。 林瑞嘉怔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睁开了眼。 他望着她眼里来不及收起的缠绻思念,眼神倏然变得冰冷。 “过来。”他冷声。 林瑞嘉站在原地,从他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她踌躇着,半晌后,缓缓抬步走到他身边,乖觉地朝他低头福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这样温顺的态度成功取悦了东临观月,他周身的暴虐逐渐散去,重又恢复那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形象。 他将手伸给她,林瑞嘉盯着那只手,想起那冰冷潮湿、像蛇一样的触感,心中一阵犯呕。然而她强压住反胃,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他将她拉进怀中,把她抱在腿上,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明明笑容和煦,可说出的话却含着恶意的侮辱:“你曾伺候过幕北寒和东临火越,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妃子,应当知道,晚上要如何服侍你的男人吧?” 林瑞嘉不敢直视他的瞳孔,只是轻轻起身,朝他低头福身,尽量让拒绝的话听起来委婉卑怯一些:“陛下肯临幸臣妾,乃是臣妾的荣幸。只是,陛下乃真龙天子,臣妾伺候过别人,身子脏,恐污了陛下的龙体……” 她这样的态度让东临观月的心得到满足,大笑出声,“幕倾城,我以前怎不知,你竟如此识趣?” 林瑞嘉垂着头,面无表情,眼里的恨意一阵盖过一阵,可张口,声音却依旧懦弱卑微:“陛下说的是。臣妾打算沐斋七七四十九天,再好好伺候陛下。” 东临观月脸上挂着笑,单手托着下巴,眉眼弯弯:“你,是想拖延吗?” 林瑞嘉身子僵了僵,东临观月起身,将她拦腰抱起,直接走到床榻上。 他将她丢在床上,大掌毫不怜惜地剥去她的中衣,林瑞嘉下意识地拉过被子遮住身子,烛光里,她的一双凤眸满是祈求地望着他。 东临观月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忽然无端烦躁起来。 他将她的中衣尽数丢在地上,与她对视片刻,皱眉拂袖离开。 林瑞嘉望着他的背影消失,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似乎是吃软不吃硬…… 他喜欢别人求他,喜欢看别人卑微怯懦的模样。 她不知道他这种病态的心理从何而来,但她知道,这是她的切入点。 他喜欢,她照做就好了。 终归,她要把他锻造成她刺入萧家的一柄利剑……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南楚的药改进不少,即便三日失一次血,林瑞嘉的身体也没有垮下去。她每日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身子比前几天还要好了不少。 因为要提防萧家,所以饮食什么的,即便宫女们检查过一遍,她还要拿银簪再仔细检查一次。 她种种小心、步履维艰,她潜伏在这后宫之中,她努力花心思取悦那个病态的男人,只为了一次漂亮的反击。 而反击的机会,在某个起秋风的午后,终于到来。 这日午后,东临观月坐在花园里的凉亭内看折子,林瑞嘉站在他旁边为他沏茶。她的目光落在折子上,这是一名老臣递上来的,前面说了一堆歌功颂德的话,然后说要弄一个庆典来好好庆祝新皇登基。 东临观月笑了笑,“你觉得,他这主意如何?” 林瑞嘉福身,将热茶小心翼翼奉到他面前,低垂着眉眼,“臣妾认为,很是妥当。陛下乃真龙天子,登基之后一直兢兢业业、日理万机,合该享受这个庆典。” 东临观月微笑,将折子放到一旁:“朕也如此认为。不过,该办一场怎样的庆典,才足够匹配朕的功绩呢?” 林瑞嘉端着茶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东临都是陛下的,陛下想怎么办,就可以怎么办。即便需要耗尽东临财富,也是值得的。” 东临观月放下笔,接过她手里的茶,轻呷了一口,将茶水放到桌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倾城,你越来越会说话了。你是真心这样认为,还是在讨好朕?” “陛下的聪明才智,让倾城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倾城是真心这样觉着的。” 东临观月笑容温和,“起来吧。” 林瑞嘉暗自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正在这时,魏言匆匆进了凉亭,向东临观月禀报道:“启禀陛下,萧妃娘娘解除禁足的时间到了,她带了亲手做的糕点等在花园外,想要见一见陛下。” 林瑞嘉眸光微闪,赶在东临观月开口前,走到他背后为他揉肩:“陛下刚刚吃了臣妾做的糕点,也喝了臣妾沏的茶,现在又要吃别人的吗?” 这话带着几分娇憨意味,叫东临观月一时怔住,等反应过来时,林瑞嘉带着赌气的口气,对魏言吩咐道:“去告诉萧以秋,就说陛下与本宫待在一起,没工夫见她!” “这……”魏言为难地望向东临观月,却发现他居然没有反对。 他只得领命,快步小跑出去。 东临观月握住林瑞嘉的手,回头看她,脸上笑容莫测:“你这是怎么了?” 林瑞嘉抽出手,继续替他捏肩:“臣妾不喜欢与陛下独处时,被人打扰。” 听见这带着娇气的声音,东临观月的心莫名颤了颤。一股奇怪的感觉在他心中弥漫开,连带着,连奏折都没办法看下去。 她的力道刚刚好,东临观月觉得很舒服,不由往后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 873.第873章 妖妃倾城(6) 她捏了一会儿,突然又软声道:“臣妾不喜欢萧以秋。陛下打发她回萧家好不好?” “她是萧家的女儿。”东临观月沉声。 “那又如何?天下都是陛下的,区区萧家,算得了什么?陛下抬举他们,他们就是皇亲国戚、就可以权倾朝野。陛下不抬举,他们什么都不是。之所以让萧以秋入宫,还不就是为了让她诞下龙裔,待到陛下百年之后,好让萧家的孩子继位吗?” 林瑞嘉的声音带着蛊惑,“可究竟是谁继承大统,本该是由陛下说了算的,而非权臣操纵。” 花园里很安静,她这席话说罢,东临观月良久都没有开口。 又过了会儿,他冷声道:“跪下。” 林瑞嘉收回手,慢吞吞跪了下去。 他声音冷然:“你可知,你这番话,乃是大逆不道?” “臣妾知错。” 东临观月起身,扫了她一眼:“好好反省。”说罢,抬脚走出凉亭,却在下台阶时,想了想,又低低补充了一句,“你若真是因为喜欢朕,而吃萧以秋的醋,朕可以为你送她回萧家。” 林瑞嘉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掠过冷笑,语气却万分真诚:“臣妾是真心爱慕陛下,求陛下成全!” 东临观月背对着她,他想起第一次见她,她跪在太子府的长廊里,那一夜风雨如晦,他问她为什么要跪在那里,还说要带她去求情。甚至于离开时,还给了她一块燕王府的玉佩。 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当时,看她一个人孤零零跪在那里,并不是没有怜惜的…… 东临观月想着,回头看她,她低着头,依旧是形单影只的模样。 “我知道了。” 他轻声,旋即离开。 林瑞嘉抬头,眼底不觉露出一抹轻笑。 以秋,我这样,才算是帮你吧? 跟着东临观月这有的男人,你最后只会走向毁灭。 倒不如趁早断了,兴许,还能保全性命。 她颓然跪坐下来,只是,未免自己在她那里,落了不好的名声和印象。这段珍贵的友情,随着她的这些话,大约也会彻底消失不见。 深深长长的宫巷里,萧以秋一边走一边掉眼泪。她想不明白,为何林瑞嘉会突然转了性子,会百般讨好东临观月。 她明明知道,她是东临观月的食物。 她明明知道,她的朋友萧以秋爱着东临观月。 一旁的贴身侍婢挽着盛了糕点的食盒,一路都在为她抱不平,不停埋怨着林瑞嘉。 主仆二人走得很慢,等走回秋水殿时,一名传旨的小太监已经等在殿门口。见她们二人过来,忙高声喊道:“萧妃接旨!” 萧以秋莫名其妙,望了眼小太监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只得跪了下去。 圣旨内容只有三两句话,说是萧以秋品行不端,着回萧家自省。 至于“自省”多久,完全没提。 那小太监念完,将圣旨放到她手里,便扬长而去。 萧以秋跪在宫门前,拿着圣旨,呆愣了许久都未回过神。 那女婢立时哭了出来,“娘娘,咱们的命怎么这般苦……这妃位还是前些天老爷好说歹说,才为娘娘求来的,这才几天啊,怎么就抵不过幕倾城那贱人的几句话?!” 萧以秋听她这样说,也觉得委屈得很,不由跟着大哭起来,两人抱头痛哭,却都无计可施。 这主仆二人都是老实人,不敢抗旨,也不敢去求谁,只得进了秋水殿收拾好包袱,垂头丧气地出宫回萧家。 太阳落山以后,魏言奉命来花园找林瑞嘉,传旨她可以回含章殿了。 林瑞嘉扶着石桌勉强站起,注视着目光躲闪的魏言,一言不发,一瘸一拐地往含章殿而去。 魏言追上去,蹙眉说道:“娘娘别怪奴才背主,这良禽择木而栖,如今天下都是燕王的了,奴才又能如何?恕奴才多嘴,娘娘在燕王心中地位非凡,现在他还为了娘娘下旨让萧妃回家反省,这份恩宠,可不简单呐!” 林瑞嘉瞥了他一眼,笑容美艳:“魏公公说的是。本宫自当殚精竭虑,好好伺候皇帝陛下,为陛下铲除奸佞。魏公公觉得,本宫说的可对?” 魏言愣了愣,他敏锐地从林瑞嘉的眼神之中捕捉到一丝杀意,可那杀意转瞬即逝,她盈盈而笑,两个梨涡衬得她笑容及其甜蜜,好似真的很爱东临观月。 趁着魏言发呆的功夫,林瑞嘉微笑着转身离开。 而东临观月所谓的庆典,终于在七天后到来。 他办的庆典与别的帝王格外不同,他在郊外筑了一座圆形建筑,中间是巨大的空旷地面,围着空旷地面的,是十几层从低到高的座位,整个场地可容纳上千人。 他特地命人运来雄狮、猛虎、巨蟒等凶猛动物,饿了两天,分别关在不同的笼子里。又将一些新近入狱的死囚抓来,好吃好喝地相待,等着两天后与猛兽交战。 为新帝举办的第一场庆典,天照城里自然无人敢缺席。午后,凡是天照城附近有头有脸的官商,都携着家眷前来,没过半个时辰,便将整个狩猎场坐的满满当当。 林瑞嘉亲自为东临观月做了午膳,画了精致而妖美的妆容,小鸟依人似的陪着他来到了斗兽场。 美貌的女人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吸引别人注意,更何况还是坐在皇帝身边的女人。 有的人见过林瑞嘉,知道她就是幕倾城,可碍于东临观月的手段,谁都不敢多说什么。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新身份。 萧道绝坐在不远处,一双眼盯着林瑞嘉,只恨不能将她就地处死。林瑞嘉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不仅如此,她笑容艳艳,对附近的张朝剑、钟瑶等熟人同样视而不见。 她饶有兴趣地盯着斗兽场:“自打陛下前几日提起这个计划,臣妾就兴奋不已,一直期待着前来观看。不知这第一场,是个什么样的玩法?” 东临观月见她喜欢,兴致不由更高:“来人啊,上第一场表演。” 874.第874章 妖妃倾城(7) 斗兽场下方,两侧的闸门打开,众人只听得一声狮吼,只见一头威武的雄狮咆哮着跑出笼子。因为饥饿的缘故,它的双眼冒着绿光,看起来甚是骇人。 而另一头,一位身材还算壮硕的男人被推了出来。 男人面对着远处的雄狮,战战兢兢,双腿都在发抖。 雄狮注意到他,舔了舔嘴,毫不犹豫冲向他。 男人腿都软了,被雄狮扑倒在地,努力地伸手想要架住雄狮的爪子,可那雄狮直接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他的脖颈。 血液汨汨流出,毫无意外的,男人死了。 雄狮饿极了,很快就吃完了这个男人的尸身。场面之血腥残忍,令在场的一些小姐作呕。一些胆子小的女孩子想要回避,东临观月正在兴头上,便笑道:“魏言,吩咐下去,庆典没有结束,谁都不准离席,否则,便是藐视皇族。” 魏言应了声是,忙将旨意传达下去。 东临观月勾起唇角,看向旁边的林瑞嘉,她注视着场中的那滩血迹,小脸上半丝惧意都没有,相反,双眼之中甚至还闪烁着饶有兴趣的光芒。 见她如此,他脸上笑容更盛,吩咐道:“继续下一场。” 林瑞嘉凤眸含笑,扫过萧道绝的脸,萧道绝愣了愣,心中掠过不好的预感,只听她说道:“陛下,这些死囚手无寸铁,又不会功夫,再怎么比,都打不过猛兽。听闻萧统领武功盖世,何不由萧统领亲自下场比试?” 萧道绝心中一“咯噔”,望向东临观月,只见他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爱妃此话不错,萧爱卿,可愿意下场一试?” 不等萧道绝说话,林瑞嘉开口堵死了他的退路:“萧二公子能当上禁军统领,可见功夫不凡,对付几只猛兽还不是绰绰有余?今日是陛下的庆典,想必萧统领很乐意为陛下寻些乐子。” 萧道绝眸中满是寒光,紧紧盯着林瑞嘉,林瑞嘉一脸失望:“萧统领可是不愿意?” 东临观月的目光紧随而来,萧道绝沉默半晌,起身对东临观月拱了拱手,施展轻功落入演武场内。 四周发出窃窃议论,因为是萧道绝亲自上场,所以气氛全然变了。 萧战怨愤地盯着林瑞嘉,大有将她碎尸万段的意思。 林瑞嘉却只是巧笑倩兮,好整以暇地盯着场内。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魏言,此时也满头大汗,有些颤抖地抬手示意侍卫放闸门。 闸门被打开,这一次出来的是一头吊睛猛虎。虎声震天,即便隔了几十米远,这老虎的威势依旧叫人害怕。 萧道绝拔出腰间佩剑,林瑞嘉有些不满,对东临观月道:“别人尚没有他的功夫,却手无寸铁。他功夫如此之高,竟然还需持剑……” 东临观月望着她,斗兽场内的人血在他鼻尖萦绕。他的目光不自觉挪到她的脖颈,他俯身过去,轻轻****着她的脖颈,牙齿若有若无碰触着结痂的伤口。 林瑞嘉身子震了震,望了眼场下的萧道绝,刻意迎合一般,小脸上露出一抹媚笑。 在其他人看来,这是皇帝与他的妃嫔亲昵。但在张朝剑、钟瑶等人看来,这幅画面却十分不堪。 钟瑶攥紧拳头,她觉得,嘉儿不该是这样朝三暮四的人。张朝剑眸中划过无奈和痛惜,幕倾城在他眼里,是一个极其有原则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怎么会与东临观月搅合到一处? 场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议论林瑞嘉不知检点,竟然当众勾·引皇帝。一些老臣看不下去,纷纷侧目。 可只要林瑞嘉自己清楚,东临观月根本不是在亲·吻她,而是在渴望她的血液。 过了片刻,东临观月到底没有下口。他强压住内心的渴望,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笑道:“爱妃所言甚至。” 萧道绝的剑被收缴上来,他瞥了眼林瑞嘉,眼神之中露出的杀意,林瑞嘉即便隔了老远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他想杀你。”东临观月笑容温和。 “陛下不会允许的。”林瑞嘉盯着场中,那只吊睛老虎正远远围着萧道绝打转。 “你倒是自信。”东临观月垂眸,盯着她交叠在膝盖上的双手,那些手指白嫩纤细,叫人一见便心生把玩之心。 他拿起她的一只手放在掌心细细揉·搓,单凤眼中满是笑意:“不过,只要你听话,朕的确会护着你。” 林瑞嘉凤眸含笑,“要开始了。” 场中,那只吊睛老虎咆哮了声,猛地朝萧道绝扑过去。萧道绝轻功极好,踩着老虎的脑袋跳了过去,那只老虎被他激怒,再加上饥饿感作祟,几乎是卯足了劲儿要将他脖子咬断。 萧道绝躲过它的虎爪,一掌拍在它的脑袋上,这一掌用了他八成功力,老虎身子晃了晃,却并未倒下,反倒被彻底激怒,在场中疾速奔跑追赶着萧道绝。 萧道绝对付它完全是游刃有余,几乎是一路戏弄着往前掠去。 林瑞嘉风眸中掠过不满,眼角余光瞥了眼正喝茶的东临观月,状似无意道:“萧统领武功绝顶,这场戏已能猜到结局,不看也罢。” 东临观月见她不悦,不由望向场内,那只老虎的确是被萧道绝牵着鼻子走。 他招手示意魏言过来,低语了几句,魏言愣了愣,望了眼含笑的林瑞嘉,又望了望坐在不远处的萧战,只得应声去办。 萧道绝正打算不再戏耍下去,正欲下杀手,却听得一阵狮吼,只见一头饥饿的雄狮从打开的闸门内缓步而出,发着绿光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 一时间,狮虎相围,他抬头望向上方的主位,东临观月端坐着,正微笑着喝林瑞嘉捧过来香茶。 林瑞嘉抬眸看向他,红唇微张,只是一瞬的功夫,萧道绝便看清楚了她的唇语:“好好享受。” 他内心的恨意铺天盖地,死死瞪着林瑞嘉,只是这一出神的功夫,那头雄狮已经扑了上来。 随着狮子的动作,老虎同样不甘示弱,同时从背后袭向他。 875.第875章 妖妃倾城(8) 萧道绝没提防被狮子扑倒在地,老虎从空中跃下,在他周围踱着步子,随时等待机会进攻。 狮子张着血盆大口,粘稠的口水滴落到他的脸上,他双手死死架住狮子的两只前爪,场面十分惊悚骇人。 萧战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朝东临观月拱手求情:“陛下,绝儿他一个人,如何对付得了两只猛兽?!求陛下开恩,让绝儿上来!” “瞧右相大人说的……”林瑞嘉剥了颗葡萄,送进东临观月口中,“萧二公子乃是禁军统领,是保护皇上和京城安危的。若是连两只猛兽都对付不了,又怎么好意思提保护皇上呢?” 她的声音带着媚意,配合着脸上浓艳的妆容,整个人半倚在东临观月身上,在萧战看来,活脱脱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偏偏,这个妖妃还事事与他们萧家作对…… 萧战只恨当初林瑞嘉羽翼未丰时,不曾亲自手刃了她,徒将这个祸患留到今日! 他出神之际,下方陡然传来一声痛呼,众人看过去,只见那只狮子硬生生撕下了萧道绝的一只胳膊! 血液在场中飞溅,萧道绝痛不欲生,捂着喷血的伤口在地上打滚。狮子毫不犹豫地吃掉那一只手臂,画面之血腥,令在场所有人动容。 “绝儿!” 萧战爆发出一声大吼,魏言望了眼东临观月,见他神色如常,忙示意人将萧道绝抬上来。 萧战老泪纵横,顾不得林瑞嘉,忙与萧和一道奔向担架上奄奄一息的萧道绝。 萧以秋起身,双眼红肿地望了眼林瑞嘉,跟着匆匆离开。 林瑞嘉低着头,眼神漠然地剥着一只橘子,抬头时,便又是一脸讨好的甜笑,将橘瓣送到东临观月唇边。 场中寂静,所有人都望着这两人,然而这两个人轻松得仿佛眼前发生的不是什么惨案而是寻常射猎一般,悠游自在。 寂静之中,林瑞嘉喂东临观月吃完橘子,笑道:“这萧统领可真没本事,不过两只野兽罢了,竟毫无招架之力。不知在场的,有哪一位能够挑战狮虎?” 东临观月宠爱地将她揽在怀中,“你想让谁来?” 全场的将士纷纷低头,不敢引起林瑞嘉的注意。 在他们心中,这个曾经的皇后,早已变了。她不再是那个真心为着东临江山社稷谋福的女人,而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祸水! 她是先皇的女人,怎么可以改换身份,再嫁新皇?! 可见,这个女人骨子里,都是无耻和下作! 全场的气氛都沉重起来,正在此时,一位在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走了过来,颤巍巍朝着东临观月拜倒:“启奏陛下,老臣有话说!” 林瑞嘉认得他,他名为王程华,人称王老。辅佐过三代皇帝,如今已是古稀之年。本早该告老还乡,只是东临天佐刻意留他辅佐越哥哥,这才没有离开朝堂。 全场的焦点都聚集在这里,东临观月示意他说,他跪在地上,双手交叠过头顶,愤声道:“微臣要参奏一个人!” “谁?”东临观月托腮,好整以暇,反正现在也没人下场,弄些死囚下去,的确没什么看头。若是他参奏的人有趣,倒是可以弄下场试试。 “乃是陛下身边的这位贤妃娘娘!”王老声音激愤,“身为后宫嫔妃,不得干政,此乃一过!她害当朝命官失去去手臂成为残废,此乃二过!大庭广众媚态横生,进献谗言,妄图唆使陛下行不德之事,才乃三过!如此女子,怎担得起‘贤’这一字,称之为‘妖妃’,亦不为过!请陛下褫夺封号,将其打入冷宫!” 东临观月薄唇勾起一抹浅笑,右手揽住林瑞嘉的纤腰,盯着王老,声音明明温和至极,说出的话却残酷无比:“若朕没有记错,皇兄在的时候,王老乃是他的肱骨之臣……王老是不是觉得,朕很糊涂,比不得皇兄,分不清什么是谗言,什么是忠言?” 王老愣了愣,抬眸看去,只见东临观月脸上的笑容带着戏谑,声音不徐不疾:“王程华意图谋害朕的爱妃,巧言令色,不堪为臣!来人啊,给朕割了他的舌头,再将他扔下去喂狗!” 他声音落地,全场哗然。一些臣子纷纷出席求情,王程华身子剧烈颤抖,指着东临观月:“昏君啊!昏君!” 他说完,淌下两行老泪,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咆哮着质问出声:“上苍啊,你是要亡我东临吗?!” 林瑞嘉的面色立即变了,这种话,怎么可以说出口…… 果然,东临观月周身的气质都变了,她只觉腰间一痛,东临观月已经不是轻轻揽着,而是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五指深深掐进了她的腰里。 她忍住痛,便听得东临观月冷声:“还在等什么,还不动手?!” 几名黑甲兵上前,左右抓住王老的手,王老痛呼一声,便被人掐住下巴,要将他的舌头拽出来。 三朝元老被如此对待,在场的人心凉了大半,纷纷暗自将鄙夷和厌弃的目光投向林瑞嘉。 林瑞嘉咬了咬唇,起身对东临观月福身,媚笑道:“这个人侮辱臣妾,臣妾想要亲自动手。” 东临观月挑眉,挥手示意她请便。 林瑞嘉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剑,缓缓走向王程华,王程华一边挣扎一边大骂出声:“你这个妖女!上苍有眼,绝不会让你有好下场!你戏弄朝政,进献谗言,陷害忠良,你不得好死!” 他滔滔不绝地大骂出口,林瑞嘉走到他面前,紧紧攥住剑柄,在所有的人目光中,闭起双眼,咬牙将那柄利剑刺进他的心脏。 东临观月愣了愣,他以为,她只是去割王程华的舌头…… 林瑞嘉望着怒瞪着双眼的王老,松开手,往后踉跄了两步,眼泪无法抑制地滑落。 以东临观月的性子,越是有人为王老求情,他越是不会放过王老。 与其被野兽吞入腹中死无全尸,还不如被她杀了。 她背转身走到东临观月身边,眼泪一颗一颗掉落:“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杀人。” 876.第876章 断了他的天下 东临观月抬手擦去她的眼泪,单凤眼中神情复杂:“你做得很好。” “赐他全尸吧。”林瑞嘉轻声,“陛下初登大宝,莫要寒了其他老臣的心。” 东临观月微微一笑,点了头。 林瑞嘉在他身边坐下,望着那些人将王老抬出去,心莫名地乱了。 她听得见四周的私语声,无一例外,都是对她的轻声谩骂。 她紧紧攥着手,低下头,眼泪滴落到裙摆上,明明委屈至极,却不敢哭出声来。 东临观月瞥见她的模样,以为她是因为杀人而害怕,将于是将手帕递给她。 她谢过,擦干泪,努力不再让眼泪掉下来。 接下来的节目,依旧血腥而暴力。曾经不了解东临观月的人,对这位新皇有了新的认识。 无一例外,这份所谓的“认识”,其实就是畏惧。 而对林瑞嘉,他们又重新认识了这个女人。她相貌美艳倾城,却一身媚骨,只知惑乱君听,残害朝廷忠良,甚至亲手了结一位德高望重老臣的性命。 用“蛇蝎美人”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短短的几天时间,林瑞嘉在天照城的风评差到极致。从贵族到平民,她受到了所有人的唾弃与鄙夷。 甚至世坊之间,还有人编了打油诗来讽刺她。 她待在深宫,小鱼偶尔会生气地将外面的情况说给她听,可是她却全然不在意,只是漠然地坐在窗边思考事情。 一开始的确是在意的,可在意又如何。这是自己选择的路,即便被万人戳脊梁骨,她也要坚持走下去。 毕竟,她什么都没有,唯有这一身被他看中的血液,唯有这一张还算拿得出手的面皮。 惑乱宫闺、进献谗言又如何,她就要断了东临观月的天下! 哪怕,自己会因此背上千古骂名…… 入夜之后,她坐在镜子前,妆容已经卸了,出现在镜子里的脸熟悉而又陌生。 苍白,病态,憔悴。 她起身,却有些站立不稳。她扶住梳妆台,忍不住抬手抚摸着脖颈上结痂的伤口。三天一次失血,即便南楚的灵药再好,她现在仍然有些吃不消了。 借着烛火,她清楚地看见昔日即便不涂口脂也仍然艳红如斯的嘴唇,如今苍白的像是纸片。 她蹙眉,咬着唇往床榻走去。 失血之后,格外怕冷。明明只是深秋,她床上却已经换了套厚被褥。 她裹紧自己,凤眸紧紧盯着漆黑的窗外,心中的思念一阵涌过一阵。 她紧紧闭起双眼,真的好想越哥哥…… 翌日,朝堂之上又起争端。几个老臣联合要为王老正名,结果却都被东临观月直接打发了让他们告老还乡。 这一次,萧家意外地与这些正派官员联合在一起,强烈要求废妃。可东临观月却置之不理,朝政大事,完全只凭着自己的喜好来。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对这位看似温和实则冷酷的新皇,所有大臣都提心吊胆。 也有谄媚之人,知晓东临观月看重林瑞嘉,特地搜罗来奇珍异宝,想尽法子送进后宫讨林瑞嘉喜欢。 在这样扭曲的朝堂里,某一日,终于传来一个消息,引起全部朝臣的恐慌。 八百里加急快报,北幕与秦国联和,各自率军,分别从北、南攻来。 众臣震恐,纷纷窃语起来。东临观月却毫不在意,随口命令道:“萧和萧爱卿,你率二十万兵马北上抵御北幕。顾宏顾爱卿,你率十五万兵马南下抵御秦国。听明白了?” 萧和乃是老将,一生能征善战,武艺高强。顾宏是新提拔上来的小将,虽无经验,但朝中无人可用,只能勉强用他。 两人各自出列领旨,早朝散后很快下去部署了。 东临观月有些烦躁,正要回宫,却被萧战拦住:“启禀皇上,微臣有话说。” 东临观月斜睨着他,“说。” “北幕与秦国之所以攻打咱们东临,皆是为了一个女人而起。若是陛下将这女人交出去,再想法子挑唆他们两国相争,想必这一场仗……” 他没说完,只是阴测测地笑起来。 东临观月面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声音冷冰冰的:“朕的女人,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萧战愣了愣,东临观月已经大步离开。 他有些后怕地望着东临观月的背影,这个男人深不可测,虽说是萧家扶持他上位,可他背后的力量,却也让萧家忌惮。 东临观月径直去了含章殿,含章殿寝宫内,林瑞嘉坐在窗下的软榻上,静静望着窗外凌霜而放的几枝菊花。 宫女挑了帘子,他走进来,只觉寝宫里很热。仔细一看,寝宫角落竟燃着炭火! 他走到林瑞嘉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她的绣花夹袄上,蹙眉问道:“有这么冷吗?” 林瑞嘉回过神,起身向他行礼。 他将林瑞嘉拉到身边,握着她的手,只觉这只曾经柔软温暖的小手摸起来冰凉无比。他低头看去,她原本红润的掌心如今苍白不堪,叫人看了心疼。 “倾城……” 林瑞嘉笑得虚弱,几乎将姿态放到了尘埃里:“陛下不必心疼臣妾,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福气。” 东临观月眸光闪了闪,盯着她低垂的眉眼,心尖微微一动。 他让她坐下,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再过一阵子,就好了。阿楚说,我的身体已经有很大的气色。再过一阵子,你就不必如此辛苦。” 林瑞嘉捧着热茶,低垂着睫毛,热气蒸腾中,她笑道:“不管怎样,都是好的。” 寝宫里安静片刻,东临观月轻声问出口:“你,当真忘记东临火越了?” 林瑞嘉沉默了会儿,声音柔软:“是。臣妾心里,只装着陛下一个人。” 寝宫角落的青铜香炉散发出梨花甜香,东临观月触摸着她的长发,许久之后,起身离开了含章殿。 林瑞嘉独对着灯火,小鱼进来给她铺床,小声道:“娘娘,您知道吗?外面要打仗了呢!我听其他姐姐们说的!” “打仗?” “是呢,北幕和秦国联合打咱们,真是可怕!不过咱们国家这么强大,一定会赢的,是不是?”小鱼回头看她,眉眼弯弯。 877.第877章 进献美人 林瑞嘉垂眸不语,北幕和秦国联合攻打,等于是南北夹击、双方受力,东临绝对招架不住。 东临曾败于秦国,而北幕的强大天下人都知道的。这两个国家打过来,东临观月有什么自信对抗他们? “娘娘,床铺好了,您过来就寝吧?”小鱼笑道。单纯如她,并不明白打仗意味着什么。 半个月平静地过去,这段时间,东临观月忙于军政,并不怎么在林瑞嘉面前出现。 十一月月末,东临罕见地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随着第一场雪的落下,来自南方的捷报也传了过来。 在顾宏的带领下,他们打赢了第一场大战。不仅将秦军首领秦柏击退,甚至还占领了一座小型城池。 东临观月大喜,命钦差南下犒赏三军,又命人在宫中设宴,大宴群臣。 林瑞嘉得到消息,还是从南楚口中。南楚说起的时候,眉眼平淡,并不怎么在乎的样子。 趁着丫鬟们出去抓药,林瑞嘉握住南楚的手,抬头盯着她:“你觉得,他这个皇位,会坐稳吗?” 南楚望着她,并不说话。 林瑞嘉垂下眼帘,又道:“我并不是要背叛他。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下……” “不管坐不坐稳,他都是我效忠的对象。”南楚说着,拎着药箱转身走出去。 林瑞嘉忍不住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都说医者父母心,可这个女人,简直是冥顽不灵! 效忠东临观月这个恶魔有什么好的,东临观月狠辣恶毒,跟着他,绝不会有好下场。 林瑞嘉想着,眸光却有些奇怪。 什么东西,能够让南楚这样的女人,效命于那样一个手段残酷的男人? 爱情……吗? 莫非,她曾经告诉过自己的那段爱情,是假的? 宫宴日期定在三日之后,地点是承庆大殿。 每一位官员面上都喜气洋洋,得知战争胜利,对东临的未来也多了些希望。 东临观月携着林瑞嘉进入承庆殿,在所有官员的跪拜下,坐上了最上面的皇座。 林瑞嘉坐在他旁边,注视着下方兴高采烈觥筹交错的大臣,眼底不经意泛起一抹冷笑。 这些官员,有些面孔她十分熟识,都是曾经被她打压、被越哥哥打压的一批人。因为他们不仅无才,更可怕的是无德。 东临观月能够将这些人一一搜罗回来任职,还真是辛苦他了…… 只是朝廷被这群牛鬼蛇神霸占着,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她的目光又落在右边角落,萧道绝一个人坐在那里,左手袖管空空荡荡,正一个人喝着闷酒。 尽管他身着锦袍、发髻整齐,可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脆弱与不堪,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萧道绝喝着酒,双眼醉醺醺的,感觉到一双带着凉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偏头看去,正对上林瑞嘉的凤眸。 他勾唇一笑,唇形微动:婊·子。 林瑞嘉却也不恼,只是用左手端起酒杯,缓缓朝他举起,甚至刻意地晃了晃酒杯,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还轻轻敲击了杯壁。 萧道绝的眸子危险地眯起,幕倾城,她是在讽刺自己失去了左手吗?!她怎么敢?! 林瑞嘉望着他这副恨不得吞吃了她的表情,火红色的薄唇高高扬起,心情很是愉悦。 正在这时,萧战上奏,说是有礼物要献给东临观月。 东临观月心情正好,便让他呈上来。那官员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只闻得丝竹声起,一队身着广袖长裙的美貌女子轻盈进来,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 她们的舞蹈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不过跳了会儿,忽然有朦胧细雾从外面涌进来,一位身着锦白纱裙的女子缓缓而入,身姿曼妙高挑,胸·部高耸,格外引人注意。 她被其他女子众星捧月地围在中央,随着她跳起舞来,林瑞嘉才发现,这个女人的后背居然是全·裸!而那白纱裙若隐若现,引人遐思,几乎将全场男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去。 已经入冬了,大殿虽暖,可穿的如此少,林瑞嘉看着都替她冷。可这女子却春风含笑,完全不以为意似的,时不时借着旋转的舞姿,对上座的东临观月抛媚眼。 一舞完毕,在场的人都明白,萧战进献的“礼物”,便是这位被众星捧月的白衣美人。 萧战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朝东临观月拱手:“此女乃是微臣曾经寻访边疆时所遇,名唤妙环。舞姿十分出众,且最善琵琶,对于音律,十分有造诣。微臣想,此女最宜陪伴圣驾,为圣上解闷儿。” 全殿的人都不由自主望向林瑞嘉,想知道她对这名女子,是何态度。而林瑞嘉端坐着,只是浅浅微笑。 东临观月笑容温和,对那跪在殿下的妙环招手:“过来。” 妙环一步一生莲,摇曳着走到东临观月身边,盈盈朝他拜下,腰肢软若无骨,声音透着酥麻的媚意:“奴家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临观月将她揽进怀中,捏了捏她的下巴,妙环媚笑着,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 林瑞嘉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猜测这女子大约是被调教好了,才进献上来的。她又注意到妙环的裙摆和袖口绣的都是莲花,眉间花钿,亦是一朵莲花形状。而东临观月平生所爱,便是莲花。 萧道绝又喝了杯酒,周身散发出的浓烈酒气让一旁坐着的人忍不住离他远些。他端着酒杯,起身向东临观月说道:“恭喜陛下,又得一美人。不知这位妙环姑娘,该得什么封号?” 他的声音带着醉意,可林瑞嘉却听得明白,他这是在膈应自己。然而自己并不爱东临观月,封这个女人什么位份,又关她什么事? 东临观月嗅闻着妙环身上散发出的莲花香,低头吻了一口她额间的莲花花钿,笑道:“既是同朕一样喜欢莲花,那便封为莲妃吧。” 民间出身,并无功绩,却仅凭着一支舞蹈便赢得圣上恩宠,不仅封妃,更有赐字。这份恩宠,叫殿下群臣纷纷眼红不已。 878.第878章 赐廷杖 妙环从他怀中起身,跪倒在他脚边,声音依旧酥软的叫人起鸡皮疙瘩:“妙环叩谢主隆恩!” 东临观月似是很喜欢她,对她伸出手,将她抱进怀中,甚至亲自拿了酒喂到她的唇边。 一时之间,妙环在大殿内风头无两,有不少谄媚官员纷纷称赞莲妃美貌,举世无双。坐在一旁的林瑞嘉倒是被完全忽略掉,没人问候了。 萧道绝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玩味,开口道:“虽说莲妃最善琵琶,可在下曾听闻,贤妃曾经以一曲反弹琵琶,艳名满天下。不知两位在琵琶这一乐器的造诣上,究竟是谁更胜一筹?不如现场比试一番,也好分个高下?” 林瑞嘉端酒的手顿了顿,便闻得东临观月含笑开口,“萧爱卿这个提议不错。倾城,你便与她比试一番。” 莲妃自是不介意,起身朝林瑞嘉福了福身子,抬手笑道:“姐姐请。” 林瑞嘉盯着她伸出来的手,心里不禁掠过一阵厌恶。东临观月投来凉幽幽的目光,她拢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起,只得低头起身,随妙环一同来到殿下。 有宫人抱来两把琵琶,东临观月笑道:“只这样,无以为乐,便来个赌注吧。”他说着,望了眼高高悬在殿中的描金红色灯笼,整座殿宇被照耀得奢华非常,“南边儿打了胜仗,今夜诸位爱卿合该与国同乐。两位爱妃便比个高下,输者,玉·体·横陈殿中,叫诸位大人一同饱个眼福,如何?” 他的声音带着戏谑与调笑,大殿里的众臣都喝得有些醉了,纷纷大笑出声,附和着称赞皇上英明。 妙环笑容明艳,似是不以为意般,坐下来开始弹奏琵琶。 林瑞嘉独立殿中,将这些人放肆的表情尽皆收入眼底,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哭。 两国夹击,东临不过打了一场胜仗,他们便放肆至此。朝廷大员尚且如此骄纵,上行下效,东临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说什么玉·体·横陈,这是一国之君该说的话吗?! 可怜越哥哥兢兢业业,这一朝,都毁于东临观月手中了! 她对东临观月的恨意愈发深重,因为愤怒,血液涌上头顶,本就极端贫血的身体摇摇欲坠,在妙环的琵琶声渐入高潮时,她双眼发黑栽倒在地。 殿中哗然,妙环丝毫不受影响般,含笑弹奏完自己选的那一曲。 所有人都望着东临观月,等待他的裁决。 东临观月一手托腮,注视着林瑞嘉,还未发话,一边席位之中已经跃出一人,正是萧道绝。 他朝东临观月说道:“这场比试,是贤妃输了。陛下一言九鼎,刚刚的赌注,应当算数吧?” 他语毕,不等东临观月说话,右手提剑,直接挑开了林瑞嘉的外裳。 小鱼吓了一跳,忙扑过去脱掉自己的外袍盖在林瑞嘉身上,战战兢兢抬头望着萧道绝:“这位大人……我们家娘娘并未招惹你,你,你怎么这样……” “滚开!”萧道绝没好气,一脚将小鱼踹到旁边,妙环抱着琵琶躲闪开来,有些胆怯地回到东临观月身边,倚进他的怀里,“陛下,臣妾害怕……” 东临观月抚摸着她,目光却凉凉注视着下方。 林瑞嘉缓了过来,摸了摸身上盖着的袍子,又看了一眼因为疼痛而流泪的小鱼,缓缓从地上坐起,一双凤眸凌厉地盯着萧道绝,周身的气势,让大殿之内的人重新回想起来,这个女人,曾经是他们的皇后。 东临观月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语。 林瑞嘉勉强起身,走到他身边,“陛下……” 话未说完,泪却先淌了下来。这样梨花带雨的柔弱姿态,配合着她脂粉也遮盖不住的苍白面色,叫东临观月心中再度升起一股异样。 他刚刚之所以不说话,不过是想看她求他,不过是想叫她明白,她现在能依靠的,唯有他而已。 然而她的眼泪,却让他的内心悄然发生了变化。 萧道绝还要再说,东临观月已经对他厌烦起来:“够了!萧道绝轻薄皇妃,来人,将他拖下去,赐廷杖!” 萧道绝愣住了,几名侍卫上前,毫不手软地将他拉下去。 全殿的官员噤若寒蝉,谁都想不到,前一刻还圣眷犹隆的萧家二公子,下一刻便被当众赐了廷杖…… 这新皇的心思,真不好琢磨! 东临观月将妙环推到旁边,反手将林瑞嘉拉进怀里,一张酷似东临火越的脸,带着温和的微笑,轻轻抚摸她的脊背:“朕怎舍得让你暴露于其他人面前,你多虑了。” 林瑞嘉望着他的单凤眼,这双眼可以温柔似水,也可以暴虐如嗜血野兽。两种极端的性格,在这个男人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才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外面传来萧道绝的惨叫,大约已经挨了二十廷杖。萧战急得团团转,出席想要求情,林瑞嘉眼角余光瞥见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一把勾住东临观月的脖颈,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全殿寂静,唯有萧道绝的痛呼声不停传进来。 东临观月睁着眼睛,望着眼前紧闭双眼、皱紧眉头的林瑞嘉,她的鼻尖触碰着他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主动吻他。 殿下,萧战急得跺脚,顾不得君臣之礼,跪下大喊:“请陛下开恩,放过绝儿!” 东临观月的全副注意力都在林瑞嘉身上,她的吻笨拙而生涩,他反扣住她的脑袋,低头辗转于她花瓣似的红唇,舌头撬开她的贝齿,掠夺她口中的一切芬芳。 “陛下!”萧战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恨不能上前一刀结果了林瑞嘉。 “幕倾城,你这贱人!妖女!你不得好死!”殿外,萧道绝几乎是拼尽了力气大吼出声,声音里的怒意让在场的人寒毛直竖,兢兢战战不敢出声。 “幕倾城!我萧道绝绝不会放过你!我必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叫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879.第879章 他瘫痪了 “幕倾城,你这妖女!你就是残花败柳,红颜祸水……” 他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萧战顾不得其他,老泪盈眶,奔出大殿去看他。 东临观月知道再打下去,萧道绝必死无疑,便松了口想要叫侍卫住手,然而林瑞嘉却仿佛刻意一般,死死勾住他的脖颈,泛着晶莹水光的红唇又凑了上来。 这样的勾·引,叫东临观月忍无可忍,干脆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转进内殿。 承庆殿的大臣们面面相觑,去也不是留也不是,还是魏言做主,让他们先出宫。 萧道绝已被打得只剩出的气不见进的气,萧战老泪纵横,生平头一次拉下脸面请求执刑的侍卫手下留情,可他们都是东临观月的亲卫,对他的请求根本不放在眼里。 最后依旧是魏言出面,让他们先行停下,一切等皇帝的命令。 萧道绝被打得奄奄一息,萧战忙不迭叫了人,将他抬回萧府。 而内殿里,东临观月将林瑞嘉扔在床上,直接脱了外裳俯身而上。 林瑞嘉当初只想着拖延时间,不让他放过萧道绝,哪里肯真为他献身!见他如此,心内惶恐,忍不住频频避开他的手。 东临观月怒不可遏,一把扳过她的脸:“你到底想如何?!” 林瑞嘉盯着他,凤眸里都是盈盈泪光,却死死拿锦被护住身子,不肯松开。 东临观月伸手去拽锦被,可她几乎是用尽了浑身力气将它扯住,一双美到极致的凤眸里满是哀求。 “幕倾城,不要挑战朕的耐心。”东临火越冷声,“你口中所谓的爱我,莫非都是作假?” 林瑞嘉咬了咬唇,“我……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东临观月嗤笑一声,坐在床上,“那你告诉朕,你何时能准备好?” 林瑞嘉有些瑟缩地往床角退去,云鬓散乱,满头秀发都滑落了下来。 烛火幽幽,她轻声道:“总有准备好的那日。” 东临观月被这话气急,伸手拽过她的长发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一双单凤眼中满是冷漠:“可是朕等不了那么久!” 他话音落地,“嗤啦”一声撕破她的衣裳,一身雪白肌肤呈现在他眼前。林瑞嘉尖叫一声,东临观月将她的脑袋重重磕在床头,低头吻了下去。 林瑞嘉几乎是拼尽力气朝着他的唇咬下去,东临观月吃痛松口,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来,鲜红的血在烛火的光里触目惊心。 东临观月摸了把血,再抬眸时,眸子竟赤红一片,扬手便给了林瑞嘉一个巴掌。 林瑞嘉痛呼一声倒在床上,苍白的脸颊上,五个指印鲜明无比。 她害怕地哭起来,抱着被角,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随着这一巴掌,彻底爆发出来。 她觉得好辛苦好辛苦,她觉得面对东临观月这个恶魔,她几乎要支撑不下去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才十七岁啊! 东临观月被她的哭声扰得无比心烦,起身怒吼:“你再哭出一点声音,信不信朕封了你的嘴?!” 林瑞嘉却完全没听见似的,只是大哭着,宣泄着她内心所有的委屈、无助与害怕。 东临观月拿她没办法。他明明认为自己可以刀枪不入,可以做到毫无弱点,可以做到不被任何人牵动情绪,可她一哭,他便觉得心都乱了。 他硬着头皮在床榻边坐下,轻轻抚摸着她浑圆洁白的肩,这样的抚摸毫无情·欲掺杂在内,有的只是克制的安慰:“你别哭了。” 林瑞嘉哭得撕心裂肺。从小到大,她从没有一次哭得这样厉害过。她的小手紧紧抱着被角,仿佛这小小的柔软一角,就能带给她无限的安全感。 东临观月呆呆坐了一会儿,她的哭声让他的头都大了。他的喉头动了动,终究是说不出安慰的话,起身离开了内殿。 小鱼正守在殿外,他叮嘱小鱼照顾好林瑞嘉,便去找新晋的莲妃。 而对林瑞嘉而言,他的离开反倒是最好的安慰。她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哭得双眼红肿也毫不在乎。 压抑太久的怨气和委屈在这一夜,终于得到了最好的爆发和宣泄。 小鱼进来后见她哭得厉害,吓了一跳,忙奔过来给她擦眼泪,“娘娘您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林瑞嘉抱住她,又哭了一会儿,才止住泪意。想起殿外的萧道绝,不禁哽咽着问道:“那个被廷杖的人,死了没有?” 小鱼挠了挠头,“魏公公吩咐人别打了,然后相爷就找人把他抬了回去。不过,那个人和娘娘作对,真是讨厌!” 林瑞嘉一听,顿时失望无比,“他还活着?” “好像是的……”小鱼拿帕子给林瑞嘉擦干眼泪,乖巧说道,“奴婢出去给娘娘端好吃的糕点,娘娘不要哭了!” 林瑞嘉望着她一蹦一跳地离开,忍不住垂下头,秀眉紧紧皱起。 她牺牲了这么多,萧道绝却还活着…… 这一晚的种种,莫非都白费了?! 她想着,颓然倒在床榻上,迷迷糊糊之中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晌午,直到东临观月亲自过来将她摇醒。 东临观月的朝服都没褪下,大约是刚从太和殿回来。他盯着她的眼,声音很冷:“萧道绝,双腿瘫痪了。” 林瑞嘉带着睡意的朦胧目光猛地锐利起来,东临观月蹙眉:“你昨晚那个吻,只是为了拖延他廷杖的时间。你想让他死,对不对?” “萧道绝他该死!”林瑞嘉勉强坐起,凤眸之中凶光毕现,“他做尽恶事,昨晚就该杖毙的!如今瘫痪,算是便宜他了!” 东临观月听了却也不恼,依旧面容平静:“母后,失踪了。” 林瑞嘉抬眼看他,他并不似开玩笑:“朕常常去慈宁宫请安,却都被告知太后娘娘不见外人。今儿一早,朕恼了,便踹开大门,里面哪里有母后的身影……” 林瑞嘉想起她从海国回来后不久,萧太后就不肯再见她。她不由蹙眉,莫非萧太后从那个时候就已不在宫中了? 可是她是一国太后,能去哪里呢? 去找太上皇吗? 880.第880章 妖术 东临观月看着她眼里的疑惑,不由笑道:“你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 “你在想,母后她是去找父皇了,是不是?” 林瑞嘉不语。 东临观月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蛋,却被她一把推开。 他有些恼,冷冷望了她半晌,转身拂袖而去。 下午的时候,朔风万里,天气愈发冷了。林瑞嘉在含章殿内软榻上,却听得外面丝竹管弦声不绝,隐隐有女子曼妙的歌声传来。 小鱼从外面进来,捧着个手炉,塞进林瑞嘉的小毯子里,摸了摸冻僵的耳朵,笑道:“今年比往年都要冷!外面风可大了!娘娘在做什么?” 林瑞嘉低头绣着一只小肚兜,“绣些小东西。” 正在这时,那女子的歌声又传了来,影影绰绰,引人遐思。小鱼撅起嘴巴,不满道:“自打这个女人进宫,陛下已经有三天没来看娘娘了!真是狐狸精!” 她只是随口抱怨,林瑞嘉却不禁抬眸看她:“这话,是你能说的吗?小心被人听见了,割你舌头!” 小鱼被她唬住,有些害怕,却仍然犟嘴道:“奴婢还不是替娘娘操心嘛!” 她不过十岁,“操心”这话从她嘴里说出口格外惹人发笑。 林瑞嘉掩唇轻笑,“你如今还小,且记住了,这宫里,你对谁不满,人前人后都不可轻易说出口。若听到的人是自己人也就罢了,若被其他人听见,你这小命,说不准就没了。” 小鱼笑嘻嘻地应了声是,便飞快跑出去找小姐妹玩耍了。她很信任林瑞嘉,觉得无论她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林瑞嘉偏头看向窗外,外面又在落雪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妙环的歌声极具穿透力,伴着丝竹声一遍遍回荡在林瑞嘉耳畔。她低头抚摸着柔软的小肚兜,上面的小雏菊花已然绣了一半。 入夜之后,青莲殿内依旧歌舞升平,殿内炭火烧得很旺,成群的舞姬在殿下曼舞。王座上,妙环身着轻薄罗裙,赤·裸着大片雪白脊背,端着一杯美酒坐在东临观月腿上。 她巧笑倩兮,将酒喂到东临观月唇边,娇声道:“皇上,再喝一杯嘛!” 观月微笑着喝下,随即将她翻身压在龙椅上,殿下舞姬见此,忙不迭退了下去。两人翻云覆雨、颠鸾倒凤,好一阵子才罢休。 妙环喘着粗气,一张脸红艳艳的透着情·欲的颜色。她躺在椅子里,偏头却见东临观月正穿上衣袍。 “这么晚了,殿下要去哪儿?”她疑惑。 东临观月却答非所问,“几时了?” “亥时两刻了。”妙环说着,起身勾住他的脖颈,正要贴上他的唇,东临观月毫不留恋地推开她,往青莲殿外走去。 妙环愣了愣,忙追上去,软声道:“殿下!您到底要去哪儿?” 东临观月并不理睬她,只是大步往外走。 妙环有些恼,这三天以来,皇帝与她日夜黏在一起,她受的恩宠是她未进宫前从不敢想的。这三天,她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受过半点委屈! 如今东临观月忽然冷淡如此,她便慌了,追着拉住他的龙袖,“可是臣妾做错什么,惹陛下生气?” 东临观月被她扯得不耐烦,抽出袖子,冷声道:“朕去哪里,由得你过问吗?!” 说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妙环站在原地,又羞又恼,想了想,叫来贴身婢女,让她去打听打听皇帝去了哪儿。 东临观月出了青莲殿,乘了龙辇往含章殿而去。他径直进了寝殿,寝殿内亮着灯火,那个女人身着素色短袄、绣梅花八副长裙,长发随意簪着一根檀木簪,正坐在灯下看书。 温婉沉静的模样,恰似一朵静静盛放的兰花。 他喉头动了动,朝她走了过去。 林瑞嘉见他过来,便放下书,默默等待着。 东临观月大掌覆在她的脑后,俯身凑近她的脖颈,轻轻咬了下去。 他吮吸着,甜美的血液让他浑身都舒畅起来。 尽管已经承受过数次,可面对这样的痛苦,林瑞嘉依旧无法忍受地咬住嘴唇,死死拽着东临观月的衣袖,一张小脸苍白无色。 过了好一会儿,东临观月松开口,****掉唇边的血液,目光落在她脖颈残留的血液上,生怕浪费似的,又俯身一点一点舔干净。 林瑞嘉忍受着难堪与羞耻,东临观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青莲殿内,芯儿回来朝妙环行了个礼,“回禀娘娘,陛下他去了含章殿。” “含章殿?!”妙环坐在梳妆台前,颇有些不悦,“他是去见那个幕倾城吗?” “是的。” 妙环盯着镜子,早几天听闻幕倾城拒绝承宠,惹恼了圣上,圣上这才一连三天宿在她这里,可是圣上今夜居然主动去找她…… 莫非真的如市井传言那般,皇上他真的爱幕倾城,以致不在乎她是残花败柳,以致即使被惹恼也仍然愿意主动低头去找她? 想到这里,她突然很惶恐。这三天的宠爱让她如痴如醉,一股名为独占欲的东西在她心底滋生蔓延。她不想看见圣上宠幸别的女人,更厌恶后宫之中有别的女子凌驾于她之上。 她抚摸着镜子里的人,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她那么美,皇上宠幸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芯儿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进宫之前常常听人说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女,是魔鬼派来给东临警示的!奴婢还听说,北皇和先皇都很迷恋她。现在皇上也这样痴迷于她,说不定她会使用妖术呢!” “妖术?”妙环心一动,一个计谋在心中悄然成型。 她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既是妖,不如咱们替皇上除了她?也好保东临太平……” 这日,东临观月正在御书房心不在焉地批折子,南楚端了药进来,声音很轻,“第十碗了。殿下再吃七次,想必天疾便能医好。” 881.第881章 神光大师 东临观月搁下笔,有些厌烦地扫了眼那碗药,“她还能撑多久?” 南楚心知他说的是林瑞嘉,如实答道:“属下和上官小姐共同研制出的秘药,可保她支撑到陛下痊愈。之后再慢慢调养,想必恢复身体应不成问题。只是在这期间,她需得静养,少受刺激。” 东临观月点了点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南楚收拾了药碗出门,正碰上妙环进来。大冷的天,她只穿了件薄薄的水粉色绣莲花修身长裙,外面裹了件狐狸毛斗篷,妆容画得十分精致。 她与南楚错身而过,笑吟吟对东临观月行了个礼:“给陛下请安!” 说着,起身倚到东临观月身边,娇声道:“陛下,臣妾听闻金夷山有得道高僧,陛下初登大宝,不如请他来宫中为陛下祈福?” 东临观月把她抱在怀中,一双单凤眼泛着温柔:“说的不错,那便全权交由你做好了。” “谢陛下!臣妾一定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妙环喜不自禁,环住东临观月脖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意犹未尽似的,用一双泛着水色的美眸目送秋波。 东临观月薄唇微扬,大掌探进她的裙下,妙环娇呼一声,不由自主将娇·软的身子往前送。 正在这时,一名齐耳短发的少女挑了帘子进来,见他俩如此,不由失笑:“属下还以为陛下有多喜欢幕倾城,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来人正是上官柳,她身着橘色小短袄,苹果似的小脸上笑容可掬,完全是不懂世事的单纯模样。 东临观月将妙环的斗篷脱了,伸手去扯她胸·前的盘扣,“你怎么过来了?” 妙环雪白的胸·脯裸露在空气里,因上官柳还在场,她很难堪地想伸手遮羞,却被东临观月翻了个身扔在龙案上,扯了腰带,从后面一个挺身·进入。 上官柳对这幅活·春宫视而不见,随手摆弄着御书房里的瓷瓶摆设,声音懒散:“属下帮了陛下那么多次,几次涉险,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也不为过。可陛下答应属下的东西,却还没兑现……” 她话音落地,妙环猛地发出一声隐忍高呼,夹杂着痛苦与欢愉,直酥到人心里去。 东临观月恶意地加快动作,妙环连连娇呼,惹得上官柳心烦无比,直接拿起擦花瓶的帕子堵住她的嘴。 妙环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只觉丢脸无比。 上官柳悠闲地在东临观月身边观摩:“我要的东西,你到底给不给?” 东临观月身·下·动作凶猛无比,眉眼间却都是温和的笑:“你当真喜欢那个实验品?” “他叫夜冥。”上官柳正色。 “还不都是实验品。”东临观月不以为意,“族人都死了,他一个人还活着,不觉得很多余吗?” “把丹丸给我。”上官柳开始不耐烦。 东临观月注视着身下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女人,从龙案上拿起只小盒子丢给上官柳。 上官柳打开看了看,里面的棕红色药丸散发出淡淡清香。她顿时笑靥如花:“多谢!” “最后一粒逆转丹,别浪费了。”东临观月说着,抬手示意上官柳走开。 “最后一粒?”上官柳诧异。 “那座岛上已没有幸存者,至于尸体,又何需逆转?阿柳,他们生来就是实验品,他们的相貌和体质已经注定。即便逆转回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东临观月的声音带着凉薄,仿佛那些蓝发蓝眸的人,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人。 上官柳一声不吭地往外走,东临观月注视着她纤巧的背影,不由嗤笑了声,就知道她舍不得真杀了那个男人。可即便她将那个男人救回来又如何,让他恢复常人面貌又如何。她的立场,注定了她永远都站在那个男人的对立面。 妙环呜咽出声,几乎无法承受身后男人的撞击,痛苦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衣衫滑落在地,整个人瑟瑟发抖。 东临观月拔出她嘴里的帕子,声音温柔:“我还是喜欢听见声音呢。” 等这一场恩爱结束,妙环几乎站不稳了。她扶着龙案,小脸上满是泪痕,楚楚可怜地抬头望着东临观月。 东临观月并无安抚她的意思,只是简单地穿了衣裳,离开御书房。 妙环难掩失望,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圣上对她一丝爱意都没有。若果真有一点点爱,何至于让她在人前做这种事?! 可即便如此…… 想起那个一身锦白的身影,妙环依旧忍不住地动心。 他是皇帝啊,能做皇帝的女人,她何其有幸?! 也许,也许只要除去他身边别的女人,他就会看到自己呢? 她弯下腰,缓缓穿上衣服,美眸之中都是算计。 三天之后,那位法号神光的金夷山高僧被请进皇宫,妙环亲自将他迎进宫中的庙观之中,好吃好喝地招待。 神光乃是萧战的人,妙环随意点了点,他这类指鹿为马事做的不少,立即明白此趟进宫的目的,于是双手合十对妙环点了头。 到下午的时候,妙环便将东临观月请来,说是一同观看大师做法。 庙观前设了高台,神光一身道袍,登台做法,各种符纸在空中燃烧,看起来煞有介事,引来无数宫女太监看热闹。 小鱼兴冲冲跑过来看了会儿,想起独自一人待着的林瑞嘉,便又急匆匆折回去,兴奋道:“娘娘,宫里庙观门口有高僧摆台作法呢!” “作法?”林瑞嘉诧异。 小鱼欣喜地点点头,“好像是那个莲妃请来的,说是要为陛下祈福!” 林瑞嘉凤眸流转,她对莲妃的印象不是很好。不仅因为她是萧家送进宫来的,更因为她讨厌她的那种狐媚面相。这种人不会弄个和尚进来祈福什么的讨东临观月欢心,大约,是对付什么人吧? 可宫中,她真正意义上的对手,似乎只有自己一个。 林瑞嘉想着,不禁有些烦恼。她命几个宫女将含章殿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并未检查出什么不妥的东西。于是稍稍放了心,上床午睡。 882.第882章 血光之灾 而另一边,东临观月在高台下坐了会儿,感觉无聊透顶,便起身先行离去。妙环并未阻拦,示意神光继续。 神光会意,好一番“作法”后,十分歉意地双手合十对妙环道:“本来陛下与娘娘合该享受太平盛世,可宫中妖物作祟,这才导致近日战事连连、忠臣连遭厄运。” 围观的宫女太监们一听,结合谣言传闻,顿时窃窃私语起来,猜测这“妖物”便是宫中的那位贤妃娘娘。 神光抛起一张纸符,那纸符在空中急速燃烧,随即像是奇迹一般,在无风的状态下,纸符往北边方向漂浮了几米,才缓缓坠落。 “看来,这妖物就藏在北边儿。”神光捋着胡须,满面凝重。 妙环起身,同样一脸郑重:“还请大师前往捉妖!” 一行人往北边浩浩荡荡去了,而北边的宫室都空着,除了含章殿。 小鱼正坐在屋檐下打盹儿,忽然被一阵嘈杂声惊起,抬头看去,看守宫门的宫女不知哪儿去了,神光和妙环身后跟着一大批人正往这边走过来。 她吓了一跳,忙奔进去告诉林瑞嘉:“娘娘,大事不妙,那个莲妃和作法的大师过来了!” 林瑞嘉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便看见神光与妙环踏进寝殿。 妙环有些歉意地看了她一眼:“姐姐,真是抱歉,大师说这里藏有祸乱国家的妖物,特地前来作法。姐姐且忍一忍,待大师驱逐妖物之后,咱们东临便会重新太平兴盛的。” 林瑞嘉若还是不明白今日这场戏,也算是白活了。她冷笑了声,盯着妙环:“我不曾与你争什么,你何至于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对我下手?” 妙环抿了抿唇,状似无辜:“姐姐这是何意?妹妹不过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姐姐何故阻拦?” 两人僵持之际,神光忽然指着林瑞嘉,“妖物便附着在她身上!虚叶、虚云!” 随着他声音落地,两个僧弥抬着一只木桶进来,对着林瑞嘉便泼下去。小鱼尖叫了声,奋不顾身挡在林瑞嘉身前。 林瑞嘉抬眸,只见小鱼全身都被淋了黑狗血,整个寝殿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儿。 妙环愣了愣,忙望向神光:“大师,这妖孽法术太强,该如何是好?” 神光知晓她是想赶在皇帝来之前除掉这个贤妃,便示意身后的小僧弥捧过来一柄桃木剑,双指从剑身上擦过,郑重地将其交给妙环,“此剑乃天地造化所出,世间唯有一柄,可除去一切妖魔鬼怪。只要将此剑插入这个妖物的心脏,妖物必死无疑!” 妙环接过剑,疑虑地抬眸望了眼神光,又将剑递给丫鬟芯儿:“你去斩杀此妖,事成之后本宫必定为你向皇上讨赏!” 芯儿吓了一跳,她也算是人精,知晓神光和自家娘娘都不想担杀了幕倾城的责任,所以才将剑给自己。她拎着剑,手不觉发起抖,她也不敢杀幕倾城啊! “你快去啊!”妙环急了,猛地推了把芯儿。 芯儿战战兢兢走到床边,林瑞嘉这边的宫女想要拦着她,却被妙环的人死死按住。 小鱼浑身都是狗血,却依然坚定地挡在林瑞嘉面前。林瑞嘉蹙眉,说不感动是假的:“小鱼……” 小鱼张开双臂,一双眼死死瞪着芯儿,声音稚嫩却饱含坚强:“娘娘曾救过我干娘的命,所以小鱼这条命,就是娘娘的!” 妙环对身后的两个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上前将小鱼拽住,小鱼拼命挣扎,将身上的狗血甩得到处都是,一时间让那俩嬷嬷苦不堪言。 妙环推了把芯儿,见她呆站着不动,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将那柄桃木剑往林瑞嘉身上刺去。 林瑞嘉下床躲闪,却被迅速奔过来的神光扯住。说时迟那时快,林瑞嘉猝不及防之时,那柄桃木剑猛地插入了她的腹部。 血液流了出来,妙环猛地丢开手,往后退了几步,眼里掠过阴谋得逞后的笑意。 然而她眼中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消散,一个凌厉的巴掌猛地将她扇到地上。 她的后背重重磕到花架上,一盆花砸下来,将她的额头砸出了一个血窟窿。她尖叫一声,捂住额头看去,只见东临观月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中,正紧紧抱着林瑞嘉。 那单凤眼中的关切,让她顾不得额头和后背的疼痛,啼哭着爬到东临观月身边,牵住他的袍角:“陛下您这是做什么?贤妃她身体里藏着妖孽,是神光大师亲口说的!您不能接近她啊!” 东临观月一脚将她踹出去,妙环大口吐血,哭哭啼啼道:“陛下为何如此对待环儿?!陛下为了一个妖女,是要与环儿决裂吗?莫非陛下忘了莲花池畔,环儿为陛下弹奏琵琶,陛下曾说过会一直宠爱环儿的话吗?” 东临观月将林瑞嘉打横抱起,转向妙环,素来温润的单凤眼凌厉如刀:“琵琶?朕倒是忘了,当初萧战将你送进宫时,曾说过你最善琵琶。既是如此,你便与琵琶过一辈子吧!来人,将这贱女拖下去,朕要她削骨为琴,皮肉喂狗!” 他说完,抱着林瑞嘉大步掠出含章殿。 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对地上的妙环投之以异样的目光。 原本还是受尽万千宠爱的高贵妃子,眨眼之间便落得个如此下场,当真叫人唏嘘…… 神光和芯儿等人没料想到这一出,想起后面东临观月恐怕会找他们算账,不禁腿都软了,一一目光呆滞地跪倒在地。 长信宫寝殿,所以御医聚集在殿外,轻声议论着什么。寝殿内,面色如纸苍白的林瑞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南楚用尽了各种法子,却依旧无法让她脱离险境。 东临观月坐在床榻边,一双单凤眼闪烁着凛冽的杀气,整个寝殿的气氛诡异而阴冷。 南楚额头的汗珠一颗一颗落下,她拿着纱布的双手开始发抖,林瑞嘉小腹的血液完全无法止住,一块块纱布全都浸润成鲜红。 她擦了把汗,最后无奈地对东临观月跪了下去:“主子,恕属下无能,无法救回幕倾城。” 883.第883章 削骨为琴 东临观月拳头紧紧握起:“上官柳呢?” 说曹操曹操到,上官柳优哉游哉地从外面进来,踱到床边,随手翻了翻林瑞嘉的眼皮,不由叹息:“若从前没被你饮血,现在恐怕还有的救。可惜啊,啧啧……” “连你都没有办法?”东临观月盯着林瑞嘉的脸。这张脸依旧精致,只是再不复从前的鲜活。那双曾经潋滟的凤眸,如今紧紧闭着,漆黑的睫毛与苍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上官柳凝望着林瑞嘉,默然地摇了摇头。 “把那个贱人拖进来。”东临观月冷声。 几个侍卫立即将妙环拽了进来,妙环头发蓬乱,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哭得双眼都肿成了核桃。 她一见东临观月,忙不迭跪爬着想去扯他的袍角,“陛下,臣妾侍奉陛下多日,难道陛下对臣妾,就一点怜惜都没有吗?!” “怜惜?”东临观月唇角牵起一抹冷然的笑,“朕还不够怜惜你吗?你既喜欢琵琶,朕就让你永远与琵琶在一起,难道这不是恩赐吗?” 他说着,抬手对一旁侍立的侍卫做了个手势。 那几个侍卫立刻上前,拿帕子堵住妙环的嘴,就这么活生生地将她身上的肉一一挖下来。寝殿内的宫女们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都跪了下去。即便心肠冷硬如上官柳、冷漠沉静如南楚,亦偏过头,不去看这惨烈的一幕。 妙环痛得死去活来,即便被塞了嘴,呜呜咽咽的绝望痛呼依旧不时传出。东临观月伸手握住林瑞嘉的手,望着她紧闭的双眸,声音温柔到极致:“倾城,看见了没?伤害你的人,我会一一替你除掉。你快点好起来吧,你我的身体里都流着同样的血液,你我,原本就是一体的啊!” 寝殿里弥漫着血腥味,妙环不知何时彻底痛死过去,侍卫们拿刀子将她身上的骨头锯下,手艺精湛的制琴师被请了过来,用她的骨头当场制作一把琵琶。 东临观月轻声说着,伸手替她捋去额头的碎发,单凤眼中闪烁着温润如玉的光泽:“倾城,快点醒来吧。陪我君临天下,不好吗?” 他说着,在制琴师削骨的诡异声音里,笑出了声,“对你的感情很奇怪,不是友情,亦非爱情……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形容,是相伴相生吧?” 他忽然正色,俯身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上官柳和南楚一同退了下去,坐在殿外的长廊上,各自无话。 过了许久,南楚才道:“你真的救不回她吗?” “我欠她太多,若是能救,自然倾尽全力去救。她的身体都是你在调理,虚弱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官柳冷声,短发在风中飘扬,透着一股迷样的美。 南楚难得露出一抹笑,偏头看她:“说起来,我也欠她许多。” 上官柳目视着远方的梅花树,树枝上已经结了无数梅花骨朵,透着点点粉红,在冬日里格外醒目。 她声音清冷,话语里却带着一丝丝无奈与心疼:“她对得起东临火越,对得起身边人,对得起东临的忠臣良将……她对得起天下人,却唯独对不起她自己。” 南楚垂头,鼻尖莫名泛酸。 饶是清冷孤高如她,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林瑞嘉是一位奇女子,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女子。 而寝殿内,那名琴师手法极快,已然将妙环的骨头做成了一把上了弦的琵琶,呈送给东临观月。 东临观月示意殿中人都退下,自己拿着人骨琵琶,在床边弹奏起来。 依旧是《高山流水》,依旧是伯牙与子期的相遇与重逢。 曲至高潮,琴弦忽断。 他的指尖沁出血珠,烛光里,他抬手将血珠一点点涂到她苍白的嘴唇上。 涂到一半,却又收回了手。 再美的妆,依旧遮挡不住她的奄奄一息。 终究,不过是枉然罢了。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他凝视着床上的女子,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做他的红颜知己。 林瑞嘉躺在床上,只觉神思恍惚,整个人都游离起来。她可以听见他们的对话、妙环的惨叫、以及悠然的琵琶声,也可以听到东临观月最后发出的一声叹息。 她觉得身子好轻,轻得似乎要飘上天空。 混沌的黑暗之中,她隐约看见前面站着一个男人。 一身绣曼珠沙华的紫袍无风自舞。 “越哥哥……”她大喊。 那男人缓缓转身,银色的镂花面具下,是妖冶的红唇。 她奔到他面前,抬头望着他,泪水不停滑落。她对他倾诉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无奈和害怕,生怕他再次离去似的,一声一声地呼唤着“越哥哥”。 她抬手摘下他的面具,他的单凤眼中满是怜惜。 “嘉儿,等我。” 恍惚之中,她听见他说了四个字。 “越哥哥,我真的好害怕……”林瑞嘉大哭出声,伸手想要去抱他,却扑了个空。 他抬手触摸她满是泪痕的面颊,身子逐渐虚幻:“嘉儿,等我……” 林瑞嘉眼睁睁望着东临火越在眼前消失不见,几近崩溃,求生意识薄弱到了极点。 寝殿里,东临观月注视着床上气息减弱的女子,猛地起身将人骨琵琶摔到地上,他藏在胸腔中的野兽在咆哮怒吼,似有一把野火要焚烧掉他整个人。 他双目赤红将寝殿里的东西尽数推倒在地,不过片刻的功夫,寝殿里除了那张床,其他地方乱的一塌糊涂。 他提着剑,猛地冲出了长信宫。 他奔到含章殿内,神光、芯儿等人还在里面发呆。见他提着剑进来,俱都吓了一跳。然而东临观月几乎没给他们任何逃跑的机会,剑光闪过,这些人的脖子上同时出现一条血线,一齐倒地而亡。 血流满地,几十人同时死于他的剑下。 他仍觉不够解气,拿着剑在殿中狂舞,梨花般的剑光在大殿里闪烁,血肉横飞,整个大殿内残肢断骸,惨不忍睹。 一刻钟后,他终于发泄完了,拖着剑漠然走出含章殿。 884.第884章 逆天改命 守在外面的几个小太监进去清理,却被眼前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吓得纷纷作呕,扶着墙壁吐得站不起身来。 而另一边,南楚与上官柳正坐在殿外发呆,忽然听见远处响起缥缈的乐声。 两人举目看去,只见一队白衣少女抬着一乘轿辇,白色的旗幡在风中招摇。 坐在轿辇上的少女,白纱遮面,黑色长发编成了数股细辫。 能够在宫中享受如此待遇的,唯有钟家圣女。 两人起身,轿辇缓缓行到长信宫前。钟瑶下了轿辇,无视二人,径直推门进了殿内。 两人对视一眼,正要跟进去,却被清眠拦住:“圣女在里面行法事,二位请勿打扰。” 寝殿内,灯火幽幽,林瑞嘉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钟瑶在她身边站定,轻声道:“叫你好好保存符纸,你不肯,偏要给别人。若是今日没我,你这一关,定是过不去的……” 寝殿外,南楚有些疑虑地盯着紧闭的大门:“她这是做什么?要救幕倾城吗?” 上官柳面色凝重:“传说钟家有秘法,可救濒死之人。大约,她便是在使用这种秘法吧?” 东临观月回来,见门口如此阵仗,南楚向他解释了一番,他眼中重新有了希望,便死死盯着门口。 等到傍晚时,寝殿大门终于打开。钟瑶出现在门口,步履有些蹒跚。 清眠忙上前扶她上了轿辇,径直往宫外而去。 东临观月急匆匆奔进寝殿,床上的女子呼吸平稳,面色竟多了些许红润。 他难耐激动,猛地将她抱入怀中。 上官柳惊叹:“苍天造化,钟家得天独厚,当真是令人艳羡!” “可我听闻,钟家一代不如一代。上苍赋予的灵力,终有收回的那一天。”南楚轻声。 两人不再打扰东临观月,一起退了下去。 林瑞嘉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她坐起来,只觉周身的活力是从不曾有过的。她摸了摸腹部结痂的伤口,又摸了摸光滑的脸蛋,忍不住下床走到梳妆台前。 镜中的女子面色红润、双眸有神,仿佛这些天所受的折磨,只是一场空梦。 小鱼端着米粥和小菜进来,见她醒了,兴奋道:“娘娘,您终于醒了!您觉着好点没?” 正说着,南楚背着药箱从外面进来,林瑞嘉让她把了脉,她这次没开任何药方:“恢复的很好。” 林瑞嘉清楚地记得身中一剑,那么深的伤口,她怎么可能还醒的过来?她不由问道:“是谁救得我?” “钟家圣女。”南楚淡淡答着,转身出了寝殿。 “钟瑶……”林瑞嘉蹙眉。 她曾听钟瑶说过,上苍赋予一样东西时,也会同时收回一样东西。比如,她被上苍赋予了预言、巫术等天赋,但她却不能和平常人一样自由说话。 若是要逆天改命,若是要将一个人从鬼门关前救回来,那么付出的,又该是什么?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顾不得吃早膳,随意套了件外套便要出去。 外面的守卫比平时多了三倍,她走到门口就被拦住,理由是无圣上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 林瑞嘉叹了口气,目前的处境,当真是她这小半辈子遇见的最棘手的窘境。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阴云密布。 从北疆传来消息,北幕大军势如破竹,已经连着拿下四座大型城池。 传消息的信差跪在殿下,战战兢兢擦着汗道:“本来只是丢了一座城,后来北幕军队里,来了个用兵如神的男人,也不知真实身份是谁,总戴着一只银色镂花面具。就是他和北皇联合指挥军队,这才导致连连惨败……萧将军快要支撑不住了,求陛下派兵增援!” 他说着,扑到地上痛哭流涕。他的身上全是一路奔波来的风尘,脸上泥土和眼泪混合在一起,身上还有伤口包扎的纱布。 东临观月抚摸着纯金皇座,“戴银色镂花面具的男人?” “是!总穿一身紫袍,常常与北皇在一起!”那信差又补充道。 东临观月唇角勾起一丝危险的弧度,“原来是躲到北幕去了……你下去吧。” 那信差擦了把汗,抬头惶恐地问道:“那援兵的事……” “朕自有安排,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信差下去后,东临观月随口吩咐萧战:“加收赋税,征发徭役。筹集三十万男丁赶赴北疆,朕将御驾亲征。” “敢问陛下,该加征多少赋税呢?”萧战拱手问。 “从前是十五税一,那便十税一好了。”东临观月随意答道。 底下朝臣谁都没有提出质疑,纷纷高呼“圣上英明”。 萧战又问道:“那么这男丁……” “自然是一家抽取一个,有问题吗?”东临观月冷声。 “没有、没有!”萧战忙答道。 东临观月冷冷扫视群臣,见众人都唯唯诺诺不敢有异议,这才起身离开。 入夜之后,长信宫寝殿,林瑞嘉独坐窗下,无聊地与自己对弈。 东临观月进来,在她对面坐下,望了眼棋盘,随手拿起一颗白棋下在角落:“朕即日将御驾亲征。” 林瑞嘉注视着他一来便被改变的棋局,淡淡应了声“嗯”,将黑棋下在另一处。 东临观月抬眸瞟了她一眼:“你猜,朕是南下,还是北上?” “秦国比不得北幕强大,短时间内,不可能对东临造成太大的伤害。能够让陛下如此急不可耐御驾亲征的,大约是北幕吧?”她说着,凤眸里出现了一丝神采,“我猜,北幕一定连破了东临好几座城池。” 东临观月执棋的手顿了顿,眉眼之间都是温润的笑意:“你果然聪明。皇兄的眼光当真是好。” 他这样说着,林瑞嘉忍不住看他,他穿着锦白色的袍子,黑发高束,银色毛领衬得他尊贵而风华绝世。 他柔和的单凤眼都是笑意,温温润润的,仿佛回到了从前。 林瑞嘉失神半晌,等收回目光再看向棋盘时,却见白棋与黑棋厮杀激烈,黑棋已经失掉半壁江山。 885.第885章 你爱的,根本是皇兄 素手执棋,沉吟半晌后,她将黑棋落在棋盘中央,“你会把我一起带去的吧?” “不错。” 东临观月说着,眉尖微微蹙起。 黑棋仅凭那关键一子,力挽狂澜,他刚刚布下的陷阱竟然被冲破了。 他随手将棋子扔进棋篓:“你的棋下得不错。” “多谢称赞。”林瑞嘉摩挲着手中那枚通体晶莹的黑棋,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暖意。 这棋艺,原本也是越哥哥教的…… 东临观月见她出神,不禁起身坐到她的身边去,“倾城,最后再饮一次你的血,我便能痊愈了。甚或者,长生不老……” 灯下,林瑞嘉偏头看他,他的眸子里有着对生命的强烈渴望。 她垂下头,只是静静坐着。 东临观月将她拥进怀中,轻轻蹭了蹭她的脖颈,张口咬了下去。 这一次的血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鲜甜。 他将她推倒在软榻上,欺身而上,贪婪地吮吸着。过了一会儿,他强烈抑制住再喝下去的欲·望,松了口,轻轻拿帕子给她捂住伤口。 他盯着她的眼睛,问得很认真:“其实,之前你说的什么爱我,都是骗人的,对不对?你爱的,根本就还是皇兄。” 他的语气很平静,更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林瑞嘉给他倒了杯茶,不置可否。 东临观月与她并肩静坐了会儿,淡淡道:“收拾东西吧,过几日便要启程了。”说着,起身离去。 他走之后,林瑞嘉便筹谋开来,此次去北疆,若能趁机逃走,倒也不错。可小鱼毕竟只是个孩子,能做的有限。真正能帮到她的,还是桑果她们。 她想着,决定找个机会将桑果她们再弄到身边来。 第二日清晨,东临观月刚睡醒,魏言便进来禀报,说是贤妃娘娘求见。 东临观月诧异她居然主动来找他,一番梳洗后,才让她进来。林瑞嘉将带来的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碟碟精细的点心:“今天过来,是有事相求。” 东临观月坐到桌边,“只有有事相求时,你才会主动来找朕吗?” 林瑞嘉不接他的话,淡淡道:“我的几个丫鬟,从前犯了错,被我贬去宫里其他地方。可现在伺候我的丫鬟都不如意,能不能还让她们过来伺候我?” 东临观月尝了口蛋黄酥卷,“可以。” “多谢。”她说着,默默在对面坐下,等待他吃完收拾食盒。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尴尬,东临观月一言不发地用完早膳,魏言过来为他正衣冠。林瑞嘉收拾了食盒,朝他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走到门槛时,又忍不住回头问道:“我想出宫,去看看钟瑶。你若不放心我,多派些侍卫跟着也就是了。” 她的神情带着小心翼翼和恳求,东临观月心下一软,点了头。 林瑞嘉是下午出宫的。东临观月果然不放心她,不仅为她弄了顶十六人抬的华丽软轿,还派了上百名禁军开道,宫女太监更是数不胜数,几乎比皇后出行的架势还要浓重。 小鱼坐在偌大的软轿里,兴奋不能自已,一会儿摸摸茶几,一会儿摸摸软榻,只觉得这里面就像是个结构完备的屋子一样!甚至,角落里还有一架梳妆台! 她掀开车帘,却见百姓们都夹道围观,对着软轿指指点点,表情都有些愤怒。她有些纳闷儿,“娘娘,这些人怎么了?” 她话音落地,软轿晃了晃,停了下来。 前面传来嘈杂声,有禁军军官的呵斥声传了过来:“没长眼睛吗?!若是惊了娘娘,你这小命儿就玩完儿了!” 开道的人催马回来,朝林瑞嘉禀报:“启禀娘娘,前方有几个小叫花子摔倒在地,弄脏了路,须得过一会儿才能继续前进。” 林瑞嘉掀开轿帘,便看见周围百姓们神情不耐的指指点点。她想起近日自己臭掉的名声,不由汗颜。 她下了软轿,走到前方,那几个小叫花子正被军官勒令用衣服擦干净地上的稀饭。 这些小叫花子最小的看上去只有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一个个豆芽菜似的瘦瘦弱弱。 她心中起了怜悯之心,示意小鱼拿一包碎银子给他们。 她华美的裙裾拖在地上,毫不顾忌地在小叫花子们面前蹲下,伸手替其中最小的那个擦干净眼泪,声音温柔:“男子汉可不能哭。这些粥咱们不要了,也不用擦了,把银子拿着,好好买些米面鱼肉吃。” 她不顾小乞丐的脏污,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满满都是亲切。 然而这份亲切,在百姓们眼中,却成了虚伪。 最大的小乞丐冲到前面,猛地将林瑞嘉推倒在地,稚嫩的声音中含着憎恨:“你是坏女人!你把王伯伯害死了,你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王伯伯?”林瑞嘉诧异,旋即想起王程华,不由问道,“你跟王老是何关系?” “我们是他捡来的孤儿!他死了,府里也被查封了!都是你这个妖妃惹出来的!” “你是妖女!” “跟以前的妲己一样,是败坏江山的狐狸精!” 这些小乞丐们你一言我一语,连那个最小的乞丐也鄙夷地朝林瑞嘉扮鬼脸。 四周的百姓们骚动起来,开道的禁军几乎挡不住了,他们将烂菜叶子、烂西红柿、臭鸡蛋纷纷砸向林瑞嘉。 小鱼满脸惊恐,想要护着林瑞嘉进软轿,林瑞嘉勉强起身,满脸都是失望。 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咒骂,她注视着这些带着恨意的百姓,一颗心凉到了极点。 主仆二人好不容易进了软轿,小鱼哭着拧干水盆里的毛巾给林瑞嘉擦洗:“这些人可真坏!娘娘又没对他们做什么!” 林瑞嘉面色不虞,却也无可奈何。路是她自己选的,从王程华死在她剑下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她的“妖妃”身份。 车队行驶到钟府门前,林瑞嘉下了软轿,一路往六角小楼而去。 六角小楼上层置了一张软榻,钟瑶躺在上面昏睡不醒,小脸一片苍白。 886.第886章 北幕战神 张朝剑守在旁边,清眠正在不远处炖着一锅浓药,整个房间都是药香味。 林瑞嘉上来,张朝剑朝她点了点头,眼眸之中含着止不住的担忧。 她走到钟瑶身边,轻轻唤了一声:“瑶瑶。” “她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张朝剑蹙着眉,“她从皇宫里一回到钟家,就晕了过去。期间醒来喝过几次水,之后便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失血过多?”林瑞嘉轻声呢喃,低头望了眼恢复红润的掌心,心中隐隐想到了什么,不禁对钟瑶愧疚万分。 “你不必自责。”张朝剑看出林瑞嘉的难过,轻声安慰,“我们是你的朋友,帮你是应该的。瑶儿去皇宫前曾说,若是能用半身血液换你的命,那是值得的。” 林瑞嘉俯身,轻轻拥抱了钟瑶,鼻尖泛酸,想要说“谢谢”,却觉得说这个词反而是对钟瑶的侮辱。 张朝剑叹了口气:“你可知,东临国的现状?” 林瑞嘉在椅子上坐下,答道:“北幕和秦国联合攻取,东临国处于劣势地位。” “不止如此。”张朝剑摇头,“东临观月大肆征发徭役。不仅赋税由十五税一改成十税一,兵役更是每户抽一男丁。天照城还好,可天照城外,百姓怨声载道,东临观月已经完全失去了民心。” 他顿了顿,盯着林瑞嘉,“你若再与他纠缠在一起,你的名声,也会彻底坏掉。” 林瑞嘉苦笑:“我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名声?不过你说的徭役,确实不妥。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如此做,乃是自断江山。” 张朝剑的眼里散发出灼热光芒:“我和瑶儿,都是站在你这一边。你若有需要我们的地方,自当万死不辞。” “张公子客气了。”林瑞嘉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我与东临观月自然不是一丘之貉。张公子是聪明人,我留在他身边的目的,张公子应当能猜到。我曾发下誓言,在越哥哥不在之时,尽己所能,守护他的江山。如今我虽失信了,但我仍然想要为他守住一些东西。” 张朝剑笑道:“有个好消息,差点忘了告诉你。我的探子回报,在北疆战场上,有一位男人被北幕军队称作‘战神’,其用兵之神,令东临士兵闻风丧胆。你猜,这个人是谁?” 林瑞嘉愣了愣,心中难以抑制地涌上欣喜:“莫非,是越哥哥?!” “探子说,此人面戴一只白银镂花面具,身着紫袍,身形与圣上十分接近。我猜,也是圣上。” 林瑞嘉注意到张朝剑用的是“圣上”而非“先皇”,这证明,他是不承认东临观月的统治的。 她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越哥哥他从前,常常会在我面前戴那面白银镂花面具。大约那‘战神’,就是他了。” 越哥哥与幕北寒乃是同门关系,交情极好。他投奔北幕,实属情理之中。 她想着,不禁对这次北疆之行更加期待。 兴许,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脱离东临观月这个恶魔了。 她回到含章殿里,发现她的衣物、日常用品等都已经打包收拾好,而桑果、板栗、苜蓿、寒蓉蓉四个丫头规规矩矩站在角落,在看见她进来时,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微笑。 林瑞嘉望着这些熟悉的面容,忍不住鼻尖发酸。 桑果第一个扑上来将她抱住,主仆五人全都抱成了一团。 林瑞嘉抬手抹了抹眼泪,努力地对这些生死与共的丫鬟们微笑。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明明经历过很多,明明认为已经看淡了生死,可是最近却总爱哭。 几个丫鬟也落了泪,主仆几人叙旧许久,倒是把小鱼晾在一边儿。 小鱼“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把几人吓了一跳。 林瑞嘉问她怎么了,她哭鼻子,一边抽泣一边答道:“娘娘有了这些姐姐,就嫌弃小鱼,不要小鱼了!呜呜呜……” 她哭得伤心极了,可爱的样子倒是让桑果几人忍不住笑出来。 晚上用膳时,林瑞嘉特地让几个人都坐下一起吃。众人也不推辞,一桌晚饭,吃得无比开怀,仿佛是天生的一家人。 这一晚林瑞嘉睡得比往常都要踏实,接二连三的好事让她心情愉悦,连带着睡眠质量都好了起来。 早上天还未亮时,桑果照例进来唤她起床,板栗给她梳妆的动作,还和往常一般熟练。 主仆几人收拾好,马车已经将行李等都装好了。 东临观月在太和殿前对一同北上的将士说了鼓舞士气的几句话,继而乘上了龙辇。林瑞嘉与他同乘一车,长长的队伍一路逶迤,向北而去。 车队行了两三天,这里的气温明显更冷了。马车中燃着旺旺的炭火尚察觉不到,然而一下马车,便能感觉到携裹着北域冰雪的刺骨寒风。 而越往北,四周的景色也开始发生变化。树木逐渐减少,被霜雪覆盖的低矮灌木一望无际。林瑞嘉挑了窗帘看去,原野上间或有一两个村庄,却都是破败不堪的样子。 良田荒芜,房屋破败,一切都昭示着这里的穷困与萧索。 林瑞嘉记得,曾经随同东临天佐来北疆狩猎时,这里的景色并非如此。 她想起张朝剑说过的关于徭役的话,不由看向身边的男人,他歪躺在软榻上,衣衫半解,俨然十分舒适惬意的样子。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睁开眼,便看见她眼中来不及收起的一抹怨恨和悲伤。 薄唇微扬,他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林瑞嘉摇头不语。 东临观月坐起来,盯着她看了半晌,猜不透她的心思,便干脆将她揽进怀中。 她的身上带有一股天然的香味,莫名地能够让人浮躁的心沉静下来。 林瑞嘉挣扎了下,东临观月却不肯放手,“不要动。” 林瑞嘉看向他,他闭起眼,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声音很轻:“我有些疲惫。让我睡一会儿。” 林瑞嘉又挣扎了下,东临观月睁眼看她,她轻声道,“你睡了一路。” 887.第887章 你知道我的心 东临观月笑了笑,“最后一次喝了你的血液之后,我的心疾就没再复发过,只是人懒了些。莫不是你懒惰成性,连带着你的血液都含了懒惰的性子?”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林瑞嘉冷然。 他望着她艳丽的眉眼,即便生气,也自成一股风流。 十七岁的她,已经长开了。 他喉头动了动,若是当初,他不曾撺掇东临火越去南羽,若是当初,去南羽的是他,今天,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只是可惜,人生永远都没有如果。 林瑞嘉坐的离他远些,她觉得自打东临观月的病好了之后,连带着脾气也逐渐好起来。相处时,不再似之前那般提心吊胆。 车队行了十天,终于抵达蒙州城。 萧和在城门外将一行贵客迎了进去,东临观月带来的三十万兵马则在城下安营扎寨。 萧和将东临观月迎进大厅,大厅正中央摆着一副北疆地图。见林瑞嘉也在,他抿了抿唇,东临观月会意,示意侍女先带林瑞嘉下去。 林瑞嘉原本也没想探听什么,便跟着那侍女去了房间。 房间里一切都布置好了,桑果等人将林瑞嘉的衣物和日常用品拿出来放好,林瑞嘉则站在窗后静静看着庭院。 若是张朝剑所说不错,那么越哥哥现在,就只是与她相隔不到十里。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越哥哥他会不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大厅内,萧和指着地图,皱眉道:“陛下请看,这两座城池,乃是被北皇掠去的。本来属下等在反攻时,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带着军队忽然到来,反将属下的兵马围剿了。” “那个男人,便是东临火越吧?”东临观月冷声。 萧和也不大肯定:“他戴着面具,属下等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依据身形来看,与东临火越几乎一模一样。” “那便是他了。”东临观月坐在主座,笑容温润,“朕的皇兄,居然能从那样的爆炸里死里逃生,倒也是本事。” 萧战面露狠意,“事到如今,必须趁着战乱做掉他!以防他回天照,与陛下争权!” 东临观月眸中掠过阵阵冷意,“朕与他之间,注定会有一场大战。这一场大战,朕从五岁时便开始酝酿。现在,终于快要到来。朕,很期待。” 萧和与萧战对视一眼,东临观月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披着银狐斗篷,漫步到城楼上。漫天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发间和眉梢。 他眺望远处,远处的青州城在大雪中若隐若现。 发丝被镀上霜雪,几片细小的雪花落在了他的眼睫上。 小时候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彼时只有五岁,他和东临火越在御书房玩闹,他失手打碎了父皇最喜欢的花瓶,吓得嚎啕大哭:“呜呜呜……皇兄,我把父皇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父皇一定会责骂我的!怎么办呀?” 他曾经打破了父皇珍藏的一只瓷碗,结果被父皇狠狠抽了顿鞭子。这一次打碎的是他最喜欢的花瓶,他岂不是得被打的丢掉半条命? 那时东临火越也只有五岁,他摸着他的头,笑容温暖:“别怕!我就跟父皇说,是我打翻的!他不会责罚我的!” 他抹着眼泪看他,他拍着胸脯,俨然十分有把握的样子。 过了会儿,父皇进来,看见一地碎瓷片,又看见他站在瓷片旁边,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去。 东临火越站到他前面,仰头望着父皇,大声道:“父皇,花瓶是我打碎的,和弟弟没有关系。对不起,父皇。”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他便清晰地看到父皇的阴沉面色逐渐缓和,弯腰将东临火越抱在臂弯里,笑着带他去龙案后学习写字:“一只花瓶罢了。昨天父皇教你写的字,可学会了?” “回父皇,儿臣都学会了!儿臣写给父皇看?” 小小的他被排除在他们的世界之外,仿佛他们两个才是父子,而他,只是个被丢弃的孩子。 他也很想跟着父皇学写字,只是刚踮起脚尖想看看桌案,就被父皇狠狠训斥,说什么不要存不该有的心思、老实安分点之类的话。 可当时他只有五岁啊,五岁的他懂什么?! 于是他瑟缩在角落,望着他们父慈子孝,只觉得心如刀割。 东临观月望着漫天落雪,那些落在眼睫上的雪花化成水,打湿了他的眼睫。 从小,他和他,就是不一样的……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单凤眼中神情莫测。 他凝视着那枚雪花在掌心幻化成水,漠然地转身离开。 房间里炭火烧得很旺,林瑞嘉坐在窗下看一卷兵书,桑果和板栗带着小鱼在窗外的院子里玩雪。 东临观月进来,与她隔着矮几坐下,望了眼她看的书,笑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看再多兵书,不去战场上实际演练一番,也是无用的。” “怎么会无用呢?”林瑞嘉声音淡淡,“看得多了,等上了战场,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瞧你说的,好像你马上就要去做女将军似的。”东临观月失笑,眉眼之间都是温润。 林瑞嘉偏头看他,目光落在他的双鬓上,有些失神。 “怎么了?”东临观月疑惑。 林瑞嘉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东临火越如今不过二十来岁,可他的头发中,怎么隐隐掺杂着几根银丝? 是少年白吗? 可她记得,他并不曾有过白发。 大约是为战事操心吧?林瑞嘉想着,低头继续看兵书。 东临观月却从她手中夺过,林瑞嘉看他,他的脸在眼前放大,单凤眼中全是认真:“皇兄他,就在对面的军营里。倾城,你想他吗?” 窗外的雪花簌簌落下,外面不时传来小丫鬟们嬉戏的笑闹声。屋子里安安静静,可以听见炭火燃烧时的噼啪声。 东临观月望着她银灰色小袄马甲上绣的一枝梅花,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林瑞嘉沉默好半晌后,才轻声道:“你知道我的心。” 他的单凤眼中掠过受伤,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目光落在她花朵似的红唇上,呢喃出声:“如果当初去南羽的是我,那该多好……” 888.第888章 千山落雪 林瑞嘉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薄唇掀起一抹笑,伸手揉乱她的长发,起身离去了。 第二日,在蒙州城与青州城之间的荒原上,两军排列整齐地对阵。 东临观月在城楼上设了观战台,林瑞嘉与他坐在一处,萧战双手拢在袖子里,老神在在地坐在后面。 林瑞嘉极目远眺,只见对面青州城的城门打开,几骑人马从三军的间隙里一路往最前方驰去。 最前面并排的二人,一人骑着黑马,一人骑着白马。骑黑马的那个男人,隐约可见脸上戴着一只白银镂花面具,深紫色的长袍在冷风中飞扬。 即便隔了这么远,林瑞嘉也忍不住攥紧裙摆,那是越哥哥! 即便看不到脸,即便听不见他的声音,即便只是远远一个照面,她也能在这一瞬间判断出,那个男人是越哥哥! 东临观月注意到她的异样,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林瑞嘉厌恶地想要将手抽回来,他却攥得极紧,死死不肯放手。 那几骑人马来到北幕队伍前列,北幕士气更加振奋,三军都高喊着“战神必胜”、“北皇必胜”。 几万人这样呐喊,响声震彻天地。 林瑞嘉清晰地感觉到东临观月周身气质变化,刚刚的温润尽皆消失不见,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临近暴怒的意味。 北幕那边有人擂鼓,林瑞嘉看去,身着银色盔甲的美人站在高台之上,将一面大鼓擂得震天响。 那女子未戴头盔,一头秀发在风中飞扬,即使隔了这么远,林瑞嘉似乎也能感受到这个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气势。 是嫂子吧? 她忍不住热泪盈眶,这些人为什么而战,她清楚得很。 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泪眼朦胧之中,她看到两军交接,那个一身紫袍的男子在三军之中往来驰骋,银色镂花面具折射出耀眼的冬日光芒,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 “越哥哥……”她蹙眉,含着哭腔轻声喊了一声。 东临观月手中力道加大,似是不满她的态度,十分生气地扳过她的脸,“幕倾城,你现在,是朕的皇妃!” 东临火越的出现就像是给了林瑞嘉反抗的勇气,她一把打开他的手,“什么皇妃,我从未承认过!这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东临观月,越哥哥待你那么好,你有什么资格夺取他的江山?!你就不羞愧吗?!” 她几乎是怒吼出声,说完,又嘲讽一笑,“哦,我倒是忘了,你连人都算不上,又怎么会有羞愧之心?” 东临观月怒不可遏,一把将她摔到城墙壁上,“东临江山是朕的!是朕的!我自问没有哪一点比不上他的,为什么你们就都看不到我的存在?!” 林瑞嘉捂着被撞疼的头,东临观月忽然提起靠在墙上的一柄长矛,毫不犹豫地从百尺高的城楼一跃而下,乘了一匹马,催马往战场上奔驰而去。 林瑞嘉扶着墙壁勉强起身,萧战冷笑:“幕倾城,你将陛下的心思掌握得这样好,当真是叫萧某人佩服。” 林瑞嘉诧异地偏头看他,他冷哼一声:“你用激将法,将他逼下去,是想让他死在乱军之中,是不是?” 林瑞嘉收回视线,只是沉默地望着战场。 “不过,你注定要失望了。我萧家追随的人,岂是会轻易被你一个小女子算计?圣上他得苍天庇佑,绝不会死的。”萧战脸上满是自信。 “你不会,也相信什么长生不老、不死之身这种话吧?”林瑞嘉望向他,凤眸之中都是讥讽,“长生不老,不过是人们想象出来的美好罢了。这世上,岂有人真的能够一直不老不死?” 萧战走到城墙边,眺望着远处,很是自信:“你没见识过,自然不知道。然而我却是见识过的,我知道什么叫起死回生,什么叫永生不死。幕倾城,这世上,很多东西你都没见过。呵,我们萧家,注定会长伴君侧,成为东临真正的第一世家。” 战场上,两方军队交接在一处,东临火越正厮杀之时,一骑白马跳跃着来到他面前,银色尖枪径直戳向他的心脏。 他催马闪开来,看清是东临观月,薄唇轻抿,声音冷到极致:“你竟还有脸来!” “皇兄,”东临观月笑容柔和,“你的国,是我的了。你的女人,也是我的了。你这样活着,可真是悲哀。既然你是多余的,不如弟弟送你一程?” 他说罢,长枪如练,径直刺向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连连避开,声音冷到极点:“你夺去的,我都会一一拿回来!” 两人同样手执长枪,逐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战斗圈。 两人不相上下,东临观月挑衅的声音让东临火越的枪法愈来愈快:“可你的女人都被弟弟用过了,你还想要回去吗?她呀,可是夜夜承宠于弟弟的胯·下,那个放·荡的样子,啧啧,你真该好好看看!” 他话音落地,东临火越一枪刺向他的下肋。他堪堪避开,身后破风声传来,一柄长剑直直刺了过来。 东临观月一个纵身跃了出去,转身便看到幕北寒提着剑冷冷坐于马上,正催马而来。 他无法对付东临火越和幕北寒两个人,最后被东临火越一枪刺中胸口。萧和忙带人护住他,大喊着“鸣金”,带着他急速往蒙州城方向撤去。 东临火越单骑追上去,却被幕北寒拉住:“别追了。莫忘了今晚的计划。” 东临火越盯着东临观月略显狼狈的身影,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幕北寒的目光落在远处蒙州城城墙上,隐约可见站在那里的女子身披银色狐毛大氅,一身风华,不改初衷。 倾倾…… 北幕大军尽皆撤回青州城。东临火越落在最后面,总觉得背后隐隐有一道缠绻的视线。 他回眸,透过千山落雪,却见蒙州城城楼上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心中弥漫开莫名的惆怅,刚刚被注视的感觉,就像是嘉儿在凝视他。 889.第889章 算天算地,算尽了从前 嘉儿她,落入东临观月手中,一定很痛苦。 他想着,又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城楼,嘉儿一定也来了。那种感觉,不会有错的…… 他摘下面具,一双妖冶的单凤眼中满是思念。 蒙州城,东临观月的胸口不停渗出血液。所有人都站在房间外,焦急地等候着里面的情况。 林瑞嘉混在其中,抱着苜蓿送来的暖手炉,盯着紧闭的的房门,对东临观月的受伤暗自幸灾乐祸。 东临观月他一定会事败的,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南楚推开门出来,对萧战点了点头:“只是皮外伤,不妨事的。” 萧战等人松了口气,一起涌进去探望东临观月。 林瑞嘉带着小鱼想要回房,南楚却拦住她:“陛下有旨,让你侍候在房间里。” 林瑞嘉盯着她,南楚无畏无惧地与她对视,好半晌后,林瑞嘉才不耐烦地折回东临观月房间里。 等到那批探望东临观月的人走后,房中只剩下她与东临观月两人。 东临观月在床上睡熟着,林瑞嘉百无聊赖地在床边椅子上坐下,看了他半晌,只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她靠近过来,他睡着的面容和平常一样温柔,让人根本无法想象他其实是个嗜血成性的人。 他的长发铺散在枕上,看起来宁静祥和。 她微微蹙眉,伸手拨了拨他的头发,却见他的黑发之中,银白的发丝越来越多。 她吓了一跳,注视着他,却见他的一头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银白。 这银白的颜色,从发顶逐渐延伸到发梢,透着一股诡异的美丽。 不过是几瞬间的功夫,他的发丝全部都成了白色。 林瑞嘉有些恐惧,伸手轻轻抚摸这些头发,最后手指落在了他的面颊上。 依旧是青春鲜丽的面容,与这些白发格格不入。 旁边的烛台流下眼泪,晦暗的屋子里,寂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东临观月的眼睫轻轻眨了眨,旋即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林瑞嘉带着奇异表情的脸。 他目光下移,注视到她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指,不由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勉强道:“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林瑞嘉抽回手,看了他半晌,并不说话。 东临观月坐起身,偏头从不远处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 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容颜,却有着诡异的满头银发。 林瑞嘉起身退到旁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下了床,赤着脚走到镜子边,盯着镜子良久,颤颤抬手,捻了捻自己的发丝。 下一秒,他猛地一拳砸碎铜镜,发疯似的将旁边的多宝格推倒在地。 多宝格上的珍贵瓷器碎了一地,外面响起脚步声,东临观月嘶吼出声:“不准进来!谁都不准进来!” 他猛地转向林瑞嘉,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双眼赤红:“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瑞嘉抱住他的手腕,被他勒得说不出话来。 东临观月恢复了一点神智,松开手,林瑞嘉捂着脖子跌倒在地。 她抬头望他,声音带着沙哑:“我什么都没做……” “那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东临观月抱着头,满脸都是惶恐。 她慢慢起身,“你可以问问南楚……她是大夫,她应当知道。” 东临观月颓然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的虚空。 林瑞嘉见他如此,自己跑去打开门,将南楚喊了过来。南楚进来后,看见这样的东临观月,也吓了一跳,过来替他探了好一会儿脉,却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望着他的白发沉默半晌,“也许,是那药还不够稳定的缘故……” “你是说,长生不老药有问题?”东临观月转向她。 南楚点了点头,“毕竟,药材珍贵,并没有试验品。圣上是第一个尝试的人。” 东临观月闭起眼,“出去吧。” 南楚对他福了福身子,望了一眼林瑞嘉,转身离开。 房中又只剩两人,东临观月自嘲一笑:“我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 林瑞嘉在离他稍远些的地方坐下,轻声道:“我没想到,你居然会亲自在自己身上试验这种离奇的药。” “当你濒临死亡时,只要有一线希望可以活下去,你就会奋不顾身地努力去抓住。”东临观月说着,脸上露出苦笑来,“幕倾城,我不想死。我还这样年轻,我不想死。只要有那么一丝希望,我也会去尝试。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活下去。我别无选择。” 他的声音带着林瑞嘉从未听过的寂寥,悲伤仿佛难以抑制似的,从心底尽数倾泻出来。饶是旁边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这份悲哀。 林瑞嘉不置可否。每个人都想要活下去。只是,用他那种非人的手段来活下去,对别人而言,是不是太过残忍? 见她不说话,东临观月伸手扳过她的脸,紧紧盯着她的凤眸:“知道吗?仔细算起来,我比东临火越,更早认识你。他之所以会去南羽找你,是我将消息透露出去的。我知道你是木家的女儿,也知道林泰民做的所有龌龊事。我的情报网遍及大陆,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事。” “我揣摩每个人,我算计每个人,可我独独没有预料到的,是你与他的相爱。幕倾城,我一手拉开这场大戏的序幕,可我却无法在表演成功后功成身退。兴许,比起他,更早对这个世界谢幕的人,是我。” 林瑞嘉盯着他,依旧不发一语。 良久之后,他俯身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如果,当初去南羽拯救你与水火之中的人是我,那么现在,咱们一定是天底下最相爱的一对。” “像你这样的人,不配说爱。”林瑞嘉挣开他的手,凤眸之中都是厌恶,随即她指着心脏的位置,“知道你哪里比不过越哥哥吗?这里,心这里,你比不过!如果濒临死亡的是越哥哥,他绝不会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去做什么长生不老的实验!如果是越哥哥,他绝不会背叛他的兄长,更不会对他的兄长痛下杀手!你说了这么多,真正暴露的,是你的自私和贪欲!” 890.第890章 你亦只有一个一生 “东临观月,人生在世,如果想要的东西太多,如果贪念太重,他是不会快乐的!想一想,曾经身为燕王的你,和现在身为皇帝的你,究竟谁更快乐?!” 林瑞嘉说着,忍不住皱起眉头,伸手抚摸他的白发,眼中隐隐有着泪光:“如果无法活得更长,那就努力活得更快乐。如果没有快乐,那就自己去寻找。你亦只有一个一生,别将它浪费在勾心斗角上了……东临观月,真正的快乐,是对得起良心的快乐啊!” 东临观月注视着她的手,那只手抚摸过他的白发,带着无限的怜惜与怜悯。凤眸之中的无奈,几乎让他心碎。 他忽然流泪了。 “来不了……来不及了……”他抱住脑袋,痛苦不堪地嘶吼着,“幕倾城,从我开始布局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他说着,忽然抬起头望向林瑞嘉,一把将她抱进怀中。力道之大,似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他流着泪,盯着远处的烛火,残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幕倾城,若我死去,我要你与我共赴黄泉……最开始,我错过了你。可最后,我要你陪我一同下地狱……这是你欠我的!” 这样毫无逻辑、毫无道理的话,让林瑞嘉恨得不行,她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硬生生透过衣服咬出了血。 东临观月吃痛,却依旧紧紧抱着她,狂妄而自大的笑声回荡在屋中,林瑞嘉咬得越深,他笑得越欢。笑到最后,眼泪无法抑制地往下淌。 七尺男儿,却哭得像是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林瑞嘉松开口,血液顺着他的白色中衣弥漫开来。 肩上深红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林瑞嘉无力反抗他的大力拥抱,眼泪也忍不住跟着掉了下来。 入夜之后,东临观月坐在屋里的圆桌边,和林瑞嘉一同用晚膳。 两人各自无话,房中气氛颇为诡异。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侍女进来收拾了桌子,林瑞嘉起身将屋子里的烛火点亮,自己捧了本书在窗下软榻上坐了,默默翻阅起来。 东临观月凝视她半晌,见她只聚精会神地读书,有些不悦。他起身走到她身边,赌气似的,一把拔下她头上的发簪。 光滑如丝绸的黑发披散下来,林瑞嘉抬眸看他,却清楚地看见了他眼中的寂寥和悲哀。 “多陪陪我吧。”他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 林瑞嘉抬手慢慢将头发重新挽起来,“你若想说话,只管出去找萧战或者萧和好了。我与你,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别把我当成我,”东临观月盯着她,单凤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期望,“把我当成东临观月,曾经的东临观月。这样的话,会有共同话题吧?” 林瑞嘉合上书本,凤眸之中都是厌烦。 这个男人,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温润,暴虐,残酷,孩子气,冷漠,亲切,狠戾,决绝,他仿佛有无数个面,变来变去,只叫人心烦无比。林瑞嘉向来不喜欢迎合人,这样善变的人,更是叫她失去了全部耐心。 “你到底要怎样?”她的声音里含着厌恶。 这样的态度,让东临观月的心再度沉了下去。 沉寂之中,他轻声道:“与我说话。” “我这里,没有你想听的话。” “那你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彻头彻尾的混蛋。” 东临观月听完却也不恼,只是低低笑起来,“是,我是混蛋,我是没心没肺的混蛋……而这个混蛋,兴许很快就要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林瑞嘉还未回答,房门便被人重重推开,萧和一身盔甲,急不可耐:“陛下,北幕大军夜袭过来,他们搭了云梯上了城楼,蒙州城快要保不住了!” 东临观月愣了愣,旋即厉声道:“怎么会守不住的?!” 萧和没时间解释太多,只是吩咐人赶紧带皇帝上马。东临观月不肯舍弃林瑞嘉,拽着她一同上了马。 幸存的士兵们随着东临观月和萧家人一同撤出蒙州城,快速往南方撤去。 已经丢了六座城池,东临观月恼火得不行。胯·下战马极速飞奔,他却还嫌慢,拿鞭子狠狠抽在了马肚子上。 林瑞嘉回头看去,蒙州城城墙上,东临观月的旗帜都被换了下来,北幕的军旗飘满城楼。 那个一身紫袍的男人抱着头盔,站在城墙上,正远远望着这边。 “越哥哥……” 她呢喃,薄唇翘起,对身后的城楼露出甜甜的笑。 城楼上,东临火越望着那个快要看不见的女孩,那个甜甜的笑,深深灼伤了他的眼睛。 他眼睁睁望着她消失在视野之中,轻轻摘下面具,妖艳的脸上是刻骨的思念。 嘉儿,等我。 东临观月等一行人退到蒙州城南边儿的济州城,众人皆都狼狈不堪。东临观月的白发引起无数人注意,他既难堪又气恼,脾气也因此愈加暴虐。 第二日清晨,众人聚在城主府大厅讨论对策,东临观月将主将萧和大骂了一顿,又接二连三地骂了其他副将,整个大厅里一派低气压。 等到他终于停止怒骂,萧和朝他拱了拱手,“陛下,微臣有话说。” “说!” “陛下乃是天之骄子,是真龙在世。本该翱翔于四海,纵横于八方,但微臣认为,有妖物刻意阻止了陛下的运势。若要天下太平,须得铲除此妖!” 萧和的意有所指,让大厅内的人都纷纷看向东临观月。 大厅旁的屏风后,林瑞嘉端坐着,淡然地品着茶。 萧家没能力打胜仗,东临观月没能力当皇帝,现在国家危急,却将这份危难怪责于她一个女子。 她冷笑,就凭这些人,能守住东临那才是奇事。 东临观月坐在主座上,盯着萧和,“萧卿家是嫌命太长吗?” 萧和低着头,不发一语。 底下有胆子大的副将上前,“陛下,萧将军所说不无道理啊!幕倾城的名声早就臭了,这等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她配不上陛下啊!” 891.第891章 佳期如梦,知音难寻 萧战见众人都如此说道,不禁旧事重提:“陛下,若是让北皇他们知道幕倾城就在咱们手中,用她换取六座城池,岂不快哉?” 东临观月恼火不已,“都给朕闭嘴!谁再敢提倾城的不是,朕摘了谁的脑袋!” 他话音落地,下方的一位老将便哀哀哭起来,跪倒在地喊道:“陛下,此女乃是国之祸水啊!此女绝对留不得,还请陛下杀了她,以祭天下!” 他话音落地,东临观月猛地抽出一旁侍卫腰间佩剑,三两步冲下台阶,一剑刺入那老将的心脏。 似是还嫌不够解气,他握着剑,在这老将的心脏处反复搅了几下,方才罢休。 他拔出剑,“哐当”一声丢在地上,威严地扫视群臣:“朕说了,谁再敢提倾城的不好,朕就杀谁!” 群臣鸦雀无声,俱都唯唯诺诺地拱手不语。 他的白发无风自舞,看起来张狂而嚣张。 他冷冷转身,径直走到屏风后,拉起林瑞嘉的手,牵着她穿过重重群臣,往大厅外走去。 林瑞嘉望着那名老将捂着心口,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一颗心揪成了结。 等回到所在的房间,东临观月才松开她的手,生着闷气在软榻上坐下,一言不发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林瑞嘉站了片刻,轻声道:“刚刚,多谢你了。” 东临观月饮了杯茶,依旧不语。 片刻之后,他放下茶杯,“明日,咱们启程回天照。” “回天照?!”林瑞嘉愣住。 “你不愿意?”东临观月抬眸,眸中满是冷嘲,“你是不是还想逃跑去见他?我说过,咱们生当同屋死当同穴,即便我兵败,即便国破城亡,我也要留你在身边。” 他说着,脸上出现了一丝疲倦,“如果有一天,我一无所有,我也想你在身边。至少,可以陪我说说话……” 他的眼下全是青黑,缓缓趴在矮几上,很困似的,竟很快睡着了。 南楚拎着药箱从外面进来,看见他这样,眸中出现一抹异样。她走过来,将他的手拉了出来,细细把脉之后,依旧查不出个所以然。 她只得按照寻常方式开了补药,写完药方,又觉这补药根本没什么用。 她又望了一眼沉睡的东临观月,轻声道:“若是师父在这里,一定能查得出陛下究竟是怎么了。” “师父?”林瑞嘉问。 南楚点了点头,“也是田阳雪的师父。师父他医术高明,世所罕见。尽管我只跟了他两年,可仅仅是这两年,就已经让我的医术凌驾于其他大夫之上。田阳雪也是一样。” 林瑞嘉望着东临观月,冬日的暖阳透过纱窗,洒在他的白发上,让那头白发变成了漂亮的银金色。 他一身白衣,衣袖上盘着绣金的龙。 恍惚之中,她仿佛又回到那个落着微雨的午后,他带着荷花酥来找她说话,绵绵连连的雨声里,一曲《高山流水》引人遐思。 ——《高山流水》,佳期如梦,知音难寻。 ——倾城,我没有几年可活了。 ——剩下的日子,我只想静静地看着庭前花开,庭前花落。若有机会,还想多看几次日出日落。这世间种种,一片枯叶,一朵残花,都叫人喜欢。 ——倾城,我只是想要自由…… 那时,他的单凤眼还是温润如玉的,他的表情,还是温柔如水的。 下意识地,她伸手拿起软榻上的薄毯,盖在了他的身上。 明明该恨他的,可这样的他,却又让人觉得可怜。 南楚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翌日一早,林瑞嘉还在睡梦中时,便被桑果摇醒,说是要走了。 林瑞嘉迷迷糊糊下了床,板栗给她盘好发髻,几个丫鬟对东临观月俱都颇有微词。 林瑞嘉同样无奈地上了马车,东临观月已经坐在其中了。 这马车奢华无比,乃是由十六匹马拉着的。通体用明黄色绸布包裹,内里更是陈设俱全。 见她上来,东临观月递给她一只瓷瓶:“尝尝。” 林瑞嘉接过,瓷瓶暖烘烘的。她拔开瓶塞,里面传出浓郁的奶香味儿。 “这是……” “奶茶啊。”东临观月不以为意,“来到北疆,自然该喝些上好的奶茶。趁热,快尝尝吧。” 林瑞嘉不由多瞥了他一眼,这兵荒马乱的,牛奶并不好寻,尤其是新鲜牛奶。 她喝了一口,奶茶味道很正,可见是用好奶和好茶调制而成。 “现在天冷,喝这个,能暖暖胃。”他说着,挑了窗帘,马车正缓缓往南边行驶,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远处银装素裹,天地皓白。 林瑞嘉捧着奶茶,透过窗帘,看到雪地上,一位老者牵着一个小孩子,背着包袱,正颤巍巍往前走。 两人身上的袄子都破烂不堪,缝缝补补的痕迹清晰可见。 她的视线下移,那位老者脚上的鞋,甚至都开了口,可以清楚地看见露出的冻僵的脚趾。 她捧着奶茶,突然就食之无味了。 东临观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一对爷孙俩儿,笑道:“你同情他们吗?” 林瑞嘉不语。 “这天底下,有富人自然也就有穷人。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东临观月晃了晃那杯奶茶,姿态闲适。 林瑞嘉抬眸看他,声音平静:“你猜,他们这样贫困潦倒,是不是因为家中的壮丁都被抽去打仗了?是不是因为赋税又增加了?” 东临观月的手顿在半空中,单凤眼中有不悦弥漫开来:“你这是在怪我?若非东临火越撺掇幕北寒攻取我东临,我又何至于此?!” 林瑞嘉冷笑:“你只会把自己犯的错推到别人身上吗?东临在越哥哥治理下,明明风调雨顺、百姓安康,你偏要夺权,偏要抢这个位置!可是东临观月,你压根儿就不会治理朝政,你这样的性子,只能当个闲散王爷!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去抢!” “若是小时候,父皇像教导他一般教导我,我何至于此?!”东临观月盯着她,“像你这样的女人,从不知道别人经历过什么,张口闭口,都只是你眼中看到的事。你若知道我和他小时候收到多么大的区别对待,这种诛心的话,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 892.第892章 上苍赐的礼物 林瑞嘉没搭理他,拿过软榻上的小毯子,将周身包裹起来,一个人缩在角落。 东临观月率领十万大军撤回天照,依旧留在北疆的其他几十万将士可谓是寒透了心。 哪有皇帝御驾亲征,只输了一场,便带着美人马上跑路的?! 在这些将士们眼中,东临观月几乎等同于“昏君”这个称呼。而幕倾城,则成了唆使昏君逃跑的妖妃。两个人的名声被绑在一块儿,一同被万人咒骂。 三军之中,有人开始怀念起东临火越,渐渐地,竟有人传闻,东临火越并未真的死去,那场宫变,乃是东临观月与幕倾城联合做的手脚,就是为了让百姓们相信他死了,东临观月好名正言顺继承皇位。 谣言传播速度极快,二十多万军队几乎短短三天便军心动摇,谁都不想为那个昏君和妖妃卖命。 萧和面对这样的情况,有心阻拦却无力阻拦。只得一遍又一遍巡视军营,不停地命令副将想办法稳定军心。 而北幕这边,他们顺利夺下蒙州城,五十万大军正有条不紊地整顿。 城主大厅内,幕北寒与东临火越坐在上座,下方坐着白沉香、白洛曦、澹台惊鸿、凤尾等人。 众人皆都沉默着,等待着别人开口。 幕北寒注视着大厅外的落雪,声音平静:“这几场仗,咱们虽胜了,可距离天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萧和是位老将,万不可大意。” 众人皆应了是,幕北寒便抬手示意他们下去。 大厅之中只剩东临火越和他两人,他面容沉静:“倾倾的名声,都被他毁尽了。” 东临火越冷笑:“那又如何?只要我相信她,就够了。” “若攻下天照城的那一天,东临的百姓都要求你处死倾倾,你会如何?江山和美人,你要哪一个?”幕北寒的桃花眼中满是寒意,紧紧盯着他。 “我要美人。”东临火越一字一顿,与他直视,“你别再打嘉儿的主意了,我曾说过,东临火越与林瑞嘉这两个名字,永远都连在一起。” 幕北寒的视线重又落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上,不再言语。 后院,殷雪歌正蹲在地上刨雪玩。 蓝色的长发被编织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几缕碎发掉落下来,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只能看见洁白光滑的额头。 她穿着一条浅黄色长裙,外面套了个白色的镶狐狸毛小马甲,因为蹲着的缘故,绣花鞋被长裙包裹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乖顺可爱。 她抠着地上的积雪,偶尔抬头将碎发捋到耳后,海蓝色的瞳眸里都是懵懂。 凤尾走到她身边蹲下,“你在做什么?” 殷雪歌的动作停下,声音依旧空灵:“挖一个洞。” “挖洞做什么?” “……”殷雪歌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轻声道,“藏进去。” 凤尾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乖巧地任由他触摸。 这样的女孩,让凤尾这般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心尖泛起一丝心疼。 那场宫变失败之后,他带着幸存的竹叶军逃出天照,一路往北投奔北皇,却在北皇这里看到了东临火越等人。 稍一打听,他才知道,海国那场爆炸,在发生之前,东临火越等人已经跳入海中。结果,在海下遇见一股急流,将他们一路冲到一座小岛上。那座小岛上什么都没有,他们撑了很多天,才等到一艘经过的渔船。 众人费尽周折,终于快要靠近东临的东部边境时,却遭到了一群刺客的刺杀。他们过了一段东躲西藏的日子,却忽然听说,裴家造反,皇帝和皇子都被烧死在宫中,燕王东临观月力挽狂澜,稳定了局势,现在已是东临的新皇。 东临火越自是不信,可关于东临观月的消息却不停传来。尤其是当他听到东临观月下令处死林瑞嘉时,差点晕厥过去。他赶赴菜市场,却发现被处斩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嘉儿。 又过了几天,便传出东临观月立一位叫“倾城”的宫女为贤妃的消息。 这下子不用猜了,这个“倾城”,不是嘉儿又是谁?! 彼时东临火越气得想要杀进宫中问东临观月讨个说法,幸亏被阿飞死死拦住,这才没有冲动行事。 为求援兵,他们一路潜往北幕。幸亏兵符还在身上,东临火越于是调集了二十万裴家军队,同北幕大军一起,南下征讨东临观月。 只是战争还未开始,澹台惊鸿便寻了过来,还带来了兮雨和天明。东临火越感激于澹台惊鸿的忠诚,却更心疼于林瑞嘉的牺牲。 他陪伴她长大,她的习性他一清二楚。这样大费周章将孩子送出来,她必定是要与东临观月背水一战。 这世上,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嘉儿,是上苍赐给他的礼物啊! 凤尾回想着,英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欣慰。他的主子,真的遇见了一位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 他想着,突然感觉背上一重。 他回过神,殷雪歌不知何时趴到了他的背上,“想吃饺子。” 他背着她起身,素来冷硬的面容露出一抹微笑:“好,去吃饺子。” 自打小岛爆炸,殷雪歌再度失去记忆。东临火越等人都没有告诉她那座岛上发生的事,在她面前,他们甚至对那座岛只字不提。 因为他们觉得,对她而言,或许遗忘才是最好的结局。 人生若是背负太多,又该如何前行呢? 殷雪歌趴在凤尾宽大的后背上,她低头望向自己的掌心,那里静静躺着一只用雪捏成的冰块。 小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她突然拉开凤尾的后衣领,将冰块塞了进去。 凤尾惊呼一声,把她丢下去,整个人抖了半天才把雪块抖下来。 殷雪歌站在旁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声音透着懵懂和空灵:“凤哥哥,你好傻啊!” “熊丫头!”凤尾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捧雪在掌心团成团,毫不犹豫扔向殷雪歌。 殷雪歌一个空翻躲闪开来,借着空翻的力道,双手手指从地上各自夹起八个小雪球,一齐弹向凤尾。 893.第893章 兮雨的小兔 凤尾纵身避开,两个人打闹成一团。 最后还是凤尾制服了殷雪歌,殷雪歌生得纤巧,他直接把她夹在胳膊下,大掌猛地拍到她的臀上:“下次还敢不敢乱来?” 殷雪歌“咯咯”直笑,抬头朝他扮了个鬼脸。 凤尾拿她没办法,将她放到地上,殷雪歌张开双臂冲他喊道:“要抱抱!” 凤尾好耐心地将她抱起来,往厨房而去:“要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荠菜猪肉馅儿的!” 两个人到了厨房,凤尾将她放下来,她乖觉地一张小椅子上坐好,双手捧着脸盯着凤尾。凤尾熟稔地系上围裙,见锅里有发酵好的面粉,便直接拿出来放到旁边。 他将荠菜摘洗干净,切碎了放到碗里。又拿了瘦肉剁碎,放好调料等,与荠菜拌到一处,放到锅里过了一遍。 “我不要吃肥肉。”殷雪歌软声提醒。 “知道!这里面半点儿肥肉星子都没有!”凤尾说着,将面切好,开始擀面皮儿。 窗外又开始落雪,殷雪歌捧着脸蛋,看见凤尾的耳尖冻得通红,歪了歪脑袋,旋即往火炉边靠了靠,将小手凑到火苗上。她觉得烤暖和了,便小跑到他身后,踮起脚尖将暖热的小手覆到他的耳朵上。 凤尾身子一僵,偏头看她,却见她笑容甜甜。 她吃力地踮着脚尖,目光落在他擀面皮儿的动作上,想了想,问道:“凤哥哥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都喜欢。”凤尾回答着,面色却泛着不寻常的粉红。 殷雪歌抬头看他,见他脸红,惊异道:“你的脸好红啊!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说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见他额头凉凉的,蓝眼睛里顿时满是奇怪。 凤尾转过身子,将灶台上的馅儿端过来,“别闹了,去旁边坐着。再等一会儿,就能吃到饺子。” “那好吧!”殷雪歌摸了摸自己的长辫子,乖巧地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 凤尾将饺子下进锅里的沸水中,等了好一会儿,饺子的香味儿逐渐散发出来。 殷雪歌皱了皱小鼻子,有些迫不及待地凑过去:“我要吃!” 凤尾先给她盛了一碗,殷雪歌夹起一只饺子,急不可耐地咬了一口,没尝到滋味儿,倒是把自己狠狠烫着了。 她将碗放到灶台上,使劲儿朝嘴巴里扇风,“好烫……” 凤尾拿了凉水给她,她喝了一大口方才好些。凤尾将一只饺子从中间夹开来,夹起半只,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 殷雪歌张嘴咬下去,荠菜的清香、猪肉的鲜美、饺子皮的劲道爽滑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好吃得让人想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两个人在厨房捯饬着,殷雪歌不时发出串串笑声,甜美而可爱。 屋外落雪纷纷扬扬,凤尾注视着这样的殷雪歌,她的性子比从前要开朗的多。 但愿,她能一直这样开心幸福下去。 而另一边,城主府厢房之中,桑若一身劲装,坐在两个摇篮中间。 一个穿着粉红色绣百花小裙子的小宝宝靠着摇篮腿儿,一双大眼睛乌黑发亮,正歪着头看对面。在她对面,一个穿着小黄马甲的小包子正捧着本书,坐在地上认真地看。 桑若在那日宫变后出了宫,却在宫外碰到徘徊不定的锦书。两人无处可去,后来一路辗转北上,听说北幕出了位总戴着白银镂花面具的战神爷,桑若当即就肯定那便是东临火越,于是两人一路投奔了来。 按照桑若的意愿,她本是想上前线打仗的,谁料东临火越直接将她派到这里照顾两个小主子。可她哪会照顾小宝宝啊,于是一整天的时间,大半都用来对着这俩小包子大眼瞪小眼。 锦书端着点心从外面进来,笑道:“哎呀呀,小殿下又在用功读书了,真厉害!来,先吃口点心休息会儿吧?” 兮雨撅起小嘴,指着天明奶声奶气道:“他就会装模作样讨父皇喜欢!他才不是真的在读书呢!” 锦书笑着在她跟前蹲下来,将捏成小兔子形状的白面点心放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公主要不要吃一只小兔子?” 兮雨伸手戳了戳那只白嫩嫩的小兔,小兔的耳朵里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将小兔放在掌心,舍不得吃,只一个劲儿地端详。锦书将盘子里另一只捏成小龙形状的面点送到天明面前,“小殿下,这条小龙归你了哦!” 天明瞥了一眼,又看了看兮雨掌心的小兔,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走到兮雨跟前,从她掌心里拿过小兔,一口就咬了下去。 兮雨:“……” 天明将咬了一口的小兔重新放到兮雨掌心,那只小兔已经没了脑袋。 兮雨嘴巴一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把将天明推倒在地:“坏人!你是坏人!” 锦书扶额,无奈地望向桑若,桑若一副“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的表情。 锦书只得去哄兮雨,答应她再给她捏一只小兔,兮雨才擦擦眼泪不哭了。 正在这时,东临火越从外面进来,锦书和桑若忙给他行了礼,他示意二人退下,见兮雨面带泪痕,便在她面前蹲下,替她擦干净眼泪:“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我的小公主?” 兮雨噘着嘴,指着捧起书卷的天明,奶声奶气地告状:“弟弟欺负人!吃掉了我的小兔兔!” 说着,十分委屈地将掌心里剩下的半个兔身子拿给东临火越看。 东临火越哭笑不得,望向天明:“快跟你姐姐道歉!” 天明冷哼一声:“她才不是姐姐!她是妹妹。” 眼见着兮雨又要哭起来,东临火越起身一巴掌拍到天明脑袋上:“快道歉!” 天明抬起头,轻轻哼了一声,对兮雨面无表情道:“对不起!” 兮雨叉着小腰,努力扮出一副高贵的小模样:“看在你是弟弟的份上,做姐姐的就不和你计较了!” 天明朝她吐了吐舌头,低头继续安静地看书。 兮雨朝东临火越张开双臂:“父皇,我要出去看雪!” 894.第894章 义父 东临火越将她抱起来,低头看向天明,“你去不去?” “不去。”他说着,又翻了一页书,声音冷淡,“我要用功学习,然后去救娘亲。” 东临火越望着他的小脑袋,颇有些无奈。天明与他生得极像,可性子与自己却一点都不沾边儿。 若非说他的性子像谁,东临火越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幕北寒。 “该死!”他暗自咒骂了声,抱着兮雨准备出门。只是刚打开门,幕北寒便过来了。 天明一见幕北寒,立即放下书,迈着小短腿儿奔过去:“义父,教我练剑!” 幕北寒弯腰将他抱起,跟没看见东临火越似的,抱着他往院子里去:“今天给你展示飞雪寒霜剑法。” “多谢义父!” 东临火越望着他们离开,忍不住追上去几步:“天明,你爹我剑法也很出众的!不如爹亲自教你啊?!” 天明冷静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父皇有时间,还是带妹妹去看雪吧!听闻妹妹很想学绣花,父皇若是有空,也可以教一下的。” 东临火越噎住,这死小子,真的只有一岁吗?! 兮雨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东临火越的面颊,适时来了一句:“父皇,兮兮想要学绣花……” 东临火越眼睁睁望着幕北寒把他儿子拐走,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当初澹台惊鸿带着俩包子过来找他时,幕北寒便说要做义父。他以为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谁料竟还当真了。只要一得空,便将天明带着,偶尔去狩猎,偶尔在城楼上观摩士兵排练阵法,偶尔也向他展示北幕的上乘剑法。 现在在天明心中,他这个亲爹已经等同于“不靠谱”的代名词,而幕北寒则成功晋级为比亲爹还亲的爹。 东临火越摇摇头,果然冰块内心之腹黑强大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而桑若刚回到临时休息的房间,便看到房间里坐着个人,正是黑鹰。 黑鹰起身,单手负在身后,整个人透着比从前更加稳重的气息。 “你怎么来了?”桑若说着,在旁边倒了杯水喝。 黑鹰磨磨蹭蹭凑到她身后,他比桑若要高出一个头,这样一站,整片阴影便将桑若整个人覆盖起来。 桑若有点不大自然地走开些,“你来做什么?” 黑鹰垂眸舔了舔唇角,轻声道:“我听锦书说,你一路上都在挂念我?” 桑若面皮一红,“她又在胡说了!” 黑鹰又凑近几步,脸上是难以抑制的笑:“她还说,你晚上睡觉时,曾经叫过我的名字……” 桑若又往后退,后背抵到墙壁上,面前大片阴影投下,她面色红得厉害:“她胡说的话你也信!” “桑若。”黑鹰忽然唤了一声。 “嗯?”桑若抬眸,他的眼里全是认真。 “海岛爆炸得那一刻,我跟着他们沉入水中。漆黑冰冷的海水里,我想的不是别人,而是你。我觉得,我大约是爱上你了。”他负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手中拿着一枝梅花。 “冬天的花都谢了,我只找到了这个。”他挠了挠头,有些懊恼。 桑若接过,忽然听得背后的窗外发出一阵阵哄笑声。她回头看去,窗外不知何时密密麻麻挤了一群暗卫,都是她和黑鹰的朋友。 她连耳尖都红了,将梅花摔到黑鹰胸前,红着脸跑了出去。 黑鹰暗叫不好,白了眼这些起哄的兄弟们,紧忙追了出去。 而城主府花园里,白洛曦和白沉香正腻歪在一处,你剥个橘子喂我,我热壶小酒给你。 白洛曦的美貌依旧令人惊叹,得了爱情的滋润,眉宇之间戾气尽消,再加上做了母亲的缘故,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韵味。 白沉香宠她宠得不行,几乎事事都听她的,完全有一种要将她宠上天的架势。两人生得是个男孩儿,叫做白年,还在雪城里被白易照料。 “哥哥,等这场战事了了,咱们再生个女孩儿,好不好?” “好。”白沉香将橘子瓣儿喂进她嘴里,眼神之中都是宠溺。 不远处,幕北寒抱着天明过来,他将天明放到亭子里,摸了摸他的脑袋:“义父给你演示一遍飞雪寒霜剑,你看好了。” 天明乖巧地点头,幕北寒摘下白毛大氅,一身云纹锦袍衬得他如玉如霜,风姿卓绝。 他手持长剑跃出亭子,剑光飞闪,雪花飞扬。 白洛曦挑眉,戳了戳天明的小脸蛋:“为什么要跟他学剑?你父皇也不差啊。” 天明淡淡瞥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哎呀你这孩子,这是什么态度?!”白洛曦一把拧住他的耳朵,白沉香忙过来帮忙劝,“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白洛曦松了手,盯着一脸倔强的天明,“你知道他像谁吗?” 白沉香望了眼在雪地里练剑的幕北寒,笑道:“像是陛下。” “若非这眉眼像极了东临火越,我定要以为,他是倾城和皇帝的私生子。”白洛曦一手托腮,忍不住伸手摸了把天明脑袋上的冲天辫,被天明嫌弃的一把推开。 天明紧盯着雪地,生怕错过幕北寒任何一个动作似的,眼睛眨都不眨。 白洛曦跟着望了眼幕北寒,鄙夷地道:“你还怕他不肯教你吗?只要你开口,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你义父都会帮你摘下来!谁叫你义父喜欢你娘亲呢!” “曦儿!”白沉香轻声呵斥。 天明转头朝白洛曦扮了个鬼脸:“真是话多!” “我可是你舅母哎,你这是什么态度?!”白洛曦气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 天明小短腿儿在空中蹬了半天也踢不到白洛曦,忙抹起眼泪,冲着幕北寒大喊道:“义父救我!坏女人要打我!” 白洛曦扶额,无奈转向白沉香:“我错了。这腹黑告状的性子,还是像东临火越啊……” 而在北幕连占六座城池时,南方,同样是血雨腥风。 顾宏虽然年轻,可熟读兵法并学以致用,即便对上久经沙场的柱国将军秦明,也依旧保持不落下风。虽然最终没能够成功保住夺来的一座城池,却也好歹没有输掉任何城镇。 895.第895章 比起她,少了神韵 双方僵持在白州城一带,兵营隔着白水河遥遥对望。 东临长锋此次乃是御驾亲征,大有一鼓作气攻下天照城的意思。 只是顾宏在东临长锋到来之后,反倒不出兵了,死守在白州城内,让东临长锋完全没有进攻的机会。 长期的拉锯战让他心生疲惫,便领了几个心腹,一同在锦州城寻欢作乐起来。 锦州城的青楼格外多,其中最大的一座称为“花锦院”,里面搜罗了各方美女,环肥燕瘦、春花秋月、各有美貌。 这一夜,他照旧来到花锦院,传闻今夜将会有花锦院的头牌献舞,因此花锦月热闹非凡,十里八乡的贵客都赶了来看,将座位挤得满满当当。 东临长锋坐在二楼雅间,注视着下方的舞台,见一些朝臣也偷偷摸摸挤在人群里等着看热闹,便随口问道:“这位花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怎能引来这许多人?” 一名心腹谄媚道:“据说这位花魁娘子,名为薰儿,真真有着闭月羞花之貌,乃是闻名于这一带的大美人!不过这位薰儿姑娘卖艺不卖身,不知公子是否有幸,能够得薰儿倾身相许!” 另一位心腹拍了下他的脑袋:“公子乃万金之体,薰儿姑娘能够侍奉公子,乃是她的福气!” “是是是,是属下说错话了!” 东临长锋薄唇微扬,“有意思。” 花锦院的老鸨登上舞台,陪笑道:“今夜贵客盈门,真是蓬荜生辉!老身知道大家都是冲着薰儿姑娘来的,话不多说,有请薰儿姑娘!” 台下掌声如雷,过了会儿,只听得丝竹管弦声起,丝丝白雾涌上舞台,朦朦胧胧之中,一位身着白色长裙的少女抱着琵琶袅袅上台,轻纱遮面,朝众人微一鞠躬,声音酥软:“薰儿献丑了。” 丝竹管弦起了个调,便息了下去。台下一片安静,莫薰儿纤长白嫩的手指划过琴弦,只听得一串起调,她双眼含笑,竟将琵琶抬起,横置于肩后。 反弹琵琶。 东临长锋的眸光动了动,听闻当初倾城在南羽之时,便是以一曲反弹琵琶名扬天下的。 只是可惜,他一直无缘一睹她反弹琵琶时的风采。 他托着腮,想起过往的一切,素来冷硬的唇角扬起一抹柔和的笑。 ——是,我喜欢你。可那又如何,我喜欢你,与你无关。幕倾城,你只需知道你是我的囚犯,就足够了。 ——朕东临长锋,这一生,必定要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恋最美的人! ——倾城,做我的皇后。 ——我只是,喜欢你…… 他的眸中满是回忆与思念,而下方舞台上,袅袅青烟之中,莫薰儿舒展修长窈窕的身躯,随着琵琶声起,已经吟唱至高潮: “如此的太多,谁会铭记着 轮回谁能懂得,这份情舍不得 曾留下紫金钵也堕落成魔 如今爱难割舍,入眠梦里忐忑 你回首,渡河,留我一人寂寞 叹凡尘多迷惑,犹如飞蛾扑火 分不清这是佛还是心魔 菩提树下静坐,宿命难敌因果 合掌明镜空,念却阿弥陀佛……” 歌声缥缈,含着无边无际的轻愁,直叫台下的人听罢仍回味无穷,只觉肝肠寸断。 “合掌明镜空,念却阿弥陀佛……”东临长锋细细品味着这词儿,目光落在舞台上,莫薰儿抱着琵琶,朝众人微微福身,退了下去。 见东临长锋眸中有着异样,旁边的下属笑道:“主子,属下去给主子铺个路?” 东临长锋转向他,那下属明白他的心思,立即媚笑着前去办事了。 花锦院三楼,莫薰儿有一间独属于自己的闺房。她坐在梳妆台前摘下面纱,镜子中的那张脸美貌无匹,透着灵气,叫人心动。 老鸨走进来,晃着手中银票,笑容满面:“好女儿,今夜,可有一笔大生意!” “大生意?”莫薰儿对着镜子挑眉,“又是哪家的员外?或是城里的地主?妈妈,您说过,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再高的价钱,我都看不上!我要的,是高门里的正经夫人身份!” 老鸨笑得老脸都成了朵菊花,“什么员外、地主,都不是!”她靠近莫薰儿,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莫薰儿一愣,旋即欣喜若狂:“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老鸨说着,拍了拍她的脸蛋,“你的好日子可要到了,当上娘娘的那天,可别忘了妈妈我!” 莫薰儿笑靥如花,“瞧妈妈说的,没有您,哪有今天的薰儿!” 两人又凑一块儿说了会子话,老鸨便退了出去,将东临长锋请进来。 莫薰儿脸上画着淡妆,有些紧张害怕,不敢看他,只是跪拜下去:“民女薰儿见过圣上!” 东临长锋在软椅上坐了,环视四周,这间闺房很干净,珠帘高卷,床铺整齐,弥漫着一股花香味。 他示意莫薰儿起身,莫薰儿有些拘束,又有些兴奋,小心翼翼给他倒了杯茶,双手奉给他。 东临长锋接过,她才敢抬眸悄悄望他一眼。 然而仅仅是这一眼,她便彻底沉沦下去。她从未见过,这样潇洒不羁的男人…… 一双单凤眼如刀般凌厉,修眉入鬓,鼻梁如山般高挺,薄唇轻抿,身姿修长,整个人透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尊贵。 沉静之中,莫薰儿红了脸,悄悄思索着对策。 像他这样尊贵的男子,身边不会缺女人。她比不得那些世家小姐出身显赫,她唯一吸引这个男人的,兴许只是她的美貌或者才情。 所以,她必须将最初的印象保持下去。 她想着,坐到窗边,抱起琵琶,轻声道:“民女再为陛下弹奏一曲?” 东临长锋抬手示意她弹,莫薰儿放平心境,努力将自己最好的水平发挥出来。 如水琴声之中,东临长锋闭起眼,似是进入到琴境里。 一曲结束,他睁眼,莫薰儿有些忐忑地等着他的点评。 “比起她,少了些神韵。”他淡淡道。 莫薰儿眼中掠过失望。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但是最拿手的技艺被这样评价,还是有些难过。 896.第896章 贵妃姐姐 “不过,比起一般人,已经算不错了。”东临长锋笑着走到她跟前,忽然伸臂将她拦腰抱起。 莫薰儿吓了一跳,想了想,小手轻轻揪着他的衣襟,轻声道:“圣上,民女卖艺不卖身……” 东临长锋将她放在软榻上,俯身盯着她的双眼,声音低沉沙哑:“对朕,也不卖身吗?” 这样的东临长锋,霸道而迷人,莫薰儿几乎看呆了。 趁着她怔愣之际,他的大掌探进她的裙下。莫薰儿低呼一声,他已经解开她的衣带。 “圣上,不要,不……啊……!” 在她欲拒还迎之中,东临长锋将她整个占有。 红鸾帐暖,一室旖旎。女子的呻吟断断续续,勾人至极。 一个时辰后,这场云雨终于结束。东临长锋搂着她躺在床上,轻轻抚摸着她洁白圆润的肩头,淡淡道:“没想到,你还是少女。” 莫薰儿满面娇羞,往他怀中钻了钻,“民女虽沦落风尘,却也是洁身自好之人。” 东临长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朕明日一早便赎你出去。” 莫薰儿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圣上也要薰儿随军同行吗?” “怎么,你不愿意?” “不,薰儿乐意至极……只是,只是薰儿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莫薰儿低垂着眉眼,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传说东临的妖妃幕倾城惑乱宫闺,这才导致东临四面受敌,江山不保。薰儿害怕,自己也落了个‘妖妃’的名号……” 她话未说完,却敏锐地察觉到从东临长锋身上散发出的冷意。 她抬头看去,东临长锋的单凤眼中一片冰冷,说出的话更是残酷无比:“‘妖妃’二字,不是每个女人都担得起的。” 他说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倾城她有着倾国之貌,她的风华举世无双,她的隐忍与智慧,超越了太多人。什么妖妃,不过都是百姓的谣传和妄言。即便她真的是妖妃,你,也不配与她共同一个称呼。” 莫薰儿被这样的东临长锋吓到了,哆嗦了下,忙识时务地道歉:“是薰儿鲁莽了……薰儿向圣上赔不是,圣上莫要生气……” 东临长锋见她还算识相,怒意消了不少。莫薰儿起身,小心翼翼穿上外裳:“薰儿伺候圣上沐浴?” 翌日清晨,东临长锋将莫薰儿带回了大帐。 大帐内,秦南、秦柏、秦明、秦隐及其他大将都在,一同商讨着攻城大计。见东临长锋回来,众人行过礼后,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女人身上。 莫薰儿对众人福了福身子,低垂着眉眼并不言语。 东临长锋对迎上来的司礼监太监吩咐:“赐嫔位。” 莫薰儿一愣,旋即美眸中涌上狂喜。大帐中其他人纷纷道贺,眼里却没什么惊奇。反正他们家主子自打从秦国都城出来,一路收了不少美人,这一位也算不得稀奇。 而大帐内的屏风后,李明珠身着绣百花锦袄,脖子上戴着一只垂璎珞的八宝项圈,耳垂上挂着上好的珍珠坠子,整个人华贵而美丽。 她享用着桌上的精美点心,精致的脸上满是漠不关心。 那日·中毒,和秦南离开海国,多亏中途遇上鹿无尘。鹿无尘说田阳雪给她的药根本就是假药,于是亲自给她配了真正的解药,身上的痛楚才彻底缓解。 后来鹿无尘离开海船,说是要去见故人,可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说起来,她身上的毒也不知是何人所下。当初和裴九打完架,就开始疼,鹿无尘说大约是毒素顺着伤口进入了身体内。 她当即就想到因为东临辰前的死,裴九对她的恨意,且当时又刻意用指甲挠伤她,肯定是将毒药藏进指甲里,借着打架达到下毒的目的。 她回想着,美眸之中流露出浓浓的憎恶。过了会儿,她描绘精致的红唇又勾起一抹恶毒的笑,不过听闻裴九被活生生地烧死在未央宫,这个死法倒是解气。 她想着,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上前为东临长锋解下斗篷,笑道:“陛下回来了。” 莫薰儿悄悄抬眸望了眼李明珠,她身上都是宝玉衣装,看起来高贵非凡。她猜测,这位一定是宫中那位诞下大皇子的李贵妃,便福身见礼:“妹妹见过贵妃姐姐,贵妃姐姐万福!” 李明珠瞥了她一眼,笑道:“妹妹不必这般客气。”说着,望了眼准备众人,执起莫薰儿的手往外大帐外走去,“陛下和众臣议事,咱们先离开吧。” “是。”莫薰儿望了眼东临长锋,有些不大情愿地随李明珠离开。 一走到帐外,李明珠便放开她的手,一脸漠然地往自己的帐篷走去。莫薰儿咬了咬唇,跟了上去:“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不理妹妹?” 李明珠失笑,转身望着她:“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什么姐姐妹妹,谁跟你是姐姐妹妹!” 她说罢,颇有些不耐烦地进了帐篷。 莫薰儿呆愣在原地,显然没料到李明珠会是这般态度。 明明刚刚在大帐中时,还亲热得很…… 她垂下眼帘,大约,宫中的女子,都是如此吧? 司礼监的小太监过来,称为她安排好了帐篷。她跟着过去,帐篷从远处看还挺大,只不过进去了才发现,这里面已经住了近十位美人。 那小太监笑道:“这些都是陛下一路封的妃嫔,莫嫔娘娘可要好好儿跟诸位娘娘相处啊!” 说罢,便转身离去。 莫薰儿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待遇,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花锦院时,她好歹也是千人捧万人捧的头牌,睡得房间不知比这好多少倍! 大帐里的美人们看见莫薰儿,见她容貌并没有多少出挑的地方,便都抱之以轻视的微笑。 莫薰儿有些泄气,可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只得背着包袱进去,找了张空床坐下。 李明珠的帐篷内,燃着暖暖的炭炉。她倚在贵妃榻上,小丫鬟芳儿替她抱来一只手炉,将手炉塞进她身上的小毯子下面:“娘娘这是怎么了,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897.第897章 吻 “皇上又封了个花魁娘子做嫔妃,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李明珠冷声。 芳儿笑了笑,将炭炉拨的旺些:“娘娘才貌双全,又有御史大人护着,这后宫里的女子,谁能威胁得到娘娘的地位?” 两人说着,角落摇篮里传出哭声,芳儿忙将小宝宝抱出来,李明珠接过,眉头微微蹙起。 博儿这眉眼渐渐长开,看得出一点都不像东临长锋。 若是认真仔细地看,定能看得出这孩子与秦南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即便用秦南与东临长锋是表兄弟这个借口,可也没有孩子生得与表兄弟这般相像的。 “母妃……”东临博很聪慧,还不到一岁,便已会走路和说话。 李明珠注视着他的脸,很是烦恼。 芳儿知晓自家主子在烦恼什么,轻声道:“大皇子殿下与秦家关系匪浅,想必秦家会护着大皇子的。” 言外之意,便是到了非常时刻,秦家会舍弃东临长锋,而保全这个孩子和秦南。 毕竟,若是事情暴露,牵连的不止是李明珠和东临博两个人,还有秦南乃至整个秦家。 “你说的不错。”李明珠注视着火炉里燃烧的炭,精致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他一定会护着本宫的。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做好这个贵妃。” 芳儿见她把心事放下,也跟着开心起来,“今日那个莫薰儿,生着一副狐狸精模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反正现在也不攻城,闲着无事,娘娘可要耍着她玩?” “她不过是个蠢笨女人罢了,还不值当本宫使手段。”李明珠笑靥如花,“你再跟本宫说说,天下的人是怎么辱骂幕倾城的。看着她倒霉,本宫就高兴!” 芳儿应了声,又开始绘声绘色给李明珠描绘民间盛传的关于幕倾城与东临观月的丑事。 李明珠听得不时夸张哈哈大笑,最后道:“若是陛下能攻下天照城,幕倾城就沦为阶下囚了!到时候,本宫要把她送到军营犒赏三军!” 她笑得花枝乱颤,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这一生已经没有机会再见林瑞嘉。 她这一生,将会断送在那个她看不上眼的莫薰儿手中。 与此同时,东临观月的马车已经抵达天照城。 皇帝马车入京,百姓们却无一夹道围观。整座天照城冷冷清清,来往行人都默默做着自己的事,压根儿没人在乎东临观月他们。 林瑞嘉透过车帘将天照城的情景收入眼中,心中了然。大约这些百姓,是对东临观月的统治失望透顶,才会如此吧? 毕竟,哪有皇帝摆足架子御驾亲征,结果到了场输掉一座城池,便在第二天赶着赶着回来的? 可笑,可悲。 东临观月将她脸上变化的神情收入眼底,有些不悦:“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林瑞嘉声音淡淡。 东临观月垂下头,一头银丝未加束,散漫地垂落在腰间和前额,遮挡住了他的单凤眼。 他其实很想做好这个皇帝,可是每当坐上那个位置,他的心里就莫名的涌起一股异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于是,深藏心底的那只暴虐的野兽就会窜出来,就会不停地在胸腔里嘶吼怒骂。他面对朝臣时的暴虐,尽都来源于此。 可他知道,他其实,并不残酷啊。 马车停了下来,魏言在外面轻声道:“陛下,娘娘,已经到了。”说着,呈给东临观月一顶帽子。 东临观月将一头白发挽了起来,戴上帽子,侍从挑开车帘,他下了车,亲自将手递给林瑞嘉。 林瑞嘉却不肯碰触他的手,扶着车框小心翼翼跳下车。 东临观月收回手,还未说话,林瑞嘉便转身,带着桑果等人,往含章殿而去。 他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入夜之后,他坐在御书房中处理连日落下的折子,却完全看不进去。他将折子推到桌子一角,双手抱住脑袋,那些银丝白发尽皆落到他的面前。 他忽然抬眸,盯着灯盏,已经是冬天了,却有一只小小的白色飞蛾在灯盏边翩飞。不要命似的,拼命撞击着灯盏,想要飞进那一点最亮的灯芯之中。 他看了好半晌,起身抓起一旁架子上的帽子,往外面走去:“去含章殿。” 守在外面的魏言愣了愣,忙一甩拂尘,正要高唱让龙辇过来,东临观月拦住他:“走过去吧。” 从御书房到含章殿大约要走两刻钟。他走到含章殿前,守在外面的宫女正要行礼,却被他示意免礼。他径直走了进去,板栗和小鱼正拥着温暖的大氅和手炉坐在屋檐下打瞌睡。 屋檐下悬挂着一排八角宫灯。它们在寒风之中微微摇曳,散发出温暖的明黄色光芒。 无数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坠落,无边无际,就着那一排暖黄色的朦胧光晕,可以清晰地看见它们飞舞坠落的痕迹。 他站在雪地里,温润的单凤眼凝视着透着一盏灯火的窗户,她捧着书卷的身影倒映在窗上,看起来单薄而纤弱。 “陛下。”魏言举着伞过来,刚倾斜到东临观月的头顶,他抬手示意他退下。 魏言望了眼透着光亮的窗户,弯腰退了下去。 东临观月戴着帽子,身着锦白长衫,外面披着一件银狐毛大氅。雪花落进深厚的毛领之中,衬得他面庞如玉,姿容绝世。 他轻轻张口,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之中迅速弥散。 他抬步,缓缓走进寝殿之中。 板栗和小鱼睡得香甜,压根儿没发现他进去。 林瑞嘉正看着书,听见脚步声响起,抬眸看去,便见他挑了厚重的布帘进来。 她的目光又落在书卷上,东临观月走过来,从她手中抽出书卷放到旁边,在她带着不满的目光之中,伸手扣住她的头,俯身重重吻了下去。 这个吻霸道而缠绵,带着飞蛾扑火的决绝与壮美,周身溢出的悲伤,几乎要将林瑞嘉整个人湮灭。 他辗转流连于她的唇上,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停下这一吻。 898.第898章 生辰礼物 他松开口,两人的唇间有一条银丝拉开来,暧·昧而带着情·欲的味道。 寂静之中,东临观月凝视着坐在软榻上的女子,她抬手一个巴掌扇到他脸上,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半分犹豫。 东临观月捂着脸,声音很轻:“你不喜欢我吻你?” “不喜欢。”她回答得干脆,无半分拖泥带水。 他那温润的单凤眼中弥漫开悲伤,他取下帽子,银白的发丝垂落下来,在烛火的照耀下折射出银金色的光。脸颊上的五个指印,清晰地泛着红。 他颓然地坐下,“连你也嫌弃我。” 寝殿里的气氛冰冷低沉,外面有梆子声起,已是子时了。(古代子时表示新一天的开始) 东临观月抬头,望向窗外飘落的雪,声音很轻:“今日,是我的生辰呢。” 林瑞嘉愣了愣,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黑发,单凤眼中有着恋慕:“若是让我许下一个生辰愿望,那就是重新拥有这样的黑发。” 林瑞嘉不语。她知道,这一头银发若是出现在朝臣们眼中,定会让众臣不安,震荡的朝廷,会更加动荡不安。 东临观月依旧注视着落雪,声音平静:“真想要一份礼物。” “司礼监不给你准备吗?”林瑞嘉也有些诧异。 皇帝生辰,司礼监不至于连寿宴都不办。 东临观月笑得虚弱,“他们举办的,是另一个不属于我的寿辰。可今日,才是我真正的生辰。” 林瑞嘉听不大懂他的话,东临观月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呐,倾城,送我一份礼物吧?随便什么,都可以。” 他的眼中满是渴望,带着祈求之色,那双像极了东临火越的单凤眼,几乎让林瑞嘉无法拒绝。 过了会儿,屋中弥漫出黑椹水的酸甜味道。 东临观月坐在一张绣墩上,林瑞嘉站在他背后,旁边架子上放着一盆乌黑发紫的黑椹水。 她拿牛角梳蘸了蘸水,小心翼翼往他的白发上涂去。 “《备急千金要方》曾载,‘黑椹水渍之,涂发令黑’。我以前从未试过,不过这医书所载,大约都是真的。”她说着,低垂了眉眼,小心翼翼地将他的一缕长发拉直,用牛角梳一点点梳下来。 东临观月注视着面前的青铜镜,单凤眼中是止不住的笑意:“头发黑了呢。” 林瑞嘉将那一缕染好的长发放到一边,又接着帮他染其他的白发。 角落的香炉静静散发出袅袅梨花香,屋外白雪纷飞,屋内灯光温暖,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东临观月注视着镜中林瑞嘉低垂的眉眼,他躁动了多日的心忽然沉静下来。 没有谁比他更希望,这一刻能够地久天长。 而另一边,秦军大营内。 莫薰儿坐在床上,其他美人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兴奋地等待着什么。 她靠近旁边床位的美人,轻声问道:“这位姐姐,这都入夜了,你们打扮得这样漂亮,做什么?” 那女子笑道:“瞧你,不懂了吧!这晚上到了,你说咱们打扮漂亮给谁看?自然是给陛下看得呀!你等着吧,过会儿就有小太监进来宣召人过去为陛下侍寝。” 莫薰儿懵懵懂懂地坐着,过了会儿,果真有小太监挑了帘子进来,环视众女子一眼,拉长了音调,尖着嗓子道:“陛下有旨,宣张美人——” 莫薰儿看过去,只见一名姿色中上的女子惊喜地起身,随着那小太监往外走去。 她旁边的女子啐了一口,轻声道:“又是张漫!她这个月,都伺候陛下五次了!” 莫薰儿转了转眼珠,小心翼翼问道:“姐姐,这位张美人,生得并不如姐姐,为何能够独得圣上恩宠?”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女子翻了个白眼,“这个张漫,姿色只是中上,偏生了一双和东临皇妃一模一样的眼睛!圣上看中的不是她,是那双眼睛啊!” “眼睛?”莫薰儿想了想,刚刚她有特地留意张漫的容貌,那双眼睛的确称得上等。那是一双高贵的凤眸,透着几分灵气,让她平凡的五官都鲜亮了起来。 那女子悄声道:“听闻啊,咱们这些女子,都是因为和东临皇妃有几分相像,这才被陛下宠幸的!” “东临皇妃,是那个叫幕倾城的妖女吗?” “嘘!这话可千万说不得!”那女子望了眼四周,拉住莫薰儿的手,好心道,“好妹妹,你年纪这么小,放到外面都是招人疼的。可后宫里,却是不管你年纪大小的。你千万记住了,莫要再提‘妖女’这个词,否则若是给圣上听到,定是要倒霉的!” 莫薰儿想起昨夜在花锦院闺房,东临长锋因为她说了幕倾城是红颜祸水而生怒意,顿时明悟。原来,陛下心里所爱,是那位叫做幕倾城的女人…… “多谢姐姐提醒!”她忙向那女子道谢,“我叫莫薰儿,还不知姐姐姓名?” “我姓解名丽,你叫我解姐姐就好了!” “多谢解姐姐!” 却说那名叫做张漫的女子被带去沐浴更衣后,才送进东临长锋的营帐。东临长锋坐靠在床上,手中持着一卷兵书,就着烛火翻阅。 张漫被用红锦被包裹着送到床上,东临长锋示意那两个小太监退下去。 大帐之中只剩两人,十分安静。她从被脚处小心翼翼地爬到上方,在东临长锋胸前钻出来,冲他微微一笑,那双凤眸倒映着烛火,美丽而魅惑。 东临长锋伸手抚摸着她的那双眼,瞳眸中掠过深深的思念。 张漫用脸颊贴着他的掌心,姿态撒娇而又带着讨好的意味。 东临长锋将兵书放下,吹灭了帐中烛火,将她压在了身下。不过一时半刻,床上便传出女子辗转娇羞低吟的声音。 第二日一早,张漫回了营帐,其他女子们都抱之以艳羡又嫉妒的目光。 张漫则面带桃色,俨然是得宠妃嫔的模样。 莫薰儿站在角落,眼里全是羡慕。过了会儿,帐中其他美人都出去盥洗,她独自待在帐中,抚摸着床头的那面琵琶,眼神之中闪烁着淡淡的野心。 899.第899章 有用的人,才不会被舍弃 她曾听闻,这位幕倾城就是曾经凭着一曲反弹琵琶而艳名满天下的南羽临安郡主。大约,皇上为她赎身,也是因为她那晚表演了反弹琵琶吧? 那么,这便是自己与幕倾城相像的地方了。 若是能好好利用…… 她想着,美眸中满是欣喜。 莫薰儿花了三天时间和数千两银票,终于从东临长锋的小太监口中套出了一个消息:东临长锋每天黄昏,会独自去蒙山脚下的温泉沐浴。 于是这一日用过午膳,莫薰儿便抱了琵琶,以练琴为借口出了大帐,一路悄悄往蒙山而去。 她走了一个时辰才到达蒙山,穿过无数灌木丛,她终于看见掩藏在树木后的山洞。她进入山洞,山洞墙壁上嵌着一颗夜明珠,大约是东临长锋留下的。 夜明珠的光很亮,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山洞内冒着热气的几眼温泉。 她将琵琶放到地上,自己褪去全部衣物,轻轻泡进温泉之中。 她将自己洗干净,又在温泉中发了会儿呆,再看向洞外时,天色已近黄昏。 她穿上带来的浅紫色轻纱罗衫裙,这是她衣裙里唯一一件紫色的衣裳。 她赤脚跳到温泉最中央的那块岩石上,面朝洞内,黑发不加束地散在背后,怀抱琵琶,坐下后摆了一个最为撩·人的姿·势。 她随手拨弄了下琴弦,心跳得有些快。 过了会儿,外面响起脚步声。她低下眉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传闻中那个清高孤傲不可一世的女人。 东临长锋缓步从洞外走进,看见温泉岩石上的女人时,愣了愣。 她身着紫裙,香肩半露,看起来分外诱人。 莫薰儿强烈压抑住内心的紧张,轻轻弹奏起那一曲《镜花折子》: “多少年,锦绣成堆视等闲 高楼塌,金珠玉粒在喉间 立墙垣,依旧是目空一切 任落魄,又管谁冷心冷面……” 她的声音带着悲怆,努力想要还原林瑞嘉的歌声,因为不曾听过,所以只能凭据自己的想象来唱。 东临长锋默然地立在温泉外,这首曲子,她唱的并不好。可他的脑海之中,却莫名浮现出相府水香小榭里,林瑞嘉肩负琵琶,凤眸悠远,唱弹着这曲子的模样。 那样的倾城,一定十分迷人。 他盯着莫薰儿的背影,声音沙哑:“你是谁?” 莫薰儿回头,似是才看到东临长锋,吓了一跳,忙不迭起身行礼:“参见陛下……” 她有些惶恐似的,努力想将脚丫子藏进裙子里,结果反而让那双小巧洁白的脚丫彻底呈现在东临长锋眼前。 东临长锋身子一动,已然掠至她身边。岩石并不大,他的到来让她脚下一滑,忍不住往水中倒去。 东临长锋长臂一伸,揽住她的纤腰,莫薰儿惊恐地望着他,像是只受惊的兔子。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冷冷问。 “臣妾……臣妾听闻蒙山有温泉……臣妾久居闺阁,从未见过温泉,臣妾一时好奇……” 东临长锋听罢,松开手,只听得巨大的水声,水花四溅,莫薰儿整个人掉进了温泉里。 她惊惧地抬头望着这个灿若神明的尊贵男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下一秒,东临长锋褪去外衣,跳进温泉里,将她抵在岩石上,“你刚刚,是在模仿倾城,想要勾引朕?” 莫薰儿瑟瑟发抖,只觉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令她无法抗拒的高贵,威压逼人,令她不敢直视他的眼。 东临长锋松开手,莫薰儿刚要松口气,他将她翻转过来,水下,他另一只手直接撕开她的衣裙。只一个挺身,便进入了她的身体。 莫薰儿高吟一声,他已经开始有节奏的律·动。 旖旎水声里,东临长锋的声音透着带情·欲的沙哑:“恭喜你,成功勾引了朕……” 莫薰儿的呻·吟夹杂着痛苦和欢愉,她趴在岩石上,整个人绷紧了身子,“臣妾……臣妾并非是要勾引陛下……” “朕不喜欢嘴硬的女人。”东临长锋冷声说着,动作越发快了。 “陛下……”莫薰儿鼓起勇气,忽然转身,双臂勾住他的脖颈,“臣妾没有李贵妃娘娘的尊贵身份,相貌上也没有任何像倾城郡主的地方。臣妾所有的,不过是一腔爱陛下的心!” 她的眼里满是真挚:“臣妾不求其他,惟求陛下的一份怜惜!臣妾可以去学倾城郡主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臣妾只求陛下不要舍弃臣妾!” 她的姿态放到了尘埃里,满满都是对幕倾城的敬仰和对东临长锋的尊敬与爱慕,让东临长锋无法说出“你不配”这种话。 他伸手将她脸上的湿发捡开,“只要你对朕有用,朕是不会舍弃你的。” 莫薰儿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臣妾一定会做对陛下有用的人!” 山洞外,最后一丝夕阳已经落下。洞内的夜明珠散发出碧绿色的光。羞人的事还在继续进行,女子的呻·吟高高低低响了一夜。 这一夜以及今后的许多个夜晚,莫薰儿都牢牢记住了,她必须要做对东临长锋有用的人。 因为只有有用的人,才不会被轻易舍弃。 而东临国天照城内,东临观月的黑发并未被朝臣识破。可每日上朝,他都要大发一通脾气。因为每天早上都没有好消息,不是北幕破了几座城,就是多少士兵被杀。 今日一早,又有消息传来,说是整个北疆都沦陷了。 北疆的沦陷,意味着北方的广大平原地域将直接面对北幕大军的铁蹄。 “萧和呢?!”东临观月怒声。 “萧将军他,他撤离了北疆,现在屯军在升羊城……”报信的信差擦了把汗,战战兢兢不敢看东临观月的脸色。 太和殿上一片沉静,气氛压抑,所有大臣都低着头,唯恐一个不小心触怒了东临观月。 安静之中,东临观月忽然起身,猛地掀翻了面前的龙案:“饭桶!他吃着朕的俸禄,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吗?!庸才!” 他大骂着,提着剑下了御阶,猛地一剑刺进了信差的心口。速度之快,没有人来得及阻拦。 900.第900章 唯独,没有残酷 那信差倒在血泊之中,大睁着双眼,显然没料到会遭此横祸。 东临观月抽出剑,群臣震恐,他在殿下转了一个圈,双眼泛红,似是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众臣接二连三地跪了下去,纷纷口呼“陛下饶命”。 萧战擦着额头的冷汗,好声劝道:“陛下,如今北幕大军已经距离咱们不到百里,咱们万万不能起内讧啊!” 诸臣纷纷点头称是,东临观月狂笑着,随手抓出一个官员,长剑直接捅进了他的肚子里。 长剑捅穿到他的后背,东临观月双目赤红盯着其他人:“你们是觉得,朕没有能力治理这个国家吗?!你们是不是都想投靠东临火越了?!说话啊!” 他一把抽出滴血的长剑,随手将那名官员扔到地上,“朕费尽心机,终于得登大宝,你们现在,是都要背叛朕吗?!朕给你们高官厚禄,你们都忘了?!” 众臣战战兢兢,这位新皇的心思,他们实在是捉摸不透。他说发火就发火,说杀人就杀人,一点预兆都没有,实在是叫人恐慌。 萧战对侍候在殿里的一名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会意,忙悄悄出了太和殿,一路往含章殿而去。 含章殿内,林瑞嘉正坐在窗下缝制一只小肚兜。水红色的绸子,上面缝了片片圆圆的荷叶,看起来可爱极了。 桑果双手捧脸,笑容美滋滋的:“娘娘的手艺真好!小公主若是看见了,定是会喜欢的!” 林瑞嘉笑了笑,剪断手中的丝线,那名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朝她行了个礼:“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陛下在金銮殿杀人了!” “杀人?”林瑞嘉失笑,“那朝堂之上,有人吗?” “这……”小太监愣了愣,说道,“正在早朝,诸位大人都在,怎么会没人呢?” “猪脑子!”桑果狠狠敲了下他的脑袋,“我们娘娘的意思是,这朝堂上啊,狼狈为奸、蛇鼠一窝,什么朝廷大员,一个个的人模狗样,根本都是江山的蛀虫,算不得是人!” 那小太监摸着脑袋,颇有些无奈:“娘娘,您若是不去,可就要酿成大祸了!陛下突然发疯,恐怕只有娘娘能阻止了!” 林瑞嘉悠闲地将肚兜收好,另扯了块明黄色的绸布:“谁派你来的?” 小太监低着头,偷眼看林瑞嘉,小声道:“萧大人派小的来的……奴才知道娘娘与萧大人有过节,只是江山社稷面前,娘娘也不该小气才是……” “你这小奴才,口齿倒是伶俐。”林瑞嘉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小金子!”那小太监约莫只有十四五岁,生得清秀,小心翼翼答道。 桑果噗嗤笑出声,“小金子,我还小银子呢!哈哈哈哈!” 小金子面色尴尬,悄悄望了眼林瑞嘉:“娘娘,您快过去瞧瞧吧?您若是去晚了,这朝堂上,还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呢!” 林瑞嘉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起身道:“带路吧。” 小金子面色一喜,忙“嗻”了一声,喜不自禁地在前面开路了。 林瑞嘉一行人来到太和殿,还未进去,便听得里面传来怒吼:“朕的江山稳固得很!你们休要危言耸听!什么北幕大军夺取北疆,东临建国这么久,谁能横渡整个北疆,谁能打到天照城脚下!你们这帮庸官,就知道白拿朕的俸禄!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小金子擦了把汗,眼巴巴望向林瑞嘉,林瑞嘉缓步走进,只见大殿上躺了七具流血的尸体,其他官员瑟缩在角落,不敢看东临观月的脸。 整个朝堂,失去了原本的庄重与端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东临观月正要发狂杀另一个人,林瑞嘉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他低头看去,她的凤眸中带着深深地悲悯与祈求。 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凤眸里满是哀伤。 只是这流泪的一瞬,他赤红的双眸忽然就软了下来。 那双重新恢复温润的单凤眼凝视着林瑞嘉,他伸手,轻轻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珠。 “你在为谁流泪?”他轻声问。 “为一个逝去的故人。”林瑞嘉轻声答。 东临观月薄唇微扬,忽然就笑了,指着自己的心脏,声音透着刻骨的难过:“倾城,我没有死啊!我还好端端站在这里,我站在龙椅下,站在金銮殿中,我并没有死啊……你试试,我的心,还在跳动呢!” 他说着,伸手捉起林瑞嘉的手贴在右胸前。 他的心跳坚实有力,透着磅礴的生命力。林瑞嘉却只是缓缓地垂下手,默默地扫了一眼地上血流满地的尸体:“你的心还在跳,可他们的,却永远都不会再跳动了。” 东临观月愣了愣,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又听她轻声道:“观月,我并非同情他们。你的朝堂上,本就没有值得同情的人。我只是,同情曾经的你。” “观月,你的性情里,有卑微,有执着,有温柔,有暴戾,可唯独,没有残酷。” 她说着,轻轻伸手抚摸他垂落的一缕黑发,“既然抢了他的位置,那便替他做好皇帝该做的事。若是不会,就努力去学。你这样,不仅伤害了他,还伤害了自己。更甚者,你伤害了天下人。” 东临观月默默地望着她,握了握剑,剑尖摩擦在地,血液顺着剑尖在地面晕开一朵血花。 片刻之后,他“哐当”一声丢了剑,“如果我现在改,还来得及吗?我现在努力做一个好皇帝,还来得及吗?” 他的眼中满是期望,仿佛小孩子在父母出远门后回来,盼望着礼物的眼神。 林瑞嘉抿了抿唇,想要说来不及,可面对这样的目光,怎么也说不出口。 东临观月的眼神逐渐转为失望,林瑞嘉瞥了一眼萧战,转身走出大殿。 他看着她消失在殿外,颓败地坐在了地上。 群臣弓着背,对他拱手行了退礼,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 大殿之中只剩他一人,他发出长长一声叹息,转头望向那纯金的龙椅,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 901.第901章 曾是他半生所求 须臾,他缓缓起身,朝它走去。 他在龙椅前站定,抚摸着冰凉的黄金龙头,这张椅子,曾是他半生所求。 可为何如今,这椅子对他,竟半分吸引力都没有了。 甚至,这贵重万分的椅子,比不过雪地里盛开的一枝鲜活梅花…… 他垂下眼帘,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与此同时,升羊城外。 北幕大军和裴家军连营百里驻扎在山脚下,看起来蔚为壮观。 山腰的一块平地上,摆了黑木桌椅,幕北寒坐在椅子上,身披白貂毛大氅,正对着纷纷扬扬的落雪。 他并未撑伞,雪花落在他的头顶和身上,将他衬得美如仙人。 桌上摆着一只白水晶水壶,他手中持着一只白水晶底嵌粉桃花的杯盏,正漠然地独自饮酒。对面同样摆着一只白水晶桃花杯盏,这一对,正是当初林瑞嘉亲手制作,送给他的新婚礼物。 他摩挲着杯盏,遥望着升羊城方向,桃花眼中神色莫测。 许久之后,他饮尽杯中酒水,执起白水晶酒壶又添了半杯。 身披紫貂绒斗篷的东临火越缓步而来,在他对面坐下,端起另一只空着的水晶桃花杯,添了一杯酒。 “棠梨酒……你何时喜欢喝这种烈酒了?”东临火越闻了闻酒香。 幕北寒从他手中夺下那只酒杯,将酒水泼洒到雪地里,“别用这一只杯。” 东临火越盯着他,默默拿起另一只普通的白瓷杯倒了酒,一口饮下,单凤眼中都是不耐:“别再想着她了,她是我的人。” 幕北寒呼出一口气,白色的热气在雪中弥漫开:“是啊,她已经是你的了。所以,我连思念的权力都没有吗?” 东临火越将白瓷杯放下,沉默半晌,望了眼升羊城的方向:“我不喜欢她被人惦记。冰块,你我之间,可以分享很多东西,可唯独她,不可以。” 雪花簌簌落下,天地之间,沉静得诡异。 “我不会让她伤心的。”沉默许久之后,幕北寒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东临火越有些无奈,他这话的意思有两个。第一,若嘉儿与自己过得开心,他便成全。第二,若自己哪里惹嘉儿不开心,他便会将嘉儿带走。 这样的执着让他无言以对,只能倒了杯酒,敬他。 两人又商量了会儿攻城的事,便一起下山了。 对两人而言,拿下天照城是迟早的事,最关键的,是怎么确保嘉儿无虞。 而在北幕快要打到天照城时,南边的东临长锋也终于取得一点进展。 东临长锋手下谋士除了秦南,新近得了位厉害的军师。这位军师不是别人,正是莫薰儿。 这夜大帐里,东临长锋与她云雨过后,正躺在床上休息时,莫薰儿贴着他的胸膛,手指画着圈圈,软声道:“陛下若想攻下顾宏所守的白州城,臣妾有一良计。” 东临长锋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里,只是靠着床头,手持书卷,声音淡淡:“说来听听。” “白州城的倚仗,不过是顾宏一人罢了。若是换了守城的将军,还怕攻不下白州城?” 东临长锋望向怀中女子,“如何换对方的将军?” 莫薰儿娇笑道:“陛下熟读兵书,岂不闻三十六计之中,有一计称为反间计?市井之人常常说东临的新皇暴虐无道,轻信小人。若是陛下让他以为顾宏不肯出战是因为早已投靠了咱们秦国,你猜,那位新皇,会不会立刻撤掉顾宏的职?” 东临长锋眸光微闪,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这是谁告诉你的计策?” 莫薰儿愣了愣,蹭了蹭他的胸膛,声音轻软:“陛下说过,只有薰儿成为有用的人,才不会被舍弃。薰儿,一直在努力……” 她的声音透着真挚,东临长锋知晓她没撒谎,便捏了她的脸蛋,亲了一口,“做的不错。” 莫薰儿心中暗喜,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尽是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 东临长锋将她按在床上,两人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这条计策很快被交给秦南执行。秦南听到时,愣了愣,显然没料到竟然还有人比他更快想出破城之计。他试探着问东临长锋是何人所想,东临长锋却没将莫薰儿透露出来。 秦南只得立即去办,他将计策完善了些,命人带着无数金银珠宝快马加鞭赶去天照城,利用钱财,在天照城的市井之中不停传播关于顾宏的谣言。 东临观月的耳目很快将这些市井传言禀报给他,彼时他正在含章殿与林瑞嘉共进午膳中,听罢大怒,一把掀翻了堆满精致菜肴的桌子,“顾氏小儿,怎敢如此!来人,去将顾宏召回来!” 林瑞嘉手中还持着银筷,见满地狼藉,便将银筷递给旁边的板栗,淡淡道:“坐下。” 东临观月愣了愣,却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 那暗卫不知留下还是离开,林瑞嘉开口道:“这是东临长锋的反间计。” 东临观月闻言,单凤眼中顿时掠过明悟。东临长锋对白州城进攻不下,想来定是着急。而他这一计策,让自己召回顾宏另派大将前去,那大将见防守这一战术被皇帝忌惮,必然会想方设法出兵。可这一出兵,便算是中了东临长锋的圈套。 那暗卫也若有所悟,林瑞嘉抬手示意房中的人都下去,亲自挽袖给东临观月倒了杯茶:“顾宏此人,我曾见过几面。虽然年轻,可眉宇之间都是正气,绝不会轻易投向他国。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是我冲动了。”东临观月垂下头。 他也不知怎的,这段时日以来,他的脾气越来越难控制。有时候明明不想发火,可下一刻,身体却动了起来,骂人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他努力想要克制,可最终却只是徒劳。 他曾找过南楚开安神的汤药,但是吃了许多服,却依旧没什么作用。 林瑞嘉抬头看他,微微蹙眉,他两鬓的头发,又显白了…… 她伸手去他发顶拨弄了下,果不其然,里面的,也都发白了。 “东临观月。”她的表情有些凝重。 902.第902章 不过是假死罢了 “嗯?” “我怀疑,你的身体,出了大问题。”她收回手,面容却依旧严肃。 东临观月将刚刚快速的心跳平缓下来,笑道:“哪有什么问题。现在除了这头白发,其余的,都好好的……” 除了白发,以及无法控制的脾气。 林瑞嘉见他如此,也不想多言。反正身体是他的,他死了对她也没什么坏处。 见她不悦,东临观月望了眼地上的狼藉,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笑道:“这里太乱,去外面看看雪吧。” 含章殿外,两人并肩而立,东临观月静静望着漫天落雪,唇角止不住地上扬:“你刚刚说,那传言乃是东临长锋的反间计。你,是在帮我吗?” 林瑞嘉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东临观月心中窃喜,他低头注视着身边的女子,他从未觉得,这样靠近过她。 不止是身,更是心的靠近。 林瑞嘉却不自觉离他远些,只静静一个人站着。 尽管她如此,东临观月却觉得,已经很满足。 两人沉默着站了一会儿,一位短发少女披着斗篷,从雪地里走了过来。 林瑞嘉一眼便认出是上官柳,她不愿见她,便转身回了殿内。殿内已经被宫女清理干净,她在软榻边坐了,随手捧起一本书翻阅,却没有心思看进去。 外面传来了上官柳的声音:“南楚今日身子不爽,让属下来给陛下探平安脉。” 声音渐渐近了,站在门口的魏言挑了帘子将他们二人放进来,上官柳瞥见林瑞嘉,薄唇扬起一道浅浅的弧度。林瑞嘉只做没看见,死死盯着手中的书卷。 东临观月在软榻上与林瑞嘉隔着矮几坐了,上官柳为他探脉,闭着圆眼睛探了半天,最后睁开眼怪怪地望着他,“你的身体,很正常。” “我知道。”东临观月淡淡道。 就是因为探脉显示一切正常,可实际却并不正常,这才是诡异的地方。 上官柳转向林瑞嘉,林瑞嘉的目光仍旧落在书卷上。 上官柳颇有些不耐烦,直接抓了她的手按在矮几上,不容她挣扎,两只随便一搭,便张口道:“虚火过盛,平常多吃些下火的。” 说完,将旁边的药箱往肩上一扛,转身就要离开。 林瑞嘉瞪着她的背影,若是自己有功夫傍身,定要这个女人为外祖母偿命! 上官柳声音含着不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瞪我!你再怎么瞪,我也不会少块肉!” 说着,掀了门帘走了出去。 林瑞嘉气恼不已,将手中书卷扔到旁边,趴到软榻上,因为生气而脸蛋通红。 上官柳的来历她不清楚,不过很厉害就是了。现在她没有把握对付她,只能按兵不动。 只是,未免有些憋屈。 东临观月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半空又收了回来,轻声道:“你外祖母的事,抱歉了。” 林瑞嘉沉默以对。 东临观月起身,“时辰不早,我该走了。” 语毕,一脸愧疚地起身,朝殿外走去。 等到他们都走了许久,林瑞嘉才渐渐坐起来,有些懊恼自己。外祖母被杀,她落在敌人手中,却还在对他们仁慈。甚至,甚至她刚刚还帮了东临观月对付东临长锋…… 她是脑子进水了吗?! 第二日,大雪初停,难得的冬阳照耀着大地。 林瑞嘉用过早膳后,忽然起了出去走一走的心思。她带着桑果和板栗,一路往御花园而去。门口的侍卫大约是受了东临观月的命令,并未阻止她。 她裹着毛领斗篷,捧着暖炉走进御花园,刚在亭子里坐下,便看见不远处的小路上来了两个人。 上官柳身着白色长裙,上身套了个橘色毛领小马甲,一头短发还未长长。她推着一只轮椅,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黑发黑眸,一脸懵懂,任由她推着他往前走。 林瑞嘉眯起眼睛,那个男人,是夜冥吗? 上官柳注意到林瑞嘉,调转了轮椅的方向打算往回走,林瑞嘉却快步出了亭子,拦在她面前,目光落在那男人脸上:“夜冥?!你没有死?!” 男人回头看了看上官柳,又望向她,声音透着无知:“你是?” 林瑞嘉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上官柳,上官柳蹭了蹭鼻子:“他现在是我的人了。” “那一日,你没有杀他?” “我怎么舍得杀他?”上官柳唇角微扬,俯身轻轻抚摸着夜冥的脸颊,“我爱他都来不及,怎么会杀他?不过是假死罢了,你也当成了真,真是愚蠢!” “他的头发和眼睛……” 上官柳不耐烦起来,“这些人,都是药老的试验品!药老能够将他们变成蓝发蓝眸的样子,自然也有本事将他们变回来!只需要一粒逆转丹,什么都可以搞定!你真是愚蠢!” 林瑞嘉并不在乎她出言不逊,只是在夜冥面前蹲下来,直视着他漆黑的眼睛,凤眸里带着神采和希冀:“你能恢复成正常人,真好。” 夜冥注视着她,背对着上官柳,忽然对她眨了眨眼睛。 林瑞嘉的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起身,将道路让开。 上官柳抬起下巴冷哼一声,推着夜冥离开了这里。 桑果和板栗跟过来,望着他俩的背影:“夜侍卫真可怜……” 林瑞嘉翘起玫瑰花瓣似的唇角,阳光投洒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衬得她越发美貌出尘。 她抬头望着暖暖的日光,这冬天,也并非那般寒冷刻骨。 而几天之后,顾宏依旧稳坐将军之位,并不见有人来传召他回京。 东临长锋直接问了秦南到底怎么办事的,秦南将事情说了一遍,想了想,补充道:“东临观月现在已是热锅上的蚂蚁,论理,他听见这样的消息,会焦急上火才对。再加上疑心病重,应当会立刻将顾宏召回。他的朝中并无可用之人,能够阻止他召回顾宏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东临长锋的眸光微暗,他不说,他也知道是谁。 秦南摇了摇头:“微臣早先便与陛下说过,那个女人留不得。可陛下,偏偏不听……” 903.第903章 争个长短 东临长锋抬手示意他出去,秦南望了他一眼,无奈地退了下去。 李明珠携着亲手做过的糕点进来,倚进他怀中,笑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什么地方不顺心?” 她正说着,大帐帘子被挑开,莫薰儿带着糕点也出现在帐中。莫薰儿望了眼他们二人,有些尴尬,忙行过礼后打算退出去。 可她这样撞上门来,李明珠哪里肯轻易让她走,笑道:“妹妹怎的这样见外?好像做姐姐的排挤了你似的,快过来坐吧。” 莫薰儿偷眼见东临长锋并无异议,只得唯唯诺诺地在两人旁边坐下。 李明珠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她,玉手攀上东临长锋的肩头,另一手拿起矮几上的冰皮梅花酥喂到他唇边:“陛下,快尝尝臣妾亲手做的点心。” 东临长锋咬了一口,点心酥糯可口,“还不错。” 李明珠笑靥如花,转而看向莫薰儿,“妹妹做的是什么点心?不如拿出来一块儿吃?” 莫薰儿望着桌上那碟冰皮梅花酥,颇有些为难。 “妹妹?”李明珠又催了一声。 莫薰儿只得从食盒里取出糕点,那是一盘做成梅花形状的馒头,除了造型好看,并无其他可取之处。 李明珠随手拿过一个,掰开来,里面什么馅儿都没有。 她不禁掩唇轻笑,“这糕点,就跟做人一样。不仅要外貌好看,内里,也得有东西。否则,就等同花瓶了。妹妹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莫薰儿低垂着眉眼,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内心恨得不行,声音却依旧顺从:“姐姐教训的是。” 李明珠将掰成两半的糕点丢回盘子里,擦了擦手:“本宫与陛下还有话要说,你出去吧。” “是……”莫薰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将糕点盘子装回食盒,转身迅速离开了帐篷。 她走之后,东临长锋才笑道:“你何必与她争个长短?” 李明珠望着他,声音透着认真:“陛下心里那个女人是谁,臣妾一清二楚。可这些女人,都是借着模仿那个女人来上位,臣妾看不惯。” 她说着,给东临长锋倒了杯酒,眼帘低垂,遮住了她认真的双眸:“陛下,那个人,世上只有一个。其他人,再怎么相像,也不是他。” 东临长锋喝了酒,她又接着倒。 他按住她的手:“那么,你究竟是怎么舍得对他下手的?” 李明珠愣了愣,转向他,东临长锋冰凉的手缓缓抚摸过她的脸蛋,“这张脸,从清纯到妖艳。每日里画着这样浓重的妆容,你不累吗?” 李明珠抿了抿唇,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爱他,却亲手杀了他……李明珠,你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叫人害怕。”东临长锋低低笑出声,“你究竟还做过多少恶毒的的事,是朕不知道的?” 大帐里一片寂静,矮几上的烛火幽幽燃烧,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许久之后,李明珠红艳的嘴唇微微勾起,整个人贴上东临长锋的身子,鼻尖触碰着他的,声音慵懒:“如今,臣妾身心都属于陛下了,陛下何必计较那么多?” 东临长锋挑起她的下巴,声音带着情·欲:“征服蛇蝎美人,未必不是一种乐趣。” 两人一同倒在软榻上,片刻之后,满室都是春光。 而大帐外,莫薰儿提着食盒,孤独地回了自己的帐篷。其他美人都纷纷抱之以嘲笑的目光,笑她的自不量力,笑她的不知进退。 莫薰儿却根本没把她们的嘲讽眼光放在眼里。她在青楼待了那么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年轻貌美的受客人恩宠,年老色衰地被弃如敝履。 对她而言,女人用来立足的,绝不能是美貌。以色侍人不会长久,唯有靠才情、性情来博取恩宠,这份恩爱才会长久。 ——只要你对朕有用,朕是不会舍弃你的。 她将这句话记得牢牢地,她要做的,是对东临长锋有用的人。 在别的美人就寝后,她躺在床上,依旧在绞尽脑汁地去想该如何攻城。她从小到大学习的都是如何取悦男人,她从未读过兵书。 可现在,唯有替东临长锋解决麻烦,才能在他身边获得一席之地。 天快放亮时,她第一个起床,一夜未睡使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憔悴。她洗漱过后,坐在梳妆台前,本想拿胭脂扑脸,可左右照了照镜子,眸中暗光闪过,她将胭脂放下,就这样起身去用早膳。 解丽有些不解:“好妹妹,你今日看起来怎么这般憔悴?” 莫薰儿笑容虚弱,“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两人说着,用了早膳,莫薰儿出了大帐,偷偷去见东临长锋。 因为那日在山洞中发生的事,东临长锋待她与别的女人多少有些不同。她轻易进了他的大帐,见他满脸怒容,朝他福了福身子:“陛下万福金安!” 东临长锋没有理睬她,只是一个人坐在大椅上生闷气。刚刚他召来幕僚和将军,竟每一个人拿得出攻城的良方,着实让他气恼。 莫薰儿在他脚边跪坐下来,轻轻为他按摩小腿:“陛下不必忧心,臣妾已经有了破城的良策。” 东临长锋望向她,她起身,附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东临长锋愣了愣,旋即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将她揽进怀中,赞道:“朕的三十谋士,竟比不过你一个女子!” 莫薰儿笑容腼腆:“陛下的人都是君子,臣妾一介女流,才能不顾脸面想出这等计策……” 东临长锋见她这般识相,丝毫没有矫作骄傲之态,不由龙心大悦,命令手下拿来金银珠贝赏赐于她,更直接命人将她的行礼搬去自己的营帐,与自己一同吃睡。 莫薰儿大喜过往,起身朝他磕头谢恩,小脸上红扑扑的,让东临长锋愈发喜爱。 李明珠正在帐中逗东临博,秦南从外面进来,见她如此悠闲,不由蹙眉,声音低沉:“你到底在做什么?别的女人都爬到你头上去了,你还在这里逗小孩?!” 904.第904章 怜取眼前人 李明珠淡淡瞥了他一眼,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不屑:“谁爬到本宫头上去了?” “那个莫薰儿!”秦南没好气,在一旁坐下,扫了眼东临博,见他的眉眼愈发像自己了,不由更加烦闷,“这个孩子,怕是留不得了!” “你当初与我做那事之时,怎么没想过那事原是做不得的?”李明珠冷声,“有本宫在,这个孩子,谁都别想动!” “若是叫人发现端倪,你我二人都无葬身之地!”秦南怒声,“所以我叫你现在努力稳固圣宠,争取圣上的心!你倒好,呆在这里与一个小孩子搅合着!” “那个莫薰儿成不了大器!”李明珠白了他一眼,“不就是比别的嫔妃多了几日宠爱么,若是本宫想,本宫夜夜霸占陛下,也没人敢说什么。” 秦南冷哼了声,“你若有本事,也住进圣上的大帐里啊!” 李明珠愣了愣,转向他,敛去脸上的不屑:“你说什么?那个叫莫薰儿的,住进了陛下的帐篷?!” “东西都搬过去了,还能有假吗?!” 李明珠的手微微僵住,注视着东临博的小脸,脸上出现了少见的凝重。 她见过东临长锋宠幸别的女人是什么样,可从没见过,他让别的女人搬进他的大帐里…… 这个莫薰儿,看上去平平凡凡,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能让东临长锋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她攥着东临博的小胖手,咬着唇,半晌都没说话。 秦南见她如此,知晓她是把话听进去了,便起身离去。 他刚出帐篷,便碰到正朝这边走过来的秦柏。秦柏身着盔甲,有些不悦:“堂哥,你怎么往李贵妃帐篷里去?也不怕被圣上忌惮?” 秦南挥挥手:“无妨。” 秦柏又道:“陛下正四处找你呢,快去吧。” 秦南去了东临长锋的帐中,帐中只有东临长锋与莫薰儿两人。莫薰儿对他行了个礼,东临长锋示意他坐。 她给他倒了杯茶,便乖觉地退到屏风后。 “不知陛下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东临长锋手指叩击着桌面,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轻笑:“之前那一计虽然失败,可出发点却是正确的,那就是调走顾宏。而既然东临观月不肯调走他,那么只有咱们来了。” “陛下的意思是?” “伪造东临观月的圣旨,派人潜入白州城交给顾宏。顾宏虽然用兵如神,可为人过于耿直,再加上他忠心不二,所以此人定会十分好骗。” 秦南明悟,却又有些好奇,“这条计策十分狡诈,不知是何人为陛下所出?” 东临长锋的目光转为幽凉,秦南知晓他不悦,只得住了口,起身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莫薰儿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东临长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若是能拿下白州城,朕晋你为妃。” 莫薰儿满面欣喜,对东临长锋福了福身子,乖巧道:“那么臣妾先恭祝陛下能够顺利夺城!” 东临长锋将她抱到腿上坐着,抚摸着她的脊背,脑海之中出现的,却是那一抹单薄纤弱的紫色身影。 一颦一笑,历历在目。 不知她现在,是否还好? 莫薰儿望着他眼神之中那一抹无法消散的思念,心中一痛,整个娇软的身子都倚进了他怀中:“陛下,臣妾想到了一句诗。” “哦?”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莫薰儿双眸之中,都是真挚。 “不如怜取眼前人……”东临长锋薄唇上扬,单凤眼中含着点点笑意,“薰儿可是嫌朕还不够怜爱你?” 莫薰儿笑了笑,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薰儿只想要和陛下长相厮守……薰儿,会做对陛下有用的人的。” 另一边,秦南的动作很快。他找人模仿东临观月的笔迹捏造圣旨,又请工匠私刻东临的玉玺印,之后又找了个嘴巴最厉害的谏官,命他带着圣旨潜入白州城,见顾宏。 这谏官绕了三天,最后终于得以进入白州城。他雇了一顶东临官员喜欢乘的软轿,又雇了一批下人,穿过重重守护,终于得以见到顾宏。 顾宏正研究地图,听闻钦差到来,忙不迭出门迎接。这谏官端着钦差大人的架子,将圣旨念了一遍,顾宏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旁边有心腹劝他谨慎,这谏官却道:“将军死守白州城足有一两个月,换了任何主子都要起疑的。现在陛下召回将军,不过是想询问个究竟。将军骑快马,十几天功夫便能折返。只要将军命手下守好城池,还愁白州城被破?” 顾宏想想也是,便好酒好肉款待了他,又将白州城内部署了一番,晚上即刻带着圣旨和两名随从,往天照城方向而去。 这谏官在第二日离开,一出白州城,便迅速与城外的秦国人接应。他回到大帐,将城内的部署情况告诉了东临长锋,东临长锋大喜,命人即刻准备,出兵攻打白州城。 被顾宏留下来守城的是一名骁勇善战的小将,他见秦柏率兵在城楼下方严阵以待,虽心痒难耐想要应战,可想起顾宏的吩咐,只得站在城楼张望,不敢出兵。 一旁有东临长锋派进去的细作,怂恿道:“将军若是趁着大将军不在,斩杀秦军大将,想必等大将军回来,定会重重有赏。” 那小将听着,心动不已,又听秦柏的人在下方大骂:“东临的人,可是怕了我们秦国?!一个个像个缩头乌龟似的,有本事出来应战啊!” 那小将被激怒,再加上旁边的细作挑拨,顿时怒火中烧,拔了剑,高喊出声:“开城门!” 一旁有人劝,可这小将哪里听得进去,带着本部三千人马,径直下楼出了城门。 对面青州城城楼上,东临长锋见对面的人出来,线条凛冽的薄唇勾起浅笑,“对方中计了。” 莫薰儿为他拿来手炉,笑靥如花:“恭喜陛下又得一城池。” 905.第905章 一统东临 东临长锋推开她的手,从腰间抽出长剑,径直往城下而去:“男儿当浴血沙场,这种东西,还是女儿家留着用。” 莫薰儿转身,他的斗篷消失在拐角处。过了会儿,她趴在城楼上,看见身着龙袍的男人骑着一匹战马,冲进了战场里。 她满眼都是爱慕与崇敬,这样的男人,才是她莫薰儿所爱的男人。 战场上你来我往,秦柏的人迅速包围住那三千人马,秦南则带着大军,从刺斜里杀了过来,径直往白州城而去。 白州城上的守将忙大喊落城门,然而为时已晚,秦军流水似的涌了进去,将城门边的官吏和士兵尽皆诛杀。 那名小将被东临长锋一剑斩于马下,他高高举起长剑,“秦国的男儿们,去年的冬天,咱们占领了东临的三座城池,今年的冬天,咱们定要杀入天照城里,揪下昏君,一统东临!” “揪下昏军、一统东临!” “揪下昏君、一统东临!” “秦皇万岁!” 铺天盖地都是有力的呐喊,秦军纷纷冲进白州城内,将守城将士尽皆诛杀。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白州城城楼上的旗帜,就换成了秦军的旗帜。 所有士兵都热血沸腾,大喊出声,整个战场、整座白州城和青州城,都在沸腾。 东临长锋被下属高高举起,在这一刻,他的将士,彻底臣服于他。 青州城,莫薰儿小脸上满是笑意,同样为东临长锋开心。 正当她极目远眺时,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挡了本宫的路。” 莫薰儿愣了愣,回头看去,李明珠一身锦衣华缎、满头珠翠,高贵美艳如神仙妃子。 她低下头,退到路边,李明珠微抬着下巴,声音不咸不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莫要以为能够住进陛下的帐篷,你便是独一无二的了。” 她说着,将手递给莫薰儿。 莫薰儿望着那只手愣了愣,芳儿呵斥道:“娘娘让你扶她下楼,你怎么这样蠢笨?!” 莫薰儿低下头,扶住李明珠,委委屈屈地扶着她往下方而去。 李明珠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冰冷,扬手便给了她一个巴掌:“怎么,让你搀扶本宫,你不乐意?” 莫薰儿捂着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强烈压抑住内心的愤怒,软声道:“妹妹不敢……” 说着,重新扶起李明珠。 李明珠冷哼了声,享受着她的伺候,一步三摇地走下台阶。她上来,就是为了在她面前树威。 秦宫之中没有皇后,她李明珠就是当之无愧的“皇后”。 尽管她并不爱东临长锋,可任何女人,都休想越过她去。 她们走到城下,便见城门大开,东临长锋一骑当先,黑色斗篷在风中翻飞,猎猎作响。 他瞥见在李明珠面前伏低做小的莫薰儿,一把将她捞起,让她坐在他的身前。 众将士见此,纷纷大笑出声,莫薰儿面颊通红,却听东临长锋朗声道:“此次能够顺利拿下白州城,薰儿功不可没!朕在此宣布,晋莫嫔为妃,赐字‘珍’。” 莫薰儿没有料到他会在三军将士面前给予她这项荣耀,顿时喜得不行,想要下马谢恩,却被他按住,声音柔和:“带你去个地方,咱们好好庆功……” 他话音落地,一夹马肚,那匹烈马立即狂奔离开。 李明珠眼睁睁望着他们消失在视野中,将手中锦帕拧成了结,气得无法面色发红:“竟然是她出的计……” 芳儿小心安慰无果,也替她着急,只得暗暗派人去请秦南来。 而东临长锋带着莫薰儿,径直来到那座温泉山洞内,抬手将她扔进温泉池内,莫薰儿面带娇羞,东临长锋褪去衣裳跳下来,伸手将她禁锢在怀中,两人你侬我侬,恩爱许久方才罢休。 对莫薰儿而言,今天是她这些年里,最圆满的一天。 却说顾宏带着两个随从一路赶往天照,赶了七天路,在快要到达天照城,停下吃茶时,却听得乡野之民议论纷纷:“听闻白州城被攻陷,想必秦皇不日便要打到天照城南了。咱们东临南北受敌,可该如何是好?” “嘘,这种话,咱们还是少议论为好!若是给官差听见,定要拿咱们问罪的!” “是是是!” 这些人说完,便不再言语,只紧张地吃茶。 顾宏两眼一翻白,差点晕死过去。他的手下忙将他扶起来,他转向那二人,声音透着不可置信:“二位说白州城失陷,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其中一个望了望四周,轻声道,“你可不知,那守城的顾将军不知去了哪里,听说,秦军可是在一个时辰之内拿下白州城的!秦军这战斗力,当真是叫人咋舌!” 顾宏拼命压抑住内心的怒意,从怀中扯出圣旨,猛地撕成了两半:“奸细误我!” 两个手下面面相觑,顾宏将那撕碎的圣旨扔到地上,起身站了半晌,目眦欲裂,因为愤怒,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其中一名手下轻声劝道:“事已至此,若是将军还是去天照,恐怕新皇不会让将军好过。不如,咱们一同投靠了北幕?” “我生来是东临的男儿,怎能投靠他国?”顾宏正义凛然,话音落地,便闻得不远处响起拍掌声。 三人看去,只见一名年轻贵公子坐在轮椅上,手下推着他缓缓朝这边过来,正是张朝剑。 张朝剑朝顾宏拱了拱手:“将军大义,在下佩服。若是将军愿意,在下张朝剑愿意将将军藏入府中,等待圣上归来。” 三人不解,张朝剑笑了笑,“请借一步说话。” 而天照城皇宫之中,东临观月也收到了东临长锋攻下白州城的消息。他努力想要压抑住怒火,却无法抑制似的,将报信的信差刺死在殿下。 他站在殿中,拄着剑,温润的面庞隐隐浮现着一股青灰之色,看起来甚是可怖。 群臣跪地,惶恐不敢言。他一言不发地拖着剑走到殿外,径直往含章殿而去。 906.第906章 杀她 金銮殿内的官员们望着地上那具死尸,试探着问萧战:“相爷,陛下他暴虐至此,咱们该如何是好?” 萧战盯着那具还在流血的死尸,头一次对东临观月生出了无力感。 论血缘,他该是他的亲舅舅。可东临观月的态度,根本不曾把他当舅舅看待。甚至于连他唯一传递香火的儿子,如今还失去一臂,瘫痪在床。 “相爷?”那官员又唤了一声。 萧战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众朝臣又是一阵惊恐,皇帝靠不住,如今丞相也不管事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还能支撑多久? 东临观月提着剑奔进含章殿,含章殿里空空如也,只有桑果等几个小丫鬟在玩骰子。 他整个人仿佛发疯一般,持着剑找遍了含章殿上上下下,最后终于在小花园里看见了背对着他的林瑞嘉。 她正坐在小池塘边的大椅上,安安静静地做一只小虎头鞋。 她身着浅紫色绣梅花的锦缎修身小袄,八福长裙在大椅上铺展开来。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银簪挽起,简约中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端庄美丽。 冬阳撒了她一身,她的面庞洁白如玉。 他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过去,剑身上还有血液一点点淌下来,渗进雪地之中,红得鲜明,触目惊心。 林瑞嘉对他的靠近浑然不觉,只是专心致志地坐着那只虎头小鞋。 这是为天明做的,虎头很可爱,两只小小的明黄色虎耳朵里透着粉红,虎须是黑色的丝线,小鞋子后面还缀了小珍珠。 她捧着虎头鞋,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想着美好的未来,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东临观月在她背后站着,默默举起了剑。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前方的地面上,阳光从背后投射过来,背后之人举剑的影子清晰可见。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旋即,强稳住乱跳的心,轻声道:“你来了。” 东临观月愣了愣,她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今日,怎么这样早就下朝了?” 他缓缓放下剑,声音平静:“东临完了。” 林瑞嘉转身看他,明艳的眉眼里都是浅浅笑意:“东临不会完的。” 东临观月望着她,她将虎头小鞋放到篮子里,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眸子里有着心疼:“你这些天,憔悴了许多。我中午为你做菜,好吗?” 东临观月盯着她温柔的眉眼,单凤眼中神情莫辩。过了许久,他扔下剑:“好。” 两人并肩往含章殿而去,林瑞嘉提着篮子,不由回头望了眼雪地里那柄带血的剑,后背早已被汗湿透。 直到她独自进了小厨房,掩上房门,才背靠着墙壁,大口喘起粗气。 她有些后怕地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刚刚在花园里,他要杀她…… 她勉强站好,想要往前走,却惊觉腿软得厉害。她扶着墙壁,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东临观月,他就像是一枚随时会爆炸的火药,她自以为能够控制住他,却根本没想到,他现在几乎就像是个疯子。 这世上,又有谁能够控制住疯子? 她扶着墙壁缓缓蹲下,将头埋进臂弯,哭得愈发厉害。 汹涌的眼泪让她的情绪发泄了许多,她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案台边,伸手去择菜,可手指却抖得厉害。 她抽泣着,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做好三盘菜肴。 她将菜肴放到托盘里,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端起来往外走去。她将托盘交给寒蓉蓉,自己先去闺房补妆。 若是让东临观月发现端倪,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东临观月见端菜来的不是林瑞嘉,面色当即沉了下去。林瑞嘉换了套衣裳姗姗而来,脸上陪着笑,他的脸色才和缓些。 林瑞嘉示意桑果拿来美酒,给他满上一杯:“冬日喝些酒,能暖胃。” 东临观月望着她倒酒的手,那只手晶莹洁白,保养极好。 他喉头动了动,抬手示意殿中伺候的宫女们都下去。桑果等人望向林瑞嘉,见她没有异议,只得掩门退了下去。 外面的冬阳不知何时没了,阴云密布,昭示着一场暴雪的来临。 东临观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冬笋吃下去。 “很鲜。”他说。 “和上好的鸡汤一起煲的。”林瑞嘉说着,面带笑容给他夹了个鸡腿,“这个是酱鸡腿,你尝尝。” 东临观月嚼了几口,却有些食不知味。他抬眸望向对面的女子,她面容静默,一副出神的模样。 想了想,他开口道:“倾城,北幕快要打到天照了。” “嗯。”林瑞嘉夹了一片冬笋放在盘子里,却无心食用,转头望向窗外,那些雪花又开始飘落。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东临观月眸光闪动,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倾城,我不会放手。” 林瑞嘉知晓他现在情绪不稳定,不敢激怒他,便低下头,整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模样。 东临观月一把将她拽到怀中,生怕失去她一般,将她的脑袋紧紧按在胸膛上。他望向窗外的落雪,单凤眼中有着深深的缠绻。 倾城,即便到了最后的时刻,我也不想放手。 错过了开始,请别再让我错过结束…… 另一边,东临长锋的兵马进入了白州城,安抚城中百姓后,便在城主府稍事休息。 秦南来大厅见他,“陛下,听闻北幕已经兵临升羊城下。想必不出十日,必将夺下升羊城,剑锋直指天照。” 东临长锋摩挲着玉扳指,俊朗冷硬的脸上带着思虑,“若是被幕北寒拿下天照,咱们这一趟,算是功亏一篑了。” “陛下要吞并东临,就得比北幕更早入主天照。微臣还听闻,北幕军中,有一位凭空出现的‘战神’,像极了东临火越。”秦南说着,眼中掠过担忧,“若他果真是东临火越……”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秦南拱手:“既然无论怎么星雨兼程,都无法赶在北皇前面拿下东临,那么,不如干脆划地为治。打到哪里,便将哪里归入咱们秦国边界。” 东临长锋摩挲着玉扳指,半晌都未说话。 907.第907章 事情败露 秦南见他如此,试探着问道:“陛下心里,可是还挂念着那个女人?陛下是想要为她夺取东临?” 东临长锋抬眸,秦南垂下眉眼:“恕微臣多嘴,她如今身负‘妖妃’之名,陛下将她纳入后宫,只会引起百姓震恐,对陛下失去信心。她这样的女人,绝不能入后宫。无论是陛下,还是东临火越,都不可能再纳她为妃。” “那么,朕费尽心思打这江山,究竟有何意义?”东临长锋冷声。 “陛下是秦国的开国皇帝,秦国将千秋万代延续下去。扩张领土,势在必行。”秦南掷地有声,“陛下绝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毁掉千秋霸业!” 东临长锋紧紧盯着他,他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满面都是凛然。 一股无力感从东临长锋心底升起,他抬手示意秦南下去。 他知道秦南说的都对,只是…… 只是,他怎么舍得放弃?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去救她……难道,要再次拱手让给东临火越吗?! 他苦恼不已,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莫薰儿在城主府的小厨房最里面练习做点心,背对着门口,忽然听得一个小丫鬟清脆的声音响起:“弄一碟五香花生米和半斤熟牛肉,送来贵妃娘娘的房间!” 厨房里立即有厨子应了,那小丫鬟又叮嘱了两句,才离开。莫薰儿回头看去,从背影看,这小丫鬟正是芳儿。 她有些踌躇,这李明珠晚上是要和陛下共进宵夜吗?可晚上陛下大宴群臣,她应该没有机会啊! 她想着,不禁多留了个心眼。 到傍晚时,东临长锋在城主府大宴功臣,李明珠等人也赫然在席。 酒席过了一半,李明珠借着酒醉离去。随时注意着她莫薰儿见状,也借着更衣的名义离开了酒桌。 因为刚刚拿下白州城,城主府内还一片混乱。她一路悄悄尾随李明珠,竟也没被发现。李明珠进了休息的厢房,她在外面站了会儿,见没什么异样,正皱着眉头准备离开时,突然发现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这个男人左右看了几眼,见四周无人,方才推门而入。 莫薰儿吓了一跳,刚刚那个男人,若是没看错的话,乃是御史秦南! 芳儿搬着个小绣墩从屋里出来,在屋檐下坐着把风。莫薰儿见前面没办法靠近,只得偷偷绕到厢房屋后,借着树丛的掩护,在窗下蹲了,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里面传出对话声: “我说过,这个孩子留不得了!” “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忍心?!我今日找你过来,可不是为了商量如何除掉博儿的!” “那你想如何?!他一天天长大,圣上他一定会发现不妥的!” 莫薰儿捂住嘴,仅仅这关键几句话,便让她骇得不轻。“博儿”指的应当是东临博,东临博不是皇上的孩子吗?!怎么听李明珠和秦南的口气,东临博是他俩的孩子?! “秦南,你是秦家的长孙,只要你想,秦家就完全可以改立新君!东临长锋他算不了什么,没了秦家的支持,这秦国江山他守不住!秦南,只要你登基为帝,咱们的博儿,就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比起如今担惊受怕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屋子里,李明珠有些歇斯底里。这段时日以来,她已经不是一两次与秦南争论孩子的事情了。可秦南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不同意。 她不觉得这计策有何不妥,相反,这计策是唯一能够保全他们母子的办法。 秦南甩开她的手,不堪其扰道:“真是妇人之见!你以为南疆的统一、百姓的归附全都是我们秦家的功劳吗?!那是因为皇帝他身上流着东临皇族的血统,这才能够让百姓归心的!如果我们秦家篡位,势必会被百姓戳脊梁骨!” “戳脊梁骨算什么?!又不会少块肉!”李明珠冷声,“说到底,你根本就没把我娘儿俩放在心里!秦南,我们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要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 她美艳的脸上满是狠厉,若是秦南不同意,大有与他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 秦南实在有些受不了她,早知她是这样麻烦难缠的女人,当初在重华镇时,他绝不会撺掇皇帝娶她!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李明珠,你现在越来越蠢笨了!别忘了,是谁献策才能拿下白州城的!那个莫薰儿在圣上心里的地位水涨船高,你若是没本事,随时会被踩在脚下!”秦南不耐烦地说完,转身拂袖便要离开。 外面窗下的莫薰儿见没什么可听的了,便起身小心翼翼地打算离开。 然而没等她踩出步子,又听得李明珠带着愤怒的声音响起:“秦南,当初我做的事,你可都知道!无论是秦贵妃之死还是君若惜之死,你都逃不脱干系!你说过会护我们母子,说到便要做到!” 莫薰儿彻底呆住了,秦贵妃似乎是陛下的生母…… 夜深了,城主府内的宴会逐渐散场。东临长锋浑身酒气躺在床上,贴身的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是珍妃娘娘求见。 东临长锋不想见任何人,抬手示意不见,那小太监却满脸踌躇,道:“陛下,珍妃娘娘说,是有要事,急需见陛下!” 想起莫薰儿对攻下白州城所出的计谋,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放人进来。 莫薰儿进来之后,屏退左右,对床上的东临长锋行了个礼,一五一十将她听见的事说了出来。 等到说完最后一句,东临长锋脸色都变了,整个屋子里气场阴沉,诡异安静得叫人害怕。 莫薰儿低垂着头:“这一出告密,并非是臣妾为了争宠而针对李贵妃。而是臣妾认为,既然臣妾是陛下的人,就理应让陛下知道这一切。” 她这样说着,心里头却有着窃喜。 李明珠曾经高傲地将她踩在脚下,可是再过不久,她莫薰儿便能反客为主,将李明珠踩在脚下了! 908.第908章 他想要的女人,他这一生都得不到 她的唇角微微翘起,眉梢眼角都是止不住的喜意。 屋中静默良久后,莫薰儿斗胆抬眸看向床上的东临长锋,东临长锋正轻轻摩挲着玉扳指。 片刻之后,他冷声:“一派胡言!” 莫薰儿愣了愣,只见他坐起身来,高声道:“来人啊,莫薰儿出口污蔑贵妃,将她拖出去!杖责五十!” 莫薰儿美眸中满是不可思议,“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陛下如此震怒?!” 她的确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在她看来,她只是告密而已。 这世上,有无数人告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啊! 况且,杖责五十连一个成年壮丁都受不了,更何况她一介弱女子?!陛下这不是在惩罚她,这是要她的命啊! 眼见着两名铁血侍卫从外面进来,莫薰儿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匍匐着跪到东临长锋脚边,牵着他的袍角,小脸上都是可怜:“陛下说过,只要臣妾做对陛下有用的人,陛下就不会舍弃臣妾!如今,陛下是要食言吗?!陛下一言九鼎,怎能失信于一个女子?!” 东临长锋一脚将她踹到旁边去,满眼都是无情:“听不见朕的话吗?!把她嘴巴堵起来!” 那两名侍卫立即照做,莫薰儿大喊着,一块抹布被塞进她的小嘴里,那两个侍卫硬生生将她拖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便传来廷杖打在人肉身上的声音。东临长锋一脸冷漠地站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的夜色,凌厉的单凤眼里是刻骨的薄情。 他倒是没想到,李明珠竟然背着他,做过这么多事…… 他双手背负在身后,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声音不咸不淡:“去把秦明和秦隐叫来。” 一名暗卫从黑暗的角落出现,朝他拱了拱手,立即去办。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两人便被带到房间,脸上都是不解:“不知陛下深夜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东临长锋背对着他们,“听见外面行刑的声音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进来之前,便看见院子里有个姑娘被杖责。如果没看错,似乎就是今夜的大功臣,珍妃。 他们二人一同答道:“启禀陛下,看到了。” “知道她为何会被杖责吗?” “这……臣等不知!” “因为她向朕进谗言,说李明珠之子,乃是她与秦南的私生子,并非朕的儿子。”东临长锋低低笑起来,“虽说博儿的眉眼是有些像秦南,可朕与秦南乃是表兄弟,他像秦南,也无可厚非,你们说,是不是?” 秦明和秦隐身子一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两人慌忙跪倒在地,以头贴地,秦明哀声道:“启禀陛下,微臣等对陛下忠心耿耿,苍天日月可鉴!秦家对陛下,绝无二心啊!南儿他自幼随陛下一同长大,陛下对他,还不信任吗?!” 东临长锋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奈:“秦家拥兵数十万,没有秦家,便没有今日的秦国。秦家对秦国忠心耿耿,朕自当相信。” 秦明与秦隐对视了一眼,纷纷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双手呈了上去,秦明道:“陛下请看,这是秦家的兵符。若是能用此物以证秦家清白,还请陛下笑纳!” 东临长锋薄唇勾起一抹轻笑,转身看去,两人手中果然各自躺着半枚兵符。 他将兵符拿起拼成一个虎头形状,抬眸望向二人:“你们当真要将兵符献于朕?!” 秦明点头,“秦家对陛下的忠心,陛下应当能够察觉到!小人妄言,被杖责乃是活该!” 东临长锋将兵符收进袖袋里,亲自将他们二人扶起,笑道:“二位舅舅快快请起!我哪里真的怀疑秦家,只是今夜正逢月圆,想起故去的母妃,心怀感念罢了!” 秦明与秦隐后背都是冷汗,东临长锋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两人听着莫薰儿发出的绝望闷叫和板子声,双腿都有些发软。 这个外甥是他们一手扶持上这个位置不错,可他姓的,是东临。 他的霸道和雄才伟略,早已超脱他们的控制。对他,他们唯有尊敬与服从。 东临长锋送走了两人,摸了摸怀中的兵符,没看莫薰儿一眼,转身进了房间。 外面的两个美貌侍女替他掩上房门,同情地望了一眼快要断气的莫薰儿,俱都摇了摇头。 她们一直是侍奉东临长锋左右的,见惯了曾经受宠的女子朝夕之间便被贬斥乃至被杀。 能够在东临长锋身边活下来的女人,大抵都是坚忍且不惹事生非之辈。 而莫薰儿直到死都没有明悟,东临长锋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对他有用的女人。 他需要的女人,他这一生都得不到。 其他的女人,不过都是他这一生的点缀。 莫薰儿的尸体被拖下去时,全身肌肤没有一处完好的。她在这里没有熟识的人,最后为她收尸的,是那个叫解丽的女子。 她将她埋葬在山脚下,独对着小小的墓冢,叹息了一声,方才离去。 李明珠听闻莫薰儿朝夕之间便被处死,虽不知道原因,却也幸灾乐祸了好一番。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第二日,秦军照旧在白州城休整。 东临长锋命人在花园亭子里置办了一桌酒席,邀请了秦南与李明珠一同赴宴。 李明珠不疑有他,将东临博也带来了。东临长锋端坐在凉亭里,望了眼那个熟睡的婴孩儿,单凤眼中神情莫测。 秦南很是忐忑,昨晚秦明和秦隐将事情都跟他说了,他知道今天东临长锋召他们前来,为的是何事。 都入座后,东临长锋举杯,硬朗的面容上挂着淡淡微笑:“咱们三个,自重华镇聚在一起,细细算来,也近两年了。” 李明珠抱着东临博,笑道:“是啊,日子过得真快……不过转眼间,博儿都会说话了!” 她说着,伸手逗了逗东临博,“博儿,叫父皇。” 东临博醒过来,竟也不哭,一双黑眼睛盯着东临长锋,朝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声音稚嫩:“父皇……” 909.第909章 李明珠之死 秦南低着头,因为紧张,后背的汗将衣服都打湿了。 东临长锋并未理睬东临博,只是含笑望向秦南:“你这是怎么了?这大冷的天,怎么额头上都是汗?” 秦南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珠,不敢直视东临长锋的眼:“刚刚……去厨房转了转。” “哦……”东临长锋拉长音调,摩挲着手中酒杯,声音不咸不淡,“朕昨日听了一个故事,说是有这么一个女人,因为受婆婆侮辱,便下手害死婆婆。还为了利用别的女人,从黑市寻来能够让容貌变美的灵药,她给那个女人吃了这灵药,可这灵药却是有强大后遗症的,那个被利用的女人找她麻烦,她却直接将人杀死。最可怕的是,这个女人,还因爱生恨,亲手毒杀她最爱的男人……” 李明珠越听越不对味儿,美眸之中的神情由淡然转为震惊,最后转为恐惧,东临长锋却还在往下说:“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个女人背叛了她的夫君,不仅与别的男人做了,更甚至,生下了那个男人的种……呵,她夫君的这顶绿帽,可真够大的……” 听到这里,李明珠抱着东临博的手都在发抖,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东临长锋悠闲地喝下一杯酒,望向李明珠,单凤眼中难掩凌厉,“依爱妃所见,这种女人,该当如何处置?” 李明珠双手发抖,忽然起身朝他跪下了去,声音发抖:“臣妾不知是何人进献的谗言,但是臣妾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陛下的地方!小人污蔑臣妾,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为博儿做主!” 东临长锋敛去脸上的笑意,“朕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朕便替你决定好了。来人,将李明珠褫夺贵妃称号,废为庶人!即刻沉塘!” 沉塘!! 这个词就像是当头一棒,将李明珠敲得差点晕了过去。她抱着东临博,浑身抖如筛糠,一双美眸含泪望着东临长锋:“臣妾自问并没有对不起陛下的地方,陛下若是要惩治臣妾,须得拿出证据,臣妾方才服气!” 东临长锋望着她死鸭子嘴硬的模样,脸上尽是冷笑。他俯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冰冷:“朕说什么,就是什么。朕,不需要证据。” 李明珠与他直视,在这一刻,她突然明悟,她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她嫁的,是当朝的帝王啊!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东临长锋他,是她李明珠惹不起的人! 她浑身发抖,想要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秦南,却被东临长锋狠狠掐着下巴,转不过头去。 她的眼角余光瞥见秦南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又看向东临长锋,东临长锋的眸中满是残忍。 她心一动,原来,原来东临长锋是不准她向秦南求救。 只要她不说出奸夫是秦南,那么秦南还能活下去。 是啊,秦南是东临长锋的表弟,出身名门,一路追随辅佐,功不可没,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没了她,这世上还有其他千千万万个女人可以为东临长锋生孩子。 她望着东临长锋,这一刻的眼泪,是真正明悟的眼泪。 东临长锋松开手,几个侍卫进来,拖着她往外走。李明珠嚎啕大哭,伸手死死抓住东临长锋的袍角,目光发狠:“陛下,臣妾以全部声誉和性命发誓,博儿他的确是您的孩子!陛下说的一切,臣妾都认了!可唯独博儿,博儿他是无辜的!” 她嘶吼着,似要用尽一切力量去保护东临博。尽管这份力量在东临长锋面前显得无比渺小,可她依然做了。 只因为,她还是一个母亲。 东临长锋眼中毫无感情,伸手一根一根扳开她的手指。 他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点点波澜都没有。仿佛她的命,对他而言就像是一根野草般,可以随意丢弃而毫不心疼。 李明珠大叫着,双手死死抠住地面不肯离去。她发髻散乱,抬头死死盯着秦南,脸上全是尘土与眼泪:“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秦南却连眼皮都没抬,“李贵妃,你做出这种十恶不赦之事,还指望着本官替你求情吗?” “你——”李明珠气急,可她却不能说出东临博是他孩子的事情。因为一旦说出,东临博可能连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她这一生的眼泪在这一刻尽数流下,她被侍卫们拖向花园里的池塘,不停叫嚷怒骂着什么。 秦南低着头,听不清,也不想听。 侍卫们在她身上绑上石头,不顾她的挣扎与苦苦哀求,径直将她扔了下去。 城主府的池塘很深,冬天的池水,更是寒冷入骨。 石块绑在她的腰上,她双手不停地想要去解开绳索,却都是徒劳。 她仰面沉了下去。 长发和衣裙在水中铺散开来,她大睁着双眼望着水面上的天空,有雪花飘零着落在池塘水面。 恍惚中,她看到三月草长莺飞,重华镇李将军府,桃花园里,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正背对着她站在桃花树下。 和煦的春风吹过,桃花瓣纷纷扬扬落在那个男人的肩头和发丝上。 那个男人转身,一双单凤眼透着温柔,锦白的长袍在春风中翻飞摇曳。 彼时只有十三岁的她看得有些痴呆,他笑容如水:“你叫什么名字?” 她红透了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姓李,叫明珠。” “皎洁月明内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宫。只缘一点玷相污,不得终宵在掌中。”他低声轻吟,端得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只那一刻,她便心动了。 池塘里,透骨的冰冷将李明珠整个人淹没,她向天空伸出手,沉进了池塘最深处。 含着一抹浅浅的微笑,宛如十三岁的少女。 她其实,永远都活在十三岁里。 这后面的许多年月,她,都已经不再是她了。 910.第910章 纸醉金迷 亭子里,东临长锋的视线毫无感情地扫过秦南,“这个孩子,朕会派人送去寺庙。” 秦南起身,朝他跪下,声音诚恳:“陛下的大恩,微臣没齿难忘!” 东临长锋抬手示意他退下,秦南拱手,弯着腰退出了凉亭。他走过池塘,脚下忍不住顿了顿。 他望了一眼平静的、毫无涟漪的水面,最终没再多看一眼。 东临长锋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依旧端坐在椅子上,摩挲着玉扳指,单凤眼中掠过复杂的情绪。 旁边的心腹太监轻声道:“陛下不高兴?” 东临长锋摇了摇头,沉默着喝掉了杯中酒。 那小太监望了眼秦南消失的方向,小心翼翼道:“陛下何不斩草除根?” “经过今日这一局,秦南他不会再有背主之心。他从小就在朕身边辅佐,朕的脾性他一清二楚。他的脾性,朕同样一清二楚。从今往后,秦家只会死心塌地跟着朕。” “陛下英明!”那小太监连忙恭维。 东临长锋又喝了一杯酒,单凤眼中一片深沉。 没有她的世界,永远都是尔虞我诈。 与此同时,天照城内。 东临观月不再过问朝中事务,只每日在含章殿饮酒作乐。林瑞嘉虽不喜他如此,可为了保命,只得不甘不愿地陪在他身边。 朝廷之中,诸多大臣都请了病假不来上朝。甚至连东临观月的坚定拥护者萧战,也闭门不出。 整个王朝的政治局面,都瘫痪掉了。没有人去批阅奏章,没有人去将皇帝的命令下达给四方。御书房里从全国各地送来的折子堆成了山高,甚至都落了灰尘。 这一日,东临观月又在含章殿内寻欢作乐。他命手下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美人,都聚在含章殿内跳舞饮酒,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林瑞嘉被他的侍女打扮得浓妆艳抹,身着贵妃服制,华丽美艳至极。她身上的那些饰物,即便只是一颗普通珠子,也都价值万金,乃是东临观月从国库的珍宝阁中搜罗来的。 她被迫端坐在东临观月身边,他喝着美酒,微笑着看下方的舞姬们跳舞,整个大殿徜徉着靡靡之音,处处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一曲完毕,这些舞姬退了下去,很快又上来一群少女。 这些少女身着金色的露背长裙,纤长白皙的脖子和美丽的后背上涂满了金粉。连隐约露出的大腿上,都是金粉相涂。她们发髻高耸,妆容精致,随着乐曲在殿下舞蹈。三名着装暴·露的美人倚在东临观月脚边和身边,将盛了美酒的莲花杯盏递到他的唇边。 东临观月搂着她们的腰,一一喝掉杯中酒水,大笑出声,整个人似癫似狂。 林瑞嘉端坐着,双手交叠于裙上,默默注视着殿下舞蹈的少女们,整个人异常安静。 东临观月注意到面无表情的她,抬手将她从旁边的座位拉扯过来,伸手托住她的下巴,双眼之中透着朦胧醉意:“大家都在笑,你为什么不笑?!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林瑞嘉的脖颈被他扯得生疼,微微蹙眉,“放手。” 东临观月的喉咙动了动,目光落到她涂着鲜红口脂的唇上。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嘴唇,片刻之后,重重吻了下去。 他吃着她唇上的口脂,大掌紧紧扣住她的头,不容她反抗,将她压在了龙椅上。 《后庭花》的乐曲经久不衰地回响在殿中,雪肌上涂着金粉的美艳少女们旋转舞蹈。无数美貌歌姬和舞姬在大殿两侧饮酒作乐,一杯一杯的美酒,都被醉醺醺的她们倾倒在地上,导致地上全是一滩滩茶金色的酒液。 林瑞嘉挣扎着,东临观月将她的双手高高束缚在头顶,她宽大华丽的衣裙被他扯下,他抚摸着她雪玉般的肌肤,抬手端起龙案上的一盏美酒,面无表情地将酒水尽数倾倒在她的身体上。 林瑞嘉的哭泣声被乐声掩盖,东临观月望着狼狈不堪的她,薄唇扬起一抹轻笑,轻轻抚摸她的身体:“你听见了吗?千军万马奔驰在林野间的声音,铁蹄踏过冰河的声音,你听见了吗?!” 林瑞嘉紧紧皱着眉尖,在他的抚摸下无法自抑地瑟瑟发抖。 东临观月忽然皱眉,抬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倾城,我不喜欢看你皱眉。笑一笑,我想看见你笑。” 林瑞嘉紧盯着他,他双眼发红,脸上的青灰之色愈发明显。那一头银发,竟怎么也染不黑了。 这样的东临观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怪物。 “我说,笑一笑啊!”东临观月咆哮出声,将下面跳舞的舞姬们吓了一跳。弹筝的琴师没提防,琴弦忽然断了,刺耳的声音在乐曲之中分外明显。 他吓了一跳,抬头看来,东临观月正紧紧盯着他。 他忙起身离席跪倒在地,磕头求着饶命,东临观月却大步下了御阶,抽出腰间的佩剑,径直捅入了这个琴师的心脏。 琴师流着血倒在地上,舞姬和歌姬们强压住恐惧和尖叫,纷纷跪倒在地。 东临观月双眸发红,绣着金龙的长袖高高扬起:“都给朕滚出去!” 众人以最快的速度退下,连带着那名琴师的尸体也被抬了下去。 皇座上,林瑞嘉将衣裳穿好,低着头小跑穿过他的身边,想要跟着一同离去。 东临观月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跟前,大掌托住她的脸颊,声音冷到极致:“朕有叫你走吗?!” 林瑞嘉抬眼看他,眼眸里满是惊恐。 曾经温润如玉的一张脸,如今竟遍布青灰色。隐隐约约,甚至能够看见浮现于皮肤表面的鳞片。 林瑞嘉的心跳得极快,她甚至已经无法判定,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东临观月了。 “倾城,”东临观月开口,单凤眼中有着疑惑,“你在怕我吗?” 林瑞嘉挣脱他的手,指着他的脸,“你这里……” 东临观月面露疑惑,转身望向大殿墙壁上嵌着的一面镜子,镜中的男人身着龙袍,一头长及腰部的银发尽皆垂下。最诡异的不是那头银发,而是掩映在长发后的那张脸,透着青灰之色。 甚至,皮肤表层还浮现着不属于人类的鳞片。 911.第911章 兵临城下 东临观月猛地尖叫一声,将长剑狠狠掷到那面镜子上。镜子被砸得粉碎,他双眼惊恐地望向林瑞嘉,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瑞嘉往后退了两步,声音发颤:“让南楚来看看吧?” 面对这样的怪物,绕是大胆如她,也恐惧不已。 东临观月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林瑞嘉咬了咬唇,转身飞快跑出殿去找南楚。她几乎可以百分比地确定,东临观月所谓的“长生不老药”有问题。 这世上的人都是疯子,为了缥缈的长生不老梦,竟折腾出这种怪物来。 也许,也许东临观月这段时期的暴躁和残虐的性子,全都是因为那份秘药…… 她一边跑一边想,很快来到南楚的住处。南楚正在屋中配药,上官柳翘着二郎腿坐在屋檐下,见她过来,起身刚要开口阻拦,她却一把推开她,闯进屋中。 屋子里弥漫着浓厚的药味儿,夜冥站在角落,见她进来,不由对她点头致意。 林瑞嘉来不及关注夜冥,一手抓住正在捣药的南楚:“跟我来!” 南楚知晓她这样必是有急事,便放下药罐,跟着她出门。上官柳在外面拦住两人,有些不悦:“说好了帮夜冥做强健身体的药,你这是要去哪儿?!” “东临观月他,出了点状况,你们两个,或许都得过去看一看。”林瑞嘉喘着气,脑海之中东临观月那张青灰色带有鳞片的脸挥之不去。 上官柳与南楚对视一眼,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含章殿。林瑞嘉落在后面,与跟上来的夜冥对视一眼,夜冥轻声道:“你还好吗?” 林瑞嘉点了点头,“你呢?” 夜冥同样点了点头,为避嫌,两人不再言语,一同往含章殿赶去。 含章殿内,满地狼藉。透明的琉璃地板被东临观月用剑全部敲碎,他拿着剑坐在皇座上,一双猩红的眼紧紧盯着殿门。 四人赶来过来,南楚看见这样的东临观月,不禁吓了一跳。她踩着一地琉璃渣子冲上皇座,东临观月对她微笑致意:“阿楚,你来了。” 南楚对他行了个福身礼,轻声道:“属下来为陛下探平安脉。” 东临观月一言不发地伸出手,南楚搭脉,过了许久,她却只是默默地收回手,转向上官柳。 上官柳见她如此,知晓她定是查不出所以然,于是拎了裙摆走上去,搭了半天脉,却也只是徒劳。 东临观月的脉象很正常,她们根本觉察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 东临观月望着她们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连你们,也查不出所以然吗?” 南楚朝他福了福身子:“请陛下容许属下去藏书楼查阅资料。这等状况世所罕见,兴许前文曾有过记载。” 东临观月抬手示意她下去,夜冥望了望林瑞嘉,与上官柳和南楚一同离开。 恢复寂静的大殿里,东临观月抽出宝剑,用锦白的帕子擦拭着剑身,脸上神情莫测。 林瑞嘉望了眼他,低下头,放轻了脚步也想离开。 东临观月的声音却从背后追来:“朕允许你走了吗?” 林瑞嘉背对着他,清晰地听见他靠过来的脚步声。 他一手提剑,一手环住林瑞嘉的腰,迫使她靠近他的胸膛,他低头注视着她的小脸,声音温柔:“萧和他,已经战死沙场了。北幕的军队,顶多三天,便会兵临天照城下。倾城,你开心吗?” 他的声音越温柔,她便越觉危险。 “呐,三天后,与我同上城楼观战,可好?” 他说着,不容她拒绝,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毫无情·欲,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缠绻与不舍。 可是被这样一个怪物吻着,林瑞嘉所有的感觉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害怕。 这三天,依旧是纸醉金迷、昼夜不分的三天。 东临观月甚至模仿古商纣王,以酒为池,命美人跳进酒池之中嬉戏玩闹。他带着林瑞嘉坐在高台处,命宫人比赛投壶、摔跤等等,输了的人要喝下满满一缸酒,可这一缸酒下去,轻则重伤,重则殒命。 林瑞嘉每日过得提心吊胆,只盼着越哥哥他们早一点到来。 而三天之后的清晨,北幕大军终于抵达天照城北门下。 数万大军严阵以待,为首的依旧是幕北寒与东临火越。他们抬头盯着城楼,俱都等着东临观月等人出现。 东临观月此时还在含章殿的地上呼呼大睡,身下还压着一位赤·身·裸·体的美人。魏言进来将他唤醒,他得知北幕大军已到,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只是起身穿了龙袍,淡淡问道:“倾城呢?” “娘娘还在寝殿里。”魏言小声道。 东临观月去了寝殿,林瑞嘉坐在偌大的梳妆台前,桑果等人被排挤在外,他亲自派去的四名大宫女正替她梳妆。 他抬手示意殿中的人都下去,桑果几人望了眼林瑞嘉,脸上带着担忧,无奈地退了下去。 她的发髻已经盘好,华贵美丽的牡丹髻,衬得她的脸愈发的小、脖颈愈发的纤细。 他伸手拿起桌上那只展翅欲飞的纯金凤凰,插进她的发髻之中。 她的眉眼很明艳,他却仍嫌不够似的,为她绘上浓浓的精致妆容,又在她眉间点了一朵略显妖冶的梅花。 做完这一切,他注视着镜中的女人,她妖艳高贵,因着妆容的缘故,眉眼之间都是妩媚。水红色的曳地长裙上绣满牡丹花,层层叠叠栩栩如生。纤腰不堪一握,肤白更甚霜雪。 这样的她,即便坐着不动,浑身也自然散发出一股对男人而言致命的吸引力。 他微微一笑,很满意她今日的打扮。 他执起她的手,将她往外带去。 林瑞嘉仿佛木偶一般,任由他拉扯着走出含章殿。外面停了轿辇,他带着她上去,在宫人们的目光里,浩浩荡荡往北门而去。 他们出了皇宫,一路有百姓夹道围观。 所有人望着他们二人华贵的衣饰,又想起这段时间的横征暴敛、官府的盘剥虐待。 PS:感谢未闻花名1888大赏,泪荷的打赏支持,么么哒,抱着一人亲一口! 912.第912章 哥哥,来杀我啊! 他们小声骂着二人,最后这骂声逐渐大起来,竟成连营之势,全城的百姓都在跟着怒骂。 “暴君无道、妖妃祸水!” “暴君无道、妖妃祸水!” 渐渐的,所有人都骂着这一句,东临观月的护卫无法阻止他们的骂声,担忧地望向轿辇。 轿辇内很安静,东临观月捧着茶细细品味,青灰色的面庞上,那双单凤眼透着看破一切的平静。 林瑞嘉坐在他身边,轻轻抚摸指甲上的鲜红丹蔻。玫瑰花似的唇瓣微微抿起,她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而城门外,幕北寒和东临火越等人俱都听见从城内传出的骂声。 东临火越心如刀割,他心疼东临观月治下的黎民百姓,更心疼林瑞嘉用名誉做出的所有牺牲。 他的手紧紧攥住长枪,白银镂花面具折射着光泽。可无论是枪尖上的光还是面具折射出的光,都抵不过他眼中的锋芒。 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在这一刻,没有谁比他更想杀了东临观月。 轿辇在城楼下停了,东临观月执着林瑞嘉的手登上了城楼。 城楼下方,东临火越注视着那个被打扮得隆重高贵的女人,她的红唇微动,一双描绘精致的凤眸紧紧盯着自己,那瞳眸中的刻骨相思,他全都能够解读。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只是一刹那,却像是隔了百年。 明明,只是几个月没有相见…… 眼泪从林瑞嘉眼中滴落,东临观月瞥了一眼下方的东临火越,抬手缓缓替她拭去泪珠。 “倾城,与我共赴黄泉,可好?” 他轻声问。 林瑞嘉的身子微微颤抖,她的目光,已经无法从东临火越身上离开。 “我知道答案了。”东临观月说着,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他俯视着下方,青灰色的面庞对着东临火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东临火越紧紧攥住长枪,下一秒,便清晰地看到东临观月将林瑞嘉按在椅背上,毫不顾忌地吻住她的唇。 千军万马的注目之中,东临观月几乎要将林瑞嘉揉进身体里。他辗转于她的唇上,力道之大,弄疼了怀里的人儿,林瑞嘉的眼泪流得更凶,双手紧紧攥住他的大氅。 她从没有一刻,这样恨东临观月。 下方的东临火越从阿飞手中夺过弓箭,朝着东临观月的后背拈弓搭箭。长箭呼啸着朝他背后射去,东临观月辗转于林瑞嘉的唇上,连眼皮都没抬,拔出腰间长剑往后格挡,那支利箭应声落地,没伤到他分毫。 这个吻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才结束,他松开口,一条银丝从唇间被拉开,暧·昧极了。 东临观月转身俯视着城楼下方,眼里都是挑衅:“皇兄,你也不过如此。” 他说着,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雪花三三两两坠落下来,渐渐地,密集起来。 他的薄唇扬起一抹浅笑,这一抹笑出现在狰狞的脸上,显得格外奇异。 他伸手接住几片雪花,看向东临火越:“哥哥,又下雪了。” 东临火越紧紧盯着他,一言不发。 百万大军陈列整齐,一丝声音都没有。天地之间,静得可以听见雪落的声音。 东临观月忽然抬手摘了斗篷,里面是一身白色劲装。他拿过旁边的长枪,俯身在林瑞嘉额上印下一吻,旋即跳到城楼上,长枪直指东临火越的脸:“哥哥,与我一战。” 东临火越冷冷盯着他,他从城楼上纵身而下,长枪直指他的面门。 东临火越跃下马,手中长枪毫不犹豫地迎上,两人在千军万马前展开了最激烈的战斗。 “哥哥,又下雪了。” 东临观月重复了一遍,两人的长枪摩擦出火花,在乌蒙蒙的天里分外耀眼。 白色和紫色交缠到一处,林瑞嘉站在城楼上,眼里心里都是那个紫色的身影。 时光倒退十五年,也是这样的冬天,天照城皇宫,两个小孩子分别身着白衣和紫衣,在雪地里拿着长枪戳来戳去。 彼时他们的功夫还很烂,可玩得却很开心。 尽管不是同母所生,但兄弟之中,他们两人的感情是最好的。 漫天落雪,小小的东临观月跌倒在地,是小东临火越将他扶起来,背着他回寝殿,亲自给他的膝盖上药。 寝殿里,烛光幽幽,小观月抬眸望着小火越,眉眼弯弯:“哥哥,不疼啦!” “真的不疼了吗?” “一点都不疼!” 而十五年后,天照城外,两个人战斗在了一起,彼此都用尽全力,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两人功夫不相上下,最后却是东临火越一枪挑开东临观月的长枪。东临观月望着长枪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插进泥土里,薄唇勾起一道笑,青灰色的脸上呈现出一股残酷,两柄短刃从袖中滑出,他握着双刃,毫不犹豫地扑向东临火越。 东临观月的近身搏斗比远程战斗更加强悍,双刃切破空气,不过一时半刻,东临火越的身上便出现了好几道划伤。 他被迫舍弃长枪,从腰间抽出短剑招架。万籁俱静之中,只能听见他们的武器撞击在一起的清脆声音。 决绝,毫不留情,和毁灭一切的决心。 林瑞嘉双眼泛红,泪眼朦胧之中,她清晰地看到那个她挂念了无数个日夜的男人在为她拼命。 “越哥哥……”她出声,却是哽咽着不能自语。 东临火越的动作越来越快,剑光如流星般闪烁,两人在半空之中疾速战斗,东临观月最后被他一脚踹到了远处。 东临观月扑进雪地里,艰难地抬起头,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好几道伤口,血液染红了他的白衣。 他勉强爬起来,紧盯着远处雪地里的东临火越,薄唇含着一抹微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咆哮出声:“哥哥!来杀了我啊!来杀了我啊!” 这样巨大的声音,丝毫不像是他这样纤瘦的男人发出来的。可他就这么吼出来了,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与冷冽,仿佛携裹着最刺骨的寒风,就这么对着东临火越嘶吼出声。 “来杀了我啊!!” 回声震荡在城郊的山谷之间,千军万马尽皆听见这么一句。 913.第913章 哥哥,来杀了我…… 东临火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手臂和大腿都受了伤,血液滴落进雪地里,白色的雪地被晕染开一片深红。 东临观月微笑着走过来,亮出手中的两柄短匕,一手指向东临火越,声音透着戏谑:“哥哥,来杀了我吧。” 东临火越站在原地,一柄小刀从袖中滑出,他的双指夹着小刀薄薄的刃口,面无表情地掷向东临观月。 东临观月歪头避过,那柄小刀将他明黄色的发带拆开,满头银丝在风雪里飞扬。 他青灰色的面容在大雪的映衬下格外可怖,脸颊四周的鳞片,使得这张脸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人类会拥有的。 他露出一抹笑,明明是温柔至极的笑,可出现在这种脸上,却只显得狰狞可怖。 “哥哥,来杀了我。” 他又一次说道。 东临火越喉头动了动,注视着眼前这个怪物,只是一瞬间的迟疑,便飞身而上。 他一脚重重将他踹到远处的地面,东临观月躺在地上,咳出一口血,东临火越的脚在他的脖颈上辗转。 东临观月抱住他的脚,一双隐约可以辨析是单凤眼的双眸紧紧盯着他,那双眼里蕴含的东西太多,东临火越无法读出来,却清晰地看见,东临观月脸上的笑容逐渐变了味道。 鳞片,一张一张从他的身体里生长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遍布他的全身。青灰色,从脸颊逐渐蔓延到全身。 他的手指一根一根肿胀起来,连骨节也变得凸起,像是某种野兽的四肢。黑色的指甲一点点变长,逐渐褪去了人类的模样。 他的血管鼓了起来,仿佛是会呼吸的生命,一点点凸起,又一点点干瘪下去。 东临火越注视着他,他的脸狰狞可怖,像是古书里才会出现的怪兽。 “哥哥,杀了我吧。”他又一次说道。随着话音落地,连那双单凤眼也彻底变了形状,瞳眸里,完全失去了人类的情绪。 东临火越一动不动,他震惊于他的变化,完全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临观月的目光落在东临火越的脚腕上,抱着脚腕的双手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野兽的前爪。 青灰色的手爪猛地用力,东临火越发出一声惨呼,血液从他的脚腕喷薄而出。东临观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他甩了出去。 东临火越重重砸在一棵树上,树枝上的落雪落了他一身。他口中喷出鲜血,他抬眸看去,那个形似野兽的生物正急速朝他掠来。 速度之快,竟没有在雪地里留下一点脚印。 东临火越赶在那只利爪探向他脖子前迅速避开,东临观月却侧身就是一脚,重重将他碾压进雪地里。 他的脚早已演变为巨大的野兽才有的巨掌,那双明黄色绣龙纹的锦靴被撑破,尖利的脚趾甲刺破东临火越的脖颈,东临火越满脸满身都是血液。 单凤眼中掠过凌厉的光,他抬手,长剑毫不犹豫刺向东临观月的脚踝。 长剑刺了进去,可流出来的,却是碧青色的血液,骇人之极。 东临观月低下头注视着那柄利剑,就像没有痛觉似的,伸手直接折断了剑。 幕北寒身后,阿飞、桑若、黑鹰等人正待上前帮助东临火越,幕北寒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动。 阿飞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北皇这是何意?!我们家主子快要支撑不住了!” “生命和荣耀,他会选择后者。”幕北寒紧盯着这边的局势,声音很冷。 众人面面相觑,白沉香轻声解释:“如果你们上前帮忙,即便东皇赢了这场战争,往后的许多个日月,他也不会快乐。这一场硬仗,只能他自己去打。” 众人明悟,却俱都担忧不已。 幕北寒抬头望向城楼上的林瑞嘉,她的视线始终追随着东临火越。 他抿了抿唇,只要有东临火越在,任何男人,都不过是他的陪衬。 她的眼里,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就像自己的眼里,只能容下她一个人。 东临火越的剑被折断,只能用手死死扳住东临观月的脚踝。 他的脖颈痛得要死,血液不停地往外流淌,似要在这一天,流尽浑身的血液。 他猛地大吼一声,用尽浑身力气将他推开,迅速闪身到旁边。 东临观月的声音都是嘶哑的,与从前的温润声音完全不同。他叫嚷着谁也听不懂的恐怖声音,再度袭向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被迫与他战斗,紫衣在风中飞舞,紫玉冠不知何时被击碎,一头黑发在风中与紫衣共舞。 他擦了把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迹,一双眼盯死了东临观月。他揣摩着他的动作,预测着他下一招将会从哪里出,双手呈龙爪状,小心翼翼地与东临观月对峙。 风卷起大片雪花,这样对峙的模样,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也是这样的冬天,彼时他们只有七岁。 皇宫里的荷花池畔,东临观月与东临火越较量。因为地面结了冰,东临火越没提防滑进池塘,被捞起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足足在床上昏迷了三天。 东临观月被东临天佐罚跪在东临火越寝殿外,他清晰地记得那三天里,哥哥的寝殿里始终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儿。 东临天佐当时的话他还记得一清二楚:“若是越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跟着一起陪葬吧!” 这样的话,根本不像是一个父亲会说的。 他委屈,他无助,他惶恐,他更加内疚。 而幸运的是,他的皇兄总算醒了过来。 他被奶嬷嬷扶起来,小腿儿早已站不稳了。好不容易回了未央宫,他的母后请来了诸多御医,才没让他的腿落下残疾。 身上没有受伤,可心里的伤,却让他痛得要死。 即便早已习惯父皇的偏心,然而“陪葬”这种话,对他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未免太重。他也曾向母后哭诉,可母后的态度永远都是淡淡的,根本没将这次事情放在眼里。 直到后来他强大起来,知道了母后的秘密,他才释怀,这个女人为何对他冷淡至此…… 914.第914章 宿命的最后一招 再后来在花园里遇见皇兄,他便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站着。两个人对面站了许久,还是皇兄主动朝他一笑,轻声道:“对不起,弟弟,是我连累你了。” 只是这样一句话,他心中许多天的委屈便烟消云散。小时候的他,本就是个容易原谅别人的孩子。 可如今—— 东临观月只觉意识模糊,他的胸腔里有野兽要破壳而出,这个野兽在他心底嘶吼着“杀人”、“杀人”,愤怒占领了他的全部,他整个脑海里,都回荡着这两个字。 他终于不顾一切,挥舞着利爪扑向对面那个他曾视为天、视为生命的男人。 他要杀了他,他要取代他的一切,他要他知道,他没有他,依旧能够活得精彩! 东临火越面对他凌厉的攻势,独立在雪地里,忽然闭起了双眼。 过往的一幕幕回荡在他的脑海里,曾经小小的观月,曾经淘气的、会对他撒娇的小观月,曾经温润如玉的弟弟…… 回忆最后定格在脑海中那个青灰色的怪物身上,这样的怪物,不是他的弟弟。 再度睁开眼时,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如刀锋般冷厉。 浑身气势外放,他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匕,整个人化作一阵风,猛地窜向那个朝他疾速掠来的怪物。 两人在中间重重撞击到一起,他的利爪刺透他的胸腔,他的匕首深深插进了他的心脏。 东临观月的下巴搁在东临火越的肩上,面容冷寂,声音嘶哑:“哥哥,我的心脏,不在那里……从小,你就知道的……” 四周一片寂静,两人黑白两色的长发纠缠到一起,像是彼此缠绕的宿命。 东临观月抿了抿唇,利爪猛地抽了出来。 血液从东临火越胸腔喷薄而出,溅了他一身。 他退后一步,注视着东临火越,东临火越紧紧盯着他,旋即,朝下方重重倒了下去。 东临观月眼神之中一片漠然,转身准备离开。 可脚腕,却被一只手抓住。 他低头,东临火越死死抓着他的脚踝,脸上竟满是笑容。即便他满脸都是血液,却也无法遮挡这笑容的妖艳与迷人:“观月,你以为,我会这样死去,然后放由你再去害别人吗?” 东临观月眸光微闪,下一秒,东临火越忽然跃起,他从大腿两侧抽出两把青铜匕首,从空中径直插向东临观月的两肩。 东临观月站在地上,那两柄匕首连根没入了他的肩膀里。 东临火越整个人在半空之中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只是一瞬的功夫,东临观月猛地发力,将他和那两柄匕首同时震了出去。 他凌空而上,一脚踩在东临火越的胸腔上,一直将他踩落在地还不罢休,死死碾压着他的伤口。 东临火越惨叫出声,雪花落得更凶了,两个人的头发和肩上全是落雪。而雪地上,更是一片片的斑驳血迹。 城楼之上,林瑞嘉双手攥成了拳,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下方,一声声呼唤着东临火越:“越哥哥……越哥哥……” “你说过让我等你,我忍辱负重这么久,你让我等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她一声声倾诉着,纤弱的身子,爆发出的声音惊人的大。 她一声声地呼唤,就像那一夜她跳进荷花池中,他将她救上来,在所有人都说她要死去的时候,将她抱在怀中,一声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越哥哥!越哥哥!”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小脸上全是交错的泪痕。她不敢停下,她怕她一停下,东临火越便会离开这个世界。 可她,好不容易才将他盼来…… 下方的东临火越许久都没有动静,仿佛死去一般,静静躺着。 东临观月仰头望向天空,雪花密密麻麻地落下,透着纷乱的美丽。 “越哥哥!” 林瑞嘉不知何时爬上了高高的城墙,她单薄的身影在厚重高大的城墙映衬下显得分外渺小。 她双眼通红,白色的斗篷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因为迭声的呼唤而嗓音嘶哑:“你若是再不醒过来,我干脆就从这里跳下去好了!” “反正没有你的世界,于我而言,就是一场空白!” 她的眼泪一颗颗淌下来,安静的千军万马面前,只能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东临观月抬头看着她,一颗心莫名地颤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这样倔强的倾城…… “吵死了……” 虚弱的声音自他脚下响起,东临观月低头,只见东临火越双手猛地从腰间抽出另外两柄短刃,睁开眼的刹那,风眸中都是银瓶乍破的冷光。 须臾,他从地上跃起,动作比刚刚快了上百倍。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道残影,将他攻击得连连后退。 “你夫君我还没死,你哭个什么劲儿!” 东临火越的声音透着一股蓬勃生意,站在城楼上的林瑞嘉愣了愣,旋即破涕为笑,声音却依旧带着哽咽:“越哥哥……” 桑果将她扶下来,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半空中拼命的东临火越,满脸都是深深的刻骨恋慕。 而半空中,东临观月几乎是被东临火越压着打。越往后战斗,他就越惊恐。明明东临火越都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怎么还能打得起来…… 东临观月一边想一边战斗,导致的结果就是破绽不断。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青色的血液将那件锦白的袍子染成了深青色,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可怖。 “观月,最后一招了。” 东临火越的声音很平静。 东临观月愣了愣,脑海之中莫名出现了十一岁时,两人在演武场上打斗的场景。 一开始,是他占上风。可是后来打着打着,东临火越却将他完全压了下去。 ——观月,最后一招了。 当时皇兄的笑容如暖阳一般,长棍一转,直接对准了他的心脏。 “我输了。”他擦了把额头的汗,坦坦荡荡地笑道。 东临火越收了木棍,从怀中掏出帕子也擦了擦汗。见他脸上都是灰尘,他走过来细心地给他拭去灰尘和汗水,耐心地将刚刚的招式讲述了一遍。 那个傍晚,残阳如血。 东临观月始终忘不了,当时夕阳投洒在东临火越侧脸上时,那一抹浅浅的温柔。 可是,他自己却说出了那句扭转他们所有人命运的话:“弟弟有个小道消息,那位白家小姐,乃是冒牌的。南羽那位叫做林瑞嘉的,才是真的。哥哥若是想要证据,那个林瑞嘉脖子上挂的玉坠子,便是证据了。” 915.第915章 观月之死 他们生了一样的单凤眼,他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鲜血,他们互相称呼着哥哥弟弟。 可是,他们终究成了比仇人更痛恨对方的人。 东临观月青灰色的面容浮起一抹温柔的浅笑,风雪愈发大了。他的银丝尽皆被拂到身后,残破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迎着东临火越的刀,毫不避闪。 无法避闪。 不愿避闪。 如果结局注定是死亡,那么我宁愿动手的人是你。 那两柄短刃深深刺进了他的胸腔。 那颗跳动的心脏,被刺中了。 两人从半空急速坠落,轰然倒地。 东临火越望着身下的人,他的嘴角流出青色的血液,可脸上却含着一抹柔和的笑。 东临火越忽然松了手。 他将他抱在怀中,眉头紧紧蹙起。 东临观月脸上温柔的笑容与那张青灰色的狰狞面孔形成鲜明对比,他努力抬手,想要为东临火越擦去脸上的血迹。 长长的指甲停留在东临火越脸颊旁,东临观月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这只手,已经没办法帮哥哥擦脸了…… “观月……”东临火越凝视着他,眼泪不可抑制地掉落下来。 是,他抢了他的国,他侵占了他的女人…… 可是,他始终都是记忆里那个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唤着哥哥的小男孩儿。 他始终,都是记忆里那个一身锦白衣裳,温润如玉的燕王殿下…… 东临观月躺在他怀中,望着漫天落雪,这些飘零的雪花温柔地落在他的面颊上、睫毛上,美好而静谧。 他勉强对东临火越说了几句话,东临火越的瞳眸骤缩,却又听得他虚弱道:“哥哥,所有的结束,都是开始……” 所有的结束,都是开始。 东临火越尚不能领会他话中的意思,怀中人的手已经缓缓垂了下去。 他大睁着双眼,雪花落进他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好像落进了另一个世界。 “观月……”东临火越能够感觉到他逐渐凉下去的体温。 东临观月体表的青灰色逐渐褪去,连带着那些若隐若现的鳞片一同消失不见。他的四肢逐渐恢复成常人的手脚,手指白皙修长。 他的满头银丝重又恢复成黑发,那些流淌出来的青色血液,竟一点点变成鲜红。 他,重又变成那个唇红齿白、温润如玉的男人。 可是,却没了呼吸和心跳。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依旧泛红的面颊,仿佛他不是死去,而是睡着了。 锦白的衣带随风而舞,东临火越放下短刃,抬手为他阖上双眼。 千军万马面前,他轻轻替他拭去脸上的血液,动作温柔,仿佛是十几年前还是孩子时,他为他拭去灰尘和汗水一样。 东临观月死了。 林瑞嘉想着,注视着,内心却泛不起一丝开心的波澜。 一股压抑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开来,她,并不开心。 她转身,城中的百姓们都仰头等待着什么。 他们并不知道东临观月死了,他们甚至不知道东临火越回来了。 他们不清楚为何现在外面这样安静,他们望着漫天落雪,眼中都是茫然。 可是这些茫然的目光在触及到林瑞嘉时,却纷纷转为了愤恨。 对他们而言,这个女人是祸国殃民的妖妃,是要处死的红颜祸水。 林瑞嘉将他们的恨意看在眼底,描绘精致的红唇虚弱地勾起一抹笑。 越哥哥成功了,她也该离开了。 如今的她,配不上越哥哥。 她低头,擦去流下的泪珠, 城楼下方,东临火越起身,看着躺在雪地里的东临观月,轻声道:“把他送进皇陵里。” 阿飞催马上前,应了声是,将东临观月的尸身抱起,望了眼东临火越,便催马往郊外皇陵而去。 如果现在不送走,等到城里的百姓出来,怕是要撕碎这具尸体泄愤。 东临火越抬头望向城楼,上方的女子早已不知去向。他心一慌,刚要命人攻城,却听得城门轰然大开,原是守城人投降了。 他捂住胸前的伤口,勉强上了战马,带着人一路进了城。 城中的百姓们都怔住了,待到他们看清楚进来的人是东临火越,顿时明悟,原来所谓“先皇被烧死在未央宫”,纯粹只是东临观月蒙蔽他们的把戏。 他们喜不自胜,仿佛久旱逢甘霖,纷纷冲上前来对东临火越致敬喝彩。 然而东临火越心里眼里,却都是那个一身风华的女子。 可城楼之上,并没有女人。 他焦急不已,却听得百姓之中渐渐有声音在汇聚:“暴君已死,恳请陛下赐死那名祸国殃民的妖妃!” 这些声音汇聚成河,震天响地,几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破。他下了马,快速去城楼上找人,城楼上的守卫全部朝他跪下,口呼万岁。 他随手拉起一个官吏:“那个女人呢?!” 那名官吏吓了一跳,小声道:“启……启禀陛下,小的……小的不知……” 东临火越松开手,伤口的血越流越多。 他惶然地在城楼上打转,雪越发大了,那个女人,到底在哪里?! 就在他着急忙慌时,一名身着褐色衣裙、头戴斗笠,丝毫不引人注意的女子混在人群之中,只身出了城门。 她的眼泪在斗笠下肆意流淌,她的心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可脚下的步子,却一刻都不肯放慢。 她已经配不上他了。 她留下来,只会让他为难,只会让他江山不稳。 她曾经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可经历了这么多,她才知道,原来她真正想要,根本不是那个位置。 她真正想要的,是他一生平安顺遂。 对不起,越哥哥…… 眼泪弥散在大雪之中,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方。 幕北寒骑在马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偏过头,只能隐约看见远处有个身着褐衣的人只身走进大雪之中。 他蹙眉,再看过去时,远处已没了人影。 城楼之上,东临火越猛地发出一声咆哮,他呼喊着林瑞嘉的名字,一遍一遍,可那个小女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连一片衣角都没给他留下。 他的血液越流越多,手下的人劝着他去包扎,可他仿佛不知疲倦,始终在不停寻找。 916.第916章 你演了这么久,还不够吗? 最后,是幕北寒将他击晕过去,才命人将他带进宫中包扎好。 今日这一场雪,到傍晚时也没停下。山河都成了白色,壮美而磅礴。 东临火越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皇宫寝殿。他望了眼身上包扎好的伤口,勉强坐起来,却见幕北寒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 “冰块。”他扶额,头痛欲裂,却还是不忘问她,“找到她了吗?” 幕北寒摇了摇头,注视着窗外的飞雪,薄唇紧抿。 窗外有一个池塘,如今结了冰落了薄雪,枯萎的荷枝大约是很久没被人清理了,头顶上也落了一层雪。 在这个破败的皇宫,她独自一人面对那个恶魔。她所受的苦难,东临火越这一生都无法给她弥补。 她甚至,还赔上了这一生的名誉和清白。 桃花眼中有着刻骨的相思与心疼,幕北寒只恨为何当初,不是他先遇见的倾倾。 若是,若是他先遇见,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他会将她好好藏在宫中,好好藏在身边,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对她不利…… 东临火越注视着幕北寒的背影,明明他的背影依旧如平常般笔挺,他却莫名觉得,他在悔恨什么。 悔恨什么呢? 他的双手紧紧攥起,死死抠着身下的金丝绣毯,他在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嘉儿吗? “喂,冰块。” 幕北寒没有理他,径直走了出去。 过了会儿,御医进来为东临火越诊脉,东临火越唤来黑鹰和桑若,命他们无论如何,必须调集所有暗卫部队,赶在明日之前找到林瑞嘉。 两人同样心急如焚,领旨后便即刻去办。 东临火越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下床想要穿靴,这一动,却牵扯了伤口,血液又洇了出来,将白色的纱布染成鲜红。 锦书进来送药,见他如此,吓了一跳,忙不迭将他扶上床榻:“陛下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事,吩咐奴婢等去做也就是了!” 东临火越喘着气,抚摸着伤口位置,因为疼痛,额头沁出大颗汗珠:“朕要去找嘉儿。” 锦书无奈:“黑鹰和桑若已经调集了几千人去找,禁军都出动了,想来很快便会找到娘娘的!陛下现在还是养好身子要紧。” 说着,将汤药送到东临火越唇边。 东临火越紧皱着眉,喝了口汤药,心里总觉不安。 夜色降临之后,尚衣局一处单独的小院子里,夜冥手持长刀,正站在一名短发少女身前。 少女生得娇俏可爱,正是上官柳。她坐在台阶上,借着屋檐下的柔黄灯光,悠闲地打着璎珞玩。 雪渐渐小了,夜冥注视着她,声音很轻:“起来。” “起来做什么?与你打架吗?你打得过我吗?”她抬头看他,圆圆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幕北寒部署的军队已经包围了这座院子。 曾经东临观月清洗了皇宫,在东临火越重新夺回皇宫之后,幕北寒代替他安排了一切。 重新清洗是必然的,人命伤亡也是必然的。为了维护安定的统治,死伤在所难免。 “军队过来了。”夜冥轻声。 上官柳低下头,把玩着手中刚刚结好的璎珞,小脸上全无笑容。 夜冥的黑发在夜风中飞扬,他望着这个看起来娇小的姑娘,心底的情绪很复杂。 他不曾拥有过太多,这个姑娘对他的爱,或许是这一生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她的手指轻轻扫过璎珞,声音轻不可闻,透着少女才有的灵动与稚嫩:“我不怕你们。” 她不怕他们,她怕的是他依旧选择对她下杀手。 那样毫不迟疑的杀招,对她而言可以轻而易举地破解。可无法破解的,是他的绝情。 夜冥握着长刀的手紧紧攥起,他盯着她,她扬起苹果似的小脸,短发上落了不少细雪,“夜冥,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咱们两个,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夜冥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外面的军威。 “夜冥。” 上官柳又唤了一声,圆眼睛里满是希冀,“跟我一起离开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我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肉包子,听你的话,好不好?” 她说的很认真。 饶是知道她撒谎欺骗成性,可是看着她的眼神,夜冥知道,这些话,都是她认真说出来的。 可是…… 他是皇帝的暗卫首领啊! 从他被皇帝救下那一刻开始,从他佩着刀剑站在他的身后开始,这一生,他都注定要追随皇帝。 个人感情,在忠君爱国面前,太渺小了。 更何况,更何况这个女人曾经做过那么多伤害人的事…… 他面无表情,只装作不信上官柳的话,声音低沉:“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骗人。你的每一个表情,都是在演戏。你演了这么久,还不够吗?” 上官柳小圆脸上的期望一点点沉了下去,圆眼睛里满是失望。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她声音很轻。 夜冥刀尖指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在昏黄的灯下亮的出奇。 对着这样一双眼,夜冥忽然之间,就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空。 他下不了手。 上官柳缓缓起身,注视着围墙,声音不咸不淡:“你们这多人来打我一个女子,也真下得去手!” 她手中出现了一只荷包,夜冥一惊,知晓她善用毒术,怕她伤了外面这许多将士的性命,忙想要冲过去拦住她。 上官柳却将他重重推开,荷包被她撕开一道口子,白色的粉末冲天而去。 她往后退了一步,大笑出声:“我说过,我不怕他们……” 一道白影站在墙头,素色长袖轻轻挥过,浅黄色的粉雾与上官柳的粉末撞击到一起,一片混乱之中,那道白影姗姗落到墙下。 “原来你就是毒宗。”白洛曦绝艳的脸上含着一抹冷笑,“杀了北幕大长公主的,便是你了?” 上官柳看见她的粉末破解了自己的,不由正色:“你是什么人?” 白洛曦朝她拱手,广袖飞扬:“白家洛曦,请多指教。” 917.第917章 上官柳之死 上官柳品了品她的名字,旋即挑眉:“毒圣,是你师父?” 白洛曦微微一笑,腰间长练直袭向她。 上官柳像是碰见鬼似的,运起轻功,转身便掠上屋顶。 白洛曦紧追而去,两个人在屋顶上角逐,上官柳一心想要甩脱她,可白洛曦的轻功着实是好,她竟一点办法都没有。 仓皇之下,她被迫正面与白洛曦对上。白洛曦招招发狠,白衣在雪中飞扬,面容绝艳妩媚,种种融合,看起来就像是堕入魔道的仙子。 站在下方的白沉香唇角含笑,洛曦她口中说着讨厌外祖母,可外祖母的死亡,她却比谁都伤心。 夜冥握着大刀,屋顶上那个娇小的身影渐渐落了下风。他的黑眸里神色莫辩,他知道上官柳犯的错事太多,他知道皇帝绝不会宽恕她。 只是—— 他抬手摸了摸心口,这里,凉凉的。 像是一滴冰凉的水坠落进深蓝色的海底,晕染开一片冰冷的蓝色,洇进人的心底。 没有日光,没有月光,这些蓝色的冰冷液体,让人的心底始终都保持着阴暗和冰冷的潮湿。 …… 暗夜的雪,终于停了。 皇宫之中,归顺的禁军在接受重新编排,东临观月的人被清洗一空。雪花遮掩了地面的斑驳血迹,可宫中血红的梅花却见证了这座皇宫曾经遭受过多少磨难。 一位身姿修长的黑衣男子,背着一名少女踽踽独行。 雪花将他的黑发染成了银白,他的肩上都是落雪。黑色的眸子注视着前方宫门的方向,那眸中的水雾,分不清是融化的雪花还是眼泪。 趴在他背上的少女有一头柔顺的短发。她紧闭着双眼,唇角流出的血晕染进了他的衣裳里。 尽管用薄毯裹着,可少女的体温却仍旧很低。 她早已没了呼吸和心跳。 她这一生,玩尽毒术,捉弄世人,视人命为草芥,却也终于死在了“毒”这一字上。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终于领略到这个道理时,上苍却已经不再给她活下去的机会。 夜冥背着她,一路出了皇宫,最后进了太子府的竹林里。 他将她轻轻放在竹子边,抽出腰间长剑,默默地在竹林里挖起坑来。 明明是冰冻三尺的天,他挖着挖着,却有汗水掉下来。他抬袖擦了擦汗,挖坑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靠在竹子上的少女,她紧闭着眉眼,完全失去了平日里鲜活的模样。 他还记得,他曾经无数次在这里练剑,她为他送了无数次的包子和点心。 那样娇俏的小模样,那般恋慕的眼神,当初的他却全都不曾放进心里。 他想着,眼泪当即就下来了。 明明是七尺男儿,却坐在地上哭得像是个孩子。他不停抬袖抹着眼泪,辛酸而又无助。 他从不曾体会过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可是现在,上苍却让他直接体会了失去爱人是什么滋味儿。 大雪还在落,他脱下斗篷将她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坑里。 他把土一点一点埋起来,只留了个小小的土包在外面。 他想了想,又捡来一只竹筒,将竹筒削片了,拿剑在上面镌刻了几个字。 他将竹片插在土包边,默然地待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雪花纷飞,将那座土包覆上了一层洁白。 竹简上的字清晰可辨:“爱妻北唐氏上官竹茹之墓”。 夜冥并不知道夫妻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是知道,上官柳很喜欢他。大约为她立这样的碑,她在下面,也是欢喜的。 她那样的姑娘,笑起来最好看了。 他抬袖抹了抹眼泪,一身黑衣,彻底消融进夜色之中。 随着东临观月的死和东临火越重夺皇位,整个天照城一团纷乱。 萧家,萧战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萧道绝从后门乘了马车,准备跑路。只是几辆马车刚驶到巷子口,车夫便紧急停了下来。 萧战拉开车帘:“怎么了?!” 车夫指着站在巷子口的人,轻声道:“老爷,前面拦路的,好像是三公子。” 萧战看过去,只见站在巷口的人双手合十,身着袈裟,手中的念珠还在轻轻捻动。 “成儿?”萧战愣了愣。 萧道成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他的身后,无数禁军出现,将萧府的马车团团围住。 “三弟!”坐在马车中的萧道绝蹙眉,“你这是要做什么?!” “贫僧已皈依佛门,施主莫要称呼错了。”萧道成淡淡说着,禁军们让开一条路,他漠然地转身离去,“世间自有因果报应,欠下的债,都是要还的。” 萧战呆愣地望着他远去,他的袈裟上满是白雪,一身清贵,一身风华。 萧道绝面带绝望,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败在自己亲弟弟手中。 原本,他们完全可以趁乱逃出去的…… “为什么?!”萧道绝喊出了声。 萧道成并未回答他,只是一脸漠然地离去。 那张英俊的脸上,所有僧侣该有的悲悯都消失不见。 父亲,哥哥,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 萧家,该由我萧道成来延续了。 这一夜,天照城有如脱胎换骨。效忠东临观月的世家都被清洗,十二道圣旨连夜发往各地,将曾效忠于东临火越的家族全部请回。 天色熹微时,大雪早已停了。东临火越站在早已成为废墟的未央宫前,单凤眼中神色莫辩。 幕北寒身披银白大氅出现在他身边,桃花眼中波澜不惊:“这边事情已定,我也该回北幕了。” “此次,多谢你率军相助。” “我出兵,不是为了你。” 东临火越沉默片刻,淡淡道:“无论如何,还是多谢你。” 幕北寒转身顿住,又道:“南边那人,恐怕不会轻易撤退。你当心。” 想起东临长锋,东临火越有些烦恼。东临如今势弱,国库空虚、兵力疲敝,根本无力阻挡他的进攻,对他而言,的确是一块大肥肉。 他注视着废墟上的落雪,单凤眼微微眯起,若要在短时间内充盈国库,纵观东临,唯有张家能够办到…… 918.第918章 再见林照月 东临火越花了三天时间重振朝纲,随着各地效忠于他的家族回到天照,东临的一切逐渐走向正轨。 北幕大军早已离开东临,宫中的殿宇也在重新修建。东临火越在三天后的夜里,将张朝剑请到宫中,随着张朝剑入宫的还有大将顾宏。 东临火越知晓顾宏是个人才,便依旧让他担任大将军一职。他与张朝剑密谈许久,最后散场时,两人脸上俱都有笑和防备。 送走张朝剑与顾宏,东临火越站在御书房外,一手端着一杯热酒,单凤眼迷蒙地望着远处的雪景,心中的思念从未停止过。 过了会儿,桑若与黑鹰过来,轻声将近几日的情况汇报了一遍,表示哪里都没有找到林瑞嘉。 “属下等不仅搜查了天照城内,连城郊都一起搜查了。可的确没有郡主的踪影。” 东临火越抬手示意两人下去,两人望了眼他,忐忑地退了下去。 他摩挲着手中的热酒杯,远处宫殿房顶上都积了雪,东临的雪景虽比不得北幕,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这样想着,手中力道渐渐大了,竟捏碎了那只白瓷杯盏。 嘉儿她那么聪明,她定是刻意躲着他…… 单凤眼微微眯起,“林瑞嘉,你这歹毒的小女人,休想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抛下我……” 在天照城发生翻天覆地变化时,往西的官道上,一名纤瘦的女子正踽踽独行。 林瑞嘉撑着一柄素白的纸伞,她也不知道她该去哪里,只是他的身边,她是不能再回去了。 她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山尖上都落了白雪。 山脚下有小孩子在嬉戏玩闹,年关将近,农家将收获的玉米、辣椒等用绳子系成串挂在屋檐下,看起来红红火火。 林瑞嘉在官道上望着远处的村庄,唇角不自觉溢出一抹柔和的笑。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很踏实自在。 就在她发呆之际,有一对男女手牵着手从她的身边经过,往一座小房子而去。 女的肚子挺得很大,男的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轻轻抚摸她的肚子,满脸都是宠溺的笑:“月月,等这孩子生下来,叫什么好呢?” 林瑞嘉看过去,这女子肌肤白皙,面容清秀,身着鹅黄色袄子和及踝百褶裙,乌发用一根银簪挽起,整个人透着一股初为人母的宁静之美。 她是,林照月?! “林照月。”她轻声唤道。 那女子驻足,看向林瑞嘉,顿了半晌,随即眉眼之间都是笑意:“你说什么?什么林照月?我叫林月。” 林瑞嘉注视着这样的林照月,忽然莞尔,“是我认错人了。” 女子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望着林瑞嘉,笑容温柔:“既是遇见,也算缘分,请这位小姐为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林瑞嘉望着这样的林照月,容貌分明一样,可周身的气质却全然不同了。 从她眉梢眼角的细微表情可以看得出,她过得很好。 对着这样的林照月,从前在南羽的种种,林瑞嘉忽然全都释怀。 她抬头望了一眼落雪,声音清越:“就叫雪霁吧。大雪初霁,便是晴天。” “雪霁……”林照月细细品着这个名字,旋即对林瑞嘉轻轻一笑,“多谢。” 林瑞嘉对她微微颔首,目送他们二人走远。 不知怎的,她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这一路的官道都很安全。林瑞嘉后来走得倦了,便买了一匹快马,打算先去西绝探望下田阳雪。 因为女子身份行走不便,她还特意扮成男子模样,虽然身量不高,却也俊俏的很,有时候行走到市集上,竟能惹来不少少妇姑娘的青眼。 她心中好笑,却也不戳破,只是安静得行路。 这一路奔波,眼见着到了东临国西边边境。她便也不急着赶路,在客栈里要了一间上好的房间,休整了两日,才又跨上马上路。 两国交接处都是繁华的市镇,她不必担心晚上没有地方投宿,所以偶尔还会下马逛一逛街市。这几天,倒是过得舒心自在。只是心里头,依旧有着对天照城里那些人的牵挂。 林瑞嘉只要一想到今后不能再见越哥哥和兮雨、天明,再怎么高兴的心情,也会霎时低落下去。于是两国交接处居住的百姓们,常常会看到一个俊俏的少年抹着眼泪穿过深深长长的街巷。他们不知道他遇见了什么伤心事,便有淳朴的姑娘上前给林瑞嘉送去香帕和安慰,倒又将林瑞嘉惹得哭笑不得。 骑在马上走了两天,市镇渐渐少了,一眼看去,前面全是茂密的大山。中午时分,她在一家茶棚坐下喝热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就这一家茶棚还在做生意。 这里比天照城要冷得多,她捧着热茶,又用捂暖的手揉了揉冻红的耳尖,茶水中的热气氤氲到她冰凉的脸上,她只觉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过了会儿,茶棚的伙计过来给她添茶,笑道:“这位公子,其实是个姑娘家吧?” 林瑞嘉愣了愣,她刻意用围脖遮住脖子,好让人看不出她没有喉结,这个小子是怎么判断出来她是女人的? 那伙计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咱们给人做小二的,眼力见还是得有点的!”他说着,给林瑞嘉添满茶水,又道,“姑娘一个人赶路,不怕吗?前面可是迷踪树海,大得很呐!别说外地人,就算是本地人,也常常会迷路了出不来!” 林瑞嘉不由望了眼前方看不见边际树海,“竟这样可怕?” “不止如此,据说这片树海被一个小霸王霸占了,来往客商他都要打劫!像姑娘生得这般美貌,依我看,不仅会被劫财,更会被……”那小二没说下去,只是低低笑起来。 林瑞嘉抬头看他,他的眉眼之间那股子匪气逐渐凸现出来。她又望向坐在这里吃肉喝茶的人,他们都站了起来,狞笑着朝自己围拢来。 她扶额,眼前有些发黑。 晕过去前最后一幕,是掌柜的奸笑着拿出一只麻袋。 919.第919章 对萧家的判处 而与此同时,天照城内。 东临火越坐在御书房中,处理完折子,便将桑若和黑鹰召了过来,可两人依旧没有找到林瑞嘉,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东临火越不耐烦地让他们出去,锦书牵着天明与兮雨进来,兮雨一见东临火越的面色,立即迈开小短腿儿扑过去:“父皇脸色好臭臭,是谁惹父皇生气啦?” 东临火越将她抱进怀中,锦书让天明坐在软椅上,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父子三人待在御书房,东临火越捏住兮雨的小鼻子,“你们的母后失踪了,还未找到。你们说,若是把她找回来,该怎么惩罚她?” 兮雨还未说话,天明冷冷张口:“你就知道欺负娘亲。义父说,男子汉要有担当,不能欺负女人。” 义父…… 东临火越将兮雨放在龙案上,三两步走到天明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小辫子,居高临下:“再喊一声义父试试?” 天明的小短手护住冲天辫,灵动的黑眼睛里都是狡黠:“你敢动我一下,等娘亲回来,我让娘亲揍你!义父说了,你什么都听娘亲的!” 又是义父! 东临火越伸手捏住他胖乎乎的脸颊使劲揉搓:“呀呵,还学会告黑状了是吧?!去告啊,你倒是告啊!” 天明打不过东临火越,脸颊被他的大掌蹂·躏,气得要命,却瘪着嘴死都不肯哭出来。 兮雨咯咯直笑,东临火越揉了好一会儿才罢手,露出一副凶相:“还敢提冰块吗?!” 天明盯着他的眼睛,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嚎了出来。 他哭得伤心极了,哭声震天响,将外面的锦书、苜蓿、寒蓉蓉等婢女都引了进来。 东临火越被围观,有些尴尬,强装镇定道:“你们进来做什么?” 锦书等人望了一眼嚎哭不止的天明,又怯怯看了眼东临火越,只得讪讪退下去。 东临火越在天明面前蹲下,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不哭了,父皇很快就把娘亲寻回来,好不好?” 天明瘪着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很快。”东临火越话音落地,锦书又从外面进来,轻声禀报道:“启禀陛下,张原大人求见。” 张原原是京兆尹,东临观月登基后将他贬去附近城镇当了个小官,现在又被东临火越调了回来。 东临火越让锦书和苜蓿将兮雨、天明抱下去,张原进来,朝他拱了拱手:“启禀陛下,萧战在天牢里,将这些年做的恶事都承认了。只是,他一个人揽下了所有过错,拼命给萧道绝洗白。” 东临火越坐在龙案后,想起东临观月临死前轻声说的几句话,单凤眼中情绪复杂。片刻之后,他起身,“带朕去天牢。” 天牢内照旧阴暗潮湿,东临火越来到关押重犯的地方,开路的牢头将手中的灯笼挂到墙上,恭声道:“陛下可要打开牢门?” 东临火越抬手,那牢头立即开了锁,旋即带着人退了下去。 东临火越站在牢前,大牢角落是一堆稻草,萧战与萧道绝身着囚服,两人俱是蓬头垢面,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见有人过来,他们也不过是略微抬了下眼皮,并不出声。 东临火越脑海之中始终回荡着东临观月说的那两句话,连带着看他们二人的目光,都变了。 许久之后,萧战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道:“怎么,你现在,是得意地来看我们父子笑话的吗?” 东临火越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可见在牢中并未受到虐待。 他心中情绪复杂,只是淡淡道:“你既承认了所有的罪行,朕只能按照东临律法处置你。至于萧道绝——” 他顿了顿,“来人啊,将萧二公子放了。” 萧战和萧道绝同时一愣,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东临火越,东临火越则淡然地转身离开。 于情于理,萧家,总要留个苗苗的……他想着,慢慢走出了天牢。 萧道绝的双腿已经瘫痪,被衙役丢到天牢门口,即便重活了自由,却也动弹不得。 他望着来往的路人对他指指点点,如刀削般的薄唇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他萧家二公子,有一天竟也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他勉强坐在天牢门口的地面上,尽管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可周身却仍旧隐隐有着一股不同常人的气质。 大约,这便是传承几百年世家大族才会有的气度了。 天空飘着细细的雪花,落在他蓬乱的发丝上,狼狈憔悴之中,却也自有一股风流。 就在他垂着眼帘盯着路人各色的脚发呆时,一双雪白的绣花鞋停在了他面前。 他抬头看去,眼前的少女撑着一把水红色油纸伞,一身素色袄裙,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后,红唇轻抿,小脸上都是怜悯。 “君雾。” 他喉头动了动,轻声唤道。 君雾将纸伞往他那边倾了倾,声音依旧空灵:“我送你回家。” 她说着,示意身后的丫鬟将他扶起来,送到马车上。 萧道绝挣脱她们的手,声音透着不耐:“不需要你同情。” 君雾将伞递给旁边的丫鬟,亲自将他扶起来,一言不发地往马车上走。 萧道绝一张脸涨得通红,勉强上了马车,她同他一道坐进去,示意车夫去萧府。 马车的颠簸之中,萧道绝望了眼君雾,忍不住问出声:“为何帮我?” 君雾轻轻捏着裙摆,低垂着头,像是说不好似的,好半晌后,才开口道:“我路过这里,见你一个人坐在那儿,很孤单。” “是因为我孤单,所以帮的我?”萧道绝挑眉,他向来不是好糊弄的人。 君雾依旧垂着头,眼泪却啪嗒啪嗒掉到了裙摆上。 马车之中的气氛很压抑,萧道绝沉默半晌,伸手扯了扯她的头发:“别哭了。” 他不大会安慰姑娘,想了想,又补充道:“沈宽呢?” 提起沈宽,君雾却哭得更加厉害。 萧道绝不堪其烦,冷声道:“别哭了!烦死人!” 君雾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透过泪眼朦胧,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这样的姑娘,不大会说话,别人生气,她们只会把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 920.第920章 请回太上皇 萧道绝瞥了她一眼,从马车里摸出一方帕子递给她。 君雾擦干净眼泪,语带哽咽:“他去寻她了……他说,若是寻不到,大约是不回来了……” 萧道绝怔了怔,花了一点时间,才想明白这“他”和“她”指的是谁。 马车里沉寂半晌,君雾忽然双手捧住脸,哭得更加大声:“我看见你,孤零零的……就想起了我自己……我想着,是不是我分享一些温暖给别人,别人就会多给我一点温暖……” 她哭得很可怜,瘦弱的双肩剧烈耸动,像是一只失去了庇佑的幼兽。 她一个姑娘家,为了爱情背井离乡本就不易。如今爱情又遇挫折,伤心在所难免。 萧道绝注视着她,很多人在这样的境遇里,都会迷失本心,甚至不择手段来夺取所爱的人。可这个姑娘,却只会傻傻地躲在角落里哭。 哭她失去的东西,哭她守不住她的爱情。 她的心一如稚嫩的孩童,干净纯粹,初心不改。 这样的姑娘,真让人喜欢。 他扯起唇角,忽然笑了。腹黑狡诈如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爱上这样单纯如白兔的少女。 他伸出那只完好的左臂,安抚一般轻轻拍打她的脊背,“你若不介意我这副模样,我倒是愿意跟你做个伴儿。” 明明是示爱的话,说出口时却全然变了味道。 萧道绝抓了抓蓬乱的头发,刚想改口补救一下,便见君雾抬头,晶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你愿意陪我回洛川?” 不愿意,萧道绝在心底说。 望着她单纯澄澈的双眸,他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两人对视半晌,萧道绝忽然对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他完好的左手扣住她的脑袋,在她惊悚的表情里,碾压着她柔嫩的双唇,舌尖轻轻扫过她的贝齿,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她甜蜜的口腔里。 这个绵长而霸道的吻将君雾弄呆了,直到结束,她都保持着那副惊悚的表情,死死盯着萧道绝。 萧道绝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到了。” 萧家的奴才和丫鬟大抵都跑得差不多了,只余几个老一辈的还在府中伺候。见自家公子回来,忙拿了轮椅过来接他。 萧道绝被推到萧府门槛前,又转身望向君雾,挑眉道:“进来坐坐?” 如梦初醒的君雾跟见了鬼似的,忙不迭命令车夫赶紧走。 萧道绝勾起一抹坏笑,在管家的帮助下缓缓进了萧府。 萧战的处斩日期被定在三日之后。菜市场,百姓围观,曾经高高在上的右相被压在断头台上,刽子手将酒水喷到断头刀上,在判官扔下的签令牌落地之时,对着他的脑袋砍了下去。 血溅三尺,百姓叫好。萧战的死,让东临国所有百姓们看到,东临火越这个皇帝,是真的会六亲不认处死贪官污吏的。 一时之间,东临国的民心紧紧结合在一起,连军心都跟着巩固起来。 南边儿的东临长锋本想趁胜追击,只是东临国突然强大起来的声势和民心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再加上东临火越的回归,东临的政治、经济等重新走上正轨,他只得暂时放弃了对东临的谋划,返师回京。 入夜之后,东临火越站在窗边,注视着黑沉沉的夜色,心里头的思念一阵盖过一阵。 快了,嘉儿,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稳定住东临局势,我马上就去找你…… 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比以往更加沉稳内敛的气势,若是有老臣在,定会发现,这就是名副其实真龙天子的气质。 夜冥进来,朝他低头拱手:“启禀陛下,龙卫在东海边,寻到了他的踪迹。除了他,太后娘娘似乎也在。” 东临火越眸光微闪,“朕知道了。遣龙辇,去将太上皇请回来。”想起东临观月的话,他又补了一句,“把太后也请回来。” “是!”夜冥话音落地,迅速消失在屋内。 东临火越摩挲着腰间垂着的玉佩,望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月影,妖艳的面庞染上一层寒霜。 嘉儿,等父皇回来,我就把皇位还给他。我要去寻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我而去。 距离东海不远处是绵延起伏的低矮山峦,其中最矮的一座称为牛头山。牛头山脚下,有一座不知传承了多少年的古老村庄。此时村里人都已入睡,村尾一座新建成的木屋中却还点着一盏烛火。 一位中年男子坐在窗边,手持书卷,一双单凤眼透着岁月的沧桑和宁静,正安静地阅览。 正是东临天佐了。 在他对面,一位貌美倾国的女子托着下巴,怔怔凝视着他。女子虽年近四十,可因为保养得宜的缘故,肌肤白皙柔嫩宛如少女。乌发垂在腰下,身量纤纤,根本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她正是萧太后萧锦然了。 这一对男女的气质与风华,将整个木屋都衬托得不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东临天佐放下书,抬眸看向对面的萧锦然:“你有完没完?从天照追到这里,你一定要毁掉我的生活吗?” 萧锦然盯着他,美眸之中逐渐弥漫起一股冰霜:“毁掉?” “你已经毁掉我与阿月了,因为你,我在宫中的生活每日都是煎熬。现在,我好不容易过上宁静的日子,你又要跟过来,你是想彻底毁掉我这个人吗?!” 他的话语很不客气,即便与她多年夫妻,他也没有留一丝情面。 萧锦然起身,默默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小木屋。 东临天佐听着她的摔门声,一张俊脸呈现出不耐烦来。若出去的是阿月,她定不会这样任性地摔门。 阿月那么温柔…… 他想着,走到床榻边躺下,盯着悬梁,脑海之中莫名浮现他第一次看见阿月时的场景。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她穿着翠衫子在桃花树下旋转,美丽得像是落入凡间的仙子。 只那一瞬,他的心便被牵动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锦。 她说,她叫阿锦。 921.第921章 她才是阿锦 第二次见面,是狩猎时,他掉进了猎人的陷阱,她救了他,却不要他许下的赏赐。 ——别的姑娘都在采花,你怎么采的是蘑菇? ——我喜欢吃蘑菇,蘑菇汤很鲜美! ——喂,如果我以后天天喂你吃蘑菇汤,你会嫁给我吗? 第三次见面,便是父皇指着仕女中的她,说那就是他的太子妃,萧府的嫡长女,萧锦月。 他发现长大后的她文静许多,再不像小时候那般顽皮淘气。她什么都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嫁进来之后,与他琴瑟和鸣,很是恩爱。 他依照曾经许下的诺言,每日的膳食里,必定有一道鲜美的蘑菇汤。他问她喜不喜欢蘑菇汤,她说喜欢,很开心的样子。 虽然,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这是他十岁时便想要娶的女子,他很珍惜她。 东临天佐回忆着,不由失笑。 他笑着笑着,面容却又冷峻起来。 阿月嫁过来的同时,萧府里那个颇受萧大人宠爱的庶女萧锦然也跟着以媵妾的身份嫁了过来。 萧锦然顽劣不堪,常常在他与阿月恩爱时在外面捣乱,想要分得一杯宠爱。 终于,在他某天深夜应酬回来时,他满足了她的愿望。他将她拽到花园里,撕碎她的衣裳,将她狠狠压在身下。 他拽着她的头发,不停问她可有后悔嫁给他。她却倔强得要死,怎么都不肯开口承认她的错误。 他的动作自始至终毫无怜惜,完全不顾及她是第一次。 那一夜,她过得并不好。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仅仅是这一夜,她便怀上了那该死的孽障,甚至这孽障,还同阿月的孩子同一天出生,只是晚了一个时辰。 再后来,阿月死了,临死前,却非要他立下誓言,将萧锦然扶正。他和萧锦然之间,人前所有的恩爱都是装出来的。人后所谓的“恩爱”,不如说是对两人的折磨。 这一折磨,便过了二十年。 木屋内,东临天佐闭上双眼,似是不愿再去回想,放平心境后入了眠。 而木屋外,萧锦然背靠着墙壁,注视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峦,轻轻抿了抿唇,沿着墙壁缓缓蹲下。 天气很冷,她将狐裘裹得更紧些,慢慢闭上眼睛。 细细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朦胧之中,她又梦见了二十多年前的事。 那一年春天,桃花开得格外艳。她穿着翠绿的衫子,在桃花树下跳舞,冷不丁,却发现有人站在不远处看她。 她停下跳舞,注视着那个少年,他穿着华贵的绸衣,漂亮俊美的不像是人间的少年。 他的声音很好听,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彼时只有七八岁的萧锦然狡黠得像是一只猫,不肯轻易将闺名透出去,便随意取了名字中间那个字,声音很甜,透着一股罕见的灵气:“我叫阿锦。” 第二次见他,是在狩猎的深山里。她拎着竹篮采蘑菇,却听得地下有人在呼救。她费了大力气将他救上来,他却嘲笑她花篮里盛放的蘑菇。 可是走了一会儿路,他又表情古怪地问:“喂,如果我以后天天喂你吃蘑菇汤,你会嫁给我吗?” 蘑菇汤并非什么贵重东西,只是经由他之口说出来,就像是山楂披了层晶亮的糖衣,酸酸的味道都变成了甜蜜。 彼时,她的少女心被他这句话打动,连带着脚步都轻盈起来。他们并肩走过春天的深山,山里的花开得极美,星星点点,五颜六色,像是明白她雀跃羞涩的少女心似的,在风中朝她摇摆祝贺。 第三次见面,是陪嫡姐去宫中参加宴会。 依旧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她穿着简单,因为淘气,去了宫中别的地方晃悠了一圈。等到回来时,便听得皇帝指着嫡姐对他说,那位便是他的太子妃了,萧府嫡长女,萧锦月。 那一刹那,她的心仿佛被人拿钳子紧紧钳住,然而,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见他端着酒盏走到嫡姐身边,笑容温柔如三月春风:“阿锦,好久不见。” 她的嫡姐怔愣了会儿,因名字里也带了个“锦”,反应过来后便对他福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她眼睁睁望着他与嫡姐走到人群外,沿着御花园的湖边散步。他们的背影那么相配,他们的家世那么相配,这世上,还有谁比他们更适合做一对夫妻? 丝竹管弦声中,萧锦然听见了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 她在心中嘶喊着,她才是阿锦,她才是阿锦,可是,谁都听不见她的心声。 嫡姐嫁给太子,是父亲的决定,她无力辩驳,也无力阻止。 在嫡姐要嫁过去的前七天,父亲将她唤到身边,抚摸着她的脑袋,说:“然然,你出生时,曾有游方道士为你占卜过命。你的命格贵不可言,可你的嫡姐终究是嫡姐,你再如何,也不能越过她去。等你嫡姐的婚事办好,为父再为你择一良人好不好?” 他顿了顿,又道:“昨日的宴会上,你可有看到北幕的太子?他身份尊贵,可你相貌这样的好,你若嫁给他,他定是会将你捧在掌心的。如此,也算是你的造化。” 她绝望地望着父亲,父亲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了。 她在闺房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甚至连午膳都没用。下午时,端香便进来禀报,说是北幕的幕兰郡主求见。 因为父亲的缘故,她一想到北幕人便心烦,哪里肯见。可幕兰已经笑嘻嘻地闯了进来,挽了她的手,赞她昨天在宴会上跳得舞真好看,央她带她去天照城里找找热闹。幕兰的性子很好,周身总有一股让人静下心来的气质,她一时间竟无法拒绝。 彼时都是少女的两人,很快走到了一起。只一个下午的时间,两人便成了交心的好姐妹。 傍晚坐在酒楼的雅间里,她将内心的烦恼全部告诉了幕兰。幕兰想了好一会儿,怂恿道:“既然你嫡姐那么疼你,那你不如同她一道嫁去太子府。” 这个建议让她茅塞顿开,她知道嫡姐其实并没有多么喜欢太子,便决意去求嫡姐允许她一道嫁入太子府。 922.第922章 明明说好了,会娶她的…… 她感激于幕兰的相助,甚至暗地里与她拜了姐妹。 而萧锦月,她无论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是含笑以对的,她甚至很高兴妹妹能够与她嫁到一块儿。 可父亲知道后却大发脾气,说她是不求上进、自甘下贱,怎么都不同意她给人做妾。 她在房中绝食抗议,父亲终于拗不过她,同意了她一起嫁过去。 她喜不自禁,忙准备起自己的嫁妆来。父亲因为她给人做妾,觉得丢尽萧家颜面,竟不肯给她嫁妆。最后还是嫡姐心善,将自己的嫁妆分了一半给她。 可这样死皮赖脸嫁过去,终究不是光彩的。 更何况,那个男人似乎早就把她忘了。 大婚那一晚,她守在嫡姐的新房前,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一颗心拧巴在一起,难过的几乎快要窒息。 那一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一夜,她几乎流尽了这一生的眼泪。 早上天还未亮,她一个人裹着毯子缩在门口,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她被惊起,抬头看去,却见眉目俊朗的他低头看着自己,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你就是那个哭着闹着要跟月儿一起嫁过来的女人?” 她眸中的期待瞬间便黯淡下去,这样的话,无异于羞辱。 他微微一笑,俯身抬起她的下巴,说出了更绝情的话:“本王素来厌恶你这种女人,像你这样的,最好离你姐姐远点,省得把你身上的狐媚气传给了你姐姐。” 她盯着他的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原来,他真的忘记她了…… 明明说好了,会娶她的…… 他看着她流泪,心莫名颤了颤,旋即又恢复冷漠的模样。他松了手:“进来替本王更衣。” 因为长时间蜷缩在一起,她的身子都又僵又酸。她只得勉强起身,跟着他进了屋里。 屋里,嫡姐还在睡熟,她只得放轻了动作,替他更衣。 末了,他坐到床榻上,她跪坐在他脚边为他穿靴,低着头,碎发落到额前,洁白的面庞上,一双红肿的眼格外惹人注意。 他盯着她,曾经听闻过萧家这位庶女平日里很是受宠,脾气硬得很。不过今日一见,却也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 他没想太多,很快上朝去了。 她依旧跪坐在床边,盯着床上的嫡姐发呆。她想象过无数遍他们的重逢,可那无数遍里,没有这样的场景。 再后来,她刻意降低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直到某个晚上,他亲自找了过来。 那一晚他似乎喝了很多,浑身都是酒气。他径直闯进她的房里,拽住她的手腕,硬生生拖着她往外走:“你不是要承宠吗?!本王今日满足你如何?!” 她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酒气,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十足的侮辱:“阿月终究是个善良的女人,说什么要雨露均沾,必定是你这个妖女在她面前嚼舌根子了!你要承宠,好啊!本王满足你!” 他骂骂咧咧,一路拖着她去了花园。 此时已是深夜,花园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莫名虫儿的叫声。他将她拽进凉亭,猛地将她甩到地上。她吃痛,还来不及爬起来,他便俯身下来,一把撕开她的衣裳。 彼时正是初春,夜里颇为寒冷。她的肌肤·裸·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冻得瑟瑟发抖。 他一把拽住她的头发,猩红的双眼带着不耐:“本王今晚,让你得偿所愿!” 他的大掌毫不留情地毁掉她所有的衣裳,将她摆成羞人的姿势,没有任何怜惜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动作之粗暴,根本不将身下的她当成一个柔弱女子。 她大哭出声,可这哭声却被他当做享受,他问她:“可曾后悔嫁给本王?!可曾后悔夺你姐姐的恩宠?!” 她挣扎着,却死死不肯出声。 她不后悔,她萧锦然这一生,从不做后悔之事。她觉得他是她的爱,于是便义无反顾地嫁了,哪怕只是以媵妾的身份陪嫁。 他忘记了他们的过往,可她不能忘。这世上,总得有个人记住他们曾经算不上爱情的爱情。 然而一个多月后,她却发现,她似乎有了身孕。 与她一同怀有身孕的还有嫡姐,嫡姐的待遇自不必说,最好的保胎药,最好的补品,最好的膳食,各色赏赐与好东西流水一般送进了嫡姐的房中。 甚至,这才一个多月,他便将两位最有经验的产婆提前接进了府中住下。 而她的待遇简单极了,不过是一碗堕胎药。 她想方设法让嫡姐知道她的处境,果然,她那位善良的嫡姐亲自在他面前为她求情,甚至扬言,若是要堕她的胎,那便两个人一起堕吧。 他不忍嫡姐如此,只得应允。只是,对她的态度,更加冷若冰霜。 她恨,无数个日夜,她都在恨。 难道这世上的男子,都不会记得曾经许下的诺言吗?她每日远远看着他陪嫡姐在太阳底下散步,心中的怨愤一点点蔓延开来。 她是曾经骄傲的萧家二小姐,何至于沦落至此? 于是一个计划,在她脑海里悄然成型。 她花了重金,买通稳婆和嫡姐身边的丫鬟,在临盆那日,偷龙转凤,将两人的孩子对调了。 她在事后,将两个产婆全部送出了天照城,嫡姐身边的丫鬟后来也嫁得远远地,再没有人发现她做的事。 后来的每一天,她都抱着嫡姐的孩子,看着他逗她的孩子。他笑得那样高兴,可他却不知道,他和嫡姐的孩子,就是他和她的孩子。 只是可惜,嫡姐的孩子从小患有心疾,身子骨很弱。她知道嫡姐好,也不想亏待这个孩子,于是遍寻良医,最后找到了一位名为封药的男人。他的手段很高,不过几日便稳定了观月的病,并在观月身边足足待了十年。 而在那段时光里,无数个日夜,都是她独自带着观月入眠。她曾想,他若肯给她一点点爱,若肯给这个孩子一点点爱,都是好的。 可是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923.第923章 阿锦等得好苦 后来,嫡姐逝去,留下遗愿要他立她为后,他迫不得已,只得立她做他的皇后。只是,他竟丧心病狂地怀疑,是她害死了嫡姐。于是他广纳嫔妃,只要有机会,就变着花样儿地恶心她。 她看着几位皇子们渐渐长大,他对待观月是最不耐、最不公平的。 只是因为,他厌恶这个孩子的母亲。 观月也曾在受了委屈后跑回来向她哭诉,可她也没有办法。她只能冷冰冰告诉观月,男子汉,不该流泪。 她眼睁睁看着火越在他那儿受宠,她也曾想过,若是当初不曾调换,是不是现在心会更痛。 观月的性子像极了她的嫡姐,很是温柔。 或者说,软弱。 而他,也曾在初一十五来到未央宫中,云雨过后,扯着她的头发,说一些恶毒的话:“像你这样蛇蝎心肠害死嫡姐的女人,怎么会生出这样单纯的孩子?!” “是啊,陛下腹黑狡诈,怎么会有观月这样的孩子?!”彼时,父亲和嫡兄都已故去,她已将萧家完全掌握在掌心,她已经学会和他顶嘴。 她话音落地,东临天佐便毫不犹豫一巴掌扇到她脸上,睁着通红的眼睛:“你对阿月,就没有一丝愧疚吗?!你怎么笑得出来?!” 她捂着脸,长发散落在枕上,明明是香艳的画面,却因为脸上那清晰的巴掌印子而显得凄艳不已。 她依旧笑着,笑得花枝乱颤、妩媚高贵:“臣妾为何笑不出来?臣妾是皇后啊,臣妾膝下有子,在这后宫之中,还有谁比臣妾更加圆满?!” 他猛地将她按倒在床上,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颈,仿佛她是他的仇人:“你的孩子,绝不会是太子。你的孩子,永远都不可能继承朕的位置!” 她面色涨得通红,几乎要呼吸不过来,可脸上的笑容却仿佛烙印上去似的,依旧保持着她的尊贵:“陛下对臣妾发什么疯?!陛下有本事,去杀了那个孩子啊!想必姐姐泉下有知,也会高兴陛下替她的孩子除去一个竞争皇位的对手!” 东临天佐猛地松了手,坐在床上,猩红的双眼逐渐恢复正常。 月儿性子软,最不喜与人起争端。 他瞥了眼瘫在床上的女人,拿起龙袍起身离去。 她躺在床上,轻轻捂住脖子,眼泪一颗颗滑落在床榻上。 这是她和他的相处方式,从她嫁进太子府到现在,一直如此。 在她嫁进来之前,她一直以为,他和普通男子是不同的,他这样的男人,该是长情的。 可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自此,宫闺漫漫,她与他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而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便是这两个世界交汇的日子。 牛头山山脚下,小木屋里一灯如豆。 蹲靠在外面的女子,头埋进臂弯里,苦涩的眼泪尽数融进衣裳里。 雪花还在落,不知疲倦般,温柔而缠绻。 翌日,大雪初霁。 东临天佐推开门,便看见蹲在门边的女人。 她的发顶上还有一撮雪,看起来有些可笑。 单凤眼中掠过微光,她落魄至此,他该高兴的。 可是…… 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眼前莫名出现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他和阿月大婚时,他亲自去萧府接阿月。挽着阿月上花轿的少女,便是她了。 她的眼睛很美,透着一股子灵气,顾盼之间,瞳眸中全是自己。 当时,不是没有惊艳的。 萧锦然比阿月美,这一点,他必须承认。 只是,阿月是他年少时便想要娶的女孩儿…… 东临天佐眸中变幻莫测,他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替她拂去头顶的雪,“萧锦然,你在这里蹲着,是想我可怜你吗?” 萧锦然已经冻僵过去,根本开不了口。 他有些不耐烦,伸手推了推她,她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倒在了雪地里。 “真是麻烦。” 他抱怨着,却还是将她从地上抱起来进了屋。 他将她放在床上,忍着不耐给她换了衣裳,又亲自去熬一碗姜汤。 萧锦然慢慢醒过来时,便闻到了一屋子的姜味儿。她支撑着起床,注意到身上的衣物都被换了,身上的那件白色绸衫,正是东临天佐的。 她下了床,绸衫明显大了一圈,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穿着大人的衣裳。她低着头穿鞋,东临天佐的声音响起:“姜汤。” 她抬头,东临天佐不知何时来到她跟前,正单手递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她带着疑虑接过,踌躇他怎么突然对自己这样好。想了想,目光又落在汤面上,汤色很深,莫非,里面放了毒? 见她这样犹豫,东临天佐有些不悦,“你到底喝不喝?你怀疑我下毒?” 萧锦然望了他一眼,声音淡淡:“你给的,自然会喝。” 她喝完那一碗汤,将空碗递向他,他在窗边坐下,没理。 萧锦然将空碗放到床头,摸了摸额头,额头烫得厉害。她知晓自己大约是发烧了,便重又躺下。 这一躺,便沉沉昏睡过去。朦胧中,觉得干渴无比。有人拿了温水喂她,一口一口,十分耐心。 她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中,她又梦到小时候和东临天佐的事。 东临天佐坐在床边,就着一盏灯笼看书,房间里很安静,忽然床上的那个人哭了起来,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话:“蘑菇……娶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身子一震,转向床上,因为发烧,她的脸颊都是汗水,看起来十分可怜。 “骗子……阿锦等得好苦……”她又说了些什么,因为没力气,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东临天佐几乎完全僵住了,他盯着她的面庞,许久之后,才缓缓抬手,抚开她脸上被汗水弄湿的碎发。 他的手停在她紧闭的眼睛上,单凤眼中神色莫辩。 “阿锦”这个称呼,他已经许久没用过了。 自打知道萧锦然以媵妾身份死缠着萧锦月嫁进太子府,他就厌恶这个女人。因为她名字里有“锦”字,他甚至不肯再叫月儿阿锦。 可是,可是…… 他脑海之中掠过一道光,莫非,从一开始,就是他弄错了?! 924.第924章 对我,可曾动过心 他盯着萧锦然紧闭的双眼,记忆里那个在桃花树下跳舞的少女,也有一双灵动美丽的眼。 他忽然明悟了。 难怪,难怪他一直疑惑为何月儿的性子变了,因为月儿她,根本就不是阿锦啊! 他声势浩大、满城挂彩娶来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他要娶的女人啊! 他的指尖颤抖着,轻轻抚摸萧锦然的脸,此刻,他悔恨得几乎想要撞死在墙上。 这二十多年,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萧锦然醒来时,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摸了摸头,察觉烧已经退了。她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便看到茶壶底下压着的字条:“饭在锅里。” 她愣了愣,饭在锅里? 她挑了厚布帘子走到隔壁小厨房,揭开灶台上的锅盖,锅里果然放着一碗米饭。米饭上有酱排骨、酸豆角、土豆片等,满满当当,几乎快要看不到米饭了。那碗米饭旁边,赫然还有一碗蘑菇汤。 她将它们端到桌上,吃了两口,眼泪忽然就掉落下来。 她紧盯着那一碗蘑菇汤,他,这是什么意思? 正当她发呆时,门被人推开,东临天佐手中倒提着一只兔子走进来,却有些不大敢直视她似的,将死兔子悬挂在墙上,摘了毛皮斗篷:“怎么不吃?” 萧锦然望着他,语带哽咽:“年少时的诺言,需要二十多年时间,才能开始兑现吗?” 东临天佐挂斗篷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走到她对面坐下,盯着那碗飘着葱花的蘑菇汤,声音平静:“对不起。” 萧锦然挑眉,他又道:“是我弄错了。我把阿月当成了你,所以……” “你说什么?”萧锦然愣了愣。 “我把阿月和你,弄混了。”东临天佐半垂着眼帘,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萧锦然敢发誓,这是她这一生里,听过的最荒唐的话。 她几乎完全不顾形象,起身猛地掀了桌上的汤碗:“弄混了?!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受了二十多年的委屈,你现在却告诉我,是你弄混了?!” 她的声音透着嘶哑,几乎是咆哮着怒吼出来的。 “当初我萧锦然不光光有美貌,也是有才情的!当年来跟我爹提亲的人,差点将门槛都踏平了!即便是洛川王,他也曾拜倒于我的裙下,许诺明媒正娶我为洛川王妃!可我舍弃了所有,不惜以媵妾身份嫁于你,你对我折磨了二十多年,可现在你却告诉我,是你弄错人了?!” 萧锦然整个人摇摇欲坠。 东临天佐无奈地起身将她扶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滚开!”萧锦然这些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喷涌而出,“你与嫡姐相处的那般好,想必即便不曾弄混,也是她更得你宠爱些!你如今坦诚这些,又有何用?!” “阿锦!”东临天佐不知如何是好,“咱们都已经这把岁数了,你何必再与我闹脾气?我答应你,从今往后,身边就你一个女人,好不好?咱们好好过日子,我绝不会再负你。这些年,欠你和观月的,我都会弥补回来……” 他提起观月,萧锦然不禁愣了愣,突然之间,又有些心虚起来。 他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她似乎也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两人正僵持之际,外面不知何时围了许多村民,七嘴八舌道:“夫妻间,吵什么啊!” “是啊,床头吵架床尾和,有啥事情,慢慢说嘛!” “眼看着快要年关了,好好过日子吧!” 萧锦然面颊通红,东临天佐亦不曾被人这样围观过,只得将她揽进怀中,对这些热心的村民点头致意。 村民们见他们不再争吵,便各自散了去。 东临天佐低头哄着萧锦然:“我知道你无法接受,昨晚我听见你的梦话,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个少女是你。我花了一夜时间,才捋清思绪,接受这个事实。其实这些年对你,也不曾全是折磨吧?” 萧锦然一想到她对调了东临观月和东临火越的事,便也有些赧然,试探着道:“若我肯原谅你,你能否也原谅我一件事?” “你说,莫说一件,便是十件,我都原谅。”东临天佐见她如此,心里头大大松了口气。 然而等萧锦然说完,他却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萧锦然忐忑地等着他的反应,许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若我是你,会干出更过分的事来。” 他说着,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感慨着这些年的失而复得。 萧锦然被他抱着,心中同样情绪复杂。 他们二人花了三天时间,终于可以真正正视这段感情。萧锦然也曾问过东临天佐,当初,是否真的爱上了她的嫡姐。 东临天佐回答得很坦诚:“不是爱,只是觉得,她是责任。因为将她误会成你,又曾说过要娶你的话,于是便会护她一生。” 萧锦然一手托着下巴,眉眼之间都是笑:“那么,这二十多年,对我,可曾动过心?” 东临天佐放下书卷,伸手轻轻替她捋起额前的碎发,“有。不过,都被我压抑住了。当时就觉得,像你这样心肠歹毒的女子,绝对不能喜欢。” 萧锦然笑靥如花,明明已近四十,却完全是二八少女的娇嫩模样:“何时最动心?” 东临天佐将她揽进怀中,嘴唇贴着她的耳畔,声音带着暧·昧:“与你在床上斗嘴时……” 萧锦然面色猛地涨红,一把推开他,冲出了木屋。 东临天佐哈哈大笑,旋即望着窗外的雪,心里头满满都是对上苍的感激。 感谢上苍让他寻到真相,感谢上苍让他找到真正的阿锦。 雪花纷飞,这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脚踏实地的幸福和充实。 他和萧锦然在这山脚下过了许多天的太平日子。白日里,他们一同赏雪,一同玩闹,一同进山抓些野味。晚上,他们坐在温暖的木屋里,吃着烤野兔和烤地瓜,讲一些有趣的事,仿佛他们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平凡夫妻,仿佛朝廷的一切纷争,都与他们无关。 这样的日子宁静而美好,直到夜冥带人找了过来。 “给太上皇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陛下有旨,请两位回宫!”夜冥声音平静。 925.第925章 竞拍美人 夜冥说着,在门外单膝跪了下去。 他身后,上百名暗卫乌压压地都单膝跪在了雪地上,声势浩大:“有请太上皇回宫!” 东临天佐无语地望着这一群人,而村民们都聚在远处围观,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萧锦然有些不满,她好不容易过上想要的生活,这才几天啊,就又得回宫…… 见两人毫无归意,夜冥轻声道:“宫中出了大事,还请太上皇回宫主持大局。” 这里的村庄几乎与世隔绝,两人自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只是夜冥表情严肃,不似玩笑。两人无奈,只得同意回去。 而与此同时,东临与西绝的交界处。 十万大山不见边界,但在一处山谷里,却是人声鼎沸的火爆场面。肤色、相貌不相同的各国人在这里,正进行着见不得光的交易。 这里名为启山山谷,乃是天下闻名的一处黑市。 这里卖很多东西,灵药、秘籍、珍宝、古玩、奇兽乃至活人,都有得卖。而最大的卖场,便是搭在山谷正中央的一处巨大帐篷。 帐篷上悬挂着横幅:“启山拍卖所”。这横幅大约是酒醉之人随意拿了毛笔写在一块大纸板上的,虽然极为简陋,然而来往之人谁也不敢轻视了去。 因为这个拍卖所乃是占据十万大山的匪盗头子所建,这位匪头花了两年时间将它经营的风生水起,赚来的钱用来扩充他自己的“青鸾门”势力,青鸾门在最短的时间里消灭了其他势力,成为这里当之无愧的老大,即便是当地官府,也不敢拿它如何。 而今日,启山拍卖所再度开启,帐篷内早已坐满了来自六国的富商、有头面的大盗、侠客等等。 舞台上,一名衣着暴·露的少女盈盈笑着,十分熟稔地主持着拍卖会。不过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她便卖出了三幅古字画、两柄上古兵器、一本武功心法秘籍。 众人正欲散去时,她却笑道:“今日还有件宝贝,烦请诸位耐心一观。” 能被拍卖所留到最后并称为“宝贝”的,那必定是当时难见的珍宝。众人的好奇心被勾起,纷纷将目光投向舞台上。 只见那名女子拍了拍手,两位女子一左一右扶着一位美貌少女出来。 众人的目光一同落在那少女身上,少女生得美貌绝伦,大冷的天,却身着一条浅白色的轻纱长裙。长裙若隐若现,十分引人遐思。 她身姿窈窕,一张脸更是美得绝艳出尘。叫人一见,便觉是见着了九天之上的仙子、月宫里的嫦娥,美得令人窒息。 她并未穿鞋,洁白圆润的脚趾头露在外面,叫这些男人一见便起了把玩之心。更何况,连一双脚都如此美丽,那么衣服下的身子…… 整个会场都沸腾起来,主持拍卖的少女见此,嘴角一勾,笑道:“这件宝贝,起拍价五千两——黄金!” 这个价并未让帐篷内的男人们知难而退,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第一个喊了出来:“我出六千两!” “呸,六千两就想买回这个大美人,想都别想!我出八千两!” “一万两!” 下方的竞价十分激烈,林瑞嘉站在台上,一张小脸红得通透,恨不得自刎在这里。 她那日喝茶,却不提防那茶棚竟是个坑人的场所。茶中被下了蒙汗药,她喝完晕过去,等醒来时,便身处一个狭小的房间。每日都有人来给她送饭送水,她想尽办法逃出去,却根本都是徒劳。 直到今日,有几个哑女进去给她打扮,将她带到了这里,她才知道,原来她被人卖了…… 她恨得不行,望着下方那些激动竞价的男人们,只恨为何自己会生了这样一副皮囊! 她想着,若是以后实在逃不掉,她干脆咬舌自尽得了,省得给越哥哥脸上抹黑。 而下方价钱已经被抬到两万五千两黄金,这些人有的是亡命之徒,有的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钱财对他们而言,倒不如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来的有意思。 “五万两!” 人群之中,突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看去,喊价的是一个年逾半百的男人,头发都掉了大半,整个人透着一股猥·琐气息。 他报完价,众人都沉默下去。他笑嘻嘻盯着台上的林瑞嘉,搓着手,眼睛里都是淫光。 那拍卖的少女也没想到能卖出这样高的价钱,不禁一喜,“五万两一次!五万两两次!五万两三次,成——” 就在她手中的锤子要落下去时,帐篷外陡然传来一阵高高的骏马嘶鸣声。马蹄声哒哒哒响起,一匹黑色骏马踏着尘埃闯进了帐篷,马蹄下溅起的灰尘,让坐在两旁的贵客们纷纷捂住口鼻,剧烈咳嗽起来。 马上的男人勒住缰绳,那匹马停在了舞台前。 林瑞嘉看过去,这男人身着黑色劲装,脸上戴着黑色的、雕刻成青鸾模样的面具,一双眼紧盯着自己,透着一股冰冷之色。 拍卖少女脸色一变,忙不迭行礼:“青鸾大人……” 一同行礼的还有其他侍女、护卫,而帐中的贵客,站起了大半,对着这男人拜了下去。 他们知晓这男人的手段和厉害,他们的生意,几乎有大半都操控在这男人手中。 一片沉寂中,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只吐出了四个字:“交易作废。” 话音落地,他的长鞭猛地抽了出去,卷住林瑞嘉的腰,将她拉上了马,抱在身前扬长而去。 直到马蹄声消失在远方,众人才回过神,这位青鸾大人,莫不是看中了这个大美人?! 负责拍卖的少女忙不迭对喊出五万两黄金的人赔不是,赠送了他一只前朝白瓷瓶,便匆匆结束了拍卖。 而另一边,林瑞嘉被迫坐在这个男人身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气质,可奇怪的是,她竟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她觉着,她似乎认识他…… 黑马一路疾驰,最后停在了一处独立的楼阁前。 926.第926章 金屋藏娇,白头偕老,可好? 楼阁修建的很美,奢华大气宛如宫殿。 男人下了马,将她抱下来,一路拉着她往楼阁内走去。 林瑞嘉并未挣扎,因为她没有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一丝危险。 她被拽上楼,穿过长长的走廊,一直快步走到一间房前。站在房门前的两个侍女朝这男人行了个礼,旋即打开门,在两人进去后又轻轻掩上。 林瑞嘉站在原地,却有些呆住了。 这间房很大,房中的摆设皆非凡品,随意扫一眼,她便能看出好几样都是国库曾经遗失的宝物。 金箔在天花板上拼出了华丽绝伦的古画,墙壁上,嵌了大面积的金块,手艺灵巧的工匠将这大片金块雕刻成画,奢华高贵至极。 一架沉香木的梳妆台静静摆在角落,嵌着光滑的前朝水晶镜。一盒盒珍贵首饰大开着,似乎是等待着谁来检阅。 一整排檀木衣橱延伸到房间尽头,里面全是当季各色衣裙。 “金屋藏娇。”男人的声音仍旧低沉,“昔年,汉武帝曾对陈阿娇许下过金屋藏娇的美好誓言,可最终,陈阿娇却被贬长门宫。这一誓言,也成了千古笑谈。”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甜香,沁人心脾,令人安神。林瑞嘉望着这个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凤眸微动,伸手想要去摘他的面具。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一手轻轻抚摸她消瘦的面颊:“你在他身边,吃了那么多苦……” “不如,来我身边?” “金屋藏娇,白头偕老,可好?” 林瑞嘉轻轻挣开他的手,面容静默地取下了他的面罩。 这是一张少年的脸。昔日总是湿漉漉的黑眸已成阅尽沧桑的坚毅模样,昔日圆润的可爱面庞已成线条硬朗的少年模样。 他的眼中含着无限情意,瞳眸中倒映着林瑞嘉一人的身影:“我没想到,你会来……我原本打算,更强大一些,再去找你……我说过,要娶你。” 林瑞嘉勉强露出一抹笑,丝毫没有故人重逢的欣喜:“鹿鹿,你还是个孩子。” “不要再叫我鹿鹿!”鹿铭有些生气,“我已经十五,过完年,便能行冠礼,便是成年人了!你为何总拿我当个孩子?!你看,这十万大山都是我的,这里最大的势力,也是我建的!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你来保护的孩子了!” 林瑞嘉背转身去,秀气的眉尖紧紧蹙起:“你所谓的势力,便是在这里做盗贼?!我曾经是怎么教你的,我有让你学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吗?!” 鹿铭愣了愣,他听见林瑞嘉在哭。 他嗫嚅着,轻声道:“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强大起来……强大了,就能打败东临火越,把你抢到身边……” 他的目光落在林瑞嘉的赤脚上,刚刚在雪地里纵马,她的脚冻得通红。他咬了咬唇,本想去衣柜里那一双鞋出来,林瑞嘉忽然转身,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鹿铭被打懵了,捂着脸怔怔望着林瑞嘉,林瑞嘉声音很冷:“你在我身边待了许多年,你究竟都学了些什么?!放着好好的医学天赋不要,偏跑到深山老林里做强盗!这就是你所谓的发愤图强吗?!” 鹿铭满脸都是委屈,即便在外人面前铁血嗜杀,可是被她这么一骂,他的眼泪便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他捂着脸,含泪瞪了一眼林瑞嘉,转身跑了出去。 林瑞嘉气急,却听得外面的侍女将门反锁上。 她敲了敲门,门外一丝声音都没有。她无可奈何,只得独自待在房间。低头看了眼光脚,她从衣橱下的鞋柜里找了双鞋子穿上,鞋子不大不小正好。 她独自坐了会儿,这房间里全是些华而不实的摆设,连本书都没有,她实在无聊,便走到窗前,想要推开看一看外面的风景。 可她推了半天才发现,这扇窗户竟是被人画上去的…… 她没工夫研究这巧夺天工的画工,反倒更加气鹿鹿。 然而光生闷气也没用,这些天她都没睡好觉,便上床拉过被子,很快睡着过去。 等醒来时,鹿鹿正搓着手站在床前,“我给你送饭来了。” 林瑞嘉看过去,桌上果然放着饭菜。 她实在是饿,便过去吃了起来。鹿鹿在她对面坐下,眼巴巴地盯着她,舍不得挪开眼似的。 她有些厌烦被他这样盯着,冷声道:“出去!” 鹿鹿一双眼立即涌出受伤的神情,还未张口,林瑞嘉便搁了筷子:“够了!” 鹿鹿垂着头,“你讨厌我?” 林瑞嘉十分厌烦他这样,“放我走。” 鹿鹿交握着手,低声道:“我带你去看雪好不好?” 完全是近乎乞求的语气。 林瑞嘉抬眸看他,本欲发火,却看到他脖子上那道长长的疤痕。目光落在他的手背和手腕上,那里也有着深深浅浅的伤疤。 她的怒意,忽然就尽数消了。 她知道鹿鹿曾经是个娇生惯养的小男孩儿,从未吃过苦。他一个人跑到这里,组建了这样大的势力,中间的艰辛,定非普通人所能忍耐。 这样一想,她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对他,不是没有心疼的。 鹿鹿见她不说话,悄悄抬眼看她,随即起身,像是做贼似的,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腕,“我带你去看雪?” 林瑞嘉没有拒绝,他给她披上厚厚的皮毛斗篷,带她出了楼阁。他将她扶到马上,自己坐在了她的身后。他轻轻策马,寒风迎面而来,他闻得见她秀发的清香。 他吸了一口气,戴上面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铁血男人。 马儿越跑越快,他们穿过平地,很快来到昨天的那处山谷里。人依旧很多,做着各色交易,热闹非凡。见他们的主子带了美人前来,所有人都鼓起掌,投之以祝福的表情。 林瑞嘉有些无奈,轻声道:“他们都是你的人?” “算是吧。” 鹿鹿声音落地,不远处传来嘈杂声,林瑞嘉看去,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两个男人正往这边走来。 927.第927章 去北幕拜祭 这两个男人林瑞嘉认得,正是那日茶棚里对她下药的人。 他们被推搡过来,被迫对鹿鹿跪下,一边哭喊一边求饶:“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还求主子饶命啊!” 他们哭求着,又转向林瑞嘉:“求小姐饶命,求小姐饶命!” 鹿鹿声音低沉无情:“拖下去,乱棍打死。”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这两个男人面如土色,很快被人拖下去,不多时,便有棍子的闷响和男人的尖叫传过来。 林瑞嘉望着这些人,他们甚至连生意都不做了,纷纷跑过去看热闹。仿佛看人被打死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她蹙起眉尖,想要劝上几句,可鹿鹿已经勒转马头离开。 他们践踏过山间冻结的溪流,一路上了高山。山顶是一片平地,鹿鹿催马来到悬崖边,林瑞嘉看过去,触目所及都是漂浮的云朵。俯瞰冬日的山顶,有一股别样的萧瑟之美。 鹿鹿的目光则死死盯着林瑞嘉,他咬了咬唇,鼓起勇气,伸手环住她的纤腰,声音轻得像是棉花:“我好想你……” 林瑞嘉身子一僵,却又听得他絮絮叨叨说开来:“离开之后,我无处可去,一路漂泊到这里。我很勤奋的,我努力练功,努力扩张自己的势力,努力赚更多的钱。我跟别的匪徒打架,每一次倒下去,我都会想到你。只要一想到你,我就不觉得身上疼了,我会爬起来,把那些人都杀了。” “无数个日夜,我满心满脑都是你。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青鸾门。跟我在一起吧,我保证不让你受委屈,保证比东临火越对你更好。嘉儿,跟我在一起吧?” 他的声音很诚恳,姿态放得极低,可却让林瑞嘉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尤其是那一声“嘉儿”,怎么听,语气怎么像是在模仿越哥哥。 林瑞嘉不由怀疑,是不是在鹿鹿小时候,她和越哥哥腻歪多了,才让他变成这样? 她低头扳开他的手,浑身都不自在:“鹿鹿,你还小——” 鹿鹿下了马,将她也拉下来,一把摘下面具,满脸都是愤怒:“我不小了!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没长大跟在你后面的小屁孩?!” 林瑞嘉很想说是,可他的情绪实在太过激动,她不想彻底惹恼了他。 鹿鹿见她这副表情,心里已猜到了大概。他眼中全是受伤,往后退了两步,眼泪一下子蓄满了眼眶。 林瑞嘉颇有些无语,刚刚在人群前还十分有威势的人,怎么一到她跟前就成了这副小狗模样…… 鹿鹿背转过身,突然之间就放声大哭。 似要哭尽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他哭着哭着,蹲了下去,将头抱起来,像是失去主心骨的孩子。 林瑞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从未见过这样难对付的少年。想了想,她在他跟前蹲下,轻轻抚摸他的发顶:“鹿鹿,就像你说的,你已经十五岁了,过完年便要行冠礼。你已经是个男人了,不要随随便便就流泪,好不好?” 鹿鹿哽咽着,断断续续道:“也就是在你面前才会哭……在别人面前,我才不哭……” 他说着,抬袖擦了擦眼睛,眼泪却流得更凶。 林瑞嘉无奈地望着他,他从小到大都爱哭,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等回到那处楼阁里,鹿鹿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敢跟林瑞嘉说多话,将她送回去便很快离开。 晚膳是林瑞嘉一个人独自吃的,她有些食不知味,吃不了几口便搁了筷子。算算日子,再过二十天便是外祖母的祭日,她有些懊悔,这一趟不该往西边儿走的,应该往北去。 若是这两日出发,绕近路兴许还赶得上…… 只是,要看鹿鹿放不放人…… 第二日,鹿鹿进来邀请她去看戏,说是山外的马戏团进来表演,很是精彩。林瑞嘉自是没心情的,于是跟他说了要去北幕拜祭之事,鹿鹿倒也没有阻拦,只是提出要与她一道前往。 他很快将这里的事情交代好,准备了快马和银票,带着林瑞嘉准备出发。 林瑞嘉知晓他武功精进很多,有他一路相随,自己的安全性也会大大提高。再者,私心而言,她也实在不愿意他留在这里不务正业。 两人一路往北,星夜兼程,最终只花了十九天时间便到了雪城。 幕潇潇葬在雪城郊外的皇陵里,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她将鹿鹿安顿在雪城中的一家客栈里,自己独自一人前往皇陵。 雪城的雪依旧很大,等她走到皇陵大门前时,伞上早已落了一层积雪。 看门的是个白胡子老人,年纪虽长,可前来祭祀的北幕皇族人之中,谁都不会看轻了他去。他的功夫极好,守了皇陵几十年,一点意外都没发生过。 林瑞嘉来的时候,他正在小木屋里煮年糕吃。林瑞嘉收了伞放在屋檐下,进去后将贴身的玉佩摘下递给他,他只看了一眼,便挑眉笑道:“你这女娃,千里迢迢回来,难道不去跟亲人们打声招呼吗?” 林瑞嘉递过去的,正是那枚被东临火越摔碎后重新粘合成的玉佩。 她替老人盛了一碗年糕,声音清淡:“如今我是见不得光的,哪里能再回去见他们,还望爷爷莫要将我回来的消息走漏了出去。” 老人笑着接过,低头吃了起来,全然当她不存在。 林瑞嘉知晓他这是答应了,便出门撑开纸伞,往幕潇潇的陵寝走去。 从大门通往陵寝需要穿过长长的甬道,甬道两旁摆放着比人还高的石刻神兽,神兽头顶落了雪,看起来少了几分狰狞,多了几分异样的可爱。 她在大雪里走了两刻钟,终于来到幕潇潇的陵寝前。 这里空无一人,万籁俱静中,只有雪落的声音。 她默默站在陵寝前,轻声对幕潇潇说了好一会儿话,将这些天以来的事情倾诉了一遍,鼻尖不知不觉便发了酸。 她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外祖母,我一想到今后再不能见他,就难受得要死……还有兮雨和天明,我为他们做的那些肚兜和小鞋子,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穿上……” 928.第928章 心心念念,都是那个姑娘 她念念叨叨,垂下眼睫,眼泪一颗颗滑落下来。 她在陵寝前蹲下,把手臂上的篮子放到墓碑边,将里面的香烛、纸钱、花束等都拿了出来。随即,她眸光一动,注意到墓碑前的一束雪菊。 金色的花蕊,雪色的菊瓣,碧绿如玉的枝干,正是北幕皇室专用于祭祀的雪菊花。 菊花上只落了薄薄一层雪,可见送花的人刚走不久。 可她一路走来,并未见到有人。而陵寝里,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出去。 她的指尖动了动,随后听见一个清寒的声音从陵寝背后响起:“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回来。” 她愣了愣,起身走到陵寝背后,便看见那个一身锦白衣裳的男子,正坐在雪地里饮酒。 他并未撑伞,雪花落在他的发丝和大氅毛领上,衬得他宛如雪中的谪仙。 一双桃花眼带着微醉的熏红,落在他瞳眸中的女子,身着素白的长裙,上身着银色毛领小夹袄,一头乌发披散在腰间。 那张小脸精致绝伦,那双潋滟着霜雪的凤眸,是他多年的魂牵梦绕。 白玉骨架的素白纸伞微微颤抖,林瑞嘉紧紧攥着伞柄,眼圈泛红。 幕北寒挑眉,将酒递给她:“欢迎回家。” 林瑞嘉接过,仰头饮了一大口,笑容凄凄。 因林瑞嘉自己的要求,他隐瞒了她回来的消息,并将她安顿在城外雪山山顶的一处尼姑庵里。 这里几乎与世隔绝,山道难行,庵中的姑子都会些拳脚功夫,心又仁慈,她住在里面,倒也方便。 上山的时候,鹿鹿替她背着行李,他已经了解了这些年她的处境,很是不悦,一路滔滔不绝地抱怨:“什么妖妃不妖妃的,姐姐你到底在怕些什么?谁敢说你是妖妃,我第一个砍了他们!东临火越也真是,居然就这么让你走了。若是让我看见他,定要他好看!” 林瑞嘉骑在一匹白马上,幕北寒在前面替她拉着缰绳,迎着风雪往山上走。 鹿鹿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林瑞嘉实在是听得有些烦,便斥道:“你要么回去,要么乖乖跟我去庵子里。你建的什么青鸾门,烧杀掳掠,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让你去听些佛经净化下心,也是应当的!” 鹿鹿不满地撅起嘴,“里面全是女人,我一个大男人待在里头,多奇怪!” 一路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庵子前。开门的是位老尼姑,早得了信儿,便恭恭敬敬将三人请进去。 主持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尼姑,法号妙觉,生得慈眉善目,先请三人用了上好的素斋,继而亲自带林瑞嘉去了她的厢房。 厢房内早已布置妥当,因她非佛门子弟,还特别贴心地为她备了一架梳妆台。 林瑞嘉谢过妙觉,妙觉又对幕北寒行了礼,这才退下去。 鹿铭在房间里晃荡了一圈,随手扯了扯素净的深蓝色窗帘:“姐姐,你不会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吧?这地方鸟不拉屎的,真没意思!” 林瑞嘉白了他一眼,伸手抚摸过没有一丝尘埃的光滑桌面,淡淡道:“听闻妙觉师太在医术上很有造诣,我要你跟着她好好学医。待你学成,你便下山救济世人。” 鹿鹿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姐姐,我大老远跟你过来,可不是为了学什么医术的!再说,我的医术已经很精湛,不需要再学了。” 幕北寒看着在桌边坐下的林瑞嘉,伸手替她拂去头发的落雪:“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林瑞嘉微微颔首,望了眼窗外的飞雪:“没有比庙庵更适合我待的地方了。” 房中沉默片刻,幕北寒收回手,“过些天,我再来看你。” 他走之后,鹿铭在林瑞嘉对面坐下,一脸嫌弃:“姐姐,这个男人,分明还爱着你!要不要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林瑞嘉瞥了他一眼:“佛门净地,少说这些话。” 鹿鹿自讨没趣,朝她扮了个鬼脸,起身去自己的厢房了。 林瑞嘉望了眼他的背影,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似乎又变回那个小跟屁虫了。 她笑了笑,爱哭鬼也好,跟屁虫也好,总比当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要好。 她想着,目光又落到窗外的飞雪上,年关将至,不知道越哥哥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凭他的能力,大约早已稳定住东临局势了吧? 等来年开春,是不是要大选秀女充实后宫呢? 她想着,有些懊恼,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到脑后,拿起书架上一本佛经翻阅起来。 雪山庵庙里的时光很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察不出时间的流逝。 林瑞嘉和庵庙里其他姑子们逐渐熟络起来,看书的闲暇时间,也会帮她们去扫扫雪。她常常独自一人抱着扫帚去后山山门那里扫雪,且一去就是一个下午。 后山正对着山下的方向,景致极好。她有时候扫着扫着便停下来,对着山下发呆。 她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这个远在东边的人。她幻想着他每日里坐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的模样,幻想着他逗弄兮雨和天明的模样。 这样的幻想,偶尔会令她发笑,可大部分时间,却会让她不自觉红了眼眶。 鹿鹿蹲坐在后山门的门槛上,盯着她的背影,眉头深深皱成一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瘦了,比从前更瘦。 他是医术高明的大夫,他能治愈百病,却无法治愈心疾。他知道她的解药只有一个,就是那个总穿着紫袍的男人。 他双手捧脸,不由叹了口气。 他这姐姐,面上看似光鲜无限。美貌和智慧她都有,可偏偏,她这运气似乎差了点。 而在林瑞嘉思念着东临火越的时候,东临火越正骑着马穿过天底下大大小小的山地、平原、沼泽,只为了寻她。 他请回东临天佐后,自己带了一部分人直接开溜,将皇位重新塞回给东临天佐。 他现在不想管什么天下大事、什么黎明百姓,他现在心心念念,都是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 他踏遍了六国,可六国人都说没见过林瑞嘉。 但他从没有失望过,他觉得,只要他找下去,就一定能找到她。曾经的悲剧,他不想再次上演。 929.第929章 四年之后:包子在行动(上) 日落月升,星辰变换,转眼,便是四年过去。 这一日北幕城郊,马蹄声起。一身紫衣的俊美男人骑在马上,带着数十骑侍卫停在了城门外。 男人面容妖艳,透着一股独属于男人的成熟感,浑身风华无限,气势凌人,正是东临火越。 这些年,他几乎踏遍了天底下大半的河山,而今天,他终于来到北幕。 此时北幕正是春天,气温回暖不少,连带着各色生长在寒域的花都开放了。 他骑在马上,遥望着北幕城郊的雪山,那里有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和一座笼在雪雾里朦朦胧胧的庵堂。 他收回视线,策马进了城。 北幕皇宫,幕北寒在暖阁里摆了宴席为他接风。参加宴席的只有他们二人,连舞姬和歌姬都没有,只有一名琴师坐在角落的帷幕后弹奏古曲。 暖阁外是美丽的雪景,雪芙蓉在雪地里盛开,一派景色美不胜收。 两人饮着酒,却相顾无言。 酒至半酣,东临火越才朝他举杯,笑着开口:“多年未见了。” 幕北寒与他碰杯,东临火越注意到他手中的杯盏依旧是那只白水晶桃花瓣的杯子。 他轻笑了声,单凤眼中多了些许沧桑:“这么多年,你后宫中,还是没有女子。” 幕北寒沉默半晌,淡淡道:“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说好遣散六宫,即便她现在已非他的女人,他还是想要守住这个誓言。 没有办法靠近别的女人,没有办法接受别的女人,甚至,不想和除了她以外的其他女人说话。 这四年里,他每个月都会去两次雪山庙庵,为她带去新鲜的水果蔬菜、糕点美酒,以及搜罗来的各种书籍。 看着她因为这些开心,他便也会高兴满足。 这样的幸福,不是其他女人能给的。 东临火越摩挲着杯盏,“我不指望你帮我找人,只是,从现在开始,你的人,不要阻拦我找人。” 幕北寒知晓他是因为几年前,他将倾倾抓到这里而有心理阴影,便点了头:“他们不会拦你。” 东临火越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劝了句:“还是早些选秀吧。趁我还在这里,可以为你参考一二。” 幕北寒抬眸,眼中寒意乍现。 东临火越笑了笑,却是多了几分无奈:“你终究,是要延续后嗣的。” “这个不需要你来操心。”幕北寒的声音染上冰雪,明显是不悦了。 而雪山上,林瑞嘉正持着扫帚,淡然地在后山扫着积雪。 她身着素色长衫,面容未施脂粉,整个人犹如一朵生长在幽静山谷里的兰花。 鹿铭背着药草篮子走了过来。这四年,他在林瑞嘉的悉心调教下,周身的气度提升不少,整个人褪去在十万大山沾染上的草莽之气,更像是一位贵公子。 他将篮子放到地上,难掩脸上的激动:“姐,你猜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林瑞嘉停下动作,凤眸里透着不解。 “他找来了!”鹿铭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我去山下吃花酒——呸,我去山下吃酒,结果听见满城人都在说东临的那位痴情人到了北幕。我寻思着谁是痴情人,一打听,才知道他们说的是的东临火越!你可不知道,这四年来,他一直在找你!” “四年前,他将东临太上皇请了回去,自己辞了皇位,带着几十个亲信满天下的找你!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姐,你在全天下都出名了!” 林瑞嘉心底掠过惊讶和铺天盖地的欢喜,面上却保持着风轻云淡的样子:“他,真的来了?” 鹿铭狂点头,“好像在皇宫里做客呢!姐,你要不要跟他回去?他迟早会找到这儿的!” 林瑞嘉摇了摇头,想起在天照城时,曾经那些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日子,便没了和东临火越重聚的心思。 无论如何,他是要做皇帝的。 她,不能拖累了他。 而就在东临火越一路往北时,天照城的百姓们正在热热闹闹地过花神祭。 满城都是怒放的鲜花,东临天佐重登帝位叫百姓们欣喜不已,所以这一次的花神祭,他特地来到皇宫外与民同乐。一起出游的还有萧锦然以及两个小包子,众人坐在沈宽经营的酒楼之中,一派其乐融融。 此时已近中午,人声鼎沸,酒香与菜香弥漫在酒楼之中。天照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与皇帝一同庆祝花神祭。 在这样的欢乐里,谁都没注意到,两个小小的人儿一前一后从酒楼后门溜了出来。两个小家伙混进街上的人流里,一路往城外而去,正是兮雨和天明。 城门看守并不严,他们低着头跟在一对年轻夫妻后面,守城侍卫只当他俩是这对夫妻的孩子,压根儿没放在心上便放了行。 等到了郊外无人的山林里,兮雨一边喊累一边在一棵大树下坐了,白嫩嫩的小手儿使劲扇风,奶声奶气道:“我又热又累,还有多久能到北幕呀!下午能到吗?” 天明捧着一张地图,低头研究了会儿,淡淡道:“咱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要嫌累,那你回去吧。” “我才不要回去呢!”兮雨嘟起嘴,“好不容易知道爹爹去了北幕,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我想爹爹,我要去找爹爹!” 天明白了她一眼,将地图卷起来,小心翼翼放到地上摊着的一块大布里包起来,一副小大人模样:“快起来,咱们要在天黑前到达升羊城。” “升羊城是什么?我还升牛城呢!”兮雨鄙夷。 她话音落地,不远处传来一阵轻笑,她和天明警觉地看过去,只见一个个头比他们高不了多少的男孩儿靠在树干上,满脸都是轻视的笑。 “你笑什么?”兮雨不乐意了。 小男孩儿大大咧咧走过来,“笑你蠢呗!连自己国家的城池都不知道,不是蠢又是什么?” 兮雨气急,正要上前和他理论,天明拉住她,望向那男孩儿,声音冷静:“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小男孩儿轻蔑地望了眼天明:“告诉你也无妨!我可是西绝国太子,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太子殿下!” 930.第930章 四年之后:包子在行动(中) 兮雨笑出了声:“太子?!切,太子有何了不起的?我还是——” 天明狠狠掐了下她的手臂,兮雨回想起临逃跑前他说过不能暴露身份的话,只得将话生生咽进肚子里。 “你还是什么?”唐岚凑近她,眼里不禁掠过一抹异样。 这小姑娘,生得倒是漂亮,比自己宫里那些宫女们好看多了!他看着,目光往下移,注意到兮雨脖子上那只粉水晶的嵌小花项圈。 “哼,不告诉你!”兮雨撇嘴。 “西绝国的人,出现在东临做什么?”天明一脸严肃。 唐岚随手拨了拨胸前的长命锁,瞟了眼天明脖子上的金龙项圈,怪声怪气道:“我母后说了,我未来的皇后就是东临的公主。也不知道那公主长什么样,若是个丑八怪,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所以嘛,我自然是要过来验验货的!” 他说罢,兮雨气得不轻,小胸脯剧烈起伏,指着唐岚,半天说不出话来。 唐岚觉得甚是有趣,伸手戳了戳她的小粉脸,挑眉道:“你气什么?莫非你是想给我做妾?” 他不过六岁,声音难脱稚气,所以这话听起来没有半分轻佻,反倒惹人发笑。 兮雨瘪了瘪嘴,天明一看她这个动作,便知她又要哭了,忙不迭揪住她的嘴,“喂,姓唐的,你赶紧滚开,别惹我妹妹生气!” “举……举……”兮雨想要强调她是姐姐,可嘴巴被人捏住,发成了别的音调,惹得唐岚连连发笑。 他一脸都是笑,兴奋道:“你们要去哪里,我跟你们一道!” 天明打量着他,“你会什么?” “本太子会的东西可多了!比如……”他说着,随手冲兮雨扬出一把粉末。 天明愣了愣,松开手,兮雨刚要咧嘴大哭,却突然捂着肚子弯腰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看见没,独门秘制,笑笑粉!”唐岚得意洋洋。这个粉末配方是他从田阳雪写的医书上偷学来的,平日里常常在宫中捉弄小宫女,因此炼制得炉火纯青。 天明眸中掠过赞赏,朝他伸出手:“欢迎加入我们。”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宛如知己般往前路走去。兮雨一个人落在后面,一边哭一边笑,因为害怕树林子,只得委委屈屈地跟了上去。 三个包子一直走到天黑,才在林子里歇下。兮雨累得不行,坐在树底下懒得动弹。唐岚和天明捡来木头点燃,天明从河边捡到一只小铁锅和几只破搪瓷碗,两人摘了蘑菇和野菜,打算炖来吃。 唐岚在田阳雪的教导下,分辨植株的能力十分强悍,因此丢进锅里煮的蘑菇和野菜都是无毒的。 兮雨颇有些嫌弃地盯着那锅汤,“这个看起来又脏又旧,还是捡来的,我才不要吃呢!” 说着,从小包袱里掏出早先准备的白面饼,自己小口小口吃起来。 唐岚睨了她一眼:“真没见识!这山里的野味,可不是寻常能够吃到的!更何况,还是出自本太子之手!”他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朝锅子里点了点粉末进去。 “这是什么?”天明好奇。 “调味的宝贝,西绝皇宫大厨发明的!汤里加了这个,会很鲜美的!” 没过多大会儿,小铁锅里的汤水便咕嘟咕嘟煮开了。野蘑菇的自然鲜香、野菜的清香全都自浓汤里散发出来,十分的诱人。 两人各自盛了一碗,天明看唐岚喝了才尝了一小口,这汤是他从未品尝过的,尽管食材简陋,却好喝的不得了! 兮雨皱了皱鼻子,放下干巴巴的白面饼,眼巴巴望向那只小铁锅,真的好香啊…… 唐岚吧唧吧唧吃光喝光碗里的汤和菜,又盛了满满一碗,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真鲜呐,比皇宫里的鲍鱼海参还要好吃……” 兮雨咽了口口水,抬眼望着唐岚,抿了抿小嘴巴,轻声道:“能不能让我也尝一口……” 她说着,举起手中白面饼:“我用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唐岚鄙夷地瞥了眼那只被啃的乱七八糟的饼,一脸嫌弃:“不换。” 眼见着兮雨瘪起嘴巴又要哭,他又道:“那你夸我长得天下第一好看,我就跟你换。” 这话也没什么,兮雨却有些恼火:“你才不是第一好看呢!苏哥哥比你好看一百倍,一万倍!” “苏哥哥是哪根葱?”唐岚不悦。 一旁的天明解释道:“天照城里,新提拔上来的御史大夫嫡子,苏萤光。” “切……”唐岚坐到旁边去,“那你让他给你炖野菜汤吧!” 兮雨又羞又怒,抓过他手中的汤碗,直接对着汤水舔了一口,旋即得意洋洋地抬起小下巴,递回给唐岚。 唐岚挑眉,毫不在意地继续喝汤。 兮雨:“……” 天明默默地给兮雨盛了碗汤,心中腹诽,这个西绝太子还真是不嫌弃兮雨啊…… 等到三人都吃饱喝足了,唐岚撒了把驱蚊驱蛇的药粉在四周,天明则拿出包袱里的毯子,三个人毫不避嫌地挤在一起,就这么坦荡荡在树林里、星空下入睡了。 火焰还在燃烧,映照着三人的脸,都是睡得香甜模样。 不远处的树枝上,殷雪歌默默地坐着,盯着他们发呆。 凤尾陪在她身边,同样静静看着他们。 白天小皇子和小公主失踪了,皇帝急得不行,几乎派出了所有力量找人,最终被他和雪歌提前一步找到。 他和雪歌都没有将他俩带回去的意思,反倒一路暗中保护。因为他俩也想去北幕,也许,她就在北幕呢? 月上柳梢头,殷雪歌抬头看去,海蓝色的瞳眸里倒映出了月光。她打了个呵欠,靠在凤尾肩上,悄悄睡着了。 第二日,阳光透过树林洒落下来,又是一个好天气。 天明第一个起床,轻手轻脚将小毯子叠好放进包袱,又将小铁锅和搪瓷碗拿去河边刷洗。 他蹲在河边,尽管这是他第一次洗碗,却洗得一丝不苟,直到确认没有一点污垢,才用帕子把它们擦干,将搪瓷粗碗放进小铁锅里。 他回到树下,见两人还在睡,唐岚的一条腿压在兮雨腰上,兮雨的小胖手勾着唐岚的脖子,两个人紧紧黏在一起。 931.第931章 四年之后:包子在行动(下) 他有些生气,将铁锅放进包袱里,走过去将两人分开:“要赶路了,都起来!” 两人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天明又指了指小河的方向:“去那边把脸洗干净。” 两人浑浑噩噩往河边走,期间兮雨还差点绊了一跤。 等他们回来时,天明摘了好几颗野果分给他们,“一边吃一边赶路吧,升羊城就在前面了,到时候咱们可以买一辆马车。” 唐岚啃了口野果,不由多看了几眼天明,笑道:“你若是个女孩,以后定是位贤妻良母!” 天明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 兮雨走得慢,所以三人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来到升羊城。三人进了间酒楼,要了几碟菜,店小二怕他们没钱给,唐岚直接甩了个银锭子出去,那店小二立刻眉开眼笑,拿着银锭子去催菜了。 “何必给他那么多?”天明不悦。 “有钱,任性!”唐岚毫不在乎,“小爷吃东西,就图个快活,怎么舒服怎么来!” “切!”兮雨撇了撇嘴,“苏哥哥最是节约,你比他差远了!” “那是他穷!” “他才不穷呢!是你浪费!” 在两个人的拌嘴中,这餐饭终于结束。出了酒楼,天明看中一辆马车,正要付款,却被唐岚拦住,直接甩出去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连带着租下了赶车的人。 兮雨暗地里冲他扮了个鬼脸:“有钱了不起吗?!” 三个小家伙上了马车,兮雨正要揭开窗帘,却又被唐岚拦住,轻声道:“有人跟着咱们。” 兮雨愣了愣,唐岚的表情很严肃,不似之前吊儿郎当。 她缩回手,有点害怕地望向天明,却见天明的手放在腰间小匕首的刀柄上,似乎准备随时出战。 马车一路驶出升羊城北门,四周的嘈杂声渐渐没了。兮雨一手扶着车壁一手拽着天明的衣裳,很有些害怕。 而马车后,另一辆马车正紧跟着而来。 不远处的树上,殷雪歌盯着后面的马车,声音空灵:“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们?” 凤尾嘴里衔着树枝,双眼眯了起来:“家养的是猫,放养的是虎。主子的孩子,应当比其他孩子都要强大。” 殷雪歌微微眯起眼,“这样啊……” 很快,后面的马车超过了天明他们的马车。一群满脸横肉的男人们从车上下来,拦住他们,笑嘻嘻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去,留下买路钱!” “原来是劫财的。”天明放了心,不由望向唐岚,“定是你刚刚在酒楼里出手太过大方,引起他们注意的。” 唐岚耸耸肩,“你的意思是,要我自己去解决他们?” 赶车的车夫在这些强盗亮出大刀时就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地跑了。强盗们也不管他,只是慢慢朝马车围拢来。 “真是麻烦啊……”唐岚叹了口气,挑开车帘,笑嘻嘻道,“喂,你们想要多少钱?” 强盗们怔了怔,以为这孩子是被吓傻了,为首的便挺起大肚子,喊道:“小孩儿,把你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下,叔叔们就放你们离开,哈哈哈哈!” 唐岚撇撇嘴,“若是不留呢?” “若是不留——”那强盗头子舔了口刀刃,“咱们许久不曾吃过人肉了,你们长得这样鲜嫩,想必清蒸会很不错!” 他话音落地,周围的强盗们都哄笑起来。 唐岚回头望向车厢:“喂,他说要把咱们清蒸呢。” 天明瞪了他一眼:“你惹出来的事,你解决。” 唐岚对那强盗头子招招小手:“过来。” 强盗头子不明所以,觉得他一小孩儿也伤不到自己,便走上前去,唐岚笑眯眯地,在他走上前的这一刻,直接甩了甩袖子。 强盗头子一愣,兜头都是粉,他咳嗽了会儿,却突然大哭起来。 众强盗都莫名其妙,他哭着哭着,便趴到地上,情难自已似的,竟哭得快要抽搐了。 后面有强盗小声道:“老大莫不是在悼念他亡故的亲娘?” “悼念个屁!依我看,这三个小鬼有名堂,老大怕是中了邪!” 众人说着,小心翼翼地围过来,不敢太过靠近马车,只瞪着唐岚:“你对我们老大做什么了?!” 唐岚勾起唇角,满脸都是坏笑:“做什么了?你们过来不就知道咯?”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强盗拿着大刀,怂恿道:“他们就三个小孩,怕什么?上!” 其他人被他这样怂恿,便不甘落后地纷纷上前,企图拿下唐岚。 唐岚见他们都聚在一起,笑容可爱,瞅准时机又冲他们撒了把粉。 众强盗打了个喷嚏,互相对视一眼,突然之间有的放声大哭,有的放声大笑,整个场面十分滑稽。 兮雨探出小脑袋,满脸都是惊喜:“哇塞,好厉害!” 唐岚蹭了蹭小鼻子,得意洋洋:“比起你苏哥哥,是不是你唐哥哥更胜一筹?” “呸,你跟他比,还差得远呢!”兮雨轻哼一声,缩进了马车。 唐岚自讨个没趣,却见天明钻出来,手中还握着柄匕首,面无表情地跳下马车。 “喂,你干嘛?”唐岚喊了声。 天明走到那个强盗头子身边,声音淡淡:“杀人。” 他正要动手,唐岚忙跳下来拦住他:“你疯了?!这里有几十号人,这些都是人命!” 唐岚今年也不过六岁,他懂得多,经历得也多,却不曾真正杀过人。他紧紧握住天明的手腕,他知道这个才四岁的小男孩是认真的。 天明的瞳眸毫无感情,那个大笑的强盗头子眼睛里都是恐惧,他从未在一个孩子眼里看过这样冰冷的神情。 “他们为非作歹,该死!”天明冷声。 唐岚有些急了,转向那些强盗:“你们可愿意改邪归正?只要你们不再作恶,本公子可以收下你们做仆从,保你们一命!” 那些大哭大笑的强盗知晓这三个孩子来历不凡,于是纷纷跪下,大喊着愿意归顺。 天明盯着这些人,小脸上的冰寒稍稍缓解些。唐岚将他手中的匕首夺下,插进鞘中,拍了拍他的肩膀:“上车吧?” 天明一言不发地转身上了马车,唐岚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纯金龙项圈上,唇角溢出一抹轻笑,他这个小舅子,倒是厉害得很。 932.第932章 重逢雪山之巅 他给了强盗们解药,这群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从地上爬起来,换了脸色,鞍前马后地要为三个包子效劳。 那强盗头子亲自为他们驾车,其余的强盗都跟在后面走,一副保驾护航的姿态。 唐岚舒舒服服躺在马车里,笑道:“怎么样,这可比杀了他们来的好吧?” 天明闭目养神,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没接他的话。 兮雨不忘给天明找回面子:“爷爷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群人,还不知道会不会乖乖听话呢!” 唐岚笑嘻嘻凑到她跟前,“总而言之,今日是我救了你们。你要不要以身相许做为回报?” “想得美!我长大了,是要嫁给苏哥哥的!”兮雨嘟起嘴。 唐岚伸手戳了戳她脖子上的粉水晶嵌宝石花项圈,“这六国皇室的人都知道,东临的皇子和公主,各有一个象征身份的项圈……” 天明睁开眼,眸中寒光乍现,唐岚朝他摆摆手:“小舅子,我对你们可没有恶意,别想着杀我灭口啊!” 他说着,又转向兮雨,伸手戳了戳她的粉脸:“呐,咱们俩可是有婚约关系的,所以你不能嫁给苏什么光,只能嫁给我。” 兮雨虽不知道嫁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可也知道嫁人一定是嫁给一个男孩子。她才不要和这个神经兮兮的西绝太子混在一起,于是她嘴巴一瘪,作势要哭了。 唐岚伸手把她的唇瓣捏在一起,不让她哭出来,“对了,如果你要毁掉婚约,可得赔很多很多钱的!” 兮雨推开他的手,捧起脖子上的项圈,抽抽搭搭道:“我把这个赔给你好了!我不要嫁给你呜呜呜……” 这样可爱的娇俏模样让唐岚心生喜欢,伸手替她擦干净眼泪,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好了别哭了,往后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兮雨泪眼巴巴地望向天明:“还没有到北幕吗?到底什么时候到呀?” 天明无语,他们还在天照城附近打转呢,哪里就到北幕了。 而马车后,殷雪歌和凤尾一路尾随。 两人被唐岚的手段吓了一跳,不过考虑到唐岚既是田阳雪的儿子,那么应当不会伤害皇子和公主。 三个小包子的旅程因为多了这一大群强盗们保驾护航、鞍前马后,倒是意外地顺遂许多。 与此同时,东临火越几乎翻遍北幕大大小小的城池。凡是他去过的地方,林瑞嘉的画像必定贴满大街小巷。 而北幕皇宫,却像是死水一般沉寂。 幕北寒在雪影湖湖心小岛的雪樱花树下设了桌案,铺开画纸,淡然地运笔作画。 他画的是一个女人,一个貌美倾城的女人。 她穿着浅紫色宫装,手持团扇,站在鲜花烂漫的花丛里,正回首浅笑。 临到要画女子的双眼时,他却顿了许久,无法下笔。 在他眼中,倾倾的眼睛太漂亮,那是世间任何颜色都画不出来的。 他闭上双眼,回忆着他的倾倾低语浅笑的模样,那双凤眸顾盼生辉,可她瞳眸里的那个人…… 却不是自己。 他睁开眼,桃花眼中弥漫着浓浓的悲伤。 片刻之后,他提笔,像是决定了什么,轻柔而深情地绘下了她的双眸。 雪山之巅,素雅的禅房里,林瑞嘉手持佛卷,端坐在窗边。 春日的阳光从绿纱窗外透进来,为她洁白的面庞镀上了一层金色。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挑开房间里的素色布帘,映入单凤眼里的,便是美人端坐窗下的绝美画卷。 她微微侧着头,修长卷曲的睫毛下,潋滟的凤眸倒映着窗外那一簇鲜红的冰雪芙蓉。 她的身上虽是粗布麻衣,却难以遮掩窈窕玲珑的身姿与举手投足见的贵气。 二十一岁的林瑞嘉,已然是绝世风华的模样。 林瑞嘉正观望着鲜花发呆,忽然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太过灼热,太过强烈,太过情不自禁。 她偏过头,那个她魂牵梦绕的男子,正手扶门框,长身玉立。 她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又出现幻觉了吧? 东临火越缓缓走了过来,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眼泪顺着她的脖颈淌下,冰凉却灼人:“嘉儿……” 林瑞嘉呆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 越哥哥他,真的寻来了…… 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我是在做梦吗?” 她声音颤抖。 东临火越捧住她的脸,“不是,不是做梦……嘉儿,我真的来了……” 他喜极而泣,捧着林瑞嘉的脸细细摩挲端详,宛如对待绝世珍宝。 林瑞嘉望着他,四年未见,他的面容一如从前,只是眼里多了几许沧桑,脸上多了几丝憔悴。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生怕一松手,他便会消失不见。 她的眼泪潸然而落,手掌抚上他的容颜,却只是一瞬,便收回了手。 东临火越看着她垂下的视线,顿时有些慌了,将她的小手牢牢攥在掌心:“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他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她一个不开心,又离他而去。 他已经承受了两次,足足六年。 离别的时光太过残酷煎熬,他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 他要他的女孩陪在身边,他不能再过没有她的日子。 林瑞嘉声音哽咽,不肯去看他的双眼:“我不爱你了……” 她的声音很细,可东临火越却听得明明白白。 “你说,什么?” 他皱起眉头,不敢相信,这会是嘉儿对他说的话。 “我不爱你了!”林瑞嘉鼓起全部勇气,抬头看向他,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我不爱你了!” “你在说谎。”东临火越将她的脸扳正,单凤眼直发红,“你盯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不爱我!” “我不爱你了!”林瑞嘉挣开他的手,心里头那个“妖妃”之名挥之不去。 她无法去回想,她与东临观月乘轿辇去观战时,全城百姓都喊着要将她杀了以祭天下的画面。 她害怕,她害怕拖累越哥哥,拖累他的天下…… 933.第933章 只为你一个人无耻 东临火越岂肯放手,紧紧抓住她的双手,望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声音近乎乞求:“嘉儿,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你究竟在顾虑些什么?四年前那一场战役,你明明,明明在为我呐喊……” 堂堂七尺男儿,眼泪却不住滚落:“和观月的那一战,若是没有你,兴许我就站不起来了……嘉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林瑞嘉抬眸,怔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明明是刻骨相思了四年的脸,可她却无法去亲近。 那些百姓们的怒骂声犹在耳畔,她张开嘴,嗫嚅半晌,声音轻如蚊蚋:“我其实,我其实已经爱上了幕北寒……越哥哥,我爱的是幕北寒……” “你撒谎。”东临火越盯着她,面容逐渐冷静下来,一字一顿,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谎言,“你根本,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嘉儿,你爱的,是我,自始至终,都是我东临火越!” 林瑞嘉猛地挣开他起身,崩溃般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在地:“你走开!我根本就不爱你!我爱的是幕北寒,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北幕皇族里查族谱!你去看,他族谱上的皇后写的到底是谁!” 东临火越起身,死死盯着她,“我说,我不信!” 他猛地将林瑞嘉按在墙上,对着她的唇便要吻下去。 林瑞嘉拼命挣扎,眼泪不停地掉落。 她的心很痛,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那是一种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痛。 东临火越将她的手高高举过头顶,垂下眉眼深深吻了下去。 这是他的女孩、他的女人,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只消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她是否在撒谎。 她的唇瓣很凉,他的唇瓣火热。他努力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他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贝齿,掠夺着她的一切芬芳。 林瑞嘉的眼泪还在簌簌落下,她无法闭起眼睛,她的瞳眸里,全部倒映着这个男人放大的脸。 若是东临火越睁开眼,便能清晰地看到她眼眸里痴缠与不舍。 这是一个很长的吻,直到觉得足够表达他的意思了,东临火越才松开口,林瑞嘉垂下眼帘,面颊绯红,脸上犹有泪痕。 房中一片寂静,东临火越紧贴着她的身子,整个阴影将她笼罩着,他舔了舔唇角,声音很轻:“不要告诉我,这个吻,你没有感觉。” 林瑞嘉后背紧贴着墙壁,双手高高被他高高举过头顶。她抬头看他,努力收起眼中的痴缠与爱,只是轻声回答:“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我根本就没有感觉。” 顿了顿,她又道:“其实在海国时,我便对他动心了。他抱着我从百尺高的玄秘宝塔上跳下来的那一瞬,我就决定,此生非他不可。你失踪以后,我掌控皇宫,我试图败坏东临的朝政,都是因为我想让东临垮掉,让北幕强大。” “我早就想离开你了。东临火越,你比不上他。你,别再自欺欺人……” 她说着,却不自觉垂下头,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东临火越轻笑出声,完全不理会她的说辞,“这个吻,你没有感觉吗?” 他话音落地,直接将林瑞嘉打横抱起,大步走进里间的卧室,将她扔到床上。 林瑞嘉大骇,“你要做什么?!” 她刚坐起来,东临火越便俯身而上,紧盯着她的眼睛:“帮你找感觉!” 林瑞嘉几乎羞愤得要钻进地下,死死抵着他的胸膛,“你无耻!” “只为你一个人无耻!” 他说完,毫不犹豫地想要解开她的衣裳。 林瑞嘉咬了咬唇,稳住心神,猛地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她咬得极重,东临火越手腕上立刻出现了血印子。 他吃痛地收回手,林瑞嘉推开他,蜷缩进角落:“我说过,我不爱你了!” 正在这时,幕北寒推开房门,面若寒霜地站在门口:“你们在做什么?” 林瑞嘉如蒙大赦,起身下床躲到他身后,声音发颤:“幕北寒,你告诉他,我们才是一对。” 幕北寒桃花眼中暗光流转,他知晓林瑞嘉在顾虑什么。可是,他的目光落在东临火越脸上,那双单凤眼里满满都是期望。 林瑞嘉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幕北寒沉默半晌后,开口道:“不错。” 东临火越脸上的神情逐渐转为失望,他起身,盯着幕北寒身后露出的那片素色衣角:“嘉儿,我不会放手的。” 说罢,大步离去。 他走之后,林瑞嘉整个人宛如被抽离了主心骨,蹲下来大哭出声。 她知晓他找了她四年定是不易,可是,可是她却不能阻碍了他。 东临的局势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若她回去,必定会引起民心动摇。 她的名声,已经无法再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幕北寒俯视着她,好半晌后,才缓缓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却不知如何安慰:“倾倾……” 而与此同时,三个小包子已经星夜兼程赶到了东临与北幕的边境处。 唐岚出手大方,给每个强盗买了匹马配和刀,还给他们整了个名号,叫什么“西绝皇家太子二十侍卫”,这群强盗们知晓他的身份,自是喜不自禁,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天明看着这些人对他的崇敬和膜拜,倒是学到了一课,那便是帝王当恩威并施,帝王须得学会收买人心。 北疆的草原一望无际,远处是落雪的高山。兮雨从未见过这般景色,十分兴奋,连带着将旅途的疲倦都抛之脑后。 唐岚秉承田阳雪的性子,会吃得很,带着两人吃遍了这里的名点美食,耽搁了一天才重新上路。 越往北去,天气便越冷。唐岚买了辆新马车,豪华又宽敞,在里面置了暖炉,倒像是把春天都到了北方。 兮雨裹着小小的毛斗篷,圆眼睛里都是期待:“弟弟,咱们还得多久才能找到爹爹啊?明天能找到吗?” 天明摇了摇头,捧着地图研究:“北幕太大,爹爹如今不知在哪儿。所以咱们先去雪城投奔义父,义父他一定知道爹爹的去向。” 934.第934章 夜半窥视 兮雨“哦”了一声,便放心地躺在软榻上准备睡觉了。 唐岚撑着下巴蹲在她跟前,好奇地打量她睡觉的小模样。这个小丫头看起来粉粉嫩嫩,又胖乎乎的,真是好玩。 他想着,伸手轻轻戳了戳兮雨的脸蛋,兮雨已经睡着,轻轻扭了扭脑袋,将被子蒙过头继续睡。 唐岚笑了笑,将被子从她脸上扯下来,给她掖好,自顾坐到旁边研究医书。 马车很快驶进了北幕第一座大型城池长风城,此时已临近傍晚,众人住进了客栈里,各自要了些吃食。 天明不放心兮雨独自一人,所以这一路走来都是两人共一个房间睡的。 窗外的天色黑了下来,他爬到椅子上,将桌上的灯盏点燃。 因为无人剪蜡芯,蜡烛的光逐渐拉长,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纤长的蜡烛光摇摇晃晃打到墙壁上,清晰地映出了窗外的人头攒动。 靠墙的床上,兮雨已经睡了过去,天明坐在床角,盯着墙壁上的那些人影,轻轻抿了抿薄唇。 这里是二楼,窗外不可能有人才是。 他的手放在腰间的匕首上,鼓着腮帮子想了好一会儿,装作无意识地敲了敲墙壁,随口唱起宫里嬷嬷们教的童谣来。 他唱了好一会儿,外面终于响起敲门声。 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起身跳下床去开门。 唐岚赤着脚站在门口,挑眉看着天明,天明微微侧开半个身子,他目光一转,看见了烛光在侧墙上倒映出来的人头攒动。 天明声音里含着几分稚嫩,佯装生气:“你来做什么?” 唐岚知晓他是要将事情闹大,吸引来更多人,好吓跑窗外的人,便高声道:“你唱歌好吵,人家怎么睡得着呀!” “我就爱唱歌,关你什么事!” “你唱歌我睡不着觉!” “你睡不着关我什么事!” 两人吵着吵着,开始互相推搡起来,将周围房间的房客们都惊动了,纷纷出门来看个究竟。见是两个小孩吵架,便俱都不耐烦起来:“都半夜了,吵什么吵,赶紧回房睡觉!” “就是!还让不让人睡了!” 天明歉意地对他们点了点头,将唐瑾夜扯了进来,掩上房门。 兮雨揉着眼睛坐在床上,不解地望着他们。唐岚走到窗边,推开窗,窗外正对着后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合上窗,从里面栓死,走到桌边坐下,小脸上神情严肃:“有古怪。” “我知道。”天明咬了咬唇,将匕首紧紧攥在手心里。 虽然爷爷亲自教他功夫,可他毕竟只有五岁。除了参加过几次狩猎,并未真正与人正面交锋过,所以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刚刚你敲墙唱歌,我就知道不对劲儿。像你这样木头似的人,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唱歌!”唐岚托着下巴,“你说,刚刚窥视的,是什么人?” 天明摇了摇头,沉默半晌后,轻声道:“反正不会是好人。” 唐岚笑了笑,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床上走去:“今晚我就歇在这里保护你们吧!给我挪个位置!” 兮雨一脸嫌弃地往里挪了挪,唐岚大大咧咧在上面躺下,那样不拘一格的洒脱,活脱脱是田阳雪的缩小版。 天明盯着黑黢黢的窗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在盯着他们。他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爬到床上。 兮雨和唐岚抢了大半被子去,他只得捡了点被角盖在肚子上。 这一夜对天明而言,睡得并不踏实,朦朦胧胧里,他老是梦见有人在观望着他们。 在他梦中,黑暗里的那一双眼睛并不友善,透着一点点蓝光,仿佛某种野兽似的。 早上唐岚和兮雨都起床了,他还没睡醒。唐岚有些奇怪,平日里他都是第一个醒的。想着,他伸手去推天明,天明呓语着什么,他听不清,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才惊觉他发烧了。 兮雨从自己的小粉包袱里捧出一锭金元宝,皱着小眉毛道:“我去给弟弟请大夫!” 唐岚拉住她,“这里现成的就有一个!”说着,直接爬到椅子上,写了张药方,开门喊来强盗老大,让他拿着银两去抓药。 这半日的行程,便又耽误下来。唐岚撑着下巴坐在桌边,望着兮雨给天明喂药,心里总觉不大踏实。尤其是昨晚经历的那一遭,其实不仅天明吓到了,他也有些后怕,心里直发毛。 他寻思了会儿,开口道:“喂,咱们下午就得离开这里。” 兮雨眼含泪花,冲他点了点头。 唐岚歪了歪脑袋,关键时刻,这小丫头竟没有掉链子,还挺听话…… 而长风城郊外,殷雪歌的身影宛如最灵敏的百灵鸟穿梭于丛林间,紧追着前方的风声而去。 凤尾跟在她身后,不停劝道:“那些人功夫极好,不是你我能追上的!” “追不上也要追!”殷雪歌说着,脚下步子更快。 昨晚那些偷窥房间的人,被他们二人逮个正着。其中一位,身裹黑袍,转身的刹那,殷雪歌分明看到他和自己一样有着蓝色的瞳眸。 她不知道那是谁,但是在她看见这个人的一刹那,恨意宛如泄洪之水无法抑制。她拼了命想追上这些人,然而他们的轻功极其精湛,灵敏如她竟也无法追上。 她和凤尾一直追到第二日中午,这些人最终彻底消失在眼中。 她转身就扑进凤尾怀中,小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凤尾身躯一震,他能感受到,那些湿热的液体,顺着衣襟透进他的皮肤。 那是她的眼泪吧? “雪歌,你怎么了?”他蹙眉,轻轻抚摸她身后那根蓝色的辫子。 “我好恨……我好恨……”殷雪歌语带哽咽,空灵的声音只重复着这三个字,“我好恨……” “你,在恨什么?” 殷雪歌摇了摇头,无法回答他的话,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淌。 她就是好恨,但是她却说不出,她究竟恨什么。 那个人,那个黑袍裹身的人,她对他有天然的恐惧,却也有天然的仇恨。 就仿佛他们曾经认识,就仿佛她曾被他夺去过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935.第935章 追妻三十六计(1):送她花海 凤尾见她实在难受,便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殷雪歌习惯性地冲他张开手臂,凤尾无奈,转过身子,她熟门熟路地趴到他的背上。 用过午饭,三个包子上了马车,继续往北走。 天明躺在软榻上,高烧还没有退下去。 兮雨焦急地握着小手绢,不时看看唐岚:“你不是说你是神医吗?弟弟他为什么还是醒不过来?” “哪有那么快!”唐岚撇嘴,“等着吧,晚上一准能醒来!” 外面赶车的强盗高声喊道:“老大,咱们晚上歇哪儿?前面几百里,都没什么人烟城镇。” “连夜赶路!”唐岚冷声。 “是!” 他们虽不解为何突然变得这样急,可这一路走来,唐岚的指令从未出错过,尽管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无论是唐岚还是天明,他们两人身上都隐隐散发出了王者之气。 假以时日,必定是称霸一方的皇帝。 这些强盗们一想到这里,便十分庆幸投靠了唐岚。跟着这样的主子,比他们当一辈子山野强盗有出息多了!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都是夜晚赶路,白天休息。那几双偷窥的眼睛再没有出现过,可天明和唐岚的戒心却始终不曾放下。 而与此同时,北幕雪城。 雪城城郊的雪山上,除了一座尼姑庵,又新近建了一座和尚庙。 说是和尚庙,却也只是佛寺的模样,里面一个和尚都没有。 林瑞嘉视而不见,只是专注地每日扫后山门的地。 鹿铭晃荡在她四周,不时望望坐在对面佛堂门口的男人,“姐姐,看样子,他是打算在这里定居下来呢。” 林瑞嘉连眼皮都没抬,并未接他的话。 东临火越盘腿坐在门口,悬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叮叮作响。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小木鱼,不时瞅瞅林瑞嘉,喊道,“嘉儿,你不跟我回去,我便在这里搭个庙。你若是要出家做姑子,我便在这里做和尚。” 林瑞嘉抬眸看他,满脸冰霜:“你那根本就不是佛庙。” “就是!一个和尚都没有!”鹿铭附和,他最讨厌东临火越了。 “谁说一个都没有?!”东临火越拍了拍巴掌,他带来的几十龙卫立即出现在旁边,他笑呵呵指着这些人,“看见没有?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便都可以剪了头发做和尚。” 几十个龙卫欲哭无泪地傻站着,他们不要做和尚啊,他们还想回家寻个娘子成亲呢! 林瑞嘉收了扫帚,转身进了后山门内。鹿铭在后面屁颠儿屁颠儿把门重重关上,不给东临火越一丝一毫偷窥的机会。 龙卫之中为首的夜冥轻轻咳嗽了声:“那个,主子,请问,咱们真的要剃头吗?” 东临火越目光凉幽幽的转向他:“怎么,不愿意?” 众人身子一抖,便听东临火越又道:“既是不愿意,那还不替我想办法把她带回东临?” 一个侍卫拍了拍胸脯,很有信心的模样:“主子,俗话说得好,这女孩子都是喜欢花的!当初秦王在天照城之所以深受广大青楼女子喜爱,也是因为他追女孩子的手段高明,常常送花,且一送就是满城轰动的送!属下想,若是主子能够效仿,想必挽回郡主的心,指日可待!” 东临火越随手将木鱼放到旁边,一手托起下巴:“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心动不如行动,他立即组织人手在雪城中大规模购花。 这一行动早被探子报入皇宫,幕北寒刚批阅完折子,听罢,眼底泛冷:“告诉那些商家,谁都不准把花卖给他。” “是!” 那探子即刻去办,磨叽磨磨蹭蹭道:“陛下为何如此?属下知晓陛下还心仪着倾城郡主,只是现在郡主这名声……再者,陛下也是时候广纳后宫了!史料载,先皇像陛下这样大的时候,陛下都已经生下来了……” 他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幕北寒周身的寒气太重,他忍不住离他远些。 幕北寒亲自挽袖倒了杯茶,用的依旧是那只白水晶桃花杯。他斟酌着茶水,声音清淡:“他们,总归是要团圆的。我不过,是想多留她些日子。” 您又不是郡主她爹,又不是郡主她兄长,哪里轮得到您来多留什么啊!磨叽忍不住。他这位主子,看起来总是冷若寒霜,可真正动情了,却是比谁都要长情。 他想着,轻轻叹了口气,陛下他不死心,恐怕这后宫之中,会一直空置下去。可怜北幕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们还盼着能进宫,这没有三年五载,哪里轮得到她们! 东临火越的人花了几天时间,却在城中一无所获。东临火越一猜便知是幕北寒搞的鬼,却也懒得与他计较,径直跑进北幕皇宫里,将宫中的雪芙蓉等名贵花卉摘了个干净,尽数让他的侍卫们运出去。 除此之外,他还带人趁着夜色翻进北幕的达官贵人府中,连他们府里的花也摘了个干净。 尤其是白家,几乎都是连根拔起,连个苗苗都没给他们剩下。 白易气得吹胡子瞪眼,可一想到这些花是送去给林瑞嘉的,便也没了脾气。 白洛曦又嫉妒又眼红,缠着白沉香也要花。白沉香无奈,只得亲自去花坊给她买花,花光了他那为数不多的私房钱,白洛曦才对“花”这一事罢休。 白沉香松了口气,白洛曦却又开始计较他有多少私房钱,他花了大力气,才好歹将她安抚下。 而雪山上,东临火越用这些光明正大偷来的花在尼姑庵后山山门摆了个美不胜收的花海,兴冲冲地等着林瑞嘉出来。 林瑞嘉照例在下午出来扫地,打开山门时,望见这些花,吓了一跳,东临火越站在花海里,手持一束雪色玫瑰,紫色长袍在风中飞舞:“嘉儿,我要娶你!娶你做太子妃,娶你做东临未来的皇后!嘉儿,我东临火越这一生,没有你便不完整。我东临火越这一生,非你不可!” 林瑞嘉持着扫帚,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只是,只是…… 她咬牙,转身逃也似的进了山门。 936.第936章 追妻三十六计(2):星空下的强幸 鹿铭得意洋洋地掩上门,还不忘探半个脑袋出来冲他做鬼脸:“弄这么多花,白费功夫了吧,哈哈!” 说罢,十分开心地关了门。 东临火越丢掉手中的花,足尖一点,转身掠进庙堂里,照旧在屋檐下半躺下来。他神情恹恹,一点精神都没有。 一干龙卫看着他,其中一个站了出来,胸有成竹地出主意:“主子,不如您来个霸王硬上弓?向郡主展示您的男子汉气概,她必然会回想起过往与主子的恩爱,自然会心甘情愿随主子回去!” 东临火越一想,似乎有理,于是进了庙堂里的厢房,特意梳洗了一番。 一旁的龙卫接着出主意:“主子生得好看,应当打扮得更美一些。” 于是东临火越为求飘逸俊美、妖艳迷人之特效,还特地舍弃了夹袄,大冷天的直接穿了个薄的紫色绣花锦袍,风一吹,那袍摆就宛如谪仙般飞扬。 有龙卫熟稔当今天下流行的发型,特意为东临火越重新挽了发。上面一半儿的头发尽皆梳成发髻,拿一根紫玉琉璃簪簪着。下面的一半儿全都披散下来,额前还留了几缕。 这个飘逸的发型配合着他的袍子,整个人倒是意外的妩媚妖娆起来。 第三个龙卫还嫌不够,特地拾来一支雪玫瑰,“待到天黑郡主沐浴时,主子口衔玫瑰,出现在点满蜡烛的浴桶边,强行临幸,展示主子的威武强壮,想必郡主定然会欲罢不能、欲·火·焚身!” 东临火越接过玫瑰,反正现在他没主意,听听这些龙卫们的也不错,万一成了呢? 东临火越功夫极好,在天黑之后,悄然潜入林瑞嘉的厢房而无人察觉。 从一帘之隔外传来水声,他挑开帘幕,这小隔间里热气蒸腾。屏风上,挂着女子的衣裳。 他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走过去,想了想,先将林瑞嘉的衣裳都偷走放到角落里。 接着,他从怀里取出那支雪色玫瑰,玫瑰花瓣掉了一小半儿,不过勉强还能用。他想着,将玫瑰花枝含在口中,一手撑着墙,摆了个自认为很迷人的造型,“嘉儿。” 林瑞嘉背对着他,听见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便看到打扮得无比骚包的男人正一手撑墙,满脸都是“快来吻我”的饥渴神情。 这样的东临火越,她可是第一次看到。 她强忍住放声大笑的冲动,默默拿湿帕砸到他脸上。 东临火越被砸懵了,帕子掉到地上,他想起龙卫们的叮嘱,努力恢复狂拽酷炫的模样,大步上前,一手按住林瑞嘉的香肩,低头强吻了上去。 林瑞嘉惊吓不轻,挣扎之中,将浴桶里的水甩得到处都是。 她的身子刚抹了香膏,摸起来巨·滑无比。东临火越的手一滑,她便如一尾小鱼般挣脱开来,缩在浴桶一角,声音有些发颤:“佛门净地,你休得胡来!” “佛门净地?”东临火越往四周看了看,旋即冲她邪肆一笑,“嘉儿可是在提醒为夫,寻个不是佛门净地的地方?” 说着,伸手扯过布帘裹到她身上,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从窗户一跃而出,几个飞跃便出了庙庵。 北幕春天的夜空很美,从雪山之巅,可以清楚地看见横跨夜空的一条璀璨星河。这星河照耀着大地,满地都是钻石般的银光,绝美而又浪漫。 东临火越将她带到后山山门外,白日的鲜花都还静静躺在地上。他抱着她走到花海中央,随手扯下外袍垫到地面,将她小心翼翼放到外袍上。 林瑞嘉将布帘紧紧拉扯着,整个人在星空下瑟瑟发抖。东临火越在她面前蹲坐下来,伸手摘下她发间的木簪,满头青丝如瀑布般披散下来,愈发衬得她的肌肤莹白如玉。 他注视着她,她垂着头,在他炙热的视线下忍不住往后退了些,声音极轻:“不要……” “不要什么?”他挑眉。 林瑞嘉只低着头,面颊通红,又气又恼,可她没有衣裳,不可能就这么裹着布帘回庙庵。 她的声音近乎乞求:“不要这样……送我回去……” 这样的她让东临火越怜惜不已,他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抱进怀中,想起那些龙卫们的主意,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上位者的嚣张:“嘉儿,我要你。” 他说着,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倒在地,近乎粗暴的扯开她身上唯一可以遮羞的布帘,撩起衣袍,毫不留情地将她占有。 单凤眼中变幻莫测,四年了,他有四年不曾与他的嘉儿好好在一起过…… 身下进出的动作愈发热烈,他将林瑞嘉抱起来,将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胸膛上,声音带着喘息:“嘉儿,你瘦了。你——” 他忽然顿住,没再往下说。 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流淌,他送开手,轻轻托住她的下巴,便看到她泛红流泪的凤眸。 “嘉儿……” “越哥哥,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她仰头看他,星空之下,哭得像个泪人。 “越哥哥,我累了,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得就很好,求你不要再来了,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 东临火越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他望着怀中泪流满面的女子,忽然之间,便无法确定,她是否真的还爱他。 他的心仿佛是被冰水浸泡,冷得透彻。 “嘉儿……” 林瑞嘉哭泣着,一双凤眸微微红肿,叫东临火越心疼得不行。 他缓缓抽出灼热,一言不发地穿上中衣。 花朵的甜香弥散在四周,他将她扶起来,捡起地上的外裳给她披上。 林瑞嘉的哭声渐渐弱下去,他望了一眼浩渺神秘的星空,随即将她打横抱起,俯视着她的面庞,声音干净:“嘉儿,我决定了。你若是还爱我,那我定要打动你,随我回家。你若是不再爱我,那我更要死缠烂打,非得叫你重新爱上我才罢休。” 明明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说起话来却还像是个孩子似的。 可唯有孩子气的话,往往才最真挚感人。 林瑞嘉的心跳得极快,她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火热的眼眸。 她自问无德无能,上苍竟肯赐她越哥哥这样的倾心守护,她感激,却更惶恐。 937.第937章 追妻三十六计(3):打同情牌 这一夜,他们二人都没有睡好。在不同的空间里,彼此辗转,最终各自成眠。 北幕皇宫,幕北寒卯时(早上五点)便醒了。他站在窗后,凝视着依旧黑沉沉的夜色,许久之后,转身走到书案边,拿起画笔,又开始描摹梦里的那个女子。 他的寝殿墙壁上挂满了画,全是林瑞嘉的画像。或坐或立,或笑或嗔,灵动美艳,宛如活了过来。 他画的越来越熟练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便绘好了一副。他端详着画中的少女,许久之后,唇角露出一点满意的笑。 即便只是这一点点的笑,却已让他看起来艳绝至极。 他将画挂到墙壁上,四周墙壁的空隙越来越小了。 磨叽进来请他上早朝,见他又对着满殿的画像发呆,不由轻叹了口气。 窗外树影婆娑,殿内一片沉寂。 磨叽在他背后站着,轻声道:“圣上这是要和自己过不去吗?明知是不可能的事,圣上如此执念,最后受伤的,还是圣上自己啊!还是早些忘了郡主吧,天下好女子那样多,圣上睁开眼去瞧瞧,没准儿就能喜欢上一个呢?” 他说着,上前道:“属下替圣上将这些画摘了。” 幕北寒按住他的手,抿了抿薄唇,桃花眼中掠过浓浓的哀伤,“人的一生,由无数人无数事组成。其中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可以忘的。一旦忘了,这一生,就什么都没了。朕这一生,唯独不可以忘的,便是她了。” 他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凉意,一双目光只静静盯着那些画。 磨叽低下头,叹了口气,无奈地拿来龙袍:“圣上还是早些更衣,去早朝吧。” 晨光熹微,幕北寒身着锦白纹金龙长袍往金銮殿而去。他靠在轿辇上,微微闭着眼。 其实没有她的地方,无论在哪里、无论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从她六年前如惊鸿般落进他怀中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这一生,都只会为她一人停留。 而此时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正坐在窗下梳妆。 林瑞嘉对着那一面小小的圆铜镜,简单地将长发挽起。她的脸上未施脂粉,可眉宇之间却仍有一股明艳动人的神采。 鹿铭进来,带着一脸幽怨:“东临火越不知道又在和那些人商量什么,姐姐你要当心了!” 林瑞嘉偏头看他,笑了笑:“我知道。” 鹿铭走过来,在她身后坐下,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口:“姐姐,当真不跟他回去吗?姐姐莫非真的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大约,我与佛有缘吧。”林瑞嘉的目光落在虚空,想起小时候在南羽被送到听禅寺,现在又身处尼姑庵,不由苦笑。 而后山门对面佛堂外的屋檐下,一个龙卫正滔滔不绝地出主意:“正所谓女人多情,主子若是能动之以情,将郡主狠狠感动一番,想必郡主定会跟着主子回家!” “动之以情?”东临火越眸光微闪,“我昨晚已经告白过了,似乎成效不大。” 那龙卫眼珠一转,笑嘻嘻道:“主子可以用小公主、小皇子做幌子啊!” 东临火越灵光一闪,对啊,他怎么把这两个小东西给忘了! 这样一想,他脸上立刻出现神采,准备晚上便去她房中对她告白。 好不容易捱到天色放晚,他精神抖擞地潜入了林瑞嘉房中。林瑞嘉并不在房内,大约是出去用晚斋了。 他独自在房中晃了一圈,房里的陈设很简单,却透着一股世外桃源般的宁静。他抚摸过那些素雅的深蓝色布帘,一一看过她使用过的物品。 最后他走到梳妆台前,小小的木箱上,放着一只小木盒。他打开来,木盒里静静躺着一支木簪。 他拿起木簪,眸光微闪。 这木芙蓉的簪子,分明是当初在南羽时,他亲手雕刻赠予她的。没想到,她竟还留着…… 他轻轻摩挲这木簪,却发现簪子的线条通体温润,被磨得一丝棱角都没有了。 大约,是嘉儿她每日里,常常拿着把玩吧? 他想着,双眼微红。 嘉儿她,分明还是爱着他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迅速躲闪进布帘后,林瑞嘉推门进来,点了盏灯笼,自己在软榻上坐下,就着灯笼的光看一本志怪杂谈。 东临火越盯着她,灯笼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照的一片柔和。 他从帘子后走出来,林瑞嘉抬眸看去,不由愣了愣:“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在她身边坐下,与她隔了一个巴掌的距离,“只是过来同你聊聊。” “你我之间,没什么可聊的了。”她低下头,试图用看书来遗忘他的存在,却发现只是徒劳。 可有的人,一旦出现在身边,那么自己无论再做什么事,都会心不在焉。 这样的人,大约就是所谓喜欢的人吧? “兮雨和天明,也不值当你同我聊吗?” 东临火越的目光落在她侧脸上,轻声说道。 林瑞嘉持书的手僵了僵,便又听得他道:“你留下的那些小肚兜和虎头鞋,都已经小了,他们穿不下了。我将那些东西收在一个盒子里,你回去便能看到。他们已经五岁,都高出我的腰了。兮雨的模样像你,生得极漂亮,只是略有些胖。天明像我,父皇说,他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说着,伸手轻轻捉住林瑞嘉的手,“嘉儿,你不想念我,难道也不想念他们吗?” 林瑞嘉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握住。她垂着头,心里的苦涩一阵阵蔓延开。 她岂会不想,她每天都在想啊!想两个宝宝在做什么,在吃什么,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好好学习…… 可是,现在的她,哪里有资格做他们的母亲? 她忍着泪意,轻声道:“你该娶个贤淑的女子,好好教导他俩。” 这话无异于诛心之言,东临火越心都要碎了,手上力道不觉加大:“你要我娶别人?!那你是不是还想要我和别的女人也生下孩子?你是不是非得看见兮雨和天明被继母虐待,你才开心?!” 938.第938章 追妻三十六计(4):拉冰块去青楼 他这话对林瑞嘉而言,同样诛心。 她抬眸看他,泛红的双眸满是受伤。可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 东临火越咬了咬牙,想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我是不会娶,除你之外其他女人的。” 林瑞嘉的眼睫掩住了瞳眸,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他又坐了会儿,见林瑞嘉实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得起身离去。 他走之后,林瑞嘉轻轻松了口气,刚刚屋中的压力尽数消弭。她将书卷放到矮几上,揉了揉太阳穴,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东临火越并未回佛堂,而是连夜下山,径直往北幕皇宫而去。他身份尊贵,宫中的人不敢拦他,因此一路顺利地来到幕北寒的寝殿。 幕北寒还坐在书案后处理折子,他闯了进来,触目所及全是林瑞嘉的画像。 他有些恼火:“喂,你这是何意?” 幕北寒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又垂下头一言不发继续继续批折子。 东临火越气急,这个家伙还真是从始至终惦记着他的女人! 他随手扯下一副,正要撕掉,幕北寒身影一动已然至他的身边。 他握住东临火越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东临火越一度觉得他可能会真的动手。 他更加恼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幕北寒从他手中小心翼翼拿过画,在墙上贴好,声音淡淡:“不过是个念想罢了,我不会再碰她。” 东临火越一撩袍子在他位置上坐下,特大爷地开口:“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为了偿还一二,今晚陪我去个地方。” “何处?”幕北寒转身看他。 东临火越注视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薄唇微扬:“青楼。” 北幕雪城,一处名为“梅雨渡川”的四层木楼中灯火通明。美丽的姑娘们身着彩衣,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两人身着便衣在门口停下,立即有迎客的姑娘将他俩迎进去。在注意到二人的容貌时,里面准备待客的姑娘们立即热血沸腾。 平日里不是没有容貌好看的贵公子前来光顾,只是好看美艳成这样的贵公子,她们还是头一遭碰见。 东临火越要了个二楼雅间,拉着幕北寒一路过去。 掩上房门后,东临火越甩出几万两银票,钦点了几位花魁娘子过来。那老鸨喜不自禁,忙不迭将四位花魁姑娘喊了来,还附带赠送了几个比较受欢迎的小美人。 近十位姑娘欢欢喜喜涌进雅间,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幕北寒很是厌恶别人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强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听得东临火越含笑开口:“今日把你们唤来,却不是为了做那事的。” “哦?”其中一名青衣女子以袖遮面,笑得眉眼都弯了,“这上青楼不为做那事,公子所为何事?” 她的声音很酥媚,话音落地,其余姑娘都笑了起来。 东临火越随手取出一叠银票,“十万两银票,买一个计策。” 几个姑娘见他如此神色,知晓他是认真的,便也敛去脸上的媚笑,纷纷问是何计策。 东临火越展开折扇,一派纨绔贵公子模样:“如何讨女人欢心。” 一名黄衣美人笑道:“公子生得这般好看,又出手大方,天底下哪里有女人不喜欢的?公子不必讨好,只消往那街角一站,大堆的女人便会蜂拥而来了!” 她说完,其他女人纷纷附和,东临火越却不满道:“我要追的这女子,偏和其余女人不一样。心高气傲的很,现在跟我闹了点别扭,不知她怎么了,明明爱我爱的要死,非说不爱我。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弥补回来?” 幕北寒默默地在一旁饮酒,闹了一点别扭?合着东临火越是连倾倾她为何出走都不知道吗? 难怪这么多天还搞不定倾倾…… 他想着,却懒得告诉东临火越缘故。 反正倾倾在这里多逗留些时日,他还能多见她几面。 一位年纪稍大些的女人笑道:“这位公子还真是,您总得弄清楚她为何闹别扭,才好解决呀!” 东临火越托着下巴,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四年前他同观月大战时,她明明是站在他这边的。 可明明是他赢了,她却不辞而别。 幕北寒漠然地饮着酒,人常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经此一事,可见此话还是有理的。 东临火越苦思冥想了半天,试探着问幕北寒道:“莫非,是我没有先救她出来,而是来北幕搬救兵,所以她生我的气?” 幕北寒声音淡淡:“大约。” 这样敷衍的态度让东临火越自讨个没趣,白了他一眼,暗自决定明日去问嘉儿她为何要同他闹别扭。 接下里的一个时辰,这些女子们向东临火越传授了究竟如何才能取悦女子的不二法门。东临火越以前从不曾知道,原来要真正讨好一个女人,竟不是比上战场更简单的事。 而与此同时,三个萌宝的马车还在紧张赶路中。 兮雨早已沉沉睡过去,天明大病初愈,精神不大好,只是披着小斗篷倚在车壁上发呆。 唐岚就着车内的一盏灯火在矮几上调药,倒是十二分的精神。 外面的强盗们同样昏昏欲睡,任由马儿穿过丛林。 唐岚配好药,伸了个懒腰,拿过旁边的地图看了看,再过三天,再穿过两座城池,他们便能到达雪城了。 天明抬眸看他,两人视线碰个正着。 天明淡漠地挪开视线,掀开车帘一角,望着黑黢黢的树林,远处有野兽的可怕叫声不时传来。 沉默片刻,他轻声道:“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吧?” 毕竟,哪有人这么多天一路走过来,都不问人姓名的,除非,早就知道他和兮雨的姓名。 唐岚指了指自己脖颈,“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有资格戴这样的项圈,是你们没有伪装好。” 天明低头看去,项圈上的金龙还露在外面…… 他小脸绯红,忙将线圈藏进衣裳里:“是我没考虑周全。” “你才几岁啊,能有勇气带着妹妹跑出安乐窝,已经很厉害了。”唐岚的声音难脱稚嫩,却是以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的。 939.第939章 有危险,萌宝快跑 天明低头给兮雨掖好被角:“义父说,男子汉一定要有担当。” 唐岚笑嘻嘻凑近他,“看不出来,你这样有胆识。这样吧,我同宗里还有个堂妹,可爱得很,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天明白了他一眼:“不害臊!自己追着小姑娘到处跑就算了,还想拉上我,没门儿!义父说了,我是要纵横四海的男人!” 唐岚撇撇嘴,小小声:“整日义父义父,有什么了不起的!” 马车驶过丛林,过了许久,另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跟着驶了过来,轧着车轮留下的印迹,却在中途驶去了其他方向。 有轻功极好的人从那马车上下来,将天明他们马车留下的痕迹一一清除。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殷雪歌和凤尾追了上来。 “马车调了方向,往东北边去了。”凤尾看了一眼地面车轮的印迹,有些疑惑。 两人没有深思,只道他们是孩子心性,大约是想去别的地方玩,便重又跟上。 天快亮时,天明等人的马车终于抵达密州城。 密州城生产花蜜,刚进城,三个孩子便嗅见了满城弥漫的花香和蜜香。 一群人照例住进客栈,唐岚嘴馋,叫人送来几罐新鲜蜂蜜,掩了门后将蜂蜜陶罐一一打开,“柠檬花蜜、桂花蜜、银杏蜜、野玫瑰蜜、荆花蜜……嗯,还不错的样子。” 他拿了勺子一一尝过,满脸都是陶醉:“果然北幕的东西跟咱们的不一样,这些花蜜里除了花香,还有白雪的清凉冰润,好吃!” 兮雨砸吧砸吧嘴,凑到他身边,小小声:“兮雨也想吃……” “叫哥哥就给你吃。”唐岚晃悠着小勺子,这一开口,满嘴都是蜜香。 美食面前,兮雨完全端不起架子,再加上唐岚一路照顾,人又不坏,便清脆喊了声:“哥哥!” “乖!”唐岚递给她一把勺子,随即转向天明,“你不来吃吗?” 天明抱着匕首坐在床上,摇了摇头,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 “怎么了?”唐岚挑眉。 “感觉不对劲儿。”天明抿了抿唇,不想别人跟着一起担心,便摇了摇头,“没事,你们吃。” 他们的房间临街,唐岚推开窗,街上的嘈杂声立即传了进来。 他趴着听了会儿,转头对天明笑道:“好像今晚这里有个焰火会呢!要不要去看看?” 兮雨吃了蜜,擦擦小嘴,“都困死了,好想睡觉……” 说着,浑浑噩噩走到床上,倒头便睡了过去。 天明细心地给她掖好被子,“睡觉吧,晚上还要赶路呢!” 唐岚耸耸肩,也有些困倦,便跟着一起睡了。 天明望着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人,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全是担忧。 他也不知怎的,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心里不踏实。 他跳下床,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似的,将三人的包袱收拾好放到床头,这才跟着一起睡觉。 这一觉便到了晚上,三人是被外面的噪音吵醒的。三个人爬起来,窗户未关,可以清楚地看见夜幕上绽放的焰火。 三个人坐在床上,同时发了会儿呆。 兮雨皱了皱鼻子,忽然有些想哭:“弟弟,我好想回家……” 皇宫里每一季都会举办大型的焰火展,兮雨触景生情,不由得哭了鼻子。她从小就被东临天佐宝贝似的娇宠着,从未吃过苦,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跑到外面,这些天的旅途对她而言,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辛苦。 天明拍了拍她的脑袋,唐岚正要开口嘲讽她,忽然变了脸色:“你们听见了没?” 天明竖着耳朵,面色陡然变了:“听见了!” “快走!”唐岚跳下床,天明将三个人的包袱扛在肩上,径直往窗户那边跑,“外面出不去,只能从这里走!” 兮雨完全不明所以,被唐岚拽着跑,“怎么了怎么了?!” 三个人跑到窗边,兮雨好不容易才听清楚,房间门外,有人在杀人。 客栈里有人发出惨叫,只是这些惨叫都被外面的焰火声生生压了下去。不过若是仔细听,倒还能听得到。 她害怕的不得了,努力将眼泪咽回去:“他们会进来杀咱们吗?!” 天明薄唇紧抿,怕是这些人,原本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窗下到处都是人,唐岚手脚极快,将床单什么的拧成麻花,在窗框上栓牢了,示意天明先走。 天明顺着麻花绳往下爬,唐岚让兮雨跟着下去,兮雨一看这高度,腿都软了,哪里还敢爬下去,只顾着掉眼泪。 “真没用!”唐岚给她擦干净眼泪,听着门外不停传来的惨叫,也有些心慌,“再不走,等下就没命了!” 兮雨勉强握住麻花绳,慌乱之中,小花手帕都丢在了地上。 她小心翼翼往下爬,唐岚殿后,三个人胆战心惊来到大街上,尽量往人多的地方钻去。 三个人生怕彼此走丢,手拉着手,脚下步子飞快。人群投之以好奇的目光,他们却全然不顾。 天明不时往后面看几眼,却见背后人影憧憧,看不见的黑影紧随其后,速度之快,仿佛下一刻就会伸手捉住他们。 他的心高高悬了起来,这些人是谁他根本就不知道,皇爷爷和爹爹他们有何仇人,他们也不知道。 豆大的汗珠从小小的额头滴落,他能做的就是跑得更快,争取在人群里摆脱这些黑影。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唐岚与他的默契已经非常高。他对天明使了个眼色,天明立即明悟,他是要他们躲进旁边的水果摊子里。这一路上有不少水果摊,摊子后面便是高高堆起的一个个竹筐。 若是能躲进竹筐,想必应该能够甩脱这些神秘人。 天明和唐岚拉住兮雨,假装到街角买东西,旋即迅速闪进一旁巷子里。 巷子通往另一条大街,三个人动作敏捷地躲进同一个竹筐里。这个竹筐紧靠着墙壁,墙壁上有一个大洞,所以本不可能容下三人的竹筐,倒是奇异地装下了三个人。 唐岚勉强从怀中取出一袋药粉,小心撒到三人身上,小声埋怨:“我一个人跑了那么久都没事,一遇见你们,就碰到这样可怕的事!我若是死在这里,你们可得负责!” “到黄泉路去负责吗?”天明皱眉,“你撒的是什么?” 940.第940章 兮雨是我的! “能掩盖咱们身上气味的药粉!万一他们带狗了呢!”唐岚说着,将东西收好,紧张兮兮地透过竹筐缝隙往外张望。 没过多久,这条幽僻的巷子便响起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很奇怪,零零碎碎,仿佛很漫不经心。 “找到了吗?” 有人开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没有,翻翻这些竹筐。” 一个又一个竹筐在距离三人不远处被剑挑开。 过了会儿,那些人似乎不耐烦起来,“大约是去了对街。” 一把剑插进三人所在的竹筐,旁边传来那女人的嗤笑:“这些竹筐都太小,根本不可能容下三个人,走了。” 说着,脚步声逐渐走远。 那柄剑抽了出去,持剑的人跟着那女人离开。 大冷天的,挤在竹筐里的三个人却汗流浃背。 唐岚透过竹筐缝隙,隐约看见这些人都身着黑色长袍,头戴袍帽,看起来很是神秘。 他松了口气,将竹筐掀开,小声道:“快走!” 三个人将竹筐恢复成原状,不约而同猫着腰跑出巷子,跑进人群中一路狂奔。 此时城门早已落锁,三人无法出城,又不敢回客栈,无处可去时,还是唐岚说道:“我听说有个地方叫青楼,晚上是不会关门的,人很多很多,咱们可以去那里避避风头。” “那是干嘛的?”兮雨好奇。 “不知道,喝酒吃饭的地方吧!”唐岚说着,拉了二人的手,一路去找青楼。 三个人挤在青楼门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立即引起那些姑娘们的注意。这些姑娘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因此倒比常人更喜欢小孩。 见大冷天这三个孩子可怜巴巴地在外面站着,忙招呼让他们进去。 他们的运气极好,还不及老鸨看见他们发火,这里的花魁娘子正好瞥见他们,笑着过来问他们怎么了。 唐岚撒谎连眼睛都不眨:“我们被人贩子拐走了,现在好不容易逃出来,他们却要捉我们回去。姐姐你这么漂亮,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藏一个晚上?我们保证,明天就走,不会给姐姐惹麻烦的!” 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不少人。 那花魁娘子心善的很,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莫说住一天,就是住上一个月,也是可以的。只是,你们的家在哪儿啊?姐姐可以请人送你们回家。” “我们的家在雪城。”天明抢着答道,“姐姐若是能送我们回去,必有重谢!” 花魁娘子笑着将三人带进了自己的闺房,好吃好喝款待,满眼都是满足。 她这辈子不大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特别喜欢别人家的小孩儿。 在她转身去沐浴更衣时,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那些人,应当找不到这里。 翌日一早,这位花魁娘子果然说话算话,特别拿出二十两银子,托楼里一位正好要去雪城的师傅带他们过去。 唐岚悄悄在她枕头下塞了个金锭子,算是回报她。 三个孩子都换了普通的粗布衣裳,躲在牛车里一路出城,倒是没什么人怀疑。 而殷雪歌和凤尾追着那辆马车去了另一座城池,结果却发现马车中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三个孩子,又匆匆折返,来到密州城。 密州城某间客栈被满门屠杀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两人潜进被封锁起来的客栈,却未曾找到三个孩子。 他俩在临街二楼的一间房里发现了兮雨落下的小手帕,见窗户开着,走过去一看,便见床单被拧成了麻花绳从窗框上垂落到地面。 两人对视一眼,猜测兮雨和天明应当无事,便一起从窗户跃落地面,往雪城赶去。 牛车摇摇晃晃,兮雨奔波一夜,早就困倦得不行,便在晃荡中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说了句梦话:“苏哥哥……好害怕……” 唐岚一听,立即不乐意了,拿胳膊肘捅了捅蹲坐在他旁边的天明:“小舅子,那个苏什么光,到底什么来头?” “小舅子”这称呼让天明不觉撇了撇嘴,感觉好生怪异。 他想了想,轻声道:“以前宫宴,兮雨掉到水里,是苏萤光救得她。” “苏萤光多少岁?” “九岁。” “切,他那么小,怎么会下水救人?” “当时宫娥们都不会游泳,又都被吓傻了,他正好路过,急中生智,拿了旁边的竹竿救人。后来,兮雨便渐渐依赖上他了。”天明解释得很耐心。 这一路走来,唐岚和他关系渐渐亲如兄弟,他才不要兮雨以后嫁给那个看起来一派正经的苏萤光,他宁愿兮雨嫁给这个看似不靠谱但实则内心蛮善良的唐岚。 “咦惹,还真巧!兮雨刚掉下去,他就正好路过,宫娥们还都不会游泳!”唐岚扮了个鬼脸,“是你俩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脑子有问题?” 天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哼!我会打败他的!”唐岚说着,伸手戳了戳兮雨的小脸蛋,“这个小粉娃娃是我的!” 而与此同时,雪城外的雪山之上。 林瑞嘉依旧每日里读书扫地,生活无比闲适。东临火越天天睡在后山门对面佛庙的屋檐下,不知最近是转了性子还是怎么了,对她完全是视而不见的态度。 鹿铭心中奇怪,去问林瑞嘉,林瑞嘉却对有关东临火越的一切问题避而不答。 时间久了,林瑞嘉却开始发现,无论她做什么,必定会不顺。 比如她去打水,水井里的绳子却被人剪断了。比如她去扫后山山门,刚扫干净,没过一刻钟,后山那儿便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垃圾。比如她独自去用斋饭,那斋饭却被人吃了个精光,就给她留了个啃掉皮的馒头。 在事情循环发生数遍之后,她盯着那只馒头,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东临火越,你再这样,我就搬进北幕皇宫。” 林瑞嘉站在锅边,冷声说道。 脚步声响起,东临火越啃着一只包子,声音轻慢:“那我也去皇宫。” “你有完没完?!”林瑞嘉猛地转身,美眸之中都是愤怒,“我都说过,我已经不爱——” 东临火越不等她说完,大掌扣住她的脑袋,温柔却不容她反抗地吻了下去。 941.第941章 你要嫁的男人,会是英雄 林瑞嘉好不容易挣开他,往后紧退了几步,恶狠狠瞪着他的模样宛如一只小兽:“你别逼我!” 东临火越一步一步上前,将她逼到角落,灯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他的影子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强大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有些害怕,忍不住伸手撑住他的胸膛不让他再靠近:“不要再过来了!” “我过来,你又能如何?”东临火越挑起唇角。 林瑞嘉面色涨红,强作镇定:“我会喊人的!” 东临火越嗤笑了声,“我还怕你喊人吗?” 说着,手指落在她的唇瓣上,竟颇有些轻佻地揉·弄起来。林瑞嘉连耳根子都红了,刚要开口,东临火越抢先道:“莫要再跟我提什么佛门净地的话,你若是不想在这里与我说话,我倒是可以带你去山里晃荡晃荡!想必半夜深山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林瑞嘉:“……” 东临火越满足于她的乖巧,于是收手执起她的掌心,牵着她走到桌边,让她坐了下来。 他取出藏在灶洞里的一包荷叶,在她身边坐了,轻轻打开来,烤鸡的香味掺和着荷叶的清香,在这小小的四方空间里立即弥散开来。 他亲自掰下一只鸡腿送到她唇边:“你这里全是斋饭,哪里能吃得饱。我记得从前,你可是喜欢好肉好菜的。” 烤鸡香味儿萦绕在鼻尖,林瑞嘉忽然有些想哭。 东临火越见她不吃,从桌上拖了个盘子过来,将鸡腿放进去摆在她面前:“从前,你是爱吃鸡腿的。我记得在听禅寺里,第一次请你吃烤鸡,你当时闻着味儿,可是流了不少哈喇子。你说,人家有追求的文人雅士,是不可居无竹,而你林瑞嘉,是不可食无肉。” “你说你在相府里,从未吃过饱饭。你说,你以后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比所有人都过得好。你说,你要嫁的男人,必定会是世上的大英雄……嘉儿,这样性情的你,怎么能够在如此冷冰冰的庵庙里度过四年的?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支持你在这里过了四年?!到底是什么,让你肯舍得拒绝我?!” 东临火越紧握住她的手,因为激动尾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林瑞嘉垂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平静:“我说过,我爱的是幕北寒。他比你有权势,比你有地位,比你厉害,我凭什么不能爱他?谁规定了,这一世,我林瑞嘉只能爱你东临火越一个人?!” 这样说着,眼泪却忍不住滴落下来。 这样的情景,太像了,太像曾经了。 彼时她还小,在听禅寺里常常捡人家吃剩的饭吃。什么烤鸡,那时候即便只是一块肥腻腻的肉,都是奢侈。 在听禅寺那些姑子们吃饭时,她只能趴在厨房肮脏的地面擦地。这些姑子们并不怎么受清规戒律约束,肉食什么的,每隔三天便有一顿。她闻着那些肉香,肉是以前在相府时,蒋振南来看她或是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 她馋的不得了,却只能偷眼看着她们吃。有时候走运,在她擦完地板这些姑子剔着牙走开时,碗里还能省点肉汤。她便小心翼翼拌了米饭,兴高采烈地吃下去。 那些艰难的年月,是他的到来,逆转改变的。 他带叫花鸡给她吃,带她出去见世面,将他能给的一切都给她。 彼时于她而言,这个男人,便是她的一整片天。 而现在…… 现在的他依旧尊贵,她却不能自私地因为一己之爱,而连累他。 说什么幕北寒好,他再怎么好,曾经陪伴自己度过那段黑暗时光的也不是他。 林瑞嘉自问不是什么多情之人,却也算得是个长情的人。即便是旧了的衣裳首饰、小物什等,她都舍不得随便乱扔,更何况,是人呢? 他曾经给予她太多,她现在,唯有用离去来相报。 小小的厨房里,东临火越看着她掉眼泪的模样,又心疼又难过,抬手给她擦泪,却被她推开。 她自己抬袖擦干净眼泪,红着眼起身往外走,努力让哽咽的声音听起来强硬而又冷漠:“对不起,我真的不爱你了。” 东临火越盯着她倔强的背影,单凤眼中满是受伤。 一片安静里,他轻声:“你这样,叫我怎么办……” 他静坐了良久,鹿铭不知何时挑了帘子走进来,大大咧咧地拿起鸡腿吃起来:“姐姐不吃我吃!我好喜欢吃!” 东临火越夺下鸡腿塞进荷叶包里,抓起来便往外走。 鹿铭咽下满嘴鸡肉,“喂,你什么意思?!不带你这样的啊!我替姐姐吃不可以吗?!” 东临火越理都懒得理他,径直走人。 夜半时分,他一个人坐在庙宇的屋顶上。 今夜月圆如斗,寒霜遍地,只属于北幕的鲜花漫山遍野的盛开,山崖下是层层叠叠的浮云。 触目所及,美不胜收。 他倒了杯酒,耳尖微微一动,侧脸看向上山的路,一位身着白衣的男人正翩然从山道上掠来。 不过几个眨眼,他轻飘飘落在屋顶上,在他旁边席地坐下。 “酒?”东临火越问。 幕北寒从怀中取出那枚白水晶桃花杯,东临火越一脸嫌弃,给他倒了半杯。 两人月下对酌,心有灵犀般,各自不语。 许久之后,东临火越才淡淡开口:“曾经在北幕学艺时,我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和你坐在这里,一同守着一位姑娘。” 幕北寒难得露出一点笑颜,注视着庵堂的方向,桃花眼中盛满了温柔:“是啊。” 两人对碰,一瓶酒不知不觉便被饮尽。 两人双手枕在脑后躺下,俱都凝视着月色下的那座庵堂。 庵堂的厢房里,林瑞嘉辗转难眠。她的眼泪打湿了枕头,她好想和越哥哥一起回家,可是…… 可是,她该以什么身份回去呢? 只怪自己,当初太过贪心,想要一次性除掉东临观月。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到头来毁掉的却是自己的名声。 这世上,得到一些东西,必然也会失去一些。 林瑞嘉不是会做梦的人,天上掉免费馅饼儿这种事她不会去幻想。 她蜷缩在被子里,面朝墙壁,久久无法成眠。 942.第942章 贫者不食嗟来之食 一番辗转,三个小包子乘坐的牛车终于抵达北幕。 牛车径直驶进了雪城里的“梅雨渡川”楼,原来密州城里的青楼乃是梅雨渡川的分店。 三个包子在楼前跳下车,张望着偌大的北幕街道,兮雨忍不住长大嘴巴:“哇塞,这里好漂亮!” 北幕的春天的确漂亮,各种鲜花在冰雪之中盛开,有一种特殊的奇异美感。远处是高耸入云的雪山,雪山四周的云层朦朦胧胧,美不胜收。 兮雨正感慨着,唐岚的肚子“叽咕”一声,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我饿了。” “真丢人,苏哥哥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兮雨骄傲地抬起小下巴,完全看不起唐岚的娇俏小模样。 唐岚伸手摸了把她的下巴,“抬这么高,鼻孔都露出来了,真难看!” 兮雨面色一红,连忙捂住鼻子,瞪了他一眼,不敢再开口了。 “饿死了。”唐岚揉了揉小肚子,往四周张望了一眼,“去哪里吃饭好呢?好不容易到了雪城,我要好好犒劳自己一下。” 天明蹲下,将三个人的包袱摊在地上,解开来一看,里面一点银子都没有了,全是些衣裳毯子什么的。 他捧起那只小铁锅,抬头望向唐岚:“没有银子了,要不,再去摘点蘑菇吃?” “嘶……”唐岚在他身边蹲下,拨了拨那堆衣裳,“我那么多银票,都去哪儿了?!” “你一路像个散财童子似的,银子早就花光了!”兮雨在他们身边蹲下,一脸嫌弃。 三个小包子挤在一起,身上穿的破破烂烂,再加上中间天明捧着个小铁锅,一位路过的老奶奶看不过眼,拿了几块碎银弯腰丢进小铁锅,叹息了一声:“可怜的孩子!” 三个小人儿愣了愣,便见又一位姑娘走过来,把纸袋里热乎乎的包子分了三个给他们,还摸了摸兮雨的脑袋:“小小年纪,便要上街乞讨,真是可怜得紧。赶紧吃吧!” 三人面面相觑,兮雨捧起一只包子,大大咧咧咬了一口,赞道:“真好吃!” 唐岚生怕她把自己的那只也吃了,忙不迭从小铁锅里捡起来,仔细嗅了嗅,这才轻轻咬了一口。这是肉包子馅儿的,猪肉蒸出来的蜜汁随着他这一口流进嘴里,别提有多鲜香味美了! 两人吃得极欢,兮雨注意到天明涨红了脸,好奇道:“弟弟,你怎么不吃?” “义父说过,贫者不食嗟来之食。这个东西,我不吃!”天明一板一眼,很是认真。 唐岚白了他一眼,小小声:“真是死脑筋!兮雨,咱俩把剩下的这一只分了!” 兮雨“哦”了声,两人凑一块儿吃光了所有包子。 天明将小铁锅放到地上,起身向四周张望了会儿,远远看见矗立在雪山脚下的那座巍峨皇宫。 他拽了拽两人的衣裳,“起来了,咱们去皇宫。” 唐岚将包袱背上,手里还拿着半个包子,嘴上吃得油腻腻的:“看起来好像还很远,有的走了。不如雇辆马车吧?” “咱们没钱。” “刚刚那位老奶奶不是给了几块碎银子吗?” “义父说过,钱要用在刀刃上。” “义父、义父,你干脆做他真儿子得了!” 为了摆脱那批神秘人的追踪,三个小孩身上穿的都是捡来的破烂衣裳。再加上逃命的这些天没机会好好洗澡洗头,三人的头发都油成一块一块的,再加上脸上的灰尘和油腻,看起来就跟逃难似的。 三人走了两三个时辰,才赶在天黑前走到皇宫门口。 守门的侍卫一见这三个脏兮兮的小家伙,忙凶巴巴拦住他们:“做什么的?!这里不是你们玩闹的地方,赶紧走开!” 天明抬头盯着他,双眸出奇的亮:“我找我义父。” “你义父是谁?”那守卫被他眼睛里的光彩弄得愣了愣。他倒是从未在一个小叫花子眼睛里,看见这样的光亮过。 “我义父是北皇,是幕北的皇帝!”天明语带骄傲。 可那些侍卫却纷纷笑起来:“你义父是皇帝?!那我爷爷,可不就是玉皇大帝了?哈哈哈!小叫花子招摇撞骗也不看看地方,这皇宫,岂是你们撒谎的地儿?赶紧走开,扰乱了秩序,你们可就要倒霉了!” 兮雨抱着一只小包袱,可怜兮兮道:“我们坐了好久的车才能到这里,能不能通融一下?” “小孩一边儿去!没见我们忙着放哨吗?”那个侍卫统领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银锭子扔给兮雨,“拿去买饭吃!” 三个人见这些人态度坚决,实在没辙,唐岚冲他们扮了个鬼脸,转身问天明:“咱们该怎么办?” 天明背对着皇宫站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那座巍峨端庄的皇宫,不由瘪起嘴,义父明明说过他在北幕皇宫可以不受约束的…… 他正出神,兮雨兴高采烈指向旁边经过的棉花糖车,“快看那是什么?!好漂亮!” 其余两人从没见过棉花糖,不由被吸引了注意,一起围了上去。 卖棉花糖的是一个中年大叔,兮雨奔到车前,瞪大眼睛,“好漂亮的云朵啊!这是什么呀?” 那大叔笑道:“这个啊,叫做棉花糖!小姑娘要吃一个吗?” 兮雨有些忐忑,将银锭子递到他面前:“这个,够吗?” “够,够!”那大叔说着,指了指旁边一条幽僻的巷子,“这里不准摆摊儿,小姑娘跟我去那里吗?” “好啊!”兮雨一拍巴掌,跟着就要走。 唐岚和天明同时拉住她,两人盯着这个大叔,天明冷声道:“就在这里卖!” “可是这里不准摆摊儿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嘛!”那大叔一派为难之色。 唐岚从插在车上那些做好的棉花糖里挑了朵粉色的:“就要这个了,找钱吧!” 那大叔忽然面露凶光,一把拽住兮雨的手,往那条巷子里飞奔而去。 唐岚死死拽住兮雨的另一只手,危机之中,天明拔了腰间藏着的匕首,直接刺向那大叔的手腕。 他吃痛,慌忙松了手,天明和唐岚拉住兮雨同时飞奔逃开。 那大叔面露狠色,喊道:“有小偷啦!小偷偷银子啦!” 943.第943章 舅舅家 他这么一喊,一些热心的百姓纷纷去拦天明他们。天明回头,便见那男人身边又出现了几个人,从头到尾裹着黑袍,正是那些一路追踪他们的人。 他又望了一眼北幕皇宫的方向,前面的人将他们堵得水泄不通,根本没办法跑出去。 那大叔搓着手,笑着对热心百姓们点头拱手:“多谢各位相助!这三个小贼也不是第一次偷我东西了,以前见他们可怜,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他们变本加厉,得好好教育下才行!” “呸!”唐岚朝他身上吐唾沫,“真不要脸,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 那大叔也不辩解,只是叹了口气:“世风日下啊!现在的孩子,都会如此狡辩了!” 这话引起一些百姓的附和:“是啊,我家那娃,读书不行,整日就知道偷鸡摸狗!” “我家的也是!” “看这三个小叫花,家里定是没大人的!” 兮雨面色涨红,拉了拉天明的衣裳,“弟弟,怎么办呀……” 天明眼尖,透过人群,看见一辆官家马车正朝这边驶过来。 他猛地跑到马车前,张开双臂拦住马车,大声道:“我要报官!大人,有人污蔑讹诈我们!” 那大叔一见官家的人,立刻悄悄从人群中隐退出去,不过片刻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唐岚和兮雨松口气,跑到天明跟前,马车停了下来,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一张柔和而俊美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大人!” “是白大人啊!” 众百姓纷纷对其点头致意,见那嚷着抓贼的大叔不见了,连车子都不要了,心里头恍然明白,原来这三个小孩,真的不是贼。 人群渐渐散去,天明拉紧了兮雨的手:“没吓着吧?” 兮雨摇了摇头,白沉香目光落在兮雨身上,只觉这个小丫头看起来无比眼熟。 天明转向白沉香,彬彬有礼地对他行礼:“多谢大人相救。”说罢,便拉着兮雨和唐岚准备离开。 白沉香叫住他们,眸中满是疑虑:“我是不是见过你们?” 白府。 白易正坐在花园里垂钓,白沉香兴冲冲走过来,身后还领着三个孩子:“爹,您看孩儿把谁带来了?!” 白易偏头看去,只见三个小叫花子一字儿排开,其中那个女孩子,眉眼是他这一生都极为熟悉的。 他张了张嘴,抬头望向白沉香,白沉香一脸兴奋:“是外孙女和外孙呀!” 白洛曦正牵着白年走过来,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去南羽的?!” 白沉香笑得无奈,将大街上的事情说了一遍,白洛曦不由笑道:“这还真是巧了!你们三个,竟能一路从那么远的地方来雪城?好厉害呀!” 三个人一人被摸了下头,唐岚抬头望着白洛曦,笑得发傻。他向来是不准女人摸脑袋的,只是这个姐姐这样漂亮,让她摸一下也无妨。 白易握住兮雨和天明的小手,仔细打量了会儿,笑道:“是了,是像他们!告诉外祖父,你们是怎么来的?!” 天明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刻意省略了那些黑袍人的追击一事。 白易听罢,连连摇头:“倾城和东临火越太不像话,竟舍得丢下孩子……” 白沉香见他面容中隐隐有怒色,忙打圆场:“爹就不要说他们了,他们也有各自的难处。如今,不还在胶着状态么?” 天明竖着耳朵,没弄明白这个“胶着状态”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白年生得白白嫩嫩,已经三岁了,额前留着一戳毛儿。他捂住鼻子,小小声道:“臭臭……” 兮雨和天明面色涨得绯红,白洛曦拍了下白年的脑袋,“怎么说话的?” 旋即转向三人:“我带你们去沐浴吧,跟我过来。” 几个孩子跟着白洛曦走后,白沉香无奈道:“父亲,这该如何是好?可要将天明他们送去雪山?或者是请东临火越过来?” 白易依旧面带怒容:“请什么请?东临火越那小子,这辈子都别想跨进我白家大门!我的女儿被他拐跑了,前些天还把我府里的奇花异草都给拔了,现在又害得我的宝贝外孙跑这样远的路,吃了这么多苦,他还想进我白家的门?!” 白沉香无奈,白易顿了顿,起身道:“我得去寻些宝物,送给兮雨和天明做见面礼。你要同为父一道吗?” “孩儿去看看兮雨和天明,父亲慢走。”白沉香说着,恭敬地对白易作了个揖。 白府厢房内,三个孩子沐浴完毕,一字儿在软榻上做好了。他们都换了新的衣裳,剪裁合适,乃是白洛曦刚刚命人去外面成衣店里拿回来的。 白洛曦的丫鬟们给他们擦干净头发,三个人重又恢复成白白嫩嫩的模样,看起来精神多了。 “你们饿不饿?”白洛曦很喜欢兮雨,亲自给她挽了个小发髻。 “饿!”唐岚第一个喊出声。 丫鬟们捧来美食,三个包子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白洛曦连连发笑:“慢点吃,别急啊!” “舅母,我们一路坐牛车来,可累了!什么好吃的都没有!”兮雨一边吃一边诉苦,“舅母,你知道爹爹和娘亲在哪里吗?” 白洛曦托着下巴,笑容明艳动人:“知道啊,等你们吃完,舅母亲自领你们去。” “谢谢舅母!” “谢谢美人姐姐!”唐岚满脸都是讨好的笑。 白洛曦眼睛一亮,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你这小混蛋,打哪儿来的?” 唐岚笑嘻嘻:“我母后是西绝皇后,我是西绝太子唐岚!” 白洛曦顿时了然,“她的儿子,怪不得生得这般古灵精怪!” 白沉香进来,见几个孩子大快朵颐,便示意白洛曦跟他去偏房。 白洛曦甩了甩大袖,“这样神神秘秘做什么?” “父亲刚刚发怒,对东临火越很是生气。天明他们,就暂时让他们住在咱们府里,先别将风声透出去。” “晚了,我刚刚已经答应他们,等他们吃完就带他们去雪山。” 944.第944章 不许说我爹爹 “曦儿!”白沉香沉下脸,“倾城和东临火越之间一堆问题都没解决,你这样匆匆把孩子们扯上做什么?” 白洛曦一见他板起脸,顿时不悦,提高音量道:“白沉香,谁给你胆子这样对我说话的?!带他们去雪山怎么了?!你凭什么不让他们见倾城和东临火越?” 偏房外面,三个小包子站在一处,白洛曦的怒吼声他们听的一清二楚。 “娘亲在雪山吗?”兮雨偏过头,小心翼翼问天明。 天明半垂着头,“应该是的。” “我想娘亲,也想爹爹……”兮雨的声音里已然带上哭腔。 天明眼圈泛红,他也想娘亲和爹爹啊! 白沉香从房间推门出来,便见天明他们和白年都站在门口。 他脚步顿了顿:“你们……” “舅舅,带我们去见母亲吧。”天明开口。 这一声“舅舅”,叫白沉香忍不住心尖一颤。 “舅舅,我们想娘亲和爹爹。”兮雨的声音很软糯,带着小孩子特有的恳求意味,听起来叫人忍不住的怜惜。 白沉香在三人面前蹲下,摸了摸兮雨和天明的脸蛋:“你们,当真要去?” 两人点头,白洛曦从后面上前,一手牵起一个,“别理他,舅母带你们去!” 白沉香无奈:“曦儿,我带他们去就是了!” “哼,”白洛曦转身看他,美眸中满是责备,“亏他们还是大人,把宝贝放着不管,偏要去雪山上演什么情深似海的片段,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今天我一定要去好好说道说道他们,叫他们赶紧滚下山!” 白洛曦被白沉香惯坏了,对谁都敢发脾气。白沉香扯了扯她的袖子:“我的姑奶奶,这些话,不该是当着孩子们说的!” 白洛曦充耳不闻,牵着两个小包子往外面走:“备马车!” 此时雪山之巅,东临火越正与幕北寒盘腿对坐在佛庙的屋檐下,在矮几上对弈。 十米远的地方,林瑞嘉手持扫帚,身着青色棉衫,正安安静静地扫地。 棋盘上的空隙逐渐少了,黑白两棋厮杀激烈、往来纵横,谁也不肯让谁一点。 直到无处可下时,旁边的判官阿飞才挠挠头,有些惶恐道:“和棋……” 两人丢掉手中剩余的棋子,转向后山门处,后山山门正缓缓合上。 那个身着青衣的女人,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轻叹。 一辆马车沿着逶迤的山路缓缓驶了上来,有暗卫过来禀报:“主子,白家来人了。” 东临火越微微眯起眼,“白家?” “正是。” 说着,他和幕北寒便听得马车轱辘声响起。不过半会儿的功夫,那辆马车便驶了过来。 马车稳稳停下,挑开帘子的是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天明钻出脑袋,一眼看见坐在屋檐下的人,忙不迭奔了过去:“义父!” 他整个人扑进幕北寒怀中,倒像是父子重逢一般。 东临火越在一旁像个打酱油的,忍不住随手拈了颗棋子砸到天明后背上:“小东西,我是透明的吗?!” 唐岚牵着兮雨下马车,兮雨瘪着嘴巴,扑进东临火越怀中:“爹爹,兮兮好害怕!” 东临火越这才想起他们俩应当在天照城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便抬手替她擦眼泪,细声问道:“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白洛曦和白沉香走过来,没好气道:“你还有脸问他们是怎么过来的?!这世上当爹能当成像你这样的,也算是奇迹了!” “不许你说我爹爹!”兮雨一张小脸满是泪痕,却不忘护东临火越。 白洛曦眉头一挑,“好你个东临兮雨,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白沉香失笑:“如今一家团圆,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兮雨还在哭,唐岚掏出个小手帕给她,东临火越这才注意到还有个小护花使者。 他将兮雨抱在怀中,盯着唐岚:“你是何人?” 唐岚撇撇嘴,“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乃西绝太子,是东临兮雨的未婚夫!” “才不是未婚夫!兮兮以后要嫁苏哥哥!”东临兮雨有了靠山,顿时有底气了,哪里还把唐岚放在眼里。小手儿对他打了几下,满脸都是傲气。 “西绝太子啊……”东临火越想起以前田阳雪和林瑞嘉订好的娃娃亲,不由失笑。 他打量了会儿唐岚,唐岚人虽小,又有些吊儿郎当,可眉宇之间却全然一股正气。 想必将来长大,会是个厉害人物。 单凤眼中掠过满意,便听得天明对着幕北寒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他一把拎过天明的衣领:“有什么话不能大大方方说出来,非说给他一个人听?” 天明撇撇嘴,不说话了。 东临火越将他的小脸捧着一阵揉搓,幕北寒伸手拉过天明,“好了。他们远道而来,先好好休息。” “娘亲呢?”兮雨小声问。 东临火越的目光落在那座庵堂上,瞳眸中的失落一闪而过,旋即笑道:“等休息好了,便能看见她了,跟着夜冥叔叔去睡觉。” 夜冥过来,带着三个包子进了庙庵里的厢房。 白洛曦说了东临火越几句不是,东临火越却不耐烦起来,掏掏耳朵:“白姐,你以前不见这样啰嗦的!你才多少岁啊!” “臭小子!”白洛曦一张粉脸通红通红,“你居然敢说我老?!” “我说过吗?我一个‘老’字都没提!” “你——” 白洛曦一咬牙,长袖一动,立即袭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邪肆一笑,整个人瞬间挪开,两人竟在山头上大打出手。 白沉香在幕北寒身边坐下,盯着白洛曦的身影,瞳眸中满是宠溺的微笑:“记得小时候,他们也常常这样打架。” 幕北寒的目光却透过他们两人,落在那座素净的庵堂上,桃花眼中有些恍惚。 十五年前,北幕最北边一座雪山上。 这里四季都在落雪,冰冷彻骨的艰难环境里,本该无人生存的。可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偏还有一座高耸如云的尖塔。 那一日,他同北幕的几位皇子被一起送到这里,彼时他并非最出色的一个,而是除了容貌外,最不引人注目的一个。 无论是母族背景还是父皇的宠爱,他都及不上他那些兄弟们。 945.第945章 冰美人 到达雪山之后,所有的孩子都被要求在山顶空地上站着。至于站多久,无人知道。 风雪很大,他们冷得要命,三五个缩在一处,盯着那扇紧闭的塔门。 这些兄弟们并不喜欢他,他被孤立在角落,大雪落满他的肩头,他只能靠不停地跺脚和来回行走取暖。 一个时辰过去了,有受不住的孩子相继晕倒在地,被站立在四面八法的高手们抱起来送往山下。 他看着他们下山,心里很明白,一旦被送下山,便再没了跟雪老学艺的机会。 因此尽管小脸被冻得通红,整个人几乎快要失去意识,他依旧牢牢站着,死都不肯倒下去。 他橡根木桩一般站在地上,这时,他忽然觉着后背暖了些。 他回头,穿着一袭紫色貂裘的小少年正对他发笑:“你是谁?”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你长得真好看,不如做我的王妃?”那小少年挑眉,一派轻佻模样。 他说着,小小的白嫩掌心凝聚出一点热度,按在他的胸前,“我的内功心法,是可以驱寒的呢。你做我的王妃,我帮你留下来。” 幕北寒给了他一个白眼,只当他是白痴。 彼时的东临火越什么都不懂,东临国随他一道前来学艺的少年少女都倒了下去,被送下山了。他一个人孤单的很,看见这个家伙长得漂亮,又孤零零一个人,便想着过来搭讪。 只是可惜,对方似乎是个冰美人。 他正要再接再厉,却闻得一阵轻笑。 他抬头看去,只见裹着白色小斗篷的小少女正站在一处凸起的雪包上。 小少女生得唇红齿白,在这漫天冰雪之中,美丽得叫人挪不开眼。 东临火越当即便哈巴狗似的跑过去,“你好漂亮啊!你做我的王妃吧!” “见异思迁的男人,我白洛曦可不稀罕。”小洛曦的声音里满是不屑。 她的姿态很高傲,偏让人生不出厌恶来。像是个不可一世的高贵公主,生来便该被人宠着。 东临火越从来没碰见过这样泼辣的小姑娘,只觉得有趣又好玩,便缠住她,要与她争个高下。 两个人在雪地里打起来,打得不亦乐乎,到处都是被他们二人扬起的雪花。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三个时辰后,站在这里等待拜师的孩子们已经被送下去了上百人,能够留下来的,也不过十几人。 两人打得累了,最后还是东临火越年纪大更胜一筹,将小洛曦按在雪地里哈哈大笑。 小洛曦甩了他一脸雪,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旁边的幕北寒,幕北寒正弯着腰,在那里堆雪。 “小美人,你要堆雪人吗?”东临火越好奇。 小洛曦凑过去,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什么小美人,这是我们北幕的皇子!” “皇子?!”东临火越一把扳过幕北寒的脸,细细端详,有些委屈,“明明是个小美人啊!” 幕北寒不想搭理他们,自己默默地将雪砌成一块冰砖。 白洛曦撑着下巴,多看了几眼幕北寒:“你倒是聪明。哥哥是前些年前来拜师的,他说,咱们会在这里待上一天一夜,坚持下来的才能成功拜师。” 她说着,望了眼天边,“等到晚上时,风雪会更大。现在做个雪屋起来,晚上可以抵御风雪。”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啊!”东临火越忙不迭上前帮忙。 幕北寒握雪的动作顿了顿,眼角余光看见他和白洛曦都在帮他砌冰砖,心里头有奇异的感觉弥漫开来。 以前,从不曾有人这样帮过他。 临近天黑时,他们终于搭了一间小小的雪屋,刚好能容纳三个人。 外面有孩子开始效仿,可惜风雪渐大,他们人太小,能勉强不被风吹走就不错了,更别提搭什么雪屋。 陆陆续续有孩子倒下被送走,北幕的两个皇子勉强爬到雪屋门口,试图进来:“幕北寒,你最好让我们进去,否则回宫以后有你好看的!” 幕北寒目光淡漠,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还是白洛曦出面,一脚踹开一个,“滚滚滚!姑奶奶搭的屋子,你俩不出力还想进来,想都别想!” 他们本来还没事,被她踹了一脚,反而情况更糟,没过多大会儿便晕过去,被人送下山了。 东临火越嘿嘿直笑,“七岁的小姑娘,便这般凶悍,你姓白,那我干脆叫你白姐好了!” 白洛曦冲他翻了个白眼:“少啰嗦,小心姑奶奶连你一道扔出去!” 东临火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安静了会儿,又忍不住从怀中取出一只夜明珠嵌进雪屋屋顶照明,接着从袖子里掏出枚骰子,笑容阴险:“玩不玩?三个人正好!” 彼时白洛曦和他都是属于偷鸡走狗不安分的纨绔子弟,忙拍掌称号。白洛曦想拉幕北寒入伙,幕北寒却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对她的邀请毫不搭理。 白洛曦自讨没趣,便捋起袖子和东临火越开始玩骰子。 这一夜,他俩你来我往,最后在日出时分,东临火越终于输光了带来的全部银票和珍宝,哭丧着脸宣告从今往后再也不跟白洛曦玩骰子了。 幕北寒睁开眼,他们俩吵吵了一夜,他根本就没睡着。 三个人出了雪屋,一阵风雪迎面而来,三人定睛看去,山顶空空如也,这才惊觉上百个孩子,居然只剩下他们仨儿了。 高塔大门被打开,雪老亲自见了他们。 他是北幕最厉害的大师,与他的师弟们一同在雪山上建了这座塔,便是为了天下培养良才。 最后幕北寒拜了善谋略、剑术的雪老为师,东临火越拜了善修习内功心法的火老为师,白洛曦则被毒圣纳入门下。 白沉香比他们早两年拜师,拜的乃是擅音律的竹老。 在雪山学艺的那段日子很艰苦,可也是人生之中最单纯的一段时日。 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同门之间的互相扶持帮助。 四个人关系好,所以房间也是连在一处的。幕北寒喜欢独自行动,却常常被其余三人盯上。 三人常常在半夜跑到他房间,煮从师父菜地里偷来的小菜,尽管只是一些蔬菜,可在那些寒冷黑暗的夜里,他们却觉得无比美味。 946.第946章 筹备宫宴 经过一年的相处,四个人的性情早已磨合。只是,一些细微的情愫,却逐渐在这些少男少女间滋生出来。 东临火越依旧经常和白洛曦打斗,只是眉梢眼角间,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白沉香在观察到这些东西后,本欲阻止,可哪里是他能阻止得了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白洛曦对东临火越并无什么感情。 彼时她还太小,只知道撒娇耍横,这让东临火越很伤脑筋。 在某次长假时,他返回天照城,迎接他的照例是东临观月。 两兄弟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小观月将珍藏的糕点分给他吃,满眼都是羡慕,声音温温润润:“哥哥,北幕雪山好玩吗?是不是有好多大雪?可以堆雪人玩吧?” 小火越有些苦恼地将关于白洛曦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拿了白洛曦的画像给他看:“你说我是怎么了,怎么会喜欢上一个那么小的姑娘呢?” 观月吃吃笑起来,待他吃完糕点,便与他一道去演武场练习。 在连输了好几场后,两人停下休息,他笑道:“我知道南羽有个小姑娘,也很漂亮呢,跟刚刚画上的白家小姐,生得很像。” 说着,神神秘秘凑近东临火越,小小声道:“弟弟有个小道消息,那位白家小姐,乃是冒牌的。南羽那位叫做林瑞嘉的,才是真的。哥哥若是想要证据,那个林瑞嘉脖子上挂的玉坠子,便是证据了。” 当时年少,东临火越并未认真询问他是如何知晓的,只听见林瑞嘉同白洛曦生得像,于是兴冲冲千里迢迢赶赴南羽奉京,在听禅寺后山寻到了林瑞嘉。 他暗中观察了多日,派人抽丝剥茧地调查她的身世,果然同观月说的一样。 再接着,便有了后来的一切。 幕北寒回想着东临火越前些天与他说过的这些,不由有些感慨。 此时的白洛曦早已不是东临火越的对手,被他制服后,只得无奈认输。 东临火越笑着松手,“白姐胜在制毒,这样的拳脚功夫,打不过我也是正常。” “臭小子,你卖乖的功夫倒还未变!”白洛曦抬起下巴,白了他一眼,走到白沉香身边挽住他的手,“我和哥哥该做的都做了,至于怎么挽回我那小姑子的心,便看你自己的了。” 说罢,便同白沉香上了马车,准备下山。 东临火越盯着庙庵的方向,许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嘉儿的心思,他是捉摸不透啊…… 他想着,转向幕北寒:“冰块,你可知,嘉儿她为何如此?可是你又威胁她什么了?” 幕北寒淡淡扫了他一眼,本来想告诉他缘故,可听到他后面那句话,便道:“不知。没有。” 说罢,转身进了佛堂。 东临火越朝他背影挥了挥拳头,单凤眼中掠过一道暗光,旋即瞅着庙庵的方向,薄唇微微翘起。 想要装作不在意吗?他总有办法,叫她在意起来。 入夜之后,北幕皇宫。 幕北寒已经被东临火越缠了整整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他什么都没能干成。批奏折会被打扰,绘画会被打扰,甚至连沐浴,都会被他丧心病狂地打扰。 东临火越死缠的缘故只有一个,便是要为他和兮雨、天明在宫中办一场大型接风宴。 幕北寒不知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肯定是与倾倾有关的。尽管知道倾倾迟早会同他回家,只是心里终究是不舍得。总想着,能拖延一日,那便拖延一日好了。 可东临火越实在缠人得紧,他上床就寝,他竟完全没脸没皮地跟着上来,定要他松口答应。 “论情论理,北幕都该办这一场宫宴。莫非需我父皇亲自到此,你北幕才肯好好接风?” 幕北寒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耳边全是东临火越滔滔不绝的说辞。 从月上柳梢头到晨光熹微,他一刻不停地说了一整夜。 幕北寒起身倒了杯水润润喉咙,终于道:“够了。我替你办就是。” 东临火越这才满意离开他的寝殿,在廊上拐了个弯儿,径直去找幕承欢。 幕承欢依旧待字闺中,总遇不到合适的人似的,四年了,感情方面一点进展都没有。 东临火越将来意说了一遍,幕承欢答应得爽快,笑道“若是能帮你们复合,我情愿做这样的‘歹人’。” 一切准备就绪,东临火越回到雪山上,只等着三天后宫宴开始。 这一次,他一定要成功将嘉儿带回去! 三天时间,夜冥被派到山下,去衣坊里订做几件衣裳。他不耐烦做这样的琐事,可东临火越反复强调此事事关重大,他只得耐着性子盯着那些绣娘们赶制衣裳。 宫宴前一日,鹿铭在后山山门的台阶上捡到一张邀请帖。帖子做的很精美,上面画了一对手牵手的小孩儿,眉眼之间,有些像林瑞嘉,有些像东临火越,旁边还写了一行字:“明日宫宴,为东临小公主、小皇子接风,一定要到场!” 鹿铭知晓这对娃娃的来历,不敢瞒下请帖,忙送进去给林瑞嘉。 林瑞嘉看见那一对孩子时,顿时就失了神。 这一对宝贝是谁,她只消一眼便能认出。 她拿着请帖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这是兮雨和天明,是她四年多没见过的孩子! 她盯着那一对宝贝,她还记得当初天照城郊外,她将他们送到澹台惊鸿手上时,有多么不舍。 她眼睁睁看着马蹄扬起尘埃,澹台惊鸿带着他们离去,却无法阻止。 彼时,她并未想过,那次一别,便是四年。 四年了啊! 她的孩子,都已经长得这样大了…… 眼泪一颗颗掉落到请贴上,鹿铭无措地望着这样的林瑞嘉,不知如何安慰。 林瑞嘉的眼泪无法抑制,她想那一对宝贝,比任何人都要想念! 她就这样哭了,泪眼朦胧地盯着那一张请帖,哭得无助极了。 鹿铭呆站了半晌,轻声道:“姐姐,你这样哭下去,会变丑的。明天,要怎么见他们呢?” 林瑞嘉愣了愣,抬手擦了擦眼泪,不觉握紧了请柬。 这场宫宴,她一定要完美地出现在兮雨和天明面前! 947.第947章 娘亲 而宫宴前一夜,夜冥终于将三十位绣娘赶了三天三夜赶出来的衣裳带了回来。 东临火越扫了几眼,摸了摸料子,“还算凑合,把这两套拿去给兮雨和天明。” 夜冥走后,他摸着自己那一套,单凤眼中有着浓浓的笑意,“嘉儿,我不信,你这一次还是不肯跟我回家。” 宫宴这日,一辆豪华的马车驶上山来,正是幕北寒派来接林瑞嘉的车。 她是在庙庵前门上车的,在下山的路上,忍不住从车窗里回头望了一眼那座佛堂,佛堂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估摸着大约是东临火越早带着兮雨和天明住进了皇宫,因此一路忐忑地乘马车下了山。 昨晚她几乎是彻夜未眠,为了掩盖略带憔悴的面色,今日特地起早化了个淡妆。而即便隐居四年,却仍旧不减半分颜色,活脱脱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倾国美人。 她褪去了那身太过素雅的青色袍子,换了樱花粉的锦衫罗裙,裙底和袖口、领口全是层层叠叠的绣花,繁复而美丽。云鬓高耸,簪着一根通透的碧绿色宝玉簪子,愈发衬得肌肤莹白如玉。 快到皇宫时,她却有些紧张,轻声问道:“我穿这身,是不是不大合适?” 鹿铭有些奇怪,“哪里不合适?” “总觉得,太嫩了些,大约是少女才会穿的,不大适合我。” 鹿铭扶额,“拜托,姐姐,你才二十一岁啊,哪里不合适了!再说了,谁说姐姐不是少女了,只要姐姐想,姐姐就是最年轻最漂亮的少女!” “贫嘴!”林瑞嘉被他逗笑,心里的紧张缓解不少。 宫宴照旧是在锦绣大殿举行的。林瑞嘉和鹿铭进了大殿,四处张望,却没见着东临火越和兮雨、天明。 四周都是觥筹交错的北幕贵族们,她有些慌了,她四年未曾下过山,这一次,还是冲着她的孩子来的。 可是,可是这里却没有兮雨和天明的身影…… 白易招呼她过来坐,她在他身边坐了,白易望着她略显消瘦的面庞,很是不悦:“何必为了他委屈自己?下山来,爹再为你寻个好的。” “爹!”一旁白沉香无奈,“倾城她自有主意,您就不必操心这个了。” 白年盯着林瑞嘉,声音甜甜:“娘亲,这个姐姐好漂漂呀!” 白洛曦失笑,“什么姐姐,该叫姑姑!” “姑姑!”白年眉眼弯弯。 林瑞嘉倒有些尴尬,她急着下山,却忘了为白年准备礼物。 白易知晓她的尴尬,挥挥手:“礼物什么的,咱们家不兴那一套。” 林瑞嘉歉意地朝白洛曦点点头:“是我疏忽了。日后,定要补上的。” 正说着话,突然一阵骚动,她抬头看去,只见大殿门口,一个面容英俊妖艳的男人,正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子跨进门槛走进来。 父子三个,俱都身穿紫色系的衣裳。左边的小姑娘,生得粉嫩,身着浅粉色罗裙,上身罩了个紫色绣花毛领小马甲,脚下穿着一双紫色小靴,柔软的头发编成了漂亮的辫子,一双小凤眸行走之间顾盼生辉。 右边的小少年,衣裳款式与东临火越一模一样,眉眼之间都是清贵,那张脸,就仿佛是东临火越的缩小版! “哐当”一声,她手中握着的酒盏跌落在地,酒水撒了一地,她却忽然不觉。 这是她的孩子,她辛辛苦苦送出天照城的孩子! 四年了呀,他们竟长得这般大了…… 说好了不流泪的,可是在看见他们的一刹那,眼泪还是无法抑制地掉下来。 她的双手紧紧攥住裙角,她好想上前抱一抱他们,问一问他们的近况。 可是,可是…… 东临火越的目光不自觉落到她身上,旋即迅速转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好巧不巧,他们三个的位置就在林瑞嘉对面。 天明像个小大人似的,端坐在东临火越身边,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同样的俊美漂亮,几乎要将在场所有女性的目光全都吸过去。 兮雨躲在东临火越背后,悄悄探出一个脑袋,不时瞅瞅对面的林瑞嘉,小小声道:“爹爹,对面的那个漂亮姐姐,是娘亲吗?” 天明也好奇地抬头看东临火越,等着他的答案:“爹爹,她和姐姐生得好像。” 东临火越抿了抿薄唇,目光定在林瑞嘉身上,“是,她就是你们的娘亲。” 他的声音很大,整个殿里的人都听到了。 林瑞嘉半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兮雨和天明磨蹭到她身边,却都有些怯怯地不敢靠近,试探着小声唤道:“娘亲……” 这软糯的一声,叫林瑞嘉的眼泪落得更凶。 兮雨看她哭,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哭,哽咽着,奶声奶气问道:“你真的是我们的娘亲吗?你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娘亲!”天明扑进她怀中,明明说好要做男子汉,此刻却也哭得像个泪人。 他曾经无数次看到别的小孩牵着母亲的手,虽然他面上淡淡,可心底里,却也可盼着有娘亲疼。 “娘亲,我不管你以前为什么不要我们,反正你从现在开始不可以丢下我们……” 满殿寂静,林瑞嘉双眼通红,将两个小包子揽在怀中,舍不得放手似的,声音哽咽:“不会再丢下你们了……不会再丢下了……” 一位身着华衣的美人款款走进来,端坐到东临火越身边,声音带着几分高傲:“既是从前丢下了,那么现在又拾回去,算什么?幕倾城,你既然放手,那么便该放个彻底。从今往后,我会是火越的妻子,兮雨和天明,自有我照顾,你只管住在雪山好了。” 说话的正是幕承欢,她应东临火越的请求,正尽职尽责地扮演好她的坏人形象。 林瑞嘉抬眸看去,见东临火越竟然不否认,眼泪不由掉得更凶:“是真的吗?你要娶她?!” 明明想好了,从今往后要对他彻底放手,可是在亲眼看见他同别的女人坐在一起,听着别的女人说要嫁给他,要替自己照顾孩子,心还是如刀割般疼痛。 948.第948章 火越的求婚表白 这四年,她从未放下过他。 这四年,她独自一人,爱得那么艰难…… 东临火越晃荡着酒杯,并不说话。 林瑞嘉在众目睽睽之中,忽然放声大哭。 那么委屈,那么无助,仿佛要在他面前哭干一生的泪。 东临火越未曾料到她会哭得这样凶,他本来打算让她气一气,让她看清楚她自己的心,让她承认她爱他,这样他才能将带她回去。 可是,她居然就这样哭了…… 兮雨和天明跟着一起嚎啕大哭,母子三人好不伤心! 白洛曦盯着东临火越,几乎要大骂出口,白沉香忙按住她,示意她先别乱来。 果然,不过一小会儿,东临火越便坐不住了,颇有些扭捏地走过来,将她抱进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宛如哄小孩儿一般:“她是骗你的,除了你,我哪里还会娶别的女人?嘉儿宝贝,别哭了……” 林瑞嘉的面颊贴着他的胸膛,啜泣着:“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不信你问她!”东临火越的声音很软,看着她的目光里全是宠溺。 林瑞嘉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声音宛如一个撒娇的孩童:“越哥哥,我跟你回家……不许娶别的女人……” “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辜负!”东临火越掷地有声。 林瑞嘉破涕为笑。 对付东临火越,她不会用别的招数,她只会用眼泪。 俗话说,“用眼泪换来的一切都是假的”,可那也得看人。 这世上,有的人就是在乎你,就是在乎你的眼泪。 你的每一颗泪在他心中都珍贵无比,他希望你永远都是笑着的幸福模样,他希望你永远别哭泣。 而聪明的女人,总能找到正确的、哭得对象。 姗姗来迟的幕北寒见此,桃花眼中掠过暗光,心头的情绪十分复杂。 宫宴举办的很成功,结束之后,东临火越命人将林瑞嘉的东西从山上庙庵里拿下来,又重金酬谢了庙庵里的师太这些年对林瑞嘉的照顾。 一家四口被幕北寒留下,住进了皇宫。 东临火越修书去东临,将这里的情况说明了,并表示不日将回京。 林瑞嘉坐在宫殿的屋檐下,望着兮雨和天明、唐岚在花园里玩捉迷藏,眉眼之间都是笑意。 所谓的苦尽甘来,大约就是这个理儿吧? 不过,她该用什么身份回去呢? 一想到这个,林瑞嘉便有些黯然。 那些百姓们批判的话语犹在耳畔。 那些话于她而言,字字诛心。 她正发着呆,东临火越从里面走出来,将一件披风盖到她身上,握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半蹲下来:“在想什么?” “越哥哥,我的名声都被毁了,你娶我,会被拖累的。”她转向他,素净的面容上都是认真。 “我不在乎。”东临火越薄唇微扬,“更何况,你以为我的人都是吃素的吗?这些年,我的人在市井之间,不遗余力帮你恢复名声。如今在天照城百姓们心里,你可算是大英雄!” “嘉儿,你牺牲的一切,名誉也好,声望也罢,都自有时间为你证明。”他摩挲着她细白的手,眉眼之间都是温柔,“更何况——” 他话锋一转,“更何况,在南羽奉京时,我曾说过,就算你被天下人背弃,就算你的亲人视你如仇,我始终不会抛弃你。” “越哥哥……”林瑞嘉鼻尖泛酸,轻轻靠在他怀中,只觉无比踏实。 东临火越凑近她的耳畔,呵气如兰:“晚上,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瑞嘉好奇地转向他,却见他笑容莫测。 入夜之后,东临火越拿来厚厚的貂毛斗篷给林瑞嘉穿上,又将帽子给她戴严实了,这才揽着她坐进马车里。 马车一路出了皇宫,同行的只有他们二人和驾车的夜冥。 “越哥哥,咱们是去哪里?” “去你想不到的地方,做你想不到的事。”东临火越卖着关子不肯说,林瑞嘉便不再问,只是满心好奇地依偎在他怀中。 马车行了大约两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东临火越牵着林瑞嘉下马车,林瑞嘉往四周看去,原来他们已处在大山之中,这里乃是一座山脚下。 东临火越一手揽住她的纤腰,“抱住我。” 她愣了愣,旋即听话地伸手抱住他的腰。 东临火越足尖一点,一路往山顶掠去。 林瑞嘉整个人都飞在半空之中。她张大嘴巴,透过扑面而来的冷风,看见夜空璀璨,雪地倒映出星星点点的星芒,漫山遍野都是银金色。 东临火越踩在雪松顶上,有发光的虫儿掠过他们身边,一切看起来如梦似幻。 他抱着她停在山巅上,从这里看去,远方的雪城和其他城池散发出温暖的灯火光芒,连成一片,像是液体黄金交流汇成的壮美海洋。 雪花簌簌落下,东临火越替她将斗篷系得更严实些,用掌心温暖她略显冰凉的脸蛋:“嘉儿……” “越哥哥,这里真好看。”她的凤眸之中都是星光和灯火,比这世上任何色彩都要瑰艳美丽。 星河流动,雪花纷飞,东临火越执起她的双手,单凤眼中满是认真:“嘉儿,嫁给我。” 林瑞嘉愣了愣,他这是在求婚吗?! “越哥哥……”她有些受宠若惊,不敢置信地凝视着他。 “我曾经答应你的,都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努力为你争来。嘉儿,这茫茫人海之中,我感谢上苍让我有幸遇见你。你的一切都叫我喜欢,真正打动我的,无关乎你的容貌,而是你的品德,你的性子,你的才情。你可以独自挑起一个国家的命运,看遍繁华,处变不惊。也可以隐居深山,甘于寂寞,淡泊名利。” “观月他曾经这样评价你,‘荆钗布裙,难掩国色’。嘉儿,在我眼中真正的国色,并非是牡丹那般‘花开时节动京城’的绝色,而是无论处于何种境地,荣华富贵亦或是一贫如洗,总能泰然处之、眼中总有光芒的女子。” “嘉儿,这样的你,叫我如何不爱?” 949.第949章 半个王国的嫁妆 他这番话说完,林瑞嘉眼中早已蓄了泪。她抬起袖子擦眼泪,颇有些埋怨:“你非得把我说哭,才满意吗?” 东临火越将她拥进怀中,鼻尖亦有些泛酸。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可以和嘉儿相守一处…… 这期间付出的种种,辛酸或者艰苦,如今看来,都是值得的。 回到皇宫中时,正值天色熹微。 两人并肩穿过长廊,东临火越紧紧牵着林瑞嘉的手,两人眉梢眼角都是深情。 转过弯,却不提防碰到了幕北寒。 他身着雪色龙纹长衫,外面罩着一件黑色貂绒大氅,看见两人后,便停了下来。 林瑞嘉垂着头,半个身子躲在了东临火越身后。 见两人如此,幕北寒知晓他们大约是订下婚事了,便道:“婚期请司礼监的人来定,火越,你先回天照。” 东临火越知晓这一场婚事涉及到两国,林瑞嘉她是白家的女儿,是北幕的郡主,她的婚事,自是不能草率。 尽管想要将她立即带回国,可这一场大婚,他也不想草率。 他点了头,“有劳你了。” “你的婚事,我自当尽力。”幕北寒声音很轻。这个“你”,与其说是东临火越,不如说是林瑞嘉。 东临火越见他似乎想和林瑞嘉单独谈谈,便松了手,俯身在林瑞嘉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在前面等你。” 林瑞嘉点了点头,他大步往前去了。 北幕春天的雪花很细很小,飘落在屋檐外,幕北寒面对着她,负手而立,却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过了许久,林瑞嘉垂下头正要走开,他终于开口:“你的嫁妆,我会亲自准备。” “多谢。” 她轻声,走了几步,却被幕北寒拉住。 她回头看去,他顿了顿,又问道:“你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林瑞嘉想了想,旋即摇了摇头。 他松了手,林瑞嘉垂着头拐弯离开。 他注视着空落落的长廊拐角,微微发出一声叹息。 第二日,东临火越便收拾了行李,带着兮雨和天明、唐岚先行回天照。二人的婚礼定在六月十八,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 婚礼将会在天照城举办,因此北幕这边主要是准备嫁妆和送亲队伍人选。 白易亲力亲为,几乎将府中一半的珍宝都点了进去,作为林瑞嘉的嫁妆。白洛曦是个大方的,对此并未有何异议。在她看来,她占了林瑞嘉的位置这么多年,即便将白府一大半儿家底都给了林瑞嘉,也不为过。 白沉香见她如此懂事,对她的宠爱不禁又多了几分。不过他白沉香“惧内”的名声在整个雪城都是排得上号的,也无所谓宠不宠爱了。 比起白易,幕北寒更是夸张,他将自己做太子时搜罗来的珍宝全数写进了嫁妆名单里。 在他这里,十几万两金子、数百万两银子压根儿算不得什么。真正值钱的,是那些独一无二、千百年前传下的古董。 无论是玉件瓷器亦或是文字古画,都是出自千百年前的大家之手,随意挑出一件公之于众,都将引起民间收藏者的疯狂。 他甚至还嫌不够,又将国库里那十几件镇得住大场面的珍贵宝器,挑出了七八件放进嫁妆里,作为压箱底的好东西。 磨叽看着他这些天忙进忙出搜罗珍宝做嫁妆,简直比自己娶媳妇还要认真,不禁又替他难过几分。 他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想到幕北寒这些年的处境,不由伤心不已,还情不自禁掉了几滴眼泪。 在他看来,主子做什么事都是独自一人。可他却浑然不觉孤单似的,每天都如此。 大约,像他这样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觉得孤独的人,才是真正的孤独吧? 而屋中,幕北寒将一副卷起的画轴,小心翼翼放进了最贵重的那只嫁妆箱子的暗格里。 一个半月后,幕北寒拿着拟好的嫁妆名单去给林瑞嘉看。林瑞嘉独居在梨花苑里,正坐在屋檐下看书。 见他踏雪而来,不由起身:“你怎么来了?” 幕北寒示意她不必多礼,在她身边坐下,将嫁妆名册递给她看:“你看看可还满意?可需要再添些什么?” 林瑞嘉翻开来,“白羊脂玉如意两对,鎏金挽玉虎纹香炉四只,青花龙纹甘露瓶两对……” 她念着念着声音便低了下去,往后翻了翻,却不见头似的。她翻了几十页,才将这本嫁妆名册看完。而越往后看,后面的东西越是贵重。 她合上名册,掌心却有些发烫。 这哪里是嫁妆,这分明是陪上了大半个王国的富贵! 她抬眸望向幕北寒,有些忐忑:“这样贵重的嫁妆,我受之有愧。” 幕北寒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桃花眼中全是温柔:“在我看来,这份嫁妆,却还配不上你。” 林瑞嘉盯着他近在咫尺的手指,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 “你……在海国受的伤,可痊愈了?”她轻声问。 幕北寒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难得露出一抹轻笑:“这么多年过去,自是痊愈了。” 她望着他,他的气质较之四年前更加沉稳,身上的龙威被刻意收敛,可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股风华。 他的面容仿佛被时间凝固,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除了那双桃花眼中多了些许沧桑,那张面庞依旧很美,无愧于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誉。 “雪域桃花,幕北轻寒……”林瑞嘉轻轻出声,目光落向庭院里的飞雪,“这么多年了,你依旧担得起这样的称呼。不知当年,是谁为你写下这样赞美的词语。” “市井文人罢了。不过这副容貌若能讨你喜欢,也不算是白费。”幕北寒含着轻笑。在她面前,他总会不自觉流露出微笑。 林瑞嘉也跟着轻笑,两人一同注视着飞雪,这一刻宁静而祥和,像是时光在此驻步。 再过一个月,林瑞嘉便该启程去天照。送亲人选都已准备好,幕北寒亲自过去,白家的人也一个不落地跟着,其余都是一些北幕显贵等。 幕北寒特地将从前伺候幕潇潇的大丫鬟薛瑾妍调来,薛瑾妍十分乐意跟随林瑞嘉前去天照,因此倒又成了林瑞嘉身边的大宫女。 而与此同时,天照城同样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婚事。 950.第950章 就剩钱多了 因为东临天佐的回归,东临火越自愿变为太子身份。 这件事后来被坊间笑谈,倒成了对东临皇族一个善意的笑话。 尘封已久的太子府重新开门,里面的房屋殿宇都重新修缮了一遍,摆设更是极尽奢华显贵,以示对林瑞嘉的重视。 那间东临火越亲手封上的寝殿也被重新打开,侍女们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搬出来,继而用香椒匀墙面,家具摆设是一水儿的珍贵紫檀木雕花器具。 窗纱乃是朱红色的明纱,是东临火越从库房里面拿出来的。这种明纱,日光透进来,会在地面形成斑斑驳驳、深浅不已的纹路,且使得日光不晒人。若是窗外的竹影、花影透进来,将会放大数倍,使整座寝殿别有生趣。 而千金一尺的月光纱被用来当做寝殿中的帷帘,床上的帐幔乃是用最好的东海鲛人纱制成。 至于枕套、被子什么的,更是文绣院技艺最好的百位绣娘连夜赶工绣成,一针一线,都务求精致绝伦。 东临火越忙着指挥太子府内花盆场景布置,锦书匆匆赶过来,行过礼后轻声询问:“殿下,新房都布置妥当了,就差灯笼烛芯没定下。现在有两样蜡烛可供选择,西城文锦坊的长明烛、东城清光坊的长安烛,不知该用哪种?” “哪个贵用哪个。”东临火越一甩大袖,“照最贵的来,本王什么都没有,就剩下口袋里钱多。” 锦书及身后两个小丫鬟都掩嘴轻笑,忙不迭下去办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昼夜赶工,太子府终于装修完毕。整体看起来,比从前更加金碧辉煌,大气磅礴。 尤其是那间下了大功夫的寝殿,东临火越命人在寝殿旁边重新建了浴室,莲花型的大型浴池以汉白玉石铺就,又引温泉活水过来,又凿通浴池与寝殿的连接,整个建筑精巧至极。 渐渐临近婚期,六国之人纷纷赶来贺喜。 唐瑾夜早已登基为西绝的皇帝,携田阳雪一同过来,在太子府住下的唐岚听说,吓得要死,吵着要逃跑。他自打偷溜出来,就没给西绝送过一封平安信,若是让他母后发现他躲在这里享清福,定要扒了他的皮! 他收拾好小包袱,却被天明拦了,怂恿他趁这个机会,赶紧将他和兮雨的婚事订下来。 以天明的性子,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最近一段时日,苏萤光往太子府跑得实在是太勤了些。 他不喜苏萤光的讨好卖乖,可兮雨却喜欢得紧,天天缠着要出府去找苏萤光。 唐岚抓抓脑袋:“要不,我带着兮雨一块儿跑?” 两人正合计着,只听得旁边甜甜一声:“苏哥哥!” 随即,一个粉色人影窜了出去,直直扑向正走过来的一位少年。 那少年生得眉目清秀,身穿一件蓝色的褂子,整个人收拾得很干净。 他身后还有一位七八岁的小姑娘,乃是当今阁老的孙女儿,唤作温瑜。温瑜生得乖巧可爱,眉眼虽不及兮雨明艳,却也是个美人胚子。 兮雨扑到苏萤光身上,抬起头笑道:“苏哥哥,你好久没来看兮雨了,学堂里很忙吗?” 苏萤光笑了笑,轻轻握住她的小手腕把她带离自己的身体,“没有很久啊,也就两天功夫罢了。” 唐岚的眼睛登时眯起来了:“喂,俗话说得好,男女七岁不同席,你都多大了,居然还握兮雨的手。小心我告诉你们皇帝!” 苏萤光眼底掠过暗光,轻轻松了手,笑道:“西绝太子说的是,那便罢了。” 说着,还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兮雨见此,不禁对唐岚怒目而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哼!讨厌你!” 唐岚“切”了一声,“我可是为你好!你同他拉拉扯扯,将来传出什么来,还怎么嫁给我!” 兮雨不屑:“谁要嫁给你了!”说着,红了脸,悄悄瞄了一眼苏萤光,拉住温瑜的小手,面上带着讨好的笑,“温瑜姐姐,我带你去看爹爹和娘亲大婚时,我要穿的衣裳!” 说着,噔噔噔往寝殿里跑去。 苏萤光歉意地对唐岚和天明看了一眼,也跟着进了殿中。 天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见没?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唐岚盯着苏萤光跑进寝殿,压低声音道:“这家伙什么来头啊?” “苏御史家的嫡子。苏家原是裴家的下属,常年镇守北疆。在爹爹夺回东临的战事中,他们立下了汗马功劳,乃是当之无愧的功臣。祖父和爹爹都很器重他们家,赞他们是‘世代忠烈’,甚至还御赐了匾额。” 天明尽管只有四岁,可政治天赋却出奇的高。这天照城中任何世家,他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唐岚摸着下巴,“原是如此……不知那个小姑娘,又是何人?” “她叫温瑜,是温阁老的嫡孙女,其姑姑正是苏家的主母。”天明轻声,“也就是说,她是苏萤光的表妹。” 唐岚挠挠头,“什么温瑜苏萤光,我统统不喜欢。我还是留下来吧,万一媳妇被人撬了墙角,我找谁哭去!” 而北幕这边,浩大的送亲队伍正往东临而来。 被护在最中间的一顶花轿,乃是纯金打造,四角垂了串白玉珠的金穗子,轿壁上是手艺极好的工匠雕刻出的道道精美花纹。 轿子很重,乃是用十六匹纯白高马拉着走的。这些高头大马都是从上千匹马中挑选而出,浑身纯白,无一根杂毛。 随行的陪嫁宫女多达百人。本来按照幕北寒的意思,那最起码也得五百人的,林瑞嘉得知后吓得不轻,忙找到他,说只想要薛瑾妍一个人。 幕北寒不依,生怕东临国的宫女照顾不好她,林瑞嘉磨了半天嘴皮子,他才肯削减去大半,最终还是留下了百人。 随行的侍卫多达数千人,俱是北幕的高手,一路保护车驾往东临而去。 幕北寒骑在那匹白色龙马上,始终都在金轿旁边。 私心里,他想要多靠近她一点,再多靠近一点…… 之所以用沉重的纯金轿子,也是为着拖慢行程,好让她晚一点嫁给别人。 951.第951章 赫连锦玉的礼物 他这一点私心被白沉香看在眼里,却无法说破,最终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车队行了七天,终于来到东临边境。他们在驿馆里歇下,准备整顿一天后再往前走。 因为靠近北方,这里依旧很冷。侍女们为林瑞嘉备了手炉和绒毯,伺候得十分周到。 入夜之后,幕北寒独自来到她的院子里,盯着那方透出朦胧柔光的窗户站立许久,直到细雪落满肩头,仍是痴痴发呆。 而屋里的林瑞嘉本欲出来透透气,打开门却见他站在门口。 幕北寒有些窘迫,用笑容掩饰尴尬:“我刚走到这儿,你便开门了。可见,咱们也是有缘分的。” 林瑞嘉注视着他肩上的落雪,只是微微一笑,也不拆穿他:“进来坐吗?” 幕北寒走了进去,屋中的火炉烧得很旺。 林瑞嘉替他摘了斗篷挂在架子上,挽袖为他斟了一杯茶:“这样晚了,找我做什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幕北寒难得说一句俏皮话,抬眸看她,她的侧脸被火光镀上一层金黄,显得十分神圣而不可亲近。 明明,她就在身边的…… 林瑞嘉失笑:“自是可以的。若是想要下棋或者做些其他事,我都能奉陪。” 两人正安静地说着话,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两人看去,一个大冷天里只穿着薄薄衣衫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收了纸伞,将伞靠在门边,旋即掩了门转过身,搓着手埋怨道:“好冷好冷!冻死我了!” 说着,十分自来熟地坐到火炉边烤手。 他上身着白色对襟盘扣褂子,下身着黑色灯笼裤,脚蹬一双布鞋。脸很清秀,左眼角下的一颗朱砂痣为他平添了几分妖冶。 “赫连锦玉,你怎么在这里?”林瑞嘉吃惊。 “四年未见,你还是这般漂亮!”赫连锦玉笑嘻嘻的,刚想伸手摸一下林瑞嘉的脸蛋,却被幕北寒握住手腕。 他挣了挣,却发现挣不脱,不由哭丧起脸:“喂……” 幕北寒放开手,他迅速收回去揉了揉被握疼的地方:“瞧你心疼那样,又不是你家娘子!” 林瑞嘉无奈:“你来这里走什么?驿馆守卫的那么严,你是如何进来的?” 赫连锦玉嗤之以鼻:“我好歹也是火老的关门弟子,也算东临火越的师弟。这点防卫若是闯不进来,岂不是给师父丢脸?” 林瑞嘉望向幕北寒,幕北寒淡淡道:“他是东临火越走后才进师门的。” 赫连锦玉没再乱开玩笑,敛去脸上游戏人间的神情,认真地从兜里取出一只白玉盒子递给林瑞嘉,“拿着。”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瑞嘉疑惑地打开,盒子里白色丝绒垫子上,静静躺着一颗足有拳头大小的珍珠。 不,这样好的色泽,该是鲛人泪…… “这是我小时候,从深海里摸来的。”赫连锦玉托着下巴,“知道你这次真要嫁人了,就摸出来送给你。” 他顿了顿,又道:“你可以嵌在凤冠上。” 林瑞嘉很清楚,这样一颗鲛人泪,比曾经蒋沁那八十一颗小鲛人泪不知值钱多少。 这么大一颗,即便用“价值连城”四个字形容,它也是当得起的。 若是遇上爱收集这类珍宝的人,即便是换数十万两黄金,想必也能换得。 林瑞嘉有些无措,这样的礼物,她不知该不该收。 赫连锦玉却全然不当一回事似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地瓜来:“咱们来烤地瓜吧!好想吃烤地瓜哦!” 三个人的小房间很温暖,林瑞嘉将鲛人泪收好,同他们二人一道烤起地瓜,倒是别有意思。 而赫连锦玉加入送亲队伍,常常在队伍里惹是生非,明明半个月能到天照,硬生生被他一个人多拖了四五天。 幕北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盼着一辈子都到不了天照才好。 而婚礼前三天,队伍终究还是抵达了天照城。 东临火越亲自出来迎接,林瑞嘉坐在轿中,可以清楚地听见他和幕北寒交谈的声音。 他将队伍迎进天照城北的一座行宫内,因为新郎和新娘婚礼前三天不能见面,所以行宫这边完全是由幕北寒一手包揽安排。 而林瑞嘉的嫁妆,在她到达天照城两天后,才全部运进来。不见尽头的队伍,让天照城的百姓们目瞪口呆。他们原以为,东临是世上最富有的国家,可这几日却发现,北幕竟也奢华至此。 这一段时日,无论是东临火越还是其他受过林瑞嘉恩惠的人,沈家、姜家、张家、钟家等等,都在不遗余力为她的清白做努力。 这些百姓们逐渐认识到,他们曾经对林瑞嘉犯下了多么大的过错。 一个在国家风雨飘摇之际,努力想要抬起整个担子的人,是值得尊重的,而非责难。 更何况,她仅仅只是一个女人。 六国的显要都到达了天照,住进东临国安排好的驿馆或者行宫之中。殷雪歌与凤尾也都回来了,殷雪歌同锦书、桑若、桑果、板栗、苜蓿、寒蓉蓉等人一同陪着林瑞嘉,只等出嫁那日来临。 沈宁琅也来看她,林瑞嘉望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不禁微讶:“宁琅,你……” 沈宁琅满面娇红:“你一次就能生两个,我可是用了好多年才赶上你的!” 这话说的没羞没臊,林瑞嘉红了脸,不敢再同她说,生怕她又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 田阳雪与唐瑾夜也来到了天照,还揪出了一直躲在太子府的唐岚,抓着唐岚来看望林瑞嘉:“瞅见没?这位便是你未来的女婿了,长得还不赖吧?” 林瑞嘉早就听闻唐岚曾经陪着兮雨和天明一同去北幕,很是喜欢他的性格,便牵了他的手,送了礼物给他,“日后,可要好好照顾兮雨。” 唐岚腹黑得很,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奶声奶气说道:“兮雨妹妹老是和苏萤光在一起玩,老是不理我!我觉得我好委屈!” 这样孩子气的话,让林瑞嘉喜欢的不得了,唐岚在她心中的地位和形象更是水涨船高。 田阳雪默默舔了舔嘴唇,她家小子可真聪明,居然直接从媳妇的娘这里下手…… 果然是继承了她的强大智慧,赞! 952.第952章 无关风月的吻 唐岚却还嫌不够似的,又添油加醋道:“美人姐姐,东临是不是有规矩,男女七岁不同席呀?” 林瑞嘉愣了愣,刚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美人姐姐”是自己,便又听得他道:“苏萤光老是去兮雨妹妹的寝殿里,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他都那么大人了,应该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吧,真是的,自己不要名声也就罢了,还拖累兮雨妹妹,真是讨厌!” 林瑞嘉握着他的小手,眼底掠过一丝暗光。她倒是不知,这个苏萤光竟常常去兮雨寝殿里…… 待到日后,她定是要说一说他的。 唐岚眼睛里划过奸计得逞的暗光,乖乖巧巧对林瑞嘉行了个礼:“美人姐姐,我就不打扰您和母后说话了,我去外面给你们放风!” 说着,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 林瑞嘉笑道:“岚儿好生乖巧,都不用你操心的。” 若是果真乖巧,也不会一个人溜出去几个月……田阳雪腹诽,面上却是笑意盈盈:“那是当然啦,我可是始终都在好好调教他做个合格夫君的!” 两人说着姑娘家的闺房话,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唐瑾夜派人来请田阳雪回行宫,田阳雪同林瑞嘉告辞后,牵着唐岚一道回去了。 林瑞嘉没坐一会儿,薛瑾妍过来相请,“郡主,陛下在风来亭设了小宴,请郡主过去。” “我知道了。”林瑞嘉起身,在薛瑾妍的带领下往风来亭而去。 风来亭中果然摆着一桌宴席,幕北寒身着白色龙袍,面容沉静地端坐着。 林瑞嘉在他对面坐下,扑面而来的便是他身上的浓烈酒气了。 她抬眸,他不知喝了多少,那一双桃花眼微微泛红,连带着面颊都是熏红。 他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酒。林瑞嘉目光落在那酒盏上,这一对酒盏,正是当初他大婚时,她亲手为他制作的白水晶嵌粉玉桃花杯盏。 他举起酒盏,林瑞嘉想了想,也举起面前这一杯。两人各自饮下,幕北寒声音很轻:“再过两日,便要大婚了。你,可紧张?” 林瑞嘉笑了笑,注视着风来亭檐下悬挂的宫灯,“紧张倒是没有,只是,有些期待。” 幕北寒又倒了一杯酒,目光落在酒杯里。 这酒是上好的棠梨酒,液体晶白纯净,梨花的清香和酒的浓烈完美融合在一起,闻着便有飘飘欲仙之感。 “人常说,借酒浇愁。可是,我喝再多酒,也无法忘记我的烦忧。”幕北寒的声音很轻,仿佛行走在云端似的,飘忽不定。 过了许久,他忽然起身,摇摇晃晃抱住林瑞嘉。 风来亭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那张侧脸线条完美,仿佛是上苍最得意的杰作。 林瑞嘉任由他抱着,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有些话,与其说出口,不如留在心里。 过了许久,幕北寒松开手,低头凝视着她的面庞,修长的手指轻轻拂拭过她的面颊:“在那些嫁妆里,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日后有机会,记得找出来看一看。” 林瑞嘉点了点头,他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风来亭外有夜来香徐徐盛开,夜风送来花朵的甜香。暮春的夜,已经可以听见些微夏虫的鸣声。 幕北寒却仿佛舍不得结束这个吻,一路往下,最后吻住了她的嘴唇。 林瑞嘉推拒,他却不肯松手。 这个吻辗转着,明明只是一个吻,幕北寒却仿佛用尽了生平的所有力气。 从今往后,这个女孩就有归属了。 从今往后,她就再也不是他可以随意唤“倾倾”的人了。 泪水从他紧闭的眼睫中溢出,滴落到林瑞嘉脸庞上,那般冰凉,那般无奈。 她睁着眼,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那些伤痛。 这一吻,没有情/欲,更无关风月。 有的,只是对她的深情告白,和不舍告别。 夜风撩起风来亭四周的垂纱,幕北寒缓缓结束了这个吻,桃花眼中早已水雾弥漫。 他抚摸着林瑞嘉的面容,素来平静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倾倾,你且记着,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回来。北幕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我幕北寒,永远都守在北方,为你撑腰。” 他将她抱进怀中,眼泪无法抑制地滚落下来。 满月高悬空中,似是不忍这一场分别,悄悄躲进了云海之后。 宫灯晕出朦胧光芒,花丛里芙蓉泣露,远处有焰火绽放。 明明该是热闹的春夜景色,可这里的一切,都无端叫人觉得寂寥悲伤至极。 而太子府这边,婚礼工作已经全部准备完毕。 婚礼前一天,东临火越的喜服被送了过来。 他在寝殿里,正在试那身正红色绣金龙新郎服。 他站在落地大铜镜前,黑发高束,面容妖艳俊美。修长挺拔的身材,使得那一套繁复的衣裳十分合衬。 阿飞和夜冥等人聚在外面往里偷看,负责裁衣的宫中绣娘笑道:“殿下穿这一身,玉树临风,定是会迷倒新娘子的!” 东临火越笑了笑,他倒不觉嘉儿会被他迷倒。倒是他,恐怕会被嘉儿迷倒吧? 她穿新娘服,不知是何模样? 这样一想,他心里发痒,便脱下喜服,随手拿起一柄折扇,往太子府外而去。 行宫内,林瑞嘉正在试她的喜服。她的喜服,依旧是幕潇潇曾经送给她的那一套。白易命人重新做工后,才给她送来。 这喜服层层叠叠,每一层都用金线绣满牡丹、凤凰等吉祥物。 对襟盘扣乃是用最为贵重的宝石嵌成,云肩上缀满了同样大小的鲛人泪,微微翘起的鞋尖则缀了两颗名贵的明珠。 云肩上的流苏乃是纯金丝线制成,随着她的行走,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芒,华美而高贵。 她的长发如云般披散下来,一张小脸未施脂粉,却依旧美艳逼人。 她正对着镜子发呆,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她愣了愣,走过去正要开门,却听见东临火越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带着几分急促:“别开!” 953.第953章 爹再替你寻个好的 “越哥哥?”林瑞嘉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屋外,东临火越背靠着门,在听见林瑞嘉的声音后,语调不禁扬了起来:“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他们说,大婚前三日,不能见面。所以,我就在这里站一会儿好了。” 林瑞嘉看着他倒映在门上的影子,伸手贴到门上,眉眼之间都是笑意:“你可试过喜服了?” 东临火越望着映在门上的手印,唇角扬起,抬起手,轻轻贴在她的掌印上,“你现在,不会正穿着喜服吧?” 林瑞嘉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是啊……你想看吗?” “洞房的时候,我会看到的。”东临火越脸上也洋溢着幸福。 过了会儿,他又笑道:“就像梦一样。” “是啊,像梦一样……” 两人正悄悄说着话,忽然一个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林瑞嘉愣了愣,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 东临火越偏头看去,只见东临长锋身着玄色龙袍,正大步走过来。他不由挑眉:“我怎么记得,这次喜宴,并未邀请你?” 东临长锋轻笑出声,“你们不邀请,我便不能来吗?” 他说着,目光落在紧闭的屋门上,满脸都是柔和:“就算错过我的婚礼,我也不会错过倾城的婚礼。这场喜酒,我喝定了。” 随着他声音落地,蒋振南的声音同时响起:“这场喜酒,我也喝定了。” 东临长锋走上台阶,敲了敲门:“倾城,我来看你了,给你带了礼物,开门。” 来者是客,林瑞嘉不好拒绝,便躲在门后,打开一条门缝,将他们二人让进来。 东临火越不爽:“喂,为何我不能见嘉儿,你们却能见?” 东临长锋瞥了他一眼:“如果让我三天不能见她,然后娶她,我也愿意。” “得了便宜还卖乖。”蒋振南丢下这句话,便同东临长锋一道进了屋。 东临火越想想也是,便隔着门,又叮嘱了林瑞嘉几句,方才离去。 屋中,林瑞嘉给他们二人倒了茶,面色绯红,颇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先坐,我去换身衣裳。” 东临长锋拉住她,英俊嚣张的脸上满是柔和,“穿这身,就好。” 他和蒋振南各自将带来的礼物送上,俱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林瑞嘉无法拒绝他们的好意,只得一一收下。 东临长锋品着茶,将李明珠的事情说了一遍,林瑞嘉有些唏嘘:“她竟得了这样的结局……不过,也是她咎由自取。” 她说着,忍不住想起裴九。若是裴九还在世,听见这一点消息,应当会高兴的吧? 只是可惜……她和裴家,都白白死了。 “此女心如蛇蝎,沉塘都算是便宜她了。”东临长锋声音冷漠,又饮了口茶。 林瑞嘉望向蒋振南,想起曾经在南羽时的一切,只觉恍惚。 那些岁月,仿佛就是一场梦。 过了会儿,她隔着氤氲的茶雾,轻声问道:“冯知远,他可还好?” 蒋振南端着茶盏,含笑道:“他两年前便辞去了丞相一职,说是要和什么人合作,准备将生意做大,成为天下首富。” “天下首富啊……”林瑞嘉想起那个白衣如雪、唇角总是噙着淡淡坏笑的男人,不由也露出一点由衷的笑。 那样的男人,做官似乎的确不大合适他。 而此时他们口中谈论的人,正坐在天照城临街的酒楼里。 冯知远依旧是白衣如雪的翩翩佳公子,手中持着折扇,眼里泛着无限情意,默默注视着街上闲逛的一位贵公子。这贵公子面若桃花,不时引来街边少女、少妇的注目。 若是仔细观察,其实可以看出这公子根本没有喉结,乃是一位女子假扮。 只是她似乎也乐在其中,不时对这些女人们抛出媚眼。 “她便是你口中的那位神女吧?”对面坐着的男人开口。 男人面容英俊,刀锋眉直入鬓角,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若是林瑞嘉在此,定会一眼认出,此人正是羽今朝。 多年过去,他身上的气质愈发沉淀内敛,威严之中透着一股隐于世间的淡淡豪情,别有一番风华。 冯知远笑容轻浅:“是曦儿。这世上也唯有她,可以如此打扮上街。” “你打算喜欢她喜欢到什么时候?不娶亲了吗?”羽今朝淡淡问。 “你又打算记挂着傅静缘到什么时候?为了个女人,连皇位都不要,可有够傻的。”冯知远说着,饮了杯酒。 羽今朝却不以为意,与他隔空碰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人这一生,好歹,总得有些念想。我与她有缘无分,她便是我这一生的念想了。” “你倒是痴情。” “你也不弱。” 两人又碰了一杯,冯知远望着满街悬挂的大红色绸带,有些醉了,瘫在大椅里,笑道:“咱们的礼物,我已经托人送去她那儿了。咱们合计合计,怎么向其他六国扩张黑市吧。” 羽今朝也有些醉了,难得露出一点笑,“好。” 两个人就这样临窗坐着,春风轻柔地拂过他们的面庞,虽是慵懒的模样,身上却自有一股名为“自由”的气质风华,倒也吸引了不少美人频频顾盼。 他们相视一笑,对他们而言,他们的漫长人生,才刚刚开始。 行宫内,蒋振南命下人将冯知远和羽今朝的礼物拿进来。他俩送的是四扇玉质屏风,屏风最精巧的地方是玉石里的纹路自然蜿蜒成锦绣山河的模样,十分的磅礴大气。 屏风是用沉香木裹的边,更显贵重。 蒋振南轻轻咳嗽了声,“冯知远留话,说是请你务必把屏风放在寝殿内。若是行那云雨之事,这屏风自然散发出的玉香有催情的作用。” 林瑞嘉的脸顿时通红,捏着嫁衣,半晌不语。 蒋振南耳根也有些红。他本不愿带这种话,偏冯知远拿黑市一年税收威胁,他只得替他带这场话。 东临长锋失笑:“也只有他那种性情的人,能有脸说出这种话了。” 入夜之后,白易又过来见林瑞嘉。父女二人坐在房中,沉默许久,他才开口:“你娘不在,有些话,我不方便说,宫里自有嬷嬷跟你说。总之,你嫁他之后,也不必委屈自己。若他不顺着你,只管回家,爹再替你寻个好的。” 守在门外的白沉香有些无语,他爹说的这是什么话,妹妹还没嫁人,这便想着回家另寻他嫁了…… 954.第954章 这个姑娘,他想要认真对待 林瑞嘉半垂着头,知晓白易全是在为她考虑,便轻轻应了一声。 白易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只檀香木盒,打开来,里面盛着两只晶莹剔透的玉镯。 “这是你娘的东西,说是你外祖母送给她的。现在,便送给你吧。” 林瑞嘉接过,这玉镯很是通透碧绿,这样一眼看过去,仿佛是从千年深潭的潭底里取出的一汪水。 想起这是娘亲曾经戴过的,她珍而重之地将它们戴上手腕。 白易望着烛火下的女儿,他错过了她的成长,如今幸好,他没再错过她的婚礼。 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脑袋,有些恍惚。她的眉眼,像极了兰儿。若是兰儿还在,能够亲眼看着女儿出嫁,那该有多好…… 这一夜,林瑞嘉因为兴奋而辗转难眠。 她翻了个身,盯着寝殿里跳跃的烛火,想象着明日的场景和将来的场景,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一次,她真的要成为越哥哥的新娘了…… 从第一次见他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四年。她很感谢上苍,让她在七岁时便遇见了他。 她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心里一片柔软。 七岁之前,逢年过节对别人而言是快乐的,对她而言却是一种折磨。 那时候,能够吃一顿饱饭,于她就是一种奢求,更别提家人团圆什么的。 后来遇到越哥哥,他总是戴着一只银色的白银镂花面具,神出鬼没,在她眼中,他是世界上顶顶厉害的人。 她记得,有一年冬天,大雪封山,没有人前来礼佛。那些姑子们整日里聚在房间玩牌烤火,吃着早先准备下的肉和蔬菜,过得惬意舒服。 那时候她的境遇已经好了很多,她穿着绣花的小夹袄,独自待在厢房里,坐在软榻上,对着窗外的飘雪发呆。 她想象着相府里,那些人坐在一起吃饭喝酒,一颗心就发疼。 她是被丢弃的女儿,是她父亲不要的。 这样的想法叫小小的她伤透了心,小鼻子酸酸的,眼圈都发红了。 厢房里没有烧炭炉,冰冷得像是地窖。她忍不住裹起小毯子,难过又伤心。 她缩在软榻角落,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时,外面忽然有人敲窗户。她醒过来,睡眼朦胧地看过去,便见窗外天色都黑了,正发愣之际,天空忽然燃起焰火,一大朵一大朵,漂亮而绚烂。 她双手贴在窗户上,仰着头看那些焰火。 一双温暖的手突然捂住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她身子一僵,试探着道:“你是那个人吗?” 东临火越松开手,含笑在她身边坐下,“喜欢焰火吗?我特地为你运上山的。” “喜欢!”她当时只有八岁,笑容满面,眼睛里都是惊喜,“你怎么会来这里的?你不和家人过年吗?今晚可是要守岁的!” “当然要和家人一起过年啊!我就只是顺路来看看你,过会儿便要走了。” 她听罢,刚刚的欢喜消失掉,有些沮丧:“这样啊……” 他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骗你的!” “那,你会在这里一直陪着我吗?”她抬头,眼睛里重新有了高兴。 “当然。”东临火越说着,盘腿坐在软榻上,“我饿了,外面有我带来的吃食,你去提进来。” 她乖巧地跑出去,只见厢房门口放了四五个竹篮,里面全是好吃的。旁边还摆着好几袋炭,以及一个大炭炉。 她忙里忙外将炭炉点起来,又将竹篮一一搬进来。她将竹篮的盖布都掀开,转头问他:“你想吃什么?” “烤鸡吧。” 她拿出烤鸡,想了想,又放在炭炉上热了热,随即小心翼翼将烤鸡切片,端给他。 “你也吃。” 两个人凑一块儿,很快便分食了那一盘烤鸡。 彼时的东临火越还不清楚他对这个小姑娘的感情,他只是觉得,她很听话、很乖巧,但也有自己的倔强和主见。 她很聪明,学什么像什么。 她有时候很容易心软,有时候却又会耍些害人的手段。 这样的她,在他面前是鲜活的,是可爱的。不知不觉中,便吸引了他的全部目光。 而雪山顶上的那个姑娘,则不知不觉被抛到脑后。 他们二人吃完了烤鸡,又吃了些坚果,夜已经很深了。 听禅寺里好的厢房只有这一间,她有些腼腆,不知该不该让他睡这里。 东临火越指了指床和软榻:“你睡床,我睡软榻。放心,我不会吃你。” 林瑞嘉红着脸,“嗯”了一声:“我要沐浴了。” 东临火越默默坐着,嗑着瓜子,一副巍然不动的模样:“你去啊。” “你……”她本想让他先出去避嫌,可他就这么老神在在的坐着,半分挪窝的打算都没有。于是她只得低了头,出去烧了热水,一小桶一小桶拎到屏风后的浴桶中。 过了会儿,坐在软榻上的东临火越便听见沐浴时的水声了。彼时他亦只是十二岁的少年,起了坏心思,存心想要捉弄她,便蹑手蹑脚走到屏风后,趁着她认真之际,突然猛地叫了一声。 林瑞嘉吓了一大跳,连忙拿毛巾遮住身子沉进浴桶,一张脸红得仿佛能滴血:“你想干什么?!” 东临火越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却听到她弱弱的哭声。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林瑞嘉小脸皱成一团,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 “你……没事吧?”他凑过去,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却被她打开。 “你是坏人!”她委屈地大喊。 东临火越猜测大约是自己冒犯了她,便讪讪走到屏风后,小声辩解了一句:“我不是坏人……” “就是坏人!”她的声音难脱稚气,动作匆忙地穿上衣裙和鞋袜,红着脸走出来,一眼都不肯看他,径直跑到床上,掀过棉被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东临火越盯着床上那堆凸起的被子,颇有些无奈。他不过是想戏弄她一下,却不成想她竟如此认真。 他在软榻上坐了,隔着那一炉炭火,轻声道:“对不起。” 他身份尊贵,素来不屑与人道歉,只是这个小姑娘,他想要认真对待…… 955.第955章 送她出嫁,总得隆重些 林瑞嘉躲在那一床棉被里,哭得一塌糊涂。 她虽是个弃女,可自幼也读过《女德》、《女戒》,知晓什么是礼义廉耻。 可这个人,居然如此轻薄于她…… 她觉得委屈,本来就够苦的了,偏他还这般对待她。 她的哭声经久不绝,东临火越劝了半晌还是不止,他不禁也有些恼了,喊道:“你身上又没什么值得我看的,你哭什么啊!” 这话一出,林瑞嘉哭得更加厉害。 东临火越有些后悔说了重话,只得走到床榻边,轻轻抚摸着凸起的被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想了会儿,又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着,轻轻掀开被子,强拉住她的手腕,“过来。” 她被他拉着,一路往外去。 他们走到听禅寺外,他忽然揽住她的腰,足尖一点,往空中掠去。 彼时东临火越的功夫已经很高了,抱着小小的她施展轻功完全不在话下。 林瑞嘉还是头一次飞到半空中,她望着下方一望无际的树林,一些低矮的山坡都在她的视线下,辽阔而壮美。 东临火越侧头看去,见她的泪痕都干在小脸上,那双凤眸里盛满了惊喜。他不由微微一笑,带着她落了地。 两个人落在小树林里,林瑞嘉却有些意犹未尽:“真的好漂亮啊……” “想学吗?” “想!”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教她轻功。她很用心地学,不止是为了看更加漂亮的景色,更是为了比相府里那些所谓的妹妹们更加优秀。 再后来,他们都逐渐长大,彼此之间,却莫名多出了一层隔阂。她忙着学各项技艺报仇,他忙着扩张势力夺权。每一年见面,他们都会觉着对方又不同了些。 可具体是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在时间的沉淀下,东临火越忘却了北幕雪山那个曾经夺去他全部目光的女子。 在东临天照城忙碌的日子里,入眠之前,浮现在脑海中的是南羽国听禅寺里,那个侧脸很精致,会哭闹会抿嘴轻笑的少女。 而林瑞嘉在计划着报仇之余,那张戴着白银镂花面具的脸偶尔会从脑海中掠过。一想起这个男人,她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彼时她从未想过,她会和这个男人共度余生。 可时间就是如此神奇,有些姻缘是一早就注定好的,扯也扯不断。 爱上一个人,也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 林瑞嘉想着想着,外面响起宁静悠远的箫声。 她不觉间睡了过去。 屋顶上,幕北寒正端坐着,独对天空那轮明月。他缓缓放下萧,桃花眼中盛满了晶莹璀璨的月光。 良久之后,他双手枕着头,缓缓往后仰倒躺下。 送心爱的女子出嫁,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 稍感安慰的,是这女子所嫁之人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 他想着,缓缓合上了桃花眼。 天色未明,行宫之中便忙碌起来。 沈宁琅和田阳雪,薛瑾妍、桑若等全都聚在林瑞嘉的寝殿里,紧张地盯着床上还在睡熟的人。 林瑞嘉睡得迷糊,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睁开眼,便看见面前无数张放大的脸。 她吓了一跳,从床上坐起:“怎么了?” 田阳雪笑嘻嘻地,“今天可是出嫁的大日子,别睡了,快起来!” 林瑞嘉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想起今日的大事,顿时睡意全消。 而隔壁,正是幕北寒的寝殿。 他站在青铜落地大镜前,静静看着镜中人的模样。 十几名美貌侍女一水儿排开,皆恭敬地捧着木托盘。 两名侍女为他穿好白色的中衣中裤,接着为他披上袖口纹着金龙的玄衣,再穿上华丽的黄裳。一名侍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系上火云纹白罗腰带。 黄色蔽膝,素纱中单,一件一件,按照顺序为他一一穿上。 身材娇小的侍女在他脚边跪下,恭敬地为他穿上那双赤色纹龙重台履。 他的发髻用白玉冠高高束起,一切都是那么干净工整。 侍女们捧着空了的托盘,垂头行过退礼,慢慢退了出去。 他注视着铜镜,唇角不自觉扬起。 磨叽推门进来,便看见镜子里倒映出的男人,桃花眼中含着几许浅笑,仿佛是三月春水在微风中漾开。绝美的面容透着神采,举手投足间,都是风华无限的清贵。 如此盛世美颜,恐怕即便是男人,亦会为之倾倒。 他揉了揉眼睛,上前磨磨唧唧:“主子,今日又不是您大婚,您穿这样隆重做什么?” “送她出嫁,总得隆重些。”幕北寒说着,往外面走去。 他进了林瑞嘉的寝殿,林瑞嘉坐在床上,正被一群女子围着笑闹。 众女子注意到空气里的冷意,忙回头,便见他站在原地。 田阳雪盯着他“啧啧”几声,冲林瑞嘉道:“若非我已经嫁了人,这个男人,我可不会放过!好嘉儿,你再考虑考虑啊!”说罢,笑嘻嘻地拉着沈宁琅她们出去,丝毫没个正经样子。 林瑞嘉脸上依旧带着笑,抬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幕北寒亲自拧了旁边水盆里的帕子,坐到床榻上准备替她擦脸。 林瑞嘉愣了愣,刚要伸手挡住,便被他握住手腕,另一手已经拿着帕子擦上她的脸。 “幕北寒……” 她有些疑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为你梳妆。”幕北寒说着,将帕子放进水盆,从被窝里捧出她的脚,拿起旁边崭新的绢白长袜一一为她套上,又将侍女一早准备好的绿色绣花鞋为她穿上。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动作没有一丝亵渎,全是对她的珍视。 林瑞嘉不大习惯他如此,却无法推拒他。她眼睁睁看着他将凤冠霞帔拿过来,女子的服饰素来繁复,更何况是嫁衣。 他拿着端详研究了片刻,林瑞嘉面色绯红,轻声道:“你实在不必如此。” 幕北寒淡然地将衣裳分好顺序,一件一件给她穿上。啊 这嫁衣红得鲜艳,广陵大袖,袖口绣了鸳鸯石榴的图样,对襟盘扣的宝石皆是用的赤红色,折射出淡淡的美丽光芒。 他将深衣的腰带为她系好,又拿来那件缀满鲛人泪、垂金丝璎珞的云肩替她穿上。 956.第956章 不准委屈倾倾,不准让别人委屈倾倾 这一套礼服加上大大小小的挂饰,前前后后花了两刻钟才算穿戴完毕。 他望着坐在床榻上的女子,在大红色的映衬下,更显她肤白如玉。 他将手伸给她,“过来。” 林瑞嘉不知他要做什么,懵懵懂懂地由他牵着坐到梳妆台前。 她的黑发很顺滑,他细细梳理着,摈弃了喜婆们梳头时的碎碎叨叨,只是安静地为她将长发盘起。 她注意到他从怀中取出了两支发簪,正是仙梦。 他将仙梦插进发髻里,打开梳妆台上的匣子,将里面的凤冠取出,小心翼翼为她戴上。 接着,他又挑了胭脂水粉,一点点涂到她的面庞上。 他低垂着眉眼,偶尔有光芒从睫毛间隙溢出,满满都是笑意。 见他如此,林瑞嘉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看向镜子,镜中的女子明眸皓齿,打扮得流光溢彩,是个真正的新娘。 她唇角微微扬起,两个浅浅的梨涡衬得她纯净宛如少女。 幕北寒拿来红色盖头,临到要盖上了,却有些不舍。 他注视着这个女子,他已经认识她七年,眼见着她从一个青涩的少女,成长为这样一个绝代风华的女人。 这其中关于她的点点滴滴,他都铭刻在心,无法忘怀。 半晌之后,薛瑾妍在外面高声提醒—— 吉时到了。 “倾倾……”他开口,声音有些晦涩。 一片安静中,林瑞嘉抬眸看他,他的桃花眼中盛了太多东西,复杂得叫她无法一眼看穿。 末了,他又用小指挑了些朱红的口脂,在她唇上晕开,“你嫁的是他,真好。” 他说罢,拿来宝瓶让她捧在手中,凝视她良久,这才缓缓盖上盖头。 盖头徐徐落下,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嘴唇,她的下巴,都看不见了。 幕北寒凝望着她,这一生,他与她有缘无分。 只愿下辈子,他们能够好好在一起……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轻声说道。 行宫外,东临火越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这马装饰着金鞍,东临火越身着正红色喜服,从马上跨下,往那里一站,端得便是玉树临风魅惑至极。 他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幸福,薄唇透着欣喜,单凤眼中全是笑意。身后的唐瑾夜、澹台惊鸿、沈宽等一起过来迎亲的人见他如此,也忍不住轻笑。 对他们而言,东临火越平日里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也只有碰上林瑞嘉,方才会将情绪这样毫不遮掩地表露在外。 兮雨、天明和唐岚穿着红色系的喜庆衣裳,乖巧地跟在东临火越身后。三个小包子脸上都是期待,天明更是牢牢牵住了兮雨的小手,明明是爹爹迎娶娘亲,他却莫名觉得紧张。 只要过了今天,他就可以自豪地向全天下宣布,他东临天明也是有娘亲的人! 而行宫的大门紧锁,不时从里面传出女子和孩童的嬉笑声。田阳雪佯装咳嗽了声,高喊道:“说是来迎亲,也不见诚意!红包呢?” 随着她话音落地,大殿门后响起一片讨要红包的声音。 东临火越微微一笑,示意身后的夜冥和阿飞将红包拿来。两人一人提着一只竹篮,竹篮里全是红色的纸封,里面包的银票,少则百两,多则千两,这么两篮子,起码也得数万两。 作为总管的阿飞有些心疼钱钱,无奈主子高兴,只得抱着篮子往前走,准备把红纸封塞进门缝里。 澹台惊鸿嫌他动作小气,直接拿过篮子,笑道:“里面的人,既是要钱,可得接好了!” 说着,足尖一点,整个人飞上行宫的墙壁,居高临下,将那一篮子红纸封倒了下去。 里面的人哈哈大笑,满头都是红包雨,忙不迭开始捡红包。 澹台惊鸿趁他们不注意,跃下墙壁,悄悄开了大门,东临火越微微一笑,抬步走了进去。 沈宁琅和田阳雪还要拦,夜冥将另一篮子红包撒了出去,顿时满院子的人都光顾着捡红包去了,东临火越顺利地进了行宫。 他沿着红毯往里走,快走到林瑞嘉的寝殿前时,却看见白沉香、东临长锋、蒋振南、赫连锦玉站在前方,俱都笑眯眯盯着他。 “怎么,这一关,可是要斗武?”东临火越笑问。 “少废话,想要娶倾城,没点真本事怎么行!”赫连锦玉说罢,飞身而上,手作龙爪状,直娶东临火越心脏。 东临火越避开来,两人徒手过招,各不相让。 赫连锦玉招招发狠,正打得高兴时,东临长锋与蒋振南同时加入,三对一,倒是东临火越处了下风。 白沉香含笑不语,只在旁边观战。 四人打了片刻,他笑道:“时辰到了,住手吧。” 三个人退出战斗圈,赫连锦玉吐吐舌头,从怀里掏出颗大珍珠扔给东临长锋:“我输了!” 东临火越进来前,他同东临长锋打赌,火越一个人在他们三个人的攻势下绝对坚持不到半刻钟,结果,他竟然能坚持一刻钟…… 东临火越理了理衣襟和腰带,望向白沉香,笑道:“你也要来打一场?” 白沉香摇了摇头,敛去面上的笑容,神色认真:“倾城是我白家的女儿,你日后,万万不可委屈了他。否则,即便相隔千里,北幕白家,也绝对会来找你算账。” 东临火越同样认真,妖艳的脸上不见一丝玩笑:“我这一生,绝不负她。” 白沉香缓缓让开路,他沿着红毯继续往前走去。 穿过草地,又拐过长廊,眼前的景色渐渐开阔起来。 寝殿的屋檐下挂着一束绣球花,身着隆重礼服的幕北寒负手站在草地的红毯上,正淡淡地看着他。 他走上前:“她在里面?” 幕北寒点了点头,盯着他的双眼,语气认真:“你还记得,我中紫炎火莲之毒,醒来之后,率军南征,你曾写信给我,说,我可以对你提一个要求吗?” “记得。”东临火越点头。 “那么,我现在便提这一个要求。我要求你,不准委屈倾倾,不准让别人委屈倾倾。” 屋子里,林瑞嘉靠在门上,鼻尖一阵阵泛酸。 957.第957章 闹洞房 东临火越郑重地点头:“我会履行这个承诺,直到我老去,死去。” 幕北寒转身往寝殿而去。 过了会儿,寝殿大门打开,他执着林瑞嘉的手站在门槛后,守护的姿态,像是她最亲的兄长。 前来观礼的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东临火越的瞳眸里,却全然只有那一个身着喜服的身影。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幕北寒将林瑞嘉的手递给他。 四周响起掌声,兮雨、天明跑上前,一左一右,簇拥着他们二人。 东临火越直接将林瑞嘉打横抱起,姿态小心翼翼,仿佛是抱住了一整个余生。 林瑞嘉轻轻环住他的脖颈,他往行宫外大步走去。 众人都挤到行宫外看,他将林瑞嘉放进那顶纯金软轿,放下轿帘,跨上马。前方宫女和侍卫手执旗幡、锣鼓乐器、嵌琉璃八角金灯,以及一对对宫女捧着金立瓜、金卧瓜、金钺斧、金天镫、伞、扇、筛镜等,一路浩浩荡荡往前去了。 行宫门口,幕北寒亲自将鞭炮点燃,注视着车队消失的方向,桃花眼中都是迷离。 他本以为,送心爱的女人出嫁,会是一件伤心欲绝的事,可临到这里,才觉得,这种痛苦也并非不堪忍受。 甚至,心底还有一丝丝的欣喜。 大约是因为看见她幸福,自己也会觉得幸福…… 观礼的人很快挪到太子府中,太子府处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正殿之中,东临天佐和萧锦然都已到了,正坐在高堂上。白易坐在东临天佐旁边,怔怔望着林瑞嘉,这个女儿,他都没有好好补偿够,她就已经要嫁人了…… 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吗? 大殿里聚集了数百人。钟瑶和张朝剑都到场了,两人已经完婚,望着东临火越和林瑞嘉走进来,脸上都洋溢着浅笑。 一旁的阿飞充当起唱官的角色,高喊道:“一拜天地……” 两人之间牵着一条结成花的红绸,缓缓朝着大殿外拜下。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朝东临天佐和白易拜下。东临火越的面色十分郑重,握着红绸一端的手,因为紧张,竟不自觉沁出细汗。 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兮雨将小花篮里的花瓣撒到天空,唯美的场景中,阿飞高唱出了最后一声:“夫妻对拜——!” 他喊完,自己却先红了眼眶。 东临火越和林瑞嘉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没人比他更清楚。他从小时候起便跟在东临火越身边,知道他为这一段感情做出的所有努力。 小时候,东临火越为了在过年时去南羽看望林瑞嘉,曾让他假扮过生病的他蒙混过去,自己则骑了快马,赶去南羽奉京,只为了陪那个小姑娘守岁。 彼时的主子虽年少轻狂,对待身边之人却暖心得很。凡是他看重在乎的人,都会很努力地对对方好。 比如东临观月,比如林瑞嘉。 当时他的原话是,“她一个小姑娘,在寺庙里待着,平时便够可怜的了。现在即将过年,别的姑娘都同家人团圆,她却依旧孤零零一个。她不比别人差,她比很多女孩都要优秀,她有资格享受团圆。” 阿飞想着,忍不住捂脸哭泣,惹得一旁的人频频对他看过来。他抹了抹眼泪,哽咽着喊道:“送入洞房——” 东临火越牵着林瑞嘉,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进了寝殿。 寝殿里,一对长长的龙凤喜烛正静静燃烧。他将林瑞嘉扶到床榻上,柔声道:“我出去陪他们喝酒,你且等着,我很快回来。” 林瑞嘉微微颔首,他又含笑凝视她片刻,这才离去。 他走之后,田阳雪和沈宁琅等人跑进来嚷着要闹洞房,林瑞嘉失笑,一旁的薛瑾妍生怕这些姑娘们闹出事端,忙不迭赶她们走:“娘娘累了一天,晚上还得伺候太子,各位娘娘、夫人、小姐还是先出去吃喜酒吧!” 田阳雪笑嘻嘻的,一脸不怀好意:“伺候太子啊?不知是怎么个伺候法?!” 盖头下,林瑞嘉的脸比嫁衣还红,心里暗自埋怨田阳雪多嘴,偏沈宁琅还不觉似的,火上浇油道:“自然是在床上伺候啦!啧啧,人说小别胜新欢,这四年未见,还不知欢成了什么样儿!” “没皮没脸!”林瑞嘉轻声,这一次却是连耳尖都红了。 几个闹洞房的姑娘被薛瑾妍赶了出去,她将寝殿里的灯笼拨得亮些,笑道:“太子被那群公子们逮着灌酒,还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娘娘今日被闹了一天,奴婢去拿些点心来?” “不必了……”林瑞嘉轻声,“薛姑姑,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薛瑾妍笑了笑,示意房中伺候的锦书等人一起下去。 寝殿里恢复了静悄悄,林瑞嘉端坐着,手指可以清晰地触摸到床上洒落的桂圆、红枣、花生等吉祥物。 她的心跳得极快,她尝试着深呼吸想让心绪平静下来,却发现都是徒劳。 她兀自紧张地坐着,而太子府大殿里,东临火越挨桌敬酒,那些年轻的贵公子们自是不肯放过他,一杯接着一杯地敬。东临火越来者不拒,统统笑纳。 今日高兴,多喝几杯也无妨。因是大喜事,所以规矩什么的也不必太过遵守,所以殿中气氛十分热闹。 幕北寒见他喝得太多,心生不悦,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杯子,替他喝了那一杯:“她还在等你。” 他的周身自带一股冷气,玩闹的贵公子们纷纷噤声,不敢再闹下去。 东临火越从他手中拿过杯子,在掌心把玩:“我自是知道……只是……” 只是,有些紧张罢了。 明明和她相处过那么长的时间,可真正娶回来,却有些紧张忐忑。 这是他第一次明媒正娶,第一次为人夫君…… 幕北寒无奈,对白沉香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直接把他拖到了寝殿门口。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寝殿门口的宫灯散发出红光,将这一方天地照得温暖而明亮。 幕北寒与白沉香将他送到便离去了,他的手贴在门上,想要推门,却又再三犹豫。 958.第958章 洞房花烛夜 过了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寝殿的门。 他反手将门带上,目光落在床上,坐在那里的,便是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了…… 初夏的夜,窗外有萤火虫飞舞。各种虫鸣声在殿外响起,不同于大殿的嘈杂,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静谧美好。 他走过去,手指落在盖头上,刚要掀开,想起什么,又拿起旁边的新秤杆。 他的手有些发抖,轻轻挑开了那方红盖头。 林瑞嘉低垂着头,见盖头被挑落,竟有些不大敢看他。 “嘉儿。”他开口,在她身边坐下。 林瑞嘉依旧低垂着眉眼,只轻轻应了声。 “嘉儿,看着我。”他说着,伸手抬起她的脸。 凤眸对上那双深情的单凤眼,两人互相凝视良久,却都没有说话。 东临火越的目光下移,落在那张朱红色的精致嘴唇上,他俯身吻了下去。 林瑞嘉顺从地与他接·吻,他扶着她的脑袋,缓缓倒在床上。他的大掌轻巧地解开她胸·前的盘扣,正要进一步时,林瑞嘉吃痛地轻叫了声。 她坐起身,回头望了眼床上的桂圆、花生、红枣等物,轻声道:“硌着疼……” 东临火越笑了笑,干脆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进寝殿旁的浴室之中。 莲花型浴池很大,白色的浸泡过中药的滋养热汤上漂浮着一层玫瑰花瓣,林瑞嘉皱了皱鼻子,鼻尖弥漫着一股玫瑰花的甜香。 她环着东临火越的脖颈,满面娇羞,脸上的颜色却是比那玫瑰花瓣还要红艳。 浴池旁是一扇八福镂花梨花木屏风,他转到屏风后,屏风摆着一张雕花软榻。 他将她轻轻放在软榻上,双手撑在她脑袋旁,贴着她的鼻尖,轻笑道:“若是外面闹洞房的人,发现咱们不在床上,该当如何?” 他的衣领都松了,隐约露出小麦色的健康胸肌。线条优美,每一寸都透着结实和魅惑人的美感。 林瑞嘉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旋即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她热情而又主动,东临火越只觉小腹一热,大掌忍不住扣住她的脸,从她手中夺取主动权,舌尖探进她的口腔,好一番辗转缠绵。 而寝殿外,田阳雪、白洛曦、沈宁琅等人挤在门口,等了好半晌都没听见里面的动静。 白洛曦大着胆子,在屋门上戳了个洞,小心地朝里面看去,却见床上一个人都没有。 “没人。”她轻声道。 沈宁琅不信,轻轻推开一条门缝,旋即将整扇门推开,里面果然没人。 众人走进来,床上的桂圆、花生等都还没动。 田阳雪走到铺着锦布的桌边,龙凤烛前的那两杯合卺酒还是满的。 她起了戏弄东临火越与林瑞嘉的心思,从袖袋里掏出一只小纸包扬了扬:“一早就想送嘉儿这个了,一直没机会,现在可让我逮着机会了!” 说着,将那小纸包里的药粉尽数洒进两杯合卺酒中。 白洛曦走过来闻了闻,旋即大笑出声:“你居然给他们喝这个,等明日倾城醒过来,定是要找你麻烦的!” “那也得她下得了床才行……”田阳雪露出一抹坏笑,众人了然,含笑出了大殿。 而浴室里,屏风后的软榻上,东临火越的大掌拉开林瑞嘉的礼服,她替他解开腰带,两人很快只剩中衣中裤。 “嘉儿,要开始了……”东临火越结束这个吻,妖冶的面容上挂着坏笑,正要进一步干坏事时,林瑞嘉却忽然推开他。 “怎么了?” “好像有个很重要的事没做……”她瞪着眼睛,想了半天却还是想不起来漏掉的环节。 东临火越凑近她耳畔,呵气如兰:“咱们还没喝合卺酒……” “啊,”林瑞嘉一拍脑袋,“你等着!” 她说完,赤着脚跑了出去,很快端着两杯酒进来,正是被田阳雪下了药的那两杯。 东临火越歪躺在软榻上,一手撑着脑袋,衣衫半解,端得是风华无限、魅惑至极。 林瑞嘉不敢多看他,在软榻边坐了,将合卺酒递给他。 两人手臂交叉,东临火越盯着她的眼眸,与她同饮了这一杯。 林瑞嘉将两个空掉的酒杯放到一旁的桌上,东临火越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便将她带进怀中。 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让林瑞嘉面颊绯红,眼睫微微低垂,手脚都有些迟钝,不知该摆在哪里好。 尽管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可是…… 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她想着,身体莫名燥热起来。 东临火越同样感觉到从小腹窜上来的那股不同寻常的感觉,他摸着林瑞嘉滚烫发红的肌肤,望了眼那两杯,单凤眼中掠过暗芒。 怕是田阳雪他们,在酒里放了些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林瑞嘉脸上,但见她面若桃花,红得通透,眼里隐隐闪烁着渴求,甚至身子竟然不自觉地往他身上蹭…… 薄唇一勾,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要怪,就怪嘉儿她交友不慎吧! 他想着,恶意地用嘴唇蹭了蹭她的耳垂:“嘉儿,你想要吗?” 林瑞嘉只觉浑身难受得紧,她忍不住将中衣上的几个盘扣解开,雪白的肌肤顿时裸·露在空气之中。 她蹭着他的胸膛,媚眼如丝,声音酥软:“想要……” 望着这样热情似火的林瑞嘉,东临火越自己也有些把持不住,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没再有多余的动作,径直进入了她的身体。 从软榻上到浴池里,从浴池里到寝殿的紫檀木雕花大床上,从床上到桌子上,从桌子到地毯,东临火越抱着她换了无数个位置和姿势。 林瑞嘉缠着东临火越索要,后半夜药效过去了,她累得几乎要晕过去。 可东临火越哪里肯放过她,他足足折腾了整整一夜,一轮又一轮的疯狂恩爱,直到天色熹微方才罢休。 对他们二人而言,这一夜,是疯狂的,是纵情的,是圆满的。 那一对龙凤喜烛亦是燃了一夜,炽热而缠绵。 959.第959章 娘亲为什么会累呢 日头升上来时,阳光从鲛红的窗纱投洒进来。 寝殿内的雕花大床上,帐幔低垂,东临火越衣裳半解,黑发在枕上铺散开来,单掌撑着脑袋,凝视着锦被里睡熟的林瑞嘉。 她的脸上仍有未退的红晕,漆黑的眼睫紧闭,露在锦被外的白皙脖颈和锁骨上全是深深浅浅的草莓印。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些欢·爱后的印迹,单凤眼中满是怜惜与心疼。 昨晚她说够了,可是他还不肯罢休,非得把她做得晕过去了才罢休…… 他蹭到她身边,大掌探进被子里,轻轻从她的身体上抚过,声音温暖:“嘉儿……” 林瑞嘉昨晚实在是累得不行,这一觉,睡得很深,压根儿感觉不到他的动作和声音。 东临火越又凝视她许久,直到锦书和桑果进来,隔着帐幔轻声道:“殿下,时辰到了,该进宫向皇上和皇后请安了。” 他俯身在林瑞嘉额上亲了一口,掀开帐幔,让二人为他更衣梳洗。他怕吵醒林瑞嘉,示意二人动作都放轻些。 穿戴好后,走到殿外,锦书却有些迟疑:“娘娘不梳洗吗?” 东临火越望了眼寝殿,薄唇扬起:“让她多睡几个时辰,本王一个人进宫就好。” “可是,这恐怕于理不合吧?”锦书迟疑,她实在是不愿意自家郡主一回来,就落人口实。 “无妨,明日再补上也就是了。”他说罢,大步离开。 林瑞嘉醒来时,已是下午了。她睁开眼,全身的酸疼袭来,像是被碾压过一遍似的。 她勉强坐起来,在隔间闻见动静的薛瑾妍忙出来,“娘娘当心。” 林瑞嘉面颊绯红,想要挪到床边,却觉大腿根处疼得厉害,双腿完全合不拢了。 薛瑾妍含笑:“既是如此,娘娘便在床上坐着吧,奴婢去拿帕子给娘娘梳洗。” 林瑞嘉羞得不敢抬头,刚洗漱完,兮雨和天明便一前一后跑了进来。 兮雨扑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娘亲,西绝的皇后娘娘请您去花园里用点心呢!您去不去呀?” 去什么去啊,她现在走都没办法走路,去了不是给田阳雪笑话的嘛!她心里腹诽,面上却笑吟吟的,牵了兮雨和天明的手,“娘亲昨天好累好累,今日就不去了,明日好不好?再过段时间,七夕节的时候,娘亲带你们去街上看灯?” 兮雨嘟起嘴:“昨天兮兮也好累好累!可是兮兮还是想和娘亲一起玩!娘亲昨天都坐在轿子里,怎么会累呢……” 天明撇了撇嘴,不屑地白了眼兮雨:“你真笨!做新娘子就是很累的!” “你才笨!”两个人斗起嘴来,你一句我一句的,林瑞嘉失笑,揉了揉他们俩的脑袋,心里无比庆幸,他们并未因为时间而和自己产生隔阂。 而兮雨口里的那个“苏哥哥”,她倒是一直想见见来着。她想着,对薛瑾妍吩咐道:“为我梳妆。” 薛瑾妍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将她扶下榻。 薛瑾妍帮她梳妆的功夫,兮雨和天明也不闲着,睁着大眼睛张望她。 兮雨这边看看那边摸摸,眼睛里都是惊奇:“娘亲是兮兮见过最漂亮的人!” 林瑞嘉望了眼她,不由笑问:“比起皇奶奶呢?” “这……”兮雨想起萧锦然端庄肃美的模样,歪着脑袋想了想,脆声道,“皇奶奶和娘亲是不一样的美!” 天明伸手弹了下她的脑袋:“你真笨!这个时候应当说,娘亲比皇奶奶漂亮!真是笨死了!” 两个人又吵了起来,林瑞嘉一手托着下巴,笑靥如花。她想象着她不在的那些年月里,这两个小包子在越哥哥身边吵闹,是不是为他缓解了些许寂寞? 等到她来到花园里,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田阳雪、白洛曦、沈宁琅、钟瑶等一干女眷坐在凉亭里,一些小孩子在凉亭外戏耍玩闹,场面很是热闹。 几人见林瑞嘉过来,对视一眼后,田阳雪促狭笑道:“哟,才起床呢……昨晚,可还恩爱?” 林瑞嘉在亭子里坐下,脸颊腾起了红云:“孩子们都在呢,胡说什么。” 几人笑了笑,田阳雪又打趣道:“那两杯合卺酒,可还好喝?” 林瑞嘉盯着她,顿时明悟昨晚是怎么回事:“好你个阿雪,你居然如此捉弄我!” 众人笑成一团,兮雨牵着一个小少年的袖子从外面进来,笑道:“娘亲你看,他就是苏哥哥!” 林瑞嘉看过去,这少年大约八九岁的模样,生得清秀,行礼也是规规矩矩。 只是这份规矩带着几分刻意和讨好,却叫人高兴不起来。 林瑞嘉的余光扫过少年身后行礼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大约便是他那位表妹了,面容生得乖顺柔婉,举手投足间也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只是,少了几分世家的气度。 她含笑示意苏萤光免礼,唐岚靠在田阳雪腿边,凑近她,小小声道:“母后看见没有?就是这个家伙!” 田阳雪不动声色地弹了下他的脑袋,同样小小声:“怎么做还用母后教你吗?放心大胆地往前上!” 唐岚嘿嘿一笑,“孩儿明白!” 一旁的白洛曦端着茶盏,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只装作没听见。 唐岚走到苏萤光身边,突然指着他的脸,惊讶道:“你的脸怎么了?” 苏萤光愣了愣,抬手摸了摸脸,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唐岚踮起脚尖,费力地给他擦了擦脸,“这里有点脏。” 兮雨心中纳罕这唐岚怎么忽然转了性子,对苏萤光这般好,正想着,只觉掌心一热。 她低头看去,手心里被人塞了个热乎的兔子点心:“兮雨妹妹,快吃点心。” 唐岚笑容满面,白白嫩嫩的一张脸,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小包子形象。 她鬼使神差地咬了一口,苏萤光忽然捂着脸,用指腹不停地揉搓。 “苏哥哥,你怎么啦?” 温瑜也跟着看过去,只见苏萤光半边脸颊都红了,似乎是很痒,又怕破了皮,他不敢大力去挠,只能用手指去蹭。 960.第960章 爱情需要经营 林瑞嘉的视线掠过在旁边乖巧站着的唐岚,又看了看抿唇轻笑的田阳雪,心中了然。 这一出戏,怕是阿雪他们的恶作剧了…… 不过,她到底是这太子府的女主人,不能刻意怠慢苏萤光。于是她叫来锦书,让她去请大夫来。 唐岚出声道:“锦书姐姐,不必去请大夫了。我跟我母后学过些医术,我可以试试。” 说着,对苏萤光招招小手:“你趴下来。” 苏萤光只觉脸上实在是奇痒难忍,便俯下身子,颇有些狼狈地让他看诊。 这痒本就是唐岚害他的,要解毒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他却偏弄得分外隆重,叫锦书将药箱拿来,把药箱里的大红色药水往他脸颊上涂:“这个红药水,你每天都要涂,连着涂上七日,方能彻底根除。” 苏萤光有些无奈:“敢问西绝小太子殿下,我这脸到底是怎么了?” 唐岚高深莫测:“现在是春夏交替之际,你肌肤敏感,怕是对空气里的一些东西过敏,须得细细呵护才是。平日里,便少出门吧。” 苏萤光顶着一张涂满红药水的大红脸,对他感激涕零,忙不迭带着温瑜回家了。 唐岚望向兮雨,见她偏着头盯着苏萤光的背影,心里暗暗得意。她看了苏萤光狼狈不堪的模样,自己又是那样有本事,应当能分辨孰优孰劣吧! 这样开心地想着,却听兮雨奶声奶气道:“苏哥哥好可怜哦!娘亲,兮兮想要送一些药材给苏哥哥!” 林瑞嘉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个苏萤光,只得道:“你是女孩子,该矜持些。随便送人东西,会落人口实的。” 兮雨闷闷不乐,撅着小嘴捏着衣角,跺了跺小脚,“娘亲坏!以前爹爹从来不会说兮兮,兮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哼!” 说着,很生气地跑出了凉亭。 林瑞嘉愣了愣,想起东临火越那模样,大约是宠女儿宠上天了吧? 天明拉了拉林瑞嘉的手:“娘亲,姐姐不懂事,别跟她计较!” 唐岚眼底掠过不悦,尽管他只有七岁,可这个苏萤光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真是讨厌! 第二日,林瑞嘉和东临火越进宫给东临天佐、萧锦然请安。 萧锦然喝了林瑞嘉奉的茶,像民间婆婆一般给她封了红包。 萧锦然保养得极好,贵气天成,和林瑞嘉在一处,看起来不像是婆媳,倒像是姐妹。 林瑞嘉惊诧与她和东临天佐的和好,这两人说说笑笑,默契亲昵的恩爱模样,压根儿不像是装出来的。 待东临天佐与东临火越去书房议事之后,按照惯例,她得留下听萧锦然训话。 萧锦然却没什么好说的,只怡然地摆弄花草,声音不咸不淡:“今后,可别再随便离开了。上了东临的皇家族谱,便是东临皇家的人。” “倾城明白。”林瑞嘉跪坐在下方,低眉顺眼。 萧锦然瞟了眼她,淡淡道:“你可是在想,本宫和皇上是怎么和好的?” 林瑞嘉的心事被撞破,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臣媳不敢。” 她放下金蛟剪,在黄花梨木交椅上端坐下来,捧起一盏清茗品了一口,“男女之事,本就难说。男女之情,与那战场也无甚区别,都是瞬息万变的事。只是认定了一个人,若他是值得你倾尽一生去喜欢的,那便好好去喜欢。若是因这喜欢撞得头破血流,也别去怪谁。爱情里,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 林瑞嘉抬头看她,她那张绝艳的脸隐在清茶朦胧的热气之中,那双出彩至极的美眸,似是复杂晦涩,又似是清澈见底。 林瑞嘉看不懂那双眸子中的神采,但看懂了她的表情。 那是幸福的表情。 她握了握拳头,萧后说的不错,爱情是需要经营的。 她和越哥哥如今如胶似漆恩爱得很,可谁不能保证他们能够相爱一辈子。 她知道越哥哥的所有誓言都是认真的,很多男人在恩爱时立下的誓言,都是认真的。 只是,后来反悔了而已。 而她要做的,便是如何让他爱她一辈子,让他这一生都离不开她,让她成为他生命里无可取代的女人。 她若有所悟,对萧锦然行了个礼,旋即退了下去。 第三日,本该是回门的日子,因着北幕太远,所以便在北城城郊的行宫里举办了回门仪式。 幕北寒和白易坐在上座,东临火越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幕北寒敬了茶,一番仪礼做完,白易照例给了林瑞嘉和他一人一个红包。 众人坐下说了会儿话,便到了中午。在宴席上,林瑞嘉听白沉香说明日便要离开回北幕,不由有些吃惊:“为何不多留几日?” “雪城事务很多,等着陛下回去处理呢。”白沉香笑道,朝东临火越举起酒杯,“你我也算是一家人了,还望你日后好好对待倾城。” 东临火越与他对饮了一杯,心里不由有些感慨。 今早一跨进行宫的门,他听得最多的便是“好好对待倾城”。他知晓这些人将嘉儿视若珍宝,他自问,他的爱并不比他们少。 只是面上还是要一一应下的。他与白沉香也算是同门,知晓白沉香手段非凡,万一这位大舅哥一个不高兴同他打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接下来的一顿午宴,觥筹交错,众人都吃得十分尽兴。 幕北寒等人离开都城,林瑞嘉亲自相送。她站在城楼上,望着离去的队伍,心里百感交集。 初夏的风将他们的白色旗幡高高扬起,那个骑在白马上的男人,或许她和他这一生都将不再会有交集。 “别委屈了自己,你不该是受委屈的女子。” 这是那个男人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 她想着,凤眸微微泛红。 锦书为她裹紧了披风,轻声道:“娘娘,这里风大,您还是回去吧?” 她转身,扶着锦书的手,缓缓走下了城楼。 前来观礼的六国宾客很快散的差不多了,田阳雪和唐瑾夜本要带唐岚走,唐岚却死活不肯回去,在行宫之中各种撒泼打滚,非得留下来。 961.第961章 广纳秀女? 田阳雪知晓他同天明亲如兄弟,心里头又惦记着兮雨,便在旁边坐下,说道:“你若要留下也不是不行,只是须得与我约法三章。” 唐瑾夜在旁边蹭了蹭鼻子,这对母子每次商量事情,从来都不把他当一回事儿,更别提参考他的意见。他这个皇帝做的,真是窝囊啊…… “敢问母后,是哪三章?”唐瑾夜歪着脑袋。 “第一,不得随意动用我教给你的那些毒术。” “可以。” “第二,每年必须回西绝两次。” “没问题!” “第三,不准贪玩,给我好好学本事!若是你回去之后我发现你一点没长进,你给我等着瞧!” “多谢母后,这三条章法,我都同意了!” 唐岚的留下在林瑞嘉意料之外,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和兮雨多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好的。她想着,便吩咐薛瑾妍去为唐岚布置一座院子。 二人大婚的余热终于过去,天照城中又归于平静。 天明找了一个时间,将他们去北幕的途中,遭遇那些黑袍人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吃惊之余,立即派人着手调查这件事。 而在七天后的一个下午,他正在花园里教天明剑术,林瑞嘉和兮雨在一旁观看时,宫中传来消息,说是皇帝又失踪了。 他气急,一把丢了剑:“父皇到底想做什么?!” 他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清闲日子,他可不想这样快就去接手这个国家。 前来传旨的魏言低眉顺眼,轻声道:“奴才也不知,只是皇上他还留下了一道旨意,说是禅位于殿下……” “他这个甩手掌柜,还真是当上瘾了!”东临火越气恼不已。 “另外,”魏言犹豫了会儿,轻声道,“皇后娘娘也跟着一同失踪了……” 面对东临火越的炸毛,林瑞嘉要平静得多,牵着兮雨的小手站在他身边,轻声道:“他们许是不愿意在这里受束缚。越哥哥,入宫吧。” 这一句“入宫吧”,她说得很轻。 她知晓那九五之尊的黄金宝座,便是他的宿命。 东临火越叹了口气,叮嘱了他们母子三人几句,便随着魏言进了宫。 当皇帝,明面上风光无限,全天下的土地都是皇帝的,全天下的人都是皇帝的。 可是,做皇帝也意味着肩上沉重的包袱。 林瑞嘉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园里,唇角浮起一抹无奈的笑。 兮雨仰起头,声音稚嫩:“娘亲,皇爷爷和皇祖母去哪里了呀?” “他们呀,他们去世外桃源了……” “世外桃源是什么?”她的眼睛里都是好奇,声音清脆地问道。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天明朗声背诵着《桃花源记》,背完一篇后,解释道:“这个世外桃源,便是指与世间隔绝、生活快乐安逸的地方。” 林瑞嘉赞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丝毫不吝惜鼓励:“天明真棒!” 兮雨冲天明吐了吐舌头,“就知道卖弄!” 东临火越来到宫中,群臣们收到消息后早已聚集在太和殿内。他走上御阶,一眼便看见摊在龙案上的圣旨和玉玺。 他咬了咬牙,这个父亲,怕是早就想撂下担子跑路了吧?! 群臣对东临天佐的动作几乎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请东临火越登基为帝。 东临火越哪里能拒绝,只得默默做了皇帝,这一次,连登基大典都是从简的,只将最重要的祭天一环做了,其余的统统省掉。 未央宫以及其他宫室都已经修缮完毕,林瑞嘉住进了未央宫,兮雨住在长乐宫,天明则被加封太子,住进了东宫。 唐岚闹着和天明一起住,他们年纪小,又玩得好,东临火越只得允了。 东临火越这次接手,东临国基本走上了正轨,没让他费太大精力。 皇宫里的“紫阳书院”也修缮好了,按照东临惯例,贵族士大夫的子女皆可在里面读书。 兮雨和天明作为天家的孩子,自然也得进去。唐岚天性好玩,本不欲进去,可想起田阳雪的约法三章,只得苦着脸,跟天明一道去学堂。 而自古以来新帝即位,皆应广选秀女。这日早朝,便有个不开眼的大臣提了,言辞恳切,说是要陛下多多开枝散叶云云,说的义愤填膺,仿佛东临火越独宠林瑞嘉便是犯了大错似的。 东临火越待他说完,声音不咸不淡:“朕自有打算。广选秀女一事,今后不得再提。” 那大臣本意是讨东临火越喜欢,猜想新帝年轻气盛,该喜欢漂亮的年轻姑娘,岂料吃力不讨好,只得讪讪归列。 澹台惊鸿站在前方,唇角掀起一抹轻笑。若是给他们的皇后娘娘知晓这个大臣的上奏,这大臣恐怕有的受了…… 这件事传到林瑞嘉耳中时,她正坐在鲛红纱窗下捻梅子吃,笑道:“这位大人既觉得男人该三妻四妾,薛姑姑,你替我挑几个特别的美人,送去他府上吧。” 她刻意加重了“特别”二字,薛瑾妍会意,立即下去,找了几个性子泼辣又会耍小手段的女子,着人送去了那位大人府中。 锦书笑道:“娘娘真厉害,这下子,恐怕那位大臣要家宅不宁了。有了这个教训,朝中大臣怕是都不敢再提广纳秀女一事了。” 林瑞嘉又挑了一颗青梅含进嘴里,好半晌后,才笑道:“这种事,他不方便做,自是需要我来做。” 而紫阳书院,又是另一番景象。 书院里按照入学时的测试成绩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班,天明和唐岚理所当然地进入了天字班,兮雨在唐岚偷偷帮着她作弊的情况下,以吊车尾的排名也进了天字班。 可无巧不成书,苏萤光同温瑜也进了这个班。 兮雨自是欢喜不已,唐岚却暗暗道了声冤家路窄,第一日上学结束,便回了东宫,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调配各种毒药。 962.第962章 唐岚的恶作剧 他调了一个晚上,调出了五六种乱七八糟折磨人的药粉,只等着上课时洒到苏萤光身上。 可苏萤光似乎是对他起了提防之心,处处躲着他,连座位都刻意隔着十万八千里。 上课时,夫子在上面讲述《论语》,唐岚和天明坐在最后面,盯着第一排苏萤光的后脑勺,几乎要将那脑勺盯出个窟窿来。 天明轻声道:“怕是你上一次害他的事被他发现了,现在对你提防得紧呢。” 唐岚手中握着一只纸包,面上浮起一抹坏笑:“凭他怎么提防,总有能下手的时候!” 紫阳书院提供午膳,四个班的孩子都在一处用饭。天明坐在老位置上,却见唐岚出去晃悠了一圈,正姗姗来迟。 他神秘兮兮地在他旁边坐下,“等着吧,下午准保有好戏!” 天明望了眼苏萤光,兮雨正同他和温瑜坐在一起,亲亲热热的,仿佛他们才是她的亲人。 他心里也有些怄火,娘亲明明跟兮雨说过,女孩子该矜持些,她却好,竟全然抛到脑后了! 而苏萤光这边,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天明和唐岚的视线。 平心而论,他是不愿意得罪天明太子的。可是那个唐岚和太子关系那样好,随便在太子面前说几句坏话,太子便不会喜欢他了。 他想着,有些生气地一口接着一口吃饭。 兮雨和温瑜坐在他对面,兮雨撑着小脑袋,“苏哥哥,你慢点吃呀。” 苏萤光冲她微微一笑,“兮雨怎么不吃?” 按照规矩,他本该叫她公主殿下的,只是兮雨固执,偏要他叫她的名字,他无奈只得从命。 温瑜的目光不时投向天明,想起家里长辈们的叮嘱,不禁有些烦恼。 她还小,太子更小,考虑那种事,会不会有点早? 她想着,视线转向四周,一些年纪不大的世家贵女目光也纷纷投向太子。 她眸光暗了暗,看来,大家都打着同样的主意呢…… 下午上课,是一位女夫子教大家抚琴。女夫子先在上面弹奏一曲,然后教学生来弹。 这位夫子的琴艺极好,众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唐岚却笑眯眯盯着苏萤光的后脑勺,满眼都是幸灾乐祸。算算时间,那药也该起作用了…… 优雅的琴声之中,众学生忽听得一个怪异的声音响起,旋即便闻见一股臭气。 “咦,谁放屁了,好臭呀!” “真恶心!” “是谁呀、是谁呀?!” 众人都捂住口鼻,连那弹琴的女夫子也忍不住停了琴,目光往下方扫去。 唐岚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低声道:“本太子研制的臭屁丸,果然效果极好!” 前方,苏萤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极力想要压抑住体下的洪荒之力,无奈却只是徒劳,那些不该有的声音噼里啪啦响起,他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张脸几乎红成了桃子。 “喂喂喂,到底是谁呀,赶紧滚出去!咱们还要上课呢!”一位出身世家大族的纨绔小公子大喊出声,立即引来众人的一致附和。 兮雨望着涨红脸不说话的苏萤光,不禁很有些焦急,小小声问道:“苏哥哥,你没事吧?” 温瑜眸中闪过暗光,在旁边轻声道:“表哥现在好难堪呢……兮雨,你倒是想个办法啊……不如,不如你就说,是你放的?” “啊?”兮雨愣了愣,苏萤光抬头看她,眼里都是乞求。 她咬了咬牙,像是决定了什么,攥紧小拳头,猛地站起身来:“你们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本公主不就是中午多吃了些豆子嘛!” 说着,拉过苏萤光的手,飞也似的跑出了学堂。 唐岚捧着肚子,笑容僵在脸上,盯着门口的方向,似是不敢置信。 天明同样震惊,长了张小嘴,没说出话来。 众人的笑声逐渐笑了下去,毕竟,谁都不敢嘲笑公主。 温瑜松了口气,心中暗想,多亏她急中生智,表哥的名声总算保住了。 学堂外面,苏萤光的情况总算好了些,却仍旧觉得尴尬,呆站在原地,不敢看兮雨的眼睛。 兮雨仰头望着他,声音软糯:“苏哥哥,你不要觉得难堪,你一定是中午吃坏了肚子。” “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怎么偏我吃坏了……”他脑海中浮现出唐岚大笑的脸,心底暗生恨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还带了几分无奈,“入学考试时我考了第二名,怕是有人嫉妒,故意害我的……” 他这样一说,兮雨立即想起唐岚来,不禁怒火中烧,“一定是唐岚干的!我去找他算账!” 苏萤光拉住她,“学堂里那么多人,兮雨你进去找他算账,他也不会承认的。” 兮雨一想,似乎也是,便问道:“那苏哥哥说,应该怎么办?” “还是私下解决吧,也不至于伤了和气。”苏萤光知晓兮雨对唐岚更加厌恶,不禁微微一笑,拉起她的小手,“你对我这样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才好。” 兮雨一听,心里便跟吃了蜜似的,甜丝丝的。 她下定主意,一定得教训教训唐岚,好叫他知道,自己和苏哥哥不是他可以欺辱的! 傍晚时放了学,兮雨在课堂上放屁的消息还是被这些孩子们口无遮拦地告诉了家里的长辈。 一时间,东临兮雨的名声一落千丈。小小年纪,便被人暗地里嘲笑起来。 未央宫,林瑞嘉坐在窗下的软榻上看书,天明和唐岚被罚站墙角,兮雨则在地面蒲团跪坐着,一边可怜兮兮地流眼泪一边趴在小茶几上写悔过书。 正逢沈宁琅进宫来玩,她抱着澹台烨,不由笑道:“哎呀,咱们的小公主这是怎么了?怎的哭这样伤心?” 林瑞嘉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道:“你问问她今天在学堂做了些什么!自己不要名声,反去保护苏萤光的名声,这像什么话?” “苏萤光?”沈宁琅一挑眉头,在林瑞嘉身边坐下,“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明将白日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沈宁琅大笑出声:“唐岚好厉害呀,这样捉弄人,可比我当初和二哥捉弄人有趣多了!” 963.第963章 贺家人,不忠 林瑞嘉拿书卷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你这可是在鼓励他?” 沈宁琅敛了笑容,假装咳嗽了声,对兮雨道:“苏萤光是男孩子,又出身名门,这样的事,以后大家都会忘记。可你不一样,你贵为公主,代他承认这样的事,就不仅是给自己抹黑,更是给皇家抹黑。你的父皇和母后,都会因此被人暗地里指责。民间女子尚且珍惜名声,你身为皇女,更该如此。” 兮雨委屈得要死,回来之后被林瑞嘉罚写悔过书,现在又被沈宁琅说教,顿时哭得更加厉害。 沈宁琅叹了口气,林瑞嘉执起她的手:“天色晚了,咱们一同去用晚膳。” 两人刚走到寝殿外,正碰上东临火越进来。今天学堂里的事他也听说了,正想过来瞧瞧,却听见兮雨的嚎啕大哭。 天底下哪有父亲不心疼女儿的,他忙要进去,却被林瑞嘉拉住:“不准进去!” “兮雨在哭呢,你听不见?”他有些生气。 林瑞嘉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东临火越愕然,“她竟为那个小子做到如此份上?!” 说罢,也有些怒意,便不再管兮雨,同林瑞嘉二人一道去用膳。 天明和唐岚走出房间,唐岚临走前望了眼她,砸吧砸吧小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偷偷捎进来。” “我才不要你假好心,呜呜呜……”她哭得伤心极了,连小毛笔都拿不稳。 唐岚扮了个鬼脸,跟天明一同出去了。 用完晚膳,唐岚从桌上顺了个大肉包子进袖袋,借口先回去温习功课,一溜烟跑去了兮雨那里。 兮雨此时被关进了自己的长乐宫寝殿,林瑞嘉有旨,不写完那份悔过书,不许吃晚饭。 她哭得伤心,房间里的丫鬟嬷嬷都被她打发了出去。 唐岚偷偷跑进来时,房间里便只有她一个人。 他走到她身边,“喂。” 她的那双凤眸又红又肿,泪眼朦胧之中看见进来的是唐岚,随手抄起一杯茶便要砸他。 唐岚躲开,在她身边蹲坐下来,“好了你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今天本来就是你做错事了!” “那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她说着,拿毛笔的手都在发抖。那些墨汁滴落在纸上,晕染开来,她好不容易写了上百字的悔过书顿时毁了…… 她怔愣了会儿,刚要咧嘴大哭,唐岚手快,将肉包子塞进了她的口中。 兮雨哭不出来,肚子又“叽咕”叫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待会儿再找他算账吧,便大口大口开始吃包子。 唐岚从怀里掏出丝帕,轻轻替她擦干净眼泪,“这么大人还哭,真不害臊!” “要你管……”兮雨腮帮子被塞得满满的,一说话,便将包子碎末喷了唐岚一脸。 “真恶心!”唐岚忙给自己擦擦脸,“还公主呢,一点礼仪都没有!” 兮雨眼珠子一转,将小茶几推到他跟前:“你刚刚毁掉了我的悔过书,现在这一封必须由你来写!” 唐岚白了她一眼,却见她胖乎乎的小手捧着半个大包子,腮帮子一鼓一鼓,粉嫩的小圆脸上犹带泪痕,只是这样看了一眼,心便软了下来。 “我写就我写……反正帮你做过好多次弊了……”他说着,提笔运腕,各种好话便如流水般出现在纸上。 不过一刻钟,一篇洋洋洒洒几百字的悔过书的跃然纸上。他搁下笔:“咱俩字迹不一样,你再抄一份。” 兮雨欢喜不已,忙拿起笔开始抄起来。 唐岚坐在旁边,看着她趴在茶几上写字的小模样,她粉色的小纱裙拖到了地上,头发挽成了两个髻,缀着小小的金铃铛,看起来别提有多可爱。 他盯着她发了会儿呆,随即起身,悄悄离开了房间。 另一边,御书房中。 书房里点着几盏明灯,青铜鹤造型的灯台流线完美,鹤嘴中正吐出一点火焰,将书房照的格外明亮。 东临火越伏案批折子,林瑞嘉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掩了门,轻轻走到他身后,将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东临火越握住她的手,目光却依旧盯着折子,薄唇扬起一道优雅的弧度:“怎么还不睡?” “你不在,我睡不着。”林瑞嘉轻轻替他捏肩,目光落在那道折子上,精致的唇角微微翘起,“参奏贺家的?” “不错。”东临火越的手指拂过奏章,瞳眸中神色莫辩,“贺家拥兵十五万,在长郡一带私征赋税,依嘉儿看,该当如何?” 林瑞嘉低头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一碗鸡汤端出来,亲手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眼中俱是冷意,“当初那座岛屿爆炸,越哥哥失踪之后,我率人去到长郡,贺家之人,可是没少给我冷眼。” 东临火越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喝下鸡汤。 一碗浓香的鸡汤见了底,林瑞嘉将碗收进食盒,一字一顿:“贺家人,不忠。” “我知道了。”东临火越合上折子,拉住她的手将她带进怀中,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自然馨香,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沙哑,“嘉儿,我想要……” 林瑞嘉身子一抖,她被田阳雪的药吓怕了,所以这些天以来,她都坚决不同意与他做那种事。 越哥哥昨天还说体谅她的,怎么今晚…… 她想着,挣扎要起身,“天色已晚,我该就寝了!” 东临火越哪里肯放人,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好嘉儿,就一次好不好?” 说着,大掌已经探进了她的裙下。 林瑞嘉欲哭无泪,“越哥哥,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 很快,从御书房后的软榻上传来女子软弱无力的呻·吟,一室旖旎,春·情无限。 等到云雨结束时,东临火越抚摸着怀中的娇人儿,满脸都是吃饱喝足的表情:“嘉儿,你瘦了,该多吃点肉。” “瘦了不好吗?瘦了才美。”林瑞嘉说着,瞪了他一眼,因着刚刚的“运动”,声音都有些气短,“下个月沈家老爷子寿辰,沈家四世三公,陛下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为其大肆操办,然后遣人去请贺家人过来,到时候……” 964.第964章 “天下第一人” 东临火越伸手掐了把她的腰,林瑞嘉吃痛,诧异地抬头看他,责怪道:“你做什么?!” 他贴近她的脸,“刚刚,我是不是没有尽力,让你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事?” 林瑞嘉的脸腾地红了,“胡说什么啊……” 东临火越伸手捏了把她的脸蛋,“好哇,还有力气与我狡辩,等着。” “越哥哥不要啊!” “做错事是要受惩罚的!” 软榻上,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早上林瑞嘉醒来时,已经身在寝殿的床上。 昨晚明明说好了只做一次,越哥哥却一直索要,最后她再一次晕了过去。 她扶着腰,勉强坐起身,只觉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酸疼又再度席卷了全身。 “越哥哥真是讨厌!” 她轻声埋怨着,薛瑾妍端了碗汤药进来,笑道:“娘娘醒了?陛下派奴婢端了药过来,娘娘快喝下吧。” “药?什么药?”林瑞嘉疑惑。 “对身体好的补药,娘娘趁热喝吧。”薛瑾妍说着,在床榻边坐下,一勺一勺地喂了林瑞嘉。 等林瑞嘉喝完,伺候在寝殿里的锦书、桑果、板栗等小丫鬟纷纷捂嘴轻笑。 “你们笑什么?”她有些不解,任锦书为她擦拭嘴唇。 桑果顽皮,一语戳破那碗药的真相:“娘娘与陛下恩爱时,每每到后面都晕了过去。陛下他呀,心疼娘娘,特地命芒老制作出这强健女子身体的奇药。娘娘喝了,大约很快便会起作用了!” 她说完,殿中的其他丫鬟都笑了起来,连年纪最小的小鱼都跟着捂嘴轻笑。 林瑞嘉脸又羞得通红,朝桑果佯怒道:“依本宫看,桑果你是恨嫁吧?是不是想嫁人想疯了?本宫明日便为你寻个好的,如何?” 板栗笑嘻嘻地,“娘娘您可是不知道,咱们的桑果呀,心里面早有意中人了!” “哦?不知是哪一位?”林瑞嘉好奇。 板栗还未说出口,桑果便红了脸,追着桑果要打她:“你这小蹄子,休要说些无中生有的事!” 板栗挨了她几拳,一边躲闪一边往外跑,笑声清脆:“你喜欢阿飞,你喜欢阿飞!你还送了他荷包!羞羞!” 桑果的脸愈发红,追着板栗跑到了殿外。 林瑞嘉恍然大悟,旋即笑道:“原是如此……那改日,本宫可得跟陛下请一道旨意,将桑果打发出去了……” 桑果正从外面进来,听见林瑞嘉的话,忙奔到床边来,“他那个榆木脑袋,又不知道奴婢喜欢他!再说了,奴婢就算嫁出去了,也想要在娘娘身边伺候……” 林瑞嘉望着她,又看向其他的丫鬟们,“你们的婚事,本宫会用心的。嫁了人,本宫会将你们的卖身契会给你们。若是想要继续待在本宫身边,也是可以的。只是,莫要委屈了自己。喜欢谁,便告诉本宫,本宫为你们做主。” 这番话朴实无华,却让在场的丫鬟们都感动不已。她们有的无父无母,有的家里贫困,从小便被卖了给人做丫鬟。签了那张奴契,终身便是别人的私有财产。 若是侥幸碰到个好主子,那这一生也算能善始善终。若是不幸遇见个坏主子,即便被打死,也是没处说理的。 所以,她们真的很感激林瑞嘉。 御书房内,东临火越拟定了圣旨,派遣亲信星夜兼程,去将圣旨传达给贺家人。 圣旨说的很清楚,沈家老爷子即老沈国公今年寿辰必须大操大办,所有封疆大吏全部来京参加寿宴。 而知悉消息的沈家,又是另一番景象。沈谦行坐在上座,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上带着不解:“陛下动这样大的动作,究竟是做什么?” 下方的沈严同样满脸深思:“莫非,陛下要是排除异己了?” 结束掉东临观月的统治之后,虽然朝中有过清洗,但毕竟动作不大。 现在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朝野稳固,这个时候清洗,也的确是时候。 沈宽歪坐在交椅上,含笑道:“咱们沈家行得正坐得端,父亲没什么可担心的。再说,近几年爷爷的寿辰都没有大操大办过,这一年弄奢华点,宾客盈门,咱们也可以多收些礼钱,岂不是妙哉?” 沈谦行瞪了眼沈宽:“什么多收些礼钱?!这是一个世家公子说的话吗?!” “是是是!”沈宽拖长音调,一脸慵懒,“不是多收些礼钱,是多收些珍奇宝物,行了吧?” “你——”沈谦行气急,想要抡棍子去揍他,却被沈严拦住。 沈严好不容易将沈谦行劝住,无奈地转向沈宽:“你何必说这些话气爹?我倒是觉得,不管陛下此番行动是什么,这场寿宴,弟弟都得好好物色一位小姐,娶回来做妻子。你年纪也不小了,早该娶妻。洛川君家的那位小姐,那样好的模样和性子,都被你气走了,真不知你要娶个什么样的!” 沈宽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起身往外面走去。 沈严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沈谦行也不是傻子,知晓沈宽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只是,那个女子,终究是不可能的…… 而贺家,很快也收到了圣旨。 贺家的人将那传旨的亲信好吃好喝地招待,等到酒过半酣,贺老便开始套他的话,可套了半天,却套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亲信喝得醉醺醺的,只道地方上除了已经被诛灭的裴家,其余世家都要被召去京城,没有哪一家例外。 贺老听了,心里稍稍放松,猜测如今好不容易天下太平,想必皇帝也不会找他算旧账,更不会对贺家怎么样,大约只是单纯地想为沈老爷子热闹热闹。 他想着,目光又落到嫡长孙女贺明月身上。 贺明月如今正是豆蔻年华,生得极为貌美。这几年养在深闺,可是下了血本好好调教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是舞蹈,曾被舞师赞为“天下第一人”。 贺老瞳眸之中暗光闪烁,贺家在长郡这一带虽然厉害,可放到天照城中,那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965.第965章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若是贺家能出一位贵妃,贺家兴许能够迁入天照城。 若是能出一位皇后,那贺家,将第一次凌驾于其他世家之上,贵不可言…… 他的眸子里都是算计,旋即淡淡出声道:“明月长这样大,还未去过都城吧?祖父领你去看看京城的繁华,如何?” 贺明月端坐在那里,一身肌肤欺霜赛雪。 而即便垂着眼帘,亦能看出那是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她闻见此话,抬起眼帘,美丽至极的杏眼之中,流转着无限寒霜。 可这寒霜,却无法掩盖她分毫的美貌,反而让她看起来似一支带刺的玫瑰,透着一股野性的美丽。 她的声音很冷,却韵味天成:“是,祖父。” 最终,贺老带着嫡长子贺烈、嫡长孙女贺明月一起去往天照城。 于他而言,他是奔着天照城皇家的泼天富贵去的,他肩负贺家一族的重担,他想让贺家更上一层楼。 车队一路蜿蜒而下,贺明月端坐于马车之中,那张脸依旧冷若冰霜。而她看见的,远比她祖父看见的远的多。 当今圣上专宠皇后,且皇后膝下已有一子一女,其他女人想要上位,难如登天。 只是贺家年轻一辈里,没有什么杰出的人才。若想家族继续兴旺下去,唯有搏上一搏。 只是不知,那位倾城郡主,是否真的像传言中那般厉害…… 而在他们往天照城来时,夜冥领着七个人的精锐暗卫小队,正悄无声息地往贺家而去。 等地方的世家们都到了天照城后,东临火越在宫中大摆宴席款待。 因为寿宴在后,所以此次宫宴规模并不大,能够出席宴会的都是天照城最有头有脸的那一小拨人。 因着初夏夜里的天气凉爽,所以宫宴是在御花园中举办的。宫人们拿来了数百盏灯笼挂在御花园中,火树银花,将整个御花园照耀得亮如白昼。 东临火越携着林瑞嘉到来时,众人都已入场。 行过礼后,东临火越绝口不提政事,只是笑道:“今夜月色极好,荷叶飘香。朕的皇后特意为众位卿家准备了上好的荷花酿,来,诸位不醉不归!” 众人共饮了一盏,场中气氛逐渐放松开来。 林瑞嘉的目光如羽毛般轻轻扫过贺家人所坐的位置,贺老依旧是老模样,只是身边,多了个极美的姑娘。 这姑娘眉宇之间,都是寒霜,端坐在那里,脊背挺直,像是一支不会弯折的带刺玫瑰。 这样的女孩,倒是少见…… 在林瑞嘉打量贺明月时,贺明月也正透过眼角余光,悄悄观察林瑞嘉。 传闻这位倾城郡主美貌倾国,曾引得天下几位皇帝共同角逐。今夜一间,果然名不虚传。 她的美丽,并非是金银珠宝、宝玉衣装、玲珑发髻堆积出来的,而是从内到外,透出的一股风华。 贺明月在长郡之时,也曾见过不少美人。她觉得在那些美人之中,自己若称第二,绝无人能称第一。 对于传闻中有着倾国美貌的这个皇后,她甚至也觉得,不过是传言夸张罢了。 只是今日一见,“倾国倾城”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她终于领会了。 精致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不过,越是优秀的对手,争斗起来,才越有趣…… 幕倾城,很好。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却只是打了个转,很快又各自收回。 林瑞嘉端起杯盏,笑道:“贺老身边的那位美人,不知如何称呼?” 贺老愣了愣,旋即起身朝东临火越与她拱手:“此女乃是老臣的嫡长孙女,唤作明月。明月,还不来见过陛下和娘娘!” 贺明月盈盈起身,气质凛然,广袖一扬,朝东临火越和林瑞嘉拜下:“臣女给陛下、娘娘请安!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的声音之中带着一股清寒,仿佛是深林里溪流穿过终日不见阳光的白石,很是动听。 被扬起的广袖缓缓落下,绯色的衣裙,加上朦胧的灯光,很衬她的肌肤。 在场的诸多贵公子都看得呆愣了,贺家的女儿,竟生得这般美貌…… 一些贵夫人盯着她,甚至暗暗想着,能否与这贺家结上一门亲。 沈国公微微偏头,低声道:“你看,这位贺小姐,配你弟弟如何?” 沈严失笑:“爹,咱们觉得合适,弟弟他未必觉得合适啊!这,还得问一问弟弟。” 贺明月低垂着头,保持着行大礼的姿势,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一道弧度。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惊艳全场,这就是她贺明月要的效果! 林瑞嘉轻轻咳嗽了声,淡淡道:“贺家的女儿,果然不俗。举止从容,进退有度,堪为世家小姐之典范。” 从皇后口中说出这样的评价,那自然是实至名归。 贺明月美眸中掠过笑意,声音清澈:“多谢娘——” 她话未说完,一道歌声悠然响起:“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贺明月愣了愣,暗自恼恨是谁破坏她的好事,她与众人一道循着歌声看去,只见旁边的荷花池上,一人正头戴斗笠,泛舟而来。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这词和曲都做得极好,唱腔又十分地道,转瞬的功夫,众人便将贺明月抛到脑后,专注地望着这个唱歌的男人。 小船靠了岸,男人摘下斗笠,一张英俊的面庞挂着浅浅笑意,浑身浮现着纨绔不羁的世家公子气质,翩然朝东临火越与林瑞嘉拱手行礼:“微臣沈宽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林瑞嘉忍不住轻笑,沈宽这是在为自己找回场子吗? 平日里,沈宽待兮雨和天明极好,常常教兮雨唱歌抚琴,教天明一些武功技巧。 听完这曲子,坐在席位上的兮雨便忍不住喊出了声:“宽叔叔,你唱得真好!” 林瑞嘉赞道:“沈卿歌声的确好,给这场宫宴都添了颜色,该赏。” “多谢娘娘!”沈宽随意地拱了拱手,一撩袍摆,就这么大摇大摆回了席位。 众人都还在回想着他的歌声和歌词,一时间倒没人关注站在中间的贺明月。 贺明月尴尬地回了席,频频朝沈宽看去,这个男人当真是令人讨厌,居然坏了她的事…… 966.第966章 可有中意之人 沈谦行瞪了眼沈宽,又小声问道:“你看那贺家小姐,如何?” 沈宽饮了杯酒,只装作不知:“不知是哪位贺家小姐?” 沈谦行被他气得不轻,“这里还能有几个贺家?” “哦……她呀……”沈宽目光落在对面的贺明月身上,贺明月猝不及防,两人视线相撞,被他看了个正着。 她佯装平静地垂下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沈宽把玩着手中玉杯盏,笑容恣意:“生得不错,只是,过于虚伪了……” 沈谦行几乎被他气得要死,“这样的小姐你都觉得不好,那在你眼里,谁才算好?!” “姻缘天注定,爹,你这样吹胡子瞪眼,并没什么用。”沈宽声音淡淡。 沈谦行瞪着他说不出话来,沈严忙为他添了杯酒,好生劝慰。 正在众人觥筹交错之时,一个带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洛川来迟,还请陛下见谅!” 众人看去,只见一位白衣美人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黑衣男子,正缓缓而来。 这黑衣男人没了左臂,面容却英俊潇洒得很,正是萧道绝。 沈宽盯着萧道绝身后的君雾,微微眯起眼睛。 君雾的长发挽作妇人髻,显然是已为人妇。 君雾,嫁给萧道绝了? 不止是沈宽吃惊,林瑞嘉、沈宁琅等人也有些惊讶。萧道绝此人很是危险,君雾就像只单纯的小白兔,她居然嫁给了萧道绝?! 君雾面对众人的打量,颇有些羞赧,二人行过礼后,萧道绝示意侍卫将带来的礼物呈上,随即入了席。 他同君雾一道去了洛川,机缘巧合之下,深得洛川王赏识,不过半年的光景,便同君雾成了亲。 因着洛川王并无男嗣,洛川王的嫡女君若怜又被送去了寺庙修行,所以阴差阳错,他竟成了洛川王府的继承人。 这几年,他还算走运,娶得贤妻,名利双收。如今他的生活很是美满,只等着添个孩子。 他同君雾坐下,唇角挂着笑。 不过,在添孩子前,有个仇,总得他来报。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空位上,空位的桌子上摆着几道素斋。 看来,那个人,还没来。 他盯着那些斋菜,不由冷笑。 他原以为萧家之中,最冷面冷心的人是他,却不曾想,他这个三弟,竟比他还要手段毒辣乃至六亲不认。 林瑞嘉将萧道绝的目光看得分明,不由有些犹豫地望向东临火越。她后来才知晓东临火越乃是萧太后所生,如此一来,这萧道绝和萧道成都是他的亲表兄了。 萧道绝明显是冲着萧道成而来,只是不知,越哥哥会帮谁? 她有些忧心忡忡。本来七日后的寿宴,只针对贺家。现在萧家两兄弟又掺和进来,天照城还不知会被闹成什么样儿。 东临火越捏了捏她的手,单凤眼中俱是让她宽心的意思。 林瑞嘉望着他,他凑到她耳畔,轻轻说道:“无论是贺家还是萧家,都有我来操心。你现在,只管好好喝我为你准备的汤药,晚宴结束之后回去好好沐浴,等着我来临幸。” 他当着这么多人说这种荤话,尽管没人听见,林瑞嘉的脸却还是立即红了,将他推开,小声骂到:“没个正经!” 东临火越轻笑,拿起酒盏饮了一口,心情十分愉悦。 下方的贺明月望着他们的动作,觉得有些气闷。 在长郡时,尽管她深居简出,但是凡是有她出席的宴会,她都会是全场的焦点。可是到了这里,在场的贵公子们,关注她的寥寥无几。 她深深呼吸,努力平稳心态,盯着上座丰神俊秀的东临火越,不停告诫自己,唯有努力,方能得到这个男人。 林瑞嘉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她,却只抿唇轻笑。自己终究是太过温柔了,这世家小姐,都上赶着想要爬到自己头上。 她的小手紧紧攥住东临火越的手指,凤眸之中冷光乍现。 当初越哥哥九死一生时,不见美人来献殷勤,现在好不容易国泰民安,她们便都想着来享清福,来做越哥哥的妃子皇后。 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东临火越注意到她骤然变冷的气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贺明月正收回视线,端庄地持着一杯酒,与旁边的小姐笑谈。 他眸光之中掠过深意,侧过头附在林瑞嘉耳畔,声音暧·昧:“嘉儿可是吃醋了?” 林瑞嘉白了他一眼,东临火越薄唇微扬,若即若离地触碰着她的耳垂,轻声道:“既是厌恶这女子,朕替你除去也就是了。” 林瑞嘉诧异,旋即闻得东临火越朝下方笑道:“敢问贺老,这位贺小姐,不知芳龄几何?” 贺老愣了愣,见东临火越的眸光若有深意地盯着贺明月,以为他是看中了她,忙不迭起身拱手道:“回禀陛下,明月她正值碧玉之年,今年十六岁了。” “十六岁了,真是年轻。”东临火越笑容莫测,“不知可许了人家?” 花园里的人听他这样问,纷纷对贺明月投之以艳羡的目光,莫非,圣上这是要纳她为妃? 贺明月则半垂着头,正襟危坐,一派世家贵女的高贵形象。 “不曾不曾!小女一直待字闺中,还不曾许亲!”贺老忙道。 东临火越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玩味,“天照城中多有世家公子,贺卿看看,可有中意之人?贺卿不辞辛劳带着贺小姐走这样远的路,想必也是存了将她许配给京中公子的心思吧?” 贺老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是存了心思,可是,他们花大价钱悉心培养的女孩,是要献给圣上的啊!这京中还有哪位世家公子,能够及得上皇帝? 他有些懊恼,若是早知道当初东临火越能够坐稳帝位,他就不会给幕倾城那样的脸色看了。 若是早知道,他或许一早就会将贺明月送到东临火越身边。兴许现在,都加封皇贵妃了! 东临火越将他脸上的懊恼看在眼中,唇角的笑容多了几分冷意:“贺卿怎么不说话,可是看不上天照城的公子?” 967.第967章 在陛下身边做个洒扫侍奉之人 贺老的额头沁出细汗来,东临火越这话,纯粹是在给他拉仇恨啊!这不是说他贺家自诩门楣高,不屑与天照城的贵族们约为婚姻吗? 他的眼角余光扫向四方,果然,在座的一些人,纷纷将鄙夷的目光投向自己这边。 他抬手擦了把汗,忽然明悟,这里是皇帝的地盘,皇帝想要整他,轻而易举。什么祝寿,恐怕皇帝是召他们过来报仇的吧? 这个想法让他惊骇不已,他忙跪下以头贴地,声音诚恳:“老臣不敢!在座的公子们都是极为优秀的,只是古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婚姻大事,还得明月自己点头啊!” 林瑞嘉望着他,这个老头子,自己一心想把孙女送进宫中谋求富贵,还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真是可笑。 她轻笑出声:“贺卿还真是开明。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像贺卿这般的长辈,怕是不多了。” 贺老顿了顿,无法反驳林瑞嘉,只得再度擦了把汗,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跪在地上,声若洪钟:“此次老臣来京,为陛下准备了一项特别的礼物,还请陛下笑纳!” 东临火越起了和他玩玩的心思,“贺卿客气,不知是何礼物?” 贺老对贺明月使了个眼色,她起身,朝东临火越拱手,呵气如兰:“望陛下恩准,请歌舞。” 东临火越冷笑,随意挥了挥袖子,“请歌舞。” 贺明月起身走到下方舞台中央,随意摆了个飞天的姿势。 琴师等人已经准备完毕,正待抚琴拉弦,沈宽起身,推开他们,亲自抱起一架长筝。 贺明月目不斜视,沈宽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一道高昂的乐声响起,他抬眸看去,贺明月广袖往夜空上一抛,整个人犹如化作一道水红色的长练,在月光之下舞蹈起来。 她脚腕上的银饰叮当作响,乌发飞扬,纵身跃上半空,旋即又飘然而下,整个人姿态贵不可言,一身寒霜飘飘然犹如神女降世。 上方的林瑞嘉轻声:“《秦王破阵舞》,她将这舞蹈赋予了别样的意蕴,大漠孤烟直,她宛如站在边塞城楼之上歌舞,风沙遍野,蓬草无归,俯视苍生,当真是妙。” 沈宽挑眉,手下乐声渐转为悲怆。 贺明月姿势陡变,有烈火焚烧原野般的热烈转为寂静。月上中天,她的舞姿逐渐轻妙起来,仿佛蝴蝶扑扇落在花间,仿佛蜻蜓点水于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和芳香。 她的影子与她共舞,她脚腕间的叮铃声转为轻慢,与沈宽的筝声相称,共成一股曲调。 “桥下芍药红艳热烈,却依旧在夜风与冷寂之中孤苦伶仃,对影自怜,凄艳婉约。《二十四桥明月夜》,她演绎得很好。”林瑞嘉盯着台下,触目所及,都是贺明月那张脸上的傲气。 沈宽垂眸,手中曲调一变再变。从《广陵散》到《平沙落雁》,从《十面埋伏》到《梅花三弄》,贺明月跟着他的节奏舞蹈,没有一秒钟的停顿,所有的动作,都衔接得无比自然。 场中寂静,只能听到筝曲与银铃的清脆声。 所有人都盯着场中那个舞蹈的少女,这一刻,他们真正意识到,贺家的女儿,乃是有才的。 其才情,甚至不下于他们天照城里任何一位世家贵女。 沈宽手下动作越来越快,那架筝乃是普通材质所造,无法承受他的极快节奏,竟在中途断了弦。 沈宽注视着指尖沁出的血珠,再度抬眸看向贺明月,这个少女的动作同时停下,广袖和长发从空中缓缓垂落下来。 收势。 她宛如一朵合拢的花苞,片刻之后,款款上前,朝东临火越拜倒,声音轻妙之中依旧带着寒意:“臣女献丑了。” 林瑞嘉偏头看向东临火越,他的目光却只落在酒杯里,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她轻声提醒。 东临火越回过神,望了眼林瑞嘉,随即看向下方,歉意地朝贺明月笑了笑:“抱歉,刚刚月光落进了朕的杯盏,朕一时出神,没注意你就跳完了。” 这话无异于羞辱,林瑞嘉神色莫辩,贺明月却依旧是淡淡的清傲样子:“是臣女跳得不好,不能吸引陛下的注目。” 贺老琢磨不定东临火越的态度,上前道:“老臣所说的礼物,便是老臣的这位嫡孙女了!明月她自幼熟读经史子集、《女戒》、《女德》,想必能在陛下身边做个洒扫的侍奉之人。” 这话说的客气,然而在场的人都明白,贺老这是要送自己的孙女进宫做妃子。 林瑞嘉一言不发,东临火越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含着深意从贺老身上掠过:“洒扫的侍奉之人?怕是委屈了贺小姐吧?” 贺老以为有戏,忙道:“不委屈、不委屈!能够侍奉君侧,乃是明月的福分!明月,还不谢恩?!” 贺明月上前,再度行礼:“多谢陛下隆恩。” 贺老一双眼巴巴地盯着东临火越,等着他的册封。他心里盘算着,贺家也算是大家族,贺家的嫡长孙女入宫,怎么也能封个妃位吧? 可是东临火越接下来的话,却给了他当头棒喝,叫他们贺家都成了笑话:“贺卿当真是尽忠,既是如此,朕不收下贺小姐,反倒是辜负了贺卿的一番好意。不过,朕的身边不缺人,倒是皇后的身边缺个洒扫之人。贺小姐,你便去皇后身边侍奉吧。” 他说完,不等贺老再说什么,抬头望了眼夜色,执起林瑞嘉的手,“今夜时辰不早,朕和皇后便先行离去,诸位卿家慢饮。” 说罢,牵着林瑞嘉的手,大大方方离开了御花园。 贺家人都呆住了,尤其是贺老,他刚刚那番话,不过是客套话,怎么皇帝居然真的会让明月做宫女?! 而任贺明月再怎么清高、再怎么聪明,如今这一番羞辱也让她几乎无法抬头。 她厌恨地望了眼贺老,轻声道:“祖父,都是你多事!” 贺老却也无奈,“我哪里会料到,皇帝这样不按套路出牌?” 968.第968章 打起来了 贺明月的眼泪当即就涌了上来,“我这一生,都毁在你手上了!” 祖孙俩回到座位,贺明月的手紧紧攥起,指甲将掌心的嫩肉都戳得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 她一直觉得她是高高在上的,是要做皇后母仪天下的人。从小,家里的长辈也是这样告诉她的。 可今夜赤·裸·裸的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原来,她并非枝头上的凤凰。 在这些权力者的眼中,她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在真正的权力面前,与那渺小的尘埃无异。 贺老却依旧对她怀着希望,眼睛里尽是老谋深算:“贺家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人,可不能就这样轻言放弃。你去皇后宫中也好,皇帝常常去她宫中,如此一来,你便多了与皇帝见面的机会。凭你的才貌,勾住一个男人的心,还不简单吗?” “祖父,这里是皇宫。慎言。”贺明月美眸中重新恢复冰冷之色,端起一杯酒,漠然饮着,仿佛刚刚的难堪不过是大梦一场。 贺老知晓她又恢复了信心,便低低笑了起来。 未央宫,寝殿。 林瑞嘉身着月绸中衣坐在床榻上,乌发披散下来,默默看着东临火越将烛芯剪短。 “越哥哥。”她轻声。 “嗯?”东临火越将剪刀放下,转身走了过来,“怎么了?” 她依偎在他怀中,声音软糯:“那个贺明月跳得舞,是不是让你惊艳到了?” 东临火越抚摸着她的头发,薄唇高扬:“谁说的?这世上能让我惊艳的,只有我的嘉儿。” 林瑞嘉仰头看他,凤眸之中含着点点笑意:“可是,她的舞蹈,把我都惊艳了,你身为男人,如何会不惊艳?啧啧,冰肌玉骨的大美人在你面前跳舞,你都无动于衷吗?” 东临火越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你这脑子里,成天都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冰肌玉骨,那贺明月不过是俗人一个,哪里及得上我的嘉儿?” “可是,全场的男人们,目光都盯在她身上了,就跟魔怔了似的。”林瑞嘉撇嘴,“你一定偷偷看她了!” “啧,你这醋吃得,可让我无从辩驳了……”东临火越将她抱在腿上,轻轻抚摸她的脊背,单凤眼中都是真挚,“那些男人都没家室,看到个会跳舞的美人,就把眼珠子都贴到人家身上了。可我是有家室的人啊,我家有贤妻,贤妻又生得貌美如花,怎么还会在乎那样一个俗女?” 这话将林瑞嘉捧得极高,尽管林瑞嘉知道他是夸张,然而心里面还是甜丝丝的。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越哥哥,你真好……” 东临火越摸了摸她的脑袋,望了眼窗外的明月:“夜色不早,该睡觉了。明日,还得上早朝呢。” 第二日一早,林瑞嘉梳洗后,照例到花厅用早膳,却见花厅中站了个身着素衣的女子,正是昨夜才见过面的贺明月。 贺明月和身后其他宫女们一样,手中捧着点心,低眉顺眼,没半分出挑之处。 她在桌子旁坐下,宫女门将点心和菜肴、汤水一一端上桌,很快便退了下去。 林瑞嘉抬眸,贺明月走在最后,一点怨言都没有。 林瑞嘉莞尔,这样的女子,比发脾气的女人更可怕。 一个生性高傲的女人若是突然懂了隐忍,那么她必定是个难对付的棘手之人。 殷雪歌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言不发地在林瑞嘉身边坐下,伸手拿起一只包子吃起来。 薛瑾妍伸手去拍她的手,轻声呵斥:“没规矩!” 殷雪歌抬头冲她扮了个鬼脸,没搭理她,继续大吃大喝。 林瑞嘉倒是无所谓,饭桌上多点人,反而热闹些。她将一只酥皮春卷夹进殷雪歌盘子里:“慢些吃。” 殷雪歌望了她一眼,湛蓝色的眼眸让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恍惚之间,桑果从外面跑进来,苦着脸道:“娘娘,雪灵和阿海又打起来了!” 林瑞嘉愣了愣,旋即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殷雪歌将大包子塞进嘴里,又一手拿起一只馒头,跟着跑了出去。 未央宫后的花园里,一头毛色通体雪白的巨狼正龇牙咧嘴,背部高高弓起,一双乌黑的眸子散发出凶光,紧盯着前面。 在它前方的树枝上,一只蓝色的乌鸦正悠闲地梳理着海蓝色的羽毛,姿态十分惬意。 过了会儿,阿海似是梳好了毛,声音快活:“你来抓我啊,来抓我啊!” 雪灵咆哮了声,猛地朝前扑去。 阿海扑扇着翅膀飞走,在半空之中犹如戏耍小猴子般逗弄雪灵,雪灵努力想要往上跳,无奈怎么都够不着它。 随着阿海到处飞,雪灵在地面跟着跑,因为身型巨大,撞坏了不少花盆,殿前一片狼藉。 林瑞嘉实在是无奈,亲自跟在后面追:“雪灵回来!” 雪灵听见她的声音,回头一看,顿时亲昵的不得了,直往她身上扑。 阿海落在殷雪歌肩膀上,继续嘲笑:“笨狼,笨狼!” 眼见着雪灵又要龇牙咧嘴发怒,林瑞嘉连忙轻抚它的脑袋以示安慰,“乖,不要理它……” 见雪灵情绪稍稍平静些,林瑞嘉让桑若将它带下去喂些吃的。 阿海在殷雪歌肩膀上跳来跳去,殷雪歌一把将它抓在手里,随手揪了根羽毛下来:“就知道惹祸!” 阿海与殷雪歌亲近,所以林瑞嘉后来便将它赠送给了她。 阿海吃痛,啄了口殷雪歌的手,扑棱着翅膀飞回了自己的窝里:“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 林瑞嘉不愿意看阿海,每次看见它,就会忍不住想起东临观月。 而有关他的那段记忆,是她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 傍晚,东临火越从御书房过来,花厅之中晚宴已经准备齐全。 东临火越携着林瑞嘉的手一同到花厅坐下,林瑞嘉的目光落在菜肴上,这些菜式都是新鲜的,蓉蓉过去从未做过。 她的视线扫向垂首侍候在殿中的贺明月身上,凤眸中掠过寒意。 969.第969章 罂粟花粉 东临火越见那洁白的瓷盘里盛着几只造型美丽的金黄炸鱼,不由胃口大开,夹了一只尝了口,笑道:“蓉蓉的手艺又进步了。” 林瑞嘉笑了笑,负责给东临火越布菜的苜蓿有些犹豫,轻声道:“陛下,这些菜,乃是出自贺小姐之手。” “哦?”东临火越看过去,贺明月走过来,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个福身礼,“臣女见过陛下。” 林瑞嘉在桌下握了握东临火越的手,东临火越声音不咸不淡:“你的菜,做的不错。下去领赏吧!” “是。”贺明月不急不躁,安安静静地退了下去。 林瑞嘉看向苜蓿,苜蓿解释道:“蓉蓉姐身子不舒服,正好贺小姐路过,说是可以代她做菜。时间紧迫,蓉蓉姐便答应了。” 林瑞嘉微微颔首,示意她们都退下去。 东临火越笑了笑,“嘉儿可是又吃醋了?” “若是每日里都要吃醋,那活着得多累?”林瑞嘉握着他的手,分明还是吃醋的小模样,“我只是不喜欢,越哥哥吃她做的菜。” 东临火越笑了笑,正要命人将菜全部撤下,刚放学的兮雨、天明和唐岚蹦蹦跳跳走了进来。 三个人规规矩矩行了礼,兮雨贪吃,一把抓住桌上的那只金黄炸鱼,小眉眼间都是笑意:“兮兮最爱吃鱼了!” 说着,将那小炸鱼往嘴里送。 小鱼的刺都被挑了,被炸得金黄焦脆,里面的鱼肉鲜嫩肥美,鱼香味儿四溢。最妙的是,一口咬下去,小鱼肚子里包着的奶油玉米浓汁会流进嘴里,这种滋味,让兮雨回味无穷,吃完了一只还要再吃。 林瑞嘉有些无奈,她亲手做的小点心,兮雨可没这么喜欢…… 唐岚见她吃得欢,也忍不住跟着吃了一只,随即大赞美味。 “这是寒姑姑做的菜吗?”天明好奇。 林瑞嘉不语,薛瑾妍轻声道:“是贺小姐做的。” “她做的啊……”天明想起昨晚夜宴时,这个贺明月对他父皇眉目传情,顿时就没了好感,连带着这些菜肴都不喜欢了,“她做的东西,脏!我才不吃呢!我要吃母后做的点心!母后做的点心最好吃!” 林瑞嘉一颗心暖暖的,东临火越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弯了眉眼:“你这样说,你母后可欢喜得很!” 入夜之后,唐岚正同天明一道写夫子布置的作业,忽然皱起眉头,捂住嘴巴跑了出去。 天明奇怪地看着门口,唐岚过了许久才回来,大约是吐过了,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皱巴巴的。 “你怎么了?” “吃了不好的东西。”唐岚摸了摸肚子,“我这身体被母后调教过,对毒药之类的东西很是敏感。大约,今日的吃食里碰了些不该碰的东西。” 天明一下子想起那几只炸鱼,忙追问:“不会是那些鱼吧?” “平时吃鱼没事的……”唐岚挠了挠脑袋,“我的身体会对毒药产生反应,会自动将毒药排到体外。” 天明歪了歪脑袋,父皇和母后吃的东西,都是经由宫人验过毒的,应该不会有事。 唐岚似乎也想到了这点,轻声道:“不止是毒药,像罂粟一类的东西,也会有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旋即起身,一同往长乐宫而去。 长乐宫中,兮雨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房间里的秋千上。她喜欢荡秋千,东临火越又宠她宠得厉害,于是特地命人在她房中准备了一架秋千。 她的作业摊在桌子上,蜡烛燃了大半,却是一个字都没动。 宫人通报后,唐岚和天明走进来,两人见她面色依旧红润润的,活泼健康,一点不好的症状都没有,顿时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 兮雨却一反平常的倨傲,蹭到天明身边:“弟弟,夫子布置的作业,你都写完了吧?” “别想我代你写。”天明直接回绝。 兮雨冲他扮了个鬼脸,又蹭到唐岚身边,小脸上都是乞求:“唐岚哥哥,兮兮知道你最好啦!” “没门儿!”唐岚伸手弹了弹她的小辫子,“去让你苏哥哥代你写啊,他一定愿意得很!” 兮雨吃了两个闭门羹,哼了一声回到秋千架上坐下,慢悠悠地晃荡起来,“不帮算了!小气鬼!以后好吃的都不分给你们了!” “说的你好像分过我们似的!”唐岚回嘴,“你带去的好吃的,不都给苏萤光和温瑜了吗?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说着,冲她扮了个鬼脸,同天明一道离开。 两人走在回东宫的路上,天明一脸凝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那个女人,一定是想要让父皇对她做的食物上瘾,然后对她好。她好坏!” “哼,我以前在西绝皇宫里的时候,见多了这样的女人!我母后可厉害了,来一个这样的女人,就给她一杯放了泻药的茶,后来再也没人敢勾引我父皇了!” 天明眸光一转,难得露出一点笑容:“先别告诉父皇和母后,我要让她也尝尝,吃食物上瘾是什么滋味儿!那种害人的东西,最讨厌了!” “好!”唐岚与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两人击掌,各自都带着一抹坏笑。 唐岚的药箱里便藏有不少罂粟,两个小鬼头一合计,决定把药粉放进贺明月每日喝的汤里。 这项行动对二人来说很是简单,天明不过是对负责安排宫女饮食的板栗卖了个萌,她便乐呵呵地承接了这项活儿。 反正她也很讨厌那个贺明月,何乐而不为呢! 宫女一日三餐都会有一道汤,因为贺明月的特殊身份,薛瑾妍一开始就没将她编排进普通宫女里,而是特别升级了待遇,给她单独安排更好的膳食。 而恰恰,这个单独安排便成了天明和唐岚的机会。 贺明月浑然不觉,每日都将那碗汤喝下。 两日后,板栗来给天明报告消息,他正和唐岚一人拿一把小木剑在庭院里打着玩儿。板栗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那汤本是美容养颜的,这两天她都一顿不落地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起作用?” 970.第970章 很香很软 天明收剑,看向唐岚,唐岚笑道:“再过几日,等她喝习惯了,便离不开了。罂粟啊,那可是个奇妙的东西……” 旁边有小宫女端来炒糖豆,板栗接过,一颗接着一颗往嘴巴里抛,含混不清道:“是很可怕的东西,殿下可万万不能好奇去沾染!多少英雄好汉折在那上面了,好恐怖的!” “我自是知道。”天明说着,也在台阶上坐下来,接过小宫女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 “不过,那贺明月也是咎由自取!勾引谁不好,偏要勾引皇上!哼,皇上和娘娘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凭她,连勾引的资格都没有!”她说完,将炒糖豆放到地上,起身向天明告辞,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天明和唐岚没再把此事放在心上,各自回房沐浴更衣。 夏夜,星辰浩渺。 东临火越今晚处理国事有些晚了,本来打算就在御书房后面睡,只是很是想念林瑞嘉,便又回了未央宫。 此时已过亥时(夜里11点),未央宫中的宫人们除了一些值夜的,其余大部分都睡下了。 他穿过重重游廊,正要拐弯时,却听得旁边花丛里传来一个女声:“苍天在上,若是明月有出宫的机会,定当日夜侍奉在神明左右,再不嫁人。若是明月这一生合该困在这宫中,明月亦无怨言,只求上苍保佑东临国泰民安,江山永固。” 她的语气很虔诚,微微仰着脸,从东临火越的角度看去,正好能够看得到她如蝶翼般扑扇的睫毛,以及高挺如玉的鼻梁。夜风将她的轻纱长裙吹得飞扬起来,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东临火越微微勾唇,人很美,只是可惜,那些蝴蝶翅膀一般的眼睫,遮挡不住她瞳眸深处的欲·望。 他东临火越,素来不喜这样的女人。 他没再多看一眼,继续往前走。 贺明月微微侧过身,盯着他消失的地方,瞳眸里都是冰冷。亏她费尽心思打扮得明**人,却依旧没得他一个正眼。 幕倾城,居然有那么好,能够占尽他的宠爱?! 自古帝王,谁不是三宫六院,凭什么到了幕倾城这里,皇帝便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贺明月攥起手,她并非有多么喜欢东临火越,她只是厌恶别的女人凌驾于她之上。 她贺明月这一生就没有比不过的女人,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契机,打败幕倾城…… 在她一个人筹谋着这些事情时,东临火越已经到了林瑞嘉的寝殿里。 寝殿中燃着一盏灯,林瑞嘉已经睡着了。 她的睡姿很规矩,甚至一夜可以保持同一个姿势。 东临火越在隔壁寝殿沐浴之后,身着中衣中裤上了床,轻轻揽过她的肩膀。 在他看来,林瑞嘉很香很软,又是小小的,她的一切,都让他爱不释手。 林瑞嘉在他怀中呓语了几句,伸手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怀中蹭了蹭,又很快睡沉过去。 他的身上有一股檀香木的味道,十分好闻。 林瑞嘉每每闻见,即便是睡梦里,也会不自觉地心安。 东临火越轻轻在她脑袋上亲了一口,想起很多年前在听禅寺时的类似情景,忍不住扬起笑容。 那年她十一岁,他十五岁。那是一个电闪雷鸣、雨雪交加的冬夜,因为一件小事,他与她发生争执,怒急之下,骑着马冲下了山。 他浑身都被雨淋得湿透了,在山下转了一圈,望着山上听禅寺的灯火,又忍不住催马回去。他在厢房里洗了个热水澡,有小丫鬟急匆匆过来禀报,说是小姐梦魇,恐惧得不行。 他不以为意,心里寻思着,居然和他吵了架还能睡得着,便故意延长了泡澡的时间。 等一刻钟过去之后,他才穿上衣裳,漫不经心地去了林瑞嘉的房间。 打开门的一刹那,正好夜空划过闪电,雷电声轰然作响,他的小姑娘蜷缩在床角,吓得要死,一张脸惨白惨白。 听见雷声时,她尖叫出声,整个人都濒临崩溃。 他当时也吓了一跳,没料到林瑞嘉怕得这样厉害,忙不迭奔过去将她抱在怀里,细声安慰,宛如哄小孩子一般:“别怕别怕……我在呢,我在呢!” 她抱紧了他的腰,大约是觉察到了温暖和安全感,慢慢地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他将她放在床上,为她掖好被子,凝视她好半晌,才准备离去。 可她却忽然拉住他的手,声音带着弱弱的哭腔:“不要走……我害怕……” 她的声音很细,带着乞求,叫人不得不心软怜悯。 他在床榻边躺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身上散发出自然的清香,很好闻。 当时他也有些困了,不知不觉就在她身边入了眠。 那一夜电闪雷鸣,雨雪深重,直到天明方才停歇。 他先醒了过来,却见自己紧紧搂着林瑞嘉,她的脑袋挤在他的胸前,小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一副依赖的小模样。 他摸了摸脸,见面具还在,便松了口气,轻轻起身出去了。 外面落了厚厚的积雪,从听禅寺一眼看去,远处高山起伏,山景美不胜收。 他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他回头望了眼里面床榻上的少女,她抱着被子,还在酣眠。 单凤眼中露出一点笑意,他觉得昨夜是他这十五年里,睡得最踏实的一夜。 东临火越回忆着,薄唇忍不住溢出笑容,又吻了一口林瑞嘉的脑袋。 年少时相遇、倾心的少女,如今成了与他携手共度一生的妻子,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加美好? 他想着,吹熄了那一盏灯,抱着林瑞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林瑞嘉是在他怀抱中醒过来的。她愣了愣,抬头望着他,“昨晚,你……” “因为想你,就回来了啊。”他声音温柔,轻轻卷起一缕她的长发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林瑞嘉微微一笑,眸中满是狡黠:“既是回来,可看见贺明月了?昨晚临睡前,我可是听桑果说,她在房中精心打扮呢。” 971.第971章 色狼夫君 “看到了又如何?反正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嘉儿一人。”东临火越说着,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将她按在床上欺身而上,“天色尚早,不如咱们做点有趣的事?” “不要!”林瑞嘉没想到惹火烧身,慌忙掀过被子想要躲进去。 东临火越岂容她逃开,掀开被子,对着她“嗷呜”一声,竟伸手挠她痒痒:“居然敢说不要!” 林瑞嘉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努力躲开他的魔掌:“越哥哥你是大色狼!大色狼!” 东临火越魅惑一笑,伸手扯开中衣领子,露出结实壮硕的胸肌,轻佻地挑起林瑞嘉的下巴:“色狼怎么了,嫁了个色狼夫君,看你怎么办!” 话音落地,他掀过被子,将两人严严实实蒙在被子里。过了会儿,便有中衣中裤从被子里被甩出来,落了一地。 站在外面准备推门进去伺候梳洗的锦书和苜蓿对视一眼,两人清楚地听见了从里面传出的女子呻·吟。 两人的脸红了个透,端着盆子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过了大半个时辰,东临火越穿戴整齐地打开门,瞥了眼站在门口的小丫鬟,满面春风地离去。 两人进了寝殿,林瑞嘉抓着被子,香肩裸·露在外,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锦书好意撇开话题,笑道:“娘娘,咱们的人来回报,说是圣上从回廊经过时,的确碰见了贺明月,只是并未搭理她,更不曾正眼看她。贺明月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屋。” 林瑞嘉忍不住笑了:“这个贺明月,倒是沉得住气……不过,任她再好耐性,怕是也要忍不住了……” “娘娘的意思是?”锦书好奇。 “她一个人在这深宫,你说,她现在最想做什么?”林瑞嘉反问。 “发展,自己的势力?”锦书好奇。 林瑞嘉微微一笑,“她想要发展势力,本宫就给她送个现成的人过去。”她说着,目光颇有深意地落在苜蓿脸上。 另一边,贺明月正坐在小房间里,小口小口啜饮着汤水。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她总觉得这几日,喝了这些汤精神愈发好了。 她不由多看了一眼这漂亮瓷碗里的香浓汤,大约是皇宫里的东西好,所以做出来的汤水也有提神的作用吧? 她想着,捏了捏袖袋里的小纸包,这些天她都在那个负责膳食的寒蓉蓉茶杯里下微量泻药,好得到做晚膳的机会。 她每次都做了一大桌子拿手菜,又在菜中放了微量的罂粟花粉,想必,应该已经开始奏效了。 虽然她没有留下来看着皇上用膳,但她自信她做出来的食物不亚于这宫中任何一个御厨,皇上应当是吃了她做的东西。 她想着,美眸中掠过深思,她一个人在深宫孤掌难鸣,若是能觅得一个帮手,那该是极好的。 “贺小姐,你上次教我梳的那个灵蛇髻,我又有些生疏了。你重新教我一遍吧?”苜蓿推门而入,笑吟吟说道。 贺明月望着她,眼底掠过笑意,真是她要东风老天就给她送东风来了!苜蓿也算是幕倾城身边亲近的人,若是能收买了她,还愁大计不成? 她想着,亲亲热热地挽了苜蓿的手,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在梳妆台前坐着,我给你重新演示一遍。” “贺小姐真是平易近人!”苜蓿夸道。 贺明月笑了笑,拿起梳子,将她的长发放下来,轻轻巧巧地给她演示怎么梳灵蛇髻。 “苜蓿姐姐生得真好看,不知可许了人家?”梳着梳着,她装作无意地问道。 “并不曾。”苜蓿老实回答。 “苜蓿姐姐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婢,想必将来也是要给陛下做嫔妃的。苜蓿姐姐真是好福气呢!”贺明月装作不经意地说着,将她的头发一点一点盘起来。 苜蓿盯着镜子里那张红润年轻的脸,笑道:“娘娘与陛下恩爱,并不是我们可以插足的。” “可是按照规矩,陪嫁丫鬟都该是嫔妃的啊!”贺明月拿起一支金贵的发簪为她插上,美眸之中暗光涌动,“想来,是还不到时间吧。苜蓿姐姐就放心吧,迟早会有那一天的。” “我只想嫁个疼我爱我的寻常人,也就满足了。”苜蓿依旧噙着笑意,头上的灵蛇髻已经盘好,十分的美丽。 “普通人哪里能跟皇上相比?皇上如今正值年轻,本就该纳一些嫔妃的。苜蓿姐姐生得又美,即便是做四妃,都是使得的!” 贺明月说着,手指落到苜蓿的耳垂上,那里戴着珍珠耳环,并没有多么的珍贵华丽。 她微微一笑,将那对珍珠耳环取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对纯金嵌玉耳环为她换上。 苜蓿愣愣地抬手,拂过发髻上的金簪、耳垂上的贵重耳环,不由有些吃惊:“贺小姐这是何意?” “我说了这么多,苜蓿姐姐也无动于衷……苜蓿姐姐,莫非果真不爱皇上?皇上那般品貌,是个女人,都会心动吧?”她说着,俯身靠在她的肩上,手指轻轻挑起苜蓿的下巴,“这样漂亮年轻的一张脸,现在不把握时机好好利用,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苜蓿有些惶恐。 贺明月松了手,神情冷傲,“说白了,就是幕倾城不让你接近皇上,她不允许有人与她分宠,是不是?苜蓿姐姐,你还不明白吗?跟着她,是没有前途的!” 苜蓿装作恍然的样子:“原来,你是要拉拢我……” 贺明月执起她的手,神情认真之中带着诱惑:“不是我要拉拢你,而是只有与我携手,咱们才能在这深宫里,分得一杯羹。” 苜蓿垂头不语,贺明月知晓她这是心动了,便笑吟吟看着她,还不忘添把火:“若是事成,到时候,苜蓿姐姐自是贵不可言,何必再与人做婢?” “这……”苜蓿咬了咬唇,她抬头看了看铜镜,铜镜中的自己戴着名贵的首饰,看起来很是年轻漂亮。 “既是如此,那,好吧。”她的声音很轻。 贺明月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姐姐总有一天会知道,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972.第972章 紫阳书院的骑射课 苜蓿走出门,转过拐角,从发髻上取下金簪,忍不住冷笑了声,就这样的货色,也打量着糊弄她? 她家娘娘出手,不知比这大方多少! 她啐了一口,不情不愿地将金簪插到发髻上,回去向林瑞嘉禀报情况。 林瑞嘉正在屋檐下抚摸雪灵的肚子,雪灵舒服地仰面趴着,明明是一匹狼,却偏露出一只大狗的娇态来,傲娇的不得了。 苜蓿回来说了一遍经过,旁边的板栗却有些不解:“娘娘,像她这样的人,咱们何必理她?任她一个人孤掌难鸣,不是好得很吗?” 林瑞嘉笑容浅浅,“未央宫中,本宫也并非掌握了每个人的心。与其让她找本宫不熟悉的人,还不如送她一个。如此一来,她的动向本宫也能了如指掌。另外,还等于在她身边安插了一个内应,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板栗想想似乎也是,赞了一句:“娘娘真是聪明!” 心里却寻思着,若是让娘娘知道太子殿下在贺明月饮食里下罂粟花粉,还不知是什么反应…… 林瑞嘉拿了肉干喂给雪灵,净了手后,起身道:“今日紫阳书院是要教学骑射吧?走,一起去看看。” 紫阳书院后面是一片巨大的草场,天字班的学生们正要上第一节课。侍从们将装备妥当的小马驹牵了出来,每个学生都分到了一匹。 这些小马驹很矮,性子又温顺,再加上学生们都被要求穿得严实,又有随行人员看护,因此并没有什么危险性。 林瑞嘉在草场上的看台席入座,这里还有一些贵夫人、放天假的宫女、小太监等人,都跑来看热闹。 林瑞嘉示意他们免礼,便笑吟吟望着草场。 兮雨和天明都准备妥当了,两人穿着同样的骑射服,若非兮雨是挽着两个小圆髻,还挺难分辨二人。 唐岚站在兮雨身边,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笑嘻嘻道:“喂,等下骑上马,你可别被吓哭哦!” 兮雨骄傲地抬起小下巴,“我又不是没骑过马!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兮雨旁边站的是苏萤光,他盯着眼前的马驹,却有些胆怯。 苏家世代出文人,这骑马,还是头一遭…… 他想着,皱起眉头,若是等下出糗,那该怎么办……他的其他课程成绩都排在前列,这骑射课的成绩也是要算入总分的,若是太差了…… 他一直都很优秀,早已习惯他人的仰视,因此实在是不敢去想后果。 他的眼角余光瞥向唐岚,唐岚正活动着身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教授骑射课的夫子走了出来,披着薄薄的披风,一派玉树临风的潇洒模样,立即引起看台上不少女子们暗含爱慕的助威。 林瑞嘉定睛看去,不由失笑,这夫子,不就是沈宽吗? 旁边紫阳书院的院长朱夫子笑道:“启禀娘娘,沈二公子自愿来书院教书,教的便是骑射课,偶尔心血来潮,也会教一点音律。” “他的骑射和音律都非常好,得他指点,想必孩子们能进步很快。”林瑞嘉淡笑。 那朱院长忙点头称是。 沈宽望了眼看台的方向,那个一身风华的女子身着凤袍,正端坐在中央。 薄唇含笑,他向众位学生演示了一遍如何安抚马匹、如何跨上马,随即便骑着马退到一旁:“各位请试上一试。” 他说着,自由地催着马在草场上疾驰。 沈宽的教学方式很自由,他将动作和要诀、注意点都说到了,剩下的,便给学生自己摸索。 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学生自己动一动脑子,想一想主意,进而提升对骑射的兴趣。 学生们羡慕地望着他在草场上自由奔驰,也忍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中的一些出身将门,骑马对他们而言算不得什么。 不过眨眼的功夫,这些孩子有一半都上了马,持着缰绳试着催马往前走。 早先东临天佐曾教过兮雨和天明骑马,因此这堂课对两人而言很是简单。他们骑上了小马驹,唐岚已经骑在马上晃了一圈回来,“吹风的感觉真好!可惜这马儿太小,跑得还不够快,嘻嘻!” 兮雨却有些担忧地看着苏萤光,他似乎是不大敢上马,杵在那里半天没动。 “苏哥哥,要我教你吗?”兮雨担忧。 苏萤光一张脸涨得通红,被一个女孩子教骑马,那得有多丢人!他试着抚了抚马驹的毛发,轻声道:“我就只是骑一下,你可别把我摔下来了……” 说着,拉住缰绳按住马背,试图跨上马。 温瑜跟一群娇滴滴的小姐们站在一起,很害怕马匹,死活都不愿意接近那些小马驹。 唐岚嚎叫着纵马疾驰,快活得像是一只小狮子。 兮雨则全程关注着苏萤光,苏萤光坐在马背上,只觉如坐针毡,哪里都不舒服。他试图抱住小马的脖子,害怕得要命,怎么都不敢催马往前走。 “苏哥哥,没有那么可怕的,你看,小马很乖很听话,它们不会让咱们摔下来的。”兮雨试图让他大胆起来,催着小马驹在他身边打转。 “苏萤光,胆小鬼!”唐岚大叫着,跟他玩得好的小公子们都一齐嘲笑起苏萤光。 苏萤光恨得不得了,却只能趴在马背上,死活不敢动弹,又羞又愤的模样,让唐岚笑弯了腰。 兮雨生气,追着去打唐岚:“不准你们笑苏哥哥!” 林瑞嘉在看台上,凤眸微微眯起。 这个苏萤光,这样小的马驹都不敢骑,当真是有失风度。与唐岚比起来,无论是气质还是才艺,都差了不止一截。 她的目光又落在追着唐岚的兮雨身上,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这个傻女儿,也不知何时才能明白。 …… 而很快,沈家老爷子的寿宴终于如期而至。 因为贺家要前去祝寿,所以早上林瑞嘉特地将贺明月也带上,一同出宫往贺家而去。 林瑞嘉同东临火越坐在轿辇之中,外面锦书等丫鬟随行,侍卫开路,十分热闹。 苜蓿同贺明月走在一起,偏头见她有些出汗,笑道:“你是小姐,定没有走过这样远的路。热了吧,拿这丝帕擦擦汗。” 973.第973章 贺家当兴 贺明月接过那方白色绢纱丝帕,但见丝帕一角绣了朵红玫瑰,十分别致好看。 她不疑有它,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将帕子递还给苜蓿:“多谢。” “贺小姐且拿着吧,等下说不定还要出汗。” 贺明月想想也是,便将那方洁白的丝帕放进了袖袋之中。 这一日沈家宾客盈门,沈家的长媳江氏正站在门口亲自迎接贵客们。 远远有小厮喘着气跑回来禀报:“大少夫人,陛下和娘娘还有两条街的距离,就要到了!” 江氏忙摆手:“快去里面告诉老爷他们!” 那小厮跑奔进去禀告,沈谦行正和众位宾客坐在大厅里,闻得消息,忙不迭带着一干宾客出来迎接。沈老爷子如今已逾古稀之年,身子骨却硬朗得很,便同众人一道出府迎接。 众人在府门外站好,没过多大会儿,便见黄色的软轿姗姗而来。 东临火越同林瑞嘉下了轿子,众人忙都拜伏迎接。 东临火越亲自扶起为首的沈老爷子,声音透着亲近:“沈家爷爷身体可还好?朕这些年疏于问候,还望见谅!” 一声“沈家爷爷”,将沈家的皇家恩宠推崇到最高。 沈老爷子捋着胡须,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他对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微微颔首,旋即抬手道:“寿宴已经备下,皇上、娘娘里边请!” 众人随着他们进去,贺明月落在后面,贺老一把拉住她:“可有进展?” 贺明月挣开他的手,眉目之间都是不善:“哪有那样快!倒是祖父,今日寿宴之后,你们便要回长郡,我一个人在深宫,又没个照应,如何行事?” 贺老蹙眉:“我会想办法多留些时日的!不过你在宫里这么多天,怎的一点进展都没有?!皇帝年轻气盛,正是时候,莫非你根本就没尽力?” 贺明月白了他一眼,满脸寒霜:“若是嫌我动作慢,祖父不如亲自上阵好了!”说罢,拂袖离去。 贺老气得不轻,他花大心血培养出的人,怎的这般脾气?! 宴席是在花园里办的,全程都是沈宽一手操办。花园里搭了木头架子,无数紫藤萝爬上花架,将日头遮挡在外面,垂下一串串紫色的小花朵。 花架下摆了十数台酒席,两刻钟后,众人都已入座。 开宴前的第一件事是奉上寿礼,东临火越与林瑞嘉的寿礼乃是一尊金菩萨,特地在护国寺开过光的,很得沈老爷子喜欢。 继而是沈老爷子的直系亲属献礼,无论是沈谦行还是沈严、沈宽、沈宁琅,送出的礼物都是用了心的,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 东临火越附在林瑞嘉耳畔,轻声道:“等着瞧吧,贺家的礼物,可是很有意思的。” 林瑞嘉含笑,同样轻声:“我倒要看看,越哥哥说的有意思,究竟是怎么个有意思法。” 过了会儿,终于轮到贺家献礼,贺老命人将礼物抬来,那是一副巨大的刻福字八扇金丝楠木屏风,造型古雅大气。尤其是雕工,精致非常,十分得好看。 贺老颇有些洋洋自得地抚了抚胡须,接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 他贺家之富,在长郡也是很有名气的,未必比这些天照城里的世家们弱。 正当他得意之时,澹台惊鸿忽然轻声道:“那屏风侧面是什么?” 众人看去,只见屏风侧面竟生了大大小小的虫洞,不仔细看竟没看出来! 众人不由唏嘘,这金丝楠木防虫可是顶顶厉害的,怎的到了贺家这里,反倒被虫蛀了? 贺老面色垮下来,这礼物他一直保存得很好,怎么会有这么多虫眼? 送人礼物,却被虫蛀了,这可算是丢人丢大发了!贺明月忍不住撇过头,几乎不想承认这是她家祖父! “到底是从地方上来的,比不得一流的世家贵族,竟拿些次品充数,真丢人!” “可不是!” “也不能这样说,你们看那君家和宁家不也是地方世家,可人家送的礼物,啧啧,那可都非凡品!” “大约这贺家,也是没底蕴的世家吧?” “你们看贺家人的衣裳,哪件不贵重?还有那腰间玉佩,又有哪件是凡品?大约,是看不起沈家。” “啧,沈家四世三公,他们贺家算什么,也敢看不起?” 周围都是窃窃议论,贺老一张老脸都红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澹台惊鸿却还嫌事情不够大似的,起身走到那扇屏风前,伸手敲了敲屏风面,旋即大掌运起内力,猛地劈了下去。 只见那屏风碎成好几片,内里都被虫蛀空了!而最引人注意的,却是藏在里面的一段黄色丝绸。 澹台惊鸿弯腰拾起那段丝绸,展开来,只见上面用朱笔写了几个粗体大字:“贺家当兴”。 他展开的一刹那,丝绸是面朝宾客的,因此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见了那四个大字。 全场寂静,贺家人的脸全都白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许久之后,反应过来的贺老忙率着贺家人一同跪下:“陛下明鉴,这块绸布,臣等并不知情!金丝楠木屏风昨日还是好的,一个虫洞都没有!这,这,定是有人故意污蔑臣等!” 东临火越把玩着手中的一把明黄色折扇,语调轻慢:“贺卿的意思是,贺家的礼物,在严密看守中,被人做了手脚?这皇城里,不知是谁有本事,能够如此大手笔?” 林瑞嘉侧过脸,给东临火越倒了杯茶,唇角却微微扬起。 能够在皇城里做出大手笔,还能有谁,自然是皇帝啊! “这……”贺老抹着冷汗,“微臣也不知道啊!” 贺明月也在他身后跪下,轻声道:“贺家世代忠烈,不可能会有这等心思,请陛下明鉴!” 她说着,以头贴地,朝东临火越拜下。 一方洁白的丝帕,顺着她的动作从衣袖里滑了出来。 那张白色丝帕落在地上,众人看过去,清晰地看见上面有黑色粗体字:“贺家当兴”。 974.第974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贺明月注意到手帕上的字,大吃一惊,整个人都慌了,“这帕子,这帕子并非臣女的,乃是今日过来时,苜蓿她递给臣女擦汗的!” 苜蓿一听,在林瑞嘉身前跪下:“娘娘,奴婢这些年一直伺候在娘娘身边,奴婢是什么性子,娘娘最清楚不过!更何况,贺小姐的帕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岂是奴婢一个丫鬟能用得起的?” 众人看去,那帕子看起来丝质光滑,的确不是一个丫鬟能用得起的。 张朝剑驱着轮椅上前,捡起帕子看了看,说道:“这帕子用的乃是千金一匹的流云缎,帕子上的绣花,更是出自顶尖绣娘之手。这么一方帕子,怕是起码也得数十金。” 众人看贺明月的目光不禁变了味,贺明月涨红了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苜蓿:“你……” 苜蓿看都没看她,林瑞嘉伸手将苜蓿扶起:“本宫自是相信你的。” 贺明月几乎晕倒过去,原来苜蓿居然是假装投靠她! 她紧紧盯着林瑞嘉,一双美眸几乎恨得喷火。好一个林瑞嘉,在她还没准备对她下手时,她便安插了这个暗线在自己身边,果然够狠! 林瑞嘉则一脸淡然地饮着茶,丝毫不在意她的目光。 贺老胸腔里憋着一口气,原来,皇帝这是要对贺家下手了!什么沈家老爷子的寿辰,都不过是将他们召到京城的幌子! 他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好半晌后,猛地吐出一口老血。贺烈忙扶住他:“爹!” 贺老瞥了眼地上的血珠,眼底掠过暗光,旋即愤声道:“贺家世代忠良,不想今日竟受此大辱!既是如此,那我贺东便以死明志吧!” 说完,猛地朝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贺烈死死拉住他,哀嚎出声:“爹啊,您可不能如此啊!您若是不在了,贺家的清白要怎么来证明?!”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贺老对其余贺家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会意,纷纷大哭起来,仿佛果真受了污蔑。 贺劳痛哭着,心里却暗自得意。若是皇帝有意栽赃,仅凭这两件物什,还真不能说明什么。他们这样一哭,便向整个天照城的人表明了清白。若是东临火越揪着不放,那便会寒了忠臣们的心。 一片哭声里,东临火越“唰”一声展开折扇,一脸好整以暇:“朕并未说贺家谋反,你们如此激动,可是觉得朕年轻不懂事,不调查清楚便给你们判罪,是个昏君?” 贺家人的哭声顿住,贺老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东临火越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东临火越接着淡淡道:“这件事既是出了,朕也不能假装看不见。这样吧,贺卿你们先待在行宫里,朕将派人去长郡调查一番。若是你们果真清白,便放你们回去。” 他说完,不再给贺老辩驳的机会,对沈老爷子笑道:“今日惊扰沈家爷爷了,来日朕必将补偿!” 魏言在旁边一甩拂尘,高唱道:“起驾回宫!” 贺家人跪坐在地上,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有侍卫过来相请:“贺老爷,请回驿馆。” 贺老经此一事,腿都吓软了,哪里还能站得起来。 在场的贺家人中也唯有贺明月还算正常,她起身,勉强扶起贺老,桑若走过来,声音冰冷:“贺小姐,您如今是宫里人了,还请回宫。” 贺明月本来也不想跟着贺老他们回驿馆,便对桑若微微颔首:“有劳带路。” 贺家人都走后,在场的贵人们只当此事没发生过,继续推杯换盏热热闹闹。反正火烧不到他们家,他们有何可惧。 沈宽微微一笑,亲自抚琴。 已经走出沈家花园的贺明月身子微微一震,《关雎》。 这个沈家二公子,她印象极深。第一次,他打断了她收获全场注目的荣誉。第二次,宫宴上,他亲自弹筝,意图让自己的舞蹈出丑。今儿是第三次,他竟在他祖父的寿宴上弹这种曲子…… 不知该称他是洒脱,还是另有目的? 她跟着桑若往前走,睫毛低垂,美眸中全是暗光。 她曾听闻这个沈家二公子曾经娶过公主,只是很快就结束了那段婚姻。市井传言,他心中痴恋一名女子,以致至今不肯续弦,甚至为了那名女子拒绝了与洛川君家的联姻。 琴声悠远,含着无限情思。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贺明月踏着步子,《关雎》表达的乃是男子对痴爱的女子求而不得的感情。 沈宽他出身名门,即便是公主也能配得上的。 他求而不得的女子,莫非比公主还要高贵? 贺明月轻轻地将双手交叠在身前,比公主还要高贵的,优秀得足够让沈宽这样的惊世之才倾心的,似乎也唯有未央宫中那一位了…… 贺明月的唇角微微翘起,自以为抓住了幕倾城的弱点,连带着脚步都轻快起来。 而龙辇之中,东临火越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林瑞嘉轻轻为他捏肩,声音很轻:“长郡那边,都安排好了?” “嗯。贺东他们来天照时,夜冥和黑鹰就带人过去了。算算时间,这两日便该回来了。” 林瑞嘉停下手,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东临火越睁开眼,她靠进他怀中,“等到天下真正太平时,咱们去江南游玩好不好?”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满脸都是宠溺,声音轻柔:“好。” 傍晚时分,夜冥和黑鹰等人果然到了宫中,表示长郡那边的事情都办妥了。东临火越放了心,让他们且下去休息。 而贺明月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照旧又做了一桌子菜。这一次她将分量下得更重,尤其是在林瑞嘉爱吃的菜里,几乎放了比平日多两三倍的量。 饭菜送过去之后,林瑞嘉却照例叫人倒掉,重新换了菜肴。 她心里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贺明月爱做菜,那就让她做好了。反正,她是不会让越哥哥吃的。 贺明月做完菜,便匆匆赶回房间,吃自己的膳食。 她有些奇怪,这几日不知是怎么了,她总是特别想喝汤,好像吃什么都没滋味,就这碗汤好喝。 975.第975章 黑袍人再现 她三两口喝掉汤,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的女子面色苍白,进宫还不到十天,便消瘦不少。 她蹙眉,低头看见碗里还有些剩汤,一点都舍不得浪费,忙不迭地舔食干净。 她又算了算日子,皇上和幕倾城应该已经对她做的饭菜上瘾了。她打定主意,明日便不再做饭,等到皇上亲自过来求她做菜时,她再为他一个人做。 接着,她又开始翻箱倒柜找漂亮衣裳和首饰,准备明日穿戴。 第二日,她盛装打扮,在屋子里待了一天,可是除了过来给她送饭的,其他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她很是懊恼,再加上今日的饭菜极差,更是恼火得不行。 而最关键的,是那碗她每顿都会喝的汤没了。 晚上厨房的小丫鬟给她送饭,她揪着小丫鬟不放,反复询问为何她的汤没了。 那小丫鬟有点怕她,抽回手,轻声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喝汤……你们家都惹了圣怒,哪里还有汤给你吃!” 说着,怕她打人似的,匆匆跑了出去。 贺明月眼圈泛红,她自是知道这宫里大抵都是踩高捧低之人。只是被自己遇见,还是很难受。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本来还想着贺家的事,最后却觉口干舌燥,脑海里反复浮现的,都是那碗汤。 屋子里的蜡烛燃了一夜,早上太阳升起来时,她坐在床榻边,眼下都是青黑之色,形容憔悴,哪里还有刚刚来天照城时的美艳。 她的双手死死抠住被单,她终于想清楚了!不是她的罂粟花粉没用,而是皇帝和幕倾城,或许根本就没吃她送的东西。而那些会让人上瘾的罂粟花粉,都到了她常常喝的那碗汤里…… 她浑身颤抖,整个人濒临崩溃。 “幕倾城,好一个幕倾城……你可真是厉害呀,居然能做到这个程度!”她的嘴唇发抖,说话的声音带着恶毒,只恨不能立刻手刃了林瑞嘉。 过了片刻,她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美眸之中都是森寒:“幕倾城,你以为罂粟花粉就能毁掉我吗?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而另一边,天明派去监视贺明月的人向他细细回禀了贺明月的情况。 这一天学堂正好放假,他和唐岚坐在树底下对弈,听见侍者的禀报,小脸上都是淡漠:“等父皇派出去调查的人回来,贺家人一个都跑不掉。让她吃罂粟花粉上瘾,是单独给她害父皇和母后的惩罚。” 说着,“啪”地一声在棋盘上落了子。 唐岚笑了笑,“我就喜欢你这傲娇的小模样!” 天明抬眸白了他一眼,继续下棋。 而贺家所住的驿馆,到处都是一片惨淡光景。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愁色,聚集在大厅之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烈轻声道:“爹,若是皇上他有意要除掉我贺家,怕是长郡那边,都被他动过手脚了。” 贺老脸上满是冷冽,他安静了许久,试探着问道:“若是为父联合地方势力?” 贺烈垂下眼帘:“宁家虽强盛,只是父亲莫要忘了,宁家的嫡女,嫁的乃是沈国公。而沈家,一门心思都向着当今皇帝。至于君家,君家的兵权,早被收拢在了皇帝手中。” 贺老摇头叹息一声,起身拄起拐杖,往驿馆的厢房去了。 他在房间的大椅上坐了下来,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旁边的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出现在屋子里。 贺老吓了一跳,却听得那人淡淡说道:“与我合作,我可以保贺家无虞。” 他的语调很平缓,可声音却很沙哑,仿佛多说几个字都很费力。 贺老此时已是走投无路,便问道:“你是谁?代表何方势力?” 他努力想要观察这人的相貌,可这个人的袍帽实在太过巨大,将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他整个人又都隐在黑暗之中,因此更加无法窥视这人的容貌。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代表的势力,是东临国内唯一可以与东临火越抗衡的势力。东临火越的人,在长郡贺家大门口的石狮子里藏了玉玺,还在你们贺家花园的假山之中,藏进了龙袍等物。” 贺老大吃一惊,又听得这人继续说道:“你们上京,也完全是他设计的一出戏。他派出去调查你们贺家的官员已经快到长郡,若是与我合作,我可以将你们贺家的把柄全部销毁。” 他的声音叫人听了觉得很是难受,就好像指甲划过墙壁,贺老浑身都不舒服,盯着他问:“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儿,你这样帮我们,你想要什么?” 那人轻轻笑了起来。那种笑声,仿佛是恶魔从地府降临世间,令人浑身发毛。 “听闻贺家手中,还有十几万的兵权……” 贺老一听,顿时拄着拐杖起身,一双眼都红了:“我贺家安身立命之本,便是这兵权!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 那个男人听着,发出的笑声依旧嘶哑难听。他的笑声就好像是从胸腔里勉强发出来的,透着十足的压抑感。 他缓步从阴暗里走出来,伸手抓住贺老的脖颈:“你以为,你不给,我就拿不到吗?不要低估我的本事。” 贺老抬头看去,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他竟看到这个男人有一双海蓝色的瞳眸。 他眸光一跳,竟不再敢看这个男人的眼睛,目光下移,却注意到掐着自己脖颈的那只手,苍白可怖,青筋暴起,指甲尖利得可怕。 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手…… 男人瞳眸之中的寒芒一闪而逝,旋即收手,又很快隐入黑暗里,只留下一室清冷的余音:“交易,开始奏效。” 贺老捂住脖颈,整个人都如遭雷劈,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答应,怎么交易就开始奏效了?! 他颤巍巍的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伸手去怀中摸了摸,那块冰凉的兵符还在。 他松了一口气,拄着拐杖挪到镜子前,镜子中的老人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血痕。 他身子抖了抖,刚刚那个男人掐他的脖子时,那只手不仅形状可怖,而且冰冷至极…… 976.第976章 罂粟上瘾 他盯着镜子,猛地举起拐杖冲着镜子砸了下去。 镜子碎了一地,外面的人闻见声音赶进来,却见他朝后仰倒,晕死了过去。 未央宫中。 已是夏季了,花园里的风却十分凉爽,坐在凉亭里倒也不觉着热。 林瑞嘉与东临火越正在对弈,棋盘上厮杀激烈时,阿飞进来,行了个礼,轻声道:“启禀皇上、娘娘,驿馆传来消息,说是贺大人晕过去了,请求陛下派御医过去看诊。” 东临火越目不斜视,微微抬手,示意准了。 林瑞嘉抬眸看了他一眼,不过稍一分神的功夫,再低头看时,却见棋盘上大局已定。 她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篓,“越哥哥好生厉害,我今日都连输三局了。” “作为你的夫君,自然是要厉害,不然怎么镇得住你。”东临火越笑容满面,起身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脖颈,俯身在她侧脸上吻了一口,又刮了刮她的鼻梁:“这是你输掉的惩罚。” 林瑞嘉吃吃地笑,小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仰头看他:“贺家,越哥哥打算如何处置?是从严,还是从宽?” 东临火越轻轻抚摸她的脸蛋:“贺家也算是开国功臣,且世代镇守东边地界,是有功劳的。若是贺东够聪明,可用兵符来换贺家平安,我必会应允。怕就怕,他贪心过重,舍不得拿出兵符。” “贺东……”林瑞嘉回想着贺老那个精明的模样,微微摇首,“那兵符,怕是他看得比命还重。” 东临火越揉了揉她的脑袋,“若他不肯,我只有下狠手。朕统治的东临国,绝不允许有人不忠。” 林瑞嘉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微风拂面,她闭起双眼,精致嫣红的唇角微微勾起,这样说话的越哥哥,好有魄力…… 正在这时,远处花丛间的小路上有两个小宫女说说笑笑的经过:“上次夜宴,那个沈家二公子,可真是帅!好喜欢哟!” “是啊是啊!我也好喜欢他!不过呀,我听说,他早就有了心仪之人呢。” “哦?不知是谁家小姐,竟能得沈二公子青睐?” 那小宫女望了望四周,因为亭子里的垂纱,并未看见林瑞嘉他们,便凑近了小小声道:“我听说啊,沈二公子心里的女人,乃是咱们的皇后娘娘呢!” “啊?!不会吧?!” “千真万确!皇后娘娘曾经就和沈二公子交情很好,可这世上,哪有男子是真心要跟女人做朋友的,还不是存了那种心思吗?” 两人说着,渐渐走远。 林瑞嘉并未听见她们后面的话,东临火越却因为功夫绝顶,耳力极好,因此将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林瑞嘉仰头看她:“她们后面说了什么?沈宽喜欢谁?” 东临火越薄唇噙着一抹笑,故意伸手揉乱她的头发:“说喜欢你。” 林瑞嘉面颊一红:“我没说笑……我是觉得,我们以前欠过他。若是他有喜欢的女子,便替他牵了红线,也算美事一桩。” “他啊……”东临火越抬眸远眺,盯着花园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轻轻叹了口气,“我小时候同他一道玩过,他自小便很倔强。这一生,怕是都不会娶妻了。所谓喜欢的人,同他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林瑞嘉听见他语气之中的惆怅,不便再问,只得将棋盘上的棋子慢慢收起来。 东临火越按住她的手,忽然问道:“贺明月最近在做什么?” “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东临火越瞥了眼那两个小宫女消失得方向,唇角的笑意冷了几分,“怕她闲得发慌,准备给她点事情做。” 贺明月的厢房里,她正对镜梳妆。 这几日,她努力想要压抑住对罂粟花粉上瘾的那种欲·望,可是根本压抑不住,她将带进宫中的那些花粉全都吃完了。 现在每时每刻对她而言,都是煎熬。 她盯着镜子,镜中的少女双眼深陷,曾经美好的容颜早已不在,整个人颓废消瘦得可怕。 她抬手想要为自己簪上一根发簪,可手却抖得厉害。那根玉簪跌落地面,碎成了数段。 她忽然大怒,起身猛地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一双发红的眼紧盯着镜子,雪白的胸·脯剧烈的起伏。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小丫鬟站在门口,正色道:“陛下有旨,命贺小姐前去御花园除草。贺小姐准备准备,即刻动身吧。” 贺明月冷着脸走出去,与那小丫鬟擦身而过,周身的戾气叫人生畏。 接下来的几天,朝堂很平静,没有一个人提到贺家的事。 而派去贺家调查情况的官员还未回来,东临火越无法对贺家做出任何判处。 林瑞嘉知晓前朝的情况,总觉得有些不安。她命凤尾带心腹跑一趟长郡,务必要保证将贺家拖下水。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林瑞嘉亲自做了绿豆冰糖羹,让几个丫鬟提上,一同去紫阳书院看望兮雨和天明。 这一堂课乃是琴艺课,本来该是女夫子上的,沈宽却不知打哪儿跑出来,突然说要代上这一节课。那女夫子也是沈宽的崇拜者,忙不迭让了位置,自己跑到下面跟学生们一起听。 天热得很,学堂里的学生们都有些焦躁。唐岚和天明依旧是坐在最后排的位置,唐岚整个人倒了下去,趴在后面的地砖上想要汲取一点凉意。 天明一双凤眸紧盯着沈宽,一边听他讲解琴艺一边记笔记,认得的不得了。 而第一排,兮雨手持小圆团扇,自己都热得不行了,却还帮苏萤光扇扇子。 因为是下午的课,所以在座的学生大都困倦得很。 沈宽随口讲了几句,也懒得再啰嗦,随手一拨琴弦,弹得正是《清心曲》。 他的曲子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功效,学生们的睡意逐渐被消弭掉,一个个闭着眼睛正襟危坐,仿佛进入了一个清凉的奇妙世界之中。 林瑞嘉站在窗外,小脸上噙着笑意,沈宽总是有办法对付这些孩子们。 一曲弹完,学生们纷纷呼出一口浊气,仿佛往青莲世界中跑了一回,感觉身子骨都轻盈起来。 977.第977章 我要回西绝 沈宽偏头看向窗外,微微一笑,起身相迎:“不知皇后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不知本宫的到来,是否打扰了夫子的教学?”林瑞嘉开了个玩笑。 “哪里!” 林瑞嘉随即命锦书等人将绿豆冰糖羹发下去,每人一盏,连带着沈宽和那位女夫子都有份。 兮雨兴奋得不行,捧着碧绿晶莹的杯盏,大声道:“多谢母后!” 她吃了几口,随手抹了抹嘴,凑到苏萤光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苏哥哥,我娘亲做的东西是很好吃的,你一定要多吃点!” “切!”唐岚瞅着他们俩,忍不住撇嘴,报仇似的,猛地喝了一大口绿豆冰糖羹。 苏萤光轻轻抽出自己的衣袖,像是怕被她碰脏似的,不自觉离她远些,满脸都是矜持:“我自会尝一尝的。” 林瑞嘉注意到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微微眯起眼,心里很是不悦。 兮雨却像是没察觉到一般,笑嘻嘻自己吃起来。 安静之中,学堂后面忽然响起“砰”一声巨响,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唐岚竟将那碗空了的碧玉杯盏摔到地上,杯盏碎成了几瓣,满地都是狼藉。 他站了会儿,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拎起苏萤光的衣领,一手夺过他手中的绿豆羹,一整碗全扣到他脑袋上了。 众人看呆了,唐岚松开手,尽管小小年纪,可眼睛里却全是冰冷:“再叫我看见刚刚的事,小心你的狗命!” 说罢,冷着脸扬长而去。 林瑞嘉本来不便与一个孩子计较,现在看见唐岚这样做了,只觉解气得很,只当没看见这事是唐岚干的,淡淡道:“还不来人为苏公子收拾收拾?” 苏萤光整个人都傻掉了,浓稠冰凉的绿豆汤汁顺着他的脸颊和脑袋流进脖子里,一些液体还滴落在他的锦衣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旁边的温瑜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红着脸跟锦书去隔壁屋子收拾。 兮雨捧着碗,还处于迷蒙状态,好半晌后,才丢下碗,怒不可遏:“唐岚你个坏蛋!” 说着,冲出了学堂,去找唐岚算账。 林瑞嘉对桑若使了个眼色,桑若立即追了出去。 她笑吟吟坐在主位上,与这些学生们聊了一刻钟,才命人收拾东西离开。 沈宽目送她离去,忍不住盯着她的背影多看了几眼。 林瑞嘉回到未央宫寝殿,桑若正拎着唐岚和兮雨回来。 两个孩子大约是滚到泥地里扭打去了,身上全是灰尘泥巴,衣服扯得松松垮垮,连发髻都乱了。 唐岚白嫩的小脸上,甚至还有两道渗出血的指甲划痕。 兮雨跺着脚大哭:“母后,唐岚他欺负苏哥哥!他老是欺负苏哥哥!母后,你把他赶回去好不好,我不要看到他了呜呜呜……” 她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看起来可怜极了。 林瑞嘉冷眼看着她:“苏哥哥?东临兮雨,你才多大,张口闭口叫人家哥哥,你让外人怎么想你?!你的名声这段时间都因为他毁了,现在还要再让外人看别的笑话吗?!” 薛瑾妍拿着湿帕过来为她擦脸,劝道:“公主殿下啊,您相信娘娘的,准没错。娘娘是您的母后,绝对不会害您啊……” 兮雨却只大哭大闹,死活不肯让唐岚留在宫中。 唐岚站在旁边,低垂着头,林瑞嘉看向他,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泪珠子滑落在地,在地面晕染开小朵小朵的深色。 他垂在腿侧的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整个人都绷得很紧。 林瑞嘉抿了抿唇,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兮雨这些话,都是无心的,你莫要往心里去……” 唐岚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抬头看她,一双眼通红通红,却满是倔强,憋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是我惹人厌了!我现在就回天照!谁稀罕待在这里!” 这样倔强地说着,声音却弱了下去,最后他蹲在地上,抱起脑袋大哭出声,哽咽大喊:“母后一直说兮雨是我的太子妃,母后骗人呜呜呜……我不要待在这里了,我要回西绝呜呜呜……” 寝殿里伺候的丫鬟们眼中都是不忍,到底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平日里再怎么古灵精怪,可真正遇到事情,还是会觉得委屈,尤其是孤身一人,在离父母那么远的地方。 林瑞嘉忍不住也红了眼眶,走到兮雨身边,一巴掌扇到了她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兮雨也愣了愣,抬手捂住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林瑞嘉,半晌之后,猛地爆发出更大声的哭嚎,拔腿跑了出去。 林瑞嘉瘫坐在软榻上,凤眸之中都是懊悔。 唐岚也有些怔愣,默默起身擦了擦眼泪,走到她身边,声音含着哭腔:“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 林瑞嘉注视着他,阿雪这个儿子真的没有白生,他很懂事,他才七岁,可是做事却已经很知道分寸。 她勉强笑了笑,拿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男子汉,有什么好哭的?别人看见了,定是要笑话的。” 唐岚嗫嚅片刻,鼓起勇气抬头看她,声音稚嫩:“姨姨,兮雨她,还是我的太子妃吗?” “当然是啊,只要你喜欢,她就是。”林瑞嘉是真心喜欢唐岚,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笑着应承。 “谢谢姨姨……”唐岚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以后一定会对兮雨很好的……” 林瑞嘉笑了笑,让锦书带他下去给脸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薛瑾妍望着林瑞嘉,轻声道:“娘娘这个承诺,是不是有些过了?” 林瑞嘉摇了摇头,“老一辈的人常说,三岁看到老,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唐岚若是好好教导,将来定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兮雨跟着他,不会受委屈。” “可是公主殿下一心扑在那个苏公子身上……” “无妨。兮雨不傻,她念着苏萤光,不过是记挂着他救过她。等她再长大些,看清楚苏萤光的为人,即便再感恩,也不会以身相报。”林瑞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备些礼物给苏夫人送去,就说是替西绝太子道歉。” “是!” 978.第978章 贺东之死 入夜之后,林瑞嘉身着雪白干净的中衣,黑发披散下来,就着灯火坐在床上看书。 东临火越从隔壁沐浴出来,披着明黄色的衣裳,露出健硕结实的胸膛,一头长发同样披散着,却不见半分女人气,举手投足间都是贵不可言的天子气概。 他上了床,拦住林瑞嘉的纤腰:“你打兮兮了?” “她做事没分寸。”林瑞嘉的目光依旧落在书卷上。 东临火越拿过书卷,薄唇扬起一道弧度,“今日的事,我都知道。通过这些事,我倒是想起一句民间常说的老话。” “什么老话?”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呸!你就知道取笑我!”林瑞嘉瞪了他一眼,将书卷抢回来,“今日之事,唐岚本是为兮雨出头,偏兮雨看不清楚还不领情,将唐岚的脸都挠伤了。阿雪放心地将唐岚留在咱们这儿,咱们能亏待他吗?” 东临火越将她抱得紧些,蹭了蹭,“我又没怪你……” 林瑞嘉拿着书卷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放开!” “你是我的妻啊,我不抱你,抱谁?”东临火越说着,低头在她雪白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赞道,“好香……” 林瑞嘉小脸通红,想要将他推远些,他却不怕热似的非得死死缠住她,蹭着她的脖颈:“嘉儿宝贝……” 一听他这声音,林瑞嘉就头皮发麻。可是他将她禁锢在床上,她想逃都逃不掉。 于是乎,这一夜,她又被某只大色·狼按在床上,尝试了各种羞人的姿·势,直到她的嗓子沙哑得叫不出来方才罢休。 而与此同时,贺家人所住的驿馆之中,此时已是月上中天,驿馆里静悄悄的,屋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一切都很平静。 房间里,贺老正一个人静静地躺着,他仍旧处于昏迷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得窗外的树发出沙沙声响,窗户“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进来,在房间里站定。 他注视着床上的贺老,缓步上前,伸出手探进了他的胸口之中,摸索片刻后,掏出了一枚冰凉的东西。 他将那块圆形金属放在灯下细细观看,只见寒铁所铸的令牌上,刻有一个古朴的“贺”字。 “贺家兵符……”他冷声,注视半晌后,忽然大笑起来,声音嘶哑,“贺家兵符终于到手!” 他说着,又冷冷扫了眼床上的贺老,正要离去时,手却突然被人拽住。 他转头看去,只见床上的贺老总死死拽住他的手,勉强说道,“还给我……” 黑袍男人冷笑一声,“之前我就说过,咱们的交易已经开始奏效。我的人已经将你贺家之中的那些东西全部清走,你也该实现你的诺言了。这块兵符,归我了。” 他说罢,转身便走。 贺老哪里肯松手,这块兵符来是他们传了几代人的,更是贺家全部的安身立命之本。 于是他从床上跌下来,死死抱住黑袍男人的脚,大喊出声:“来人啊!来人啊!” 黑袍男人一脚将他踹开,怒声:“滚!” 贺老用尽平生力气将他死死抱住,不停地大呼出声。 而与此同时,门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有无数人正向这边涌来。 黑袍男人很是生气,猛地一脚踢到贺老的脑袋上。贺老痛得要死,可是却不肯放手,仍旧死死抓着黑袍男人的脚。 黑袍男人怒不可遏,干脆从桌上拿起一盏烛台,声音嘶哑犹如魔鬼,“去死吧!” 说着,猛地将那盏烛台砸到贺老的头顶上。 鲜血从贺老的头顶淌下来,黑袍男人一脚将他踹开,夺窗而去。 贺烈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时,便看到满地都是血,贺老独自躺在血泊之中,双手仍旧成爪状,不知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他们忙奔过去,贺烈探了探鼻息,旋即猛地收回手,脸色一片惨白。 众人视线下移,只见贺老手中,赫然还捏着一片衣角。 贺烈望向大开的窗户,夜风从外面灌进来,只见窗外树影婆娑,漆黑一片,隐隐有风声远去。 他冷声命令追,一些功夫高强的贺家人一起追了出去。 然而等他们到了窗外的树林里,树林四周静悄悄一片,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和风声。 第二日一早,东临火越正在上早朝,忽然有人来报,贺家人求见。 他抬了抬手,示意让贺家人进来。 一行人以贺烈为首,皆身着素衣走进大殿。 贺烈双眼红肿,猛地朝东临火越“噗通”跪下,两行眼泪转瞬间流了下来:“陛下,父亲他,去了!” 他哀哀地哭泣起来,“恳请陛下,帮助微臣缉拿真凶,为父亲报仇,还父亲一个公道!” 东临火越静静看着他,大殿之中也是一派寂静,所有人都没敢说话。 贺老被人杀死在驿馆之中,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 东临火越沉默良久之后,轻声道“澹台爱卿,这件事便交由你来负责了。” 澹台惊鸿出列拱手:“微臣遵旨!” 贺烈大哭着,双手交叠高高举过头顶,哽咽着大喊出声:“多谢陛下隆恩!” 傍晚时分,东临火越正在御书房中处理奏折,外面突然响起哭声。 阿飞苦着脸进来禀报,“陛下,贺家小姐求见,说是有急事要面见陛下!” 东临火越连眼帘都没掀一下,淡淡道:“让她进来。” 贺明月身着白衣,一进来便跪倒在龙案前:“臣女听闻祖父被人行刺于驿馆之中,求陛下为贺家查明真凶,还祖父公道!” 她说着,泪流满面,梨花带雨,可怜非常。 东临火越却是正眼都没看她,目光依旧落在折子上,运笔如飞。 贺明月哭了好一会儿,见他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不禁更加伤心。 东临火越听着她越加悲怆的哭声,有些不耐烦,瞟了她一眼,淡淡道:“贺老乃是朝廷命官,他被刺客所杀,朕自然会找到真凶,还他公道。” 然而,仅仅只是这么瞟了一眼,他却发现,贺明月比从前瘦了太多。 979.第979章 上瘾 曾经还算惊艳的脸蛋,如今深深凹陷下去。面色憔悴而又苍白,哪里还有昔日的红润。 她瘦得太狠,宽大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就像是挂在一根竹竿儿上,看起来竟仿佛随时会倒下去一般。 他有些惊诧,这才短短几天的功夫,怎么一个人竟能瘦这么多? 贺明月跪在下方擦眼泪,眼角余光注意到东临火越眼睛里的惊诧,便努力让自己的哭相变得更好看一些。 直到现在,她仍旧不曾放弃,勾引东临火越的想法。 她哽咽着,轻声说道,“从今往后,明月便是没有祖父的人了。今后在这深宫之中,还望陛下能够多多照拂。” 说罢,十分郑重而虔诚地对他磕了一个头,这才离去。 她走后不久,澹台惊鸿进来,朝东临火越行了个礼:“陛下,贺老于头部遭受重击,有人将烛台砸到了他的脑袋上,一击毙命。此外,微臣在贺老的手中找到了一块黑布,大约是他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 说着,将黑布呈给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看了一眼,仍旧没有表情。 这块黑布很普通,想从这上面着手去查,查不到什么。 澹台惊鸿又说道:“贺家在天照城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仇敌,所以,排除仇杀。” 东临火越喃喃:“那么,到底是谁杀了贺老呢?” 御书房中沉默片刻,澹台惊鸿轻声:“微臣曾询问过贺家人,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贺烈告诉微臣,说是贺老放在贴身位置的兵符被人偷了。” 东临火越的面色当即布满寒霜。 死一个贺老他无所谓,反正贺家人不忠,他并不想留下他们。 可是,他一直想得到的兵符却被人偷了,这令他很是恼怒。 澹台惊鸿抬眸望向东临火越:“陛下,此事非同小可。” 东临火越捻着腰间的碧玉穗子,好半晌后,才开口道:“带龙卫去调查清楚。” “是。” 澹台惊鸿走后,东临火越望了眼殿外的天色,已经是黄昏了。 想起嘉儿,她大约正在等他回去用晚膳吧? 他心念一动,薄唇扬起一道弧度,不如,为她准备个惊喜…… 林瑞嘉坐在未央宫的屋檐下,注视着遍天的红霞,小脸上都是宁静。 薛瑾妍端着一碟点心过来:“陛下还在御书房里处理国事,娘娘先用些点心吧?” 林瑞嘉拈起一块,吃了一半儿时,薛瑾妍蹙着眉头说道:“这几日,宫中隐隐有流言蜚语传出。” “哦?” “说是沈二公子心心念念的女子,就是娘娘。”她轻声。 “可查到是谁传播的谣言?”林瑞嘉的凤眸逐渐转冷。 薛瑾妍将点心放到一旁,“桑果和苜蓿两个人去查,中午时回来告诉奴婢,传出谣言的是未央宫厨房里两个烧火丫头。她们再仔细盘查询问,这才知晓,原来是贺小姐给了她们玉镯和金簪,指使她们如此胡说的。” “贺明月……”林瑞嘉的眸中尽是冰冷,微微抬起下巴,“她以宫女身份来未央宫,本宫自问对她也不算差,甚至顾及着她的颜面,单独给她准备了房间,更没让她做什么粗活。她倒是会报答得很,屡屡勾引越哥哥不够,现在又来中伤我……” 薛瑾妍笑了笑,“娘娘还是太过心软。若是让公主碰见这事,她哪里还能活得到现在。” 林瑞嘉想起外祖母,不禁有些黯然。 薛瑾妍知晓不该说这话,便端起点心退下。 林瑞嘉一个人坐了会儿,天色渐暗,见东临火越还不曾回来,又不派人过来跟她说一声,不禁有些生气。 锦书从花厅里过来,说道:“娘娘,饭菜都凉了,可要热一热?” 林瑞嘉更气了,起身道:“热什么热!把桑若她们叫上,本宫要去看看贺明月。” 锦书愣了愣,忙应了是。 几个宫女在前面提着灯笼,一行人辗转来到贺明月的住处,林瑞嘉示意众人等在门口,她只带了桑若一人进去。 屋子里点着一盏灯,桑若推开门,贺明月身着白色长裙,坐在梳妆台前,正缓慢地梳理长发。 林瑞嘉透过镜子,清晰地看到她红肿的双眼。 “你来做什么?”贺明月开口,声音里满是冷意和防备。 林瑞嘉盯着她,几日不见,贺明月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整个人消瘦憔悴得可怕。 “看见我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贺明月冷笑。 林瑞嘉还未说话,她忽然发起抖来,整个人在绣墩上蜷缩成一团,抱紧了自己,抖了一会儿,猛地起身抱住头,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林瑞嘉愣了愣,桑若连忙护住她往后退了几步。 主仆二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在地上打滚,贺明月不停发出怪异的叫声,口吐白沫,抽搐了很久才逐渐缓下来。 “依奴婢看,她这是对罂粟上瘾。”桑若轻声。 她以前在暗卫司待过,看过有人就是用这种法子撬开那些嘴硬的犯人们的嘴。 “罂粟?”林瑞嘉有些不敢置信。 皇宫里,最忌讳这些东西。可是很明显贺明月不会蠢到自己给自己吃这种东西,那么是谁害她的? 贺明月好半天才彻底缓过来,整个人犹如大病了一场,额头上全是冷汗。她躺在地上,伸手扶住床榻边缘,勉强在地上坐起来。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她那只手上,那只手细的可怕,手指骨都清晰可见。 贺明月冷笑,抬起下巴:“看见我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啊?你说啊!你把我害成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幕倾城,你果然厉害,怪不得皇帝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不过,等你年老色衰之时,任凭你再有手段,你都比不过那些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女人!” “本宫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林瑞嘉声音轻慢,“本宫原以为,你起码还值得让我与你周旋一二。可是……” 可是她还没真正出手,她便已经混成了这副鬼样子。 “本宫并未对你下手。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在后宫里得罪了其他人,惹得他们如此对你。”林瑞嘉最后凝视了她一眼,转身带着桑若离去。 980.第980章 一开始就冲着贺家兵符 回去的路上,她的心情十分怪异。 看见贺明月那个样子,她并没有多么高兴。她想得更多的,是究竟谁害了贺明月。 板栗畏畏缩缩跟在桑若后面,桑若一把将她揪出来,冷声:“好好走路!” “喔……”板栗半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前面的林瑞嘉,心里面天人交战,不知该不该告诉林瑞嘉实际情况。 她想了一路,到了未央宫时,她终于决定将事情全都说出来。 林瑞嘉听见是天明下的手,不由吃惊,天明才五岁啊,还是个孩子,他怎么知道这些脏脏手段? 见板栗吞吞吐吐,她蹙眉:“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板栗又慢吞吞说道:“其实,是贺明月先在陛下和娘娘晚膳里面下罂粟花粉的……那一日,西绝小太子和太子殿下正好一道过来,他不是吃了一只炸鱼吗?回去之后,就发现那炸鱼有问题……” 林瑞嘉听罢,心里面由震惊转为震怒。 贺明月居然,在饭菜里面下罂粟花粉! 很难想象,若是她和越哥哥长期吃了她做的饭菜,现在会是个什么局面! 对罂粟花粉上瘾,轻则精神萎靡不振,重则伤身。所以东临国曾有过规定,严厉禁止民间百姓私自种植罂粟花。 而后宫争宠归争宠,她这样罔顾越哥哥的身体,当真可恨! 林瑞嘉紧紧攥起拳头,板栗知晓她是生气了,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娘娘可是气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是想为娘娘报仇……” “他小小年纪便能够分清善恶,这很好。”林瑞嘉淡淡说道,“作为储君,能够不动声色地处置了妨碍自己的人,也很好。做到一定程度,便悄悄收手,不取人性命,没让任何人察觉,也很好。” 锦书为她添了杯茶,板栗松了口气,“娘娘不生气就好。” 外面小鱼挑了帘子进来,说是陛下到了。 林瑞嘉抬眼看去,东临火越正走进来。 寝殿里的丫鬟们全都退了下去,东临火越将手生给她:“用过晚膳没?” 林瑞嘉没理他那只伸出来的手,“没。” “怎么了?”他在她面前俯下身,盯着她的眼睛,笑道,“不高兴?可是伺候的宫女不够尽心?” 林瑞嘉伸手给他正了正衣领,“越哥哥这么晚回来,也不会派个人过来跟我说一声,花厅里的饭菜都放凉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拉起来:“那就不吃了,我带你去外面吃好吃的。” “外面?” 东临火越带着她走到外面,伸手揽住她的纤腰,施展轻功往屋顶上而去。 今夜月色极好,月轮大如圆盘,银白皎洁。 两人轻飘飘落到房顶上,林瑞嘉看去,只见房顶上放着一只矮几、两个蒲团,矮几上还置了好些酒菜。 “越哥哥?”她有些疑惑。 东临火越拉着她在蒲团上坐下,给她斟了杯酒,笑道:“尝尝这些菜怎么样?” 林瑞嘉看去,这里有一碟芝麻辣椒酱牛肉、一盘嫩白的炒莲藕、一盆瘦肉圆撒葱花蛋汤,都是一些家常菜。 她夹了一片莲藕,莲藕很爽口甘甜。 “好吃吗?”东临火越双眼发亮。 林瑞嘉瞟了他一眼,又吃了一片酱牛肉。 “藕还行,牛肉做得有些老了。”她评价着,接过东临火越递来的一碗肉圆蛋汤,喝了一口,赞道,“这个汤不错,很鲜美。” “知道你不吃肥肉,这些肉圆全是我用面粉和瘦肉捏出来的。”东临火越得意洋洋,“你喜欢就好。” 林瑞嘉却有些诧异,“这些都是你做的?” “自然。”东临火越自己也吃了起来,“总得叫你知道,你夫君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 林瑞嘉忍不住笑起来,拿乌木筷子戳起一只肉圆子塞进他嘴里:“就你厉害!” 东临火越也笑,吃完了肉圆将她抱在怀中,两人仰望着夜空的皓月,他轻声道:“再过半个多月,便是七夕了。嘉儿想要什么礼物?” 林瑞嘉凝视着明月,半晌之后,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凑在他耳朵边,轻声道:“想要你!” 东临火越大笑起来,亲了口她的脸颊:“不害臊!” 而另一边,长郡贺家。 夜冥等人起初将伪造的玉玺、龙袍等物藏进了贺家的隐秘地方,却被黑袍男人的人又全部清理出去。 凤尾带人赶到,趁夜里悄悄往那些地方一搜,果然东西都没了。 他即刻命人将备用的玉玺等物重新藏起来,前后不过花了一刻钟的时间,贺家没有一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而他们离开后不到一天,东临火越派遣的稽查官员便到了。 贺家隆重款待了这些官员,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可该查的还得查。 不过大半日的功夫,侍卫们便从门口的石狮子底盘部位找到了黄绸布包裹的玉玺,假山石洞里藏着的龙袍,书房密室里与外国勾结的一叠文书。 贺家人都惊呆了,想要伸冤,却被稽查官员拒绝,直接将全部贺家人带去了天照城。 在天照城审讯的这一天,太和殿里贺家人跪了一地。 他们纷纷叫屈,表示根本不知情。 钦差大臣将那些东西以及其他朝臣们上书参奏他们的奏章都丢到他们眼前,他们依旧不肯承认。 东临火越把玩着那只假玉玺,上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镌刻整齐,与真玉玺一模一样。 他将玉玺丢到地上,那玉玺滚到贺烈脚边,贺烈一张脸惨白惨白,打死都不曾想到,这些东西,其实都是东临火越一手策划。 “朕再问你们一遍,兵符,到底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东临火越耐着性子。 贺烈恍然,冷笑道:“原来皇上,一开始便是冲着贺家兵符来的……” 东临火越把玩着腰间的碧玉穗子,“贺家不忠,在朕生死未明之时,便投靠了燕王。而私征赋税,铸造兵器,这些都是事实。贺卿莫要忘了,那兵符,原本便是我东临皇室所有。你们贺家的一切荣誉和力量,皇家可以赏赐,也可以收回。” 981.第981章 与她共舞 金銮殿内安安静静,好半晌后,贺烈长叹一声:“兵符真的不在我们手中。微臣早就说过,兵符被刺客夺走了。陛下若是不信,只管大搜便是。” 东临火越靠在龙椅上,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不似撒谎,便抬了抬手:“贺家意图谋反,男丁发配边疆,女子没入官奴。” 跪在下方的贺家人们顿时一片哭嚎,禁军们从外面进来,将他们全部请了出去。 百官肃然,再一次对东临火越刮目相看。 贺家从开国便延续至今,乃是地方颇有影响力的世家。现在皇帝不过是花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将他们一锅端,可见手段非凡。 这样一想,他们便对东临火越更加敬畏。 已经是夜半了,林瑞嘉坐在床上抱着书卷还在翻看。 薛瑾妍进来替她将灯笼挑亮些,“娘娘,夜深了,再看下去,对眼睛不好。” “无妨。”林瑞嘉说着,翻了一页,随即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什么时辰了?” “快过亥时了。”薛瑾妍答道。 林瑞嘉将书本合拢,颇有些不悦:“越哥哥怎么还不回来?锦书,你去看看。” 坐在桌子边绣花的锦书应了声,立即起身去办了。 而另一边,贺明月一边忍受着对罂粟花粉上瘾的痛苦,一边思考着今后的路子。 这才短短几天,贺家便覆灭至此。她这位贺家大小姐,怕是也不值钱了。 这段时间,即便她入宫为婢,但依旧保持着她的傲气,她觉得她是贺家大小姐,和普通宫女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可如今,她是罪臣之女…… 比起普通宫女,还要不如。 一想到今后可能会面临的一切,她就痛不欲生,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解地望着窗外,她在长郡时,事事顺心,所有人都巴结她,恭维她。可是一到天照城,所有事情都变了。 她甚至,还失去了支撑她的家族…… 今后,她又能凭什么与幕倾城斗呢? 她双手捂住脸,坐在床榻上,哀哀地哭泣起来。 她哭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菱花镜,仔细地开始对镜梳妆。 她用木梳将蓬乱地长发一点一点梳理整齐,旋即将头发一缕一缕盘成一个望月髻,拿碧玉流苏簪子轻轻簪上。 她盯着镜子里憔悴暗黄的容颜,那双剪水秋眸里满是森寒。 她打开梳妆台上的胭脂盒,用手指挑起白玉般的脂粉,轻轻匀遍了脸。她拿起眉黛,描绘出了柳叶眉的形状。 她将腮红缓缓涂上了眼角,她盯着镜子里仿佛活过来的女人,微微一笑,将脸颊也涂上红润的颜色。 随后,她打开一只小巧的白瓷盒,挑了一点口脂,慢慢涂上了嘴唇。 她对着镜子,巧笑倩兮,玉白的肌肤,黛青的柳眉,红艳艳的樱唇,端得是风华无限。 她从衣柜里抽出一套紫色的裙装,换上之后,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很满意地嫣然一笑,这才出门。 夜色很浓,东临火越出御书房时,已过亥时。 他穿过重重长廊,长廊边的红色灯笼,在水里倒映出了朦胧的光晕。水中的莲花,散发出自然的清香,这个夏夜很美。 他孤身一人,快要走到长廊尽头时,忽然听见一阵飘渺的歌声。 他侧耳聆听,那歌声轻慢而缠绵,透着女子特有的一种慵懒音调: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东临火越看过去,长廊尽头,一名紫衣女子正单脚踩在栏杆上。 她一边跳舞,一边歌唱,舞姿很美。夜风将她的广袖吹拂起来,使她看起来竟有凌飞之势。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她的身子很消瘦,透着一股病态的美,仿佛是雪地里嶙峋的梅花,峥嵘而充满傲骨。 她的乌发与长裙飞扬,她就那么站在栏杆上跳舞,仿佛随时会掉进水里,又仿佛随时会冲天而去。 东临火越站立良久,直到她结束最后一个音调,才缓缓鼓起掌。 似是早就察觉到有看客,贺明月朝他微微颔首鞠躬,声音依旧带着一股寒意:“让陛下见笑了。” 东临火越眼眸中掠过暗光,想起兵符一事,于是走近她,向她伸出手去。 贺明月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将自己细长的手放到东临火越的掌心。 东临火越将她拽下来,她扑进他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声音很细很轻:“我以为,陛下是不会靠近,除了她之外,其余的女人的。今夜看来,陛下也不过如此。” 她的声音之中满是傲慢,像是一朵带刺的野玫瑰,容不得他人轻贱与蔑视。 她看不见东临火越的脸,因此不知道他的脸上全是冷笑。 她失去了所有,唯一剩下的,只有这副美貌与才情,以及那一身傲骨。 她记得她娘亲临死前,曾经对他说过,她与别的女人是不同的,她胜于其他女人的地方,就是她这一身的傲骨。 她娘亲还曾对她说,对付男人,有时候并不是一味的柔情就可以。 有时候,冷若冰霜、若即若离的态度,反而会更加吸引一些位高权重的男人。 远处有丝竹管弦声响起,贺明月抬头看着东临火越,伸手扶住他的手掌,随着这乐曲舞蹈起来。 东临火越的大掌从她腰间探过,轻轻一笑,与她共舞起来。 贺家的兵符,直到现在都没出现。他的人搜查了驿馆与他们在长郡的家宅,却都一无所获。 而唯一没有查的人,便是贺明月了。 贺明月踩着节奏,握着他高高举起的手一个旋转,整个脊背便都贴到了他的胸前。 东临火越眸子里掠过一道暗光,大掌若即若离地从她的后颈部一路向下,最后揽住她的纤腰。 他的大掌微微一动,清楚地感觉到纤腰上的荷包内装的是柔软的棉花而非兵符。 古色古香的走廊里,红色的八角宫灯在夜风中旋转摇曳。柔和的朦胧灯光打到他们二人身上,远处的乐曲已至高潮。 982.第982章 给你讲个故事 贺明月一手高高举过头顶,东临火越握着她的手后退一步,她整个人旋转着,裙裾飞扬。 旋转到三千六百度时,她宛如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蝶,猛地朝后仰倒。 东临火越接住她,她一手环住他的脖颈,一条长腿往空中挑起,裙裾缓缓从空中落下。 东临火越的大掌从她的腰间抚摸下去,滑过大腿,一直滑落到她的绣花鞋上。 贺明月偏头看他,他的单凤眼中含着戏谑和挑逗,叫她不自觉红了脸。 她往后退了几步,朝他福了福身子,转身跑开。 东临火越一脸漠然地从袖中取出帕子,将手擦干净,随即毫不留恋地将帕子扔掉,转身往未央宫而去。 未央宫寝殿,林瑞嘉气得面颊通红:“好啊,他居然背着我跟那个狐狸精搅合到一起!” 锦书一脸讪讪,宽慰道:“奴婢只是看见他们跳舞,但陛下对她并无爱恋……许是陛下一时兴起?” “什么一时兴起,分明就是故意的……”林瑞嘉依旧不悦,“你们下去休息,替本宫吩咐外面的人,今晚别让他进来了。” 说罢,躺下去拉过被子蒙头盖住,像是个受了气的小姑娘。 薛瑾妍轻轻笑了笑,同锦书一道走了出去。 过了会儿,东临火越回来时,便见寝殿大门紧闭,里面的灯都灭了。桑若提着剑坐在门前,没有半分让开的意思。 他诧异地瞥了她一眼,没计较她的无礼,准备伸手推门。 桑若拦住他,声音不紧不慢:“娘娘已经睡下了,陛下请回吧。” “睡下了?”东临火越又望了眼漆黑的窗户和门,心里有些奇怪。 “陛下请回。”桑若又说了一遍。 东临火越不解地看着她:“回哪里去?朕不在这里睡去哪里睡?” “奴婢不知。”桑若态度冷冷。 东临火越心念回转,旋即恍然。 大约,是自己同贺明月跳舞,被嘉儿知道了…… 他有些无奈,望了眼坐在门边吃了炸药似的桑若,只得跑到窗边,敲了敲窗户:“嘉儿?嘉儿?!” 里面安安静静,一丝声音都没有。 他又敲了敲:“嘉儿,我知道你没睡,你在里面做什么,你生气了?” 依旧没有声音。 殿内,林瑞嘉用被子蒙住脑袋,假装听不见声音。 东临火越耐着性子,“跟她跳舞是有原因的,你让我进来解释啊!好嘉儿……嘉儿宝贝?嘉儿娘子?小宝贝?” 他一声比一声肉麻,旁边的板栗、桑果和小鱼笑作一团,连桑若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东临火越瞟了眼她们,继续低声下气:“嘉儿,开开门啊!我跟你好好解释!” 他的脸都贴到了窗子上,还要再敲,却听见里面传出脚步声。他一喜,奔到门边,大门被打开,林瑞嘉身着中衣,赤着脚,一脸不悦:“你要怎么解释?” 东临火越望了眼窃笑的小丫鬟们,腆着脸挤进屋子里,将大门关好,伸手抱住林瑞嘉的纤腰,俯身凑近她:“贺家的兵权,不是还没有找到吗?虽然贺烈说是刺客拿走的,可我寻思着,贺明月那里还没查过,兴许是在她身上,所以,才借着跟她跳舞,搜查的……” 林瑞嘉挣开他的手,冷哼一声跑到床上,拉过被子不理他。东临火越讨了个没趣,先去隔壁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上了床。 林瑞嘉背朝着他睡在里面,还在生气。 “好嘉儿……”他轻声,推了推林瑞嘉的肩膀。 “去找她跳舞啊!反正兵符你还没找到,说不定在她房间里呢?说不定在她的床上呢?”林瑞嘉说着气话,没注意到身后东临火越已经变了脸色。 他强硬地将她扳过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不可信任的?” 林瑞嘉赌气不肯说话,目光落在枕头上,一眼都不愿意看他。 她等了他那么久,他却在外面和别的女人跳舞,她能不生气吗? 东临火越看着她这副小模样,忍不住伸手扇了扇风:“啧啧,好酸的味道……” 林瑞嘉抬头看他,他刮了下她的鼻梁:“你的醋坛子打翻了,才这般酸!你就爱吃醋,不该吃的醋也吃,真是拿你没办法!” 林瑞嘉鼻子一酸,扑进他怀里:“我就是不愿意看见你和别的女人亲近!什么兵符,反正就是不准碰别的女人!” 温香·软玉满怀,东临火越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好了好了,我不碰就是了!别难过了,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林瑞嘉吸了吸鼻子,仿佛害怕失去东临火越似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东临火越笑了笑,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声音温柔而宠溺,将心中的故事娓娓道来: “从前呐,有一座仙岛,叫做南山仙岛。在岛上,有一只非常懒惰的小狐狸。有一天,天上的司法战神来找小狐狸的师父下棋,她的师父输了,就把她当做抵债品送给战神做家务。战神把小狐狸带到了九天之上的战神府……” 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低头望着怀中的人,她大约是困极了,很快就睡了过去,呼吸声很均匀。 她的身子又软又香,叫抱着她的他爱不释手。 他凝视着她的睡颜,她的眼角还挂着一颗泪珠。 他轻轻替她拭去眼泪,拉起被子给她盖好,低头亲了口她的额头,才抱着她一起睡了过去。 翌日。 紫阳书院的学堂里,现在正值休息时间,兮雨正坐在一群小仕女们中间,与她们一道学习打璎珞。 小公子们在外面踢藤球玩,因此没人打扰她们。 教她们打璎珞的正是温瑜,她性子温柔,说话好听,因此在学堂里人缘十分得好。 一个白胖的小姑娘手脚有些粗笨,望着别人学得那样快,不禁快要急哭了:“快要七夕,可我还没有学会!好难呀,温瑜,你说慢一点嘛!” “糖糖别急!”兮雨拍了拍她的肩膀,“温瑜姐姐现在正教我们呢,等我学会了,我再教你。” 被称为“糖糖”的小胖姑娘擦了擦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兮雨:“兮雨公主,你可一定要单独教我啊!我想要打出最漂亮的璎珞,送给太子殿下!” 983.第983章 与唐岚和好 正将一粒珠子穿进丝线里的温瑜手一颤,那颗琉璃珠子滚落在地,找不见了。 她从小木盒里又取出一颗,低着头将珠子穿进丝线,声音带着不经意:“你为什么要送给太子殿下?” 糖糖十分认真地回答道:“上次吃午膳时,我的苹果羹掉到地上不能吃了,他就把他的给我了,太子殿下可好了!我最喜欢太子殿下了!” 兮雨听罢,吃吃笑起来,“你这样喜欢我弟弟,那你以后给我弟弟做媳妇吧!” 这话纯粹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言,温瑜看过去,却见糖糖红了脸,揪着衣角满脸害羞。 她有些生气,匆匆将接下来怎么打璎珞说了一遍,便起身拉着兮雨出去了。 两个小姑娘躲在学堂外的拐角,兮雨有些好奇:“温瑜姐姐,你怎么了?” 温瑜拍了一下她的手,兮雨吃痛,惊讶地看着她,“你到底怎么了?” 温瑜有些别扭,问道,“我对你好不好?” 兮雨笑了:“当然好呀,温瑜姐姐对我最好了,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留一份,还会带我去玩儿,兮雨最喜欢温瑜姐姐了!” “我对你那么好,那你为什么要把你弟弟推给别人?”温瑜说着拉起兮雨的手,小脸上都是情深意重,“兮雨妹妹,我是真心把你当妹妹的。我想……我想和太子殿下在一起!要是我以后嫁给太子殿下,那咱们就是一家人,我会对你更好的!” 兮雨先是吃了一惊,接着笑道,“好呀好呀!那温瑜姐姐赶紧嫁过来吧,兮雨好喜欢温瑜姐姐!” 温瑜眼中掠过一道得意,“所以呀,别再给太子殿下和别人牵红线了,你得多多撮合我和太子殿下才是。相应的,我也会帮助你和表哥的!” 兮雨听罢,高兴的不得了,连连说好。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快躲开!” 兮雨看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一只藤球正飞速地冲过来,往温瑜的脑袋而去。 温瑜吓得要死,情急之中,竟直接将兮雨拉到身前做挡箭牌! 兮雨盯着那只快要飞到她脑门儿前的藤球,整个人都傻掉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甚至都听见了破风声! 说时迟那时快,唐岚忽然扑了过来,将兮雨推到了旁边。 那只藤球,最后结结实实打到了温瑜的脸上,温瑜尖叫一声,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藤球力道大,她直接被砸晕过去。 兮雨后怕地爬起来,望了眼地上的温瑜,温瑜的鼻子流血了,流得满脸都是。 她想起刚刚她拉过自己挡球,忽然之间,就不喜欢这个温瑜了。 唐岚爬起来,见兮雨没事,便冷着脸准备走开。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他同兮雨便一直处于冷战状态。两人见了面就像陌生人一般,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兮雨盯着他笔挺的背影,想起刚刚他奋不顾身扑过来保护自己,忽然就有些难过。 大群孩子围了过来,苏萤光挤开人群,见温瑜满脸是血地晕倒在地,兮雨则好端端站在旁边,不禁生起气来,推了把兮雨:“你傻站着做什么?快去叫御医啊!” 兮雨被他推得往后退了几步,他的力道很大,她被推疼了。 苏萤光蹲在地上,拿出帕子给温瑜擦干净脸上的血,见兮雨不动,不禁更加生气:“你还不快去?!” 兮雨的眼睛里掠过寒芒,苏萤光有些怔愣,再定睛看时,兮雨已经转身离开。 是错觉吧,刚刚? 他甩了甩脑袋,对他而言,兮雨从来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听话的很,怎么可能会露出那样的目光呢? 过了会儿,太医带着药箱赶了过来,苏萤光连忙让他给温瑜诊脉。 他站在旁边,直到太医确定温瑜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兮雨不知去哪儿了,好像刚刚一直没回来…… 无人的草场,唐岚正骑在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上遛弯儿。 他戴着一顶宽帽檐的帽子,嘴里衔着一根草,目光落在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后面响起声音,一匹白色的小马驹追上他。他侧头看去,只见兮雨满头大汗骑在马上,一双乌黑的圆眼睛忽闪忽闪。 “你怎么来了?”唐岚收回目光,没好气地说道。 “这里是本公主的皇宫,本公主想来就来!”兮雨撅起小嘴,过了片刻,轻轻说道,“刚刚,多谢你了!” 若不是唐岚,现在满脸是血躺在草地上的人就是自己了。若是给母后知道,定会又要唠叨自己给皇室丢人。 她漫不经心说着道谢的话,脸上却摆出一副“你救我是你的荣幸”的表情,叫唐岚一阵无语。 安静片刻,唐岚取下头上的帽子扣到兮雨的脑袋上:“太阳这么大,当心晒黑了没人娶!” “哼,没人娶也不需要你来操心!”兮雨傲娇地抬起小下巴,眼睛里都是光彩。 她驾着雪白的小马,一溜烟跑开了。 唐岚望着她的背影,她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脊背挺直,在太阳底下,她像是会发光一样,漂亮骄傲的不得了。 这个道谢,算是她的主动和好吧? 他想着,笑得眉眼弯弯,前几天的阴翳一扫而空。 温瑜是在太医院里醒来的,苏萤光照顾在她身边,心不在焉地不时看看窗外。 温瑜摸了摸鼻子,鼻梁骨还是疼得厉害,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表哥,我的鼻子是不是被打坏了?” “没有。”苏萤光淡淡道。 “好痛……”温瑜的小脸有些扭曲,“为什么受伤的人不是她而是我!该死的唐岚!” 外面,正要推门进来的兮雨愣了愣,下意识地收回手,随即听见苏萤光的声音响起:“瑜瑜,唐岚很聪明的,他一定是听见了你和东临兮雨的对话。” “哼!谁管他,一个小国太子罢了!”温瑜嘟着嘴,声音带上了些许撒娇,“反正兮雨说了,会帮我和太子殿下的!晚上回去,娘亲她一定会表扬我聪明!不过那个东临兮雨真是笨蛋,居然会真的以为我们是她的朋友,哈哈!” 984.第984章 刺客到底是谁 苏萤光笑了笑:“那一日,咱们特意在湖边放了几块滑溜溜的鹅卵石,她踩到后掉进水里,我把她救上来,她就像着了魔似的对我好。听说皇后娘娘很聪明,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一个这样的女儿来。” 他们兀自议论,门外,东临兮雨一个人静静站着。 小小的手垂在腿侧,她垂着头,刘海遮挡住了她的表情。 她听着里面响起的笑声,小手攥成了拳头,默默转身离去。 学堂后草场边是马厩。马厩前,唐岚将他的小马驹送了进去。他喂了小马驹一把干草,拍了拍它的脑袋,才转过身准备离开。 可刚一转身,他却看见兮雨在他面前站着,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心生疑惑:“怎么了?” 兮雨抬头看他,眼圈通红通红,忽然大哭出声,一把将他抱住:“他们骗我!他们骗我!” 她哭得撕心裂肺,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沾湿了唐岚的衣襟。 唐岚不知她究竟是怎么了,只得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兮雨别哭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兮雨仰起伤心的小脸,将刚刚听到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唐岚听罢冷笑,“果然跟我猜的一样。” 他说着,低头看向兮雨,唇边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件事,你是想往大了闹,还是想息事宁人?” 兮雨愣了愣,便听得唐岚说道:“这件事往大处说,是他们意图谋害公主,罪无可赦。往小处说,是小孩子们的玩闹。所以你想把这件事,闹大还是就这么算了?” 兮雨却只是伤心地哭着,声音哽咽:“我对他们那么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以为,我以为苏哥哥是真的对我好……” 唐岚摸了摸她的脑袋,“皇宫之中哪有这样简单的事?” 兮雨用手指擦了擦眼泪,唐岚把她的手掰开,“这样擦眼泪,对眼睛不好哦!” 说着,拿出一条丝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净脸上的泪。 兮雨轻声道:“我不想把这事闹大……他们平时有带我一起玩儿……” 唐岚笑了笑,“都依你。不过,总得收取一点利息才是。” 说着,牵了兮雨的小手往太医院而去。 太医院里,苏萤光和温瑜正在房中说话,房门猛地被人踹开。 两人抬眼看去,唐岚牵着兮雨的小手站在门口,一脸凶神恶煞。 苏萤光和温瑜愣了愣,便听得唐岚说道:“你们两个好深的心思,居然谋害欺骗公主!”说着,大步跨进去,揪住苏萤光的衣领,一拳揍了下去。 苏萤光虽然年纪比较大,却是个文弱小书生,哪里是到处鬼混的唐岚的对手! 他毫无招架之力,想要还手,却被唐岚狠狠压住。 最后唐岚将他按在地上揍,拳头直往他脸上招呼。 温瑜吓了一大跳,下床想要劝架,却被唐岚一把推开。 温瑜见兮雨在那里傻站着,气得不轻,奔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你倒是说话啊,表哥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上去劝架!” 兮雨冷冷甩开她的手:“别碰我!” 温瑜怔了怔,“你这是怎么了?” 兮雨的声音泛着冷意:“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有数!刚刚你和苏萤光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温瑜一张小脸顿时惨白惨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房中只能听见苏萤光的惨叫声,唐岚像是要不知疲倦一般,把他的脸打得肿成了猪头才罢休。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苏萤光,朝他啐了一口:“给小爷记好了,今天这只是一点点利息而已,下次别让小爷看见!小爷看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听见没?!” 说罢,十分霸气地转身,牵起兮雨的小手扬长而去。 温瑜双腿都吓软了,瘫在地上,大口呼吸,目光落在苏萤光身上,只见他鼻青脸肿,牙齿都被打落两颗,鼻梁也被打塌了。 他的脸上全是鼻血和嘴巴里冒出来的血,发髻散乱,衣裳被撕破,不停发出呻吟,整个人宛如一条死狗。 看见他这样,温瑜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害怕得瑟瑟发抖。 唐岚牵着兮雨的小手走到外面,兮雨抬头,看见他的侧脸上全是坚毅。 她在原地站定,声音很轻:“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生我的气……” 唐岚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出生皇室,便该懂得分析人心。你是公主,世上有很多人都存了利用你的心。所以这些人,都是你不能接近的。你要和真正爱你的人在一起。”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说的头头是道。 兮雨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谢谢你,唐岚哥哥。” 这一声“唐岚哥哥”,将唐岚叫得心都要甜化了。 他笑眯眯伸手摸了一把兮雨的小脸蛋,“以后都要叫唐岚哥哥,听见了没?” 兮雨猛地点了下头,鼻子有些泛酸。 下午时分,唐岚同兮雨和好的消息传进了林瑞嘉耳中,林瑞嘉自是高兴不已,亲自做了一大桌饭菜,说是晚上要好好招待两个小家伙。 她正在小厨房里忙活时,桑若进来,轻声道:“锦书让她去打扫花园,趁着她离开的功夫,桑果她们搜查了她的房间,并没有发现兵符。她身上,也没有兵符。” 林瑞嘉满手都是面粉,听到桑若的禀报,拿起毛巾擦了把脸,“你先下去歇着吧。” “是。” 桑若离开后,林瑞嘉继续揉面,心里却寻思着,莫非真如贺烈所说,贺家的兵符,落进了那个刺客手中? 可是那个刺客,到底是谁呢? 晚上开饭之后,林瑞嘉与东临火越坐在上座,三个小包子坐在一起,兮雨和唐岚意外地友好,一句都没吵,因此晚上这一餐饭吃得很是尽兴。 入夜之后,林瑞嘉遣人将三个小包子送回各自的寝殿,自己则沐浴更衣,同东临火越一道坐在屋檐下乘凉。 今夜繁星满天,林瑞嘉将偷偷搜查贺明月的事说了一遍,东临火越搂着她,含笑道:“劳你为我的事尽心。澹台惊鸿查了这么久,依旧没查出刺客的踪影和兵符的消息。我猜,东临国境内,必定有个高手如云的秘密组织,正对咱们虎视眈眈。” 985.第985章 送你一个太平盛世 林瑞嘉捏着帕子,注视着星空,“我以为,如今已是天下太平……” “我总会送你一个天平盛世。”东临火越偏过头,轻轻吻了口她的面颊,“再过几日便是七夕,宫外会有游园盛会,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玩。” 林瑞嘉笑靥如花,凤眸里都是幸福:“好。” 另一边,未央宫附近的长廊里,贺明月独自一人坐着。夜里很凉,她却身着裸·露的薄衫,因为寒冷,她紧紧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她注视着前方,一双眼睛里带着渴望。 那个男人,他怎么不来了,他为什么不来了……那天夜里,他不是被自己迷住了吗? 他应该会来的呀! 贺明月一直对自己很有信心,她觉得,只要她用心,凭着她的相貌和才情,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会轻而易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是,可是那个九五之尊的男人今夜并没有来…… 她有些恼,有些恨,有些悲哀。 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贺明月会沦落至此。 有几个宫娥成群结队经过,怪异地望了她几眼,窃窃私语着离开。 她将薄衫裹得再紧些,盯着那些宫娥们的背影冷哼一声,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想个办法,叫幕倾城后悔如此对待她…… 走廊的灯下,她的双腿细如竹竿,整个人瘦得伶仃,仿佛风一吹过来,她就会掉进走廊外的水里。 可她的表情,却狰狞得可怕。 第二日晌午,林瑞嘉还躺在床上发呆,锦书匆匆进来禀报:“娘娘,苏夫人求见!” 林瑞嘉坐起身来,“苏夫人?” “就是苏萤光的娘啊!”旁边板栗解释,“昨天西绝小太子把苏萤光狠狠揍了一顿,想必这是来找娘娘讨要说法的!” 林瑞嘉无奈扶额,“先替我梳洗吧。” 等林瑞嘉梳洗好来到花厅,温氏已经喝了三杯茶了。 林瑞嘉看过去,温瑜身后站了个小少年,正是苏萤光 温氏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却不敢表露出来。 她起身向林瑞嘉行了个礼,便哭哭啼啼拉过身后的苏萤光:“娘娘,萤光他什么都没做错,怎么西绝太子下这样重的手!娘娘您看看,这牙齿都打掉了,鼻梁都塌了!这可让我们萤光,今后怎么做人啊!” 苏萤光满面通红,显然很不习惯被母亲这样推到人前任人观摩。 林瑞嘉在主位坐下,锦书为她端来沏好的茶,她慢条斯理地品了几口,才慵懒开口道:“苏夫人想要如何?” 温氏咬了咬牙:“请求娘娘将西绝太子驱逐出东临!臣妇早有听闻,他在学堂之中行迹恶劣,每每扰乱学堂秩序。无奈夫子们碍着他的身份,不敢给他以重惩。所以,唯有娘娘出面,紫阳学院方能好好培养人才!” 她说完这席话,殿中寂静,林瑞嘉端着杯盏,半垂着眼帘,似是心不在焉。 温氏站在原地,见林瑞嘉不为所动,不由嚎哭起来:“可怜我苏家世代忠良,五代单传,只有光儿这么一个男孩子!现在忠良之后遭人欺辱,娘娘为何不肯还我们一个公道?!” 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林瑞嘉不悦:“你这是在质问本宫吗?” “臣妇不敢!”温氏眼睛里的凌厉瞬间消失不见,她朝林瑞嘉拱了拱手,“臣妇只是求娘娘一个公道!” 林瑞嘉望了眼苏萤光,他的脸一边儿肿得老高,双眼都被打青了,一开口,便露出豁牙来。 “去将唐岚叫来。”她轻声吩咐身后的锦书。 锦书行了个礼,立即去办。 花厅里,林瑞嘉同温氏坐了好一会儿,唐岚终于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兮雨。 温氏一见唐岚,顿时激动起来,猛地起身伸手戳着唐岚的脑门儿:“就是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的?!” 唐岚厌恶地推开她的手指,瞟了眼苏萤光,咧嘴一笑:“啧啧,我不是说过了,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苏萤光昨天被他打怕了,一看见他露出一口寒牙,顿时心慌得很,忙躲到温氏身后。 温氏恨铁不成功地把他拉出来:“你躲他做什么?!有娘在这里,谁敢欺负你?!” 兮雨望着苏萤光,对他失望至极。 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苏萤光这样的懦弱不堪? 苏萤光注意到兮雨眼中的厌恶与失望,不禁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他抿了抿嘴,鼓起勇气指着唐岚:“我不会怕你!” 唐岚作势扬起拳头,他连忙又躲到温氏身后。 温氏无法奈何唐岚,只得哭哭啼啼转向林瑞嘉:“娘娘您可看到了,这个西绝太子如此放肆,在您面前都敢打光儿,您若是不在,他岂不是要连臣妇一起打了?!” 兮雨算是弄明白这一对母子进宫来做什么了,原来是告状来着。 她冷哼一声,声音稚嫩中带着愤怒:“唐岚哥哥打苏萤光是有原因的!苏萤光他和温瑜一起设计我,温瑜在湖边放了鹅卵石,我没注意踩上去,才掉到水里的!苏萤光他早就准备好出来救我,企图以此获得我对他的青睐。他和温瑜,都不是好东西!” 苏萤光眼睛里都是暗色,抢着说道:“公主殿下休要污蔑好人!你说我们是故意设计你,那你可有证据?!” “证据……”兮雨茫然,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有证据。 苏萤光眸子里掠过得意,胸膛挺了起来:“没有证据的事,你们凭什么污蔑我还打我!” “可是是我亲耳听到的!我听到你和温瑜说这些事了!”兮雨涨红了小脸。 “口说无凭,把证据拿来!”苏萤光冷声,“即便你是公主,也不带平白污蔑人的!你们若是拿不出证据,就得跟我道歉!还有你唐岚,你必须离开东临!” 他整个人趾高气扬得意非常。 昨晚回家时,他就寻思着怎么报复回去。他想着,反正东临兮雨和唐岚没有证据,可自己脸上的伤却是结结实实的。 若是真正闹大了,得利的还是他。 986.第986章 就是揍你 这么一想,他便跟母亲哭诉了被打的事,撺掇母亲过来帮他说话。 现在,局势果然朝着他这边倒。 他想着,眼睛里尽是阴暗光芒。 林瑞嘉把他眼睛里那些东西看得一清二楚。她缓缓喝着茶,对苏萤光十分厌恶。 一个男孩子,若是做不到大气度,那么将来也不会有多大的成就。 幸好,兮雨及时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唐岚面容冷峻:“你叫本太子离开东临?” “不错。”苏萤光抬起下巴,“除此之外,兮雨还得跟我道歉。你们无中生有,还打伤了我,给我造成很严重的伤害。” “打你?”唐岚吃惊地睁圆了眼睛,凑近唐岚的脸左右看了看,旋即笑道,“是了,你还真被人打了。你被谁打了?” 苏萤光愣了愣,咬牙切齿:“事到如今你装什么装?我脸上的伤,不都是你打出来的吗?!” “苏公子说话须得谨慎。你说本太子打你,那你可有证据?”唐岚负着小手,小脸上都是无辜。 “你——” 这下子,轮到苏萤光没话说了。他咬住嘴唇,盯着唐岚,半晌都没动静。 “怎么,苏公子这是哑巴了吗?”唐岚随手掏出一袋药粉,“哑巴了,得治!” 苏萤光一见唐岚拿出药粉就害怕的不得了,握住温氏的手,腿都软了。 温氏眼见着快要成功了,谁料唐岚竟死活不认账了。她又气又恼,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瑞嘉正准备做个和事老,板栗进来禀报,说是温小姐求见。 温瑜走进来,她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小模样乖巧温顺。 她先是朝林瑞嘉行了个礼,随即恭恭敬敬说道:“皇后娘娘,西绝太子的确打了我的表哥,当时我和兮雨妹妹都在,可以作证的。” 兮雨白了她一眼:“谁是你妹妹,真不要脸!” 温瑜低垂着眉眼,她有意讨好林瑞嘉和东临兮雨,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我和表哥设计你,那都是因为想和你做朋友而没有机会!你这样可爱漂亮,我和表哥都十分喜欢你,苦于没机会,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招!你若是怨恨,便怨恨我一个人吧!表哥他是真心待你好的!” 说着,哀哀哭了起来,一副大义模样。 林瑞嘉唇角微微翘起,好一个温瑜,这才多大,便有这等心智,温家可真是厉害得紧…… 兮雨撅起嘴:“你之前明明说,你是喜欢我弟弟!要我帮你们在一起!” 这话纯粹是小孩子的话语。在兮雨眼里,“喜欢”只有那一个意思。 喜欢苹果,喜欢小女孩,喜欢小男孩,都是同一个喜欢。 可是听在林瑞嘉耳中,那却是完全不同的。 温瑜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兮雨居然会把这种羞人的话给说出来! 她有些紧张地望向林瑞嘉,见林瑞嘉面色没变,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小太子生得好看,我自然喜欢。学堂里的姐妹们,也都很喜欢啊。只是,我还是更加喜欢小公主一些。” 这番解释很勉强,林瑞嘉眼底的冷笑多了几分,看样子,这个小姑娘是盯上她家天明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西绝太子打我表哥都是事实。”温瑜又将话题扯了回来。 兮雨已经被搅糊涂了,唐岚将她护在身后,冷眼斜睨着温瑜:“事实是吧?” 温瑜和苏萤光都愣了愣,却见唐岚冷笑了声,走上前,一个拳头再度将苏萤光打倒在地。 苏萤光捂住脸,痛得要死,这个人有病吧,干嘛只往自己脸上招呼?! 温氏尖叫了声,连忙扶起苏萤光,自己跪在林瑞嘉前,哭得痛不欲生:“娘娘可是看到了?这西绝太子如此猖狂,还求娘娘还光儿一个公道啊!呜呜呜……” 林瑞嘉心里自是偏袒唐岚的,只是苏家乃是名门,也不好随便打发了。 她喝了口,说道:“锦书,去将那支五百年的人参拿过来,赐给苏夫人。” 锦书看了眼温氏,应了声“是”,便去库房将锦盒拿出来。 “唐岚,你这样打人可不好。你母后将你放在本宫这里,乃是为了好好教导你。这样吧,本宫就罚你禁足半月,你可有异议?” 唐岚知晓林瑞嘉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干脆地答道:“没有异议,多谢姨姨。” “去吧。”她轻轻抬手。 唐岚又冲苏萤光扮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离开。 温氏望着唐岚离去,皱起眉头:“娘娘就这样算了?” 林瑞嘉靠在椅背上,“那你还想如何?唐岚终究是西绝太子,若是将他送回去,会影响两国邦交。若是两国为此起了战事,苏夫人可是想要对此负责?” 温氏本来打量着林瑞嘉年轻好糊弄,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年轻的皇后绵里藏针,倒是个狠角色,怪不得能够获得一宫专宠。 她闭了嘴,识趣地带着哀哀痛叫的苏萤光和温瑜一同退下。 温氏等人都走了之后,在一旁观战良久的桑果说道:“这母子二人也忒膈应人了!娘娘对这事儿怎么看?” 林瑞嘉笑了笑,“不管咱们怎么讨厌她们,前朝的秩序还是要维护的,总不能因为小孩子的事儿,而失了分寸。” 小丫鬟们笑了笑,点头称是, 入夜之后,唐岚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自己跟自己下棋玩儿。 窗外花影婆娑,正安静之时,突然响起悉悉簌簌的声音。 他偏头看去,只见一个小脑袋倒映在了窗户上,没过一会儿,便响起了敲窗户的声音。 唐岚起身走过去,打开窗户,一阵花香袭来,兮雨将小手中捧着的花瓣都吹向了他的脸,小脸上尽是古灵精怪,“这些芙蓉花瓣很香吧?” 唐岚笑了笑,把手伸给他,“快进来。” 兮雨在他的帮助下,从窗户爬了进来。 唐岚给她倒了一杯果汁,“你怎么来了?” 兮雨笑眯眯的,“怎么,我来看你你还不高兴?” 唐岚摇了摇头,“我当然高兴。”说着,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兮雨往四周望了望,神神秘秘地从胸前掏出一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躺着一只烤鸡腿。 987.第987章 她不怕死,她只是害怕孤独 她将烤鸡腿送到唐岚面前,“快吃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唐岚挑眉,随即不由笑弯了眉眼,“你是怕我在这里过得不好吗?” “母后可凶了!上次罚我写悔过书时,就不准我吃晚饭!我不是怕你饿嘛,这个鸡腿还是我省下来的呢!” 唐岚瞧着她骄傲的小模样,笑着拿起鸡腿塞进她嘴里,“那还是你吃吧!我还没沦落到吃不上肉的地步。” 兮雨不跟他客气,大口大口地吃起鸡腿来。 唐岚好笑地看着她单纯的样子,心里十分欢喜。母后说的不错,这个小姑娘,真的很棒。 将来,他们俩一定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兮雨吃完了鸡腿,想起什么,顾不得去擦油腻腻的手,从袖袋里宝贝似的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唐岚,“喏,这是给你的。” 唐岚好奇地接过,“这是什么东西?” 兮雨瞪了他一眼,“是璎珞啊!我编织了好久呢!送给你!” 唐岚颇有些嫌弃,抓着璎珞,璎珞上面油腻腻的,全是兮雨刚刚抹上去的油。且编织得颇有些丑,乍一眼看上去,不像是璎珞,倒像是一团搅在一起的乱绳。 兮雨看唐岚一脸纠结,不由来气,“你是看不上我送你的礼物吗?你若是嫌它丑,还给我就是了!” 唐岚躲过她伸来的手,笑嘻嘻说道,“哪里嫌弃!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说着,低头将那只璎珞挂在了腰间。 兮雨这才高兴起来,两个小家伙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外面月亮升得高了,兮雨才告辞离去。 唐岚一个人坐着,心里甜丝丝的,这一宿都没睡好觉。 而此时天照城郊外的山顶上,两个人正对峙着。 萧道绝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夜幕上的那一轮朗月,削薄的唇角微微勾起:“僧衣宰相……好一个僧衣宰相……背叛萧家,换来这么一个宰相的位置,萧道成,这就是你的本心了?” 他这些天一直密切关注萧道成,想要同他正面交锋,可萧道成一概避而不见。 今晚,萧道绝好不容易才在山顶将他截住。 而萧道成依旧身着黑色僧衣,手持佛珠。 他立在朗月下,一身清贵,风华无限。 萧道绝注视着他紧闭的眼眸,声音慵懒而轻慢:“当初父亲寿宴,偷了账本的人,也是你吧?” 萧道成静默不答。 “我怀疑过很多人,想过有哪些人会背叛萧家,可唯独,没有想过你……萧道成,你为何,为何要背叛家族?!”说到最后,萧道绝的声音已然带上压抑很久的愤怒,一字一顿,语气低沉而可怕。 月光洒到萧道成清秀的脸上,他就这么漠然静立,“你口中的萧家,无恶不作,丧尽天良,早已被陛下诛灭。如今的萧家,是我萧道成一手建立起来的。为了天下人,你们那个萧家,必须覆灭。” 萧道绝冷笑,“为了天下人?!萧道成,这真是我这一生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什么天下人,你心心念念的,不过是那个叫东临卿雅的女人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哥逼死了她,你才对萧家心怀怨恨,是不是?!我没有想到,你因为一个女人,竟能攒下这样苦大的深仇!” 他说着,再度仰起头,盯着那轮皓月,俊脸上的笑容苦涩而悲伤:“我没有想到,我萧家,居然会败在你手中!居然会败在,一个女人手中!” 他提起东临卿雅,萧道成无法再保持淡然的面容。 萧道成睁开眼,瞳眸里都是冷光:“不是大哥逼死她,而是活活害死她的!我明明,明明可以与她一起赴死,是大哥,是大哥一手造成了她孤独死亡!”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女孩儿惊恐地落下悬崖。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看见他心爱的女孩儿浑身是血地站在他身边,央他为她报仇…… 他知道,他的卿雅不怕死。 她只是,害怕孤独。 夜风将他的僧袍吹起,他巍然不动,只是静静看着对面的萧道绝:“出招吧。” 萧道绝坐在轮椅上,微微抬起右手。 右手的指缝里,夹着四枚银色的刀片。它们闪烁着锋利的光芒,下一瞬,便犹如雪花般飞了出去。 它们在空中不停变换方位,上下左右,弧线美到极致。 二人旁边有一株粗大的桃花。如今虽是夏季,可因为山顶气温低,所以直到现在才开。 满树芳华,却在下一瞬,大半桃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一枚锋利的刀片,将一朵朵桃花齐齐切割下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那些桃花瓣三三两两落在萧道成的僧衣上,他伸手接住一片,眸中掠过不忍:“何必伤及无辜呢?” 正说着话,四枚刀片已至眼前。 他的眼眸猛地眯起,僧衣一动,宽袍长袖拂过,那四枚速度极快的刀片已然坠落在地。 他正要收势,几枚桃花瓣轻柔地落在他的肩上,顺着他的肩膀缓缓滑下。 却诡异地,滑向了脖颈。 萧道绝默默看着他,他的脖颈上出现了几条血线。 萧道成伸手摸到颈间的鲜血,微微一笑,双掌合十:“阿弥陀佛。” 远处有狼嚎声响起,黑色的山峦绵延起伏。 山间,起了浓雾。 萧道成缓缓走向那棵桃花树,他的嘴角流出鲜血来,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唇角带着一丝微笑,在树下盘腿坐定。 他微微抬眸,望着在风中飞舞的桃花瓣,依稀想起曾经年少,有个爱穿黄衣裳的小姑娘,在他面前蹦蹦跳跳:“萧哥哥,你为什么要去佛寺?为什么?我还等着萧哥哥娶我呢!” 他入护国寺,她三番四次找各种借口进去看望他。不顾那些大和尚的阻拦,非得亲眼看见他很好才罢休。 她尝试着给他带肉吃,带山下的小玩意儿,带漂亮的衣裳和挂饰。 他在护国寺那些岁月里,她一共去看过他两百二十一次。 而他那些所谓的父亲、兄弟,却一次都不曾探望过他。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 萧道成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看见一道光出现在眼前,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正站在他面前,优雅地朝他伸出手:“萧哥哥,咱们去世外桃源吧,不会再有人将我们分开。” 恍惚之中,他笑着应好。 988.第988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颤颤朝前方伸出手,下一瞬,桃花瓣从他眼前飘落在僧衣上,他永远地失去了意识。 萧道绝静静看着他,声音透着凉薄:“三弟,你还年少时,就被太后娘娘下令送进寺庙。” “其中原因,并非是你身体孱弱,需要借助佛寺来养病。” “而是因为,你身带煞气,乃是萧家的克星。” “姑母和父亲他们,原都以为,你做了护国寺的和尚,便能除去那煞气。可谁料,命里该出现的,怎么躲都躲不过。” 他说着,缓缓驱着轮椅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檀香木佛珠手串:“这是你曾经送她的,我替你寻回来了。” 他将佛珠手串挂到他伸出去的手上,默默凝视他良久,驱着轮椅转身离开了山顶。 山下,有缥缈的歌声逐云而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萧道绝到达山下,便看见一个穿白裙子的少女坐在大石头上,抱膝歌唱。 “又唱他的歌?” 君雾跳下巨石,走过去推轮椅,桃花般的面容上浮现着一抹浅笑:“不过是想起慧心大师和卿雅公主的感人爱情故事,有感而发罢了。对了,慧心大师呢?” 萧道绝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在山上打坐呢。” “哦……” “你说说,你听到的那个故事,是什么样的?世人,都是如何传言的?” 君雾的笑容腼腆羞涩,“洛川的姐妹们都说,慧心大师与卿雅公主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因为各自家族为敌,而不得不被迫分开。成年之后,他们一人是护国寺的主持,德高望重、法力高深,一人是皇家的公主,尊贵荣宠、美貌逼人。” “他们重逢,再度相爱,却再一次被家族所迫。两人想要殉情,可慧心大师的兄长赶到,最终死的只是卿雅公主一人。慧心大师为爱疯狂,最终报复了家族,自己也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位当上宰相的僧侣,世人称其为‘僧衣宰相’。” 她说完,萧道绝低低笑了起来,“倒是有趣。” 君雾轻声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传说已经很美,真相还重要吗?” “不重要吗?” 两人说着,在山间小路上渐走渐远。 而眨眼间,便是七夕将至,天照城中渐渐热闹起来。 这一年的七夕游园盛会由张家承包,张朝剑安排得很是用心,天照城内处处张灯结彩,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务必要做到让所有百姓都与天同乐。 而贵族们的游园聚会,却被他安排进了一处偏僻的山谷里。 傍晚时分,东临火越带着林瑞嘉乘坐软轿出宫,一路往城郊而去。 队伍很浩大,几十名侍卫在前方开道,宫女手持宫灯走在后面,天明、兮雨和唐岚一人骑着一匹小马驹,也热热闹闹的往城郊而去。 再后面便是东临火越与林瑞嘉的软轿。两人身着华服依偎在一起,面上都带着幸福的浅笑, 队伍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城郊,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西边儿隐约还有一丝红霞。 四周都是连绵的青山,一座碧绿晶莹的湖泊嵌在山脚下,湖泊上已然停了几座漂亮而豪奢的画舫。 这里,几乎汇聚了天照城里所有的达官贵人及其家属。 小姐们身着绣花衣裙,衣香鬓影,团扇遮面,笑吟吟乘小船往画舫而去。 年轻公子们不时偷看她们几眼,也有大着胆上前献殷勤的。 湖岸边摆了十数桌美食,一些晕船的贵客可以在这里享用美酒佳肴,观赏晚上的烟火。 东临火越等人到达前,特地遣了人过来通知,说是今日不拘礼节,不必过来行礼。 车队在山脚停下,东临火越携着林瑞嘉,一同往湖边走去。 三个小家伙不肯下马,闹着要在这里比个快慢,林瑞嘉不放心,东临火越却笑道:“由着他们去吧,这里人多,不至于走丢。” 说着,执了她的手,乘上一艘小船往湖心而去。 而兮雨、天明和唐岚三人骑着小马驹,一路往丛林之中而去。 三个小家伙好胜心都很强,闹着要比个高低。 唐岚指着最近的一处山头,那里草木稀疏,没有高大的树木,他笑道,“这样吧,咱们谁先到达那座山顶,谁就获胜好不好?” 兮雨抬起小下巴,十分骄傲,“胜利者有什么奖品?总得设一个彩头吧?” 说着,指了指相间的项圈,“若是我输了,这个东西就归第一名。” 天明比她有分寸,知晓这项圈十分贵重,乃是祖母所赠,便指着腰间佩玉,“这个便是我的彩头了。” 唐岚蹭了蹭鼻子,“哈哈,你们这些东西都要归我了!” 他说着,扬鞭而去。 兮雨却不肯放他离开,“你的彩头是什么?可得说好了。不然万一你输了,到时候耍赖怎么办!” 唐岚从袖口里摸出一只小瓷瓶,往手上掂了掂,得意洋洋,“这个可是我临出门前,我母后送给我的解毒丸,可解百毒。这个,便是我的彩头了!” 他说罢,大喊一声“比赛开始”,三个人顿时扬起鞭子,催着小马往山顶而去。 此时,西方天际最后一丝晚霞也看不见了,夕阳彻底落到了地平线下。 四周的花灯都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绚烂非常。湖岸边都是火树银花,繁华热闹,引得人们频频顾盼。 有高高低低的丝竹管弦声响了起来,来往侍女端着美酒佳酿、点心水果,穿梭于人群之中,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微笑。 东临火越牵着林瑞嘉的手站在船头,单凤眼中都是欣喜,“我以前曾想过,若是有一日,可以与你这样并肩而立,共看盛世繁华,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而如今,这个美梦,终于成真。” “只要努力,梦想总能成真。”林瑞嘉反扣住东临火越的手,小脸上都是高兴,“越哥哥,等下烟花升起来的时候,我要做一件事。” “哦?”东临火越低头看她,却见她满脸认真。 与此同时,唐岚三人骑着小马驹,已经冲上了半山腰。 989.第989章 兮雨失踪 这里的人渐渐少了,大风从山顶吹下来,三个人毫不畏惧,依旧大喊大叫着往前跑。 快到山顶时,四周已经没人了。 山顶上只有零星几盏灯笼,远处是一片黑暗。 三个人却开心的不得了,一鼓作气冲到了山顶。 小马驹都累得不行,三人让它们在这里吃草休息,自己则并肩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三个小家伙远远眺望着湖心,那里点着各色花灯,触目所及,都是妙不可言的美景。乐曲声隐隐传来,空气之中还有栀子花的清香。 唐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往后仰倒在石头上:“今晚的星星真好看!” 天明和兮雨也躺了下来,静静看着浩瀚的星辰,各自不语。 过了会儿,唐岚轻声说道:“这些星星,一定存在了很久很久……在咱们没有出生时,它们就已经在天上了。” “它们一直在天上,一定看过人间很多故事。”天明声音沉稳。 兮雨睁着大眼睛,“可是板栗姐姐说,这些星星都是夜明珠,是太阳公公休息时,怕人看不见路,特意撒上去的。” 另外两人:“……” 正在这时,陡然一声巨响,只见无数烟花冲天而起,在夜幕上绽放出最绚烂的颜色和形状,漂亮得让人想将这一刻永远留下来。 湖心画舫的船头,漫天烟花之下,林瑞嘉伸手勾住东临火越的脖颈,踮起脚尖,闭上双眼,对着他的薄唇吻下。 东临火越愣了愣,意识到这便是林瑞嘉想要对他做的事,于是大掌扣住她的脑袋,唇齿辗转,加深了这个深情的吻。 不远处沈宁琅看见,羡慕的不得了,于是效仿林瑞嘉,也要亲亲。 周围一对对男女仿佛都受到影响似的,各自在烟花下拥吻起来。 暧·昧而温馨的气氛在湖面徜徉,这一夜,他们只求幸福,不拘礼法。 还躺在山顶上的三只小包子自然看不见山下的“少儿不宜”画面,三人正欣赏着烟花出神。 就在这时,唐岚皱了皱鼻子,旋即皱眉。 这一阵风,似乎送来了些特别的气味。 他爬起来向后看去,在看见那些从天而降的黑袍人时,瞳孔骤缩。 他正准备叫兮雨和天明快跑,谁知兮雨和天明已经吸进了那些秘药,晕了过去。 唐岚咬了咬嘴唇,随手掏出一只药包:“你们别过来!” 那些人发出刺耳的低笑声,唐岚手一抖,药粉全都撒到了兮雨身上。 他接着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湖心画舫,不知过了多久,烟花终于结束,这个绵长而热情的吻,也随之结束。 林瑞嘉面颊绯红,心跳的很快。 东临火越依旧抱着她的腰,含笑道:“嘉儿的吻技,倒是精进不少。” 林瑞嘉伸手捶了下他的胸膛:“不许在外面说这种话!” 而湖岸边,殷雪歌双脚踩进了湖水里,正低着头玩水。 凤尾站在她身后,她蓝色的发辫在星光下熠熠生辉,像是漂亮的蓝宝石被切割成丝编织而成。 她的侧脸白的宛如透明,一切都透着精致。 “你想去湖中心坐船玩吗?” 安静之中,凤尾问道。 “不想。”殷雪歌的声音依旧空灵,语气中却有些闷闷不乐。 凤尾正要问她怎么了,她忽然皱了皱鼻子,抬头朝山顶看去,身影一动,便径直掠向山顶。 她到达山顶,只见一块大石头上躺着天明和唐岚,三只小马驹正在旁边吃草。 她皱起眉头:“兮雨呢?” 天明和唐岚被她推醒,“你们把兮雨弄去哪里了?” 天明揉了揉眼睛,往四周一看,果然,四周哪里还有兮雨的影子! 唐岚的脸色很凝重,“我看见抓走兮雨的人了,他们是咱们去雪城的路上,遇见的那些人。” 凤尾看了眼黑黢黢的四周,一手拎起一个,“此地不宜久留,得将事情向主子禀报!” 四人下了山,刚好看见不远处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在草地上散步。 他们冲到两人面前,凤尾将兮雨失踪的事说了一遍,林瑞嘉大惊,“怎么会这样?!” 还没等他们震惊完,一骑快马迅速朝这边奔来,来人从马背上滚下来,跪到东临火越面前,朝他拱手行礼:“陛下,大事不好了!有人闯进皇陵,燕王殿下的尸体,被人盗了!” 众人惊讶,现在的人,谁会没事儿跑去皇陵偷一具尸体?! 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却是瞳眸骤缩,东临观月生前曾痴迷于长生不老药,更因为追求长生不老而将自己整成了那个鬼样子。 有人偷走他的尸体,只会是一个目的…… 东临火越面容镇定,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找到东临观月的尸体,而是找到兮雨。 他即刻下令:“封锁山头和四周城池,务必将人找到!” 身后的沈宽略一拱手,望了眼面色苍白的林瑞嘉,即刻转身去办。 林瑞嘉扶着额头,站立不稳,几乎要晕过去。 东临火越将她打横抱起,面色冷凝,大步走到软轿前,将她送进去,对跟过来的沈宁琅吩咐道:“你在这里陪着皇后,朕亲自去找人。” 一时间,整个湖面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被勒令,不准离开这里。 软轿中,林瑞嘉歇了许久才缓过来。 沈宁琅握着她的手,面容上带着几分焦急:“兮雨很聪明,倾城,你万万不要太过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林瑞嘉蹙眉,“到底是谁将她抓走了,她一个小姑娘,把她抓走做什么?!” “大约,是要威胁你和皇上吧?”沈宁琅猜测。 林瑞嘉的心神渐渐稳定下来。照凤尾所说,他们赶去山顶上时,天明和唐岚都还在。 可若是真要威胁自己和越哥哥,抓走的也该是天明才对。 软轿中点着一盏灯笼,灯笼的光打在她的面颊上,她半垂着眼帘,整个人静坐宛如一座雕塑。 除非,兮雨对抓走她的人而言,有其他的特殊意义。 ——木家的女儿,时间不多了啊。 她又想起了山姥说过的话。 990.第990章 乌鸦领路 彼时东临观月要取血,取得也是外祖母和她的血。 且,东临观月的尸体失踪了…… 她心念一动,难道,难道这些人抓走兮雨而不抓天明,也是为了所谓的长生不老?! 一想到兮雨会被放血,林瑞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扶住沈宁琅的手:“宁琅,我要去找越哥哥。” “你疯了?他早带人去抓人了,现在天色这样晚,你要去哪里找他?”沈宁琅无奈。 可林瑞嘉的脾气却倔得很,她掀开轿帘,“我一定要去。” 轿子外,殷雪歌、桑若、锦书、桑果等人都站在一起,见她出来,个个踊跃,嚷着要一道去找人。 林瑞嘉只点了殷雪歌同桑若两人,她们两个功夫好,一路上也可以保护她。 其他小丫鬟们知晓自己功夫不够撑场子,只得无奈地答应林瑞嘉留下来保护天明。 林瑞嘉带着她们俩跨上马匹,扬鞭往山外去了。 殷雪歌在前面开道,空灵的声音顺着风传到身后:“我在下面玩水,闻见了特别熟悉的味道。我知道,我一定认识那些人。我现在失去记忆,但是等我恢复记忆时,我一定能够想起他们是谁。”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又将天明等人去雪城时,途中所遇到的黑袍人说了一遍。 “我看见有个男人,他的眼睛跟我一样,也是蓝色的。那个人,我肯定认识。” 她反复强调着,“不过,我看见他们时,我好恨……我好恨!” 大约是情绪失控,她的语调忽然低沉起来,夹杂着愤怒,连骑马的速度都加快了许多。 林瑞嘉蹙着眉头:“这些事,你为什么没早告诉我?” “我忘记了!”殷雪歌振振有词,“我的记忆力不大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瑞嘉无奈,不敢再刺激她,只得住口。 正在这时,空中忽然传出一声鸟叫。 三人抬头看去,只见蓝乌鸦正盘旋在三人上空,声音嘶哑难听:“你们在干嘛?你们在干嘛?!” “阿海?”殷雪歌叫了一声。 蓝乌鸦在她的肩头落下,“蓝色的人!蓝色的人!” 说着,翅膀尖儿指着西边儿的方向:“蓝色的人,蓝色的人!” 殷雪歌勒停了马,转头望向林瑞嘉,林瑞嘉注视着蓝乌鸦,咬了咬牙,一字一顿:“走西边!” 而另一边,东临火越骑在马上,带着上百名精锐,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找过去。 洞穴也好,低谷也好,山坳也好,凡是能藏人的地方,他们一个都没放过。 可是找遍了这四周的大山,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他们接连找了好几个时辰,实在是累得吃不消了,只好下马先行休息。 他们在地上没坐多大会儿,忽然听得前方有说话声。 东临火越看过去,只见远处人影幢幢,一行人正朝他们靠近。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只听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这片山头找过没有?” 是张朝剑的声音。 “启禀公子,都找过了,但是依旧没有小公主的消息。” 张朝剑叹了一口气,“东山一带可有找过?” 他的属下回答道:“还不曾找过。” 正说着,两拨人马汇聚到一个林子里。 张朝剑看见东临火越,连忙拱手行礼,“陛下,这次七夕盛宴,是微臣没有办好!微臣不该将地方选到这里,以致公主被人劫持!” 东临火越瞥了他一眼,“朕不怪你。你刚刚说,东山那一带还没有找过?” 张朝剑点头,“正是。” 东临火越打了个手势,手下的精锐纷纷跟着他上马,朝东边的山头快速跑去。 张朝剑望着他们的背影和马蹄扬起的尘埃,脸上温和的笑意逐渐敛去。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时,澹台惊鸿坐在湖边,有些忧心忡忡。 皇帝和皇后都没有回来,可见人还没有找到。 他望了眼愁云密布的众人,缓缓起身,下令众人可以先行离开。 天明和唐岚被他亲自护送到了宫中,两个小孩子一夜未眠,都困得不行,倒头便在床上睡了过去。 他站了一会儿,吩咐宫娥们先去煮些东西,等他们醒来了吃。他又替他们二人掖好被角,这才满脸凝重地离开皇宫。 林瑞嘉三人往西边儿而去,等到了一座山脚下时,那只乌鸦忽然飞了起来,往山顶而去。 三人跨下马,抬头仰望着这座高山,山很陡峭,上面生长着嶙峋的怪树,有黑色的大鸟在山顶上盘旋。 “主子,这座山并没有路。”桑若往四周打探了几下,回来禀报。 林瑞嘉看着蓝乌鸦飞上山顶,拎起裙裾:“爬上去吧。” 桑若拔出长剑在前方开道,将丛生的荆棘都给砍倒。 三人走了许久,林瑞嘉不小心踩到裙裾,猛地朝前栽倒下去。继而,她站起来,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将长长的裙摆给割断。 她又将匕首塞了回去,抬头注意到二人的目光,笑道:“这样会好走许多。” 殷雪歌歪了歪脑袋,“把刀藏在那里,倒是不错。” 她上面穿着一件宽松的短褂,说着,一撩那短褂,林瑞嘉和桑若看过去,只见她的腰上,居然挂了满满一排、大小各异的刀! 殷雪歌坦然地将两柄最小巧锋利的匕首摘下,塞进靴子里,继续往前走。 林瑞嘉顿了顿,咬了咬牙,问她要了一柄匕首藏在腰间。此去前路艰险无比,必须做好万全的防范。 而她不知道,她在腰间藏起来的这柄刀,将会救下她和她最在乎的人。 桑若扶着林瑞嘉一点一点往上爬,三人赶了一夜路,都有些疲倦,在走到山腰上时,便在一棵大树那儿坐下休息。 蓝乌鸦早飞的不知去向,桑若出去寻了些山果回来,几人吃了些,因为疲惫各自无话。 日头渐渐大了,林瑞嘉望着山顶的方向,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场她期盼很久的七夕盛宴,居然会弄丢她的女儿…… 若是兮雨有个三长两短,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会如何。 兮雨那么小,哪里能受得了那种程度的放血? 似是感觉到她的紧张,桑若轻轻握住她的手:“主子,小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她说着,眉间的郁结却不见半分舒展。 991.第991章 天明的黑金火箭炮 而另一边,东临火越等人来到了东山之上。 他带来的上百人都是精锐,凤尾、夜冥、黑鹰以及阿飞都在。山顶上是一片高大的杉树林,浓雾弥漫,十分阻碍视线。 东临火越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任何人影。 这里安静得诡异,甚至听不见一声鸟叫。 迷雾越发浓了,甚至连夏日的骄阳也无法穿破这浓雾到达这片山地。 马匹们有些烦躁起来,纷纷拿前蹄刨着地面,发出不安的鼻响。 这里很危险。 然而东临火越却知道,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藏着人。也许兮兮,就被人带到了这里。 他示意手下继续前进,这些人都是顶尖高手,因此毫不畏惧地驱马前行。 前方逐渐宽敞起来,林子中央,有大块大块的平地露出。 众人穿过平底,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听得下面发出一丝奇怪的声音。 东临火越低头看去,只见下方的土地,忽然之间大片大片裂开。 他脸色一变,大喊:“冲过去!” 然而没等他话音落地,下方的土地已然裂开大口子,就好像地面朝他们张开了一张巨嘴,所有人都掉落下去。 东临火越眼尖,一眼看见下方地面插着数百根削尖了的杉木,冷声命令:“都踩到马上!” 众人稳住惊慌失措的心绪,连忙照他说的办。 马匹们发出临死前的惨叫声,东临火越于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看着它们送死。 众人踩在死掉的马身上,抬头看去,只见这个裂缝距离地面高达数十米。对他们而言,这个高度并不算什么。 可是没等他们往上攀爬,无数巨石从上方滚落。 东临火越等人连忙往裂缝边缘躲去,他眼里都是不耐,看来,是有人故意要置他们于死地。 阿飞指着旁边的一条洞穴:“主子?” 上方的石头越落越多,实在无奈,东临火越只得下令所有人都躲进那处洞穴。 洞穴很深,手下人点起火把,东临火越抹了把墙面,这处洞穴乃是人工开凿的,前方一片漆黑,不知藏着什么。 众人表情严肃,俱都等着他发号施令。 他们既是他龙卫之中的精锐,更是他一早培养的死士。他们不在乎生死,他们只想要完成他们的任务和使命。 上百人的队伍井然有序挤在狭窄的洞穴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正安静之时,洞穴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小女孩的啼哭。 东临火越身子一震,立刻往里面走。 阿飞拉住他,有些犹豫:“主子?” “主子,里面危险未知,不可轻易行动啊!”黑鹰劝道。 东临火越脚下步子一点都没有慢下来:“就是知道危险未知,才要进去。我怎么能让兮兮一个人在里面受苦!” 几人看了几眼,只得跟着一同进去。 上百名死士跟在后面,一点脚步声都没有,静静向里面走去。 而皇宫中。 唐岚和天明睡在一张床上,两个人小眉头都紧紧皱着。 唐岚忽然挣了一下,一条腿重重敲到天明肚子上。 天明惊醒,坐起身来,窗外的日头已经很大了。 他揉了揉眼睛,连忙推醒唐岚:“快醒醒!” 唐岚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意识到昨晚发生的事,忙一骨碌跳下床,将天明的衣裳全都扔给他:“快穿衣服!” 衣裳甩了天明一脸后才落在床上,他静静看着唐岚动作迅速地穿好衫子,“你要做什么?” “去找人啊!我媳妇儿丢了,我可是很着急的!”唐岚没好气。 天明默默穿好衣裳,两人没让小宫女进来伺候,自己梳洗了一遍。唐岚将一块布摊到桌上,把桌上的一盘糕点、一盘橘子全都倒了进去,匆匆忙忙地系好,丢给天明:“背着!” 说着,自己拿了两个灌满清水的水壶背着,一派整装待发的模样,蹭了蹭小鼻子:“准备出发去找人吧!” 天明抱着装满吃的的包袱,一脸木然:“你就准备了这点东西?” 唐岚挑眉,天明将包袱丢给他,自己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只纹花的大黑木箱。 他驾轻就熟地开了密码铜锁,掀开大木箱,唐岚看过去,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小嘴。 只见那木箱里,满满都是各式武器,从长剑到短匕,从斧头到袖箭,应有尽有。 天明打开木箱下的大暗格,唐岚只听得一声“铮”,只见弹出来的抽屉里,铺着暗红色的天鹅绒,绒布中央,静静躺着一只短款火箭炮。 火箭炮通体乃是黑金打造,细细雕刻着一朵精美的雪梨花。 不论威力,光是这个造型和材质,唐岚便知这一架火箭炮价值不菲。 他蹲下来,轻轻抚摸,触手冰凉细腻。 “你从哪里弄来的?”他好奇又羡慕。 “这只木箱,是义父送给我的。” 天明说着,取下几把精致的匕首挂到腰间,又拿出一条结实的绳索装进包袱,“你也挑几件兵器。” 唐岚看中了一把折刀,大约是寒铁所铸,闪烁着冰寒的光芒。他将折刀取下,想了想,藏进靴筒里。 天明正要将木箱合上,唐岚震惊:“喂喂喂,这样好的火箭炮,你不会不打算带上吧?!” 天明面无表情:“若是你愿意背,那你带上。” 唐岚盯着火箭炮,舔了舔唇角,这火箭炮看起来重得要死……他想着,目光落在屋子里的一团雪白上,忽然有了主意。 雪灵支楞着耳朵趴在角落,看见唐岚不善的目光,心里一咯噔,没等它起身溜开,唐岚已经扑了过来。 过了会儿,雪灵不乐意地长嚎一声,它的后背上正用绳子拴着那只火箭炮。 唐岚拍了拍它的脑袋:“平时吃那么多肉,长这么大个儿,总得派上点用场吧!” 天明看了眼窗外,远处隐约有着侍卫和宫女。 “咱们要怎么出宫?”他问。 唐岚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简单得很……” 过了小半个时辰,守宫门的侍卫忽然听见后面传来大喊。 他们回头看去,只见他们的太子和西绝太子骑在一匹雪白的大狼上,正飞速往这边冲过来。 他们身后是一群追着的禁军,大喊着“拦住他们”。 992.第992章 火山口下 守门的侍卫倒是有心想拦,只是那匹雪白大狼扑过来时,大张着嘴,一口獠牙和尖爪能把人吓死。 身后追着的大群禁军眼见着他们被吓破胆让开道,不禁失望不已,只得往前追。 因着狼背上的两人身份贵重,他们不敢随便放箭,又不能在宫内骑马,只得使劲儿甩开两条腿去追。 可人跑的速度,又怎能抵得过雪灵的速度。不过半会儿子功夫,雪灵便窜进了人群之中没了踪影。 那些禁军“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着急忙慌地找遍了大街小巷,无奈一个人影都没找到。 等到禁军走远了,两个小脑袋从一间馄饨铺子的桌底探出来,正是天明和唐岚。 两人长长松了口气,老板娘端着两碗馄饨走出来,正看到他们。 他们生得粉粉嫩嫩,天生就讨喜得很。 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两人的小脑瓜:“你们也要吃馄饨吗?若是吃的话,今天算我请客好了。” “喂,董老板,你怎么光请他们,不请咱们啊?” “你懂什么,咱们董老板啊,可是有喜啦!这不看着小孩,觉得亲切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先恭喜董老板和吴队长啦!” 那老板娘笑得面如桃花,将碎发勾到耳后,腼腆地进去下馄饨了。 她和众人口中的“吴队长”,正是四年前的七夕,林瑞嘉与东临火越帮助过的人。 两个小家伙吃了一餐免费馄饨,拐到小巷子里,将藏着的雪灵带出来,一番乔装打扮后,准备出城。 为了找兮雨,现在城门防守很严。两个小家伙在城门不远处兜了个圈儿,见实在无缝可钻,只得拐了方向,想别的法子出城。 两人走着走着,唐岚指着前面城墙上的一处裂缝,惊喜的说道:“咱们可以从这里钻出去!” 天明朝四周看了看,这里并没有什么人。两人猫着腰,一前一后的钻出了洞。 雪灵在里面长嚎一声,似乎是不愿意钻这个类似狗洞的裂缝出去。 唐岚拿出一只骨头,在洞外各种威逼利诱,它这才不情不愿地试图钻出来。 可是钻了一半儿,双肩却卡住了,它低吼一声,似是在责怪唐岚和天明想出的馊主意。 天明将它的脑袋按回去,自己也重新爬了回去。他解下雪灵后背上的火箭筒,先将火箭筒推了出去,然后示意雪灵钻出去。 雪灵钻出来之后,天明也跟着出来了。 两人拍拍身上的灰尘,天明朝四周看了看,城郊大山莽莽,他不由看向唐岚:“咱们去哪里找人?” 唐岚得意洋洋,从袖袋里取出一只小纸盒在天明面前晃了晃。 他打开纸盒,一只小虫子飞了出来,在空中转悠两圈后,径直往西边而去。 天明愣了愣,唐岚解释道:“那天晚上,我看见了那些黑衣人。情急之中,拿了一包有味道的药粉撒在了兮雨身上,这个虫子,可以循着味儿找过去。” 他说着,正要往前走,天明一把拉住他:“你有这个法子,怎么不跟我父皇和母后说?” 唐岚挠了挠脑袋,“那天晚上,我被他们敲晕了,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哪里还记得这个法子!” 天明想想也是,于是两人一同追着虫子往前跑去。 另一边,西边的山脉上,林瑞嘉等人休息好了,再度朝山顶而去。 她们越往前走,路就越窄。等到了山顶,林瑞嘉才发现,这山顶竟是一个小型的火山口! 大约是许久不曾喷发过了,火山口四周都长了绿树,藤蔓缠绕,下方深不见底。 蓝乌鸦忽然从火山下部飞了出来,声音依旧嘶哑难听:“有死人!有死人!” 三人愣了愣,林瑞嘉细心,将藤蔓拨开来,只见茂密的藤蔓之中隐藏着一架云梯,一直通往下方。 殷雪歌与桑若对视一眼,桑若知晓林瑞嘉是一定要下去的,便说道:“属下为主子开路!” 说罢,一马当先地顺着云梯往下爬。 林瑞嘉第二个下去,殷雪歌殿后。 她们一直沿着云梯往下走,中间漆黑不见五指。 林瑞嘉很害怕,但是她知道,今天她到了这里,她就一定得走下去。 只因为,她是一个母亲。 她们又攀爬了许久,下方突然有光亮传来。 林瑞嘉看见了一丝希望,三人加快速度,很快下到地面来。 三人看向四周,这里是一个很大的洞穴,简陋的墙壁挂满了上好的红绸,洞穴上方嵌着无数夜明珠,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三人的目光落在最中间的位置,那里静静摆放着一只檀木雕花大床。 正红色的帷幔垂落下来,遮挡住了里面的风光。 林瑞嘉皱了皱鼻子,清晰地闻见了一股异香。 她上前,轻轻掀开帐幔,帐幔里铺着红色的锦被,一位肤白如雪的少女,正闭着双眼躺在上面。 少女很美,是一种很自然很清新的美,透着柔婉,叫人看了觉得十分舒服。 少女的眼睫毛像是坠落的蝴蝶一般,在洁白的面庞上投下两扇阴影,殷红的薄唇微微翘起,仿佛做了香甜的梦,正在为梦里的一切而微笑。 林瑞嘉蹙了蹙眉尖,她看着这个少女,竟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像是太后娘娘。”桑若提醒道。 “是了。”林瑞嘉轻声,眼里有着恍然大悟。 这世上,能够与萧太后生的这般相像的,便只有那位传说中的那位南月公主了。 再看看四周的红绸,这间房是谁布置的,答案呼之欲出。 殷雪歌则走到角落,那里摆放着一座多宝格。 多宝格上,摆满了各种琉璃罐子。 罐子都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盛着的蓝色眼珠。 她盯着那些眼珠,一张宛如透明的雪白小脸很快布满惊恐之色。 她忽然抬手抱住头,似乎是有不好的记忆向她涌来。 她连声说着不要,仿佛那些眼珠是什么恐怖的东西,逼得她连连后退。 林瑞嘉和桑若看过去,她已经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993.第993章 仿佛被屠杀的,是她的族人 她完全无法抑制住哭声,悲伤刻骨的哭声回荡在整个洞穴里,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林瑞嘉和桑若注意到多宝格上的东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得杀死多少人,才能得到这么多瓶蓝色的瞳眸? 殷雪歌依旧抱着头,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裙,她却浑然不觉。 平生,她用尽力气去厮杀。 可今日,她却用尽力气来哭泣。 她想起了一切,那一晚在海国荒岛上发生的一切。 死去的族长爷爷,死去的小小,死去的全部族人…… 林瑞嘉蹲下来,轻轻抱住他的双肩,殷雪歌靠在她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出声,“他们杀了好多人……我好害怕……” 林瑞嘉知晓,她大约是回忆起了从前,于是只得轻声安慰,“不管过去经历了什么,咱们总得往前看,是不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雪歌,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你真好……”殷雪歌擦了擦眼泪,将那座荒岛上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尽管已经听东临火越说过一遍,然而再度从当事人口中听到,林瑞嘉依旧觉得震惊。 她知晓凶手是东临观月。 只是,她不曾知晓,东临观月竟可以残忍至此,竟可以拿活人做实验,竟可以覆灭掉整整一个种族! 她听着殷雪歌的倾诉,仿佛她也置身于那个雨夜,那座荒岛。 仿佛被屠杀的,也是她的族人。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林瑞嘉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悲伤。 仿佛是一滴水,滴落进深蓝色的海洋,在心底洇开一片冰凉,难受得让她也想遗忘这一切。 桑若在一旁,有些纳闷儿。她家主子,向来不是容易动情的人,为何今日,竟会被殷雪歌的情绪感染到这个程度? 两人哭了许久,殷雪歌先止住了哭泣。 她蹙着眉头,从袖袋里取出一方丝帕,给林瑞嘉擦了擦眼泪,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别哭了……” 林瑞嘉紧紧皱着眉,凤眸之中是抹不去的难受。 她扶着殷雪歌起身,好不容易平缓了心中情绪,整个房间却剧烈得颤抖了一下。 一些灰尘从顶上落下,三人对视一眼,桑若轻声问道:“这火山,该不会是要喷发了吧?” 林瑞嘉皱着眉,她对火山并不了解,无法解释桑若的疑问。 而另一边,东临火越等人正顺着地道往前走。 这里很狭窄,仅能容得四个成年男子并肩走过,因此队伍被拖得很长。 东临火越手持火把走在前面,越往前走,洞府的墙壁便越光滑。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因此不曾知晓,后面的人正悄无声息的,一个接一个被放倒。 等到东临火越察觉到不对劲儿时,他的死士已经死了大半。 “停止前进!”他冷声命令。 众人注意到后面的情况,后面洞穴的土地上,全是他们同伴的尸体。 黑鹰等人大骇,这些死士都是高手,不至于被杀这么多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们望着黑黢黢的洞穴,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一点脚步,他们的同伴,全都是被一刀割喉而死。 阿飞朝四周探了探,皱着眉头说道:“主子,这洞穴只有前后两个口,莫非他们是杀了人就退了出去?” 东临火越讳莫如深,单凤眼里也都是深思:“对方也是高手,接下来的路程,咱们必须分外小心。” 他何尝不知前路危险重重。 那些人在山顶上设了这个陷阱,又不断将巨石投落下来,就是逼着她们进入这个洞穴。 很明显,这些人是想将他们一锅端。 可是偏偏,他必须吃这一套。 因为他的女儿,就在这群人手中。 他望着剩下的人,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大约,进口处已经被人封死。 他想了想,命令道:“后面的人,将左手放到前面人的肩膀上,右手持刀。若是身后人有什么不测,立即发出求救声。” 所有人都应了是,队伍再次缓缓向前进。 然而这一次,东临火越却失算了。 这一次袭击她们的,并非是什么高手,而是前后两只朝她们滚来的巨大石球。 他推开身前的死士,双掌运着内力,死死抵住了那块巨石。 队伍后方,三名死士同时发力,也抵住了那块急速滚动的石头。 东临火越手掌转动,紫色的火焰喷薄而出,他竟生生将那石球震成了碎片! 后方死士同时运功,也将石球震碎。 东临火越站在原地,并没有继续往前赶路,而是默立着,右手轻轻放在了腰间的刀鞘上。 黑鹰等人看他如此动作,知晓大约是有危险来袭,也跟着屏气凝神,随时准备拔刀。 洞中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四周安静得能听见几十人心率一致的心跳声。 东临火越半垂着头,长发垂落下来,洞中没有一丝风,那两缕长发在额前静止不动。 他在心中默默数着时间,数到第七瞬时,那垂落的长发猛然向后拂动。 破风声迎面而来,无数黑影涌了过来。 东临火越双手拔刀,双刀往空中架去。 听得一声铮鸣,四把长刀砍在了他的双刀上。 火花四溅,众人清晰地看见,这四个人都身着黑袍,瞳眸是没有感情的蓝色。 就在众人发呆之时,东临火越已经与这些人打了起来。 队伍后方也有无数人涌来,他们灭掉了队伍里的火把,整个洞穴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些黑袍人的眼睛显然早已习惯黑暗,他们的耳力极为发达,借着死士们发出的动作和声音,迅速地判断他们的位置,手中长刀不停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东临火越一个人被四名黑袍人缠住,洞穴太小,根本施展不开动作。 他足尖点地,速度极快地朝前方掠去,夜冥等人紧随其后。 前方的洞府逐渐宽敞起来,终于可以让他们好好与黑袍人过招。 可是他们停下之后,才发现,其他人,一个都没跟上来。 “凤尾,夜冥,阿飞,黑鹰。”东临火越念着四人的名字。 四人背抵着背,刀尖对着外围,眼底都是戒备与紧张。 994.第994章 发现密洞 凤尾薄唇微微翘起:“陛下,这一场大战,我很庆幸跟在你身边,很庆幸咱们五人生死与共。” 天穹上嵌着一颗夜明珠,借着微光,众人能够看到,四周都是黑袍人。 他们的蓝色瞳眸在黑暗之中发出淡淡的光泽,像是某种野兽。 黑鹰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想要说句话活跃一下气氛,结果开口便成了:“夜冥啊,你若是没有恢复相貌,想必你的眼睛也能在夜里这样发光哎!” 夜冥无语,“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东临火越冷笑,长刀的寒光映亮了他冰冷的双眼,他声音低沉,一字一顿:“杀无赦。” 四人不再说话,没等那群黑袍人涌过来,便开始了反杀。 东临火越穿行于这群人里,速度极快,手中长刀仿佛收割性命的利器,毫无感情地将这些人尽数斩杀。 可这些人人数实在太多,没过多大会儿,夜冥等人身上便挂了彩。凤尾稍稍强些,将被包围的黑鹰解救出来,又忙着去救阿飞。 “你们四个走在一起,不要分散了!”东临火越被更多的人包围着,怒吼说道。 他的双刀在空中舞若梨花,因为被他灌注了内力的缘故,竟隐隐散发出紫火的光芒。 双刀与那些人的兵器相碰撞,竟生生砍折了他们的武器,锋利地刀芒扫过,即便与他相隔半米,也被那刀芒所伤,倒地人亡。 夜冥这边,他的脸色很是凝重。他几乎可以判断出,这些人出自与他一样的种族,只是,分化成了失去感情和疼痛的杀手机器。 他的剑砍在这些人身上,他们丝毫不觉得疼痛似的,即便失去了手臂或者腿,也依旧冰冷地挥舞着武器,企图杀死他们。 这样的人,还能够称之为人吗? 天照城西边儿的山谷里,唐岚和天明正费力地穿过草地和溪涧,追着那只虫儿往前跑。 他们跑了许久,走过一片林子时,忽然有踢踏声响起。 两人看去,只见三匹小马驹正兴冲冲朝他们跑来。 “踏风?!”唐岚惊喜不已,那只枣红色小马跑到他跟前,亲昵地蹭着他的脸蛋。 天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黑马,昨晚在山坡上,他们被凤尾叔叔拎下山时,这些马被丢在了山顶。没想到,它们居然还能找到自己。 他又摸了摸兮雨的小白马,看向唐岚,唐岚已经跨了上去,示意他跟上。 两人三马一狼追着那只小虫子,不知跑了多久,最后,那只虫子在一片藤蔓前顿了顿,随即飞了进去。 “他进藤蔓里面做什么?”天明看着地上,颇为不解。 唐岚跳下马,伸手拨开藤蔓,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只非常小的洞口。 雪灵打了个呵欠,在两人身后趴下,盯着那只洞口,寻思着这洞它是真的钻不进去了。 唐岚犹豫了半晌,抬头望向天明:“进不进去?” 天明伸手比了下洞穴的宽度,又比了比唐岚的肩宽,一咬牙:“进!” “好兄弟!” 唐岚拍了拍他的肩膀,望了眼雪灵,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铲子,“洞里肯定比洞口宽,我把这里刨宽一些,让雪灵跟着一道。” 雪灵“嗷呜”一声以示抗议,天明淡淡扫了它一眼,它只得把下巴搁在爪子上,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好累了。 没过多大会儿,唐岚收了铲子,示意三匹小马等在外面,随即率先爬进洞去。 这洞实在是小,跟在天明后面的雪灵一路哼哼唧唧以示不满。 它已经努力将浑身都缩起来了,可是还是爬得好艰难! 洞里很黑,唐岚掏出一只夜明珠,勉强照亮了眼前的路。 洞壁上还有石头突出,看起来很是粗糙。 唐岚轻声说道,“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是一个大工程?有人在里面设计,建造了一座庞大的地宫。工匠怕被杀灭口,于是给自己挖了这条逃生的通道?” 天明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这条地道的确粗糙。 他跟着唐岚往前爬,声音很小,“也许是的吧!” 唐岚得意洋洋,“所以你看,平时多看些志怪小说,也是没错的!” 天明懒得跟他废话,只是专心致志地往前爬。 两人一狼爬了一刻多钟的时间,前方的洞口才逐渐宽敞起来。 雪灵松了一口气,刚刚它一直匍匐前进,累得要死,现在终于可以站起来走了。 洞里很安静,偶尔会有水滴声响起。 两个小家伙从宫里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天,于是决定先停下来休息。 唐岚将夜明珠嵌在洞壁上,天明拿出了两个糕点,分给他,又拿了一块肉干给雪灵。 吃完之后,两人稍作休整,便又继续往前爬。 这条狭窄的地洞,蜿蜿蜒蜒,他们足足爬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头。 地洞尽头是一块很大的方砖,唐岚敲了敲方砖,轻轻一推,那方砖掉落在地,眼前重新明亮起来。 两人往四周看了看,原来这里是一条由石砖铺成的方形地道。 他们跳了下来,唐岚将地砖重新堵上,拿出一柄匕首插在地砖缝里做标记。 他们朝四周看了看,地道两旁点着长明灯,灯光幽暗,两人一狼的影子被倒映在墙壁上,拉得纤长。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道内格外清晰,清晰得瘆人。天明只得脱下鞋子,唐岚也照着做了。他们不知道这条地道将要通往何方,只得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前走。 走着走着,唐岚却突然吃惊地指着墙壁,“那是什么?” 天明看过去,只见墙壁的壁笼里摆放着一只只玻璃罐,玻璃罐里盛着蓝色的东西。 唐岚拿出一只,眼睛贴上玻璃罐,仔细盯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些惊恐,“你瞧,这里面的东西不是眼珠吗?” 天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随着视线所及,壁笼里都摆着这种玻璃罐子。而无一例外,罐子里全是蓝色的一对对眼珠。 唐岚害怕地将玻璃罐子放了回去,紧紧地攥住天明的手,“这地方太诡异了,好可怕!” 天明虽然也怕,可是一想到兮雨被关在这种怪地方,心里的恐惧便驱逐了不少。 他握了握唐岚的手,两人的小掌心都沁出了细汗。 唐岚感受到了他传递来的力量,努力平静下恐慌的心情,紧紧攥起了小拳头。 他是兮雨的未来夫君,既然来了,就不该撤退! 995.第995章 水银为河,黄金为山 “天明,咱们大胆地往前走!管它前方是什么刀山火海,咱们都要闯上一闯!” 两人豪气干云,赤着小脚,大步大步往前走去。 雪灵背着黑金火箭筒,摇着尾巴,极有兴致地跟了上去。 另一边,火山口底。 类似地震的摇晃,持续了几瞬,便停了下去。 林瑞嘉等人扶着墙壁,互相对视了几眼,猜测应该是没事,便又好奇地走到床边。 南月的尸身保持的很完好,乍一眼看上去,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林瑞嘉注意到她身着红衣,可这红衣,分明就是嫁衣的形状。 那衣裙上绣着的层层叠叠的金凤,华美而高贵。 她的脸上还涂着胭脂,唇角微微翘起,仿佛是待嫁的新娘。 桑若有些奇怪:“鹿无尘将南月公主藏在这里做什么?” 林瑞嘉看着南月安详的脸,声音凝重:“大约,是在等待复活的机会吧!” 她提到复活,其余二人都愣了愣。 没等她们再说话,一只洁白修长的手轻轻挑开了不远处的珠帘。 进来的男人,一身红衣,眉间一点朱砂,风华妖艳至极。 他看见三人,愣了愣,随即面色不虞,声音透着低沉:“你们居然能找到这里……” 林瑞嘉盯着他,还没说话,旁边的殷雪歌已经扑了过去,怒吼出声:“你这个混蛋!快告诉我,凶手是谁!” 鹿无尘避开来,削薄的唇掀起一抹冷笑:“你居然恢复了记忆?我以为,他做出来的药人,只有闻见那种特殊的草药香,才能恢复记忆。” 他说着,仿佛是感慨一般,轻声补充道:“到底是血统最纯正的一号,竟然能够冲破记忆枷锁……” 殷雪歌抬脚就向他踹去,“混蛋!” 鹿无尘冷笑一声,直接攥住她的绣花鞋,轻薄地摸了一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既然你们送上了门,我可就不会客气了!” 说罢,广袖轻轻一扬,他的手中立即出现了一柄软剑。 殷雪歌与他大打出手,珠帘被砍为无数截,珠子碎了满地。 两人打着打着,鹿无尘将她引到了珠帘后面。 林瑞嘉和桑若赶过去,只见这珠帘之后竟是一大片地下峡谷! 水银为长河,黄金为山川,夜明珠为日月星辰,这里璀璨耀眼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林瑞嘉抿了抿唇,鹿无尘恐怕是将半生所得,都投入了这里。 鹿无尘站在低地里,一身红衣无风自舞,像是燃烧的火焰般,热烈而又妖艳。 殷雪歌站在高处,她撩起雪白的上衣,从腰间抽出两柄短刀,深蓝色的眸子里都是仇恨。 她知晓这个男人参与了杀害她的族人的事情之中,所以,她必须要杀死这个男人,作为献给她族人的第一份祭品。 空旷的地下世界中,两人正面对峙。 水银河静静流动着,这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林瑞嘉有些紧张,紧紧攥住桑若的手,桑若本想去帮忙,却被殷雪歌大吼了一声:“这个男人,是我的猎物!谁都不准插手!” 她说罢,眨也不眨地盯着鹿无尘。 下一瞬,她整个人化作疾风,手持双刀,以极速掠了过去。 观战的林瑞嘉只见一道蓝色身影袭向鹿无尘,旋即,空气之中传来一声武器碰撞的铮鸣声。 她定睛看去,只见两人的兵器都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崩坏飞出去。 鹿无尘猛地推开殷雪歌,两人的身影上下交叠,红色与白色,紧紧纠缠在一起。 空气之中,不断发出兵器碰撞的火花,晃亮了两人凌厉的双眼。 这一场战斗,是背水一战,是殊死一战,是用尽生命,捍卫各自荣耀的一战! 这是一场男人与女人的战争,是种族之间的殊死相搏! 成王败寇,输掉的人,代价是生命! 他们的身影快得肉眼无法捕捉,林瑞嘉只能听见不停传来的武器相撞声。 她的凤眸默然地注视着这一个奇异的地下世界,水银浇筑的河川,黄金和碧玉铸成的山峦,黑玉片延展开的巨大苍穹,明珠嵌成的日月星辰,这是一个美丽华贵至极的世界。 却也是一个冰冷至极的世界。 水是死的,山是死的,日月星城是静止不动的,连华丽屋子里那个美丽的公主,都是没有生命的。 鹿无尘他倾尽所有,就是为了铸造这样一个冰冷的没有生命的世界。 他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不与人说话,陪伴着他的,是那具早已没有意义的尸体。 这样的人,何其可悲! 而另一边,东临火越五人,正穿梭于那些黑袍神秘人之中。 除了东临火越和凤尾,其余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黑袍人死伤大半,然而剩下的小部分,数量却也不可小觑。 凤尾护住三人退后,所有的黑袍人都涌向了东临火越。 眼见着他被严严实实地包围住,凤尾一颗心提了起来。 他正要去帮忙,却见黑色人群之中,紫光闪烁,两柄长刀泛着紫火,生生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血光四溅,无数黑袍人倒地而亡。 东临火越的紫衣全都染上了鲜血,那张妖艳美丽的脸上,密密麻麻全是血点,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仿佛是地狱修罗般,手持滴血的长刀,傲然立于黑袍人之中。 凤尾松了口气,却见所有的黑衣人都举起长剑或长刀,不要命一般砍向东临火越。 他的薄唇勾起一抹轻笑,单凤眼之中,尽是王者的蔑视。 他的左脚脚尖蹭了蹭地面,以其为轴心,旋转360度,刀尖所及,那些黑袍人的脖颈之上,都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血线。 不过眨眼的功夫,第一波涌来的人便悉数倒地而亡。 这样的东临火越,就是浴血而战的修罗,毫无感情,没有怜悯,此时他的心,只是一颗简单而残暴的杀戮之心。 凤尾四人退到旁边,双眸紧紧盯着他的招式。 人生在世,这样的战斗场面,并不能常常有看见的机会。 东临火越似是感觉到他们在学习,薄唇扬起,大喊道:“都看好了!” 996.第996章 找到兮雨 随着他话音落地,他整个人宛如一柄利剑出鞘,直冲云霄,紫衣飞扬。 所有的黑衣人都抬头看他,蓝色的瞳眸,在黑暗之中发出暗淡的光芒。 他从空中急速旋转而下,双刀交叉在下方,每个人都听见了兵器摩擦的声音。 那些紫色火焰,被灌注于刀身之上,随着他下落的惯性,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两柄双刀被甩了出去,一些黑袍人避之不及,紫色的火焰,烧到了他们的衣袍上。 他们脱下黑袍,可那火焰仿佛附骨之蛆,直接烧到了他们的肌肤。 这里没有水,他们只能在地上打滚,以求扑灭火焰。 可是东临火越做出的火焰,又岂是那般好扑灭的? 一传十,十传百,这片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递到了每个黑衣人的身上。 他们发出痛苦的哀嚎,在地上连连打滚,满脸都是痛楚。 在一旁观战的四人同时张大嘴巴,显然没想到,他们主子的功夫竟已厉害至此! 东临火越站在火海之中,一身紫衣与火共舞。 他发顶的紫玉冠不知何时丢了,黑发飞扬,整个人,宛如从火焰之中孕育出的战神。 这一刻,四人都无可避免的对这个男人产生了臣服之心。 这样的男人,值得他们誓死效忠,值得她们生死与共,值得成为凌驾于这个国家的帝王! 东临火越缓步走出火焰,将双刀别在腰间,把手伸给坐在地上的阿飞,“起来。” 阿飞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四人一起朝他拱手,“陛下神武,属下佩服!” 他淡淡一笑,继续朝前走去。 前方的路依旧黑暗,不过平安了许多,再没有人过来袭击,也没有任何机关陷阱等东西。 再往前走,前方出现了一片树林,东临火越看过去,这些树全都是和洛城地下一模一样的那种树,只是略微小些。 他们没有多做停留,快步穿过密林,眼前的景色彻底开阔起来。 这是一片盆地,盆地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八卦罗盘。 罗盘的正中央,蓝色的火焰正熊熊燃烧,照亮了罗盘上的各种诡异符文。 罗盘有八角,每一角上,都站着一名黑袍人。 而蓝色火焰的正中间,影影绰绰有着一个人影。 几人对视了一眼,东临火越猜测,这个火焰之中的人,便是这里真正的主子了。 他大步走过去,罗盘八角上站着的人,面色平常,似乎对他的到来一点都没有感到诧异。 亦或是说,这些人,早已没有感情。 众人在罗盘外站定,蓝色的火焰里陡然发出一声长啸,那个人影,缓缓的从火焰之中走了出来。 另一边。 这条方形的地道仿佛永无尽头,唐岚和天明走了半个多时辰,还是停留在这条地道之中。 这里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安静的诡异。 最后,还是雪灵忽然停下来,用爪子轻轻拍打着地面。 它的鼻子一皱一皱,似乎是感觉到了下方有什么东西,伸出爪子使劲的刨那块地砖,不停发出咕噜声。 唐岚与天明对视一眼,在那块地砖前蹲下。 雪灵实在是刨不开地砖,只得让开位置,在旁边趴下来。 天明摸了摸它的脑袋,它的尾巴兴奋地摇晃着,仿佛地砖下方藏着什么好东西。 唐岚拿出铲子,探进了地砖缝隙里。 他轻轻一撬,地砖便被撬了上来。天明扳住地砖,轻轻将它拿开。 两人趴下去一看,原来这条地道竟是悬在半空之中的。 地道下方,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被绑了手脚,独自躺在大床上,正是兮雨。 兮雨的嘴巴里,还被塞着一块布,她看见上方的两人,又惊又喜,呜咽地大喊起来。 唐岚和天明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得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只得先行放下地砖,耳朵贴了上去。 两人只听得下方响起开门声,随即便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你在叫什么?” 兮雨嘴里的破布似乎被拿开了,她的声音透着害怕:“我……我渴了……” 下方的房间里,那名女子赫然便是南楚了。 她从桌上倒了一杯水,兮雨咕噜咕噜喝完,南楚看了她一眼,“我虽认识你的母亲,可也有效忠的主子。你暂且先委屈几天,若是那个人肯大发善心放过你,我自然会送你出去。” 她说着,转身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时,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怕是到时候他即便放了你,你也活不成了。” 她说着,从外面锁了门。 地道上方的两个小家伙再度搬开地砖,这次他们多挪开了几块,确保宽度能够让他们钻得下去。 唐岚从包袱里取出绳索,一头拴在雪灵的脖子上,一头放了下去。 他和天明顺着绳子往下爬,轻手轻脚解开兮雨身上的绳索,拿开她嘴里的破布。 兮雨又惊喜又害怕,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看着唐岚的手势,卯足了吃奶的力气,顺着绳子往上爬。 唐岚殿后,正要往上爬时,上方天明的脑袋却撞在了天花板上,发出咚一声巨响。 三个小家伙吓得要死,而门外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门被推开,南楚清晰地看见,床上的兮雨不见了踪影,半空之中,正垂着一条绳索。 她刚要喊人,唐岚从门后窜了出来,一板砖将她敲晕。 天明迅速从门后拉上锁,三个小家伙再度行动,几乎是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 他们走后,倒在地上的南楚缓缓睁开眼,眼中神色莫辩。 “当初你代我嫁给东临长锋,今日我放走你女儿,也算是报了你的恩。” 她说罢,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天花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脱掉了身上的长袍大袖。 她的里面是一身黑色劲装,她一脸漠然地将长发挽起,身形一动,已然消失在原地。 而火山口里的盆地之中,殷雪歌弓着身子站在不远处,一只白色衣袖被截断,露出玉藕似的手臂。 她的一身白衣全都是血,微微朝地面啐了一口,吐出来的,也都是污血。 997.第997章 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她海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鹿无尘,大口喘着粗气。 她依旧保持着双手持刀的模样,弓着背的戒备模样,仿佛是一只被激怒的猫。 鹿无尘的情况稍稍好些,红衣虽已成了深色,可面色却依旧如常。 他手中的软剑在空气之中发出铮鸣声,仿佛有了生命般,正迫不及待想要去品尝鲜血。 他冷笑了声,无论如何,今天他是一定要活下去的。那个人答应过他,只要成功,便会分一粒给他。 到时候,南月就可以醒过来,就可以陪着他一辈子了。 他转了转手腕,妖艳的瞳眸里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下一瞬,红色的身影已经朝前方弹射而去。 速度之快,饶是一旁的桑若,亦只能观察到一道道红色残影。 对面的殷雪歌用尽力气长喊了一声,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滑落。 她盯着急速掠来的鹿无尘,那双海蓝色瞳眸之中,仿佛燃烧起了火焰。 “铿——!” 鹿无尘的剑袭向她的腰间,她迅速垂手,双刀转了方向,与那柄软剑重重撞击到一起。 鹿无尘的剑乃是名剑,殷雪歌的刀却不是名刀。 两人近身搏斗,明明该是长剑落于下风,可实际情况却是殷雪歌被鹿无尘完全压制,只能够勉强防御,无法进一步进攻。 她的刀刃上都是豁口,不再锋利的刀,在面对鹿无尘凌厉攻势时,只能用刀背来防御。 鹿无尘冷笑一声,身子贴着殷雪歌滑过,声音魅惑而冷情:“到此结束了!” 他话音落地,那柄软剑从背后贯穿了殷雪歌的小腹。 殷雪歌站在原地,盯着远处灌满水银的长河,鲜血汨汨从她口中和小腹流出。 她整个人仿佛是从血池里走出来的,鲜艳的红色在她身上看起来无比明晰可怖。 绳结散开,她蓝色的长发飞扬起来。 鹿无尘恶意地转动剑柄,仿佛要搅烂她的五脏六腑。 殷雪歌手中的短刀,掉落在地。 “雪歌!” 上方,林瑞嘉和桑若惊慌失措,同时大喊了一声。 “别叫了,她已经听不见了。”鹿无尘挑起细长的眉,眉间的朱砂痣愈发妖艳魅惑。 他抽出剑,殷雪歌大睁着海蓝的眼睛,缓缓倒在了地上。 她的背后,蓝色的长发沾染上了血珠,美丽却诡异。 鹿无尘漫不经心地转向林瑞嘉她们,从袖袋里取出一方丝帕,动作缓慢而优雅地将剑身擦拭干净。 “下一个,谁要来试试?”薄唇微启,他呵气如兰,仿佛是在对情人说悄悄话。 “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林瑞嘉望了一眼地上的殷雪歌,声音低沉地问道。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鹿无尘笑容美艳,“那个人?不不不,他并非我背后之人。我与他,乃是合作关系。” 他说着,优雅地扔掉帕子:“看在你们就要死的份上,告诉你们也无妨。 “东临观月,想必你很熟悉。在他年少之时,他身子孱弱,是一位叫封药的男人,长期待在他身边,替他调理。” “封药医术高明,不仅成了东临观月身边的调养师,更成了指点他的幕僚。东临观月在他的帮助下,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一点一点,对东临火越生出反叛之心。封药将长生不老的理念,一点一点烙印进他的心里。使他根深蒂固地相信,人,是可以实现长生的。” “后来,封药离开了东临观月的身边,出去云游四海,并收了两个徒弟。”他笑容玩味,“田阳雪和南楚这两个人,想必你很熟悉。” 他的背后,殷雪歌轻轻动了下手指。 林瑞嘉眸光微动,又听得他继续往下说,“封药来历神秘,即便是我,也无法得知他的从前、过去、来历。甚至,探听不到有关他身份的任何讯息。” “我只知道,他培育出了一批身体机能和战斗力都强于正常人的人种,他们的瞳眸和头发都是蓝色的。他按照血统的纯正给他们编号,从1号到700号,整整七百个人。” “他不停地研究这些人,企图进一步提纯他们的血液,使他们获得永生的能力。他牺牲了无数人,终于得到一个配方。” “就是海国玄秘宝塔顶层,墙壁上的那个秘方?”林瑞嘉问。 “不错。”鹿无尘笑容迷人,“那座玄秘宝塔,也曾是他炼药之处。我后来追过去时,他已经离开,并且刮走了最关键的一件秘方。我在那里住了半个月,却无法参透最后一件秘方,到底是什么。” 林瑞嘉冷笑:“现在,你知道了吗?” “木家女儿的血。”他含笑盯着林瑞嘉,“东临观月对你做的那一切,你可恨他?” 林瑞嘉漠然地望着他:“我恨不恨他,与你何干?” 鹿无尘低低笑起来,“果然是个倔强的女子……” 林瑞嘉咬了咬唇,将心中最大的疑惑问出了口:“为何木家女儿的血,可以成为最后的一味药?” “因为——”他拖长音调,身影一动,已至林瑞嘉面前。 桑若刚要拔剑,他的软剑已经架到她的脖颈上。 桑若看向林瑞嘉,林瑞嘉盯着他的眼睛:“因为什么?” 鹿无尘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薄唇贴近她的耳垂,喷吐出几丝热气:“你外祖母再往上数三代,是一个叫木婉儿的女人。殷雪歌与她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她,是封药创造出的皇女。她的血统,才是最纯粹的。只是可惜,后来给她逃了……” 林瑞嘉眼睛一眨不眨:“我的外祖母若是还活着,早已是花甲之年。再往上三代,可近百年。这种种时间加起来,是一百六十年。难道封药在一百六十年前,便已经活着,并且开始计划长生不老吗?” 鹿无尘贴着她的耳垂,薄唇含笑,“你以为,我为何要与他合作?” 林瑞嘉愣了愣,封药他,活了这么多年吗? 可是,怎么可能? 另一边,地下盆地之中。 地面上,一只巨大的八角罗盘横亘在中心位置。 罗盘直径足有十米宽,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一只骨节分明、苍白修长的手,从火焰之中伸了出来。 998.第998章 所谓奇迹 从火焰里走出来的男人,身着黑色袍子,蓝色的长发在脑后扎了起来。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若是忽视掉脸上的阴鸷,眼里的沧桑,他看起来还算得上英俊。 “你居然能够走到这里……”那个男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低低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在东山那边时,就已经死了。” 东临火越冷笑,“你未免太看轻我。你是谁?” 男人背负双手,“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今日,将有幸见证到历史上最伟大神药的诞生。” 他说着,面容有些痴狂,双手托着那蓝色的火焰,“昔日,周穆王曾向西王母求取长生不老丹药,秦始皇游离四方召集方士,最终目的也是长生。历史上,诸多帝王都在追求长生,可长生之术,最终却只能在我手中实现!” 他说着,十分激动,声音嘶哑地大喊:“将那个女孩拖出来!” 罗盘一角的人立刻去办了。 东临火越猜测,他口中的女孩便是兮雨,于是并未采取行动,只是站在旁边静静等待。 男人注视着火焰,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大笑,令人胆寒。 过了一会儿,黑袍人回来,却是有些沮丧,轻声附在那个男人耳边一阵低语。 那个男人吃了一惊,一双眼像毒蛇一般盯向东临火越,“你们居然劫走了那个女孩?!” 东临火越眼里掠过暗光,兮雨被人救走了? 只是不知,这救走兮雨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想着,心里很不安。 他很想弄清楚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可是,对兮雨的担心大过了他的好奇,他抬手示意撤退。 然而这个男人哪里肯放他离开,他身形一动,整个人已经掠向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转身,被迫招架他的攻势,这个男人几乎发疯一般地攻击他,招招致命。 他的功夫很高,东临火越渐渐落了下风,一旁的凤尾等四人想上前帮忙,却被剩余的几名黑袍人给拦住。 一时间,两拨人马对打了起来, 而罗盘中的蓝色火焰越烧越高,冲天而去,仿佛下一秒,便会冲破头顶的土地,直上云宵。 方砖铺成的地道里,三个孩子,几匹狼,正紧张兮兮地往前走。 唐岚的方案是按照原路撤退,那只小洞口并未被封住,可见就是逃生的通道,应当没什么人知道那条路。 然而三人没走多久,却听见了身后传来大片的脚步声。 三人不觉加快了脚步,卯足了劲儿往前跑。 兮雨跑得太急,两只脚不小心绊在了一起,一下子摔倒在地。 她痛得要死,眼泪都流下来了。 唐岚和天明看了眼后方,两人一人抓起兮雨的一只胳膊,拽着她往前跑。 兮雨知晓现在分秒必争,顾不得流泪,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眼见着那面做了标记的洞口就在前方,三人快速冲了过去,拿开那面可以活动的砖块。 雪灵钻了进去,天明和唐岚又将兮雨塞了进去。 唐岚示意天明先走,天明钻进去之后,唐岚看了一眼追来的人,也连忙钻进洞中。 那些黑袍人停了下来,洞中的天明等人只听得骨骼的吱吱声,回头看去,只见这些高大的人竟缩成了很细很细的样子,手脚迅速地爬了进来。 三个小家伙害怕得要死,他们从没见过这样诡异的缩骨功! 兮雨紧紧抓住天明的衣袖,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忍不住大哭出声。 唐岚急中生智,示意最前方的兮雨将雪灵背上的那只黑金火箭炮解下来。 兮雨费了老大力气,才和天明一起将火箭炮推给唐岚。 唐岚拉了栓,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黑袍人的手已经朝他伸了过来。 天明猛地趴在唐岚身上,手中那把寒铁铸造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扎进了黑袍人的掌心。 那黑袍人吃痛,却未曾停下动作,双手化作利爪,猛地插向天明的脖子。 兮雨尖叫一声,捂住双眼,不敢再看多看一眼。 说时迟那时快,狭窄的地道之中,只听“砰”的一声,黑金火箭筒发射了一枚火药,在近距离穿破了黑袍人的心脏,继而爆炸,将黑衣人炸得血肉分离。 火箭筒的后坐力很强大,唐岚刚发射完那一枚炮弹,就被后坐力推向后方。 连带着天明和兮雨,都冲到后面不少距离。 后面的黑袍人踏着前一个人的尸体往前爬,唐岚缓了一会儿,三个人表情都有些呆滞。 刚刚的爆炸声,把他们的耳膜都快要震碎了。 眼见着他们的手又伸了过来,唐岚回过神,兴致勃勃的又开始拉栓发炮。 狭窄的地洞里,接二连三的炮响声响起,整个地洞都是灰尘和尸体。 可那些黑袍人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前赴后继。 天明等人一边往后撤退,一边拿大炮攻击他们,整个地洞轰然作响。 天明看了看后面不多的黑袍人,阻止了唐岚再次发射火箭炮,“你再这么打下去,洞都要塌了。” 唐岚的耳朵嗡嗡作响,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天明揉揉耳朵,跟着大喊:“别再发射了,洞都快塌了!” 唐岚望着洞中弥漫的灰尘和纷纷落下的土块,只得抱紧了发烫的黑金火箭炮,停止了攻击。 天明和他一同将火箭炮往洞外拽去,他们与黑袍人的距离再次缩小。 雪灵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境地,它转过身,在逼仄狭小的地洞里,踩着兮雨天明和唐岚的后背,发出一声长嚎,龇牙咧嘴,猛地扑向那些黑衣人。 唐岚见状,连忙趁机将火箭炮筒背到背上:“快撤退!快撤退!” 三个小孩手忙脚乱的往洞外爬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火山口,地底。 鹿无尘盯着林瑞嘉,林瑞嘉的那双凤眸之中都是不信。 他轻笑出声,“曾经我也是不信的,可是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的容貌始终都是那样。林瑞嘉,这个世上有很多奇迹,并不是一句不相信,就可以抹去的。” 999.第999章 盛世婚宴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他身后,却只是一瞬,又很快收回。 “容貌不变,并不能说明问题。也许,他是衰老得比较缓慢呢?” 鹿无尘一脸慵懒:“你不信,我也无法。不过,今日你们来了不该来的地方,得留下些东西,才行。” 他说罢,转头朝桑若魅惑一笑:“你们的命,便留在这里吧!” 他手腕用力,正要下手,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嘶吼。 殷雪歌浑身是血地站了起来,冲着他大吼一声,弯腰从靴子里拔出了那两柄最锋利的匕首,身形一动,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他。 鹿无尘还没来得及转身,那两柄匕首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 其中一柄,甚至连根没入他的心脏。 他的表情很呆滞,垂下头,清晰的看见那两柄凸出的锋利刀尖。 他忽然笑了。 笑得苦涩,笑得茫然,笑得风华无限。 殷雪歌目露狠色,将匕首又往里推了推:“你总得为你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她说罢,猛地抽出匕首。 鹿无尘倒在了地上。 殷雪歌摇摇欲坠,林瑞嘉和桑若连忙扶住她。林瑞嘉伸手捂住她还在流血的胸口,满脸都是焦急和慌张。 殷雪歌仰头看着嵌满夜明珠的穹顶,樱唇浮起一抹浅笑。 她大口呼吸着,声音断断续续,沾满鲜血的小脸上,满是笑容:“我是一号……我是一号啊……你们所谓最厉害的……一号,总不能,叫你们失望……是不是……” 她说着,大口大口吐出鲜血。 林瑞嘉的眼泪立刻掉下来了,“别说话了!雪歌,你撑着点……” 她揩了一把眼泪,桑若的双眼之中也蓄了泪:“属下刚刚看见屋子里有药箱,这就去拿过来!” 她很快捧来药箱,林瑞嘉帮殷雪歌包扎了伤口。 殷雪歌喘着气,抬袖擦了把眼泪和小脸上的血,声音还在发颤,“我很快就能恢复,继续往前走吧!” 她说着,松开林瑞嘉和桑若的手,颤颤巍巍往前走 桑若担忧地看向林瑞嘉,林瑞嘉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她刚刚为殷雪歌包扎时,她胸口的伤竟已经开始愈合。 她猜测,这也许是殷雪歌体质异于常人的原因。显而易见的是,这对殷雪歌的恢复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 主仆三人继续往前走,前方是一条横亘的水银河川,一座精美的拱桥横跨其上,蔚为壮观。 她们走过拱桥,前方是一片密林,林子里的树全都枯死了,一条羊肠小道贯穿其中。 每隔三四米,羊肠小道的路边就有两座对面而立的石柱,石柱里点着灯火,可以清楚的看见四周的景色。 三人毫不犹豫的踏上了小道。 而倒在地上的鹿无尘,手指动了动,他勉强睁开眼缝,张着嘴呼吸,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视线所及,是火山口底下的屋子。 他缓慢地朝屋子里爬去,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印子。 他浑然不顾疼痛,无论是眼里还是心里,都只有屋子里床上的那个女人。 他勉强爬进了屋子,双手扶在床榻上,身后全是血迹。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南月的脸蛋。 那只手沾满了鲜血,将南月的脸都染成了红色。 他喘着粗气,另一只手捂住胸前的伤口,试图阻止血液太过快速地流出来。 他勉强爬到床上,倒在南月身边。 他注视着南月紧闭的双眼,她的唇角微微翘起,一切都是那样安详。 他笑了,轻轻为南月整理头发,“对不起……说好了,要将你救回来,可我却食言了……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却还是失败了……” 他喘着气,这几句话说完,仿佛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 他握住南月的手,那张妖艳的脸上,既有遗憾,又有满足。 “你没有活过来,真好。” “我就要死掉了,真好。” 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红色的檀木雕花大床上,鲜红的帐幔微微拂动。 他们并肩躺在床上,都身着红色的衣裳,有花瓣从火山顶飘零而下,落了满室,仿佛是在庆祝一场盛世婚宴。 林瑞嘉主仆三人穿过。羊肠小道,前方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前面是一片盆地,盆地正中央,巨大的蓝色火焰冲天而起,壮观而磅礴。 十几道身影纠缠在一处,最为醒目的,乃是罗盘上那一对纠缠的身影。 林瑞嘉看清了那个穿紫衣的人,忍不住高喊出声,“越哥哥!” 东临火越略一分心,那个人的手掌,便打到了他的胸口。 他被拍落在地,口中吐出一口血来。 那个人没再管他,只是站在蓝色火焰前,蓝色瞳眸里,倒映着跳跃的火焰。 林瑞嘉看过去,只见火焰之中,缓缓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有着一头黑发,温润的单凤眼紧紧密闭着,眉眼之间,都是柔和。 她愣了愣,东临观月? 三人大步跑了过去,她扶起东临火越,抬头看向那面平躺着的罗盘,凤眸之中都是不解。 东临火越啐了一口血,紧紧盯着那个似癫若狂的男人,凤尾等人都撤了过来,一同看向罗盘。 那蓝色的火焰仿佛没有温度,就这么静静燃烧。 那个男人冲着东临观月的尸体,高高举起双手,大声呢喃着众人听不懂的话。 那种虔诚的姿态,仿佛是巫师在对着圣物,吟诵某种诡秘的咒语。 东临火越一把握住林瑞嘉的手,“他在提炼东临观月的尸体。” “什么?”林瑞嘉吃惊,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东临火越双眸眨也不眨,“东临观月,只是他利用的工具。或者说,药罐。” “他欺骗观月,让他深信,只要找齐那些配方,就可以实现所谓的长生不死。观月的求生之心比任何人都要强烈,他不惜一切,想要实验这个配方。所有的药,都被他一一找齐,”他说着,转向林瑞嘉,眼里有着刻骨的柔情,“甚至,还包括你。” “只是,观月并不知晓,那份药方,本身就不是完美的。它需要一个人体来做药罐,用生命来祭祀这一味药。” 1000.第1000章 祭祀品·南楚之死 “观月,他其实只是这个人推出来的牺牲品。或者说,祭祀品。” 林瑞嘉盯着那个癫狂的那人,后背不觉起了一身冷汗,“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东临火越摇了摇头,“我与他打斗之时,他说他是药疯子。” 林瑞嘉愣了愣,当初发现林七月身上被终有折颜秘药时,她曾听鹿鹿提起过这个人。 可是,这个人不是几百年的人吗? “也许,他在自己身上实现了某种能够延续生命的秘法。”东临火越声音很轻。 “这是逆天而为。”林瑞嘉蹙眉。 “是啊,逆天而为。可任何逆天而为,都会付出代价。只是不知,他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东临火越轻声。 蓝色的火焰燃烧得愈发热烈,封药围着火焰跳着奇异的舞蹈,满嘴都是别人听不懂的话语。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身,阴鸷而残忍的目光落在了林瑞嘉身上。 林瑞嘉一怔,眨眼间,封药便迅速朝她掠来:“木家的女儿,该是你牺牲的时候了!” 东临火越猛地将林瑞嘉推到身后,与封药战斗在了一起。 封药的功夫出神入化,东临火越只能勉强招架。 桑若等人都提剑加入了战斗,可封药就像是夜叉一般,在他们之中穿行自如,这些人根本伤不着他分毫。 东临火越的短匕好不容易划伤他的胳膊,他却狞笑着,那只胳膊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坐在林瑞嘉身边的殷雪歌愣了愣,低头望了眼小腹上的勉强愈合的伤口,这个男人,比她更加厉害…… 她盯着这个男人,心里,忽然又升起了恨意。 海蓝色的瞳眸里,有情绪不断变换。 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还是有着黑色头发和黑色眼睛的。 她和一群一般大小的孩子,被人关了起来,整整两天两夜,水米未进。 后来,这个男人出现了,手中拿着散发出异香的药丸,一一给他们吃了下去。 不过三天的功夫,他们的容貌和体质就开始发生变化。 他们比常人更强,可一部分人,却失去了常人的感情。 一些人没有了感情,被这个男人全部带走,大约是训练成了杀手机器。 还有一些孩子,包括她在内,被送回了大人们身边。他们还有感情,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再不能像普通人那般,光明正大出现在大街闹市之中。 因为,他们已经被夺去了作为正常人可以拥有的外貌。 殷雪歌抚摸着小腹,双眼紧盯着那个男人,眼睛里尽是寒光。 她从后背拔出贴身的一柄长刀,正要冲过去,林瑞嘉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是上去找死?!” 殷雪歌挣开她的手,“你的先祖逃了出来,可还有很多人都没有!幕倾城,我要杀了他,我要为族人报仇!” 她说完,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战斗圈内。 林瑞嘉蹙着眉尖站在原地,封药被众人包围,终于勉强打成平手。 林瑞嘉的目光忽然落在罗盘边,只见一个敏捷的女子站在罗盘上,乌发高挽,面容清秀却冷漠。 南楚? 南楚将手伸进了那道火焰里,紧紧握住东临观月的手,将他从火焰之中拽了出来。 东临观月的身子刚暴露在空气之中,不过转瞬的功夫,他的身体竟化作了尘埃! 南楚一脸漠然,伸手接住了那些飘零落下的尘土,声音透着冷意:“你一生都被人束缚,乃是真正的可怜人。你说,你这一生自始至终想要的,是自由。” “是啊,你那么聪明,你早就知道,我师父的真正目的。你早就知道,你不过是他的一个药罐。” “只是,你还想要活下去,你还想要挣脱他的束缚,获得你想要的自由……哪怕只要那一点点的希望,你也拼了命去尝试。” 她说着,不觉笑了起来,“人说飞蛾扑火是自取灭亡,可我却知道,寒夜里那一点温暖,值得用生命来换。” 南楚的瞳眸里尽是回忆,当初那个少年,是她年少所爱,她宁愿舍弃南疆刺史大小姐的身份想要和他在一起,可是他却偏偏死于非命。 而现在这个男人,是她一生所爱。 他懦弱至极,却也勇敢至极。 他令人恨得牙痒,却又让人禁不住地怜悯。 他尝试那份逆天而行的禁药,他比普通人更加刻苦用功,只因为他想要活下去,想要得到自由…… 南楚的瞳眸之中,逐渐弥漫了水雾。 她还记得,那一天黄昏,天色渐晚,满城微雨,她打着伞在林瑞嘉的寝殿外等他。 她透过窗户看进去,只见他转身欲走时,却又回头对幕倾城说道,倾城,我只是想要自由…… 彼时幕倾城并未懂他的话,可站在窗外的她,却很清楚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转向林瑞嘉,语气冰冷“我放走了你女儿,欠你的人情,算是还了。” 林瑞嘉张了张嘴,想要说“谢谢”,却又觉得说了反而生分。 封药被人纠缠,眼角余光注意到罗盘上发生的一切,不由大怒。 他浑身散发出凌人的气势,下一瞬,他猛地震飞了周围的人,身形一动,已然来到南楚身边。 南楚转向他,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伸出手,一把掐住南楚的脖颈,满脸都是狰狞:“你居然,你居然破坏掉我的药罐……” 他手中发力,南楚被他掐着脖颈拎了起来,脚尖已然离开了地面。 她双手抱住封药的手,低头看着他那表情恐怖的脸,声音依旧冷漠:“师父……你最不该做的,就是拿他当你的药罐——” 她话未说完,猛然发出一声惨叫,封药手中的火焰蔓延到她身上。 他松了手,眸光冰冷地看着南楚在地上剧烈而痛苦地翻滚。 “阻止我的人,都得死。” 他声音嘶哑,蓝色的瞳眸毫无感情:“阻止我长生,阻止我成大业的人,都得死!” 那火焰燃烧得愈发猛烈,不过几瞬的功夫,南楚竟活生生化作了灰烬! 1001.第1001章 你与她,生得真像 林瑞嘉的心猛地颤了颤,这个男人,好狠毒! 东临火越等人从地上爬起来,一齐朝那边看去,那个男人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了林瑞嘉身上。 他发出几声狞笑,幽暗的地下世界之中,分外清晰。 下一瞬,他猛地朝林瑞嘉掠来:“铸造长生,与我一同创造奇迹!” 林瑞嘉往后退了几步,东临火越挡在她身前,手腕生生挡住了封药的手爪。 他的手腕上出现了十个指印,血液汨汨流出,紫衣上尽是破洞。 “越哥哥!”林瑞嘉大喊了一声, 东临火越薄唇扬起,一双单凤眼盯死了封药,妖美的脸上,笑容里带着几分挑衅,“我不管你这个怪物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我绝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女人!” 他说罢,身影化作一道紫火,以极速向封药冲撞过去。 “不自量力!” 封药满脸不屑,力量汇聚于他的双手,东临火越的长剑袭来,他竟生生地用手握住了那柄剑! 众人只听到一声脆鸣,那柄好剑生生地折成了两半! 众人大惊,下一秒,封药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去死吧!” 他的手掌猛地拍到了东临火越胸前,东临火越吐出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重重撞倒在地面。 林瑞嘉连忙奔过去扶起他,“越哥哥,你伤得重不重?” 东临火越吐出一口血,盯着封药,脸上的笑容愈发玩味,“我总算知道,观月的功夫是跟谁学的了。” 凤尾等人没再犹豫,一起朝着那个男人冲了过去。 这个男人恐怖如斯,即便团结他们所有的力量,也不一定能够打败他。 可无论如何,总得一试。 然而不过十个回合,阿飞、黑鹰、桑若、夜冥,都被震飞了出去。 凤尾和殷雪歌勉强与封药相战,封药仿佛是起了戏耍之心,“你这个蓝头发的女娃娃,也曾是我的实验品吧?” 殷雪歌一听,更加怒不可遏,手中招式凌厉,“什么实验品!姑奶奶是来送你上西天的!” 封药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他毫不留情,尽管手中没有兵器,可那双利爪,即便对上千年寒铁铸造的短刃,也丝毫不落下风。 殷雪歌几乎是拼了命,只是可惜,实力悬殊实在太大。 她甚至还未给封药造成任何伤害,就被一掌打飞,轰然倒地。 尘土四扬,林瑞嘉奔过去将她扶起,凤眸之中都是担忧。 殷雪歌挣开她的手,呕出一口血,以剑撑地,还想要上去战斗。 只是可惜,还没等她爬起来,凤尾的身影便朝这边飞了过来,又将她重重撞倒在地。 他们二人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倒在地上,半响都没有动弹。 封药的皮靴踏在地上,一步一步朝林瑞嘉走来。 他的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林瑞嘉不停地往后退,凤眸之中有着惊恐。 “呵,木婉儿的后代……” 他的声音嘶哑,语气之中带着嘲讽,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盯着林瑞嘉的脸。 林瑞嘉同样直视着他,双手放在背后,暗自握紧了一把匕首。 封药盯着她,深蓝色的瞳眸微微一动,脸上的癫狂逐渐平静下来,“像……真像……你与她,生得真像……” 他说着,一把抓住林瑞嘉的肩,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仿佛是在抚摸他的情人。 他的瞳眸里都是认真,林瑞嘉清晰地看见,他的瞳眸之中,倒映着自己的脸。 她想要往后退,可惜他的利爪就像是铁钳一般,紧紧箍住了她的肩膀,容不得她退后半步。 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奇怪起来。 林瑞嘉蹙起眉尖,这种感觉很诡异,就好像是封药在透过她,注视另一个女人。 是那个叫木婉儿的先祖吗? 凤眸之中流光暗动,下一瞬,她猛地听见东临火越的大喊:“别碰她!” 银色的刀刃闪烁着寒光,迅速朝这边飞来。 封药,轻轻抬手,两根手指便夹住了那柄短刃。 他侧头看去,东临火越浑身是血,一手拎着一柄长刀,黑发与紫袍无风自舞。 东临火越喘着气,忍受着身上伤口撕裂的疼痛,整个人化作一柄利剑,向封药发起了攻击。 封药一把推开林瑞嘉,不过十招的功夫,东临火越就被重重踹倒在地。 封药毫不留情,一脚重重地碾压到了他的脖颈上。 林瑞嘉猛地扑过来,那柄匕首闪烁着寒光,刺向封药的脚踝。 封药眸中掠过暗光,轻轻抬脚,便踹飞了她手中的匕首。 林瑞嘉紧紧抱住东临火越,他握着她的胳膊,两人依偎在一起。 林瑞嘉的眼中忍不住流下泪来,声音缠绵,“越哥哥……” 东临火越抱紧了她,如今他的人几乎已经全部失去了战斗力,而眼前这个怪物,仿佛刀枪不入。 即便受了伤,也能在眨眼间痊愈,这与不死之身有什么区别? 林瑞嘉抱紧了他的腰,“越哥哥,若是今天死在这里,我也是无悔的。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就是遇见你,爱上你。” 东临火越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脸颊亲昵地蹭着她的面颊,“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是爱上你,是娶你。最遗憾的,是不能同你白头偕老,一起走到最后。” 他说着,单凤眼里也流下了泪水。 封药静静注视着这一对抱头痛哭的男女,轻轻踱了几步,眼中神色莫测,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爱情……爱情?” 他连着说了两遍,旋即弯下腰,盯着林瑞嘉的眼,“你爱这个男人?” 林瑞嘉深情地看着东临火越,两人十指相扣,她笑靥如花,“我当然爱。” 封药又转向东临火越,“你爱这个女人?” “爱,”东临火越笑着,全然不顾还在流血疼痛的伤口,抬手轻轻为林瑞嘉擦净眼泪,“我当然爱这个女人。” 封药站起身,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困惑的事情,在原地来回踱步。 “爱情,爱情到底是什么?”他自言自语着,好像十分惊恐不安似的,“为什么我没有,我的爱情去了哪里?” 1002.第1002章 他的致命弱点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对视一眼,清晰地看见彼此眼中的疑惑。 地上,凤尾紧紧牵住殷雪歌的手,黑鹰牵着桑若的手,所有人都望着中间的封药。 封药浑然不觉似的,背负双手,站在原地来回踱步,不时看一眼蓝色的火焰,不停地喃喃自语,“没有爱情,为什么我没有爱情?我的爱情在哪里?” 他整个人都不安起来,仿佛濒临崩溃,一双眼中满是不解与惊慌失措。 过了一会儿,他陡然锐利的眸子猛地盯向东临火越,“我没有的东西,你们也不该有!你是东临的皇帝,是不是?”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对视一眼,答道:“不错,我就是。” 封药从袖袋里掏出一枚兵符,笑道,“等我杀了你,我便会是东临国的皇帝。我会一统四海,一统六国,永生不灭!” 他说着,便要袭向火越。 就在这个时候,大片大片的脚步声响起,林瑞嘉朝四周看去,不知何时,四周涌来了无数军队。 军队之中让开一条路,沈宽和鹿鹿快步走过来,朝火越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圣上恕罪!” 东临火越瞳眸中出现了一丝希望,封药却冷笑出声:“怎么?你们以为人多便能杀了我?” 鹿鹿指着他的脖子,“他脖子上的动脉就是他的命门!那个地方不会自动痊愈,只要伤了那根动脉,他就会彻底死掉!” 他自从知道林瑞嘉在东临观月手上的遭遇之后,这四年时间,都在拼命四处搜集有关长生的资料。 无论是北幕皇宫还是东临皇宫的藏书楼,他几乎阅遍了所有的医书。 甚至在前段时间,还特意去了西绝,向田阳雪请教医术。 西绝宫中多有古怪的医书,他终于将所有有关长生不老的只言片语,拼凑成了完整的信息。 长达数千年的历史上,只有一位人物,制出了这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 因其沉迷于制药,他被村中的人称之为药疯子。 这个名号逐渐传开来,即便他的医术真正举世无双,可世人因为他的举止疯疯癫癫,也不敢请他去治病。 直到有一日,皇族有人来请,他摆足了架子,衣冠楚楚地进了宫。 当时的皇帝垂垂老矣,眼见着半只脚踏进了黄泉路,听闻他制出了长生之术,于是请求他帮助他,延长寿命,甚至获得永生。 可彼时他做出来的丹丸,哪里是真正的长生不老丹药,那丹丸名为折颜,药效极不稳定。 吃了之后,重者很大概率会立即死亡。轻者,虽然能够比平常人多活上几十年,可容颜将会一直保持在衰老状态,即便是年轻时吃下的,容颜也会立即呈现成衰老状态。 那个皇帝为了支持他进一步研制出更加成功的丹药,不惜同意他以人为试验品的要求,将几个村庄交到了他的手中。 那时候,皇家禁军为他保驾护航,将村庄团团围住。那段时日,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视人命为草芥,只是为了满足他心中那个日益扭曲的长生梦,和越来越膨胀的权力欲。 再后来,没等他研制出长生的丹药,那个老皇帝便一命呜呼。 新帝即位,这件事被搁置在一旁。 村里的皇家禁军都被撤走,没有上位者再来资助他研究长生秘方。 可是他也无所谓了,反正这群人,已经被他彻底制服。 在秘药的作用下,山村里的人容貌都发生了变化,都变成了蓝发蓝眸的模样。 甚至连一些被他抓来的动物,也受到了波及,浑身皮毛都成了蓝色。 可是后来,他却发现者第一批试验品并不稳定,甚至有人开始向他发起攻击。 于是,他丧心病狂地杀掉了这个村庄的所有人。 他不在乎人命,对他而言,这世上的芸芸众生,与路边的一根野草并没什么两样。 对他而言,这世上,唯有精英才能活下去。 像他这样的精英。 地下盆地里,罗盘中央的蓝色大火还在熊熊燃烧。 封药静静注视着四周排列森严的人,薄唇扬起一道弧度。 他瞳眸中的癫狂之色逐渐褪去,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林瑞嘉身上,脸上都是漠然。 林瑞嘉将东临火越从地上扶起来,沈宽在另一边扶住他,“陛下,微臣下令放箭?” 东临火越微微颔首,沈宽毫不犹豫地抬手:“放箭!” 鹿鹿退到旁边,士兵们拈弓搭箭,林林箭雨射向封药,封药却仿佛毫不在乎似的,轻描淡写地略一挥手,他的周身立即涌出一股蓝色的火焰。 几百年了,他一直钻研的,并非只有究极的医术,还有顶尖的武功。 那些箭刚刚碰到火焰,还未近他的身,便融化瘫软下来。 他站在火焰里,背负双手,一派闲然自若。 众人眼中露出惊恐,这世上,怎么用人将武功练到这种程度?! 鹿鹿皱紧眉头,显而易见,这里谁都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该怎么办呢? 东临火越微微抬手,示意停止放箭。 他的声音很淡:“沈宽,带这些人全部出去,搜集炸药,堆放在山脚下。” 沈宽愣了愣,“陛下?” 林瑞嘉却是转瞬间便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她挽住东临火越的胳膊,声音很轻:“无论越哥哥做什么,我都支持。” 沈宽看了一眼两人,便听得东临火越继续说道:“半个时辰,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若是这半个时辰我没有出去,你就立即命人炸掉这座山。” “陛下?!”沈宽大惊。 东临火越目光坚定,不容他反驳地抬手示意他退下。 沈宽又望了一眼林瑞嘉,希望她能够劝劝东临火越。可林瑞嘉同样目光坚定,依偎在他身边,显然是要与他生死与共。 沈宽轻叹一声,最后站直了身子,一撩袍摆,朝东临火越郑重地单膝跪下,拱手举过头顶:“微臣遵旨!” 鹿鹿还想要再说什么,被沈宽拉着一同带着士兵们退了出去。受了重伤的凤尾、殷雪歌、夜冥等人也被带了出去。 偌大的地下盆地里,只剩下东临火越、林瑞嘉与封药三人。 1003.第1003章 她嫁的人,是天底下的大英雄 东临火越握紧了林瑞嘉的手,低头看她:“怕吗?” 林瑞嘉摇了摇头:“和越哥哥在一起,嘉儿不怕。” 东临火越单手托住她的下巴,轻轻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两人深情地对视,东临火越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嘴唇,手指上沾染的鲜血染到她的唇上,使她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妩媚妖娆。 他低着头,声音轻不可闻:“若我还能活着回来,我会继续这个吻。” 林瑞嘉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指,仰着头看他,小脸上都是微笑,“若越哥哥活着回来,嘉儿一定不仅仅只给越哥哥一个吻。” “小东西。”东临火越声音里含着几分坏笑,弹了下林瑞嘉的脑袋,拎起插在脚边的长刀,转身走向封药。 而另一边,天明等三人已经爬出了洞穴。 三人等了没一会儿,洞穴里便传出了狼嚎声,很快,雪灵匍匐着爬了出来,十分兴奋地舔着三个小家伙的小手。 三人松了口气,一起抱起旁边一只大石头将洞口给堵住。 兮雨腿都软了,此时知道到了安全环境里,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瘫坐在地,大哭起来。 两个男孩子也没好到那里去,都是惊魂甫定的小模样。 三人坐在一块儿,唐岚拿了干净帕子给兮雨擦眼泪,兮雨断断续续地哭着说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个屋子里了!那个姐姐冰冰冷冷,只是给我送饭送水,没有人告诉我这是哪里,我一天到晚都被绑着,我好害怕……”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哭得很厉害,唐岚和天明怎么劝都没用。 唐岚轻轻拍着她的小脑袋,望向天明,天明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雪灵坐在兮雨面前,伸出粗糙的肉粉色大舌头,轻轻舔着她的脸蛋。 兮雨被舔得有些痒,忍不住往后缩了缩,雪灵将毛茸茸的前爪抬起来,兮雨嘟着嘴看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捏住了它的毛绒爪子。 唐岚见她忘记哭了,不禁笑道:“你看,连雪灵都在哄你开心呢,别害怕啦,这样的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真的吗?”兮雨偏头看他,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当然是真的!”唐岚拍了拍胸脯,“再说了,还有我和天明两个护花使者保护你、来救你,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兮雨抬袖擦了擦眼泪,抱住唐岚,忽然就哭得更大声了。 这一次的嚎哭,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感动。 三人又坐了好一会儿,眼见着天色黑了,三个人都饿了。 天明从包袱里取出几只糕点和肉干,三人一狼很快吃光,补充好了体力。 又休息了会儿,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所幸今夜月色好,勉强能够看见路。 四个人经历了刚刚那一遭,现在走夜路还真不怎么怕了。正要起身骑马往山下走,唐岚忽然指着不远处:“你们瞧,那是什么?” 两人看过去,只见一个发光的东西正静静躺在草丛之中。 三个人围了过去,雪灵刨开杂草,藏在草丛里的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珠子通体雪白,十分得漂亮。 “这是……”唐岚歪了歪脑袋,“鲛珠?” “鲛珠是什么?”兮雨好奇。 “可以用来照明的东西,跟夜明珠差不多,不过比夜明珠珍贵。”唐岚试图捡起那颗珠子,“不过它怎么会在这里?” 他抓着那颗珠子,不知怎的,竟拿不起来。 天明伸手过去试了试,也拿不起来。 “你们两个真笨!”兮雨推开两人,双手覆到珠子上,扳了半天,却也没有扳动。 她的面颊涨得通红,撅起屁股,没想到那珠子太滑,她整个身子都歪向了一遍。 可就是这么一歪,那颗珠子竟然被扭转了方向,三人只听得一声轰隆,一扇小小的暗门,在三人眼前打开来。 这暗门真的很小,只能探进去一个脑袋。 三人不知里面有什么,唐岚鼻子灵,清晰得闻见里从暗门里扑面而来的硝石味儿。 他皱了皱鼻子,“里面装的,好像是火药……” “火药呀……”兮雨吃惊,爬坐起来,“火药藏在这里做什么?” 唐岚得意地蹭了蹭鼻子,“以我看了多本志怪杂谈的经验判断,这火药必定是修建那个地下宫室的人堆放在这里的,他想要发生不测时,可以随时炸毁这里!” “就你聪明……”兮雨没好气,小手一动,从地上捡起一根疑似绳子的东西。 借着月光,唐岚从她手中拿过那“绳子”,看了半晌,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试着扯了扯“绳子”,“绳子”一直通向了那扇小暗门里。 天明轻轻说道:“皇爷爷以前带我去过军营,这个东西,是火药的捻子。” 唐岚一听,连忙丢掉那根“绳子”,“啊,这里不会爆炸吧!” 天明拿过夜明珠,凑到暗门边,看了眼里面,里面很深,这根捻子很长。 “不如,咱们炸了这里吧?”天明提议。 兮雨立即拍掌附和:“好啊好啊,炸了这里,叫他们干不成坏事!” 唐岚也没意见,于是天明拿了火过来,点燃了捻子,三人忙不迭跨上小马,往山下狂奔而去。 那根捻子静静地燃烧着,很快烧进了暗门之中。 另一边,地底盆地里,东临火越与封药在空中大战。 两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这一场战役,必定是以一方的死亡而告终的。 东临火越的爆发力很强,即便刚刚受了重伤,他也不肯放弃。 他忍耐着全身的疼痛,不停在空中发出嘶吼,紫衣与黑发共舞,长刀不停地砍向对面的男人。 这一战,东临火越无路可退。 林瑞嘉静静站在下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满眼都是深深的倾慕与刻骨的爱恋。 她的唇角微微扬起,此刻,她已经不在乎输赢。 她嫁的人,是一国的皇帝,是天底下的大英雄。 她年少时的所有梦想,都已经被这个男人满足。 空中的两人落到地上,东临火越完全放弃了防御,他整个人化为利剑,只管拼命进攻。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精力去防御。 1004.第1004章 被尘封的往事(上) 封药似是被他逼急了,不得不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刀当做武器。 两刀交接,火花四溅,东临火越的身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口。 尽管封药的痊愈能力惊人,可在他的疯狂攻势之下,封药的身上也染满鲜血,伤口愈合的能力逐渐减弱。 这一场战斗,已经升级到了意志力的比拼。 林瑞嘉很紧张,她清楚地看见,东临火越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 “越哥哥……”她满脸都是担忧。 她知道,她的越哥哥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果然,不过十个回合,封药重重一刀砍在了东临火越胸前。 血喷薄而出,东临火越以刀撑地,往后面急速退了几步,他勉强抬头,汗水和血水打湿了他额前的长发。 他紧盯着封药,瞳眸之中都是仇恨。 然而他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越哥哥!” 林瑞嘉大喊出声,快速奔过去,还未触及东临火越,封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瑞嘉挣不开他,眼泪顺着下巴滴落。 封药一把捏住她的脸,蓝色瞳眸里满是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生得这样像?你和木婉儿……你和婉儿……”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只紧紧瞪着林瑞嘉。 林瑞嘉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满脸都是恐惧。 过了许久,封药忽然大笑起来,紧盯着林瑞嘉,“既然她不在了,那么你就代替她陪着我吧!你叫什么名字?” 林瑞嘉一心记挂着东临火越,不想与他纠缠,他却死死不肯放手,“与我在一起,我来实现我们的梦想!与我一同长生,一起君临这天下!” “你这个疯子!”林瑞嘉害怕得不行,冲他大吼,却将他彻底激怒。 封药双手握住林瑞嘉的脸,蓝色的瞳眸里都是异样的情愫,朝着她的嘴吻了下去。 林瑞嘉浑身战粟,她的手贴到了腰间,摸到了一点冰凉。 是那把玄铁匕首。 她大睁着双眼,眼前是封药放大的脸。 她见封药双眼紧闭,于是一只手轻轻贴上了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剧烈颤抖着。 她抬手,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进了封药的脖颈。 封药的吻停止了。 他松开口,怔怔看着这张放大的、绝美的脸,仿佛是不可思议一般,瞳眸里都是不解:“婉儿,你……” 他话未说完,不远处蓦地响起爆炸,地面晃动,他和林瑞嘉都被震到地上。 林瑞嘉匍匐着往前爬,紧紧握住东临火越的手。 她没有再看封药一眼,小手抚摸上了东临火越的脸:“越哥哥,快醒醒!越哥哥!” 东临火越艰难地睁开双眼,林瑞嘉勉强扶起他,“这里好像快要爆炸了,咱们快出去!” 东临火越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封药,封药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血液从他脖颈的动脉处,不停往外流出,满地都是血。 他扶着林瑞嘉的肩膀勉强往外走,还没走几步,又一声爆炸响起,两个人都被炸飞了出去。 到处都是浓浓的烟尘,盆地四周的枯树熊熊燃烧,地面塌陷下来,从天而降的碎石与土块几乎要将人活活掩埋。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被炸得分开来,林瑞嘉发髻散乱,满脸都是土,正要朝他爬去,身下却一阵地动山摇,两人中间,竟生生横亘开一条巨大的裂缝。 裂缝之中,炽热的岩浆剧烈翻滚着,有火焰喷薄而出,照亮了整个地底盆地。 林瑞嘉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 她朝东临火越伸出手,过了会儿,却又渐渐收了回来。 她被这条巨大而绵长的岩浆地缝所阻隔,彻底留在了这里。 东临火越隔着岩浆地缝,想要过去救她,可刚想运功,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他踉踉跄跄站在地缝另一端,一声声呼唤着林瑞嘉的名字。 两人都在哭泣,火舌从地缝之中探出,林瑞嘉往后爬了几步,声音之中都是哭腔:“越哥哥……不要管我了,你走吧!你走吧!” 东临火越单膝跪地,以刀撑地,明明是七尺男儿,此刻却哭得像是个泪人:“我不走……说好了同生共死,我怎么可能抛下你……” “兮雨和天明还需要你……”林瑞嘉心中万般不舍,然而此时此刻,能够活下去的只有他一人,“你快走吧,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东临火越眼圈通红,怒吼出声:“我不走!嘉儿,我曾抛下过你那么多次,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即便前方是黄泉路、奈何桥,我也绝不放手!” 两人隔着熊熊燃烧的岩浆,彼此对望,眼中只有对方的身影。 他们流着眼泪,瞳眸之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周围的爆炸、尘埃、土块、碎石、火焰,仿佛都成了不重要的背景。 倒在地上的封药静静注视着林瑞嘉的侧脸,深蓝色的瞳眸之中,有着跳跃的火焰。 那样的侧脸,似乎,很多年前出现过…… 彼时他在一个老皇帝的资助下炼药,一整个村庄的人都成了他的试验品。 老人们被关在一个地方,成年人被关在一个地方,孩子们也被单独关在一个地方。 他很喜欢拿孩子来做实验,他将秘药喂给这些孩子们吃,他们的头发和瞳眸,很快都变成了他喜欢的颜色。 他每天只给这些孩子们半个时辰的釆风时间,在特定的圈子里,允许他们奔跑玩耍。 这些孩子之中,最小的只有六岁,是一个小姑娘,叫做木婉儿。 婉儿的头发很黑很亮,编成一根长长的辫子,一双眼是华丽妩媚的凤眼,顾盼之间,都是艳色。 尽管她才六岁,可已然是一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在给孩子们喂药时,不知怎的,他注视着木婉儿那一双漆黑澄澈的瞳眸,忽然之间就无法下手。 这样一双黑得好看的眼睛,如果变成了蓝色,不是很可惜吗? 他觉得他是会欣赏美的人,于是他难得好心地放过了这个女孩儿。 木婉儿眼见着她的好朋友们都变成了与她不一样的模样,不由好奇:“叔叔,为什么我的头发不是蓝色的?蓝色好漂亮啊……” 1005.第1005章 被尘封的往事(中) 他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别把我的怜悯,当做你骄傲的资本。” 木婉儿歪了歪脑袋,很是不解:“叔叔你在说什么?” 她这样无辜又无知的小模样,让他的心乱了起来。 他突然就生气了,板着脸,冷声对身后的人下命令:“把她给我绑起来打!” 两个侍女立即用绳索将她的双手高高绑在屋梁上,她被迫掂着脚尖,乌黑的大眼睛里却还是疑惑:“叔叔,你怎么了?” 其中一名侍女拿了藤条过来,一下一下抽打在她身上。 她痛得要命,忍不住大哭出声:“叔叔是坏人吗?不要打婉儿,婉儿疼,呜呜呜……” 她的哭声叫他心烦意燥,抬脚离开了房间,去炼丹房中炼药。 后来再遇见,是一个月之后。 那天傍晚的晚霞很好,孩子们在空旷的草地上奔跑,蓝色的发辫在风中飞扬。 他们还并不清楚他们已经成了试验品,他们仍然无忧无虑,只知道玩耍和企盼糖果。 唯一一个黑发黑眸的小姑娘站在旁边,她孤零零一个人,看着那些孩子,满眼都是羡慕。 他不解她为何要羡慕他们,便靠近了她,淡淡问道:“为何不同他们一起玩?” 婉儿捏着衣角,怯怯答道:“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都好漂亮……” 她说着,抬头看着封药,满脸都是艳羡,“大叔也好漂亮……大海和天空都是蓝色的,大叔的眼睛比大海和天空还要好看……” 封药默默看着她,她个子娇小,漆黑的发辫上绑着一朵金色的小雏菊,可爱的不得了。 婉儿见他盯着她,不禁伸手摸了摸垂在胸前的小辫子。她低头望了一眼那朵小雏菊花,轻轻摘下来,伸手递给封药:“大叔,你喜欢这朵花?” 封药盯着她漆黑的眼睛,鬼使神差接过了那朵小雏菊:“喜欢。” “那就送给大叔好了!”她眉眼弯弯,笑得纯真善良,仿佛忘记了他命人打她一顿的事。 那天晚上,月色极好,封药站在窗口,对着月光看那朵小雏菊,足足盯了小半个时辰。 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心里乱乱的,怪怪的。 后来,那朵雏菊花枯萎了,他用水晶将它密封起来,贴身放在身边。 他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但是他就这么做了。 后来的每一天,他的桌上都会出现一朵小雏菊。他知道,是那个叫做婉儿的孩子送给他的。 再后来,婉儿放风时,与他一起坐在草地上,眼睛里都是遗憾:“大叔,林子里的雏菊花被婉儿摘光了,以后婉儿再也不能送你花花了。” 他面无表情,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若是她知道,他是一个屠杀人命的疯子,她还会这样每天送他花吗? 他没有说话,回去的时候,却命人在村庄附近,多种一些雏菊。 于是,他的房间里,每天又多了一朵雏菊花。 那一段时间过得很宁静,直到她渐渐长大。 她十四岁了,已经算是成人了,出落得窈窕美貌,比他在外面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无论是皇妃还是公主,都要美丽。 而那些被他当做试验品的孩子们,情感逐渐退化,瞳眸之中,再没了感情,像是没有生命的机器。 所以,唯一艳丽鲜活的她,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包括那些禁军。 那天早上,他醒来时,窗台上空空如也,花瓶里什么都没有。 他洗漱过后,走到外面,便见一个小姑娘剧烈地挣扎着,却被四个狞笑的禁军拖向草丛。 他背负双手站在门前,一脸漠然。 他是凌驾于世人之上的精英,他是要长生不老的人。 这些凡人的喜怒哀乐、生死存亡,与他又有何干? 他这样想着,转身准备进屋。 然而在转身的刹那,他却听到婉儿的大哭声和求饶声。 他听到了她的衣裳被撕碎的声音,听到了她带着哭腔的哀求声。 他的眼睫微微颤动,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去看一看吧,至少,别让她死了。 她生得那样漂亮,做成试验品,想必也会很漂亮。 于是,他大步走了过去。 草丛里,婉儿身无寸缕,那些禁军们不停发出猥·琐的笑声,企图将她强·暴。 她哭得满脸都是泪水,紧紧抱着身子,蜷缩着,可怜得像是一朵被暴雨摧残的小花儿。 他削薄的唇微微抿起,这朵小花儿,是他的。 只是一瞬的功夫,他便出手解决了四名禁军。 他摘下外裳丢到她身上,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声音哽咽不能语:“大叔……” 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带着她回去。 他清晰地感觉到她在他臂弯里颤抖,像是某只被猎人抓住的小兽。 到了屋子,他给她拿来衣裳,她哭着穿好,对他说了谢谢。 自那以后,她对他更加恭顺听话,她每日为他端茶递水、捏肩揉背。 他伏案制药,她便在一旁为他打下手。 她认不得药材,往往将事情弄得一团糟,每每害得他重头来过。 若是旁人弄乱了他的研究,早被他杀了。 可是很奇怪,这个人是她,所以他一点都不怪她。 相反,他甚至很喜欢看她笨手笨脚地做事,一会儿打翻药罐,一会儿弄混药材,可爱得像个毛手毛脚的孩子。 他挑灯读书,她便在一旁铺纸研磨,红袖添香。 他偶尔从医术堆里抬头,便见她站在灯下,低垂着脑袋,显然是要睡着了,头一垂一垂,双眼紧闭,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他将她抱到床上,为她盖上被子,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回到桌边阅览医书。 身后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这样的夜晚,宁静而令人安心。 打破这个宁静生活的,是有一日,他研制出了折颜的升级版。 他在密室里,将改良后的折颜喂给一个小男孩吃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小男孩就迅速变老,继而化为一堆枯骨。 这个场面太过惊悚,他还没反应过来,还没想明白他的药错在哪里,抬头便看见她一脸惊恐地站在门口。 1006.第1006章 被尘封的往事(下)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她却往后退去,最后转身跑了出去。 那天晚上,她并没有回来。 他也没有让人去找她,他在窗下坐了一夜,捧着医书,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 他烦躁地将医书丢到桌子上,双手抱住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天亮时,她回来了,带着一脸的憔悴和一身的露水。 他知道她回来了,不知怎的,他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还在窗下坐着,她在他身边站定,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大叔,我不喜欢你了。你是坏人,我要离开这里。” 这里四处都是禁军,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 他冷笑,“我宠了你许多年,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这这里的主人?你想走,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她定定看着他,澄澈的瞳眸满是怨气:“你是坏人。” 她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他很生气,喊了侍女进来,告诉她们,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木婉儿去做。 侍女应声出去办了,他的胸腔却依旧梗着一股气。 这样惩罚她,并不能让他解气。 然而他很快投入新的研究之中,接下来的两个多月,他误打误撞炼制出了一种丹药。 他还不清楚这一颗新的丹药有何效果,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药丸放进瓶子里,出门去找一个试验品进来试药。 他走后不久,她出现在屋子里,浑身都是鞭伤。 这些天,她每天都要洗衣做饭,从早到晚,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她那双白嫩的手掌,如今全是茧子。 她与这里最下等的仆人住在一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干活时,只要动作稍微慢些,便立即会被鞭笞。她的身上,深深浅浅,全是触目惊心的鞭痕。 她逐渐变得惊慌,变得容易受到惊吓。 可这些于她而言,都算不得什么。她每日最害怕的,是黄昏的降临。 一到黄昏,她身边就有人被拖走,不知是去做什么,反正再也没有回来。 她知晓这一切都与那个男人有关,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帮不了她的族人。 每一晚,屋子外面都有男人的大笑声和女子的哭泣声传进来。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只得紧紧缩在被子里,祈祷自己不要遭受这样的厄运。 她日夜生活在恐惧之中,终于有一天,对未来的恐惧战胜了她活下去的愿景。 这一天,她在外面,注意到他离开了屋子,于是她悄悄走了进去。 桌子上,静静放着一只瓷瓶,里面是他新炼制出的丹药。 她打开瓶子,将丹药倒到掌心,端详半晌后,一口吞了下去。 反正她这一辈子都注定走不出这座村庄,与其日夜生活在恐惧里,不如死掉算了。 她这样想着,抬头时,却看见他站在门口。 “你吃了我的药?” 他问,声音冷到极致。 她头发散乱,衣衫破旧,看见他时,像是受惊的小兽,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很好。” 他的声音冰冷彻骨,“倒是省去了我找试验品的时间。” 她紧攥着拳头,声音依旧稚嫩,只是多了几分恨意:“你是恶魔!” “你曾经,给我这个恶魔送了多年的花。”他挑眉。 她紧抿嘴唇,定定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背负双手,缓慢地走进来:“你在等死吗?只是可惜,这一份药,大约是这些年来,我做出的最成功的药。想要用它自杀,可不简单。” 如他所说,她吃了那颗药,不仅没有变老死掉,反而依旧保持者黑发黑眸的容颜,体质比从前好了多倍,甚至连身手,都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被他下令关进地牢,每日里都会察看她的状态。 她的身体很稳定,没有出现丝毫变化,只是功夫却与日俱增。 他有些失望,原来他没有炼出长生秘药,反而炼出了增强功夫的药。 她每天待在地牢里,无所事事。 他后来每隔三天会下地牢一次,亲自取一碗她的血液研究。 逐渐的,她的身体开始虚弱下来。 他将她的虚弱和苍白的面色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 或者说,是强迫自己无动于衷。 地牢没有窗户、没有阳光,唯一的光源,是那盏朦胧的灯笼。 终于有一天,她跟他说了沉默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我想出去看看。” 她的声音依旧稚嫩,他取血的手微微一抖,抬眸看她,却见她的黑眸里都是渴望。 下意识地,他说了好。 他带她出去的那个傍晚,残阳如血,山里的景致美不胜收。 她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草木的清香近在鼻尖。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那大片的雏菊花田上,轻声说道:“大叔,现在,还有人送你花吗?” 封药身子一僵,低头看她,却见她的眼眸里挂着嘲讽的笑。 没有,自然没有。 他这样的恶人,又有谁会给他送花? 她弯腰,从草地里摘下一朵小雏菊别在发髻上,仰头看他,笑靥如花:“大叔,婉儿漂亮吗?” 她肮脏的衣衫破破烂烂,头发许久未曾洗过,都结成了块儿。 她的脸上满是灰尘,却依旧笑嘻嘻地,又问了一遍:“大叔,婉儿漂亮吗?” 封药背负双手,低头看着她,她的眼睛倒映着遍天霞光,美得出奇。 蓝眸里情绪复杂,他的声音含着一丝沙哑:“漂亮。” 她便笑了起来。 然而当晚,他睡得正熟时,却有侍卫过来禀报,说是零号试验品越狱了。 零号。 那是他给她的编号。 他坐在床上,听完侍卫的禀报,整个人阴沉得可怕。 越狱? 很好。 他将所有人都派出去找她,甚至亲自上阵,却终究一无所获。 他们找了一夜,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着。 他负手站在山巅,蓝色的长发在晨风之中飞舞,他的目光全是阴郁,盯着莫名的虚空,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戾气。 她竟敢逃跑…… 很好。 然而他终究也没能把她找回来,于是他投入了十二万分的精力,去研究他的新药。 1007.第1007章 逃出生天 可每每午夜梦回之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那张巧笑倩兮的小脸。 ——叔叔是坏人吗?不要打婉儿,婉儿疼,呜呜呜…… ——大叔,林子里的雏菊花被婉儿摘光了,以后婉儿再也不能送你花花了。 他自诩超越了凡人,他自诩他会是这世上第一个实现长生的人,他自诩会一统天下,成为万民的主宰,接受万民的朝拜。 为此,他不惜牺牲大把人的性命,不惜有违人道,只为了满足他那逐渐变得畸形的梦想。 可是,可是……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什么呢? 地下盆地里,封药盯着不远处的林瑞嘉,她又哭又笑,撕心裂肺,痛苦却又快乐着。 他的目光落在熔岩裂缝对面,那个男人跟着又哭又笑,仿佛痴傻了一般。 爱情呵…… 下一瞬,他汇聚了全身力气于掌心,猛地将林瑞嘉推了出去。 林瑞嘉大呼一声,整个人越过宽阔的熔岩地缝,东临火越愣了愣,连忙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两人往对面看去,封药仰头望着穹顶,那里是明珠汇聚成的星辰长河。 那个傍晚,她摘了一朵小雏菊别在耳后,漆黑的瞳眸里倒映着遍天霞光,歪着脑袋,笑靥如花:大叔,婉儿漂亮吗? 他低头看她,她肮脏的衣衫破破烂烂,头发许久未曾洗过,都结成了块儿,她的脸上满是灰尘。 可那双眼,却美得出奇。 于是他回答:漂亮。 她便笑了起来。 封药大睁着双眼,注视着穹顶的星河,手中紧紧握着一块嵌着枯萎雏菊的水晶,唇角浮起一抹笑,眼中逐渐失去了神采。 四周都是爆炸,地缝越来越大,封药的尸体掉进了炽热翻滚的熔浆里,化作了一道火光,眨眼的功夫,便彻底消失不见。 东临火越紧紧抱着林瑞嘉,两人对视一眼,快速逃了出去。 山下,沈宽但见山中火光冲天,爆炸声此起彼伏,整座山轰然作响, 他担忧不已,鹿鹿脱掉外套,便要往山上冲,沈宽连忙拉住他,“你要做什么?” 鹿鹿挣开他的手,“当然是上山救人!再不快点,姐姐就要被埋在山下了!” 沈宽无奈,“你现在冲上去也是死。” 鹿鹿一张小脸惨白惨白,“我总不能看着她死在山里!” 正说着,三匹小马驹从山上冲了下来,正是天明等三人,沈宽和鹿鹿连忙迎住她们,脸上都有着惊讶, 三人下了马,兮雨往四周看了一圈,“父皇呢?父皇怎么不在这里?” 沈宽低着头,手底下几个副将同样露出不忍的神情,各自不语。 兮雨和天明都有些呆住了,两人都是聪明的孩子,猜到他们这副表情意味着什么。 兮雨正要大哭时,鹿鹿惊讶地指着山上:“快看!” 众人看去,只见林瑞嘉扶着东临火越,正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下跑来。 众人眼中流露出惊喜,忙不迭上前迎接。 沈宽带来的三千士兵尽皆跪地,口呼万岁, 林瑞嘉满身都是血和汗,在看见冲上来的天明和兮雨的那一刻,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晕倒在地。 …… 再次醒来时,林瑞嘉只觉全身都酸疼得厉害。 她睁开眼,触目所及是红色的鲛纱帐幔。 她偏过头,窗户上嵌着朱红的明纱,阳光洒进来,依稀可见窗外的花影斑驳。 她转过头,盯着帐幔,窗外的鸟鸣声不时传来,一切都那么静谧,美好。 锦书等小丫鬟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看见她醒了,顿时大喜过望。 锦书上前将她扶坐起来,“娘娘,您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林瑞嘉混沌的双眸逐渐恢复清明,喝了一口小鱼递来的水,呆愣半晌后,轻声问道:“越哥哥怎么样了?” 锦书知晓她没事儿,笑了笑,答道:“芒老说陛下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多休息些日子就能好。” 林瑞嘉放了心,又问道:“越哥哥人呢?” 锦书与桑果等人对视一眼,犹豫着回答道:“陛下带人去了张家……” “张家?”林瑞嘉愣了愣,“他不好好养伤,去张家做什么?” 锦书摇了摇头,“奴婢等不知。” 林瑞嘉只得先梳洗,之后吃了些肉羹和米粥,感觉力气恢复了不少。 之后她去看望了天明等三人,三个小孩活蹦乱跳的,好似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留下。 她放了心,与他们呆了片刻,便回了未央宫。 此时已是傍晚,她在未央宫中坐了许久,眼见着外面晚霞遍天,东临火越却依旧还未回来。 而此时,天照城东边的张家大院外,团团围着禁军。 大院里,东临火越坐在交椅上,身后站着澹台惊鸿和沈宽。 张朝剑坐在屋檐下的轮椅上,一张清俊的脸上,满是温润的笑:“陛下这样兴师动众地来我张家,不知所为何事?莫非又是国库空虚,想叫我张家再出银两?” 东临火越静静看着他,“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对我与嘉儿下死手?” 张朝剑低低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容易死的人……” “只是,杀父之仇,我总得尝试着去报的。” “杀父之仇?”东临火越反问。 张朝剑的目光落在斜阳上,瞳眸里都是悠远的神色,“张家,只有一位张公子,却没有张老爷。多年了,都是如此。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东临火越等人不语,便听得他继续说道,“那一年大旱,冬天时闹了饥荒,百姓们抢食,粮价飞涨。朝廷实在无法,便命令富商们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当时,我张家乃是天下四大富商之一。我父亲仁慈,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开仓放粮,倾尽张家一半家财,终于保得天照城及附近城池的百姓成功度过了那场灾难。可是,这样仁慈的父亲,却没能善终。” “张家的财富,引来了先皇的觊觎,先皇给父亲安插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父亲他,终于死于非命。” 他说着,抬眸望着东临火越,眸子里都是冷笑:“你是皇帝,你来评说评说,我父亲那样一个大善人,如何便落得死于菜市口的下场?” 东临火越静静看着他,“这便是你的仇恨吗?” 1008.第1008章 替我擦擦身子 “是。”张朝剑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恨你们东临皇族。杀父之仇,此生不共戴天。我侍奉皇族多年,倾尽力量帮你,都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为了给你致命一击。可现在,那个人死了,所有的计划,都落了空。” 他的眼里都是落寞,望着那道残阳,脸上逐渐浮起苦涩的笑。 东临火越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无论如何,你该知道,你犯了弑君之罪。”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张朝剑漠然地闭起了眼睛。 东临火越紧紧捏着那块玉佩,张家的财富,不止是皇爷爷觊觎,即便到了他这一代,也仍旧眼红。 这世上,怎能有人富过皇家呢? 正在僵持之时,外面有缥缈的乐声响起。 紧闭的院门被打开,一身白衣的钟瑶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 张朝剑睁开眼,在看见她的刹那,愣了愣。 钟瑶微微垂下头,发辫散落在胸前,她面容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一朵失去颜色的白色纸花。 傍晚的风还带着一丝炽热,她走到东临火越面前,撩起裙摆,朝他跪了下去。 满场的人都惊住了。 钟家圣女,无需对皇帝行礼。 更遑论下跪。 可钟瑶,却生生做了。 东临火越的眼底掠过惊诧,他捏紧了那枚玉佩:“你要为他求情?” “不是求情,只是,以一条命,换另一条命。”钟瑶艰难地发出声音,“在你不在的那段时日,林瑞嘉濒死之际,是我耗尽半身血液救活了她。这个恩情,值不值得换张朝剑的命?” 东临火越紧盯着她,薄唇紧抿不语,眼中隐隐有着怒意。 半晌之后,他终于开口:“钟家圣女,无需跪任何人。” 沈宽过去想要扶起钟瑶,却被她冷冷推开。 她抬头,盯紧了东临火越:“什么钟家圣女,为了救林瑞嘉,你以为,我仅仅是耗尽半身血液那样简单吗?” 东临火越怔愣,旋即注意到,她的瞳眸,已然不再是纯黑色。 对钟家人而言,瞳眸的黑度越高,他们通灵的力量便会越强。 钟瑶和钟灵便是其中典型,她们二人的瞳眸,都是罕见的纯黑色。 可如今,钟瑶的眼睛…… 东临火越眼中暗光掠过,莫非,钟瑶为了救嘉儿,失去了通灵的能力? 钟瑶勾着唇角,扶着膝盖缓缓起身,“话已至此,我相信陛下宅心仁厚,会愿意给我们一条活路。” 她说罢,转身走向张朝剑,推着他的轮椅往院子外面而去:“张家的财富,陛下若是想要,拿去便是了。” 院子外的禁军拦住他们,沈宽看向东临火越,他背对着他们,微微抬手。 沈宽示意放人,钟瑶推着张朝剑,一步一步走出了重重禁军。 “陛下?”澹台惊鸿看向东临火越,有些不解。 他觉得,留着张朝剑就是个祸患,他不明白为何东临火越会就这么放他们走。 “他掀不起大浪的。”东临火越起身,他的腿在那次爆炸中受了重伤,行动不甚方便,最近一段时间还需要依靠拐杖走路。 他半垂着眼帘,往院子外而去:“再者,嘉儿她,的确欠了钟瑶一条命。回宫吧。” “是。” 东临火越回到未央宫时,已经天黑。 未央宫前是七七四十九级台阶,他站在台阶下方,抬头看去,只见宫前的屋檐下点着红色的八角宫灯,夜色之中,透出温暖明亮的光晕。 台阶上方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兮雨大喊了一声:“父皇回来啦!” 说着,三个小孩儿都跑下台阶来迎接他,扯着他往上面走:“母后做了好大一桌子菜!说是等父皇回来吃呢!” “兮兮也帮忙了,兮兮会蒸馒头了喔!” “切,你蒸的馒头甜死了,放那么多糖,一点都不好吃!” “又没叫你吃!” “本太子吃是给你面子!” “谁要你的面子!” 兮雨和唐岚拌着嘴,天明在一旁抿唇微笑,很快便上了台阶,进入花厅。 兮雨掀开珠帘,正托腮坐在饭桌边的林瑞嘉抬头,便见东临火越牵着天明,兮雨和唐岚热热闹闹跟在他身边。 她起身,笑着上前扶着他准备坐下,“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东临火越扶着她的腰,轻轻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 林瑞嘉脸颊猛地红了,踩了他一脚,低声道:“孩子们都在呢!” “我亲我娘子,难道不行吗?”东临火越脸上带着一丝坏笑。 林瑞嘉脸红到耳尖,三个孩子已经乖巧坐下,兮雨好奇问道:“母后,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你很热吗?” 东临火越憋住笑,瞅了眼林瑞嘉,道:“你母后大约的确是热了。” 林瑞嘉低垂着眉眼,从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一脚东临火越。 那绣花鞋踩在他的脚背上,对他而言完全不痛不痒。 他笑着,夹了只鸡腿给她:“多吃些……” 唐岚眼珠子一转,乖乖巧巧给兮雨也夹了一只鸡腿:“兮雨妹妹,你也要多吃一点!” “哼,我当然会多吃一点!”兮雨傲娇地抬起小下巴,享受着公主的待遇,满脸都是得瑟。 林瑞嘉望着他俩坐在一块儿,跟金童玉女似的,登对得很,不由笑意盈盈。 这样的局面,无论是她还是阿雪,都是最乐意看见的。 或许,她该找个时间修书给阿雪,告诉她唐岚和兮雨的现状。 一顿饭在欢乐的氛围中吃完,林瑞嘉让锦书等人将三个萌宝送回去,自己便去了莲花殿沐浴更衣。 谁知刚脱了衣裳,东临火越便闯了进来。 她有些难堪,忙不迭套上件袍子,东临火越蹭了过来,俯身贴下来,脑袋在她肩窝处蹭了蹭,声音沙哑:“嘉儿……” 林瑞嘉头皮发麻,忙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嘛?” “瞧你害怕的样子……”东临火越无奈,“我不过是想洗个澡罢了。大夫说,我不能沾水,你用湿帕子替我擦擦身子吧。这样的事,自然是自己娘子来做,总不能让别的丫鬟代劳,是不是?” 林瑞嘉知晓东临火越爱干净,可是…… 1009.第1009章 好想要呢 她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那我帮你擦,你别乱来。” “放心。” 他说着,长臂一伸,林瑞嘉轻手轻脚给他脱了衣裳,他的身上全是白色纱布。 她犹豫了会儿,让东临火越爬到屏风后的软榻上,“我顺便给你换药好了。” 说着,回了寝殿将药和新的纱布拿来。 她用剪刀剪开他身上的纱布,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剥开来。 她看着那些逐渐呈现在空气中的伤口,深深浅浅,长长短短,大都已经结痂。 当时,越哥哥一定很疼…… 东临火越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动作,那样轻柔,那样小心,她凤眸里的心疼,温柔得能叫人沉溺其中。 “嘉儿……” 他声音低沉,忍不住伸手托住她的脸蛋:“你在为我心疼吗?” 林瑞嘉抬眸看他,眼睛里有着水雾。 她点了点头。 东临火越笑得温柔,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口:“谢谢你,这样心疼我。” 林瑞嘉的眼泪溢出来,她胡乱擦了擦,将他的手按住:“我给你换药,你不许乱动。” 她说着,很认真地将他身上的旧纱布全解开。 因为俯着身,再加上袍子又宽大得很,她雪白的胸都半露半隐。 东临火越一眼瞥见,顿时把持不住了,“嘉儿……” “又怎么了?可是弄疼你了?” 她看向他,却清晰地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情·欲。 她面颊一红,作势要走:“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别!”东临火越连忙拉住她,这样猛地坐起来,他后背的伤口顿时裂开来,渗出了殷红的血液。 “嘶……”他松开手,有些吃痛,额头都沁出了汗珠。 林瑞嘉又好气又心疼,连忙让他趴下来,“谁叫你乱动的!” “我还不是怕你走了嘛。”东临火越有些委屈。 林瑞嘉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好好养伤要紧,休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是是是,我的娘子大人!”东临火越捉住她的小手,亲昵地香了一口。 林瑞嘉失笑,拿干净的帕子轻轻为他拭去渗出的血液,等血止住了,给他上了药,又用白纱布重新包扎起来。 将伤口换过药后,她又拿将帕子打湿,拧成五分干,仔细地为他擦拭身子。 东临火越趴在软榻上,偏着头看她,她眼睛里都是认真。 睫毛微微颤动,东临火越薄唇挑起一抹温柔的笑。 灯笼里的明珠静静照耀着,将浴室映得光辉灿烂。 窗外的八角宫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远处是夜莺的啼鸣。 浴室里充盈着玫瑰花的甜香,一切都是那样静好的模样。 东临火越翻了个身,林瑞嘉搓了一遍帕子,从他的脖颈处往下擦。 擦到小腹时,东临火越一手托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瑞嘉脸颊泛红,“那个……” “嗯?” 林瑞嘉抿了抿唇,想想自己和越哥哥都是夫妻了,这些事应当是她做的。 只是…… 为什么还是很不好意思…… 她想着,伸手揭开他围在腰间的浴袍,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去擦拭他的下·体。 东临火越依旧托着脑袋,眼底表情变幻。 她的小手不停摩擦过那里,叫他难受的不得了。 终于,他实在忍不住,一把抓住林瑞嘉的手,难以压抑声音的沙哑:“别擦了!” 林瑞嘉红着脸,将帕子丢下来,快要羞哭了:“我都说了不要让我做这样的事,你偏偏不听!” 说着,不敢多看他一眼,转身逃也使得跑了出去。 东临火越一个人躺在软榻上,将心里的欲·望强压抑下去,叹了口气,好难受呀…… 也不知道这伤什么时候能好。 好想要呢…… 接下里的几日,过得非常平静。 林瑞嘉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每日都要亲自下厨,给东临火越和三个萌宝做爱吃的东西。 五个人坐在一张桌上,越发有家人的氛围。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秋天。 正是丰收的时节,郊外到处都是果香和稻米香。而皇宫里的紫阳书院,也开始了对上半年学习的考核测评工作。 此次考核分为六类:诗、书、射、御、乐、数。 每个学生可以从六类之中选取擅长的四类参加考核,只要通过三项,便算是合格。 这是兮雨和天明人生中第一次考试,两人的态度都很郑重。 晚上的时候,林瑞嘉亲自煲了鸡汤去看望他们,他们和唐岚都聚在一间屋子里,一起复习夫子们留下的书籍,很认真地在准备七日后的考试。 林瑞嘉让他们喝完了鸡汤,不想再打扰他们,便悄悄退了出去。 往未央宫走的路上,锦书笑道:“娘娘真是好福气,皇子和公主都很用功。” 林瑞嘉笑了笑,看向锦书,锦书生得清秀,身上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这样乍一眼看过去,不像是丫鬟,倒像是哪家出来的小姐。 她执了锦书的手,笑道:“桑若和桑果都有心上人了,你可有喜欢的人?” 锦书脸一红,“娘娘说的什么话,奴婢只想服侍在娘娘身边,哪有什么心上人。” “若是有喜欢的,定要告诉我。”林瑞嘉很认真。 锦书点了头,眼睛里都是真诚:“娘娘放心,锦书到时候一定不会客气的。” 板栗在后面不乐意了:“娘娘偏心,为何只问锦书姐姐一个人,却不问我和小鱼!” 林瑞嘉失笑,“你们才多大,尤其是小鱼!怎么,板栗你可是恨嫁了?” 板栗小脸一红:“当然没有啦……奴婢只是,奴婢只是……” 她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顿时惹笑了林瑞嘉和锦书。 小鱼也红着个脸,垂着头不说话。 主仆几人正往前走,却见前方走廊那里倚着个瘦骨嶙峋的女子。 几人愣了愣,借着走廊下的灯光,林瑞嘉看清那个瘦得不成形的女子竟然是贺明月。 贺明月偏过头,看见身着华服、美艳端庄的林瑞嘉,不由冷笑,倨傲地抬起下巴,转身走开。 1010.第1010章 明明,是很可爱的小姑娘 板栗有些气不过:“她居然连礼都不行!她以为她是谁啊,还是贺家的大小姐吗?呸,这天照城里哪一位大小姐,看见娘娘不需要行礼了?!” 她的声音很大,贺明月停下步子,转头看她,眼睛里都是阴郁。 板栗愣了愣,却见她的目光转向林瑞嘉,声音低沉得可怕:“你很快,就会后悔的。” 她说罢,离开了长廊。 “吓唬谁呢。”板栗嘟囔。 林瑞嘉轻声问道:“她还在吃罂粟花粉?” “好像是把身边能变卖的首饰衣裳都变卖了,托人从宫外偷偷带进里了一些。”板栗轻声。 林瑞嘉沉吟片刻,淡淡说道:“这几日,找个由头,把她送出宫吧。听闻西郊有一座庵堂,可以帮助人戒瘾。” “是。” 林瑞嘉未再将贺明月的事情放在心上,而七日后的紫阳书院考核终于到来。 这一日,宫外的许多贵夫人也齐齐到场,准备看自家孩子参加考试。 林瑞嘉坐在看台中央,含笑望着场中。 沈宁琅坐在她旁边,抱着澹台烨,颇有些艳羡:“也不知烨儿什么时候能够入学堂……” “紫阳书院有小学堂,专门教导四岁以下的孩子,为何不送烨儿进来?”林瑞嘉笑问。 沈宁琅禁不住埋怨:“还不是澹台惊鸿那个家伙嘛!非说要自己在家教,结果也没见他怎么教……” 澹台烨张开小嘴,摇晃着脑袋:“爹爹昨天教了烨儿,什么是纨绔子弟、偷鸡摸狗、不务正业。” “哦?”林瑞嘉一听顿时笑了,“你父亲是如何解释的?” 澹台烨奶声奶气,“爹爹说了,娘亲没嫁给他之前,就是纨绔子弟、偷鸡摸狗、不务正业。” 沈宁琅:“……” 林瑞嘉掩唇轻笑,“你爹爹的解释,真是有趣……” 沈宽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穿着一身劲装,手持折扇,一副风流潇洒俊公子的模样,勾得场中不少女子频频顾盼。 他扇着扇子,笑道:“你爹说的不错,你娘亲的确是那个样子。” “你——”沈宁琅气急,“还不都是你带的!” 澹台烨眨了眨眼睛,“爹爹还说,二舅舅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二舅舅,你真的是这样的吗?” 沈宽:“……” 沈宁琅哈哈大笑,林瑞嘉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沈宽拿扇子敲了敲澹台烨的脑袋:“你回去转告你爹,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澹台烨愣了愣,“那是什么意思?” “转告他你就知道了。” 沈宽笑着说完,看了一眼场内,在位置上坐下:“诗书考核要开始了。” 诗、书两项是同时开始的,林瑞嘉看过去,天明、兮雨和唐岚竟然都选了书这一项。 她又很快了然,这三个小家伙的字的确写的都不错,尤其是天明,颇得幕北寒真传,小小年纪,写出的字却已然带了几分神韵,很是难得。 场中,苏萤光望了眼与他隔了好几个位置的兮雨,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开始写字。 自打那事之后,他便与兮雨没说过话。以前兮雨常常缠着他玩闹的,可是现在,她都没搭理过他,甚至还把座位搬到了后面。 他有些泄气,然而要他主动道歉,他又觉得拉不下面子。 他努力将这些想法抛到脑后,心不在焉地写完,抬头却见对面的唐岚正聚精会神地写字。 他瞟了眼唐岚写的东西,他抄的是一首诗,笔迹之中透着一股恣意。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自己的字写得中规中矩,虽然没有什么错处,却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若是评判起来,大约唐岚会得高分吧?想到这里,他颇为不爽,唐岚揍他的事,他可还没忘记。凭什么在考核上,自己还得输给他? 他眼珠一转,顿时心生一计。 两人的桌子距离不过一米,桌子是薄木搭成,临时用的,并不算十分结实。 他将自己的字放到一旁,特地在砚台里多研了些磨,瞅准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写字的机会,猛地朝前倾倒。 他就是要故意弄塌桌子,将砚台里的墨水全都泼到对面,毁掉唐岚的字!最好,还能将墨水泼到他身上去! 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岂料他刚一有所动作,唐岚便警觉起来。 唐岚正好完成最后一个字,一手揭起宣纸迅速闪到一旁,众人只听得一声“轰隆”,苏萤光整个人抱着砚台倒了下去。 砚台里的墨水虽然溅了出去,可唐岚早就不在自己位置上了,反而苏萤光被墨水弄了一脸一身,看起来狼狈不堪。 四周的孩子忍不住发出哄笑声,苏萤光满脸通红,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 旁边的小姑娘推了推温瑜:“你还不上去把你表哥扶起来?” 温瑜一脸通红:“那么丢人,我才不去呢……” 不远处的兮雨正好写完一幅字,她望了望四周哄笑的人,又看了看地上的苏萤光,咬了咬牙,搁下笔,朝他走了过去。 看台上,沈宁琅拧起眉头,“倾城……” 林瑞嘉笑了笑,“无妨。兮雨她这段时间,成长了许多,做事自有分寸。” 兮雨在苏萤光身边蹲下,一言不发地掏出小手帕给他擦了擦脸。 苏萤光见她如此,一张脸更加红。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兮雨给他擦干净脸,将小手伸给他:“起来吧。” 苏萤光低着头,搭着她的手爬了起来。 兮雨将手帕丢到地上,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苏萤光盯着她的背影,她那么小小的,那么娇娇弱弱的,那么香香的…… 明明,是很可爱的小姑娘。 为什么以前,他觉得应付兮雨是一件麻烦的事呢? 心底蔓延开一股奇怪的感觉,他想喊“兮雨妹妹”,张了张口,却喊不出来。 或者说,是没有脸喊出来。 唐岚拿着写好的字交了卷,走回来,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兮雨只是善良才帮的你,别想太多!傻帽儿!” 他说着,趾高气扬地离开,牵着兮雨的小手一道去准备下一场考试。 苏萤光站在原地,四周的眼神各不相同。 1011.第1011章 我的存在,大约让她烦恼了 他捏了捏拳头,盯着那个小小的粉红色身影,如果,如果他现在重新来过,如果他现在好好对她,她会不会还拿自己当朋友? 他看着兮雨和唐岚远去,秋风之中,他突然好怀念她那一声甜甜的“苏哥哥”。 唐岚三人很快将前三项考核项目都通过了,最后一项三人依旧选的一样,都是乐。 沈宽摇着扇子,“本主考官要亲自上阵了。”说着,偏过头,含笑望向林瑞嘉,“娘娘可要微臣放水?” 林瑞嘉笑得端庄:“照规矩来。” 沈宽笑着下了场,参加“乐”试的孩子有十几个,沈宽今日的出题很简单,三人一组,一起弹奏《清平调》,能够不受别人干扰弹到最后的算是小组的优胜者。 考核正紧张进行着时,沈宁琅忽然指着对面学堂屋顶:“倾城,你看那个人是谁?” 林瑞嘉看过去,只见远处屋顶上站着一个女人,一个瘦得可怕的女人。 她身着艳红的衣裳,裙摆和广袖在风中飞扬。 风中传来她的歌声,她缓慢地跳着舞蹈,赤着一双脚,脚踝纤瘦伶仃得可怖。 她出现一小会儿,便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她是贺明月?她在那儿做什么?”沈宁琅不解,望了一眼蹙眉的林瑞嘉,不由拉了拉她,“倾城,她怕是来搅局的,快把她赶下去吧!” 林瑞嘉想着那一晚长廊之中,贺明月对她说的话: ——你很快,就会后悔的。 她蹙着眉头,贺明月这话,莫非是要印证什么? 她在沈宁琅的拉扯下回过神,刚准备叫侍卫把贺明月带下去,只见贺明月从广袖之中取出无数纸片随风撒了下来。 即便隔着老远,林瑞嘉也能看见她脸上的疯狂,她对着林瑞嘉露出一抹狞笑,旋即大吼出声:“我贺家一门清白,遭人陷害,如今我贺家男丁流放,女子沦为宫婢,然而我贺家清白,苍天可鉴,日月可证!” 她说罢,猛地从数十米的屋顶跳了下去。 红衣飞扬,她就那么坠了地。 不过须臾的功夫,地面便开出了一朵残酷的血花。 孩子们发出尖叫声,林瑞嘉猛地起身,叫人将孩子们全都带到宫殿里去。 那些纸片很轻薄,随风自舞,很快传到看台这边。 一些人捡起纸片,纸片上,写满了贺家世清白这一类的话。 除此之外,贺明月直接把矛头指向沈宽与林瑞嘉,说是沈宽与皇后之间有私情。 沈宁琅将纸片递给林瑞嘉看,林瑞嘉眼里神情莫测,她将纸片攥在手中,声音不咸不淡,“先将贺明月的尸体处理掉。” 这事儿很快闹开来,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便传遍了整座天照城。 林瑞嘉一早便知晓谣言不可杜绝,因此也没有过多插手,就等着晚上东临火越回来之后,两人商量着看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入夜之后,东临火越终于赶了回来,脸色却不大好。 林瑞嘉知晓他已经在御书房用过晚膳,便给他沏了一杯茶:“今日的事,想必越哥哥已经知道了。越哥哥说该当如何?” 东临火越捉住她的手,“前一件事好办。贺家不忠,证据确凿。她即便以命来证明清白,在那些证据面前,也算不得什么。只是这后一件……” 林瑞嘉抽回手,半垂着眼帘,“怎么,越哥哥可是不信我?” “你想到哪里去了?”东临火越笑着揽她入怀,“你是我的嘉儿啊,我如何会不信你?只是我信是一回事,别人信不信又是一回事。” 林瑞嘉坐在他腿上,又听到他继续说道,“此事也不是无法,只是,怕要委屈了沈宽。” 林瑞嘉看着他,他伸手抚摸着她的面颊,“让沈宽娶妻,这是终止流言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 林瑞嘉却不干了,她起身,离东临火越远了些,“当初我和越哥哥在一起时,不知欠了他多少人情。越哥哥说让他娶妻,便要他娶妻。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东临火越知晓林瑞嘉是个重情义的,只得牵了她的手,将她拉近一些,轻轻抱着她的腰,声音细软,“那你说,要怎么办?” 林瑞嘉垂着眼帘,也说不出个办法来。 东临火越望了眼窗外的明月,再看向林瑞嘉时,脸上多了几抹坏笑,“我身上的伤,可都痊愈了。我记得在地下盆地时,你曾说过,若我能活着回来,你送我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吻那么简单。” 他说着,轻轻摩挲着林瑞嘉的双手,单凤眼中都是坏笑,“现在,是不是嘉儿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林瑞嘉有些怨气,“现在外面谣言满天飞,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为何没有心思?”东临火越说着,将她抱到大腿上,一手托住她的脸蛋,深情地吻了下去。 林瑞嘉半推半就,他逐渐加深这个吻,缠缠绵绵,辗转反侧。 外面的月牙儿悄然躲到柳树之后,仿佛害羞似的。 寝殿内一灯如豆,窗下的软榻上,东临火越褪去了林瑞嘉的全部衣裳,烛火中,她的肌肤散发着与白的光,看起来圣洁而美好。 他毫不犹豫地欺身而上。 这一夜,自是红鸾被翻,花好月圆。 而另一边,筱红楼内。 沈宽盘腿坐在四楼的雅间里,面前的矮几上已经堆放了四五只空了的酒瓶。 沈宁琅推门进来,扑面而来,都是浓烈的酒味。 “二哥。” 她在沈宽对面坐下,小脸上都是担忧。 沈宽闭着眼睛,薄唇扬起一道弧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二哥遇到烦心事,就会躲在这里喝酒。这么多年了,都是如此,我如何会不知道?” 沈宁琅说着,抬眸盯着他,“我还知道,二哥爱倾城入骨。只是这一段爱情,终究是不可能的。如今外面谣言遍天,无论是二哥还是倾城,名声都岌岌可危。” “她最是重名声的人了。”沈宽睁开眼,低声说道。 金黄的酒液倒映在他的瞳眸里,他满脸都是落寞,“我的存在,大约让她烦恼了吧?” 1012.第1012章 发花痴 沈宁琅轻轻握住他的手,“二哥,我有一个主意,可以绝了这谣言。” 沈宽看向她,她咬了咬牙,说道:“二哥,可以娶一位女子。” 沈宁琅说罢,自己却痴痴笑了起来,喝了一口酒,自嘲道:“不过,像二哥这样的人,大约是宁可孤独终老,也不会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吧!” 沈宽举起酒杯,与她对碰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宁琅,你同我一道长大,对我最是了解。此事,我已有了主意,你不必再多言。” …… 第二日,谣言依旧盛嚣尘上。 有人说,皇后娘娘常常去紫阳书院,为的便是多看沈宽几眼。 有人说,当初皇上去洛川,便是皇后娘娘怂恿,原因是想去看看被贬官到洛川的沈宽。 林瑞嘉和沈宽之间的纠葛,被这些人在茶余饭后全都扒了出来,甚至有一些好事之人,编了曲子和唱词,配成戏,在市井之间演出。 而无论是宫中还是沈家,谁都没有出面对这个谣言来解释一下。 沈家,尽管沈国公差点气得中了风,强硬要求沈宽赶紧娶妻,以杜绝谣言,可沈宽铁了心,死活都不肯答应。 宁氏哭红了眼,甚至特意求了天照城中的媒婆,弄来天照城各大世家之中,适龄贵女的资料,求着沈宽多看几眼,挑一个好的,以便上门求亲。 沈宽哭笑不得,只说这事儿自己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第三日的时候,沈宽起了个大早,对着镜子,将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好,又换上一套崭新的衣裳。 镜中的男子,剑眉星目、身姿修长,一派风流俊秀、玉树临风的模样。 他微微一笑,转身出了门, 等到中午时,林瑞嘉用罢午膳,正要午睡,东临火越忽然进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今儿一早,沈宽向我辞官了。” 林瑞嘉睡意全消:“什么?” “他说,他要周游四方。”东临火越眼中同样有着遗憾,“大约,也是不想你被流言所累。” 林瑞嘉沉默良久,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应该还未出城。”东临火越说着,亲手给林瑞嘉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你现在骑马去追,还能追上。” 林瑞嘉下了床,穿上鞋袜,往前跑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他,“谢谢你,越哥哥。” 东临火越微笑,看着她跑出了寝殿。 林瑞嘉骑着一匹快马,迅速出了皇宫,往沈家而去。 等到了沈家,却又被沈严告知,沈宽早已收拾了行囊离开。 林瑞嘉往城门追去,出了城门,又行了好一段时间,才看见前方山路上,一个俊逸的男子骑在马上,正悠闲地往前行。 “沈宽!” 她大喊了一声,沈宽回头,在看见她的刹那,眼里闪过惊讶,“皇后娘娘?” 林瑞嘉催马上前,“还叫什么娘娘?叫我倾城。” 沈宽笑了笑,拱手称是。 “你要去哪里?”林瑞嘉又问。 沈宽望着前路,“天下这么大,我一直不曾好好看过。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自是要踏遍天下,游览四方景色。” 林瑞嘉见他眼中满是平和,知晓他去意已决,也不再挽留,只是坚定地说道:“你且记着,无论你去到哪里,天照城都是你的家。我慕倾城,都是你的朋友。” 沈宽朝她伸出手,两人双手紧握,眼中俱都是江湖豪情。 沈宽催马向前,林瑞嘉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何时回来?” 沈宽放慢速度,转头看向她,唇角扬起,“什么时候想家了,便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年五载,总之,一定会回来的。” 林瑞嘉看着他催马而去,马蹄扬起阵阵尘埃,他终于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幽幽的歌声渐行渐远,林瑞嘉垂了眉眼,勒马转身离去。 东临国的一切都走向了正轨。 东临火越的空闲时间逐渐多了起来,每日里都有空暇时间,陪林瑞嘉赏花观棋,两人日子过得十分逍遥。 很快到了年末除夕,这一夜,对林瑞嘉而言,乃是有三重喜的。 第一喜是桑若与黑鹰的婚礼,第二喜是桑果与阿飞的婚礼,第三喜才是除夕夜。 她们二人的两场婚礼同时举行,林瑞嘉都花了大心思。 参加婚礼的人不多,却都是双方的至亲好友,唐岚兮雨天明三个小家伙也参加了,热闹的不得了。 正月初一,天照城落了大雪。 林瑞嘉千好万好,就是爱睡懒觉。这日醒来时,已是晌午,她睁开眼,却见东临火越正坐在旁边。 他身着白色中衣,披着黑色绣金龙纹的皮毛斗篷,正捧着一本书细细地观看。 她静静看着他的侧脸,他的侧脸很完美,透着一股慵懒的精致。 明明是男人,睫毛却比女子还要修长。那漆黑的睫毛遮着他的单凤眼,叫人想要凑过去仔细看一看,他的瞳眸里到底是怎样的色彩。 林瑞嘉看得有些痴迷,不觉微微发笑。 这笑容极甜,梨涡浅浅,幸福的不得了。 东临火越注意到一道痴缠的目光,偏头看去,便见他的嘉儿正在傻傻地笑。 他放下书,伸手替她拿开搭在额前的碎发,满脸都是温柔的宠溺,“大中午的,发什么花痴?” “越哥哥天人之姿,发花痴怎么了?一般男人,我可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林瑞嘉嘴角的笑容更可爱。 东临火越看着她那甜甜的笑,忍不住俯下身,在她唇上香了一口,“外面落雪了,该起床了。正月初一就赖床,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林瑞嘉推开他放大的脸,“起不来……被窝里暖和……” 东临火越一把掀开被子,林瑞嘉尖叫一声,连忙死死抱住被子,“越哥哥不要脸!” 她里面光光的,什么都没穿,怎么可以随便把被子掀开! 东临火越依旧俯着身,大掌探进被子里,摸着某个柔软的地方,凑近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你全身上下,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林瑞嘉的脸腾地红了,想要推开他的手,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1013.第1013章 操心婚事 床上的气氛暧·昧到极点,两人正僵持之时,外面传来唐岚和兮雨的大喊,似乎是要进来请安拜年。 锦书挑了帘子进来,朝两人行了一礼,笑道:“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她们在外面嚷着要进来,可要放人?” 东临火越正玩到兴头上,哪里肯让几个小包子进来破坏他的好事,便说道,“让他们自己玩雪去,告诉他们,别来打扰朕。” 锦书看了看床里面双颊通红的林瑞嘉,低头窃笑,应了声,便走了出去。 没过多大会儿,林瑞嘉便听见,外面传来孩子们的议论。 兮雨声音里都是好奇,“锦书姨姨,父皇和母后在里面做什么呀?为什么还不起床?” “这……”锦书面颊通红,不知该如何解释是好。 唐岚浮起一脸坏笑,“你父皇和母后,在屋子里给你生小妹妹呢!” “生小妹妹?”兮雨一脸懵懂,天明却红了脸,“你少带坏我姐。” 唐岚嘻嘻直笑,指着外面的落雪,“咱们去御花园打雪仗吧?听说御花园里在布置元宵节的灯笼,可漂亮了!” 三个小孩的注意力立即转移,一起朝御花园走去。 寝殿的床上,林瑞嘉又羞又恼,瞪着东临火越,半天没说出话来。 东临火越抚摸着她的脸蛋,好笑地说道,“怎么?生气了?” 林瑞嘉撅起小嘴,将头偏到一旁,不肯搭理他。 他很喜欢她这副小模样,忍不住伸手去戳她的脸蛋:“是你自己不肯起床的呀,现在又怎能怨我?” 林瑞嘉将被子蒙过头顶,“不想跟你说话了。” 东临火越见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忍不住失笑,干脆钻进被子里。 林瑞嘉猛地发出一声尖叫,没过多大会儿,被子里便传出猫儿似的娇弱呻·吟。 等到来年开春,四月草长莺飞,东临火越带着林瑞嘉四处游玩,塞北江南,大漠东海,凡是好玩的地方,都找时间一一踏遍。 因此,在东临国,帝后恩爱,几乎无人不知。 天下人都道,东临皇帝极其宠爱他的皇后,捧在手上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真个是当成了掌上明珠, 就连梨园里的戏子,都唱着若是皇后要那天上的星星,他们皇帝也会毫不犹豫的给她想办法摘下来。 若是皇后想要那水里的月亮,他们的皇帝也会绞尽脑汁的将月亮送进她的寝殿里。 林瑞嘉坐在花园里,听着锦书说这些市井间的小消息,忍不住发笑。 这些时日过去,她的身材愈发丰盈起来,褪去了少女的稚嫩,一身都是国母的端庄与风华,高贵而明艳动人。 东临火越下了朝,走进花园里,听到林瑞嘉的笑声,他抬手示意丫鬟们都退下。 他悄悄从后面捂住林瑞嘉的双眼,林瑞嘉几乎不用猜,“越哥哥,你捂住我眼睛做什么?” 东临火越送开手,俯身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 林瑞嘉转过身,仰头笑嘻嘻地看着他,“还能做什么?想你呗!” 东临火越刮了下她的鼻子,“你现在是越发没羞没臊了。” 林瑞嘉依偎在他怀中,注视着远处嬉闹的天明、兮雨和唐岚,一脸都是幸福的笑。 “我现在,就盼着他们三个好好长大。越哥哥,我从来都没有觉得,生活如此踏实。” 东临火越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含笑,“趁着他们在玩儿,不如,咱们再去生一个宝宝出来?” 林瑞嘉的脸又红了:“没正经!” “只对你一个人不正经!” “……” 十年之后。 整个东临国比从前更加富庶,人们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生活安康而快乐。 他们的帝后依旧恩爱,其间曾有朝臣,建议皇帝广外后宫,不过无一例外,全都被否决。 这也再次让世人看到,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他们的皇帝,心中永远都只有皇后一个女人。 而对林瑞嘉而言,她现在最烦恼的,不是其他,乃是鹿鹿和殷雪歌的婚事。 她身边的人,大半都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偏殷雪歌和鹿鹿这两个家伙,一个对爱情视而不见,一个明明二十多岁的人了,却还天天黏着她,各种撒娇耍赖,丝毫不把自己当成大人看。 这一日,林瑞嘉坐在未央宫后花园里,正是春日,花园中鲜花盛开,美丽烂漫。 殷雪歌坐在秋千上,和一群小宫女玩闹在一处,像个小姑娘似的,不时发出阵阵银铃似的大笑声。 凤尾抱着双手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一双眼定定注视着她,仿佛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林瑞嘉注意到凤尾的痴迷目光,不由含笑:“这么多年过去,你们的关系,怎的没一点进展?不想成家了吗?” 凤尾揪了揪头发,有些苦恼:“她的性子像个孩子似的,我的暗示,她都听不懂。” “哦?”林瑞嘉好奇,她并不曾知道凤尾曾经暗示过殷雪歌。 殷雪歌玩累了,擦着汗从外面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在林瑞嘉对面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海蓝色的瞳眸里都是懵懂。 凤尾咳嗽了一声,给林瑞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注意自己是如何暗示的。 他走到殷雪歌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发辫:“今日,玩得可高兴?” 殷雪歌抬头瞟了他一眼,声音轻慢:“高兴啊。” “瞧你头上的汗。”凤尾笑着给她擦了擦汗珠,“今晚想吃什么啊,肉包子还是白面馒头,我做给你吃。” “吃腻了,我想吃桂花糯米糕。”殷雪歌毫不客气。 “好!”凤尾脸上挂着笑,殷雪歌起身,拍拍屁股继续去玩儿了。 凤尾看向林瑞嘉,却见她好似还在等待什么。 “主子?”他唤了声。 林瑞嘉回过神,不由惊讶:“这就完了?这就是你的暗示?!” 凤尾诧异:“这样的暗示,还不够明显吗?” 林瑞嘉汗颜,这样的暗示,鬼才听得懂! “黑鹰。”她喊道。 黑鹰迅速出现,“娘娘有何吩咐?” “你给凤尾传授一下,到底什么是暗示!” 1014.第1014章 娶妻当娶贤 “是!”黑鹰笑嘻嘻望向凤尾,这家伙老是嘲笑自己功夫弱,现在终于有自己教他的时候了! 凤尾和黑鹰刚走,鹿鹿便冲了进来,捧着一只玉白的匣子,“姐姐,你看我得了什么?!寒玉匣子啊,把药丸放在里面,可以延长使用期限呢!” 林瑞嘉望着他咋咋呼呼的模样,暗暗想着这些年她对他的教导算是全白费了。 “从哪儿得来的?”她接过匣子,随口问道。 “姜家的小姐送的!”鹿鹿挠挠脑袋,在她身边坐下,“她得了病,姜家请我去医,我给她医好了,她便送了我这个,说是她十岁时的生日礼物。” “姜暮雨?”林瑞嘉想起那个乖巧的姑娘,不由板起脸,“人家的生日礼物,你也好意思收?” “怎么不好意思?”鹿鹿回嘴,“这样好的宝贝,她送了我,我不要白不要!” “你这个笨蛋。”林瑞嘉瞪了他一眼,“人家姑娘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你收了人家的东西,你叫人家怎么想?” 鹿鹿眼珠一转,旋即瞪大了眼睛:“不会吧?!姐姐你的意思是,那个小姑娘喜欢我?!天哪!” 林瑞嘉给鹿鹿一巴掌的心思都有了,将寒玉匣子塞到他手中,“若是喜欢人家,就去给人家还礼。若是不喜欢,就把东西还给人家。” 鹿鹿抱着匣子,目光里很有些舍不得。 过了半晌,他嘟囔道:“寒玉匣子也不是每次都有机会遇到的……能不能,不还回去……” “不可以。”林瑞嘉瞪了他一眼。 她话刚说完,却见板栗领着一个小姑娘走过来,“娘娘,姜小姐来了。” 林瑞嘉抬眼看去,只见姜暮雨身着鹅黄色衫子,乌黑的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白净的小脸上都是秀气和端重。 她朝林瑞嘉行了个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林瑞嘉示意她免礼,她站起来,眼角余光却不时扫向旁边的鹿鹿。 鹿鹿生怕她反悔要回去似的,抱紧了寒玉匣子不撒手。 林瑞嘉对姜家还是颇有好感的。 当初方氏帮过她,后来东临观月继位后,姜家隐忍离京,听越哥哥说,后来方氏常常走街串巷,逢人便说她的好。 何况这姜暮雨又生得灵秀,气质又端庄,一看就叫人喜欢。 她抬手示意姜暮雨到她身边去,拉着她的手,笑问道:“今年,可有十三岁了吧?” 姜暮雨半垂着头,微微颔首:“回娘娘,是的。” 林瑞嘉望了眼心不在焉的鹿鹿,在桌子底下悄悄踩了他一脚。 鹿鹿回过神,不解地看向她,她又问道:“明年便要及笄了……你娘亲,可有为你相人家?” 姜暮雨小脸通红,含羞带怯地瞥了眼鹿鹿,“还不曾……” 林瑞嘉看向鹿鹿,暗示他说些什么,鹿鹿却抱着寒玉匣子,鼓着腮帮子,好半晌后,才轻声说道:“暮雨你生得漂亮,将来提亲的人,定是会踏破门槛的。” 话音落地,姜暮雨立时红了眼圈。 她进宫,不仅是为了感谢他替她治病,更是为了与他多待一会儿。 可是…… 林瑞嘉见她拧着衣角快要哭了的模样,暗道鹿鹿不会说话,忙转移话题,对旁边的锦书说道:“蓉蓉不是才做了盘酥虾球么,端上来给暮雨尝尝。” “是。”锦书点头去办。 林瑞嘉让姜暮雨坐下来,姜暮雨勉强将眼泪咽回肚子里,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对鹿鹿点头说道:“总之,多谢鹿公子救命之恩。” 她说着,示意站在亭子外面的丫鬟将一只纸包送过来,亲手递到鹿鹿跟前:“鹿公子医术无双,这一盒糕点是我亲手所做,还请鹿公子收下。” 鹿鹿听着她略带哽咽的声音,不知该说什么好,抬眼望向林瑞嘉,林瑞嘉将头偏到一边,明显不想管他的破事。 他咳嗽了声,伸手接过纸包,姜暮雨起身,朝林瑞嘉行了礼告辞后,退了下去。 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渐渐走远,林瑞嘉挑眉:“现在心里开心了?” 鹿鹿捏着桌上的纸包,撇了撇嘴,“姐,你就知道取笑我。” “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总得成家的,是不是?像她这样对你痴迷照顾的姑娘,世上可不多。” 林瑞嘉声音里带着蛊惑。 鹿鹿咬了咬唇,眼睛里闪过犹豫。 小时候,他很迷恋林瑞嘉。现在长大了,倒是真心把她当做姐姐了。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 若是要娶妻…… “娶妻当娶贤。”林瑞嘉悠闲地饮了口茶,“她如今还小,心里又记挂着你,你还有机会。等到明年她及笄,如你所说,提亲的人自然是大把大把的。你年纪不小,夹在一群年轻贵公子里面,谁能保证你就能赢得美人心呢?” 鹿鹿抬眸看着她,又摸了摸怀里的寒玉匣子和桌上的糕点,最后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将寒玉匣子放到桌上,大步追了过去。 锦书正端着酥虾球过来,见他匆匆忙忙跑走,不由好奇问道:“娘娘,他这是做什么?” 林瑞嘉脸上浮起一抹柔和的笑:“且替本宫先准备着吧,不出两年,鹿鹿就会娶亲了。” 锦书大悟,随即笑道:“这下子,娘娘操心的事情又少了一件。” 林瑞嘉目光落在花园里疯玩的殷雪歌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殷雪歌性子像小孩子,平素少言寡语,也就遇上林瑞嘉和凤尾时,会多说几句话。 林瑞嘉素日里,是将殷雪歌当做妹妹般宠着的,对于她的婚事,自然是比谁都焦心。 只是她焦心没用,偏殷雪歌自己只把自己当做小孩子,根本听不得情情·爱·爱的话。 而凤尾在这方面,只知一个劲儿地宠着雪歌,却不知爱情是要用巧劲的。 他们两个,还不知何时才能真正修成正果…… 林瑞嘉想着,忽然闻得一股檀香味儿。 她偏过头,东临火越不知何时进了亭子,轻轻拥住她的肩膀,“这是怎么了?一副出神的模样?” 1015.第1015章 牵红线 林瑞嘉靠在他的胸膛上,微微仰起小脸,十年了,他的面容依旧妖艳美好,那双微微眯起的单凤眼,叫人看去,一眼沉沦。 他周身的气质更加沉稳,整个人透着一股真龙天子才有的霸道,让人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是心安。 林瑞嘉露出一抹笑,“越哥哥……今日,是发榜的日子吧?朝中又添栋梁,恭喜越哥哥了。” 东临火越刮了下她的琼鼻,在她身边坐下:“你猜,今年是谁高中榜首?” “谁?” “苏卿的嫡子,苏萤光。”东临火越说着,摩挲着扳指,“苏卿带他进宫,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想迎娶兮儿。” 林瑞嘉眼中掠过暗芒,从十年前紫阳书院那场考核之后,苏萤光整个人都沉静下去,也不再挑麻烦,只是安安静静读书。 她以为,他已经断了对兮雨的心思,没想到…… “你是怎么回他的?”林瑞嘉问。 “咱们家与旁人不同,”东临火越揽着她的纤腰,“婚姻大事,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得儿女们自己拿主意。嘉儿,咱们这么多年依旧恩爱,可见,所谓的婚姻,还是得自己喜欢才行。” “是呢。”林瑞嘉附和,笑吟吟给他倒了杯茶。 锦书等丫鬟悄悄退出亭子,两人依偎在一起,眼底都是相同的甜蜜。 而另一边,长乐宫中。 二楼寝殿里,一名少女倚靠在窗前,双手托腮,乌发垂在腰下,身着一袭水红衣衫,腰间的玉白腰带衬得她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她盯着远方,一双凤眸里倒映出了皇宫建筑的奢华繁复,琼鼻高挺,嫣红的薄唇微微翘起,竟与林瑞嘉少时生得有八分相像。 “姐。” 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少女回头看去,便见一位身着太子袍服的少年出现在寝殿之中。 她眉眼弯弯:“下朝了?” 天明负手走到她身边,“你还在想他?三年前他回了西绝,便音讯全无。我以为,你早把他忘了。” 兮雨拿起窗台上的一把折扇,轻轻打开来,上面“风月无边”四个大字龙飞凤舞,潇洒非常。 她扇着扇子,眉眼间都是笑意:“你相信直觉吗?” 天明盯着那把略有年代感的折扇,那是三年前,唐岚临走前亲笔所赠。 他微微蹙眉,“我只知道,若是给母后看见这把折扇上的题字,定要骂你。” 兮雨笑了起来,笑罢之后,目光落在远处,嘴角含着自信:“他是不会忘记我的。我跟你打赌,三个月以内,他必定会亲自前来提亲。” “你倒是自信。”天明神情淡漠。 沉默半晌,他又道:“今日发榜,苏萤光高中榜首,苏御史带他入宫,他向父皇暗示,想要迎娶你。” 兮雨挑眉:“那也得看他的能耐。” 两姐弟正说着话,外面小丫鬟桃子进来禀报,说是方小姐求见。 兮雨兴高采烈,忙让人将方糖带进来。 方糖生得丰盈可爱,兮雨迎了上去,忍不住调侃道:“怎么几日不见,糖糖你又胖了些?” 方糖跺脚,“哪里胖了?!比起上个月,我明明瘦了一圈!” 似是才注意到房中的天明,她连忙噤了声,红着脸不敢说话。 兮雨将天明赶了出去,拉着方糖的手坐下。 两人是极好的朋友,因此凑一块儿便有说不完的话。 兮雨神秘兮兮,“明年,我弟弟便要行及冠礼了。你可得早做准备。” “准备啥呀?”方糖圆圆的眼睛里都是羞恼,“我可干不出温瑜那样不要脸的事,脸皮都不要了,净往人家身上凑!” 她说的是去年的一件事。 去年元宵节游园,温瑜趁着人多,不时往天明身上贴,佯装跌倒了好几次。本以为天明会大男子气概,扶一下她,再来个眉目传情、一见钟情什么的,也就定了情了。 谁知道,天明愣是背负双手往前走,看见她跌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温瑜呆坐在地上,满身都是狼狈。 结果便是,温瑜的事情被几个好事的贵女们传播开来,成了整个贵女圈中的笑话。 兮雨掩唇轻笑:“我弟弟对这样的女人,可没什么风度可言。也不知他这性情,是像了谁。” 两人又叽咕了好一会儿悄悄话,方糖才离开长乐宫。 本来天气蛮好,只是走到宫巷里时,偏天气阴了下来,一时半会儿的功夫,竟落了大雨。 方糖暗恼,侍女正要脱了外裳给她挡雨,却见不远处有人撑伞而来。 方糖迎面看去,那撑伞的人,不是太子又是谁! 她有些羞恼,怎么每次遇见太子,都是在这样窘迫的情况下! 眼见着天明走过来,她连忙拉着侍女退到宫巷一边福身行礼。 天明瞟了她一眼,她的脸红得厉害。 他挪开视线,吩咐身后的小厮去拿两把伞过来。 方糖感激地道了谢,声音细如蚊蚋,也不知天明听没听见。 等到再抬头时,天明早就走远了。 她有些泄气,若是温瑜处在这样的境况里,怕是早就想办法赖上太子了吧? 她胡思乱想着,天明的侍从给她们拿来两把雨伞。 她道了谢,带着侍女出了宫巷。 天明撑着伞,唇角微微扬起。 他记得这个姑娘第一次给他留下印象,是两年前宫里的花神祭上。 当时举行祭典,岂料临时演小花仙的姑娘崴了脚。 那场祭典,需要九九八十一位小花仙,才能组成庞大的祭祀舞蹈。 而那八十一位姑娘,都是从紫阳学院里精心遴选出来的,个个舞技出挑,且这场祭祀舞又排练了很久。 实在没办法,饰演巫女的女夫子只得让手脚极不协调的方糖临时上场充数。 可她哪里会跳舞,她混在那八十一个小花仙里,使劲儿地学着跳,几乎把缎带都扔到天上去了! 跳到最后,是八十一名小花仙排成一个横行,手持花篮,身子向前倾斜,而右脚一齐朝后高高挑起脚尖,做飞仙之势。 本来场面颇为壮观神圣,可偏方糖使了大力气,猛地朝后一撅蹄子,她的绣花鞋便在空中划了一道划线,完美地落在了他的桌子上。 1016.第1016章 苏萤光的计划 当时,全场都惊呆了,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红着脸跟其他小花仙一道退场。 天明回忆着,唇角的笑容愈发明显了些。 跟来的小侍从不明所以,试探着问道:“殿下,您笑什么?” 天明回过神,敛去唇角笑意,“去母后宫中吧。” “是。” 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未央宫中,林瑞嘉倚在软榻上,与对面的东临火越下一盘棋。 锦书挑了帘子,天明走进来行了个礼,扫了一眼棋盘,见林瑞嘉处于颓势,轻声道:“母后该下在这个位置。” 说着,拈了一枚棋,落子,棋盘上顿时又恢复成割据之势。 林瑞嘉含笑,“倒是好棋。” 东临火越笑道:“你来找你母后,所为何事?” 天明半垂着眼帘,“明年,孩儿便该及冠了。” 林瑞嘉执棋的手顿了顿,不由抬头多看了他一眼。 “至于太子妃的位置,孩儿心中已有了合适的人选。还望父皇和母后成全。” 他声音平静无波,仿佛说的只是“我今日吃了根黄瓜”这样疏松平常的事。 林瑞嘉将棋子丢进棋篓,凤眸里都是好奇:“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天明性子偏静,有什么事都会自己解决,很少会麻烦自己和越哥哥。 今日他亲自过来说这么一番话,可见是真的将那姑娘放在心里的。 “回母后,乃是方家的小姐,方糖。” 林瑞嘉与东临火越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着了然, “你先下去吧,此事事关重大,我和你父皇,都得在观察观察,” 天明行过礼,随即退了下去。 “方家的小姐?”东临火越挑眉。 林瑞嘉笑了笑,起身从一只匣子里取出十几幅画卷,当着东临火越的面,一副一副打开来。 东临火越看过去,只见画卷上全都是天照城中各家贵女的画像。 他吃惊地看向林瑞嘉,林瑞嘉挑起唇角,“怎么?我先为我儿子物色物色媳妇儿,还不成吗?” 东临火越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往那画卷上看去,林瑞嘉抽出一副,画中的女子拎着裙角,生了张讨喜的小圆脸,一脸都是笑,正俏立在大树下。 “这位,便是那位方糖?” 东临火越看了几眼,除了相貌讨喜,倒没觉得这个方糖有什么其他吸引人的地方。 林瑞嘉合上画卷,弹了下东临火越的脑门儿,“越哥哥就知道以貌取人!这个方糖,乃是兮儿的好友,生得乖巧,不惹是生非,哪里就不好了?” “好好好,既然嘉儿认为她好,那她就是世上顶好顶好的儿媳妇!”东临火越哄着他,“如此,嘉儿该满意了吧?” 林瑞嘉轻哼了一声,拿糕点塞进东临火越嘴巴里,“每天都跟吃了蜜似的,嘴巴这样甜,也不知对其他女子,是不是也这样的甜言蜜语!” 东临火越坐到她身边,将她揽进怀中,半是笑半是无奈,“我这一生,除了哄你,还能哄哪个女人?” 他说着,捧起林瑞嘉的手,单凤眼中闪烁着深情却又戏谑的光,“看来,我不光是娶了个大美人、爱哭包回家,还娶了一个醋坛子!” 林瑞嘉打了他一拳头,别转过脸,不肯理他了。 天明的婚事算是搞定了,如今就看兮雨和唐岚了。 林瑞嘉想着,看向窗外,也不知唐岚什么时候回来提亲? 第二日,长乐宫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兮雨正在寝殿里画画,听见传报,笔尖一抖,有些不悦地看着毁掉的画,“让她进来。” 进来的少女身量纤纤,穿着绯红的裙子,眉眼之间妆容精致,正是温瑜。 她走进来,见兮雨背对着他,眼里掠过一抹不满。 随即,她的小脸上浮起笑容,走到兮雨身边,“兮雨妹妹,你怎么许久不曾找我玩儿了?” 说着,拉起兮雨的手,“咱们姐妹之间,应该多多走动,以免将来生分了。” 兮雨不动声色地挣开她的手,“你找我,所为何事?” 温瑜看着她回去的手,勉强笑道,“看来妹妹是当真与我生分了。也是,妹妹有方糖陪着,还要我做什么!” 她说着,似乎很有些伤心,背过身抹了抹眼泪,“我记得小时候,没人陪妹妹玩,都是我和表哥陪着。如今妹妹有了别的朋友,便将我和表哥弃若敝履了!” 兮雨看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又问了一遍,“你今日来找我,到底是做什么?” 温瑜听她的语气缓和不少,转回身,眼睛里犹带泪花,“昨天是发榜的日子,表哥得了第一名,也不见妹妹去祝贺一下!今日,状元游街,天照城可热闹了,你难道不想出去玩一玩?” 兮雨当然想出去玩儿,她整天在皇宫里,闷的要死,借着这个借口出去,想来母后也不会阻拦。 于是,她应了声,便换了衣裳,同温瑜出去了, 温瑜眼中掠过一抹得意,自己把兮雨带了出去,等下表哥的计划便能顺利进行,他肯定会高兴。 两人很快来到了天照城大街上,但见大街人声鼎沸,到处都是百姓们在挤着往街头看。 兮雨的侍从们护着她,她对看苏萤光游街倒是没什么兴趣,反而很喜欢路边的小玩意儿。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买了一堆小玩意儿。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远处有锣鼓声响起,兮雨往街头看了一眼,只见庄园的仪仗队正朝这边缓缓而来。 为首的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火红的状元服,样貌清秀,身上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息,正是苏萤光。 他满面笑容,不停朝周围的百姓拱手,形象十分的亲民。 兮雨没怎么在意,继续逛路边摊。 温瑜牵过她的手,“既然都看到了,不如去跟表哥打个招呼吧?” 兮雨有些厌烦,面上却依旧含笑,“那好。” 侍从们替她们分开一条路,温瑜牵着兮雨走到街道中央,老远地就开始对苏萤光招手, 苏萤光远远看见兮雨,顿时喜不自胜,表妹果然有办法,真的将兮雨带出来了! 他已经想好了,今天,在这里,就对兮雨求婚。 1017.第1017章 给她一巴掌 只要兮雨答应,想必皇帝和皇后也是不会反对的。 他看了一眼身后,身后的小厮捧着一只木盒,他眼中笑意更盛,这是他为兮雨准备的求婚礼物。 兮雨她一定不会想到,他会在万众瞩目之下,向她求婚…… 她小时候那样迷恋自己,现在自己又高中状元,只要自己能够主动向她伏低做小,她一定会十分乐意地接受自己。 他喜滋滋地想着,催马上前,在距离两人不到三米的地方跨下马来,一双眼紧紧盯着兮雨:“兮雨妹妹!” 兮雨被他这样热情的眼神盯着,有些不大自在,低声对温瑜道:“招呼也打了,咱们赶紧走吧?” 温瑜却一动不动,轻声说道:“走什么呀?表哥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说着,从小厮手中接过木盒。 周围的百姓纷纷盯着他们,兮雨只觉芒刺在背,不由有些厌恶起苏萤光。 他这是想干什么?在天照城百姓之中,毁掉自己的清誉吗? 苏萤光见她满面通红,以为她是害羞,于是上前牵住她的手,完全不顾她的挣扎,十分深情地说道:“兮雨妹妹,我的心意,你从小就知道。如今我高中状元,终于有脸娶你为妻了!兮雨妹妹,咱们从小青梅竹马,我向你求婚,你一定很高兴!” 兮雨哪里高兴,她恨不得拿根棒槌,狠狠地敲打苏萤光的脑袋。 她示意随从帮忙挣开苏萤光的手,声音泛着冷意:“我乃一国公主,你这样当街对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苏萤光愣了愣,见她话里话外都是要与自己撇清关系的意思,不由暗自苦恼,面上却强装镇定,皱着眉头说道:“兮雨妹妹,你这是何意?” “我从小就和西绝的太子有婚约关系,你对我纠缠不清,不仅是对我的轻视,更是对西绝的侮辱!”兮雨心中不悦,忍不住退后几步,将事情往大处说,“你意图毁坏我的名声,该当何罪?!” 温瑜见他们僵持住了,又看见四周老百姓们对苏萤光指指点点,生怕兮雨这番话毁了苏萤光的名声,连忙上前劝道:“兮雨妹妹,你今日是怎么了?怎的一出宫,就变了态度?我表哥是真心喜欢你,再说,小时候你追着表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啊!” 这话,不光是暗指兮雨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更是将她和苏萤光的名字紧紧绑在一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兮雨怄得要死,她在宫中时都被人护着,哪有人敢这样说话气她! 她一激动,冲上前,猛地朝温瑜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不是时候,围观的百姓们本来还疑惑温瑜所言的真假,这一巴掌打下去,兮雨的形象全毁了。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兮雨蛮横无礼。 温瑜捂住脸,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淌,整个人可怜兮兮。 苏萤光护住温瑜,皱着眉头看兮雨,质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顿了顿,想起今天的目的,又缓了脸色,叹了口气,声音清晰:“你这样的脾气,怕是只有我能忍受得了了。兮雨,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呢?” 他说着,拿过木盒,打开来,里面的锦布上静静躺着一只金簪:“这是我们家传下来的簪子,是专门送给苏家媳妇的。你若肯嫁我,便接了这礼物吧……”“” 兮雨气得浑身发抖,她嘴巴笨,不擅长跟人争吵。遇见今天这样的情况,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很想伸手打翻那只木盒,只是她也知道,若是冲动地做了,她的风评会更加差劲。 母后已经为此多次说过她了,女孩子的名声,最是重要。 而她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重新塑造出一个乖巧公主的形象。 现在可好了,自己的名声,全都毁在这一对表兄妹身上…… 兮雨真恨自己当初眼瞎,为什么会去招惹这一对兄妹! “兮雨,你能接受我的求婚吗?” 苏萤光满眼都是深情,拿着木盒朝她走近了几步,想要捉住她的手。 兮雨躲进侍从们身后,便听到四周响起铺天盖地的议论声: “这公主真是不识好歹!苏公子相貌堂堂,又高中状元,哪里配不上她?” “就是!她自己除了那副皮囊和公主地位,还有什么?” “自己不要脸倒贴人家,现在人家过来了,又开始装起来!最讨厌这样的女人了!” 到处都是这样的窃窃私语,兮雨面皮涨得通红,眼睛里都蓄了泪,一双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苏萤光拿着木盒,眼睛里掠过得意的光。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选择在大街上求婚的缘故了。 温瑜眼底同样闪烁着暗光,她讨厌兮雨,从小就讨厌。 她明明比兮雨聪明优秀,可见了她,却还得跟她行个礼,只因为她是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等到兮雨嫁给她表哥,她就能踩着她,嫁给太子了! 成了太子妃,也就等于是未来的皇后。 届时,只要自己愿意,随便给表哥塞几个美人侧室,就有的她受了。 到时候,兮雨她凭什么同自己争? 她想着,眼睛里都是遮挡不住的恶毒和嫉妒。 苏萤光语带深情,又高声道:“兮雨,你就嫁给我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众人纷纷起哄怂恿兮雨答应,一些不着调的市井流氓甚至说出了不少荤话。 兮雨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委屈地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正在苏萤光和温瑜得意之时,却听得上方传来拍掌声和笑声:“好戏,好戏!” 众人往上方看去,只见街边酒楼第二层,一位相貌堂堂的贵公子正临窗而立。 他面容英俊,长身玉立,一身气度,高贵无比。 兮雨几乎瞪圆了眼睛,这个家伙,不是唐岚又是谁?! 唐岚从二楼旋转而下,落在苏萤光身边,尽管只身着简单的黑衣,却硬生生将苏萤光比了下去。 两人这么站一块儿,唐岚比苏萤光高出了半个头。 这样乍一看,好像唐岚是公子,苏萤光只是他身边的账房先生似的。 1018.第1018章 要这功名,又有何用 苏萤光眼睛里掠过不善:“你怎么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破坏他的好事,当真可恶! “本太子为何不能来?” 唐岚声音嚣张,长臂一伸,直接将兮雨拽到怀中。 两人一个玉树临风、潇洒俊美,一个娇小可爱、明艳动人,这么站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般配。 百姓之中的议论声逐渐小了,的确啊,他们的公主,和西绝太子站在一块儿,才是绝配啊! 兮雨仰头望着唐岚,两人目光对视,唐岚眼里全是痴情,声音低得只有怀中人儿方能听见:“我来晚了,抱歉。” 兮雨在他怀中,小手拽着他的衣襟,胸腔里的委屈在这句话里,一扫而空。 “我很想你。” 她声音软糯。 两人足足三年未见,唐岚听着她这样的情话,哪里还能忍得住,直接揽着她的腰,当众朝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整条大街都安静了。 苏萤光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望了望四周,四周百姓们都注视这街心这一对人,目光之中,都是艳羡和祝福。 他咬了咬牙,取出金簪,“兮雨,我才是爱你的!你嫁给我可好?” 他的声音很大,可惜,无人理会。 唐岚的吻霸道无比,在全天下面前,宣告了他对兮雨的占有。 直到兮雨手中拎着的狗不理包子都凉了,他才结束这个吻,轻轻摩挲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嘴唇,“你是我的,只许嫁给我。” 兮雨抱住他的腰,曾经的小少年,早已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 她觉得无比踏实,靠着他的胸膛,轻轻闭上了眼。 苏萤光见他俩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不觉怒血攻心,“你们,到底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唐岚淡漠地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金簪上,随手夺过,轻轻一折,那根金簪断成两截,被他随手丢到地上,“拿假簪子来求娶公主,苏萤光,你可真有本事。” 众人闻言,朝地上看去,果然,那根簪子不过是外面裹了层金箔,里面分明是铁芯的…… 众人抬头望向苏萤光,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甚至连温瑜,都不觉离苏萤光远些。她这个表哥,也太上不得台面了吧?! 苏萤光面色惨白惨白,他又不确定兮雨一定会答应他的求婚。若是她不答应,自己总不能白白将传家的金簪子送给她吧? 所以先拿一根假的糊弄过去,等她同意了,再给她换成真的。 他觉得自己的做法并不过分,反而很有道理。 兮雨对他的鄙夷又多了几分,牵起唐岚的手,“我带你进宫去见父皇和母后!母后若是知晓你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慢着。” 唐岚出声,拉住兮雨,在兮雨不解的目光中,瞥了一眼苏萤光,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 他打开来,锦盒里也躺着根簪子。 这簪子乃是上好温润的白玉所制,雕成了一朵白玉兰的模样,很是精妙。 他将簪子取出,轻轻为兮雨戴上:“我在山里寻到的玉,亲手为你雕刻打磨而成。” 他戴完,仔细看了几眼,笑道:“果然衬你。” 兮雨亲热地挽了他的手,看都没看苏萤光,两人说说笑笑地去了皇宫。 看热闹的百姓们对着苏萤光指指点点,随即很快散了去。 苏萤光哪还有心思游什么街,摘了帽子,一言不发地往苏府走去。 他以为,他高中状元,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至少,会引来兮雨的青眼和崇拜。 可事实,却生生给了他一巴掌。 “我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金榜题名,却依旧没得到我想要的……我要这功名,又有何用?!” 他喃喃自语,满脸都是萧索。 温瑜暗自恼恨,只怪唐岚出现坏了他们的好事!这样拖下去,自己何时才能嫁给太子?! 皇宫里,唐岚彬彬有礼地对林瑞嘉和东临火越请了安,林瑞嘉亲自置办了一桌接风宴,喊来天明,五人一起用膳,其乐融融,宛然是一家人。 唐岚在席上表达了田阳雪的问候,继而深情地望了一眼田阳雪,“我这三年都不曾寄信过来,乃是拜入了西绝一位大师手下,学习剑术、帝王之道等东西。如今我学成归来,依我母后的意思,正合适迎娶兮雨。” 兮雨小脸上都是惊喜,紧紧握住唐岚的手:“你这话,是当真的嘛?” “自然是真的,我唬你做什么?”唐岚失笑。 林瑞嘉又是欢喜又是舍不得,东临火越爱女心切,更是如此。 天明见两人不语,知晓二人的心意,便替他们说道:“事情须得从长计议,公主出嫁、太子迎亲都是大事,轻易马虎不得。” 唐岚笑了笑,也明白林瑞嘉和东临火越的爱女之心,于是爽快地点了头,“母后说了,兮儿到了西绝,那便等同于是她的女儿,定不会亏待兮儿一分。” 对田阳雪,林瑞嘉还是相当放心的。 众人又说了许多话,直到月上中天,才散了宴席。 晚上洗漱过后,林瑞嘉和东临火越躺在床上,默默不语。 直到桌上的烛台灭了,她才合上眼,“他们总有离开我们的时候……” 东临火越低头,借着月光,清晰地看见林瑞嘉眼角的泪珠。 他心疼得紧,替她擦干净眼泪,“哭什么,女儿出嫁,多大的喜事啊!唐岚那小子很是不错,想来,咱们的女儿也不会吃亏……” 林瑞嘉有些赌气,“早知道兮儿要嫁那么远,当初我死也不会答应阿雪这门娃娃亲!” 东临火越失笑,“姻缘这种事,谁又说得明白呢?” 林瑞嘉想着兮雨远嫁,自己和东临火越都如此伤心,又联想到自己远嫁,不知父亲和哥哥他们是否也是如此心情…… 这样一想,她的眼泪便落得越发厉害,叫东临火越措手不及。 “嘉儿宝贝……”他忙替她擦泪,“你这样哭下去,我都要心疼死了。咱不哭了,好不好?” 林瑞嘉揪着他的衣襟,眼圈红红的,声音哽咽:“越哥哥,我也想我的父亲和兄长了……这么多年未见,我真想看一看他们……” 东临火越点头:“等兮儿出嫁时,咱们把他们邀请来观礼,可好?若是你不愿意,明日我便将政事交给天明,陪你去北幕。” 他的语气极温柔,像是哄孩子似的。 “越哥哥……” 林瑞嘉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只觉无比安心温暖。 1019.第1019章 少女时光,一去不返 而兮雨的婚事,终于敲定,就在年底举行。 唐岚急匆匆回国准备迎娶事宜,东临这边也紧张地为她准备嫁妆。 兮雨心宽,想着今后能同唐岚在一起,便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 她绣枕套,绣唐岚穿的中衣,绣手绢,每日忙得不亦乐乎。 时间悄然过去,在这样的忙碌之中,她的婚期终于到来。 西绝很重视这场婚礼,或者说,很重视兮雨这个太子妃。 迎亲的队伍里,不只有唐岚,唐瑾夜和田阳雪更是亲自到场,一同迎接兮雨。 白家的人也都千里迢迢赶赴天照城,送兮雨出嫁。 林瑞嘉同白家人在一起吃饭,这十年过去,父亲又老了许多…… 她鼻尖泛酸,为自己不能给父亲尽孝而羞愧。 她亲自送白家人回驿馆,直到他们都进去了,她依旧站在驿馆前,迟迟不愿离去。 她望着驿馆里的灯火,想起了饭桌上白沉香的话: ——他还未娶亲,后宫无妃,也不知是要闹哪样。 ——膝下无子,便收养了北阳王爷的儿子做皇位继承人,独自一人扛住了朝野的议论。 ——皇上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她垂下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些年,无论是四国盛典还是其他,他都未曾再出现在她面前过。 不是没有遗憾的。 只是…… 她望向遥远的北方,只是,她和他都明白,此生,终究是不可能的。 她转身往未央宫走去。 已经是冬天了,宫灯下,漫天落雪。 她遣散了丫鬟们,披着皮毛大氅,独自走在深深长长的宫巷里。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嘉嘉!” 林瑞嘉回头看去,只见田阳雪小跑着上来,气喘吁吁地她身边停下,“后天便要大婚了,你可是舍不得兮雨?” 林瑞嘉有些惆怅,仰头看天:“自是舍不得的。她在我身边呆了这么多年,现在一下子嫁那么远,换做是你,想必也是舍不得的。” 田阳雪牵住她的手,十年过去,田阳雪也沉稳了许多。 “呐,嘉儿,我不敢跟你保证太多,但是兮儿在我这里,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亏待她的!就算是委屈唐岚,我也绝不会让兮儿,在我这里受到一点委屈。” 她神情很认真,掌心里的温度很灼热,“唐岚的性子我了解,他这些年在外历练,可一天都没忘记过兮儿。他继承了唐瑾夜的性子,专情得很。兮儿跟着他,绝对不会受委屈。” 林瑞嘉转向田阳雪,替她将斗篷系得更紧些:“兮儿找到了一生的伴侣,做母亲的,除了舍不得,更多的还是为她感到高兴。” 她说着,望向那漫天落雪,凤眸之中都是迷离的光:“阿雪,时间过得真快……余下的一生,咱们不知还有多少次欢聚的机会?” 田阳雪被她说的也有些伤感,紧紧攥着她的手,“嘉嘉……” 两人不再说话,一起沿着深深长长的宫巷往前走。 在两人脑海之中,当初在南羽奉京城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两人在酒楼的相遇,两人一起恶作剧,两人同吃同睡…… 那些少女的时光,如今是一去不复返了。 大婚之日,宫中热闹非凡。 方糖等深闺小姐聚集在长乐宫中,为兮雨添妆。 兮雨身着新娘服,美艳不可方物,眉眼之间都是甜蜜的笑。 林瑞嘉和东临火越站在珠帘外,望着兮雨和这些小姐们嬉闹说笑,两人脸上也忍不住洋溢起笑容。 林瑞嘉还想进去跟兮雨唠叨几句,却被东临火越拉住:“咱们别惹孩子们嫌弃了,啰里啰嗦,小心兮儿出嫁时还要怨你。” “越哥哥!”林瑞嘉不悦,“我有那么啰嗦?!我不过是觉得有些事还没叮嘱好,想要再说一遍。” “啰嗦……”东临火越轻笑。 林瑞嘉瞪了他一眼,“你不啰嗦?昨晚拉着兮雨絮絮叨叨说了一个时辰话的人,是谁?” 东临火越望天,只作没听见。 林瑞嘉:“……” 两人出去之后,却有侍女进来禀报,说是苏公子来了。 兮雨正要盖盖头,听见他来,心情都差了些。 坐在角落的温瑜轻声道:“公主殿下,表哥这些日子以来,已经认真悔过了,你便听听他的道歉吧?” 兮雨抬抬手,示意让他进来。 苏萤光进来之后,隔着厚厚的帘幕,低着头,轻声说道:“公主,以前,是我错得太离谱。唐岚他,的确是个好人……你嫁给他,是很好的。兮雨,恭喜你大婚……” 他说着,忍不住眼圈泛红。 曾经,这个美好的姑娘一心向着他,却被他傻了吧唧的全盘毁掉。 若是能够回头重来,他一定不会那样犯傻。 他想着,忍不住捂住眼睛,大男子汉,就这么哭了。 里面的小姐们听见他的哭声,脸色都尴尬起来,不知该说什么。 兮雨张了张小嘴,最后只道:“多谢。” 苏萤光将礼物交给侍女,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这场大婚极尽豪奢,直到傍晚时分,宫里的宴会才算结束。 东临火越与林瑞嘉登上天照城的城楼,西绝的迎亲队伍正蜿蜒着逐渐远去。 林瑞嘉盯着中间那顶火红的软轿,鼻子发酸,实在忍不住,转身抱住东临火越的腰大哭出声。 东临火越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听得她呜咽着说道:“早知有这样一天,当初就不要生女儿了!省得送嫁时,心里疼!” 他失笑,“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若是给兮儿听见了,可得伤心死了。” 林瑞嘉将眼泪擦在他的衣襟上,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越哥哥,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傻瓜。”东临火越发笑,将她抱得紧些,“我会陪着你,一直走到最后。” 林瑞嘉放了心,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满心里都是安心。 冬去春来,这一日,林瑞嘉正坐在寝殿里看书,锦书捧着一封信兴冲冲走进来:“娘娘,从西绝来的信,公主她有了!” 林瑞嘉一愣,忙放下书卷,接过信细细看去,顿时乐了:“果然如此!兮儿她……” 她话未说完,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 兮儿他们,动作可真快…… 1020.第1020章 【大结局】不负春光,花好月圆 她的目光又落到信上,这是兮儿的笔迹,字迹很是娟秀轻快,可见在西绝过得很好。 她翻过信纸,只见信纸背面写着:“兮儿是个大傻瓜!” 她愣了愣,这行字上面画了一道横线,下面又有一行字:“唐岚才是大傻瓜!” 接下来密密麻麻都是两人的互相攻击,可这字里行间,却透着浓浓的爱恋。 她将信纸轻轻合上,心里真正放了心。 等东临火越下了早朝,她将兮雨的信给他看了,随即又开始操心起天明的婚事来。 东临火越瞧不得她皱着小眉头思考的样子,便将她抱到怀中,轻轻为她揉捏肩膀:“瞧你,整日比我这个日理万机的皇帝还要忙,不累吗?” “自己孩子的事情,能不操心吗?”林瑞嘉没好气,扳着手指头数日子,“我前些日子同方糖和她母亲聊过了,方糖对咱们的天明也中意的很。再过半个月,方糖便要行及笄礼,照我的意思,咱们在她的及笄礼上赐婚,如何?” 东临火越捧起她葱白的手指亲了一口,“都依你。” 此时,宫外的凌波湖上,一干世家贵女和公子正在画舫上举办春日游湖盛会,鬓影衣香,好不热闹。 湖边的白石头上,一名挽着双髻的姑娘坐在手帕上,穿着嫩绿的襦裙,圆眼睛里都是欢喜。 坐在她旁边的少年,身着黑色纹金龙太子服制,身姿修长。 他的一双单凤眼微微上挑,面容俊美,与东临火越少年时有七分相像。 方糖捏着衣角,不敢看身边人一眼,红着脸注视着远处的画舫。 尽管害羞,她的唇角却止不住的上扬,眼睛里都是欢喜和甜蜜。 天明望着她的侧脸,她明明脸都红透了,捏着衣角的手还在发抖,却强做镇定,硬是和自己坐在一块儿,也不知是图什么。 他心中好笑,开口道:“母后昨晚告诉我,说半个月后,在你的及笄礼上,为咱们赐婚。” “哦……”方糖拉长了音调,眼睫扑闪扑闪,不敢看天明。 天明目光下移,落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很漂亮,葱白玉嫩,圆润的指甲不似其他少女涂了鲜红的丹蔻,而是就这么裸·着,透着健康的粉红,纤巧漂亮。 心下一动,他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手。 方糖身子抖了抖,因为紧张,掌心立即沁出细汗来。 春风吹过,柳条轻拂,空气之中都是粉玫瑰的甜香。 她半垂着头,连耳根都红了,却不敢挣脱天明的手离开。 天明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往她身边挪了挪,凑到她耳畔,声音很轻:“方糖,你的脸好红。” 他吐气如兰,浑不顾这句话让方糖有多么羞赧。 方糖只恨不能变成一只蜗牛缩进壳里去,她咬着嘴唇,想着姐姐和姐夫的相处模式,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 可她的身子依旧抖得厉害,筛糠似的,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幼兽。 天明握着她的手,只觉得这小手灼热无比,掌心里全是细汗。 他松开手,笑着离她远了些。 方糖只觉空气都轻松起来,大口大口呼吸,小胸脯剧烈地起伏。 眼角余光瞥见天明嘴角噙着的一抹笑意,她双手捂住滚烫的面颊,声音发抖:“那个,殿下且在这里坐着,臣女,臣女先回府了……” 说罢,逃命似的离开了湖边。 天明闲坐在石头上,看着她不顾形象地往前跑,仿佛后面有什么猛兽在追似的。 春风拂面,他的凤眼中都是笑。 而另一边,皇宫之中,凤尾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是送鲜花又是送美食,殷雪歌坐在未央宫后的台阶上,冰雪般的小脸上都是疑惑:“你到底要做什么?” 凤尾在她身边坐下,说道:“你羡慕皇帝和皇后娘娘吗?” 殷雪歌想了想,摇了摇头:“她是我姐姐,我不羡慕她,我喜欢她。” 凤尾:“……” 过了会儿,他又再接再厉,继续问道:“那你今后,可也想找个人嫁了?” “嫁人?”殷雪歌转动着海蓝色的瞳眸,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要嫁人,嫁人不好。” 凤尾眼中满是遮挡不住的失望,心底凉凉的。 他守了这么多年的姑娘,竟然不想嫁人…… 那他娶谁啊? 他声音苦涩,轻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想嫁人?” 殷雪歌对上他失望的眼睛,海蓝色的瞳眸里都是懵懂。 她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小脸儿贴着他的脸,声音细软:“因为如果嫁了人,就不能被凤哥哥抱抱了……” 凤尾身子一震,眼睛里异光闪过,便听得她的声音娇娇软软:“凤哥哥,我要抱抱。” “好,抱抱!”凤尾脸上是止不住的惊喜,大手将她打横抱起,“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凤哥哥包的饺子……” 两个人逐渐远去,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出现在屋檐下,嘴角噙着笑:“雪歌是喜欢凤尾的。” 东临火越俯身在她面颊上香了一口:“我是喜欢你的。” 林瑞嘉转过身环住他的腰,声音轻软中含着浓浓的依恋:“嘉儿是喜欢越哥哥的……” ……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时光于不知不觉中流逝,眨眼之间,便又是三十年过去。 今日傍晚秋霞正好,朱墙上的琉璃瓦折射出金色的斑斓光芒,菊花开了满庭。 宽阔的汉白玉广场上,晾着几十只大红木箱,里面全是贵重的字画古玩。 慈宁宫的屋檐下,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女子。 她面容祥和,正含笑注视着广场上奔跑的几个孩童。 女子的眉眼之间都是端庄,那一双凤眸含着光彩,依稀可见曾经的艳色。 秋风吹过,两个小萌宝拿着一只卷起的画轴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皇奶奶、皇奶奶!” 林瑞嘉连忙接住他们,他们捧起画轴,“皇奶奶,彩儿从您嫁妆的箱子里,翻到了这个!这幅画儿藏得可深了,可是彩儿眼睛好,彩儿一下子就发现了!” “彩儿真棒!”林瑞嘉摸了摸小萌宝的脸颊,接过画轴打开来,秋霞的照耀下,只见画上的女子一身浅紫色绣花宫装,手持团扇,正站在花丛之中,巧笑嫣然。 那双凤眸顾盼生辉,绝美不可方物。 “皇奶奶,这是您年轻时候的画像吗?真漂亮!”小萌宝们都围拢了过来,赞叹说道。 ——在那些嫁妆里,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日后有机会,记得找出来看一看。 林瑞嘉抚摸着画卷,念想着从前,不禁噙起一抹祥和的微笑:“是啊,是奶奶年轻时候的模样……” “皇奶奶,您眼睛里的人,是谁啊?”一个小包子仔细盯着画中人的双眼。 林瑞嘉低头看去,那双凤眸之中,依稀有着一抹白色身影。 白衣胜雪,桃花飞扬。 她握着画卷,呆呆望着那抹人影,愣了许久。 永和三十七年,太后薨,谥号孝庄端仁皇后。 七天之后,北幕雪城,皇宫之中,那个靠着千年雪莲吊了一年生命的男人,在听见林瑞嘉的死讯之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侍女端着碧玉小碗,正要进药,他的手微微一动,打翻了那碗药。 他偏过头,注视着窗外的落雪,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我幕北寒,永远都守在北方,为你撑腰……” “倾倾,我没有食言……”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彻底弱了下去。 弥留之际,他盯着窗外,桃花眼中,依稀还倒映着窗外的飞雪,和那一年南羽奉京城中的春光。 ————正文·剧终———— 正文结束啦,撒花!! 菜菜知道大家喜欢幕北寒,现在更新北嘉番外,喜欢的请继续翻下一章,么么哒! 1021.第1021章 北嘉番外001 初遇 【谨以此番外,献给所有少女心未泯的姐妹】 谢谢你,这一次,终于选择我。——致另一个时空,与我深爱的你 …… 已是夜半,幕家豪宅内却灯火通明。 三楼,身着白色丝绸睡衣的美少年躺在床榻上,默默望着帐顶垂下的兰花香囊,桃花眼中都是沉静。 又做同样的梦了。 梦里的少女,一身浅紫色宫装俏立在花丛里,气质雍容华贵,可以看见她翘起的精致唇角。 只是,看不清她的眉眼。 她是谁? 幕北寒闭上眼深呼吸,好不容易将情绪平静下来,枕边手机铃声响起,正是那首经典的英文歌《Becauseofyou》的高潮:“Becauseofyou,Ineverstraytoofarfromthesidewalk。 Becauseofyou,Ifindithardtotrustnotonlyme,buteveryonearoundme…… Becauseofyou,Iamafraid……” 他睁开眼,在铃声快要结束时伸手按了接听键: “寒寒,”里面的女声轻快又愉悦,尾音扬起,“还在想白家的姑娘吗?我和你爹地还在米兰,我们给你打包了一份大礼,希望你喜欢喔!生日快乐,爱你的妈咪!么么!” 幕北寒还未说话,电话已经被挂了。 修长的手指从屏幕上擦过,时间显示早上五点半。 他起床,洗漱后喝了一杯温水,继而换了身运动服。 他看了眼窗外,窗外是巨大的紫色花田,薰衣草在晨风里绽放,东方的太阳已悄然跃出地平线。 在幕北寒下楼去花田晨跑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正从偏门驶进幕家所在的庄园里。 车内,身着白色连帽卫衣、蓝色牛仔裤的少女有些局促。她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因为低垂着头的缘故,只能看到光洁白皙的额头和两弯柳叶眉,及眉下两扇翘起的漆黑睫毛。 车子停了,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管家从外面拉开车门,彬彬有礼地抬手笑道:“小姐请。” 少女有些忐忑,不敢看周围的一切,背着一只黑**包,低头下车,盯着鞋尖,跟那管家往房子里走。 管家一路介绍:“往东是少爷的游泳池,少爷不喜他人靠近,小姐谨记。北边儿房子后面是薰衣草花田,少爷常常在那儿晨跑,小姐没事时也可以过去赏花。” 他说着,带着少女往豪宅那边走。 少女捏着卫衣衣角,有些局促:“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管家扶额,笑道:“忘记自我介绍了!敝人姓季,单字一个墨,小姐可称呼我季管家,或者墨叔。” “墨……墨叔……”少女面色绯红,提脚跟着他上了台阶,“这里,只有少爷一个人住吗?” “老爷和夫人常年在国外,所以只有少爷一人。不过从今往后情况就不同了,小姐的入学手续已经办好,今后可以和少爷一起住在这里。”季墨笑容满面,推开了豪宅的大门。 少女抬头看去,出现在眼中的,仿佛是欧洲中世纪的古堡大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壁炉、漂亮而端庄的雕花桌椅、洁白的羊毛织花地毯等等,华丽得像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季墨注意到发呆的少女,他有些怔愣地望着她的脸,从刚刚见面,她就一直低着头。现在抬起头,他才看清楚,这少女有一张多么美丽的脸。 尤其是她那双凤眸,世上任何词语都无法形容它的完美,清澈却又深不见底,宛如潋滟了时光的黑色宝石。 少女重又低下头,沉默着不说话。 她知道,一旦进入这扇门,她今后的生活,与从前将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过了许久,她抬起头,仿佛决定了什么,凤眸中满是坚强与倔强,抬脚跨进了门槛。 季墨带着她去了角落的电梯,电梯门上画着一副中世纪浮世绘,若非季墨按了旁边的按钮,少女绝对不会知道这画里居然藏着电梯…… 他带着少女上了三楼,在其中一间房前停下,伸手拧开门把,出现在少女眼前的是一间素雅的国风卧室,季墨笑道:“小姐看看,这间房可满意?若是不成,旁边还有其他风格的可供挑选。” “不用麻烦了,这里就很好。” 少女轻声。 她并不挑剔,对她而言,这样的房间,已经非常好了,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季墨点点头:“少爷的房间就在隔壁,等会儿少爷回来,小姐便能看到他。” 少女愣了愣,凤眸里掠过无措,季墨友好地笑了笑,便下楼离开。 少女在门口站了会儿,咬唇走进房间。 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俱全。最里面是一张镂花檀木大床,四角垂着缎带和香囊,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将书包放在靠墙的中式沙发上,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 明明是孤儿院里最不受欢迎的孩子,却在四月这一天撞见奇迹般,被一户富豪领养。 她环视房间,目光落在旁边的多宝格上,起身走过去,想要伸手摸一摸上面的一只青花瓷瓶,却在半路又收回手。 她怕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 这样的瓶子,说不定值很多钱,把她卖掉都赔不起。 她一个人站在多宝阁前发呆,却听见一个带着冷意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你是谁?” 少女看向门口,站在那里的少年,白色运动鞋纤尘不染,白色运动服衬得他身材修长,一张脸俊美得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似乎是刚刚剧烈运动过,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有细汗。 他,大约便是这家的少爷了吧? 在她偏头看过来的瞬间,幕北寒的眼底掠过惊艳,这个少女的眼睛,很美。 和漂亮不一样,是实质性的美。 不过他很快收敛了异样,桃花眼中重又恢复冰寒。 少女感受着他带着凉意的目光,只觉自己的自卑无处遁形,便垂了眉眼,朝他礼貌地鞠了一躬:“您好。” “你是谁?”幕北寒又问了一遍。 “我叫林瑞嘉,是幕老爷和幕夫人昨天在孤儿院收养的孤儿,约定资助我到大学毕业。”她轻声。 “我父母,并不在国内。”幕北寒冷声。 林瑞嘉依旧低垂着眉眼,仿佛难以启齿般,声音很轻:“你若是不信,可以打电话问问……” 林瑞嘉还记得,那天傍晚,那个漂亮的贵夫人来到孤儿院,与她聊天的情况。 ——啧,你长得真好看,怎么这样大了,都还没人将你领走? ——我的身体不大好…… ——你倒是实诚。我儿子一个人住在家里,性子孤僻得很。我和他父亲常年不在国内,你可愿意去陪陪他?就做个解闷儿的妹妹,也是好的。 ——真的……可以吗?您不介意我的病? 1022.第1022章 番外002 亲昵 林瑞嘉揪着衣角,回忆着那日发生的事,小脸上都是拧巴。 幕北寒见她如此,并未多问。 大约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妈所说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个小姑娘吧? 他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打量她:“你的名字,谁取得?” “院长姓林,孤儿院的孩子,都随他姓。按辈分排,我是‘瑞’字辈,‘嘉’是院长取得。”林瑞嘉老老实实回答。 “既然到了我家,就改个名字。你跟我姓幕,至于名——”幕北寒的目光落在挂在墙头的一副装裱好的字上,那是他以前做梦醒来时,闲来无事练的一幅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你就叫,幕倾城。” 幕北寒的口吻毫无商量的余地,单方面地替她做了决定。 林瑞嘉抬头,“幕倾城?” “不喜欢?” 他反问,身上散发出的寒意让少女有些害怕。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很喜欢。” “那就好。” 幕北寒淡淡说着,“给我泡杯茶。” 幕倾城眼神怪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乖乖去角落的水壶那儿泡茶。 幕北寒看着她的背影,唇角莫名泛起一丝笑。 明明听见名字后,眼里有嫌弃的意思,面上却还是乖顺地说喜欢。 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这个女孩子,情商还可以。 幕倾城给他端来茶,规规矩矩放在他面前的檀木茶几上。 幕北寒漠然地望着那只带盖儿深口杯,眸中掠过不满。 他揭开茶盖,只扫了一眼,便又盖上:“倒了吧。” 幕倾城不解地看着他,他起身往外走:“碧螺春,不是这样泡的。你这样,纯属浪费。” 说着,人已经走远。 幕倾城呆呆站在原地,半晌后,委屈的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 她捏着衣角,咬住嘴唇,在这幢豪华的庄园里,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小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呆站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墙角的书架上,走过去找了片刻后,从里面抽出一本说茶的书。 按着目录翻到碧螺春那一章,仔细阅读了一遍,才发现那少爷的话一点都没说错。 她将书本送回到书架里,又从桌下找了一只浅口白瓷碗。 碧螺春的茶香不具备很强的穿透力,所以浅碗比深口杯更有利于茶香的氤氲扩散。她用开水将茶碗烫了下,旋即注入大半碗沸水。 她等了几分钟,水温稍微不那么烫了,才拿了竹制茶勺盛了些碧螺春洒到碗里。 她望着碧绿的茶叶在水中缓缓沉下,叶片舒展开来,姿态优美,颜色漂亮。 这是她从前给院长泡茶时,从来没有注意过的。 ——你这样,纯属浪费。 她想起幕北寒说的话,脸又红了。 她将茶碗放到木制托盘上,小心翼翼地端起来给他送去。 今天是她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她不想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院长曾说,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得有获得尊重的资本。 她只是个孤女,她什么都没有。 她唯一的资本,是不停地学习,凭借自身的本事,让别人承认她,看得起她,尊重她。 她走到幕北寒的房间,房门没关,从里面传来水声。 她扣了扣房门,浴室里传出幕北寒淡淡的声音:“进来。” 她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是兰花的清香。 她捧着托盘站在屋子里,这间屋子装修的简约,只有黑白两色,但并不让人觉得单调。 她等了好一会儿,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又过了会儿,浴室门被打开,只围着一条白色浴巾的少年擦着头发走出来,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眼呆站在原地的幕倾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幕倾城垂着头走过去,不敢看他,将托盘放在茶几上,“我又泡了一次,请您尝一尝。” “坐。”幕北寒盯着她。 幕倾城不自觉舔了舔唇瓣,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 这样一坐,她便闻见他身上和头发上自然散发出的兰花香。 她绞着手,有些尴尬。 早知道他在洗澡,她就不过来了…… 幕北寒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声音淡淡:“还不错,你的学习能力很强。” “真的?”幕倾城素日里鲜少能得到人的夸赞,听见他这么说,不禁双眼一亮,偏头看他。 不过目光在触及他没穿衣服的上身时,她的脸颊腾地红了,迅速低下头去。 幕北寒看见她这样的反应,莫名觉得好心情,可声音却仍旧平静:“怎么了?” “没什么……”幕倾城抓起托盘,几乎是闭着眼睛逃也似的跑出房间。 幕北寒望着她的背影,唇角愉悦地翘起。 妈·妈说的“礼物”,就是这个小姑娘吗? 多一个妹妹,似乎也不错。 过了不久,季墨过来请两人下楼用早餐。 幕倾城坐在幕北寒对面,望着一桌子的精致早餐,不知从何下筷。 再加上有女仆在旁边站着,她更觉得坐立难安,十分尴尬。 幕北寒咬了一口蒸包,看见对面低着头的少女,心下了然,抬手示意餐厅里的佣人都退下。 他将面前的餐盘端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没有喜欢的?” 幕倾城摇了摇头:“只是……太多了,不知道怎么选。” 幕北寒将她的窘迫看在眼里,伸手将盘子里的蒸包夹给她一个:“蟹黄小笼包。” 幕倾城抬头看他,他已经垂头开始吃早餐。 她夹起蒸包咬了一口,鲜美的汁液流进口中,味道很好。 胃里的馋虫被勾出来,她饿极了,一开始的顾虑和自卑被抛到脑后,主动吃起东西来。 幕北寒已经吃完,喝着一杯牛奶,默默看着她的动作。 他看得出她很饿。 可是在饿极的情况下,还能这样注意形象,小口小口的吃东西,这个少女,真的很特别。 幕倾城很快吃完了四个蒸包、八只蒸饺,还喝掉了一杯牛奶。 她摸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看幕北寒。 “因为很饿……而且,东西真的很好吃。”她脸颊泛着红色,轻声解释道。 幕北寒拿起桌上的纹花方帕,俊美的脸一本正经,自然而然地给她擦了擦嘴。 幕倾城瞳眸骤然放大,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 1023.第1023章 番外003 尴尬 她缓缓转动眼珠,视线落在幕北寒脸上,幕北寒满脸坦然,丝毫都不觉得这个动作很违和。 他擦完,将手帕放到桌上,自然而然地起身:“墨叔安排你就读的是奉京大学附属中学。现在学校放春假,你有十天时间准备。” 他说着,一名仆从进来,彬彬有礼地道:“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 幕北寒点了头,起身和那仆从离开。 独自坐了会儿,季墨从楼上匆匆下来,笑道:“小姐,您开学要用的一套课本,已经放到了房间的书架上。” 林瑞嘉忙起身道了谢,随即看了一眼桌面,季墨笑了笑,“这些东西,有下人来收拾。小姐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林瑞嘉回了房间,书架上果然多了一套书。 她抽出一本数学,走到桌边坐下,翻到第一页,盯着上面的“常微分方程”五个大字,发了半天的呆。 她往后翻了翻:“微分方程的基本概念,可分离变量的微分方程及齐次方程,线性微分方程,可降阶的高阶方程……” 她的声音小了下去,这都是什么鬼…… 翻回到封面,封面的确印着“高二数学”四个大字。 这书大约是特制的,封面上只有这四个字和她的名字,出版社、编撰人等都没印上去。 她撑着脑袋,无语地盯着外面的蓝天,这数学和她以前学的都不一样啊! 发了会儿呆,她心念一动,将其他课本都拿了出来。 毫无例外,这些课本,与她在孤儿院所接触的都不一样。 或者说,难度提升了很多。 ——墨叔安排你就读的是奉京大学附属中学。现在学校放春假,你有十天时间准备。 想起幕北寒的话,幕倾城咬了咬牙,她不想进学校被人瞧不起。 她想着,翻开最难的数学书,硬着头皮往下看。 “凡表示未知函数、未知函数导数与自变量之间关系的方程,称之为微分方程。微分方程中所出现的未知函数的最高阶导数的阶数,叫做微分方程的阶。” 幕倾城读完这段话,脑子都昏了。 她在理科方面,本来就是一只弱鸡,现在弄来一堆什么函数、导数、自变量、阶数,她根本看不懂好嘛! 她趴在桌上,有些欲哭无泪。 实在无法了,她只得先把数学放到一旁,拿了英语书来看。 然而对上书本上从头到尾密密麻麻的英文,她依旧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找来一本大部头的英汉词典,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弄清楚了第一张书页的全部意思。 她很仔细地在不认识的单词下做了标注,算是提前预习。 做完这些,她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窗外的蓝天上,想起了院长叔叔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他们这些孩子,与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同。他们想要获得一些东西,就必须比普通孩子更加努力。 很多时候,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她起身,注视着东窗外,能够住进这样大的宅子,她已经满心感激了。 她想着,目光落在窗外的地面,那里是一座露天游泳池。 游泳池内,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在水中穿梭自如。 他像鱼一样敏捷,手长腿长,她从不知道,还有人游泳也能这样好看。 她看了一会儿,下方的幕北寒忽然停了动作,上了岸。 佣人拿来毛巾给他,他随意擦了擦身子,抬头,目光直直锁定了窗后的她。 她一愣,讪讪举起手,做了个打招呼的动作。 幕北寒却无动于衷,只定定看着她,赤·裸在空气中的上半身健壮有力,而透着健康光泽的肌肤,比女人的还要白皙。 他就那么仰头看着幕倾城,阳光下,他的目光中含着一丝丝冰凉。 而幕倾城,无法判断他的喜怒。 她往后退了几步,猛地扯上窗帘。 她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一把扯上窗帘。 再次坐到桌边,她的心跳得极快。 她双手捧住脸,眉毛拧巴在了一起。 墨叔说他游泳时,不喜欢别人打扰。 刚刚,她是打扰他了吗? 她有些苦恼,第一天就得罪了少爷,这不是她想要的! 就在她纠结时,身后传来凉凉的声音:“你是夜猫子吗?这样黑的环境,你也看得清书?” 幕倾城身子一抖,只觉后背俯下一片阴影。 一只大手越过她,翻了翻摊在桌上的书,随即,戏谑的声音在她脑袋顶上响起:“我倒是不知,还能在黑暗中学习数学。你告诉我,这样学习,是不是效率特别高?嗯?” 幕倾城脸颊绯红,下意识地,她缓缓仰起脸,便对上幕北寒俯视的视线。 两人的脸相距不到十厘米,他的双手从背后环过她撑在桌上。 他的目光下移,她的唇透着健康的润红,唇型很漂亮…… 房间里有莫名的气氛蔓延开来,这样的姿势,幕倾城只觉压抑非常。 他的目光却只盯着她的唇,脸不由地低了下去。 五厘米。 四厘米。 三厘米。 幕倾城双手紧紧攥住,就在她要落荒而逃时,幕北寒长臂一伸,拉开了窗帘。 新鲜的空气和微风立即涌了进来。 房中的怪异气氛,被冲散不少。 幕北寒走到窗边,目光落在游泳池上,不由唇角微扬:“下次若是想看,光明正大下去看便是。” 幕倾城咬住嘴唇,他的意思,是指自己偷看他?! “我——” 她刚要解释,他却已经往外面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幕倾城独自坐了会儿,喝了口水,便开始啃那本最难的高等数学。 傍晚时分,庄园内的灯都亮了起来。 大厅里,幕北寒身着白色休闲衬衫,微微挽起袖口,一派闲适模样。 他在主位上坐下,见桌上只有他一人,不禁看向季墨。 季墨望了眼楼上,轻声道:“小姐还在学习,我见她学得认真,就没请她下来。” 幕北寒想起那堆摊在她书桌上的课本,微微挑眉,“那就先别叫她。” 他优雅地用完晚餐,单手端起桌上一碟还未用过的蛋糕,径直往楼上而去。 季墨愣了愣,少爷这是,要给小姐送晚餐吗? 1024.第1024章 番外004 撒谎 幕倾城在房中,盯着那本数学书,几乎脑袋都大了。 她琢磨了一个下午,愣是连第一章都没参透。 她知道自己底子差,想要用加倍的勤奋来弥补,可这勤奋,似乎一点用都没有…… 她的笔尖在纸上走走停停,这些重点,已经被她画了很多遍。 可惜画再多遍,还是看不懂。 第二十遍时,她趴在桌上,目光落在窗外的灯火上,这一栋豪宅的灯火,比整座孤儿院还要明亮。 她有些泄气,两个世界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先从函数开始学。”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幕倾城回过头,惊讶地发现幕北寒正站在自己身后。 “你……来了多久?” 幕北寒将手中那碟蛋糕递给她:“吃了再说。” 幕倾城接过,吃了三两口,一双眼忍不住又看向幕北寒,幕北寒站在书架旁,抽了一本书下来。 眼角余光注意到幕倾城在看他,他声音淡淡:“吃完。”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支笔,在那本书上涂涂画画。 幕倾城忍不住凑过去看,却被他弹了个脑崩儿:“吃完。” 她摸了摸脑门儿,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终于吃完那碟蛋糕,喝了口水,幕北寒便将手中的书本递了过来:“高数的话,从这本开始看起。看完之后,去找我要下一本。” 他说完,目光落在幕倾城脸上,她的上嘴唇沾着一圈奶油。 幕倾城浑然不觉,捧过那本数学书,这一本比较简单,加上幕北寒刚刚写下的注释,她勉强能看懂。 “谢谢……”她起身,有些局促。 她只有一米****的身高,站在一米八五的他面前,需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幕北寒的目光始终落在她嘴唇那圈奶油上,幕倾城捧着数学书,面对他的视线,有些忐忑。 他,在看什么? 幕北寒往她身边走去,她忍不住往后退。 身后便是书架,她的背贴在书架上,仰头看着他,下意识地将书本护在胸前。 幕北寒盯着她,伸手落在书架上,俯身看向她的脸。 幕倾城鼻尖都是他身上的兰花香,她身子一抖,紧闭起双眼,几乎吓得要命,却觉有一个柔软的东西覆在了她的唇上。 她猛地瞪大眼,他垂着眼帘,手中的白色丝帕正轻轻擦过她的嘴。 见她睁眼,幕北寒挑眉,“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幕倾城讪讪,“没……没什么……” 他收回手,扫了她一眼,“你该不会是以为……” “没有!” 幕倾城忙开口否定。 “没有什么?”幕北寒挑眉,单手扶着书架,桃花眼中都是戏谑。 幕倾城脸颊绯红,被他这样圈在小小的空间里,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她垂下头,紧紧抱着那本书,窘迫地说不出话来。 幕北寒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双眸,敛去了面上的戏谑和笑容,声音中带着一丝低沉与威胁:“我妈·妈让你住在我家里,是因为觉得我孤单。” “我相信妈·妈的眼光,也相信你只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只是,你我的关系,只是简单的兄妹。我没有妹妹,所以对你的到来,我还是很欢迎的。” 他说着,桃花眼中全无温度,再度拿起丝帕,将她嘴角的奶油擦拭干净,“还请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觊觎太多。” 他说完,将丝帕随手放到书架上,转身离开。 有些话虽然不好听,可是该说的,他必须要说清楚。 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很聪明,听得懂他的意思。 幕倾城抱着书,望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在他跨出门槛的刹那,追了过去。 走廊的灯下,她的小脸上全是认真:“我不会存不该有的心思,你放心好了。我很感激夫人收养我、资助我,这里的一切,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我会好好学习,等将来,我一定会回报你们的。” 她说完,很郑重地对他鞠了个躬,转身回了房。 他默默地看着她关上门,这番话,原本就是他想听的,原本就是他想要她保证的。 只是,为何他如今听了,却一点都不高兴? 不会存……不该有的心思? 不会……喜欢自己吗? 走廊安静下来,声控灯都熄了,他却依旧杵在那里。 过了许久,他面无表情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不会存不该有的心思,很好。 这一夜,幕北寒睡得并不踏实。 半梦半醒之间,他总看见那个穿着紫色宫装的少女,手持团扇,站在花丛中巧笑嫣然。 她,到底是谁? 凌晨三点,幕北寒惊醒,忍不住捂住心脏的位置,只觉那里疼得厉害。 他喘息未定地下床,喝了一口水,忽然生了去楼顶天台吹风的心思,便开门离开房间。 刚掩上门,他便看到光线从隔壁房间的门下透了出来。 她还没睡? 他鬼使神差地拧开门把手,房间中灯光透亮,她趴在书桌上,马尾辫松散。 他走过去,她睡着了,正发出均匀的呼吸。 那本做过笔记的数学书已经翻到中间,他看了看前面,前面有娟秀的笔迹做在他的笔迹下,其中还有一些注意事项和心得,这半本书似乎是已经被她吃透了。 幕北寒不禁又看向她,她真的很聪明。 她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面儿,露出的脸颊红扑扑的,还印上了衣服的纹路。 他伸手,想要拽一拽她的马尾辫,只是刚刚碰到她的头发,那只发圈便从头发上掉落在地。 他弯腰捡起,发圈里的松紧线都断了,显得很旧。 他又看向她,她的长发倾泻下来,乌黑漂亮。 这样的长发,不该配这般破旧的发圈。 他盯着她,这样想道。 幕倾城皱着眉头,梦里总觉得不大对劲儿。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便对上了他注视的双眼。 顿时,睡意全消。 她猛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你怎么在这里?现在几点了?” 他假装咳嗽了声,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凌晨三点会出现在这里,便撒谎道,“快要七点了。” “可是……外面天好黑……” “那是因为你看书看糊涂了。” 1025.第1025章 番外005 出去吃饭 “是吗?” “嗯。快去床上睡吧,还能睡一小会儿。” 幕倾城上了床,偏头看去,他出了房间,还替她掩上门。 她脑袋沉沉,很快睡了过去。 站在门外的幕北寒长长松了口气,一股做贼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望了眼房门,转身迅速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天明。 幕北寒坐在大厅餐桌上用早餐,抬头便看见幕倾城揉着眼睛走下楼梯。 她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是她从孤儿院里带来的,白T恤牛仔裤篮球鞋,洗得都有些发白。 她拉开椅子坐下,冲他点了点头:“少爷。” 两人默默不语地吃着饭,幕倾城眼角余光不时扫向他。 昨晚,隐约记得他去过她房间…… 好像还说了什么话。 可是他面容冰冰冷冷,她不敢问。 大约是做梦吧? 她想着,吃完面包后,拿起桌上的一杯咖啡便要上楼:“少爷请慢用。” 幕北寒挑眉:“你去哪儿?” “去看书。”幕倾城声音弱弱,脚下步子没有停顿。 幕北寒盯着她上了楼,桃花眼中暗光流动。 这个女孩,除了聪明,还很勤奋。 他优雅地用完早餐,想起她身上那一套衣裳,又看向季墨:“没给她准备衣服吗?” 季墨犹疑:“夫人的意思是,要少爷陪小姐去街上买。夫人说,少爷一直待在家中,也需要出去逛逛街才行。” “知道了。”幕北寒淡淡说完,看了眼楼上,随即转身去练习游泳。 季墨站在原地,却有些惊骇。 他家少爷他最清楚,平日里最厌恶逛街,怎么今日,却答应的这般爽快? 他忍不住看向楼上,这位倾城小姐的面子,也太大了吧? 到中午的时候,幕倾城终于啃完那本幕北寒做过标记的书。 她揉了揉太阳穴,刚起身准备下楼吃午餐,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中午出去吃。你穿这个。” 话音落地,一件柔软的衣裳便扑面而来。 幕倾城捧着衣裳,幕北寒正站在衣柜前,声音淡淡:“换上。” “可是——” “没有可是。快换。” 他说着,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下,长**叠,一双桃花眼含着几许威严。 是,威严。 明明只是个十九岁的大学二年级男孩儿,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足以震慑他人的气场。 幕倾城捧着衣裳,讪讪指了指门口:“你不出去吗?” 幕北寒静静看着她,“这里是我家。” “……”这人好霸道! 幕倾城暗自腹诽,随即抱着衣裳转进了卫生间。 她在卫生间里,慢吞吞将白裙子穿上。 也不知这是谁的裙子,自己穿上竟刚刚好。 等她出来时,幕北寒眼中划过惊艳。 白色的一字领收腰连衣裙,将她衬得身材高挑,只是披下来的头发略有些凌乱。 她有些忐忑,刚刚在卫生间里已经照过镜子了,她自己觉得还蛮好看的。 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那个,还行吗?”她问。 “换鞋。”他声音淡淡。 幕倾城转向旁边,鞋柜大开着,里面是几十双当季的女鞋。 她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转向他,他抬了抬下巴:“左手边那双黑色的。” 那是一双黑色方口小皮鞋,样式简约的很。 她穿上,四厘米的跟让她看起来挺拔了不少。 她弯腰穿好,刚一转身,脑袋却撞到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胸膛。 幕北寒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背后,他伸手将她的长发捋了捋,“走吧。” 说着,大步往外走去。 幕倾城摸了摸头发,小跑着跟了过去。 季墨开车载着他们来到街市上,幕北寒带她去了一家海鲜馆。 幕倾城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坐下来时,依旧拘束得很。 幕北寒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打开来,随意扫了几眼便关了屏幕。 见对面的人在发呆,他又打开手机:“我还没存你的号码。” 幕倾城回过神,双手抓着裙摆,“我没有手机。” 幕北寒抬眸,见她面色如常,便收起手机,“过会儿带你去买。” “谢……谢谢……”幕倾城说着,暗自无奈。 等用过午餐,已经是下午一点。 两人进了商场,幕北寒腿长,径直往卖手机的那一带走去。 幕倾城在后面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的腿,心里颇有些不爽,不就是腿长些么,有什么了不起…… 她想着,却不提防一个淘气的孩子推着装满东西的推车冲过来。 幕北寒停下步子,她没刹住,脑袋结结实实撞到他的后背上。 她刚抬起头,幕北寒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中一带。 旁边那个冲过来的小毛孩儿,便径直冲到前面去了,将前面货架上的东西都给撞倒了。 她惊魂甫定,现在的小孩子都这样顽皮吗? “没事吧?”幕北寒问道。 幕倾城回过神,这才惊觉他的大掌正扣着她的腰,另一之手还握着她的手腕。 她忙往后退了几步,红着脸摇头:“我没事。刚刚多谢你了。” 幕北寒看了她一眼,随即继续往前走。 手机专柜很长,里面的手机涵盖各大品牌,琳琅满目。 幕倾城眼花缭乱,忍不住伸手,从背后戳了戳幕北寒:“那个,这里的手机,是不是很贵呀?我,我不需要特别好的……” 幕北寒看都没看她,继续大步往前走。 幕倾城只得紧步跟上,两人走到专柜最里面,负责接待的是一位相貌甜美的姑娘,笑吟吟问道:“请问两位倾向于什么牌子的手机?” 幕北寒掏出自己的黑色手机,在掌心转了转,“拿一款白色的来。” 那姑娘愣了愣,面色都郑重起来,忙点头:“请您等一会儿。” 说着,弯腰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只银色烫金纸盒:“这是和您同款的EVE手机,是白色款。” 幕倾城望着那只纸盒,这包装看起来就好贵…… 幕北寒从怀中取出一张黑卡,那姑娘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旋即垂下眼帘,双手接过卡去结账。 幕北寒将包装盒拆开,里面的白色手机和他的造型一模一样。 1026.第1026章 番外006 冰淇淋的味道 他随意按了几下,接着递给了幕倾城。 幕倾城拿在手中,便听得他说道:“我的号,给你存进去了。” “嗯?”幕倾城愣了愣,随即“哦”了一声,刚想说谢谢,幕北寒已经大步往前走去。 她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他的腿长,迈的步子极大,她只能一路小跑。 他听着那小皮鞋踩在地上发出的急急忙忙踢踏声,忍不住微微勾唇。 心情,莫名的好。 他走到电梯边,按了楼层,她才跑过来,微微喘着气,“谢谢少爷送我手机……” 幕北寒瞥了她一眼,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门严丝合缝地合上了。 本来这电梯也不算小,可是幕北寒的气场太过强大,幕倾城只敢缩在角落,抱着手机,一声不吭。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这里是第二十八层,顶楼。 幕北寒走出电梯,幕倾城注意到电梯旁有个卖冰淇淋的,忍不住从后面拉了拉他的衣袖:“我,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她没有钱,送不起和这只手机对等的礼物。 但是,从自尊而言,无论如何,也想要回请他一次。 幕北寒扫了眼那些花花绿绿的冰淇淋,“这种东西并不健康。如果想吃,可以让厨房选干净的配料来做。” 他说罢,往前走了几步,身后那个急急忙忙的脚步色并没有响起。 他回头,幕倾城抱着手机,半垂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地跟上来。 他又看了眼冰淇淋,抿了抿唇,淡淡开口道:“不过,偶尔在外面吃一次,也可以。” 她立即抬起头,小脸上都是欢喜:“那你等着,我去买。” 冰淇淋店铺旁边是秋千椅,幕北寒坐了下来,没过多大功夫,她便举着两只冰淇淋回来。 “你要哪一个?”她问。 幕北寒挑了个黑白黄三色球的,她笑嘻嘻在对面坐下,“你的是奶油、巧克力和香草口味儿的,我的是草莓、抹茶和香芋,你瞧,是不是很漂亮?” 幕北寒桃花眼中眸光微闪,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 他抬眸看去,她举着彩色的冰淇淋,笑容甜甜,与刚刚那个拘束的姑娘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她,像是活过来了。 她的凤眸弯弯的,真的很漂亮。 他的心里有一股怪异的感觉弥漫开来,单手掏出手机,对准对面的幕倾城:“微笑。” “嗯?” 幕倾城愣了愣,只听见“咔嚓”一声,幕北寒已经收了手机。 “你,做什么?”幕倾城依旧没回过神。 “哥哥给妹妹拍照,有问题吗?”幕北寒淡淡说道。 幕倾城默默舔了一口冰淇淋球,貌似,没有问题…… 只是,什么地方怪怪的…… 她吃着吃着,忍不住抬头看他,他靠在椅背上,单手插在口袋里,衬衫袖口微微卷起。 即便是吃冰淇淋,他的样子也很优雅好看,很有教养的模样。 在没遇见他之前,她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无论做什么事,看起来都赏心悦目。 幕北寒注意到她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开口提醒:“冰淇淋要化了。” 幕倾城回过神,有些囧,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小口小口吃完了。 第二十八层的服装店各有特色,招牌是幕倾城叫不出来的。 幕北寒带着她进了一家又一家铺子,几乎没怎么问过她的意见,直接将他看中的衣裳让店员记下来。 等到逛完时,跟在后面的店员差不多已经记了几十套。 幕倾城有些无语,他却像是意犹未尽似的,带着她径直拐进另一家装饰很温馨的店铺里。 触目所及都是十分舒服的颜色,这是一家睡衣店。 “挑吧。”他说。 睡衣比较私人,幕倾城很庆幸他没再霸道地主动替她做主。 她走到一面暖黄色的墙面前,上面挂着三套米白色睡衣,都很漂亮精致。 幕北寒跟上来,声音淡淡:“这三套记下来。” 身后的人立即动笔,幕倾城默默地扶额,她还没说话呢…… “那几套粉色的也记下来。”幕北寒毫不客气。 幕倾城默默抿唇,果然他还是霸道的…… 两人购置的差不多了,就下楼回家。 回到房间,幕倾城望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她赶紧走到书桌边,本想抓紧晚饭前的两个小时再啃一点数学,可是看见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忍不住打开来。 这个手机很漂亮,是那种很大气的漂亮。 她翻到“联系人”那一栏,便看见了唯一一个联系人:“哥哥”。 哥哥…… 她心里暖暖的,将手机放下,捏住一支笔,对着数学书,心情好极了。 这种感觉,很踏实…… 她看着书上他那些飘逸又工整的字体,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随即摇了摇脑袋,想要将心绪收回来。 正要看书时,旁边的手机灯忽然亮了。 她打开来,有一封未读短信。 “你在干嘛。” 她失笑,他说话总是短短的,发短信也是这样短短的,真有意思。 她想了想,给他回了一个“在看数学书。” 隔壁房间,幕北寒坐在沙发上,看见她的回信,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她坐在桌边的乖巧模样。 薄唇微扬,他将手机翻了个面儿,想起她正拿着那只白色同款机,忽然心情就很好。 隔壁,幕倾城拿着手机,盯了一会儿屏幕,见没有信息再发过来,这才继续看书。 吃过晚饭,她洗了个澡,想了想,拿出一套粉红色的小熊睡衣穿上,对着浴室的镜子,悄悄扮了个鬼脸。 她熄掉卧室的大灯,只开了桌上的台灯,十分认真地继续啃数学书。 幕北寒推开门进来时,她趴在桌上,聚精会神得很。 他在沙发上坐下,戴了耳机,抱着iPad看新闻。 时间一点点过去,幕倾城伸了个懒腰,转身准备去卫生间,却看见身后沙发上坐了个人。 她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轻声道:“幕少爷?” 幕北寒摘了耳机,身子隐在半黑暗里,抬头看她:“怎么了?” “你……怎么在我房间?”她一脸无语。 1027.第1027章 番外007 你在诱惑我 幕北寒打量了她几眼,她的头发披散着,小脸白净,粉红色小熊睡衣让她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可爱。 他喉头动了动,“怕你不好好学习,过来监督你。” “哦……”她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又问道,“快要开学了,你不需要看书吗?” 幕北寒没理她这个问题:“去给我倒杯水。” 幕倾城不敢再问,乖顺地倒了杯水送到他面前。 他乌黑的发丝很柔软,身着宽松的白色丝质睡袍,结实的胸膛从敞开的衣领中露了出来。 黑暗之中,性感得要命。 幕倾城不敢看他,微微偏过头将水送到他面前。 他伸手去接,目光却依旧盯着新闻。 她以为他握住了,于是松了手。 他的手指还在半空中,那杯水跌落到他的身上。 一整杯水,都泼到了他的袍子上。 他抬起头,桃花眼中都是冷芒。 幕倾城愣了愣,连忙俯身下来,抓起茶几上的毛巾往他衣袍上擦:“对不起!我……我以为你握住了杯子……” 幕北寒坐在沙发上,她在他身边跪坐下来,手忙脚乱不停地擦拭着他身下某个敏感的地方。 黑暗里,幕北寒的面颊微微泛红。 她,是故意的吧?! 绝对是,故意的…… 忍无可忍了……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幕倾城慌张地抬起头,便对上他深沉的双眼。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对不起,却被他一把拽了起来。 他将她抱在腿上,大掌扣住她的脑袋,对着她的唇,毫不迟疑地吻了下去。 幕倾城只觉浑身有电流窜过,整个人都呆麻住了。 黑暗之中,除了视觉以外,其余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她清楚地感觉到,身下有灼·热的硬·物在顶着她。 她学过生理卫生课,知道这代表什么。 她的脸腾地红了,拼命挣扎起来,可幕北寒的力气大得惊人,竟容不得她挣开他的桎梏。 他将她放倒在沙发上,单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高高举过她的头顶,另一只手正要进一步时,幕倾城终于大哭出声。 他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害怕?”他问。 幕倾城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她甚至不敢与他说话,整个人剧烈地挣扎着。 他没提防,被她一脚踹中,见他松手,她立即哭着往外面跑。 幕北寒却猛地拉住她的手腕,再度将她带进怀中,他紧紧贴着她的脊背,声音透着一股沙哑:“你想走?” 因为两人身躯紧贴着,所以他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她在发抖。 像是,受了惊吓的幼猫儿。 “放开我!变态!”幕倾城大喊大叫,抬脚想去踩背后的人,可脚上软绵绵的拖鞋,导致她踩下去一点力道都没有。 幕北寒贴着她的耳垂,“你刚刚,不是在勾·引我吗?” “谁勾·引你了?!你有病啊?!”幕倾城炸毛,随即想起刚刚被他擦睡袍,似乎的确碰了不该碰的地方…… 可是,那是因为情况紧急啊! 她欲哭无泪:“我没有想过诱惑你!如你所说,我不会存不该有的心思,你放开我!” 幕北寒松开手,她一下子跳出去老远,“啪”一声打开来灯,整个房间明亮起来,将刚刚怪异旖旎的暧·昧气氛一下子驱散掉了。 她整了整衣领,惶恐似的,后背紧贴着多宝格,警惕地盯着他。 幕北寒黑着脸,弯腰捡起沙发上的iPad和耳机,往门外走去:“以后离我远些。” “你莫名其妙!明明是你自己——” 幕北寒回头,桃花眼中寒芒太盛,吓得幕倾城识相地立即住嘴。 他正要跨出门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哐啷”的清脆声,他转身,只见一只绘着喜鹊登枝的粉瓷花瓶砸落在地板上,碎的惨不忍睹。 幕倾城显然也吓了一跳,刚刚她一直在发抖,神经高度紧张,不小心将这花瓶从多宝格上推了下来…… 完了,完了! 这里的东西估计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她有在电视上看过,古代的一只花瓶放到现在,都能卖出上亿元的高价。 现在她砸了这只花瓶,怕是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她不敢去看幕北寒的脸色,只低着头,声音细弱:“请问,这只花瓶,值多少钱啊……” 这只花瓶,只是个高仿真的赝品罢了。 幕北寒想着,望着惶恐不安的少女,想起她刚刚带给他的狼狈,面无表情地说道:“五百万。” 幕倾城倒抽一口凉气,盯着那堆快摔成渣的瓷片,声音发抖:“我以后……等我以后赚到钱了,赔给你……” “你什么时候能赚到钱?” 幕北寒又折了回来,在沙发上坐下,长**叠,好整以暇。 幕倾城快要急哭了,早知道,早知道死也不要被人领养! 现在这情况,叫她怎么办才好?! 她根本赔不起啊! “什么时候能赚到钱?”幕北寒又问了一句。 她怕得要死,“我会想办法的!你,你千万别送我去坐牢!” 坐牢…… 幕北寒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弧度,她怎么想出来的? 他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她穿着粉色小熊睡衣,一双凤眸忽闪忽闪,面颊绯红,看起来像是个洋娃娃。 这副模样,若是让火越他们几个看见,定是会喜欢怜惜的不得了。 可惜啊,她碰上的,偏偏是自己。 他声音淡淡:“我房间还缺人打扫,以后由你负责。用干活来还债,没问题吧?” “没问题!”幕倾城忙不迭地答应,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这一夜,幕北寒睡得很踏实,睡梦中,唇角都抑制不住地微微扬起。 而幕倾城这边,却是辗转反侧,欲哭无泪。 翌日,天色熹微,幕北寒便起了床。 照例是先晨跑,接着吃早餐。 他吃了一半儿,才看见幕倾城从楼梯下来。 她无精打采地坐下,声音无力:“幕少爷。” 他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怎么,昨晚没睡好?” 明知故问…… 幕倾城腹诽,面上却漾开一个微笑:“没有,睡得很好。” “那就好。” 两人默默无言地用完早餐,幕倾城正要上楼看书,幕北寒淡淡道:“我房间里,有昨天换下的衣裳,你记得拿去洗。嗯,手洗。” 1028.第1028章 番外008 惩罚 幕倾城一手扶着楼梯扶手,转过身看他,他面容静默,正悠闲地喝着一杯牛奶。 “知道了。”她声音有气无力。 幕北寒抬头看着她的背影,心情越发好了。 季墨在一旁看见,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了。 不过他俩能够相处融洽,他也很高兴。 少爷性子孤僻,朋友本就不多,平日里更是从早到晚冷着一张脸,一点都不像个阳光男孩。 现在好了,少爷起码会笑了。 他心里安慰,想着等下给老爷和夫人打个电话汇报一下。 而幕倾城上了楼,幕北寒的房间没锁,她一进去,便看到洗衣篮里的一兜衣裳。 她将篮子抱起,篮子里满满当当,起码有十几件衣裳。 有好多件,他昨天根本没穿过! 幕倾城咬牙,他是故意整自己的吗?! 她抱着篮子去了洗衣房,望了眼那些洗衣设备,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这些衣裳看起来都很贵的样子,大约是要干洗的。 可是她不会干洗。 算了,随便洗洗得了。 她想着,拖了一只大木盆出来,放了水,想放洗衣液,一抬头,却看见架子上有几十种洗衣液。 用哪种呢? 正在这时,一个佣人进来拿东西,见她犹豫,便道:“少爷对茉莉花香轻微过敏,你注意点。” 说着,拿了东西又出去了。 洗衣房中静悄悄的,幕倾城的手指搭在架子上,本来准备拿兰花香型的,想起他昨晚的恶劣态度,手指一转,专门挑了瓶茉莉花香的。 她将洗衣液和水搅拌均匀,接着将他的衣裳一股脑儿全扔进去了。 她伸手揉了一会儿,目光忽然一顿。 手指勾起某个人的内·裤,她面皮顿时涨红,这个人,好恶劣! 她猛地将内裤甩进水里,干脆将木盆端到地上,将鞋子脱了,在里面猛踩起来。 踩着踩着,心里那股闷气消了不少。 入夜之后,幕北寒回了房间,见自己的衣裳都被熨烫平整地挂在衣橱里,薄唇微翘。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看了几眼,随手挑了件她洗过的睡袍,打算先去洗澡。 一个小时后。 幕倾城正在房中埋头苦读,忽然大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幕北寒站在门口,面色阴沉得可怕。 他的臂弯里,还挂着一件睡袍。 幕倾城的视线从睡袍上滑过,弯起嘴角,面容无辜:“哥哥,晚上好啊。” 幕北寒抽了抽嘴角,这一声“哥哥”,叫得还真甜呐…… 他大步走过来,将睡袍扔她脸上:“你做的好事!” “我做什么呢?洗得不干净吗?”幕倾城捧住睡袍,“明明洗得很干净啊,我很有心洗的。” 幕北寒撩起衣袖,只见那手臂上全是过敏后的红印:“不需要我说的太明白吧?” 幕倾城起身,“哎呀,你这是过敏了啊!你吃什么了?要去看医生的!” 她的眼里全是遮挡不住的笑,幕北寒看得火起,咬牙切齿:“你是故意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幕倾城重又在书桌前坐下,“你没事的话,我要继续看书了。” 幕北寒盯着她的背影,忽然伸手一把揪住她的耳朵。 幕倾城惊叫了声,被他拎着耳朵提了起来,声音轻慢:“犯错,是要受惩罚的。小时候我犯错,都会被罚站背单词。既然现在你是我妹妹,按照家规来,那就罚你站一个小时好了。” 幕倾城还未说话,他直接拖着她往房间外走。 她抓住他的手腕:“你真的很恶劣!昨天晚上要不是你对我做那种事,我也不会打碎花瓶!所以总而言之,都是你的错!” “两个小时。” 他面无表情,拽着她的耳朵往自己房间走去。 “喂,你听不见我说话吗?!你松手!我才不要罚站,我还要看书!你不能这样!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为什么要罚我!” “三个小时。” “你这个混蛋!败类!” “四个小时。” 幕倾城:“……” 五分钟后,幕北寒一手端着红酒,一手插在口袋里,坐在卧室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旁边,幕倾城脑袋上顶着一本书,手中捧着英语单词薄,不时抬头狠狠瞪一眼幕北寒。 幕北寒视而不见,唇角泛起一抹轻笑,心情好的不得了。 两个小时后,幕倾城的腿酸得不行。 她瞟了几眼幕北寒,他正聚精会神地看新闻。 不想站了…… 她身子忍不住微微一动,脑袋上的书便掉落在地。 她弯腰捡书,“时间到了没?” “没。” 她叹了口气,重新站好,却是无论如何都背不进去单词了。 她目光一斜,壁挂式电视很大,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姐被人群包围,记者正兴致勃勃地介绍,好像是什么白家集团的大小姐回国了。 “请问白小姐,您回国了,最想见的人是谁?” 有记者挤着提问。 那个漂亮女孩笑容迷人,“最想见我的未婚夫。” 这个回答引起围观群众的沸腾,有记者继续问:“您在国外的影视业发展得很好,但是从未传过绯闻。您这是第一次爆出有未婚夫,不知道他是谁?” 她笑容甜蜜,还未来得及说话,幕北寒已经关了电视。 幕倾城看到兴头上被关电视,有些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幕北寒凉凉的目光落到她脸上:“怎么,是站得太舒服了?” 这个小女人,居然敢瞪他…… “没有……刚刚电视里的白小姐,好漂亮啊!”她说着,话题一转,“你看过《小鲤鱼历险记》吗?” 幕北寒面无表情,她的兴致却高了起来,摇头晃脑唱道:“别看我小、别看我小/我有雄心志气高/哪怕前头有个巨浪/我能骑上它飘呀飘……”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十六岁的年纪,还带着一点童音,寂静的房间里,听起来很舒服。 她唱了几句,见幕北寒不说话,不由鄙夷:“你不会没看过吧?我在孤儿院时,大家都很喜欢看这部动画片呢……” 她说着,满眼都是怀念:“孤儿院的电视只能放得出一个频道,不管放什么,都觉得很好看……” 1029.第1029章 番外009 早安 幕北寒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是会发光一样,漂亮璀璨得叫人挪不开眼。 “过来。” 他说。 幕倾城愣了愣,随即满脸惊喜:“我可以不用站啦?” “过来。”他重复了一遍,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幕倾城抱着书走过去,他拿过她的书,随口考了她几个单词,她很快将中文意思和用法都说了出来。 他将书还给她,她讪讪:“我可以走了吗?” “嗯。” 幕倾城长长松了口气,生怕他反悔似的,赶紧跑了出去。 幕北寒拿过手边的iPad,翻了几页新闻,头条全都是关于白家大小姐回国的事。 他有些厌烦,关了网页,想起什么,又打开来。 忽然挺想看看她说的那部动画。 好像是叫什么,《小鲫鱼历险记》?小鲫鱼还是小鲤鱼来着,算了,随便搜搜吧。 幕倾城回了房间,喝了一杯水,在桌边坐了下来。 她拿过手机,联系人那里只有“哥哥”。 她抿了抿唇,将“哥哥”改成了“坏人”。 这手机功能很多,不过她都用不到。 她打开微信图标,试着注册了自己的账号,面对着空空如也的联络人,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去新学校,能不能交到朋友? 隔壁房间,幕北寒无语地看了几分钟《小鲤鱼历险记》,她都多大了,为什么还喜欢看动画片…… 他关掉平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正好有微信提示音响起:“推荐联系人:粉色小熊”。 粉色小熊…… 他想起幕倾城,便按了添加。 隔壁房间,幕倾城收到添加好友的信息,有些惊讶,居然有人加她好友…… 她连忙按了“同意添加”,这个人叫做漠北轻寒,朋友圈里空空如也。 正发呆时,有提示音响起,她低头看去,漠北轻寒发来了一条信息:“你在干嘛。” “在看数学书。” 她回答。 “难吗?” “有个题目不会。” “拍照发过来。” 她拍了一张发过去,对面安静了两分钟。 她有些忐忑,这个人会不会觉得她太随便? 哪有一认识人就请教题目的…… 她正犹豫要不要说不用他帮忙,手机灯又亮了起来,屏幕上,对方发来了一长串的文字加数字解释。 她挠了挠脑袋,读了一遍,没看懂。 再读一遍,还是没看懂。 她咬牙,在看第三遍时,终于将其中的三个变量关系理清。 这个人的解题思路和书上给出的答案不一样,比答案要简单许多。 她由衷地发了一条:“我看明白了,谢谢你!” “不谢。” 那个人言简意赅。 漠北轻寒……她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突然之间便崇拜上了他。 她关了手机,认认真真地继续做题。 凌晨一点,她合上书本,伸了个懒腰,准备上床休息。 临睡前,又忍不住取出手机,微信里有一条未读消息:“晚安,小熊。” 是漠北轻寒发来的,两个小时以前。 她想回复他晚安,想了想,也许人家都睡了,发消息过去不是吵到人家了吗? 不如,明天早上给他发早安。 这样想着,她抱着被子,很快入了眠。 隔壁房间,幕北寒不时取出手机,盯着空空如也的屏幕,脸上毫无表情。 她,为什么不回晚安? 他正辗转无眠时,有手机提示音响起。 他笑了笑,难道是现在才回他的信息? 他打开来,却是一条短信:“北寒,明天,我会来找你。” 发信人的号码,他熟悉得很。 他关掉手机,重又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第二日,幕倾城起了床,首先给那个漠北轻寒发了个早安,继而洗漱干净,换了衣裳下楼吃早餐。 她下去的时候,幕北寒已经坐在下面看报纸。 今日他穿了黑色的薄风衣,面色不大好。 她坐下之后,他拿了抹好巧克力酱的小蛋糕递给她。 她小口小口咬着蛋糕,声音有些含糊:“幕少爷,早安。” “早安。” 他说着,想起昨晚她没回信息的事,又有些懊恼,“以后,晚上要跟我说晚安。” 幕倾城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为什么?” “不为什么。” 幕倾城撇撇嘴,她才不想晚上跟这个家伙待在一起呢,还说晚安,应该说“祝你做噩梦”才好。 她吃完小蛋糕,幕北寒拿着帕子要给她擦嘴,她头微微一偏,伸手从桌上扯了一张餐巾纸,“我自己来……” 幕北寒目光转为幽凉,身上自然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 她拿着餐巾纸的手顿在空中,他的面色稍稍缓和些,倾过身子,大掌扣着她的脑袋,自然而然地用丝帕替她一点点擦干净嘴角沾着的巧克力酱。 两人的脸贴的极近,幕倾城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他根根分明的漆黑眼睫。 他的呼吸很灼热,让她的脸不自觉烧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清脆好听的女声:“幕北寒,你好本事啊。” 话音落地,清脆的高跟鞋声音响起,幕倾城刚要推开幕北寒,他却死死扣住她的脑袋,不容许她挣扎。 季墨满脸尴尬,微微颔首:“白小姐。” 白洛曦没搭理他,将包放在餐桌上坐了下来,声音慵懒,“幕北寒,一年没见,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你越来越有创意了。” 幕北寒将幕倾城的嘴巴擦得干干净净了,才松手。 幕倾城看向白洛曦,惊异地发现,这个女孩子竟然就是昨晚电视上的! 天哪,她见到了大明星啊! 她正兴奋不能自已时,却听幕北寒声音冷冷:“一年前,在我生日时不辞而别,你给我的生日礼物,也很有创意。” “我都说过了,当时时间紧急,那个发展机会那么好,我怎么可能错过?!”白洛曦同样没好脸色。 一旁的幕倾城往后面缩了缩,尽量降低存在感。 饶是再不敏感的人,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有猫腻…… “既然离开,就不要再回来。” 幕北寒的声音,透着刻骨的冷漠。 1030.第1030章 番外010 沙漠之鹰 白洛曦盯着他,好半晌后,才冷笑出声:“幕北寒,我倒是不知,你可以绝情至此。” 她说着,随手拎起挎包,“不过你绝情也无所谓,咱们的婚约,十岁那年就已经被父母约定好。幕北寒,我有的是时间等你。” 她说着,正要离开,想了想又道:“对了,开学舞会,你是我的舞伴,别忘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幕倾城望着她,她走在春天的阳光里,栗色的短发折射出斑斓颜色,身材高挑修长,她高傲的像是天鹅。 随着她的离开,幕北寒眼中的阴沉之色更重。 幕倾城不敢同他说话,蹑手蹑脚打算上楼。 “我让你走了吗?” 幕北寒冷声。 “呃……”幕倾城转身看他,“你想要我做什么?” 幕北寒上前,幕倾城忍不住往后退去。 她撞到楼梯扶手上,幕北寒欺身而上,桃花眼中一片复杂,她看不懂里面的情绪。 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声音散漫:“哥哥失恋了,做妹妹的难道不打算安慰一下吗?” 幕倾城身子微微发抖,“我……我请你吃冰淇淋?” 幕北寒松开手,忽然拉起她的手腕,大步往门外而去。 幕家射击馆。 一百米远的地方,幕倾城脑袋上顶着一只红苹果,背贴着墙壁,欲哭无泪。 他所谓的“安慰”,便是指这个了…… 百米开外,幕北寒戴着护目镜,手持一柄金色沙漠之鹰手枪,正悠闲地走到红线外站定。 他黑色的风衣静静垂着,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孩,她有些害怕,身子在发抖。 “话说,你的枪法准不准啊?” 幕倾城哭丧着脸问。 幕北寒并未回答,只是漠然地朝她抬起手枪。 “幕北寒,虽然我是孤儿,可我的命也是很值钱的……你别忘了,我还欠你五百万呢……你把我打死了,可就没人还你钱了……” 她说着胡话,因为身体颤抖,连带着脑袋上的苹果都跟着一起抖起来。 幕北寒嫣红性感的薄唇微微勾起,缓缓扣动扳机。 “啊——!” 幕倾城猛地大叫了一声,抱着头朝地上蹲下去。 意料之中的枪响声并未响起。 她怕怕地抬头看去,那柄金色手枪在幕北寒手中转了个圈,对方声音冷淡:“都没有子弹,你怕什么?” 她望了眼滚落在地的苹果,“当然害怕……” “过来。” 她扶着墙壁站起来,腿有些哆嗦,慢吞吞走到他身边。 他站到她身后,从背后环住她,她吓了一跳,往上一蹦,脑袋重重磕到了幕北寒的下巴。 幕北寒吃痛,“你做什么?!” “你不要想着占我便宜……”幕倾城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抱胸。 幕北寒默默看了她几眼,一张俊脸阴沉得可以滴下水来,一字一顿:“过来站好!” 幕倾城怕怕地走过去,一双眼防狼似的。 他将手枪塞进她手中,在她身后站定,双手自然地从背后往前握住她的双手。 幕倾城愣了愣,原来,刚刚他是想要教自己射击…… “这是沙漠之鹰,1980年由MRI发布,原型枪在第二年完成,在以色列军事工业公司最终定型。” 他声音平静,“这把金色的是珍藏版,全世界只有一百把。” 幕倾城不由看过去,只见枪柄上,刻着一个“幕”字。 “双脚与肩同宽,身体重心靠后,双臂自然伸直。” 他冷声命令。 幕倾城下意识地照着他的话做了,两人身体相贴,她的脸不觉有些泛红。 “瞄准准心。” “这枪好重……”幕倾城轻声。 幕北寒握紧了她的双手,脸颊贴着她的左脸,“这柄枪后坐力很大,用的时候,要特别注意。” “应该不会有用枪的时候吧……” “闭嘴。手别抖。” “……”幕倾城无语,她不想学射击,一点都不想学。 “试着扣动扳机。” 幕倾城犹豫着按了下去。 幕北寒松开手,她没握住,那柄手枪猛地砸到地上。 “不合格。” 他简单吐出三个字。 幕倾城一脸倒霉相地俯身将手枪捧起来,“我又不是士兵,为什么要学射击。” 说着,将手枪还给他。 幕北寒看了她一眼,“不想学这个?” “嗯。” “那回去给我洗衣服。” “我觉得吧,学这个也挺有用的。万一将来遇上坏人了,还有自保手段……来来来,幕少爷,来教我!” “……” 临近中午时,这场教与学终于结束。 那柄枪实在太重,幕倾城的手都要抬不起来了,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眼神幽怨地望着幕北寒。 幕北寒戴上护目镜,给那柄手枪上了膛。 幕倾城愣了愣,他静静站在原地,身子与远处的准星呈一百七十度,面容平静,抬手,射击。 枪响的声音很大,幕倾城忍不住捂住耳朵,却见他静静站在那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似的。 她缓缓偏过头,子弹射入百米外的准星,一点点都没偏。 幕北寒忽然大步往前走去。 接连不断地枪响声震耳欲聋,幕倾城捂着耳朵,视野之中,那个戴着防护镜、身穿黑色风衣的少年不停地往前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声枪响,他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幕倾城看向远处的准星,九颗准星,全中。 幕北寒缓缓垂下手,“走吧。” 幕倾城起身,乖觉地跟在他身后往回走,却在低头时,看见他手上流出了血。 “你受伤了?”她诧异。 “我说过,这柄枪后坐力很大。”他声音冰冷。 那你干嘛开那么多枪……幕倾城腹诽,这人莫非有自虐倾向? 她想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血液流得很快,他的那只手全是血。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还是要包扎一下的。” “啰嗦。” 等回到房间,幕倾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本想趁着午餐前再背几个单词,可是一想到幕北寒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就怎么都没法看进去了。 她放下书,鼓起勇气,起身走到他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依旧是冷冰冰的声音。 她推门进去,房间的窗帘紧闭着,光线很暗。 隐约可见他坐在沙发上,正端着一杯红酒,面部线条冷硬。 1031.第1031章 番外011 喂我 她走过去:“你怎么不开灯?” “不想开。” “你心情不好?” “没有。” 幕倾城站在他面前,“你手上的伤口……” “你在关心我?”他抬头,桃花眼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妖异的光泽。 “……” “过来。”他又说道。 幕倾城往前走了两步,他拉住她的手腕,力气极大。 她往前一跌,便落在了他的怀中。 他的身上都是酒气,她有些不适应。 他将她抱在怀中,“别动。” 黑暗之中,他就这么抱着她。 她的身上有好闻的香皂味儿,他知道,她的衣裳,都是她自己洗的。 桃花眼注视着虚空,他闻着那香味儿,心中的郁气逐渐消弭。 “幕少爷……”幕倾城蹭了蹭身子,有些不适应这样被人抱着。 “不要说话。” 她噤声,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悲伤。 这悲伤经久不绝,叫人的心都凉了。 “你,在伤心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幕北寒喝了一口红酒,目光依旧落在虚空,“一年前,我的生日,我叫她不要离开。可她,不肯。” 原来是因为那个女孩…… 幕倾城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但是她感觉得到,他是喜欢那个女孩的。 她轻声说道:“可她现在回来了,你今天,为什么要拒绝她呢?” 他抬头盯着她的眼睛,“丢掉的东西,我是不会再捡回来的。丢掉我的人,我也不会留恋。” 他的大掌覆在她腰间,像是威胁,又像是警告,一字一顿说道:“我不容许,这世上,任何人背叛我。” 幕倾城小身子抖了抖,下意识说道:“我不会背叛你……” 不会背叛,也没有背叛的资本。 幕北寒将那杯红酒凑到她的唇边,她懵懵懂懂地喝了一口。 “乖女孩。” 他表扬了一句。 幕倾城的目光却落在他端着酒杯的手上,那只手满是干固了的血液,半昏暗的环境里,看起来触目惊心。 “我帮你包扎?”她轻声道。 幕北寒没有反对。 她起身开了灯,端来小水盆,小心翼翼地将污血擦拭干净。 她不知道他疼不疼,也不敢看他的脸,只是低垂着头,动作轻柔。 他盯着她,也许她自己不知道,此时她的表情,温柔得不像话。 他阴郁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许多。 沉默之中,她拿了清凉的药膏给他涂上,最后轻轻缠上纱布。 她没学过包扎,等笨手笨脚地缠完纱布,幕北寒的手已然成了一只粽子。 他却意外的,生气不起来。 午餐时,季墨注意到幕北寒手上的伤,吓了一跳,忙问起他是怎么受伤的。 幕北寒不以为意,“已经没事了。” 季墨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只包成了球的手,“怎么包扎成了这副样子,少爷要怎么吃饭?我去叫医生重新包扎一下吧?” 一旁的幕倾城低头,脸颊上升起两朵红云。 眼角余光瞥见那只手,好像,包扎的的确有些惨不忍睹…… 幕北寒眼中掠过戏谑,凉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倾城,喂哥哥吃饭。” 幕倾城猛地抬起头,他神色瞬间认真。 “这可是你包扎的,你得对我负责。” 对他负责?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幕倾城甩了甩脑袋,咬咬牙,拒绝:“我不会喂人。” 幕北寒悠悠抬起那只受伤的右手,作势去拆纱布:“哥哥失恋了,做妹妹的不但不关心,还摆出这样冰冷的姿态……真是叫人伤心。这伤口,包不包扎,想来也无人会心疼。” 幕倾城伸手拦住他:“喂!” 他抬眸,桃花眼中都是被抛弃的凉意。 “拿你没办法……”幕倾城皱着眉头,端起他面前的饭碗,舀了一勺白米饭凑到他嘴边。 幕北寒盯着她的眼睛,将米饭吃了进去。 幕倾城完全没有喂饭的经验,喂得全是白米饭,幕北寒却也不挑,一口一口全数吃下。 站在大厅里的季墨以及一干佣人同时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高贵冷漠、口味无比挑剔的少爷,今日怎么光吃白米饭?! 还有那唇角微微噙着的笑意,很匪夷所思啊! 等到一餐饭结束,已是半个小时后。 幕倾城只觉伺候这个少爷简直比啃高数还要难,见他终于优雅地擦了嘴,松了口气,“我上楼了。” 说完,逃命似的溜了。 下午的时候,幕北寒一个人待在卧室,处理完季墨送上来的文件,忍不住打开手机,微信那里提示有未读消息。 他打开来,“早安”两个字跃入眼帘。 薄唇掀起一抹笑,他简单地回了两个字。 “午安。” 隔壁房间,幕倾城刚做完一套习题,抽屉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拿出来,是漠北轻寒发来的信息:“午安。” 她笑了笑,也回了个“午安。” 很快,又来了一条:“你在做什么?” “做习题。” “好勤奋。”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她含笑发了过去。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屏幕冰凉,幕倾城却觉得手心火热。 这个人,还蛮有趣。 没过片刻,漠北轻寒又发来消息:“你是怎么样的女孩?” 幕倾城愣了愣,回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孩?” “有哪个男人,会给自己取名‘粉丝小熊’?” 幕倾城挠了挠脑袋,“那你呢,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猜。” 幕倾城歪了歪脑袋:“你的数学很厉害,你是男生?” “真聪明。” “我认识一个男生,他数学也很厉害。”幕倾城想着,发了过去。 隔壁房间,幕北寒对着手机屏幕挑眉,唇角的笑容愈发浓了:“哦?他是你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他性子很恶劣的。” 幕北寒盯着那行信息,心情忽然不好了:“为什么性子恶劣?” “其实也不算恶劣吧,他人挺好的。就是爱吓人。” 幕北寒的面色缓了缓,正要再回她,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他听着电话,面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走到窗边,从这里远眺,可以清晰地看见庄园外停了不少车,一些人手持相机和话筒,正挤在门口。 季墨拿着几份报纸,匆匆推开门:“少爷,请看!” 1032.第1032章 番外012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幕北寒接过报纸,上面的标题耸人听闻: “幕家少爷金屋藏娇,与白家的婚约是否还会继续?!” “商界两大巨擘的联姻将破裂!!” “白家小姐回国真实原因大揭秘!” 季墨擦了把额头的汗,“大小报纸、娱乐杂志都刊登出来了!网上也出现了诸多有关消息!” 幕北寒一手握着电话,电话中传出的声音慵懒散漫:“冰块儿,我真是好奇,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竟然让你拒绝了白姐。” 幕北寒声音冰冷:“拒绝白洛曦,与她无关。” “啧啧,还真是维护……你等着,我马上到。” 话音落地,电话被挂断。 “少爷,现在该如何是好?”季墨问道。 幕北寒看了眼庄园外围堵的记者们,声音淡漠,转身走出房间:“不用管他们。” 他走到隔壁房间,推开门,幕倾城正坐在书桌边看书。 她真的很勤奋。 他走了进去,在她背后站定,她浑然不觉,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 手机放在离她手不远的地方,他长臂一伸,将她的手机拿在了手中。 翻开来,微信里只有他一个好友。 见此,薄唇微掀,幕北寒心情很好。 再打开联系人,依旧只有一个人:“坏人”。 他挑眉,按进去,这个“坏人”的手机号码,可不就是他。 修长的手指从屏幕上按过,他又给她改回了“哥哥”。 他将手机放回原处,轻轻咳嗽了声。 幕倾城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看去,见站在身后的人,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了?” 她有些懊恼,早知道该锁上门的…… 他将她小脸上那一抹懊恼收入眼底,面色淡淡:“怎么,不喜欢我进来?” 废话,当然不喜欢啦!她在心里腹诽,面上却堆起一脸笑,“喜欢啊!你进来做什么?” 他望着她一脸傻笑的模样,心中一阵无语,转身在沙发上坐下,双**叠,声音轻慢:“给我倒杯水。” 幕倾城默默看着他,看来这家伙是不打算马上走。 她给他泡了杯茶,特地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幕少爷,我放在这里了。我可没有,勾引你的心思。” 她特地加重了“勾引”两个字,幕北寒想起那一晚的事,抬头,挑眉笑道:“怎么,那一晚,让你印象很深刻,一直念念不忘吗?” 幕倾城盯着他,这个家伙笑得满面春风,像是个妖孽。 她没搭理,走到桌边继续看书:“还剩几天时间了,不想跟你争口头上的长短。” 幕北寒瞥了她一眼,品着茶,打开电视。 幕倾城捂住耳朵,回头瞪了他一眼。 幕北寒故意将声音调得更大,电视里的音乐会演奏到高潮,乐队指挥高高甩着指挥棒,音调激昂。 “啪!” 幕倾城走到电视前,伸手关了开关。 幕北寒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怎么了?” “你吵到我了!你房间里明明有电视,为什么要到我房间来看?” “你房间的电视大一些。” “……” 幕倾城发现跟这个人根本没道理可讲,她站在电视边咬牙切齿,他却一派悠闲。 她气急,正要发火,忽然听见下方传来巨大的引擎声。 她愣了愣,幕北寒面无表情,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到这里。” “有客人来了吗?”她轻声问。 “叫你过来就过来。” 幕倾城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不甘不愿地坐了过去。 “你在对我翻白眼?” “不敢。” “下次再让我看见,罚站两个小时。” “……” 庄园别墅下方,一辆纯黑色的哈雷摩托从后门疾风般驶了进来,摩托特有的马蹄音激扬而热情地回荡在庄园之中。 交叠着双手站在别墅门口的季墨,眼睁睁看着那辆摩托从开满鲜花的草坪上驶过去,满脸都是心疼。 这个破坏王,又来他们家了…… 摩托车在门口停下,骑在摩托上的少年一身黑衣,他摘掉头盔,一双单凤眼含着几许笑意:“墨叔,好久不见!” 季墨迎上去,彬彬有礼地笑道:“东临少爷请进,我家少爷已经等在里面了。” 东临火越抬头看向别墅第四层,眼睛里都是满含深意的笑:“我对他可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女孩长什么样。” 四楼卧室,幕倾城坐在幕北寒身边,幕北寒双臂搭在沙发上,这样乍一眼看过去,好像是她靠在他怀中似的。 “嗨,冰块。” 门口响起招呼声,幕倾城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夹克、头发微卷的高大男孩子站在门口,面容俊美漂亮,那双单凤眼中透着一丝戏谑。 幕北寒微微颔首,东临火越的目光便落在幕倾城身上。 这个女孩…… 他微微眯眼,好熟悉。 幕倾城也有些愣住,两人彼此对望,一旁的幕北寒却有些不乐:“人也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喂,不带你这样赶人的!”东临火越回过神,忙大步走了过来,在幕倾城另一边坐下,声音罕见的温柔,“我怎么觉得,好像见过你?” 说着,学电视剧《红楼梦》里贾宝玉的腔调,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幕倾城在他灼热的注视下,不觉红了脸,轻声道:“你好,我叫幕倾城。” 东临火越瞟了眼幕北寒,“你妹妹?!” 幕北寒品着茶:“不是。” “跟你姓哎。” “她不是我妹妹。”幕北寒一字一顿。 不知怎的,他很不喜欢东临火越认为他们是兄妹。 东临火越想起什么,敛去脸上的玩味,正色问道:“你跟白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明年开春一过,你们便要订婚。她特地为你跑回国,这个节骨眼上,你要悔婚?”他问得认真。 “是她自己选择离开的。”幕北寒喝了口茶。 东临火越知晓这人性子倔得要命,也不再多说,转向幕倾城,笑容满面:“我带你去兜风,可好?” 不知怎的,幕倾城面对他时,总觉亲切。 他这么一邀请,她就情不自禁地想要与他一起出去。 1033.第1033章 番外013 侮辱 <!--章节内容开始-->她看向幕北寒,幕北寒面无表情。 东临火越才不管幕北寒,直接拉起她,“走!” 他拉着她走出房间,幕倾城回头,幕北寒坐在沙发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两人来到楼下,东临火越跨上摩托,“上来。” 林瑞嘉小心翼翼地跨上去,他将头盔递给她:“戴上之后,扶住我的腰。” 林瑞嘉有些忐忑,“我戴了头盔,你怎么办?” 季墨从大厅里出来,拿着另一顶头盔:“东临少爷,请务必要注意安全。” 东临火越接过,声音里都带着笑:“坐好了!” 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响起,下一瞬,猛地朝前冲去。 因为惯性,林瑞嘉往前一冲,脑袋重重撞到他的背上。 她有些害怕,紧紧抓住他的衣裳,生怕被甩下去。 而四楼卧室,幕北寒依旧坐在沙发上,从这里可以清晰地听见引擎声远去。 过了片刻,房间中彻底安静下来。 手机震动声响起。 他掏出手机,是白洛曦打过来的。 按了接听键,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笑意:“听说你家大门被堵住了?” 幕北寒:“……” “好玩吧?今天的报纸和网上新闻有没有看,很精彩的喔!” 桃花眼中都是寒意,他声音冰冷:“白洛曦,你这样闹,没有任何意义。” “我觉得好玩就可以了。那个小姑娘,你可得好好保护。说不定,眨眼间就出了什么事……她,是和火越待在一起的吧?” 电话中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随即,她挂断了电话。 幕北寒将手机扔到沙发上,眉间都是不耐。 片刻之后,他起身,往外面走去。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迈巴赫从后门迅速驶离了庄园。 东临火越载着幕倾城,几乎兜遍了庄园附近。 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他径直驶去了市里。 摩托停下时,幕倾城晕头转向,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东临火越却像没事儿人似的,握着她的手腕,笑容满面:“这家西餐厅,味道很赞,我请你!” 说着,直接拉着她进了餐厅。 两人吃得很愉快,他教她使用西餐具,她学得认真。 两人很投机,快吃完时,他掏出手机,留了号码:“我会打给你的,记得接啊。” 另一边,幕北寒独自开着车,在庄园附近转了四个小时,连幽僻的山谷都去了,却依旧没有东临火越和幕倾城的身影。 迈巴赫在山道上疾驰,他的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也许,他们已经回去了? 他想着,猛地拐弯,将油门踩到最大,回了庄园。 而东临火越和幕倾城吃完饭,又带着她去市中心逛了一圈,这才送她回去。 车子开到一半儿,落了大雨。东临火越将自己的夹克脱下给幕倾城披上,一路冲回了幕家庄园。 他将她送到楼下,季墨吓了一跳,忙撑着伞过去接:“现在雨势太大,东临少爷可要我安排车子送您回去?” “不必了!”东临火越大声,随即转向幕倾城,笑嘻嘻道,“下次有机会,再带你出去玩!” “谢谢!”雨声漫天,幕倾城提高音量喊道。 东临火越戴上头盔,潇洒地挥挥手,发动引擎,疾风骤雨般驶离了庄园。 幕倾城上了四楼,尽管有夹克挡雨,可身上基本全湿了。 不过她并不觉得难受,今晚她玩得很开心,那个叫东临火越的人,真的很投缘。 她想着,唇角都不觉翘了起来。 她拧开房门,刚打开灯,却望见沙发上坐了个人。 “幕少爷?” 她轻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 幕北寒将她的表情尽数收在眼底,桃花眼中都是不悦:“和他,玩得很开心?” “……”幕倾城走进来,将打湿的夹克拖下来挂到衣架上,没有说话。 “我在问你话。”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幕倾城转向他,“玩得很高兴啊……我们去市里吃了饭,然后逛了街。晚上的街景很漂亮,到处都是人,很热闹。” 她说着,声音却不由自主小了下去。 为什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房中的气压很低,幕北寒靠坐在沙发上,面色淡漠。 她吃不准他的心思,整了整湿漉漉的衣裳,轻声道:“如果没事的话……我要洗澡了。” “嗯。” 他低低回了一个字。 幕倾城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那你……能不能回自己房间?” “不能。” “……” 真是一个大变态!幕倾城忍不住腹诽,冲他翻了个白眼。 幕北寒清晰地捕捉到她的白眼,声音中夹杂着一股不悦:“我说过,不准对我翻白眼。” 幕倾城没搭理他,自己找了睡衣,进浴室打算洗澡。 幕北寒见她如此,心头那股无名火不禁燃烧得愈发旺盛。 他起身,大步跟进浴室,幕倾城吓了一跳,“你进来做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上火越了?”他居高临下,冷声问道。 “没有。”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幕倾城抬头盯着他,“我说,没有!” 她这样的态度,让他更加生气。 他担心她出事,花了四个小时去找她,结果就换来她的不耐烦,早知如此,他便不该提心吊胆在山道上找了那么久! 她敏锐地感觉到他眼中的怒火,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小了下来,“抱歉。火越他,对我很好,但我不会喜欢他的,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我只想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了,能够报答幕夫人和幕老爷。” 幕北寒却什么都没听进去,只听到了那一声“火越”。 她来这里这么久,却始终叫自己幕少爷。 可她不过是跟东临火越出去玩了一个下午,便这样称呼人家,这叫他如何不气? 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声音冰冷:“火越?你叫的可真亲切……幕倾城,你是不是想着勾搭他,将来好堂而皇之成为东临家的少夫人?” 这话极具侮辱性,幕倾城登时红了眼眶,猛地推开他的手:“幕少爷,你家资助我,我很感激。可你,没有侮辱我的权力!出去!” 1034.第1034章 番外014 借 <!--章节内容开始-->她指着门口,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 幕北寒盯着她,她的头发全湿了,黏在脸颊上,衬得小脸苍白而狼狈。 那双泛红的凤眸,闪烁着倔强,叫人看了心疼。 他盯了她良久,最后转身走了出去。 夜雨,愈发大了。 幕北寒端着红酒站在落地窗前,面色虽沉静,可眼底却有着无法遮掩的一丝困惑。 他觉得自己的心,乱了。 为什么,会乱? 他盯着窗外的滂沱大雨,脑海之中,都是那个女孩狼狈不堪,却倔强着强忍眼泪的模样。 他转身,将红酒放到茶几上,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和粉色小熊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午。 修长的手指按下“你在干嘛”四个字,想了想,他又删掉了。 隔壁房间,幕倾城站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吹头发,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 她吹了会儿,有些累了,将吹风机切掉电源,本想做一套习题,却头晕眼花,根本看不进去。 她抬手摸了摸脑袋,额头烫得厉害。 发烧了吗? 她想着,走回到床上躺下去,随手拉过被子,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 房门被推开,幕北寒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孩,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 她今晚怎么睡得这样早? 他走过去,却见幕倾城面色通红,眉毛皱在一起,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额头烫得厉害。 “发烧了?” 他拿来医药箱,将里面的退烧药拿出来,又倒了杯水,在床头坐下,“幕倾城,起来。” 幕倾城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他将水杯和药片放到床头,把她抱起来,她浑身软绵绵的,全身都很烫。 她被晃醒,迷糊之中睁开一条眼缝,看见他的脸,不禁小嘴一撇,伸手便去揪他的脸:“坏人……” 幕北寒避开她的爪子,她却八爪鱼似的缠了上来,一手抱住他的脖子,一手拽着他的脸蛋,使劲儿扯。 “坏人……坏人!” 她念来念去,却只有这么两句。 幕北寒无语地盯着她放大的脸,人家发烧是浑身无力,她倒好,发个烧跟喝醉了似的,还有力气得很…… 他拽开她的手,拿起药片:“你发烧了,得吃药。” 幕倾城双眼一闭,浑身一软,又睡过去了…… 幕北寒用手撬开她的小嘴,直接将药片塞进去,拿过温水便要往她嘴里灌。 水根本喂不进去,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他拿帕子擦干净,紧盯着她的脸:“幕倾城,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罢,自己喝了一大口水,捧住她的脑袋,嘴唇贴上了她的嘴唇。 幕倾城正处于迷糊状态,口干得很,突然觉得有一股温润的液体涌进口中,很好喝…… 她双手抱住幕北寒的脖颈,拼命去汲取这好喝的水。 她的主动,让幕北寒身躯一震,紧紧盯着眼前放大的脸,她的面颊宛如玫瑰般泛着粉红,叫人挪不开眼。 过了一会儿,她松开口,往后一仰,沉沉睡了过去。 幕北寒的心跳得极快,他盯着这个女孩,桃花眼中情绪深沉。 他将她平躺下来,给她掖好被角,只留了一盏小夜灯,便关门匆匆离开。 他进了自己的卧室,在浴室里冲了个凉水澡,身体里的那股燥热才被渐渐驱逐掉。 他的拳头击打在浴室的墙壁上,睫毛上满是水珠,桃花眼中情绪难辨。 刚刚她亲上来的,那一瞬,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难道自己,对她心动了? 不,不可能。 她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罢了,他怎么可能会动心。 这一夜,幕北寒辗转难眠,快要天亮时,才稍稍睡过去一会儿。 只是刚睡着,梦里便又出现了那幅画面:穿着紫色宫装的少女俏立花间,手持团扇,巧笑倩兮。 梦快醒的刹那,这个长久以来困扰他的梦境终于发生了一点变化。 他看到,这个少女所呈现的画面,乃是在一副画上的。 他这么多年以来做的梦,其实,是一幅画。 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幕北寒睁开了眼。 这幅画,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隔壁房间,幕倾城揉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头脑稍稍清醒些,却记不得后半夜发生的事了。 她走进大厅,幕北寒已经坐在餐桌边用餐。 她没看他一眼,默默坐下,开吃。 这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吃完之后,她上楼看书,他去游泳,互不干涉。 季墨擦了把额头的汗,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了,明明昨天还挺好的…… 幕倾城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终于啃透了幕北寒给她的那本册子。 她知道这大约是他上高一时用的书和笔记,她高二才插进来学这个,必须先补学了高一的知识,才能学得懂现在的。 她想着,合上册子,又有些烦恼。这本册子只是最浅的一部分,后面应该还有两册,来衔接高二要学的知识。 可是,她现在和幕北寒闹僵了,要怎么开口问他借? 她有些烦恼,要不,她先偷偷去他房间拿回来,看完了再悄悄给他送回去? 他平时好像很忙的样子,应该注意不到她的小动作。 心动不如行动,她换了软底的鞋子,径直往他房间而去。 他的房间没人,她轻而易举摸到他的书架前。 书架很高,全是一些她看不懂的英文书和商务用书。 她一点点找过去,终于在顶层看到了自己想要的。 她伸手去够,可顶层很有些高,她够不着。 她努力踮起脚尖,只差一点点了…… 眼见着胜利在望,一只修长的手却径直绕过她的手,取下了那本数学册子。 她惊恐地转身,幕北寒不知何时回来了,穿着宽松的白衬衫,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寒意。 “我……”她说不出话来。 他俯身,脸在她眼中放大,“私自潜入我房间,幕倾城,你的胆子越发大了。” 她抿抿嘴唇,声音弱弱:“圣人有言,窃书不为偷……更何况,我只是想借一下……” “借一下?”幕北寒桃花眼中流露出玩味的神情,“原来在幕倾城这里,所谓的‘借’,是这个意思……” 1035.第1035章 番外015 乱来 <!--章节内容开始-->幕倾城小脸通红,“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房间里正安静时,忽然响起轻微的“啪嗒”声。 幕倾城的发圈彻底坏掉,掉到了地上。 一头黑发披散下来,如丝绸般光滑美丽。 幕北寒怔了怔,她连忙抓起头发,一手抱着数学书:“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她正要匆匆忙忙离开,幕北寒揪住她的一缕发丝将她扯了回去:“我让你走了?” “此树是你栽,此路是你开,你说不能走,那就不走啰!” 幕倾城小小声,将头发从他手里扯出来。 幕北寒长臂一伸,从书架上取下一只锦盒:“过来。” 幕倾城看过去,他打开锦盒,手指一挑,挑起了一条嫩绿色丝带。 他比她高一个头,站在她的背后,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将长发梳成一个高高的马尾,继而用那条嫩绿色丝带轻轻绑上。 幕倾城身子僵硬,不敢动一下。 他替她扎好头发,手指似有若无地从她耳垂上滑过:“你不需要这样偷偷摸摸,东西,我会借你的。只要,你开口。” 他的声音很低沉,幕倾城不敢回头,只是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她话音落地,兜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低头拿出手机,是东临火越打来的。 一股名为心虚的情绪在心底滋生开来,她不敢回头,只是轻轻按了接听键:“喂?” “在做什么?可有想我?下午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他的声音透着快活。 幕倾城看了一眼手机,不知他在哪里玩,手机里透出了激烈的摇滚乐。 她望了一眼幕北寒,幕北寒双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 她讪讪:“我下午,要看书呢。谢谢你的邀请。” 幕北寒眼底掠过一丝满意,他们又随意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他拿过书架上那只锦盒:“拿去。” “这是什么?” “丝带。” 一整盒不同颜色的丝带。 “谢谢。”她说着,抱着锦盒和数学书往外走。 “每天都要用这个扎头发。”他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知道了!” 幕倾城走回自己的房间,将锦盒放到角落的梳妆台上,自个儿坐到书桌边,想了想,又翻开手机。 她的目光顿了顿,联系人那里,“坏人”又变回了“哥哥”。 一定是他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改的。 明明就是坏人,还哥哥。 他想得美。 她将称呼又改了回来,打开微信,却见东临火越添加了自己为好友。 她翻开他的相册,里面有不少他搞怪的自拍。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评论了一条:“臭美。” 随即,她合上手机,将心思收回来,认认真真继续啃数学。 吃午餐时,幕倾城脑海之中都是东临火越的搞怪自拍。 她吃着饭,唇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幕北寒注意到她的表情,想起今日看到她在火越朋友圈里的评论,心情不悦起来。 “好好吃饭,笑什么?”他冷声。 幕倾城敛去笑容,强忍住瞪他的欲·望,这个家伙,管得还真宽…… 下午的时候,幕北寒有事出门。 幕倾城回到自己房间,想了想,拿了张白纸,用黑色记号笔写了大大的“坏人”两个字。 她用双面胶粘了,跑到幕北寒的房间,重重贴到他的门上。 她拍了拍手,仿佛能够看见幕北寒强忍怒气的模样。 微微一笑,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还不忘将门从里面反锁上。 快到晚餐时间时,幕北寒终于从外面回来。 幕倾城听着车子熄火的声音,站到窗前偷眼去看,墨叔将车停在远处,他从车上下来,身着黑色西装,挺正式的样子。 她撇撇嘴,坐回到桌子前。 幕北寒上楼,季墨在后面亦步亦趋:“刚刚的董事会,六成董事不建议收购亨宇娱乐。少爷一意孤行,可是为了白小姐?” 幕北寒在楼梯拐角处停住步子,声音淡漠:“与她无关。这次收购,我不希望除了董事会核心成员以外,有任何人知晓。” “少爷的意思,是仍旧将亨宇作为一个单独产业来运作?” “嗯。” 幕北寒说着,上了楼。 季墨弄不清楚他的心思,只得下去吩咐厨房准备晚餐。 幕倾城坐在书桌前,外面传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事到临头,忽然有些胆怯…… 她猛地冲了出去,一眼看到幕北寒正要往这边过来,忙不迭站到他房间门口,张开双臂,状似热情:“幕少爷回来了,欢迎欢迎……” 幕北寒:“……” 她中午没吃药吗?犯什么抽? 想着,推开她便要进房间。 幕倾城用后背死死挡住那张贴着的白纸,“那个,幕少爷,什么时候吃晚餐?” 幕北寒抬眸,这姑娘今天不正常。 幕倾城面对他略带凌厉的眸光,有些心虚,右手悄悄探到背后,轻轻将纸从门上撕下来。 然而一片安静之中,撕纸声顺利地传进了幕北寒耳中。 “拿出来。”他声音淡淡。 “什么?” 幕北寒大掌伸向她背后,她连忙转了个圈,将纸捏成团,逃命般往自己房间跑去。 幕北寒眸光暗动,长腿往前迈了几步,便拽住了她的手腕。 他将她往怀中拉来,她猝不及防,重重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幕北寒直接从她手中夺过纸团,往后退了几步,展开来,上面“坏人”两个粗体大字很是显眼。 幕倾城眼见着他的面色渐渐阴沉下去,忙猫了腰,放轻脚步准备往自己房间开溜。 幕北寒抬眸,桃花眼中都是戏谑:“说我是坏人?” 他说着,再度握住幕倾城的手,直接把她拽进了自己的卧室。 幕倾城像是只受惊的兔子,眼睁睁望着他从里面反锁上房门,满脸都是惊恐:“你想干嘛?我只是,我只是发泄一下而已……你别乱来……” “乱来?”幕北寒失笑,“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他说着,目光含着几许浅笑,扫过她浑身上下,“你告诉我,你这平板身材,哪里值得我乱来?” 1036.第1036章 番外016 传奇 <!--章节内容开始-->幕倾城满脸通红,又羞又恼,挣开他的手,“你这个人真是恶劣得很!” 幕北寒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只穿着白色衬衣,在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声音淡然:“辱骂哥哥,老规矩,罚站两个小时。书架上有英语书,自己拿了去墙角站着。” 幕倾城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甘不愿地拿了英语书去站墙角了。 入夜之后,幕倾城泡在浴缸里,脑子里全是幕北寒脸上那一抹戏谑的笑。 她揉了揉小腿肚子,暗自埋怨,长得这样好看的人,怎么偏有着那么糟糕的性子…… 怪不得没朋友,孤单也是他自找的。 她想着,又泡了一会儿,起身穿上睡衣,随意捏了捏泡得通红的脸,走到书桌边坐下。 夜色沉沉,幕家别墅四楼,两个房间都亮着灯火。 幕北寒身着黑色衬衫,坐在书桌前,桌上的公文堆积如山。 他的袖子微微卷起,钢笔在公文上顿了顿,很快写下一行字。 他批阅公文的速度极快,仿佛天生便擅长这个。 隔壁房间,林瑞嘉同样在看书,草稿纸上运笔如飞,演算了一道又一道题目。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眨眼间,便是午夜。 两人同时停笔,幕倾城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看着漠北轻寒的星空头像,想了想,发了个“晚安”过去。 而同时,漠北轻寒也发了一声“晚安”过来。 她愣了愣,好默契…… 隔壁房间,幕北寒盯着手机上的信息,莞尔。 两人忙碌了这些天,终于要开学了。 奉京大学附属中学的校服早已被佣人送到幕倾城的房间。 她对着落地镜子,浅蓝色的衬衣,宝石蓝的毛线背心,下方搭配着黑底红色条纹百褶裙,方口皮鞋让她看起来规规矩矩。 她从那只锦盒里,挑了一条深红色的丝带,将头发绑成一个马尾,整个人立即精神许多。 她对着镜子深呼吸,微笑,随即背起旁边的书包走出房间。 幕北寒已经等在楼梯拐角,斜挎着背包,双手插在口袋里。 见她过来,面无表情地微微抬了下臂膀。 幕倾城愣了愣,却见他眼底都是不容拒绝。 她垂下头,伸手轻轻挽住他的臂膀。 两人走下楼梯,站在大厅里的季墨见他俩这样下来,怔愣了一瞬间,为什么,会觉得他们两人很般配?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想法甩到脑后,迎了上去:“少爷,小姐,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两人走到外面,幕北寒打开车门,望向幕倾城。 幕倾城愣了愣,注意到他是在让自己先进去,于是讪讪弯腰钻进车中。 她望着他之后钻进来,心里有些波动,这个家伙,还算绅士…… 车子平稳地驶出了庄园,幕倾城不知道那所学校究竟是个什么样,便打开了话题:“幕少爷,您能介绍一下那所学校吗?” 幕北寒睁开眼,扫了她一眼,声音淡淡:“奉京大学附属中学,学风自由。” 顿了顿,他又看了她一眼,补充道:“非常自由。” 幕倾城没想明白他这个“非常自由”是什么意思,他继续往下说:“中学里,平时没有考试,所以你不必担心考试成绩。高中三年唯一一场考试,是高三结束的那天。” “如果成绩合格,将直接进入奉京大学。如果成绩不及格,会被剔除出去,报考别的大学。” 幕倾城歪了歪脑袋,奉京大学,她以前从未听过…… 她只知道国内那些名牌一流大学,国外的什么剑桥、牛津、哈佛好像也很厉害。 至于这所奉京大学,很出名吗? 幕北寒瞥见她眼中的疑惑,淡淡道:“它比你知道的所有大学,都要好。所以,好好学习。不过,也不是学习好就一定能进去。” 他说着,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见她绑着他送的丝巾,嘴角不觉噙起一抹浅浅的笑,伸手自然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幕倾城听不大懂他的意思,只知道那所奉京大学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如果能够进去,一定会成为杰出的人才。 她想着,更坚定了好好学习的心。 劳斯莱斯在校门外停下,幕北寒推开门走了出去,将手伸给车里的幕倾城。 校门口到处都泊着豪车,幕家的车混在其中,很低调。 可任谁,也不敢忽视了这辆车牌号为“A0011”的车。 一些年轻的男女学生纷纷驻足,将目光投向这边。 很多女孩子的脸上都露出爱慕的神色,幕北寒,他是这所学校的传奇…… 只是不知,他车里坐着的女孩,是谁? 难道是前阵子回国的白家大小姐? 众人猜测着,却见一只透着红润的小手轻轻搭在幕北寒掌心。 幕北寒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牵出的女孩,面容明艳,一双凤眸顾盼之间都是神采。 四周的人全都望向这边,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女孩,不会就是前几日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搅乱幕白两家联姻的姑娘吧? 不过,生得还真漂亮。 幕倾城不解地看着这些人,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成为他们议论的焦点。 幕北寒却是一点都不在乎,直接握着她的手腕往学校里去。 他亲自将她送到她的班级门口,伸手替她整了整领结,“我在东楼那边,转过钟楼就能看到。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 “喔……”她轻声应着,他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他注视着她在标了姓名的位置上坐下,这才离开。 幕倾城环视教室,教室很大,却只有二十张桌椅。 教室里已经稀稀拉拉来了四五个同学,她四周的位置却都还空着。 她将书包放进抽屉,根据课表,将待会儿要上的英语课本拿了出来。 这个举动却引来四周学生的轻笑,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过了会儿,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从后门走进来,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 幕倾城有些忐忑,想要开口与这个同桌说话,那姑娘扫了一眼她的课本,笑眯眯开口:“你叫幕倾城?你好,我叫田阳雪,很高兴成为你的同桌。” 1037.第1037章 番外017 怪胎 <!--章节内容开始-->“田阳雪?”幕倾城记住了她的名字。 十分钟后,上课铃声响了,除了幕倾城前面的空位,人都已到齐。 来讲课的英语老师是个大美女,全程无一句汉语,幕倾城听得很吃力,最后整个脑子都昏掉了,就看见英语老师涂着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在那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田阳雪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小小声道:“那个怪胎第一堂课就不来,真是厉害。” “怪胎?”幕倾城好奇。 “一个俄罗斯姑娘。”田阳雪说着,忽然眼睛里都是精光,“她来了!” 一个空灵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报告。” 幕倾城抬头看去,站在门口的小姑娘皮肤白得宛如透明,金色的发丝在脑后编织成一条发辫。 湛蓝的眼睛里,都是懵懂。 “进来。”那英语老师似是习以为常,声音平静。 “她叫殷雪歌,”田阳雪嘴角挂着一丝坏笑,“你看她娇娇小小的,可能打架了!听说,以前可是被人称作黑·道小公主的。” 幕倾城看过去,殷雪歌已经在前面坐下来,径直拿着两只耳机塞进耳朵里。 幕倾城有些诧异,上课,还可以这样吗? 田阳雪收拾收拾书包,“这课上得好没劲儿,我得去实验室调药了。拜拜倾城!” 说罢,十分潇洒地走出了教师。 幕倾城:“……” 随着田阳雪离开,教室里又逐渐走了一些人,到最后,只剩下她和前面那个殷雪歌。 而讲台上的美女英语老师,依旧口若悬河,十分激情地讲课。 幕倾城有些抓狂,她到底进了一所什么学校?! 等这一节课结束,幕倾城的脑袋几近混乱。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这所学校的一切,于是走到前面,对着抱着平板全神贯注看一段游戏视频的殷雪歌敲了敲桌子:“你好?” 殷雪歌摘下耳机,抬头看她,眼睛里都是漠然。 幕倾城望着她湛蓝的瞳眸,顿了顿,“你,听得懂中文吗?” 殷雪歌点了点头。 幕倾城犹如抓住了一根稻草,连忙问道:“请问,为什么大家都不上课了?” 殷雪歌往四周看了看,随即开始收拾书包:“大家喜欢做自己的事。” 说着,背着书包往教室外走:“我要去学散打了。” 她说着,又转身看向幕倾城:“你要跟我一起去学吗?” 散打…… 幕倾城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无奈地摇摇头:“散打还是算了吧……” 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她独自站在教室中央,望天无泪。 这所学校,大约是注重发展个人专长的一所学校。 可她,什么都不会啊…… 她在位置上坐下,托着腮,没等到下堂课的老师来讲课,却等来了熟悉的摩托车引擎声响。 引擎声在教室外熄掉,穿着夹克的大男孩走了进来,单凤眼中都是笑:“新学校有意思吧?” 幕倾城转向他,“你也在这里?” “当然,我同冰块是一个班的。”他说着,望了眼空空荡荡的教室,神神秘秘拉起她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他让她坐上他的摩托,一路载着她往校园最中央而去。 摩托车声音很响,一路引来少男少女们的侧目与艳羡。 谁都知道,东临家大公子的摩托,不是每个女孩儿都有资格坐上去的。 他载着她在一座蛋壳型的建筑前停下,拉着她的手兴冲冲往里面走。 幕倾城跟着他乘上往下降的电梯,四周的光线逐渐黑暗,电梯门打开,很快在两人背后合上。 幕倾城注视四周,这里黑洞洞的,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东临火越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黑色卡片,就着手机光,将卡片插进墙壁边的凹槽里。 卡片插进去的刹那,这里猛地亮了起来。 幕倾城看过去,只见四周都是深蓝色,无数星辰在穹顶运转。 这里的场景,如梦如幻。 “是,天文馆吗?”她轻声问。 东临火越张开双臂,深深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是。这里很少有人来,我喜欢这里。” 幕倾城往前走了几步,触目所及都是星辰,她仿佛置身于最高的山顶,只需微微伸手,便可摘到那些发光的星星。 正在这时,电梯忽然响了。 东临火越愣了愣,忽然眉头一皱,拉着她跑到不远处,那里是一张盖着幕布的桌子。 两人钻进桌子底下,幕倾城不解:“为什么要躲起来?” “这个地方,只有四个人进的来。” 他说着,悄悄挑起桌角的幕布,两人贴着地面往外看去,只见一对男女正疾步从电梯里冲出来。 “那个幕倾城,到底怎么回事?你我联姻,是家族决定的,难道你要违逆家族的意思?事情已经被我捅了出去,我不介意将事情闹得再大些。” 是白洛曦的声音。 “你根本无心与我成婚。我宠谁,又与你何干?”幕北寒声音冰冷。 白洛曦冷笑,微微抬起下巴:“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我不希望有一天,你与别的女人爆出什么绯闻。如果那样,在媒体面前,我看起来会很可怜。而我,不允许有这样可怜的形象出现。” “如果你愿意,这场婚约,我们可以解除。”幕北寒注视着她的脸,声音冷静。 白洛曦紧盯着他的眼,一字一顿:“你想都别想。” 说着,双臂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朝着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幕北寒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到墙上的某个按钮,藏在墙壁上的广播马上发出解说声:“地球大约形成于45亿多年前,这颗岩石行星——” 白洛曦被干扰,伸手按下按钮,有些难堪地擦了擦嘴,抬头盯着幕北寒:“我走了,你好自为之。若是再让我看到或者听到你同她掺和到一起,我的手段,你清楚得很。” 她走后,幕北寒静立良久,目光落在插在凹槽里的卡上,随即看向不远处的桌子,“出来。” 东临火越与幕倾城对视一眼,一同钻了出去。 两人脸上都有些微尴尬,尤其是幕倾城,低着脑袋,恨不得没来过这里。 1038.第1038章 番外018 偷拍 <!--章节内容开始-->幕北寒视线从她发顶上扫过,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电梯。 中午吃饭,是东临火越带林瑞嘉去食堂吃的。 这里的食堂很豪华,甚至还带有包厢。 两人对面坐着,东临火越絮絮叨叨:“冰块和白洛曦,去年便该订婚。只是去年,在冰块的生日宴会上,他本欲向她求婚,她却为了前途不辞而别,最终导致两人关系的破裂。” 幕倾城好奇:“幕少爷喜欢白小姐?” “嗯。”东临火越说着,将一只鸡腿夹给她,“怕是现在,还是喜欢的。” 幕倾城却完全无法想象,幕北寒那样的人,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模样。 她拨弄了几下鸡腿,追问道:“那他以前,也是这样冰冰冷冷的吗?” “不然你以为,他的外号是怎么来的?”东临火越说着,给她舀了一碗汤,“这个汤很棒,你尝尝。” 傍晚放学时,幕倾城坐进车子里,幕北寒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她有些尴尬,不知该和他说什么。 两人一路无话地回了庄园,吃晚餐时,气氛更是沉默得诡异。 于是幕倾城的吃饭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倍,想要赶紧吃完然后离开。 幕北寒却在她狼吞虎咽时开了口:“觉得学校怎么样?” “嗯?”幕倾城看向他,将米饭咽下去,“还好吧……” 幕北寒注视着她,她的嘴唇上沾着几颗饭粒。 他蹙眉,拿出丝帕要给她擦。 幕倾城避开他的手,凤眸里都是躲闪。 他缓缓垂下手,从她脸上收回视线,漠然地继续用餐。 “幕少爷,我上去了。”她静静看了他一眼,随即上了楼。 她趴在卧室的床上,随意翻了几页英语书,却根本看不进去。 脑海里,都是天文馆里,白洛曦说的话: ——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我不希望有一天,你与别的女人爆出什么绯闻。 ——若是再让我看到或者听到你同她掺和到一起,我的手段,你清楚得很。 幕倾城低垂着头,兴许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凤眸之中,都是冷芒。 眼角余光瞥见枕边的那只锦盒,她伸出手,打开来,将里面十几条各色丝带全都倒在床上。 她抚摸着丝带,半晌后,又重新装进了锦盒。 她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的游泳池边亮着灯火,很明亮。 她双手捂了捂脸,脸颊有些发烫。 垂下眼帘,她下了楼。 十分钟后,她站在游泳池边,注视着那一池平静的水,恍惚里,仿佛看见那个大男孩赤·裸着上身,像鱼一样游过去。 她甩了甩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更清醒些。 可是脑海之中,他淡漠的面容挥之不去。 “幕倾城,你真是疯了。” 她自言自语,眉头深深皱在一起。 “为什么,会不喜欢白小姐亲吻他?” “为什么,会不喜欢听她说出的那些话?” “明明,你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过客……如果,没有遇见,就好了。” 她满脸懊恼,盯着游泳池,对被领养和资助的事,再一次生出了悔意。 正在她出神时,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幕倾城一惊,转身看去,他近在咫尺。 夜色中,近得能闻见他身上的兰花香。 她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提防,猛地跌进了游泳池里。 水花四溅,她在水中挣扎,大口大口的水灌进了她口中。 幕北寒怔愣两秒,脱下外套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水。 …… 卧室。 幕倾城醒来的时候,窗外早已繁星遍天。 幕北寒坐在她的书桌前,正忙着阅览公文。 父母不常在国内,所以除了一些大事,其他很多事,都得他来拿主意。 灯下,她静静看着他的侧颜,他的鼻梁很挺,薄唇紧抿着,眉宇之间都是认真。 这样的他,真好看。 她看得出神,好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凤眸之中都是困惑。 明明是恶劣至极的男人…… 为什么,还会觉得他好看? 她抬手敲了下自己的脑壳,幕北寒转过脸,“醒了?” “嗯。”她坐起来,避开他的视线。 “你是笨蛋吗?”他搁下笔,“不会游泳,还离泳池那么近?” 幕倾城抬头,“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我怎么会掉下去?还好意思说我……” “你倒是有理。”幕北寒盯着她,“下次再去泳池附近,给我带着游泳圈,记住没?” “我又不下去游泳,带什么游泳圈……” “我明天教你。” 他声音冷淡,转头又在纸上写写画画。 幕倾城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可他脸上全是认真,手边是半尺厚的公文。 是要连夜看完的吧? 她不忍打扰他,自己卷了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呆呆看着他。 似乎是遇见什么难处理的事情,他捏了捏眉心,一脸深思。 她不由自主地举起手机,打开照相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 “咔嚓”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清晰。 幕北寒偏过头,她假装咳嗽了一声,对着手机摆了个笑脸,“这个自拍角度不好。” 他漠然地继续看公文,她长长松了口气。 第二日。 尽管学校奇葩,可是以幕北寒的话来说,这所学校卧虎藏龙,若是认真学,可以学到比其他学校多得多的东西。 田阳雪比较平易近人,于是她跟着她去实验室,想跟她学调药。 田阳雪擅长中药这一块儿,专注地将中药捣烂,声音闷闷:“开学舞会的舞伴,你找好了没?” “舞伴?”幕倾城不解。 田阳雪多看了她一眼,旋即笑道:“学校的传统了,春假过后,是盛大的校园party,必须要有舞伴的喔!” “舞伴啊……”幕倾城托腮,她一不认识人,二不会跳舞,这场party对她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 还不如,多学些有用的东西。 她想着,捣鼓着田阳雪的医书,却是看不大进。 田阳雪转身看她,她连书都拿倒了。 “想什么呢?”她从她手中拿过书,坐下来很耐心地解释,“在这所学校,除了主课过关,你还得有自己的专长。到时候考试,如果你的专长有亮点,即便主课不及格,也有机会进入大学。” “比如,我的专长是捣鼓中药,那个怪胎的专长是打架,你必须,也找到自己的方向。” 1039.第1039章 番外019 揍她 <!--章节内容开始-->幕倾城听得认真,可是仔细一想,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方向。 田阳雪见她有些苦恼的样子,又道:“别急啦,慢慢寻找,总能够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中午幕倾城是与田阳雪一起吃饭的,刚吃完,便接到一个电话,她望着屏幕上闪烁的“坏人”,有些发愣。 田阳雪挑眉:“接呀!” 她接听了,随即轻轻“哦”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挂了。 “我得走了。”她神色有些匆忙,很快离开了食堂。 田阳雪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窃笑:“有情况……” 幕倾城在偌大的学校里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游泳馆。 可是游泳馆紧锁着,一个人都没有。 她有些郁闷:“说什么教游泳,这里门都关了!” 她在台阶上坐下来,周围经过三四个女生,看见她时,纷纷驻足。 “芙蓉,她就是白姐说的那个女孩子吧?” “长得还蛮好看嘛。” 林芙蓉双手环胸,声音轻慢:“好看有什么用?净做些勾引人家男朋友的事。不要脸!” 幕倾城抬头,眼前的女孩生得肤白貌美,画着精致的妆,只是心气儿有些高,看起来很高傲。 她没搭理这些人,依旧坐在这里等。 林芙蓉见她不说话,不禁对周围的女孩们使了个眼色,一起围了过去:“喂,你就是那个叫幕倾城的人?” “嗯,是我。”幕倾城声音淡淡。 “你勾引别人男朋友,还好意思住进人家家里。这样厚的脸皮,我可是第一次看见!” 她说着,想要去碰幕倾城的脸,却被幕倾城一把打开。 林芙蓉有些怒,“你敢打我?!” “离我远点。”幕倾城冷声,凤眸里都是冰冷。 许是和幕北寒待久了的缘故,她的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震慑人的气势,叫林芙蓉她们同时愣了愣。 林芙蓉回过神,趾高气扬:“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底儿!一个孤儿,也敢在我们面前如此嚣张?!”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狠意,高高卷起袖子,“给我打!” 一群姑娘顿时面露狠色,幕倾城站起来,丝毫不畏惧地与她们对峙。 她不怕跟人打架,从来都不怕。 小时候为了一些事物,她不是没跟人打过。 一群女孩扭打在一起,幕倾城眼睛里都是狠意,一把揪住了林芙蓉的头发。 这个女的还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白洛曦和幕少爷的事与她何干! 林芙蓉吃痛,一巴掌扇到幕倾城脸色:“贱人!” 幕倾城死死抓着她的头发,“你才是贱人!” 其他女孩本来也想上去打,可这两个人就像是前世有仇似的,彼此瞪着,眼睛里都在发狠,她们都有些害怕了。 “你们还在看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林芙蓉大怒。 里面一个姑娘看着她被幕倾城揪住头发,忍不住头皮发麻,往后退了一步:“芙蓉,你这样,好没风度哦……要是给追求你的男生看见了……” 其他女生纷纷应是,林芙蓉气得要死,她穿着尖头的细高跟鞋,一个趔趄,竟摔倒在地。 幕倾城跟着摔倒,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 四周围观的人渐渐多了,也有劝架的,可两人谁都不肯先放手。 林芙蓉发狠,猛地一脚踢到幕倾城肚子上。 幕倾城没料到她会这样下手,尖叫一声,捂住肚子,脸上都是冷汗。 林芙蓉自以为得胜,猛地爬到她身上,一个巴掌又扇到她脸上:“贱人!叫你打我!” 她还要再打,一只有力的大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谁他妈敢管本姑奶奶的事?!”她大骂着,猛地抬头,却看见了一张冷若冰山的脸。 周围的人很安静,默默看着中间发生的事。 幕北寒握着林芙蓉的手腕,桃花眼中冰寒无限:“你刚刚,骂她什么?” 林芙蓉心里一咯噔,幕少爷,是在为幕倾城出头? 可是,白姐不是说幕倾城只是幕家资助的人吗? 也值得幕少爷为她出头? 幕北寒目光落到幕倾城脸上,只见她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双手紧紧捂着小腹。 他面色一紧,推开林芙蓉,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 幕倾城紧紧握住幕北寒的衣襟,声音细弱蚊蚋:“放我下来……” 幕北寒迈出去的步子顿住,拧眉:“什么?” “放我下来……” 他不解地盯着她,见她眼睛里都是坚定,只得扶着她站到地上。 幕倾城转过身,面向林芙蓉,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朝她脸上扬起一个清脆的巴掌。 林芙蓉被打蒙了,还未来得及反应,幕倾城又是一巴掌打上了她的脸颊。 这两巴掌似是耗尽了她的力气,她身子一软,幕北寒重又将她抱起来,瞥了眼林芙蓉,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原地一群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全是若有所悟的表情。 看来,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幕白两家联姻破裂风波,不是空穴来风啊…… 众人同情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脸上俩巴掌印的林芙蓉,又觉得有些好笑,很快散了去。 林芙蓉浑身发抖,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幕北寒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 她现在,是被幕北寒盯上了吗? 另一边,幕北寒抱着幕倾城,面无表情地往校医院走:“看不出来,你还挺能打。” “她穿了高跟鞋……”幕倾城面色依旧苍白,肚子疼得厉害,“不然她打不过我的。” “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你不怕他们日后报复你?”幕北寒声音淡淡。 幕倾城抓着他的衣襟,小脸虽然皱成一团,却没有一点害怕:“有你撑腰,我怕什么。” 这话是真心话。 尽管幕北寒平日里对她的态度恶劣得要死,可不知怎的,只要想起他,就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幕北寒的桃花眼中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抱着她进了校医院。 一番检查后,好在都只是些皮外伤。 医生给了冰袋让幕倾城敷脸,幕北寒坐在床边,“肚子还疼吗?” 1040.第1040章 番外 20 一支舞:你相信前世吗 <!--章节内容开始-->她摇了摇头。 “今天学不成游泳了,过几日再教你。”他说着,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一抹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温柔。 晚上回去,吃完晚餐,他淡淡道:“吃完休息半小时,然后去钟塔上面找我。” 说着,便起身离开。 幕倾城好奇地望着他上楼,不明白去钟塔做什么。 今夜繁星漫天,幕倾城匆匆洗了个澡,换了条连衣裙,便下楼去钟塔那边。 幕家庄园的别墅边便是一座钟塔,按照欧式风建造,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型城堡似的。 钟塔里的灯亮着,幕倾城顺着旋转楼梯走上去。 最上层,透明的落地窗户大开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如梦如幻,地面铺着红木地板,白色的蕾丝窗帘被金钩勾起。 一只古铜色的留音机慢慢旋转,唱片里的华尔兹钢琴曲流水一般倾泻而出。 她站在门口,窗边的男人穿着燕尾服,身姿修长挺拔。 幕北寒转身,便对上她怔愣的眼神。 他朝她走过去,薄唇透着性感,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 他朝她伸出手:“不知我是否有幸,能请你跳一支舞?” 幕倾城回过神,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后,情不自禁地将手伸了出去。 这双桃花眼,仿佛能吸引人的魂魄似的,叫她无法挪开视线,无法拒绝。 她不会跳舞,幕北寒却耐心地轻声讲解要点。 他花了一支舞蹈的时间讲解了一遍,幕倾城记忆力极好,竟很快学会。 她的右手握着他的半个手掌,左手放在他的臂膀上,因为个子娇小的缘故,只得抬着头仰视他。 他低着头,左手轻轻搂着她,桃花眼中,都是她懵懂的表情。 又一曲结束,唱片顿了几秒,轻快的圆舞曲响了起来。 “《春之声圆舞曲》。”他轻声。 随着他的节奏,她的动作也轻快起来。 钟塔下,不知何时围了一群佣人观看。 季墨为首,抬头仰望着塔顶共舞的二人,表情有些古怪。 他们家少爷,怎么会对小姐这样的好? 音乐声弥散在夜色里,在场的人都面带微笑,仿佛沉浸其中。 塔楼上的两人浑然不觉,盯着对方的眼睛,好像天地之间,只剩彼此。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这一支舞曲的最后三秒,幕北寒反握住她的右手,幕倾城以他的手心为轴心旋转了一圈,他扶住她的腰往下倾倒。 舞曲结束。 幕倾城望着他,凤眸之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幕北寒俯视着她,两人的脸相距不到五厘米。 他紧盯着她的凤眸,这一双眼,与梦中那幅画卷上的女人,完美的融合到一起。 那副画卷上的女人,应该也有这样一双潋滟的凤眸吧? 他薄唇微扬,桃花眼里,盛着妖异的光:“幕倾城,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幕倾城满脸都是迷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正在这时,她脚下一滑,往地面倒去。 幕北寒抱紧了她的腰,头一低,却正好吻住她的唇。 两人目光相遇,她瞬间挣开他的束缚,一跟头栽到了地面。 她扶着腰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红着脸:“多谢你教我跳舞……” 说罢,匆匆跑了出去。 幕北寒盯着她的背影,桃花眼中都是冷芒。 他抬手轻轻放在心脏的位置,这里,疼得厉害。 为什么,会疼? 脑海之中有隐隐约约的画面闪过,有白衣男子抱着一个姑娘,从百尺高的高塔之上跳了下去。 他在人群之中厮杀,最后,万箭穿心…… 幕北寒扶住墙壁,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这些记忆,追逐他而来,如那个无法驱散的梦境。 这些记忆,到底是属于谁的? 幕倾城逃也似的跑到钟楼下,一眼便看见那些含笑的佣人们。 她更觉羞愧难当,忙不迭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从里面锁上。 她扑到床上,摸着滚烫的面颊,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一手拉过被子,紧紧将自己捂住。 真是疯了,她居然和这个幕家少爷跳舞…… 天哪! 她猛地掀开被子,跑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姑娘脸颊红扑扑的,烫得厉害。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沉默地对着镜子站了片刻,声音很轻:“弄清楚你的身份!” 她又用冷水拍了拍脸,这才一脸沉重地往书桌边而去。 嘴里说着要勤奋的话,实际上也并非不勤奋。 只是,在闲下来的时间里,那颗少女心,还是会悸动。 她甩了甩脑袋,将多余的想法抛到脑后,全身心地投入进英文翻译之中。 幕北寒上楼时,本想推门进去,可门却被反锁。 他敲了敲门:“你在里面做什么?” 幕倾城放下笔,皱着眉头去开门,却只开了一条缝:“谢谢你教我跳舞。” 说着,又要关上门。 幕北寒一手扣住门缘,半个身子钻了进来:“我要进去。” 幕倾城无语地看着他走到沙发上坐下,“你进来干吗?” 幕北寒抿了抿唇,半晌后,淡淡道:“监督你学习。” “我学习很自律的。”她说着,走到书桌边坐下。 幕北寒盯着她的背影,许是有些累了,过了会儿,他靠在沙发上,浅浅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惊醒的。 幕倾城拿着毯子,盯着他,见他醒了,便放了手。 “几点了?”他刚醒,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睡意。 “12点了。”她回答。 他起身,揉着太阳穴往外走去。 走了一半,却又回头,“你好像忘了什么。” “嗯?” “我记得,我说过,以后晚上,要跟我说晚安。”他紧盯着她的那双眼。 幕倾城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很轻:“晚安,幕少爷。” “晚安。” 他说着,走了出去。 她看着他掩上房门,有些头疼地蹲下来,抱住膝盖,干脆就在地毯上坐了下去。 她看向沙发,那里还搭着她的毛毯。 为什么要关心他? 大约,是对他教自己跳舞的感激吧? 她努力说服自己,随即去冲了个澡,便睡觉了。 第二日,幕倾城照例跟田阳雪去实验室看她调药。 田阳雪今日却不大有精神,好几次弄错了分量,最后干脆懒得再做,跟幕倾城一同坐在椅子上,连连叹气。 1041.第1041章 番外21 舞伴 <!--章节内容开始-->“怎么了?”幕倾城忍不住问。 “明天舞会上,舞伴的事呗!”田阳雪扶额,“倾城啊,你要知道,没有舞伴,可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幕倾城忍不住望了眼扒在窗台上往这边瞅的大男孩儿,“那个人呢?” 田阳雪扫了一眼,撇了撇嘴:“他?他就是个跟踪狂、死变态!不要理他!” 场外的男孩儿不乐意了,翻窗进来,挽起袖子:“喂,田阳雪,咱们可是指腹为婚!我跟踪你,是因为你不搭理我!” “哟,跟踪人还有理由了?”田阳雪挑眉,“唐瑾夜你脑子里发生火灾了吧?” “什么?”唐瑾夜愣了愣。 “不然你这智力怎么会一塌糊涂惨不忍睹?”田阳雪冷哼,“倾城,走,咱们不要理他。” 幕倾城望了一眼愤怒的唐瑾夜,只得和田阳雪离开。 两人站在操场上吹风,幕倾城望着远处打篮球的人,有些微微失神。 这所学校的学生,一共一千六百人。 学风虽然自由,可能够进来的,无一不是精英。 尤其是大学部,大学仅有四百人,然而每年都有世界名企前来招人。甚至,还有的在高中时便订下人选,只等大学毕业直接进入公司。 对幕倾城而言,如果能够进入世界名企工作,那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田阳雪见她出神,忍不住招招手:“倾城,你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幕倾城话音落地,便听得远处响起那个熟悉的摩托车引擎马蹄音。 田阳雪回头看去,只见一辆哈雷正飞驰而来。 车子在两人不远处熄了火,东临火越摘下头盔大步走过来:“倾城。” “有桃花哦!”田阳雪窃笑。 幕倾城捅了捅她:“别乱说!” 东临火越走过来,幕倾城介绍了两人认识,他笑道:“高中部小医花,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田阳雪心里乐开了花,原来她的外号还挺响亮! 东临火越笑着转向幕倾城:“明天舞会,你可有舞伴?” “舞伴……”幕倾城脑海之中闪过幕北寒的面容,昨夜在塔楼上的那一支舞,记忆犹深。 见她眼里隐隐有光芒,东临火越笑了笑:“既是有舞伴,我便不打扰了。拜!” 说罢,十分潇洒地跨上摩托,发动引擎,像一阵风似的远去。 “东临公子啊!”田阳雪双眼里都是星星,双手捧心,典型的花痴相。 “他很厉害吗?”幕倾城疑惑。 “你真是个土包子!”田阳雪扳着手指头,一一数给她听,“奉京城四大贵公子,第一位,就是你家那位幕少啦!第二位,就是刚刚的东临火越。第三位,乃是白家的少爷。第四位,嗯,就是那个跟踪狂。他是神经病,其实你可以把把他排除在外。” 幕倾城好奇:“那个白家少爷,是白小姐的哥哥或者弟弟吗?” 田阳雪摇了摇手指:“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奉京城有两大白家,好像是上一代发生的矛盾,反正一直在互相挤兑,连带着下一辈的关系都很不好。” 她说着,捧着小脸,“哎,一想起明天晚上的舞会,就好烦哦。” 幕倾城垂下头,舞会啊…… 说起舞伴,可以是他吗? 可是,他并没有邀请自己啊。 放学时,幕北寒和幕倾城并排坐在后座,幕倾城抱着书包,在旁边欲言又止。 好几次后,幕北寒终于转过头,“到底想说什么?”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想问的话最终咽进肚子里。 他,大约会和白小姐一起跳舞吧? 这样想着,便轻轻说道:“没什么。” 幕北寒想起明晚的舞会,猜测她大约是想邀请自己。 他的心情好了起来,“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幕倾城抓了抓裙摆,避重就轻:“我本来是想问你,晚上吃什么东西。” 幕北寒的面色沉了一分:“就想问这个?” 这个蠢问题,也值得她连续七八分钟欲言又止? “是啊。”幕倾城说着,目光转向窗外飞快往后逝去的景色。 吃过晚餐,幕倾城看了三个小时的书,又将白天老师上课的笔记整理好,抬眼看手机,才晚上九点。 现在她已经逐渐适应了这所学校,或者说,这所学校的老师逐渐适应了她。 因为班上的同学都不怎么来上课,几乎每堂课,都只有她一个人。 偶尔前面的殷雪歌会过来,只是整堂课都在看游戏格斗的视频,根本不听课。 所以,这些课几乎完全成了她的一对一教学。老师们人很好,会主动帮她学习薄弱的地方。 她坐在书桌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将书本和笔记本都合上。 她取出手机,微信上有未读信息,是漠北轻寒发来的:“在做什么?” “刚看完书。”她给他回了一条,便去冲澡。 隔壁房间,幕北寒身着黑色睡袍处理公文,手机上的屏幕亮了起来。 他打开看了一眼,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明晚,一起吧?” 修长的手指悬空在发送键上,许久之后,又一点点删掉。 他将手机扔到一旁,继续处理公文。 另一边,幕倾城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的回复,想着他大约是在忙,便又趴到桌边看书。 第二日白天是没有课的。 幕北寒去了公司,到傍晚时才回来。 他上楼洗澡换了衣裳,见隔壁房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由走过去,门没锁,他推开门,幕倾城穿着睡衣趴在地毯上,拿着一本英语杂志在看,旁边堆着一堆点心和蛋糕。 她倒是过得快活…… 幕北寒看了一眼手表,声音冷冷:“快换衣裳!” 幕倾城抬头看他,拿了一块小蛋糕放进嘴里:“我不去舞会。” 幕北寒眉心直跳:“为什么?” “我要学习。”她说着,低头看书。 反正那种场合,她去了也会不自在。 像田阳雪说的,没有舞伴会被人嘲笑的,还不如待在家里呢。 幕北寒在她前面蹲下来,又看了一眼手表:“给你十分钟换衣服时间。” 1042.第1042章 番外22 探戈:交换舞伴 <!--章节内容开始-->幕倾城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为什么非要我去?你想跳舞你就自己去好了。” “开学舞会采取签名制,不到场的学生在最后考核时,社交那一项会被扣分。”他声音淡淡,“如果你决定不去,那就不去好了。反正,我无所谓。 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幕倾城一把抓住他的裤腿,“那个,你等等我……” “阿葵。”幕北寒低声喊了一声。 站在走廊里的一个美艳女郎带着几名副手走进来,笑得彬彬有礼:“小姐请起来,我们为您梳妆。” 幕倾城:“……” 三十分钟后,黑色迈巴赫往学校驶去。 迈巴赫驾驶着车子,幕倾城坐在副驾驶位上,绷着脸,有点不适的样子。 她穿着白色的束腰连衣裙,脸上画着淡妆,长发挽成了公主髻。 这是她第一次化妆,她强忍住想要抓脸的冲动,身子僵直。 幕北寒瞟了她一眼:“紧张什么?” “没有舞伴。”她有些泄气,坦言道,“会被人看不起的吧?” 校门口,车子停了下来。 幕北寒下车来,拉开车门,她钻了出来。 “走吧。”他淡淡说着,丝毫不提她舞伴的事。 学校里处处都是成双成对的少男少女,方向都是大礼堂。 这座礼堂能够容纳足足两千人,此时礼堂内,乐队坐在角落,正演奏着舒缓的乐曲。 两人在入口处签了名,便一同进去。 幕北寒向来是众人的焦点,他端着一杯红酒,彬彬有礼地与围上来交谈的人说话。 幕倾城有些不自在,想要离开,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别走远。” “嗯。”她答应着,往旁边人少的座位走去。 有侍应生端着果汁过来,她取了一杯,目光却忍不住往幕北寒身上扫去。 他站在那里,即便周围都是年轻才俊,却也无法遮挡住他的光芒万丈。 他站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下,端着红酒杯,白色的衬衫,黑色的燕尾服,一双桃花眼中含着几点带着疏离的笑,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 正在幕倾城发呆时,另一边,白洛曦身着金色露背小礼服,脚踩着一双十厘米黑色细高跟鞋,走到乐队领队身边,轻声说了几句。 乐曲声停下,过了几秒,他们重新演奏起来。 幕倾城喝着果汁,听不懂他们演奏的是什么乐曲。 白洛曦走到幕北寒身边,朝他优雅地伸出一只手。 四周的人识趣地退避开来,全场都为他们俩让出了最中央的位置。 大束灯光投射下来,两人的手交握到了一起。 幕倾城眼睛微微眯起,一个温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看过《闻香识女人》吗?” 幕倾城偏头看去,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位身着浅黄色西装的男人。 他的面貌阴柔而不失俊美,眼睛盯着舞场中央,睫毛下,瞳眸散发出钻石般的光泽。 “没有。”幕倾城轻声回答。 “里面有一段经典的舞曲片段,配乐就是这首《一步之遥》,阿根廷探戈舞曲的极致代表。”他声音沉沉,欣赏着舞池中的那一对璧人,唇角微微勾起。 幕倾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白洛曦高挑而纤瘦,幕北寒高大英俊,他们交织旋转,优雅而高贵。 那么的万众瞩目,那么的—— 般配。 身旁的男人忽然起身,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朝幕倾城伸出:“幕小姐,不知白某是否有幸,能请你跳这一支舞?” 幕倾城愣了愣,想要拒绝,他却已经握住她的小手,拉着她大步走进舞池。 幕倾城不会跳探戈。 连最简单的动作都不会。 白沉香声音沉稳,将要诀讲述了一遍,最后淡淡说道:“实在不会也没关系,跟着我的节奏。” 两对男女逐渐朝彼此靠近,四周围观的少男少女都安静了下来。 谁都能看出,这四个人之间,气氛不对劲。 幕北寒的眼角余光注意到正同白沉香跳舞的女孩,眼底的情绪深沉了几分。 乐曲渐至高潮,白沉香握住幕倾城的手指,幕倾城朝外面伸出一只手作势旋转。 而与此同时,幕北寒同时松手,一个旋身,大掌搂住幕倾城的腰,将她带到了一旁。 乐曲还在继续,白沉香与白洛曦同时上前一步,白沉香一手握着白洛曦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声音含着戏谑:“好巧。” 白洛曦随着乐声摆头,却正看见幕北寒搂着幕倾城,随着音乐跳了起来。 她嫣红精致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柔弱无骨的手搭在白沉香臂膀上,脚尖一踮,腰肢轻轻往前一挺,紧贴着白沉香的身躯:“白家大少,安静地好好跳完这支舞吧。” 幕北寒搂着幕倾城,幕倾城双颊通红,“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他声音沉沉。 幕倾城抬头,那双桃花眼中情绪复杂,她看不懂。 幕北寒避过她的视线,素来平稳的心在这一刻紊乱起来。 刚刚看见白沉香搂着她跳舞的刹那,一股无名火就窜了起来。 特别是白沉香放在她脊背上的那只手,格外叫人生气。 下意识的,不愿意别的男人靠近她。 幕北寒无法解释自己这股心理从何而来,只是握紧了幕倾城的手,生怕她离开自己似的。 幕倾城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声音很轻:“疼……” 幕北寒回过神,稍稍松手,淡淡说道:“以后不准跟别的男人跳舞。” “嗯?”幕倾城抬头,眼里掠过诧异。 幕北寒眸光暗闪,“没什么。” 一支舞结束,两人在舞池边坐了下来。 音乐还在继续,两人却谁都没再去跳。 而白沉香与白洛曦也结束了那支舞蹈,两人对彼此都没有多看一眼,各自散开。 幕倾城看在眼中,想起田阳雪曾说过,两个白家之间互相为敌的事儿,便对此情景也不再奇怪。 时间一点点过去,有大胆的女生上前邀请幕北寒跳舞,却被他全部婉拒。 也有男孩子邀请幕倾城,幕倾城还未说话,幕北寒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场便将他们尽数吓跑。 幕倾城讪讪,抬头却见东临火越携着一位金发碧眼的高挑女郎走进来。 1043.第1043章 番外23 吻 <!--章节内容开始-->两人在舞池跳了一支舞,很快又分开来。 东临火越走到幕北寒身边坐下,偏过头笑着望了一眼幕倾城:“怎么没有人邀请我们的小美人跳舞?” “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幕倾城声音弱弱的。 这时,乐曲换成了平缓的华尔兹,东临火越见幕北寒没有动作,便起身邀请幕倾城。 幕倾城有些尴尬,偷眼看幕北寒,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幕北寒却只是专注地喝着酒,仿佛根本不在意一般。 幕倾城微微垂下眼帘,也是,她为什么要管他在不在意呢? 他,大约很快就要和白小姐订婚了。 她想着,起身与东临火越一同走进了舞池之中。 幕北寒抬起眼帘,她很娇小,与东临火越站在一起,很般配。 心头有奇怪的感觉弥漫开来,酸酸的。 他别过脸,不愿意再去看她同别的男人跳舞。 这一支舞结束,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 所有的乐器都停止了演奏,主持人在高台上,声音激扬:“Ladies-and-gentlemen,十二点的钟声即将敲响,快乐时刻,即将到来!” 随着他话音落地,所有年轻男女同时发出欢呼,就在这时,远处的钟声悠悠敲响。 礼堂的灯光,同时暗了下来。 幕倾城愣了愣,有移动光束往四周扫去。她的视线追着光束,最后定格在舞池边缘。 白洛曦一手托着幕北寒的下巴,精致的红唇吻上了他的。 周围的男女,都在接吻。 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觉一只大掌贴上了她的纤腰,热气扑面而来。 东临火越低头,试图亲吻她的嘴唇。 凤眸之中都是惊骇,她猛地挣脱他的手,往后退去。 细高跟鞋绊在一起,黑暗里,她往后跌倒在地。 就在这时,礼堂的灯光重新亮起,全场人都注意到了跌坐在地上的她。 她垂着眼帘,面色通红地爬起来,飞快往外面而去。 没有一丝犹豫,幕北寒推开白洛曦,追了出去。 迈出一只脚步的东临火越收回脚,望着幕北寒的背影,单凤眼中神色复杂。 “未婚夫去追别的女人,真是可怜呐。” 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白洛曦瞥向旁边,白沉香坐在大椅上,一手撑着额头,好整以暇。 她冷笑了声:“听闻白大少到现在,连女友都没有,真是叫人好奇啊……莫非,是白大少那方面不行,才导致没有女朋友?” 白沉香依旧含笑:“那方面行不行,白小姐亲自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幕少心心念念都是别的女子,想必,并不介意白小姐亲自来试。” 白洛曦微微抬起下巴,姿态美艳高傲:“日后若有机会,试一试又如何?” 另一边,幕倾城跑得很快,可鞋跟太高,她脚一扭,整个人扑倒在地。 泪水不争气地淌了出来,她揉着脚踝,脚踝处的伤口,疼得并不足以让她哭泣。 让她哭泣的,是别的事…… 幕北寒追了出来,看见坐在拐角地面上的她,大步走了过来。 他在她身边蹲下,皱起眉头:“穿着高跟鞋还跑那么快,你是白痴吗?”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不经意间带上了一丝温柔。 幕倾城垂着头:“你出来做什么?舞会还没结束呢……” “你出来了,于我而言,这场舞会就已经结束。” 他自顾说着,浑然不顾这话在幕倾城心中造成的一石激起千层浪,替她将高跟鞋脱下,扔到路边。 他将她背起来,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去。 幕倾城趴在他背上,凤眸之中都是复杂的情绪。 他的背很结实,让她很有安全感。 可是…… “你这样出来,白小姐不会生气吗?”她轻轻问道。 “管她做什么?”幕北寒沿着大理石小路,往校门口而去。 夜风送爽,幕倾城趴在他肩头,注视着他的侧脸,嘴唇不觉微微翘起。 快走到校门口时,路过一家冰淇淋店。 幕北寒微微回头,见她的目光落在店面上,于是背着她转了方向,往冰淇淋店走去。 “要一只蛋筒。”幕北寒声音淡淡。 “什么味儿的?”店老板是个金发蓝瞳的帅哥,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幕北寒回头:“什么味?” 幕倾城愣了愣,旋即回答:“想要吃香草口味的……” 店老板很快将做好的香草蛋筒拿出来,幕倾城接过,幕北寒单手从口袋里掏出钱结了账,背着她往外面走去。 她举着蛋筒,轻轻舔了一口,又望了眼他的侧脸,心里面甜丝丝的…… 回到庄园,他将她从车里抱出来,直接上了楼。 家庭医生过来做了检查,说是没事,用冰块敷一敷就好了。 幕北寒放了心,送走了医生,坐在床边,声音透着不爽:“下次穿高跟鞋,不准再跑了。” “知道了……”幕倾城默默拉起被子,听着他冷冷的声音,心里面的感觉很奇妙。 一点,都不讨厌呢。 幕北寒从外面拿来冰袋,掀开那床碍事的被子,将她的脚扯了出来。 幕倾城脸一红,忙坐了起来,“我自己来!” 幕北寒抬眸扫了她一眼,眼里的威胁意味很浓。 她抿了抿唇,乖觉地不说话了。 脚踝处有点肿,好在明天可以不用去学校,大约休息一天就能痊愈。 幕北寒想着,脸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 他静静给她敷着冰块儿,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脚上。 她的脚很白,脚趾头圆圆润润的。 幕倾城注意到他的目光,忍不住想要抬脚往后缩。 幕北寒却握着她的脚,一记略带冷寒的目光扫来,吓得她立即不敢有所动作了。 过了十分钟,他收起冰袋,将被子给她重新盖上,起身去了浴室, 没过一会儿,幕倾城便听到浴室里传出放水的声音。 又过了会儿,他从浴室里出来,伸出手,很自然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弄到旁边去,见盛着丝带的锦盒就在她枕边,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他随手拿起一条丝带,将她的头发绑到头顶上,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往浴室里去。 浴池里的水都放好了,他将她放到地上,仔细叮嘱:“我在外面坐着,如果有不方便的地方,就叫我进来帮忙,知道了吗?” 叫你进来,貌似会更加不方便…… 幕倾城腹诽着,面上却满是笑容:“知道了。” 1044.第1044章 番外24 害她 <!--章节内容开始-->他出去之后,她立即扑上前锁住浴室的门。 幕北寒听着里面传出的锁门声,笑了笑,倒也没介意。 幕倾城洗完澡,将头发吹干,推开门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幕北寒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凌晨没什么好看的节目,他见她出来,便关了电视,过去将她抱起来。 “这一点路,我还是会走的……”她轻声抗议。 “我不放心。”他说着,将她放到床上,仔细地替她掖好被子。 而这四个字,让幕倾城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做完这一切,正要回房,又转身看她,桃花眼中都是等待。 她声音很甜:“晚安。” “晚安。” 少女的心,总是容易被拨动的。 这一夜,幕倾城睡得很踏实。 早上醒来时,幕倾城躺在床上,盯着绣花的帐幔出神。 相比于昨晚的忘乎所以,今天一早,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 十六岁的年纪,谁没有暗恋过人。 可是,别人有资本,而她没有。 这样想着,心情便不觉沉重许多。 自己,果然是喜欢上了隔壁的那个霸道少爷吧? 她甩甩脑袋,为这个想法感到惊慌。 然而有些事,是无法否认的。 她无法否认在看见白洛曦与他拥吻的刹那,她有多惊慌失措,她有多害怕。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 她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喜欢享受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幕倾城想着,瞳眸一点点变大,最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使劲甩了甩脑袋,不可以,现在,不可以! 她跳下床,因为焦虑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她足足走了半个小时,乱跳的心才稍稍平静一些。 吃早餐时,他在旁边看报纸。她不敢乱看,很快吃完东西,转身便要往楼上走。 幕北寒放下报纸,挑眉:“大早上的,吃错药了?这么急做什么?” 她在楼梯上转身,有些尴尬地望着他:“我上去看书……” “老闷在房间里不好,房子后面有去过吗?那边的熏衣草花田很美,再不去,花期要过了。”他声音淡淡。 一旁的季墨惊得简直要掉了下巴,老闷在房间里不好?!这话居然是从他家封闭冷酷的少爷嘴巴里说出来的?! 天哪,地球这是怎么了! 幕倾城眨巴眨巴眼睛,“哦”了一声,继续往楼上跑。 幕北寒额头青筋微跳,咬牙切齿:“幕倾城……” 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是吧? 他起身,正要上楼,季墨轻轻咳嗽了声:“那个,少爷,公司还等着您去开会呢。” 幕北寒瞥了眼幕倾城转瞬消失在楼梯上的背影,“等回来再收拾你好了!” 季墨微怔:“少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幕北寒声音平淡。 季墨不由顺着他的视线,往楼梯上多看了几眼。 他看着少爷长大,对少爷的心性,可谓还算是了解。 他家少爷小小年纪,却已是喜怒不形于色。可自打这位倾城小姐进了家门,他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和眼里的表情丰富多了。 四楼窗户,幕倾城躲在窗户后,悄悄掀开窗帘,墨叔将他请上了车,随即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驶出了庄园。 她长长松了口气,在书桌边坐下,决定以后尽量避着他好了。 而另一边,市中心的咖啡馆三楼。 白洛曦坐在窗边,戴着墨镜,周围围着一群千金小姐。 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学校里的事,林芙蓉也赫然在其中,好似忘了之前发生的事一般,与其他女孩一起,极尽吹捧白洛曦、贬低幕倾城。 白洛曦盯着下方,大马路上,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驶了过去。 她摘下墨镜,美眸中都是不耐。 幕北寒…… 她甩了甩墨镜,转向这群女孩子:“若是我要对付幕倾城,你们说,该用什么办法最好?” 众人一惊,明白白洛曦这是要对幕倾城下手了。 林芙蓉心里都是惊喜,她现在还对幕倾城那两巴掌耿耿于怀,现在,终于可以报复回去了! 她想着,献计道:“白姐,我这里有个好计划,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幕北寒是在公司吃午餐的,刚吃完回到办公室,秘书便走进来,说是白家小姐来了。 幕北寒的笔尖顿住,抬起头,白洛曦对那秘书礼貌地点了点头,秘书退了出去,将办公室的房门带上。 “你来做什么?”他低头批阅公文,声音淡淡。 “我是你的未婚妻,为什么不能来?”白洛曦说着,在他对面坐下,“后天是我生日,别忘了准备礼物。” 幕北寒没说话,手下运笔如飞。 白洛曦盯着他,“地点定在我家,晚上七点,你若是愿意,也可以把幕倾城带过去,我不介意。” 幕北寒依旧没说话。 白洛曦见他如此,只得起身离开。 只是离开时,脚步停在门口,回头补充了一句:“我小时候,你曾说,会参与我的每一次生日。幕北寒,我相信你不会食言。” 说罢,潇洒离去。 幕北寒将那一份文件合上,抬起眼帘瞥了眼门口,眼中尽是冰寒之气。 回去的路上,幕北寒翻着手机上的新闻,目光被最近的一条吸引:S国长春山内发现神秘青铜门,疑似藏有上古宝藏。 他点开来,里面配有照片,很是那么一回事的样子。 新闻报道里说的神乎其神,说是这扇门怎么都打不开,附近也没有其他入口。 大约又是耸人听闻。他想着,叉掉新闻,重新刷新了一遍,别的新闻立即掩盖了这一条报道。 回到庄园里已是夜里九点,他走到楼上,本想回房间,想起早上的事,又忍不住走到隔壁房间。 推门,门被锁了。 他耐着性子敲门:“幕倾城。” 幕倾城脑袋上绑着写了“加油”的白布条,手中拿着一根毛笔,正站在桌前,按着书法课老师的要求苦练毛笔字。 听见敲门声,她回头看去,有些犹豫要不要开门。 “幕倾城。” 幕北寒又喊了一声。 她握着毛笔走到门前,打开一条缝,“怎么了?” 幕北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脸颊上有两道粗粗的墨水印子,她却浑然不觉似的。 他懒得跟她说,半个身子从门缝外挤了进来,“你在干嘛?” 1045.第1045章 番外25 很相衬 <!--章节内容开始-->看见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他忍不住走过去,只见摊在书桌上的宣纸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粗大的毛笔字,像是小孩子在练习写字似的。。 他失笑,看向幕倾城,幕倾城磨磨蹭蹭走过来:“你笑什么?你第一次写毛笔字,难道能写得很好嘛?!” 这样说着,却悄悄红了脸。 好丢人啊…… “我第一次写毛笔字……”幕北寒视线一转,落到墙壁上那副裱起来的字上,“喏,那是我第一次写毛笔字。” 幕倾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墙壁上那副字端端正正,笔锋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完全看不出是新手写的。 她扶额,“当我没问。” 这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不怎么努力,却天赋异禀,随随便便就能达到别人努力了很久也达不到的高度。 幕倾城轻叹一声,对大多数人而言,还是得脚踏实地去练习啊…… “过来。”幕北寒声音淡淡。 幕倾城走过去,他从背后环住她,大掌握住她的小手,“毛笔拿好了。” 他说着,抓住她的手,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起来:“手腕一定要稳,不然写出来的字,线条都是扭曲的。” 幕倾城盯着宣纸,宣纸上逐渐出现了她的名字。 字体大气磅礴,筋骨分明,很有精气神。 她不由抬头去看他的侧脸,他的侧颜很漂亮,桃花眼微微低垂,瞳眸里潋滟着淡淡的光彩,叫人迷醉。 注意到她发呆的视线,他声音冷冷:“你在听吗?” “哦……”她回过神,眼底掠过一丝浅浅的笑。 幕北寒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认真看好了。” 说着,抓着她的手,又在纸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幕倾城揉着脑袋看宣纸,两个人的名字一上一下,看起来,很相衬。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挣脱他的手,“夜深了,幕少爷赶紧回卧室吧。” 幕北寒面无表情,将她的忐忑尽数收在眼底,半晌之后,忽然伸手放到她脑袋上。 幕倾城诧异,他眼中情绪复杂,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的手一动不动,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幕倾城被他盯得发毛,正想要逃开,却听见他幽幽叹了口气:“我总得,确定自己的心。” 幕倾城愣了愣,他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眼睛里多了几分深意。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怎么了?” 幕北寒沉默良久,淡淡道:“没怎么。这段时间,先保持距离吧。” 说着,转身出去了。 ——我总得,确定自己的心。 幕倾城想着他说的话,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再一次乱了。 他又说保持距离,保持什么距离? 她看着宣纸上两个人的名字,忍不住伸手将纸揉成一团。 灯下,她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幕北寒,不要来招惹我,千万不要招惹我。” 若是幕北寒在这里,会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根本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十六岁女孩,会出现的表情。 早上的时候,两人用完早餐,季墨照例送他们去学校。 两人一路沉默,最后还是幕倾城打破这沉默,轻声说道:“我脚踝的扭伤已经好了,谢谢你。” “应该的。”他说着,视线转向窗外。 她默然。 到了学校,幕北寒将她送到教室,临走前,皱着眉头看她,好半晌后,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开,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是没说出来,默默转身离去。 幕倾城站在屋檐下,望着他的背影,凤眸之中都是沉重。 她进了教室,教室里只有殷雪歌一个人。 殷雪歌托着腮,这一次意外地没有看游戏视频。 她托腮盯着她,直到她在座位上坐下来。 幕倾城不解:“怎么了?” 殷雪歌沉默半晌,从书包里取出一张请帖递给她。 她接过,这是一张生日请帖。 “明天是你的生日?”她惊讶。 殷雪歌点了点头,抱着书包,书包里满满一摞都是请帖。 幕倾城了然,大约,是因为她没有朋友,所以这些帖子都发不出去。 她想了想,笑道:“田阳雪最喜欢热闹了,能给她一张吗?” 殷雪歌从书包里摸出几张请帖,“都给你,你可以给别人。” 她说完,害羞似的,抱着书包跑了。 田阳雪正好进来,回头望了她一眼,放下书包,好奇问道:“怪胎这是怎么了?” 幕倾城将请帖递给她:“明天一起去她家吧?” 田阳雪看了看,“你又乱做好人了!听说她家可是道上的呢!你不害怕?” “她是咱们的同学啊,有什么好怕的。”幕倾城说着,注意到趴在窗户上的唐瑾夜,便给了田阳雪一个暗示的目光。 田阳雪转身看去,唐瑾夜连忙将脑袋缩下去,装作没出现。 幕倾城笑了笑,又拿了一张请帖给她:“要不要请他一起去?” “得了吧,就他,我才不带他去呢!”田阳雪傲娇地说着,却顺手从幕倾城手中拿过请帖。 幕倾城含笑,没说话。 傍晚放学,坐在车上,幕北寒依旧沉默。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想了想,从书包里取出一张请柬:“班上的同学过生日,你去吗?” 幕北寒的视线始终落在窗外,像是没听见一般。 她的手指握紧了请柬,像是自嘲一样:“幕少爷那么忙,想必也是没时间去的。” 说着,将请柬收进书包。 到了庄园,吃晚餐时,幕倾城却发现桌上只有她一个人。 季墨微微咳嗽了声:“少爷说有事,请小姐先吃。” “哦……” 幕倾城应了一声,想起昨晚他说保持距离的话,却有些食不知味。 而与此同时,游泳池中,灯光打在水里,清晰地照亮了水中的人。 幕北寒身着泳裤,面无表情地从水里浮上来,因为憋气太久的缘故,有些微微喘气。 他的头发全湿了,桃花眼闪烁着妖异的光泽,叫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幕倾城……”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却像是难以忍受似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1046.第1046章 番外26 死人了 <!--章节内容开始-->他不喜欢看她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 他喜欢欺负她,看着她受委屈却不敢反抗自己的小模样。 这,是喜欢吗? 小时候,知道和白洛曦的婚事时,对她生出来的,也不过是一种责任感。 觉得既然以后是一家人,那自然要多多照顾。 可幕倾城,她是不一样的。 对她,更多的是一种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被她吸引,情不自禁想要欺负她,情不自禁想要与她待在一起。 他从水里爬到岸上,佣人拿来大毛巾,他的目光盯着四楼那间透出光亮的房间,轻轻抿了抿唇。 如果,真的喜欢上了…… 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而与此同时,四楼房间,幕倾城坐在桌边,将白天的笔记整理好,便开始预习明天的功课。 过了会儿,门被推开,幕北寒大步走了进来。 她回过头,“怎么了?” 幕北寒望着她无辜的眼神,喉头动了动,“你来这么久,还没去后面走一走。” 幕倾城愣了愣,轻声道:“那我去换衣裳。” 二十分钟后,两人并肩走在庄园后的薰衣草花田里,夜色宁静,一派安详。 花香袭人,有虫儿在鸣叫。 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纤长,渐渐的,两人走到了花田深处。 幕倾城转身看向别墅,从这里看去,别墅的灯光很美。 她歪了歪脑袋,刚想说话,幕北寒的手便落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抬头看他,他的声音很轻:“之前,我说过,我得确定一下自己的心。” 她怔愣,不解地望着他。 他的目光下移,落到她的唇上,大掌扣着她的脑袋,轻轻吻了下去。 夜风送来薰衣草的花香,她大睁着双眼,望着面前放大的俊脸,那双桃花眼中的妖异光泽从睫毛间隙泄出,让她看得有些痴迷,一时间竟忘了拒绝。 这个吻很温柔,起先还带着几许试探,到了后面,则完全变成了缠绵与爱。 幕倾城的脸,无法抑制的红了。 直到塔楼的钟声响起,幕北寒才缓缓结束这一个吻。 夜风里,他说:“很甜。” 他的声音素来清寒,可是他说了这两个字,这清寒的声音就好像加了一点糖,甜甜的。 像是,冰糖。 幕倾城羞怯难当,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很高大,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桃花眼中都是真挚:“我的心,已经确定了。你的心呢?” 幕倾城抬头仰望他的脸,他眼中的情绪,真的很打动人。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说道:“我的心,与你是一样的。” 夜风凉爽,安静的夜色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生根,发芽。 幕倾城忽然背转过身,逃也使得往别墅那边跑走了。 幕北寒站在后面,注视着她的背影,薄唇微微噙起一抹浅笑。 他抬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这个地方长久以来一直空空落落,偶尔还会犯疼。 可是现在,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填上了。 第二日,吃早餐时,幕倾城始终红着脸,一万个不自在。 幕北寒同样只垂着眼帘,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餐。 季墨有些好奇,这两人之间,好像气氛怪怪的…… 等到了学校,季墨开着车离开之后,幕北寒同幕倾城一道往学校里走去。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幕北寒伸手,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有早夏的栀子花在路边悄然绽放,洁白甜香。 幕倾城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回头,小路后面空空如也。 “怎么了?”幕北寒疑惑。 “没什么……”她轻声回答。 到了晚上,两人会家换了衣裳,幕倾城本欲直接去殷雪歌家,幕北寒却说有个地方要先去一趟。 等到了地方,幕倾城才发现,他说的是白洛曦的家。 白家的豪宅在夜色里灯火辉煌,里面聚集了几百名少男少女,摇滚乐放得很嗨,舞池里都是扭动的身体。 白洛曦则站在高台上,拿着话筒唱歌,歌声劲爆有力。 幕倾城很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幕北寒怕她被人挤走,将她护在身前,慢慢往白洛曦所在的高台走去。 白洛曦注意到台下的人,将话筒丢给旁边的女孩,自己跳下高台,目光中都是不悦:“你怎么才来?” 幕北寒声音冷淡:“生日快乐。” 白洛曦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紧牵着幕倾城的手,脸色难看了几分:“幕北寒,你这是打定主意,要给我难堪了?” 幕北寒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让幕倾城出糗的计划都还没开始,白洛曦怎么可能放人。 她瞥了眼四周,见林芙蓉不在,猜想她大约是去准备了,便抬高音量说道:“算了,人都来了,总得喝杯酒再走。把酒拿来!” 林芙蓉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在幕倾城的酒水里放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强烈的春·药什么的。 到时候,幕倾城喝下那杯酒,周围的男人又多,她会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显而易见。 白洛曦冷笑着,却不见有人把酒拿过来。 她蹙眉看向酒水间,却见负责拿那杯特制酒水的女孩跌跌撞撞跑出来,面色苍白恐惧:“白……白姐,死……死人了!芙蓉她,芙蓉她……” …… 刑·警过来时,白家已经乱成一锅粥。 幕倾城本想去参加殷雪歌生日聚会的计划也泡了汤,众人都坐在大厅里,等着调查。 刑·警封锁了现场,小心翼翼忙到后半夜,才最终确定,乃是谋杀。 他们设了一个房间作为临时审讯室,将参加聚会的人一个一个叫进去调查排除。 一些胆小的女孩子出来时,吓得腿都软了,趴在好友身上,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白洛曦作为东道主,自然是忙着安抚众人。 还算安静的大厅里,不知是谁突然出了声,“唯一和芙蓉死前发生矛盾的,好像只有幕倾城……” 前几日在学校,幕倾城和林芙蓉打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在场的谁都知道。 这样一想,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幕倾城。 幕倾城半垂着眼帘,幕北寒握住她的手,掌心灼热。 1047.第1047章 番外27 不在场证据 <!--章节内容开始-->“别害怕。”他轻声。 他和幕倾城的不在场证据都很充足,不至于会被怀疑上。 过了会儿,从审讯室出来的一个男孩子声音发抖:“幕……幕倾城,叫你进去呢。” 幕北寒握了握她的手:“要我陪你吗?” 幕倾城摇了摇头,独自进入了审讯室。 里面的刑·警表情很和蔼,似是顾忌到这些年轻人们的情绪,随口问了几个问题,安抚了他们后,这才切入正题。 “晚上十九点零三分时,你在那里?” 幕倾城回答得规规矩矩:“我和幕少爷正坐车过来,那个时候,我们大约还在白家大宅外面。听说富人家都装的有摄像头,你们可以去查。” 两个刑·警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又问:“我听说,林芙蓉遇害之前,你和她曾爆发过矛盾?” 幕倾城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她骂我是贱人,我气不过,就打了起来。” 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幕倾城走出去时,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她,像是在盯着一个杀人犯。 她一脸平静地坐回到幕北寒身边,幕北寒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凉,不禁柔声道:“吓到了?” 她摇了摇头:“没事……” 等这一场审讯结束,东方都出现了鱼肚白。 有两男一女并没有不在场证据,所以他们成了重点怀疑对象。 幕北寒驱车带着幕倾城回庄园,幕倾城很困,靠在座位上,眼皮沉重。 等到了家,她早就睡了过去。 他停下车,偏过头,她似乎已经睡熟了,小脸上的倦容叫他心疼得不行。 他下了车,拉开另一边的车门,轻轻将她打横抱出来,径直进了门。 他把她放到卧室的床上,本想叫她起来洗个澡再睡,只是她眉宇之间都是困倦,他实在不忍将她吵醒。 他关掉了房间里的大灯,只留了一盏小雏菊样式的床头灯。 他上了床,斜卧在外侧,一手托着额头,静静注视着她的睡颜。 这样看着,他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这一夜,那个奇怪的梦境再次上演。 梦里的那幅画,画上的那个紫衣少女,眼睛的地方,始终看不大清。 然而今晚的梦,那个少女的面容却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双凤眸,与幕倾城的双眼完美地重合。 那张脸,与幕倾城的脸完美地重合。 他还想要细看,却听见一声尖叫。 梦醒。 …… 他睁开眼,幕倾城抱着被子,满脸惊慌失措:“你怎么在我床上?!” 幕北寒揉了揉脑袋,望了眼四周的环境,俊脸上都是无奈:“昨晚太晚了……” “这不是理由!” 幕倾城抓狂,这个家伙怎么回事,以前天天往她房间跑,现在好了,直接跑到她床上来了! 幕北寒望着她抓头的小模样,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却可爱得要命。 他伸手抓了抓她的脑袋,下床穿鞋:“几点了?” 幕倾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十点半了。啊,上学迟到了!” 她慌慌张张地跳下床洗漱,却被他一把拽回来,“帮你请了假,今天不用去学校。” “可是——” “没有可是。” 等洗漱过后,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幕倾城打开手机,关于林芙蓉的死,同城新闻都炸锅了,到处都在议论这件大事。 她看着网上一些记者的报道,各路猜测都有。有说情杀,有说是她父亲生意上的敌对下的手,各种说法不一而足。 她正看得出神,洗漱干净的幕北寒不知何时走到她背后,“研究这个做什么?” “觉得很不可思议,好端端的人,怎么就……” 她说着,抬头看他,他目光灼热。她忍不住,面颊又浮起两朵红云。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将自己的平板递给她。 幕倾城接过,低头看去,只见平板上登录的是一个论坛——奉京学府。 她看向被人工置顶的那条帖子,帖子标题有些耸人听闻:“林芙蓉之死:谁该为此负责?内含疑犯照片!” 她点开来,这篇帖子大约是别人请的抢手写的,文采极好,沸沸扬扬长篇大论,最后的矛头直指向自己。 她看向最后附录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和林芙蓉打架时被人拍的,一张是她和幕北寒牵手走过栀子花开的校园小道被人从后面偷拍的。 “‘疑犯照片’,这个词用得可真重。”幕倾城轻声说道。 幕北寒揉了揉她的头发,“害怕了?我找人删帖好了。” “不用。”她轻轻握住他修长的手指,“清者自清,我不怕事。” 幕北寒薄唇掀起一抹笑,“乖女孩,中午带你出去吃饭。” 他笑起来真得很好看,幕倾城歪了歪脑袋,有些犯花痴。 迈巴赫在一座广场前停下,两人下了车,广场内全是五花八门的小吃。 “想吃什么?”幕北寒问。 幕倾城与他一道走过各种高档店铺,不由咋舌:“这些店看起来就好贵!” “又不要你付钱。” “我本来就没钱。” 两人说着,幕倾城走过一家火锅店外的橱窗,突然走不动了:“好想吃火锅……” “走。” 两人点了餐,鸳鸯锅底,很快就可以拿菜开涮了。 幕倾城口味偏辣,见幕北寒只吃不辣的那一边,不由挑眉:“你不会不能吃辣吧?” “啰嗦。”他淡淡回她两个字。 幕倾城露出一抹坏笑,从辣锅里给他夹了一片肉,笑嘻嘻望着他。 幕北寒面无表情将那片肉吃掉,幕倾城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他一句话不说,却开始大口大口吃起不辣的食物。 “你还真怕辣啊……”幕倾城说着,伸手递给他一杯水。 幕北寒喝了半杯,抬眸看她:“辣的吃多了不好,你少吃点。” 一顿饭在欢乐的气氛中度过,两人随后走出广场,幕倾城指着不远处街角的冰淇淋店:“那家店好特别!” 幕北寒看过去,只见那家店全都是用木头搭成的,木头上手绘了不同颜色的可爱冰淇淋,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色植物,吸引了不少女孩子拍照。 1048.第1048章 番外28 吃醋 <!--章节内容开始-->两人走进冰淇淋屋,里面的老板是个外国大男孩儿,瞳眸是海蓝色的,十分的英俊帅气。 “好帅哦……”幕倾城小小声。 幕北寒闻见此言,桃花眼中都是寒意。 四周的气压陡然降低,幕倾城扮了个鬼脸,“瞧你紧张的。” 两人在沙发上刚坐下,便听得外面传来大呼声:“有人抢走了孩子!前面那个人是人贩子!” 两人一愣,走到门口,街上一片骚乱,一个骑摩托车的男子正怀抱婴儿从冰淇淋店门口经过。 “你在这等着,我去帮忙!”幕北寒交代了一句,迅速朝前方追去。 幕倾城呆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时,眼里露出了一抹怪异。 旁边有女生叽叽喳喳:“那个男的是谁啊?好帅哦!还这么热心!” “是啊,可惜,人家有女朋友了……” “哎,什么时候我能遇见这样的男人……” 她们语气里都是惋惜,很快结伴离开。 幕倾城独自站在街角,凤眸里的神色十分复杂。 正在这时,一辆面包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三个男人生得很高大,肌肉发达,几乎要撑破了他们穿的T恤。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幕倾城身上,其中一个状似无意说道:“哎呀,小妹啊,你离家出走,可知道爸妈有多伤心?快跟哥哥回去!” 说着,三个人上前就拉起幕倾城往车子里走。 “你们是谁?!放开我!”幕倾城剧烈挣扎起来。 这三个人却死死箍住她的胳膊,声音放小:“有人请幕小姐过去一叙,幕小姐若是识相,最好乖乖跟我们走!” 幕倾城眼里迸射出惊人的寒意,周身的气势陡然发生改变。 她握起拳头,大腿刚刚往上提起,一阵熟悉的摩托车引擎声传来。 凤眸中掠过暗光,她不动声色地敛去了周身的寒意。 黑色摩托在路边停下,三个肌肉男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挨了一个结实的拳头。 他们松开幕倾城,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一脚将其中一个重重踹到马路中央。 幕倾城站到旁边,东临火越功夫极好,不过几瞬,便将这三人撂倒在地。 三个人爬起来,惶恐地望了一眼东临火越,随即钻进车里溜了。 东临火越转向幕倾城,声音关切:“你没事吧?” “没事……”幕倾城说着,低下头,仿佛有些害怕似的。 东临火越望了眼四周,“怎么就你一个人,幕北寒呢?” “刚刚有人拐骗了婴儿,他去帮忙了。” 东临火越笑了笑,伸手将她凌乱的头发整理好:“这次幸运,是我遇见了。若是我没看到,你的后果,不堪设想。” “你知道是谁动手的?”幕倾城抬头,眼中都是疑惑。 “忌惮你到这个地步的,还能有谁?”东临火越声音慵懒,“倾城,别怪我没提醒你,和冰块在一起,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幕倾城不语。 他俯身,面容在她面前放大,笑眯眯道:“不过,如果真的爱了,应当是不会害怕任何危险的,是不是?” 她不习惯与人贴的这样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东临火越觉得她这样窘迫的样子很好玩,故意逗她,又往前走了一步。 幕北寒从街道那边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她靠着墙壁,微微抬起的小脸上,都是红晕。东临火越贴着她的脸,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了。 胸腔里,一股无名火窜了出来。 他捂住心口的位置,这里,疼得厉害…… 他不想再看他们一眼,转身漠然地离开。 过了会儿,东临火越往四周看了看:“他还没回来,我请你吃冰淇淋?” 两人在店里坐下,帅哥店主端来冰淇淋球,吃了会儿,却还不见他回来。 东临火越正想说话,手机忽然响了。 他接听了下,有些犹豫地望向幕倾城。 幕倾城连忙说道:“你要有事就去忙,我没事的,他一会儿就回来。” 东临火越离开之后,她又等了会儿,盯着对面的冰淇淋球,球都快要化了,却还不见他来。 她耐着性子,过了二十分钟,他依旧连个影子都没有。 她有些担心,走出门去,往左右看了看,循着他追人的方向去找,去一无所获。 她慢慢走回来,进了地下停车场,却发现他的车早就开走了。 呆愣半晌,她摸出手机,试着给他打电话。 可他好像在忙,无人接听。 她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有些茫然。 …… 钱包里所剩不多的钱,在当初请他吃冰淇淋时,就花光了。 所以,她是一路从市中心走回庄园的。 上楼之后,却看见他的房门开着一条缝。 她走过去,透过房门缝隙,清晰地看见他身着黑色丝质睡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红酒,正看着电视新闻。 心里,一股怪异的感觉弥漫开来,有些苦涩。 “幕北寒。”她轻声。 幕北寒看了一眼电视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 她,和东临火越玩到现在吗? 他不肯回头看一眼她,声音冷漠:“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 “什么?”她有些莫名其妙,一瘸一拐地走进房中,看着他的脸,“你去追人,追到没有?” 他关掉电视,寂静的房间里,声音透着一股寒气:“与你何干?” 她盯着他,他的态度转变得莫名其妙,叫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良久之后,她轻轻说道:“如果我哪里惹你生气了,抱歉。” 说着,强忍住脚上的痛意,慢慢往房间外走。 幕北寒的目光落在她脚上,长臂一伸,将她拉到怀中。 幕倾城身子一僵,他的手取下她的皮鞋,轻轻褪下袜子,她忍不住吃痛地轻哼了一声。 袜子上,斑斑点点全是血液和水泡磨破渗出来的浆液。 他握着她的脚,桃花眼中的冰寒叫她害怕:“到底怎么回事?” 他这样凶,叫幕倾城委屈害怕,凤眸里忍不住弥漫开雾气:“你一声不响地走了,我等了你好久,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我口袋里没有钱,只好走回来啊!” 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 1049.第1049章 番外29 自由一夜 <!--章节内容开始-->幕北寒又是生气又是吃醋,将她抱到沙发上,起身去拿药箱。 他半蹲在沙发前,一手握着她的脚,一手拿着消过毒的热毛巾,仔细地将她的脚丫子清理干净。 幕倾城看着他这样的模样,凤眸之中都是凝重。 幕北寒将她的脚擦干净,便用消过毒的钢针轻轻挑破她脚上的水泡。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幕倾城抿了抿唇,小脸上情绪复杂。 幕北寒将水泡里的液体轻轻挤出来,擦干净后,涂上一层清凉的药膏,最后用胶布贴上。 幕倾城望着他收拾药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 他回头,她朝他张开双臂。 “这是怎么了?”幕北寒失笑,一双挑花眼弯弯的,好看到极致。 “难受。”她轻声。 他放下药箱,在沙发上坐下,将她抱到怀里,“这一次,是我不好。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无缘无故地离开。” “为什么会离开?”幕倾城问。 幕北寒不好说是因为看见了她和东临火越在一起的样子,只得随意编造了一个借口。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谎话,幕倾城无法识破,便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许是累极了,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幕北寒将她抱到自己卧室的大床上,轻轻吻了一口她的额头,掀开被子替她盖好,自己坐到书桌边处理公务。 这样的夜晚,宁静而祥和。 早上幕倾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幕北寒的床上。她坐起来,便看到他正从洗漱间里出来。 “你……”她抱着被子,有些尴尬。 “你昨晚太累,就在这里睡着了。”幕北寒淡然地回答着,拿了一只漂亮的粉色钱包给她,“收着。” “这是什么?”幕倾城好奇,打开来,里面是一叠崭新的钞票。 她瞳眸微闪,抬头看他:“为什么给我钱?” 幕北寒对着镜子穿上风衣外套,声音不咸不淡:“下次一个人时,就打车回来。” 幕倾城听罢,心里甜丝丝的,跳下床,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可是,拿这么多钱,多不好意思!” 他从镜子里看着她狡黠的凤眸,笑了笑,转身摸了摸她的脑袋瓜,“上次你打碎的,不是什么五百万的瓷器,就是一只普通花瓶而已。这钱,是你这些天帮我收拾房间的工资,拿着吧。” 幕倾城抱着钱包,小脸上眉眼都笑弯了:“你真好!” 到了学校后,教室里只有田阳雪和殷雪歌两人。 幕倾城看见殷雪歌,不由暗叫不好。 那晚林芙蓉被杀,她没有去成她的生日聚会,昨天又没来学校,都没能够及时道歉。 田阳雪注意到幕倾城,忙悄悄冲她招招小手。 幕倾城小心翼翼地从后门潜伏进去,田阳雪小小声:“你胆子真够肥的,答应了去她的生日宴会,结果都没去……” “现在道歉来得及吗?”幕倾城哭丧着脸问。 正在这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进入教室,殷雪歌起身,柔弱无骨的小手猛地拍到桌面上,众人看过去,只见那桌面上裂开一条缝隙,眨眼的功夫,一张桌子便裂成了两半。 众人:“……” 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别来上课好了。 于是乎,教室里又只剩她们三人。 “怪胎呀!”田阳雪感慨。 幕倾城有些愧疚,起身走到殷雪歌面前,“那一晚没有去成,对不起……” 殷雪歌轻哼了一声,扭转了头,没说话。 幕倾城大着胆子,伸手握住殷雪歌小手:“为了赔罪,我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教室里安安静静,殷雪歌依旧扭着头冷着脸,一言不发。 正当幕倾城以为这事要完蛋时,却听殷雪歌轻飘飘开口:“冰淇淋是什么?不好吃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幕倾城和田阳雪:“……” 学校里有一家冰淇淋店,三个姑娘进去时,幕倾城愣了愣,这店老板,不就是市中心街角那一家的老板吗? 那老板显然也认出了她,笑眯眯将他们点好的冰淇淋甜点送上桌,又格外送了她们饮料。 殷雪歌以前从未吃过冰淇淋,觉得很是新奇,不由拿勺子在里面搅,那些彩色的奶油混在一起,她玩的十分带劲儿。 田阳雪却促狭地盯着幕倾城:“话说,你与幕家少爷,是何干系?” 幕倾城愣了愣,脸颊微红:“普通朋友啊。” “啧啧,我都没问你什么,你何必这样急着强调‘普通’两个字?”田阳雪小口小口吃着冰淇淋,小脸上都是促狭。 “本来就是……”幕倾城说着,声音却忍不住弱了下去。 田阳雪“切”了一声,想起幕北寒,眼睛里都是光彩:“你是不知道幕少的传奇事迹啊!” 她说着,十分感慨地纵声高唱:“遥想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 “行了行了!”幕倾城连忙拉住她的手,往四周看了看,四周的客人都往这边投来十分怪异的表情。 她说着,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好端端的,唱什么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田阳雪哈哈直笑,“他的传奇事迹,咱们学校现在都还在流传呢!” 说着,扳着手指头跟幕倾城传播那些所谓的伟大事迹:“第一件,以全科目满分的成绩直升奉京大学!你知道这有多难嘛,尤其是理科,什么物理化学的,那些试卷上的变态题目,可都是专业领域里那些老头子们出的耶!” 老头子……她还真敢说!幕倾城无语。 “第二件,在四届‘自由一夜’的活动里,获得了两届‘夜之帝王’称号!”田阳雪说着,双手捧心,满脸都是花痴相。 “夜之帝王?”幕倾城蹙眉,这是什么鬼。 “哦,自由一夜是咱们学校的特色!”田阳雪说着,兴奋不能自已,“到时候学校会给咱们发枪的,学校里的成员会自由组合成三个大团,时间为整整一夜。在这一夜里,哪一方的领袖能活到最后,那一方领袖就是今年的夜之帝王!有点像是真人CF,不过奖金很丰厚的喔!” 1050.第1050章 番外30 专业洗煤球 <!--章节内容开始-->枪战啊,这究竟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幕倾城暗自感叹。 她感叹完,又问道:“那还有两届的得胜者是谁?” 田阳雪朝低头狂吃冰淇淋的殷雪歌努努嘴,“怪胎一个,东临少爷一个。” 幕倾城望向殷雪歌,她看起来娇小玲珑,居然能获得这个称号,好厉害! “算算时间,再有一个月,今年的自由一夜活动就要开始了,好兴奋!”田阳雪满脸都是期待,“到时候学校里会很热闹的,平时不来上课的学生都会来!倾城,到时候咱们跟着怪胎混吧,要是赢了,说不准还能分点奖金!” 她说完,见幕倾城面带犹豫,不由鄙夷:“果然是见色忘友!你是想着跟幕少一起吧?哼,真不够朋友!” “我哪有!”幕倾城连忙否定,底气却不大足。 田阳雪见她如此,顿时笑呵呵的,“瞧你紧张的,跟幕少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啊!” 两人一边闲聊,那厢殷雪歌已经吃完冰淇淋,眼睛不时往柜台扫。 幕倾城知晓她还没吃够,便又给她买了一份。 田阳雪翻着手机逛学校论坛,注意到仍旧置顶的那条帖子,不由撇嘴:“这个沈宽还真是不怕事!” “沈宽?”幕倾城好奇。 “说你是嫌疑犯的这条帖子,就是出自他之手。这家伙担任学生会的文宣部部长,整日里无所事事,仗着自己会写一手好文章,就干起了专门黑人或者给人洗煤球的事儿。只要付钱,他就会帮你写东西。这两年,不知道赚了多少佣金……” “洗,洗煤球?”幕倾城没反应过来。 “就是帮坏人洗白啊,比如说你做了一件坏事,他可以巧舌如簧地替你脱罪,从舆论上为你的清白造势。”田阳雪一边盯着手机一边说,“别小瞧了学校的论坛,这里面很多游客,都是各大公司的猎头,盯着找人才呢。若是被黑的太狠,这些公司是绝对不会再雇用你的。” “这么厉害……”幕倾城有些无措,那她被人称为嫌疑犯,岂不是会被这些顶尖公司全部PASS掉了? 她正想着,田阳雪忽然出声:“你瞧,他又发了新帖!” 幕倾城看过去,论坛上果然出现了一条新的帖子:“校园暴力事件再升级:疑犯背后的势力”。 两人点开来,这条帖子全面分析了幕倾城与林芙蓉之间的战斗,最后还引申到幕家意图吞并林家的产业,说的十分煞有介事。 田阳雪刷新了一下,不过短短两三分钟的功夫,下面的回帖已经多达三百条,大部分都是要求学校调查清楚,说什么绝对不和杀人犯一起上学的话。 幕倾城盯着那个发帖的ID,“梦里不知身是客”,这个网名倒是潇洒得很,可是发言却都十分犀利。 “我猜,肯定是白洛曦买通了沈宽,通过他发布这一系列的帖子,为的就是让你身败名裂!”田阳雪分析得头头是道,“谁让你从她那里抢走幕少的!” 幕倾城无语,“谁抢了!他们本来就分手了!” “哟,你们,是真在一起了?”田阳雪坏笑。 幕倾城自觉说漏了嘴,低头吃东西不说话。 田阳雪坏笑了声,随即盯着那些帖子,面色有些凝重:“倾城,不要小看了学校论坛。我觉得,咱们得想个主意,不能再让沈宽为白洛曦造势了。” 幕倾城抬头,凤眸里都是不解:“要不,咱们等下去找他谈谈?” 说做就做,殷雪歌还没吃够,就被两人拉着一起往学生会办公室而去。 此时正是中午,办公室没什么人。 三人走到文宣部部长办公室外,房门紧闭,窗帘也拉得严实。 幕倾城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谁啊?”懒懒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好,我是幕倾城,我想找你谈谈。”幕倾城保持着礼貌。 “不见。”声音依旧轻慢懒散。 殷雪歌推开幕倾城,自己站到办公室前,毫不犹豫地冲着那扇门,抬脚。 “哐当”一声巨响,整扇门都倒在了地上。 殷雪歌漠然地让开一条路,幕倾城大汗,好霸道的黑·道小公主! 办公室里,沈宽坐在旋转大椅上,一双脚跷在桌子上,抬头看见三人,薄唇勾起一抹笑:“哟,真是稀客啊!” 这样说着,目光在落到中间那个女孩身上时,眼底不由闪过惊艳。 她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幕倾城走了进去,直视着沈宽,鼓起勇气说道:“你在论坛上发布的那些帖子,毫无根据,给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请你马上删帖。” 她的脸蛋红红的,带点局促,叫人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 沈宽好整以暇,“我的论坛我做主,我就不删。” 完全是一副无赖的态度。 幕倾城脸颊涨红:“你侵犯了我的名誉权!” “啧,还侵犯名誉权……”沈宽坐正了,手中自在地转着笔,眼睛里都是笑意,“那你去告发我啊!” “你……你别以为我不敢!”幕倾城咬牙,“你发在论坛上的帖子,就是证据!我有权告你的!” “那你去啊!”沈宽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的电脑技术炉火纯青,赶在他们取证前删除网上一切言论,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在他自己看来,他最光辉的业绩不是成为这里的文宣部部长,而是曾经黑进了S国商业帝国集团,在他们的公司主页上写下了“梦里不知身是客到此一游”。 幕倾城见他这样,不禁放软了语气:“你这样,真的对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这样不负责任的言论,不应该出自于一个大学生之手。” “你管我。”沈宽完全一副吊儿郎当、油盐不进的模样。 幕倾城恼火得要命:“你是真不打算删帖?” “对。” 沈宽欣赏着她小脸上又气又囧的样子,觉得很好玩。 田阳雪凑近殷雪歌,小小声:“看见没,咱们家的倾城在被人欺负呢。” “我要怎么做?”殷雪歌歪了歪脑袋。 “揍他!”田阳雪挥挥拳头。 1051.第1051章 番外31 强·吻 <!--章节内容开始-->“好。” 殷雪歌应了一声,身子一动,眨眼的功夫,整个人就跳到了办公桌上,俯视了沈宽几秒,下一瞬,拳头直接往他脸上招呼。 沈宽迅速跳出大椅,“你疯了?!” 殷雪歌根本不搭理他,手上招式发狠,两个人在相对狭小的办公室内大打出手。 幕倾城惊骇不已,想要劝架,却被田阳雪拖到旁边:“你别管他们,这个沈宽,得好好教训他一顿才是!” “可是他们这样打架,若是受伤了怎么办!”幕倾城心急如焚。 “哪有那么容易受伤……”田阳雪说罢,便听得一声痛呼。 两人看过去,只见殷雪歌一拳砸在沈宽眼睛上,沈宽捂着熊猫眼倒在地上,“你们给我等着!” 说着,手指直接按了警铃。 “快走!”田阳雪一手拉过一个人,迅速跑了。 沈宽从地上爬起来,盯着她们的背影,揉了揉还犯疼的眼睛,“等着瞧吧!” 傍晚放学时,幕北寒发现,身边的姑娘心情很好。 “怎么了?”他问。 幕倾城抬头看他,笑容浅浅:“没什么……” 幕北寒没再问,低头翻看手机,却在论坛里看见了“梦里不知身是客”的发帖控诉:“暴力事件再次升级:殴打同学,深层揭露校园暴行”。 帖子很长,最妙的是最后面的配图:沈宽一对熊猫眼盯着镜头,手中高举着“抵制校园暴力”的牌子。 他将手机送到幕倾城手边,幕倾城愣了愣,低头看了一遍,顿时面色涨红:“他居然又发!” 幕北寒声音幽幽:“今天之所以好心情,是因为把他打了一顿?” 幕倾城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全是……今天和阿雪、雪歌玩得很开心。” 幕北寒注视着她眼睛里的光彩,笑了笑,伸手悄悄握住她的手。 幕倾城往前面看了一眼,墨叔全神贯注地开车,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情况。 两个人一路无话,一双手却偷偷地始终交握在一起。 而与此同时,文宣部部长办公室内。 白洛曦的紧身短裙将她的火辣身材完美地勾勒出来,她端着一杯白兰地站在窗边,声音妩媚:“沈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家子气了?我受了伤,我让你把事情闹大,你就给我整了个帖子出来?” 沈宽坐在大椅上,拿冰袋敷着脸:“你想闹成什么样?没有证据终究是没有证据,不可能真对她做出什么裁决来。更何况,别忘了,我不是学生会会长,我手上,没有组织学生的权力。” “呵,”白洛曦精致的红唇微微翘起,眼中掠过暗芒,“学生会会长……” 沈宽望了一眼出现在门口的人,起身道:“我还有事,先回家了。” 说罢,跨上背包,与门口的人打了声招呼,潇洒离去。 白洛曦偏过头,便看见白沉香站在门前,一手插在裤袋里,很悠闲的模样。 她冷笑了声,饮了口杯中酒,没说话。 白沉香关了门走进来,从她手中夺过酒杯:“没有人教过你,与男人单独相处时,不能喝酒吗?” 白洛曦看都没看他,声音慵懒:“会长大人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来管我喝不喝酒?” 白沉香在大椅上坐下,随手翻看着沈宽处理过的文件,“我不希望你再动幕倾城。” “怎么,会长大人是对她动心了?”白洛曦挑眉,周身的气势猛地拔了几个高度。 白沉香声音低沉,只吐出四个字:“她不简单。” 白洛曦瞳眸微微眯起,白沉香的家族世代经营酒楼生意,探听消息的能力可以说是奉京城里数一数二的。 如果他说幕倾城不简单,那么幕倾城一定不简单。 她慢慢蹭过来,柔若无骨的小手搭在他肩上,俯身凑到他耳垂边,声音妩媚到极致:“这样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会告诉我?” 白沉香微微侧头,映入眼帘的是她那张精致绝伦的小脸。 栗色短发让她看起来青春而有活力,那双眼睛里,都是勾人的妩媚。 他微微一笑,丝毫不受诱惑:“不是告诉你,而是警告你。” 白洛曦与他对视,两人的眼神之中,都是试探和对峙。 良久之后,白洛曦率先移开视线,直起身子,精致的小脸上都是不屑:“你还没有警告我的资格。” 白沉香忽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拉入怀中,直视着她的双眼,声音依旧低沉:“白洛曦,这世上,不是每个男人都是幕北寒。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白洛曦盯着他的眼睛,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夕阳从背后的落地窗投洒进来,两个人身上都是暖色,可眸底却都是冷情。 寂静之中,“咔哒”声响起。 一柄黑色手枪抵在白沉香的太阳穴上,白洛曦红唇微扬,夕阳里,那双美眸骄傲妩媚到极致:“白少,人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知白少,可愿意做个牡丹花下死的人?” 白沉香微微一笑,毫不畏惧地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该死! 白洛曦胸腔里溢出一股怒意,手枪指向窗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她本是想通过这个来警告白沉香不要乱来,谁知这柄手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她被白沉香吻着嘴唇,一双美眸移到手枪上,却见那根本是一把玩具枪! 她的美眸里都是火焰,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偷换掉她的手枪的?! 她正要挣扎,白沉香一把抓住她的双手腕,将她按在办公桌上,欺身而上。 尽管白洛曦已经十九岁,素日里也总打扮得花枝招展、风情万种,可真正算起来,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 白沉香的力气很大,她有些怕了,想要抬腿去蹬他,却被他的身子抵住,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白沉香吻着她的耳垂,声音含着几丝戏谑:“白小姐的身子这样僵硬,莫非是我的技术不行?” “你这个混蛋!”白洛曦恨透了这个恶劣的家伙,“给我滚开!你敢碰姑奶奶一下,姑奶奶要你不得好死!” 1052.第1052章 番外32 耻辱 <!--章节内容开始-->白沉香不但不滚开,反而将她翻了个身按在办公桌上,大掌重重在她臀上拍了一巴掌,“嘴巴放干净点,不然等下会很痛的。” “你——” 她面皮涨红,正要大骂,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会长,校长要见您。” 他说着,注意到办公室里两人的姿势,不禁双颊通红,“那个……不好意思!” 说着,忙不迭替二人关上门。 白洛曦想死的心都有了,白沉香却像没事人似的,松开她,自己整了整衣领,大步往外走去:“今天算你走运。下一次,不要随便招惹我。” 白洛曦咬牙,从桌上抓起一瓶墨水,直接朝他后脑勺砸去。 白沉香微微避开头,那瓶墨水砸在墙上,将好端端的一面墙都泼上了黑色。 他打开门,微微回头:“这里的东西都是公共财产,记得去财务部赔钱。” 说罢,径直离开。 白洛曦气得跳脚,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家伙这样令人讨厌?! 她的目光落在一片狼藉的墙面上,咬牙:“叫我赔钱是吧?” 校长办公室。 白沉香站在办公室里,微微对大椅背后的人颔首:“校长,您找我?” 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面朝着落地窗,白沉香只能看见他染成棕色的一撮头发。 男人转过来,英俊的脸上,唇角微微噙着坏笑,看起来就宛如邻家一肚子坏水的少年。 他身着昂贵的黑色手工订制西装,却在里面搭着一件骚包的红绿色碎花衬衫,领口还开得老大,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肌。 整个人透着一股雅痞雅痞的气质, “听说,那件事,在学校闹得很大?”冯知远开口问道。 “是的。”白沉香回答。 冯知远随手翻开面前的文件,“我最近接到很多投诉电话,不管她是不是真凶,明天,召开校园法庭吧。” “校园法庭?”白沉香愣了愣。 校园法庭,多见于高校之中,以学生自己为仲裁,组织学生对某起事件进行裁决,既能妥善处理事情,又能锻炼学生自己的能力。 “嗯。”冯知远态度淡淡。 而与此同时,学生会办公楼内。 白洛曦的高跟鞋踩地声清脆的回荡在长长的走廊里,她径直走到学生会会长的办公室前,抬脚,直接将门踹开。 她走到那张办公桌前,毫不犹豫地将桌上的文件全部撕碎撒到半空中。 文件柜里的文件被尽数丢到地上,桌上的墨水则被拿来泼墙。 外面的学生会成员闻讯赶来,她站在获奖柜前,随手拿起一只水晶奖杯,看也不看,直接砸碎在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忙不迭赶来想要拦她。 她姿态倨傲,一米七零的身高,再加上十厘米高跟鞋,身材火爆,姿态傲人:“今天谁都不准拦我!” 说着,毫不停歇地将格子里的奖杯全部砸在地上。 满地狼藉,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一时之间,竟忘了上前阻拦。 正在她砸东西砸得兴起时,人群让开一条路,白沉香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一张脸阴沉得可怕:“都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白洛曦背贴着放奖杯的柜子,美眸之中都是挑衅,声音却妩媚酥软到极点:“怎么,白少这是生气了?” “白洛曦,不要欺人太甚。”他一字一顿。 “我就欺你了,怎么着?”白洛曦挑眉。 白沉香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眸色深沉:“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还留在学校里的人已经不多了。 白洛曦歪了歪脑袋,姿态闲适:“白沉香,你的确拿我没办法。三年前,你在学校钟楼下的告白,我可都还记得。” 白沉香盯着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三年前那一夜,是他这一生的耻辱。 他费尽心思在午夜十二点钟声响起时的告白,却被她毫不客气地拒绝践踏。 那一段时间,是他这二十年里,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见他不说话,白洛曦挣开他的手,笑靥如花:“白少爷,有空的话,就去练练如何跟女孩子告白好了。你这样,真是没趣啊!” 说着,扭着那盈盈不堪一握的柳腰便要离去。 白沉香眸底一片深邃,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径直将她往旁边拖去。 旁边是一扇门,他推开来,门后是一间豪华的房间,最中央放着一张两米多宽的大床,银丝纹花锦被低调而又低调。 白洛曦愣了愣,他将她甩到床上,从后面反锁了门,随即脱掉外套,欺身而上。 这里安静得可怕,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白洛曦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害怕,她忍不住往后退去:“白沉香,你疯了?!” 白沉香声音嘶哑:“是,我疯了!” 他说着,大掌撕开她的衣裳,她的肌肤光滑细腻,水晶吊灯的光照下,宛如世上最美的白玉。 白洛曦皱着眉头,掀过被子将自己盖住,“你够了!” 她眼里的害怕刺伤了他的眼,他将领带扯松,在床边坐了下来。 两人家族从很早就开始为敌了,小时候他们一起上幼稚园,两人都不知道彼此家族的敌对。 两人成了好朋友,很快被各自家族知道,一同被勒令禁止和对方往来。 可是,小孩子根本不懂那么多。 他们偷偷地来往,偷偷地给彼此带好吃的,开心的不得了。 上高中时,他们一起进入了这所学校。 然而,白家和幕家却在这个时候,传出了要订婚的消息。 他质问她,她竟没有否认。 他以为她是迫于家族压力,便与她相约私奔。 可她不同意。 于是他组织了盛大的求婚仪式,想要同她先斩后奏,却被她当众,狠狠羞辱了一番。 自那之后,两人犹如仇敌,从前的一切美好,仿佛都未曾发生过。 即便狭路相逢,也是对彼此的漠视。 白沉香回忆着过去的一切,眼睛里情绪深沉。 他拿出一根烟默默点燃,还未抽上一口,却被白洛曦夺了过去。 她将烟重重捻灭,却注意到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已经积了不少烟灰。 她把烟丢进烟灰缸,声音冰冷:“我认识的白少,可不是这样经不起折磨的人。用烟来麻痹自己,白沉香,你真叫我大开眼界。” 1053.第1053章 番外33 野兽的眼神 <!--章节内容开始-->白沉香背对着她,声音冷漠:“像你这样薄情的女人,自然不知道别人的心痛。” 房间里一片寂静,白洛曦盯着他的背影,美眸里掠过一丝伤痛,却又很快被骄傲和坚强所取代。 她的手紧紧抠着床单,有些事情,不能说出来。 即便让他憎恶,也不能说出来。 半晌之后,白沉香冷声:“滚出去。” 白洛曦漠然地下了床,随手捡起他的外套穿上,踩着高跟鞋开门走了出去。 她脊背笔直,走路的姿态风情万种,妩媚高傲。 他注视着她离开,眼里都是悲哀。 她,根本不曾将自己放在心里过吧? 自己从前所作的一切,还真是可笑。 而外面,白洛曦顺手带上房门,却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骄傲,白皙的手指扶着墙,她的眼圈泛红,默默往外面走去。 与此同时,幕家庄园。 幕北寒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处理完文件,手机正好响了起来。 他放下电话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要对她进行审问吗? 幕倾城抱着数学书从外面进来,小脸上带着一丝困惑:“这些题目我都不会,你得教我!” 幕北寒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光滑的脸蛋:“我今晚有事,你先放着,明天再说。” 说罢,便匆匆离开。 幕倾城有些不解,想要他留下,可他脚步极快,已经下到楼下了。 她怏怏不乐地回了房间,心里失落落的。 他,总是很忙…… 也不知道都在忙什么。 刚回到房间,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听田阳雪说完,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居然要闹上校园法庭了,天哪! 她迅速登上学校的论坛,果然论坛上都炸开锅了! 她了解了一下其他学生所说,才知道原赖这十年间,听证会只召开过一次,她很光荣,成了第二次的主角…… 她又仔细翻看了一遍其他人的发言,有个叫“北冥冰淇淋屋”的ID发言:“第一次闹上校园法庭的,是我们家的少爷,东临火越。自由一夜扛来火箭炮,将学校里校长的雕像给轰的稀巴烂,真是带劲儿!” 下方有个叫“上官小竹子”的ID立即附和:“是啊,当时校长的脸都成了猪肝色,哈哈!” “校长的那座雕像太骚·包了!” “是啊!” 下方的跟帖全都歪了楼,净讨论东临火越是如何炮轰校长的雕像去了。 她扶额,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幕北寒吧。 “嘟嘟”声想了半天,却无人接听。 她放下电话,心里乱糟糟的。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她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却还是无人接听。 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幕倾城心宽得很,校园法庭什么的,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被退学。 退学了正好,她还能去别的学校,总归不会没书念的。 第二日。 幕北寒还没有回来。 她独自坐着季墨的车往学校里去,季墨早已知道听证的事,安慰她道:“小姐放宽心,清者自清,一定不会有事的。” “谢谢墨叔。” 等到了学校,早已有学生会的办事成员站在校门口,礼貌地邀请她去大礼堂。 大礼堂中,席位早已设好。 席位分列在礼堂两侧,所有的学生们都统一身着黑衣,以示对林芙蓉的悼念。 而后排的人,甚至还扯着一条大大的横幅:拒绝校园暴力!! 幕倾城被人领着上了一处圆台,对面圆台上站着学生代表白洛曦。 幕倾城望着她,眸光微闪。 她知道这些明星们最是注重形象,现在她不惜代价亲自上阵,可见是铁了心要将自己赶出学校。 她又望了一眼右边空空如也的第一个位置,心里有些堵得慌。 他,是不打算来了吗? 莫名的,有些委屈。 白洛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随即轻笑了一声:“幕倾城,你在等什么?你要记住,幕家,是绝对不会接受一个身败名裂的人的。” 幕倾城抬头扫了她一眼,凤眸之中都是冷意。 白洛曦愣了愣,这个女孩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像是,某种野兽的眼神…… 她没时间思考太多,上方的主审官拍了拍复古造型的法槌,“肃静!” 幕倾城抬头看去,这主审官不是别人,正是沈宽。 沈宽冲她微微一笑,这笑容透着几分得意,好似是抓到了一只猎物。 她避开他的目光,浑然不在意。 沈宽将今日法庭的陪审成员念了一遍,随即对众人微微颔首,拍下法槌:“本主审官宣布,校园法庭正式开庭!甲乙双方可以各自陈述!” 随着法槌重重落地,白洛曦微微一笑,姿态高傲,声音清脆:“我方认为,幕倾城的存在,严重阻碍了校园秩序。” “大家都知道,三天前的夜晚,在我的生日宴会上,我校同学林芙蓉遇害。而芙蓉在遇害前,曾经与幕倾城爆发过矛盾。所以,幕倾城即便有不在场证据,可她仍旧是嫌疑犯。只要她在这所学校一天,我们就不会有安全感。谁知道,会不会很快又有人死去呢?” 她抬手捋了下鬓角的碎发,灯光下,那张精致绝伦的小脸透着一丝丝魅惑:“我和大家一样,都沉浸在芙蓉死去的伤痛之中。我想,我们再也无法承受再有人离去的伤痛了。” 她说完,看向幕倾城。 幕倾城声音淡淡:“白小姐说我是凶手,请拿出证据。仅凭我与她爆发过矛盾这一点,就指认我是凶手,未免太过独断。再者——” “再者——” 凤眸中掠过道道冷意,她扫视全场:“敢问,在场的人之中,应当不止我一个,与她爆发过矛盾吧?” 场中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显然,没人能否认她的话。 林芙蓉素日里为人刻薄,不知与多少人发生过口角。 白洛曦笑了笑:“幕小姐真会转移视听。此次大会,主题是抵制校园暴力。而你不仅与芙蓉的死扯上关系,更曾带人去办公室殴打今日的主审官,你敢否认吗?” 1054.第1054章 番外34 插足者 <!--章节内容开始-->“我不否认。”幕倾城表情平静,周身的沉稳气质,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会有的,“只是请问白小姐,若是有人被他人冠之以‘嫌疑犯’的称呼,在校园论坛上大肆宣扬,导致这个人声誉严重受损,请问这种事件,算不算校园网络暴力?” 台上的沈宽微微一笑,这姑娘,居然将自己也扯进去了。 白洛曦冷笑了声:“你这是在转移话题吗?” “我只是单纯地问你,这样的事件,算不算校园网络暴力?”幕倾城加重了语气。 “算。”白洛曦冷声。 “那么,若是有人指控他人在论坛发布损害我名誉的帖子,且影响重大,算不算侵犯我的名誉权?”幕倾城声音冷冷。 左边的东临火越和田阳雪等人,都忍不住要拍手喝彩了。 “倾城好厉害,三言两语就将矛头指向了白洛曦,哈哈!不愧是我田阳雪的闺蜜!” 东临火越的单凤眼里也都是光彩,笑道:“这姑娘,不泡都可惜了!” 田阳雪给了他一记白眼,“乱说什么呢?!人家早名花有主了!” 东临火越望了她一眼,她自顾说道:“人家和幕少啊,那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有你什么事啊!” 东临火越望向幕倾城,她就那么站在台上,气定神闲,自信好看得不像话。 他的心脏骤缩,她,和冰块在一起了? 果然,冰块拒绝白洛曦,就是因为她吧? 他这样想着,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而面对幕倾城的质问,白洛曦的声音越来越冷:“幕倾城,今天开的,是关于你的听证会,请不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谢谢!” 沈宽抬手拍了下法槌,笑容满面:“白小姐说的有道理,还请幕小姐遵守听证会规则。” 幕倾城垂下眼帘,点了点头:“我会遵守规则的。” 白洛曦再度对她发起攻击:“幕小姐,现在的既定事实是,你的存在,伤害到了这所学校的大部分学生。请问,你接下来,究竟打算给我们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她的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幕倾城的声音依旧保持着淡漠:“我以为,这是一所包容万象的学校,这里的每个学生,与别人都是不一样的。可是,如果这所学校,不能容下一个被人污蔑的清者,我只能说,我很失望。” 她说着,转向四周,“那一晚,我始终都与幕北寒待在一起。从监控上看,林芙蓉死的时候,我和幕北寒还在白家宅子外面,我根本就没有时间动手。若真正论起来,怕是白小姐都要比我更有杀人动机。” 她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分析着:“白小姐和幕少爷的关系,想必大家都清楚。而白小姐,比我想象的,妒忌心还要重。因为我住在幕家,所以处处针对我。若是白小姐设计了这一场杀人案,然后嫁祸给我,以期将我驱逐出校园,甚或抓捕归案,从而实现你和幕少爷在一起的计划,这种动机,也未可知。” 她说完,众人对她的看法再度刷新了一个点。 一片寂静中,东临火越轻笑出声,旋即带头鼓起掌来。 左边的学生都跟着鼓起掌,掌声犹如雷霆响彻大礼堂,像是在白洛曦脸上打了一个清脆的巴掌。 沈宽敲打了下法槌:“肃静!” 众人安静下来,白洛曦幽幽开口:“我倒是不知道,幕小姐竟是这般伶牙俐齿。” 她说着,歪了歪脑袋,笑得妩媚大方:“我是幕北寒未婚妻的事,是既定事实。不管你使出什么手段,勾引也好,献身也好,幕家少夫人的位置,都是我的。我不需要精心设计任何阴谋,更不需要顾虑你。所以,幕小姐,你所谓的动机,不成立。” 她这番话算是打了个漂亮的回身仗,她身后的拥护者们纷纷鼓掌,掌声热烈不输刚刚。 幕倾城的面色,在这一瞬变得苍白。 是啊,只要幕家和白家没有退婚,她白洛曦,都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而自己…… 不过是个插足者。 白洛曦微微一笑,不忘趁胜追击:“所以,幕小姐,对于校园暴力,你到底打算给我们一个什么样的交代?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幕倾城紧盯着她,在这一刻,竟无言以对。 她的心,很乱。 乱到没有办法去回击她,乱到满脑子都是幕北寒。 “糟了……”田阳雪皱眉,“倾城她现在心思太乱,根本没办法应对白洛曦!” 东临火越抿了抿唇,单凤眼中俱是担忧。 殷雪歌坐在旁边舔着肉干,声音空灵,像是毫无感情一般:“要不,我上去把她也打一顿?” “你就别添乱了!”田阳雪无语。 现在冲上去打白洛曦,不是落人口实嘛! 她想着,担忧而焦急地往四周张望,这个幕北寒也不知怎么回事,关键时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真是掉链子啊! 猪队友、猪队友!她在心里暗暗骂着。 沈宽托着下巴,笑容可掬:“请问幕小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无话可说,这场听证会,似乎可以结束了。” 幕倾城紧抿着薄唇,四周都是火辣辣的视线,盯着她的样子,像是在盯着一块砧板上的肉。 她,要被赶出这所学校了吗? 尽管昨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到了这一刻,未免还是觉得,有些丢人。 沈宽对陪审团团长点了点头:“幕小姐无话可说了。” 那团长的目光从幕倾城和白洛曦身上扫过,淡淡道:“陪审团可以提供结果了。” 陪审团的人交头接耳,轻声商量了两分钟。 幕倾城的心紧紧揪了起来,第一次,生出了无力感。 她望向左边空荡荡的第一席位,心里空落落的,很难受。 上方有人咳嗽了一声,有人将写着判决结果的一张纸交给沈宽,示意他宣读。 沈宽扫了一眼,眼里多了几分笑意,正要朗读时,紧闭的礼堂大门忽然被打开。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男人,身着肃杀的黑色风衣,桃花眼中都是冰寒。 他的身后,几名刑·警面色肃然地跟着进来。 1055.第1055章 番外35 世界上最帅 <!--章节内容开始-->他大步走进来,周身的凛冽气势叫人不寒而栗。 幕倾城紧紧盯着他,高高悬起的心,忽然就落了地。 只要他在,她就不会害怕。 幕北寒在左边第一席位坐下,众人便看见那几个刑·警从外面走进来,朝最上座的人行了个军礼。 其中为首的一人说道:“经过这几日的侦查,我们在凶案现场发现了凶手的指纹和DNA,现在还在继续调查之中。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凶手绝对不是幕小姐。贵校在论坛上的一些推理帖子我们都看过了,纯属无稽之谈。”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这些人说完,微微对幕北寒颔首,随即大步离开。 白洛曦双手攥成了拳头,指甲紧紧嵌进肉中,死死盯着幕北寒。 好一个幕北寒,居然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他真当白家如此好欺?! 美眸中暗光流转,她高声道:“即便凶杀案与幕倾城无关,可文宣部部长被打一事,却与她有实实在在的联系。” 幕倾城正要解释,幕北寒冷冷开口:“沈宽,你在网络上侵犯了倾城的名誉权,如果你愿意私下解决,我和倾城都乐意之至。如果你不愿意,我的律师团队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证据。” 幕倾城眼中满是感动,远远望着幕北寒,一颗心跳得极快。 原来他离开这么久,都是为了去找人给自己证明清白…… 沈宽依旧笑容可掬:“瞧幕少爷说的,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 他说着,摸了摸脸上的淤青:“这些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与幕小姐无关。” “沈宽,你——”白洛曦气急。 “白小姐,抱歉。”他唇角的笑容阳光,仿佛撒谎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因为这些逆转,自然而然地,最后的裁决也被修改。 幕倾城依旧可以留在这所学校。 回家的路上,迈巴赫一路疾驰。 幕倾城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时偷偷瞅几眼幕北寒。 “怎么了?”幕北寒盯着前方的路。 从市区到幕家庄园有一段山路,不时会有小动物从山上跑下来过马路,所以开车时需要格外注意。 幕倾城笑得两靥如花:“觉得你好帅。” 这恭维的话,成功让幕北寒勾起一抹轻笑。 “有多帅?” “世界上最帅!” 幕北寒心神一动,在山道边停下车,大掌轻轻扣住她的脑袋,毫不犹豫地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幕倾城愣了愣,没料到他会如此。 这个吻霸道而灼热,透着浓浓的恋慕与爱意,叫人无法拒绝。 她迎合着这个吻,小手不自觉地勾住了他的脖颈。 这样主动的她,叫幕北寒小腹一热,欺身而上。 他将她按在座位上,手掌摩挲着她的身体,仿佛是探索一般,一寸一寸,温柔而缠绻。 幕倾城闭着双眼,像是豁出去一般,任他施为。 就在她以为他要进一步时,他却忽然停止了动作。 他在驾驶座上坐好,整了整衣领,看向她,她躺在座位上,面颊绯红,小嘴微张,红唇透着晶莹的颜色。 格外的,诱惑人…… 他喉头滚动,将手伸给她:“起来。” 幕倾城搭着他的手坐起来,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 “嗯?” 他注视着她懵懂的眼神,轻轻伸手摩挲着她的脸蛋:“你才十六岁,等你长大的时候,我会娶你。” 说着,轻轻凑过去,在她耳畔呵气如兰:“到时候,不能拒绝我。” 幕倾城双颊更红,微微点头。 幕北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戏谑:“不过,虽然才十六岁,可身材倒是蛮好的。” 说着,启动迈巴赫往前驶去。 幕倾城坐在副驾驶座上,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的侧脸。 自己,十六岁……吗? 凤眸中掠过深意,旋即,精致绝美的小脸上绽放出一抹单纯的笑意,好像是幸福的小姑娘模样。 幕北寒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眼角余光注意到她脸上的那一抹单纯的笑,嘴角的笑容不禁更热烈了些。 而与此同时,奉京大学地下车库内。 白洛曦握着手机,声音里都是不耐烦:“沈宽,你这一次的事,我白洛曦记住了!你给我等着!” 说罢,不等对方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气急败坏地将手中小提包砸在车身上,引起了车子的报警铃音。 她掏出钥匙重重按了下去,那声音才算结束。 她靠在车身上,小脸上都是气急败坏。 这一场仗,她输了,很难看的输了。 不仅没能将幕倾城驱逐出去,更是连带着幕北寒也开始厌恶起她来。 她正烦躁时,有皮鞋声由远而近。 她抬头看去,穿着浅黄色西装的俊美男子一手插在口袋里,正悠闲地进入车库。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拉开车门就要钻进去。 刚坐进去,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车门边缘。 她隐去脸上的薄怒,笑容优雅而妩媚:“这么,白少爷这是舍不得我走?” 白沉香静静看着她,“白洛曦,是不是只要有个男人出现,你就会这样媚笑着跟人家搭话?” 白洛曦紧盯着他,声音冷了下来:“我怎么说话,与你何干?” 白沉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从车里拽了出来。 她的身子重重摔在车身上,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沉香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脖颈,眼底都是雷霆之色:“我最后再说一遍,幕倾城,不是表面那样简单。你以后,少招惹她!” 白洛曦眼底掠过一抹沉痛,不仅是幕北寒,现在,连沉香他也爱上那个女人了吗? 她努力将泪意咽下去,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抚摸上白沉香的面颊,歪了歪脑袋,栗色的短发像液体巧克力一般流泻到面颊另一侧,双眼闪烁着妩媚的光:“白少,你弄疼人家了……” 白沉香紧盯着她,眼睛里都是深沉。 片刻后,他松了手。 白洛曦捂着脖子,沿着车身缓缓蹲了下去,精致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自甘下贱。”白沉香冷声,随即毫不留恋地离开。 1056.第1056章 番外36 巧合? <!--章节内容开始-->自甘下贱……白洛曦品着这个词,抬头望向白沉香,美眸中都是雾气。 过了许久,她缓缓起身,正要进车子里,突然感觉腰下被人抵住。 是一柄枪。 她举起双手,尽量让声音放松:“你想要什么?” “不愧是白家大小姐,果然有胆识。” 是个男人的声音。 “多谢夸奖。”白洛曦背对着他,眼睛里都是冷意。 她说着,小蛮腰微微一扭,因为身着紧身短裙,这么一扭,整个好身材都暴露在那个男人的面前。 那男人戴着黑色面具,笑容透着一丝愉悦:“啧,白小姐的身材真是没话说……” 说着,大掌贴上白洛曦的翘·臀,色眯眯地从上到下抚摸。 白洛曦身子僵了一瞬,微微侧目,抬脚便要去踩身后男人的脚。 她脚上穿着十厘米细高跟,若是踩下去,男人吃痛,必然会一时间失去分寸。 她只要抓住那一瞬的时间,也许,也许就能逃掉…… 她盘算得很好,只是可惜,男人在她抬脚的那一瞬,便挪开站位,改变为面对着她。 那柄枪,依然抵着她的腰。 他另一只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声音透着一股色意:“白小姐是一枝玫瑰,一枝带刺的玫瑰……在白小姐面前,真不能大意啊。” 白洛曦强忍住恶心,目光透过他的肩膀,落在前方,眼神忽闪,旋即冲这男人妩媚一笑:“大哥真是慧眼识珠啊!” 这笑容明**人、颠倒众生,竟让那男人有些失神。 就在这时,一柄枪抵在男人身后,白洛曦身形一动,已然闪至旁边。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低低笑了起来。 下一瞬,他整个人如一颗炮弹弹开,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白沉香紧握着白洛曦的手,另一只手端着枪,想要瞄准那个男人,却只能看得到他的道道残影。 很快,这个男人彻底消失在车库里。 白洛曦望着白沉香紧紧皱着眉头的侧脸,一颗心漏跳了一拍。 白沉香握着她的手往前追了几步,一无所获后,只得放弃。 他看向白洛曦,白洛曦的脸色有些苍白。 “害怕了?”他轻声问。 白洛曦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怎么回来了?” “觉得不妥,就回来了。”他淡淡说着。 “幸亏你回来了。”白洛曦半垂着眼帘,想起什么,忽然抬头,“这个人,和杀害林芙蓉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个?” 白沉香摇头:“无法确定。” “我需要去一趟幕家庄园。”白洛曦望了眼白沉香,“你开车带我去。” 此时的幕家。 幕倾城坐在房间里,盯着手机上的官方新闻,一双凤眸微微眯起。 林芙蓉的死已经曝光,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死于白家酒水间。 导致死亡的原因,是流血过多。 她盯着那张流出的照片,照片上的人脸打了马赛克,但是仍旧可以清晰地看见满地鲜红的血液。 她握着手机,久久无法回过神。 幕北寒来到她房间时,便看到她出神的样子。 他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新闻,在她身边坐下,自己倒了杯水,“当时酒水间里有挣扎的痕迹。起初一刀扎在手臂上,并不致命,但是她的剧烈挣扎似乎惹恼了凶手,这才导致最后被杀。” “你怎么知道?”幕倾城好奇,随即又讪讪,能够将刑·警请来为她作证清白,知道这些消息也不算什么。 幕北寒握住她的手,“还在害怕吗?” “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幕倾城蹙眉,“你说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前几天还和我打架,怎么忽然之间就……” 她说着,目光落在那张图片上,有些不忍。 两人正说着话,季墨进来禀报:“少爷,白少和白小姐来了。” 他话音落地,白洛曦便大步闯了进来:“幕倾城,你把话说清楚!” 幕倾城不解:“怎么了?” 白洛曦冷笑了一声:“我今天,在学校的地下车库时,有人拿着枪想要杀我!怎么就那么巧,先是林芙蓉遇难,现在又轮到我,幕倾城,你的身份,绝对不是孤儿那样简单!” 幕倾城面无表情,声音冷静:“白小姐,我不是凶手,警方已经证明我的清白了。你这样闹,意义何在?” 白沉香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看向幕北寒:“我能跟你单独谈一谈吗?” 幕北寒起身,望向幕倾城,幕倾城微微颔首,表示无妨。 两人去了隔壁书房,白洛曦在沙发上坐下,双手环胸,声音里透着冷讽:“幕倾城,我从不相信世上有巧合。先是林芙蓉,再是我……下一个,又是谁?沈宽吗?是不是得罪你的人,都要一个一个被杀?自从你来到这里后,这里就开始出事,你要我相信这些事情与你无关,怎么可能?!” “白小姐,我能理解你死里逃生的心情,但是,也请你尊重我。”幕倾城说着,给她倒了杯温水。 白洛曦没接那杯水,她将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我始终都是那一句话,清者自清。” 白洛曦的心绪稍稍平静下来,环视四周,这房间里透着暖意,布置得很精致。 红唇勾起一抹笑:“你在这里,住得很舒服吧?” 幕倾城没有接话。 她又缓缓说道:“可是,你住不长的。幕倾城,老实跟你说吧,真正觊觎幕北寒的女人,并不是我,而是我妹妹,白落落。” 美眸中流转着神采,她直视着幕倾城的眼,“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想尽办法勾搭幕北寒?比起他这个人,我对他手中的权力和财产更感兴趣。” 1057.第1057章 番外37 没有未来 <!--章节内容开始-->她说着,微微眯起眼,深深呼吸,“我白家大小姐的身份,其实也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般光鲜。” 幕倾城静静看着她,本以为她会继续往下说,她却靠在沙发上,摆弄起手机,再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她收回视线,不知现在这样的情况该说些什么话合适,于是干脆也不说话。 手机振动,她拿出来,田阳雪在微信朋友群里发了消息:“刚刚看见唐瑾夜和一个美女走在街上,果然,男人就是三心二意得很。” 这个朋友群里就她、田阳雪和殷雪歌三个人,本来殷雪歌不玩微信,被田阳雪抢了手机注册了一个,这才有了这个朋友群的存在。 她很快打了个一行字:“问清楚再判断,也许是他的姐妹呢?” 田阳雪:“判断什么啊,老娘的直觉比警犬的鼻子还灵!” 殷雪歌:“……” 幕倾城望着这比喻,忍不住失笑。 幕北寒正好和白沉香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她脸上那一抹单纯干净的笑。 洁白的面庞上,两个梨涡浅浅,叫人忍不住地怜爱。 白洛曦抬头看见白沉香,便起身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看也不看幕北寒,两人一道往外面走去。 幕倾城放下手机,起身笑道:“谈好了吗?” 幕北寒走到她身边,望着她无害的笑,大掌轻轻揽住她的纤腰,眸色深沉:“倾城……” “嗯?” 幕倾城不知道白沉香与他说了什么,但他的眼神很复杂,她看不懂。 幕北寒拥她入怀,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没再说话。 幕倾城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只得任由他抱着。 他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桃花眼注视着窗外,不经意间便流露出一抹伤痛。 如果白沉香说的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该怎么办? 幕倾城同样心绪不宁。 ——真正觊觎幕北寒的女人,并不是我,而是我妹妹,白落落。 白洛曦的话仍然回响在耳畔,幕倾城不知道白落落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白落落也喜欢幕北寒。 是啊,幕北寒这样好,全天下的女孩子喜欢他也不稀奇。 她心里有些苦涩,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幕少爷,咱们两个……要不要彼此都静一静?好好考虑一下,咱们之间的关系。” 桃花眼中掠过一丝茫然,幕北寒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措:“考虑关系?你,想要和我分手?” 幕倾城心里七上八下,“三天时间吧。这三天里,咱们都冷静一下。然后,将彼此的答案写在纸上交给对方,好吗?” 幕北寒注视着她,她的凤眸里都是坚定。 良久之后,他说了好。 这三天,两个人都没交流。 上下学的时候,即便同坐一辆车,也是默默无言。 田阳雪敏感地察觉到幕倾城心情不佳,下课的时候忍不住拉着她问情况。 她将事情说了出来,田阳雪托着腮帮子:“所以啊,这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关键还得靠咱们自己!听说前阵子屠老师拿了诺贝尔医学奖,我打算成为下一个拿这个奖项的人呢!想象一下,到时候全世界报纸的标题都是:‘美女医药学家田阳雪荣获世界顶级奖项’,啧啧,多光荣啊!” 幕倾城默默看了她一眼,诺贝尔医学奖,哪有那么容易拿……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入夜,幕倾城坐在书桌前,满地都是被揉成团的纸。 她趴在桌上,提笔写了几个字,又很快放弃,揉成团扔到身后。 幕北寒进来时,便看见满地废纸团,她正奋笔疾书着什么。 他弯下腰捡起一只纸团,展开来,上面画着一个个圆圈,透露出画圈圈的人心绪不宁。 他走到幕倾城身后,幕倾城注意到有阴影笼罩下来,连忙捂住纸上的东西:“你怎么来了?” 幕北寒将手中米色的信封扬了扬,神色淡淡:“我已经写好了。你呢?” 幕倾城紧紧捂着桌上的信纸,“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十分钟后,她起身,将折叠好的信纸交给他。 她接过幕北寒递来的信封,看向他,他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她写的东西。 她垂眸拆开他的信,有些忐忑。 他的字体是行草,透着一股恣意:“想要一直交往下去。” 她将信件紧紧握在手中,看着依旧在注视信纸的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她写的很清楚,他们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两个,没有未来。 幕北寒盯着那两句话,周身的气质悄无声息地变冷。 没有未来? 他抬眸,桃花眼中情绪复杂:“这就是你的答案了?” “嗯。”她轻声应着,避开了他的视线,“这些天,都是一场荒唐。幕少爷,我应该懂得分寸的。” 幕北寒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张信纸,手背上青筋突出。 片刻之后,他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她的卧室。 幕倾城听着关门的声音,默默走到书桌边,静立良久后,将他的信缓缓装进信封。 她注视着远处黑沉沉的夜色,凤眸里满是凝重。 接下来的两天学校放假,尽管说出了没有未来的那种话,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吃完早餐上楼后,她竖着耳朵听见幕北寒下楼了,这才将头发扎起来,拿着吸尘器去给他打扫房间。 她帮他打扫卫生,赚一点零花钱,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 他的房间没锁,她轻而易举地进去,认认真真地开始打扫。 其实他的房间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所以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她插着腰站在房间中央,扫视一遍,这房间四处物品都收拾得妥妥帖帖,东西摆放到位,比女孩子的房间还要整洁。 想起自己的房间,她有些泄气。好端端的卧室,她住进来没几天,便到处都堆了大大小小的东西,跟他的没法比。 她想着,看见他桌上堆着一叠文件,忍不住走上前翻看。 这些文件都是关于幕氏集团的,她随手翻了几页,大抵都是公司运营方面,没什么意思。 她合上文件,注意到书桌最右边的抽屉是锁着的。 1058.第1058章 番外38 私奔 <!--章节内容开始-->她好奇地伸手捣鼓了会儿那把锁,这锁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看起来结构复杂,一般人估计弄不开。 她正摆弄着,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幕倾城回头,幕北寒身着黑色风衣,正站在门口。 她收回手,有些忐忑:“没……没什么……” 他的视线落到那只锁上,瞳眸瞬间变得凌厉:“你在找什么?” 幕倾城无法面对他这般冷厉的视线,声音都弱了下去:“我只是好奇……再说,你不也动过我的东西嘛,手机什么的……” 她说的是他私自将她手机上联系人的名字,给改了的事。 “性质不一样。”幕北寒大步走过去,看了一眼桌上被翻过的文件,周身的阴冷气质更加深重。 “怎么不一样……真正论起来,你也侵犯了我的隐私啊。”幕倾城回嘴,忍不住往房门的方向退了几步。 幕北寒看向她,“你手机里,难道也有商业机密吗?” 他说着,扬了扬那些文件,“你可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幕倾城有些委屈,忍不住红了眼眶,“难道你觉得,我会出卖你?” 幕北寒注视她良久,最后淡淡道:“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幕倾城拎住吸尘器,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 幕北寒望着她这样的态度,抬高音量:“我说,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他盯着她的背影,只是想听一个保证。 幕倾城顿住步子,转身看他,精致的小脸上都是冷笑:“幕少爷,你是不是想要我给你写一份保证书啊?我说过,只是无心加好奇而已,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幕北寒盯着她的眼睛,她那双凤眸里,全是不耐。 他走到她面前,脑海之中,浮现出白沉香说过的话:她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希望你能认真对待。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沉默良久后,抬手为她捋起额前的碎发,“我只是不希望,你背叛我。” “幕倾城,你永远不会背叛我,是不是?” 他的语气很沉重,幕倾城有些吃不准,他在想什么。 凤眸对上那一双深沉的桃花眼,她忽然有些心虚。 她想往后退,却被他拉住。 她手中的吸尘器管子跌落在地,他将她拥入怀中,却是许久无言。 幕倾城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书桌边处理公文了。 她为他轻轻带上门,有些无措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趴在床上,摆弄着那些五颜六色的丝带,有些惆怅。 “幕倾城啊幕倾城,你真是可怜……”她自言自语着,将丝带全都绑到自己的手臂上,又无聊似的,一条一条全都拆下来。 她把丝带收拾好,想起幕北寒房间的整洁,又将自己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时,已经是中午。 隔壁房间还没有动静,她穿着一双布绒拖鞋走到门边,悄悄从门内探出去一个脑袋,隔壁房间房门紧闭,他大约是在看文件。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了想,跑到角落泡了一杯牛奶,端着牛奶便去敲幕北寒的房门。 敲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幕北寒瞥见她,她捧着牛奶:“抱歉偷看了你的商业机密,给。” 幕北寒接过牛奶看她,她笑容单纯:“你不要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两人这么说着,却发现再无话可说。 隔着门槛,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幕北寒先开了口:“其实,还是喜欢我的吧?” “嗯?” 她抬头,他目光灼灼:“我说,你其实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凤眸流转,她清楚地看见了那双桃花眼中的期待。 “之所以说没有未来,是因为你不愿意为我们的未来而努力。” 他声音很轻,“若是愿意,怎会没有未来?” 他说着,握住她的手,“你告诉我,你到底在顾忌些什么?” 他的表情很诚恳,幕倾城无法对着这样的他撒谎。 “顾忌你我之间的悬殊,家世,才能,太多了……” 幕北寒注视着她,下一刻,他拽着她往楼下飞奔而去。 “幕北寒?!”她有些惊慌,忍不住大喊。 大厅里,那些忙着将午餐摆上餐桌的佣人们呆呆望着他们朝门外跑去,季墨跟在后面大喊:“少爷、小姐,你们要去哪儿?!” 回答他的是迈巴赫启动的声音。 纯黑的车子,子弹一样弹射出去,朝着庄园外飞驰。幕倾城坐在副驾驶座上,“幕北寒,你要带我去哪里?!” “私奔。” 幕倾城瞪大了眼睛,“私奔?!” “去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你那些所谓的家世、才能什么的,不就不重要了吗?”他声音沉稳,车子在山道上疾驰。 幕倾城怔愣片刻,盯着他的侧脸,见他根本没有玩笑的意思,忍不住出声:“你疯了?!” 若是给幕老爷和幕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扒了她的皮!这是拐带他们家少爷,这罪名,她可不敢承担…… “喂,快停车!” 她大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幕北寒来了个急刹车,幕倾城拍了拍心跳剧烈的胸口,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什么私奔,你这是要害死我啊!而且你开这么快,万一被人撞上了怎么办!” 幕北寒望着她滔滔不绝的小嘴,眸底掠过深色,大掌轻轻扣住她的脑袋,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幕倾城:“……” 晕乎乎。 五分钟后,他结束了这个绵长而霸道的吻,“不准再说没有未来这种话。” 她被亲的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地点了头。 他的唇角噙起一抹浅浅的笑,满意于她的表现,将车拐了弯,又往回驶去。 吃午餐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出奇得融洽。 季墨站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林芙蓉被谋杀的事件逐渐被人遗忘。 一个月后,本该举办自由一夜的真人CF活动,却因为沈宽在论坛上旧事重提,学校为了安全考虑,最后决定取消这一活动。 (感谢“笑你像狗,”的打赏,么么!) 1059.第1059章 番外39 救命 <!--章节内容开始-->学生们自然很失望,不过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活依旧在继续。 这日幕倾城来上学,田阳雪晃悠着手中三张鲜红的入场券:“明晚校园歌曲盛会,要不要一起去?” 殷雪歌从前面回过头,“我也要去。” “那就这么定了!”她说着,将入场券分发给她俩,“明晚七点在班上集合,然后一起过去!” 幕倾城和殷雪歌都欢喜地拿着票,三人聚在一起聊天,谁都没有想到,明晚的那一场歌会,又将有噩梦降临。 晚上的时候,幕北寒在房中办公,幕倾城敲了敲门,随即端着热牛奶进来,一派乖巧模样:“北寒哥哥,我给你送牛奶来啦!” 这一声“北寒哥哥”,喊得幕北寒心里头甜丝丝的,面上却仍旧是没有表情的模样。 接过那一杯牛奶,他望向幕倾城:“怎么今天这样高兴?” 幕倾城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入场券,在他眼前晃了晃:“阿雪说,明天晚上有校园歌会,带我和雪歌一起去看呢。” 入场券是学生之中学画画的人,自己设计制作的,很是精美漂亮。 “我跟你一道去。”他淡淡说道。 “这是女孩子之间的聚会,你去做什么?”幕倾城毫不留情地拒绝,随即趴在他桌子边,“快把牛奶喝掉,我还要洗杯子呢。” 幕北寒喝完牛奶,牛奶很甜,比平时更甜。 幕倾城笑嘻嘻地将空杯子拿走,欢快的背影像一只小猫咪。 幕北寒嘴角不觉微微翘起,随即又埋头于公文之中。 第二日晚上,校园歌曲盛会如期到来。 幕北寒坐在校园里的冰淇淋屋里,与幕倾城约好了,盛会结束的时候她来这里找他。 歌会是在大礼堂举行的,田阳雪弄到的入场券都是靠前的位置,据说音效特别棒。 三个人都拿着LED发光棒,兴致很高。 来这里演唱的并非什么大牌明星,而是学校里的学生,自己组织发动的,亲民的很。 学生会、大艺团等学校各大社团鼎力支持,各种横幅都已经拉开,就等着正式开场。 十分钟后,火红色的帷幕拉开,主持人出现在台上,说了一番感谢众人支持的话,随即演唱会正式开始。 第一个出场的是来自高一的小帅哥鹿鹿,据田阳雪介绍,这个家伙是她的同门师弟,性子蠢得很,歌却唱的不错。 鹿鹿唱的是周杰伦的《双节棍》,一边唱一边拿着双节棍表演,收获了场下的雷霆掌声,甚至还有小女生上台给他献花。 他的场开得好,接下来的几首歌同时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幕倾城和田阳雪三人摇晃着手中的LED发光棒,跟着一起哼唱,四周都洋溢着学生们的欢笑。 最后压轴的歌曲是一首劲爆的摇滚乐,前奏响起的时候,场下众人都跟着站了起来,打算来一场集体舞蹈。 只是众人刚站起,这前奏便断了。 两秒钟后,喇叭里忽然响起女孩子恐惧的尖叫:“救命啊!!啊——!” 广播很快被人掐断,几名保安迅速往后台广播室而去。 现场一片混乱,学生会的人在白沉香的引导下,组织学生井井有序退出礼堂。 幕倾城等三人走出来时,都有些发懵。 她们不知道事情的真假,只是刚刚广播里传出的女声,带着绝望和惊惧,不像是作假。 田阳雪握住幕倾城的手,掌心一片冰凉:“倾城,好可怕啊……咱们学校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奉京学校乃是当之无愧的贵族学府,治安能力可谓一绝。在这里行凶,几乎是不可能的。 殷雪歌摆弄着LED发光棒,小脸上都是漠然。 三个人在台阶上站了半晌,幕倾城才说道:“咱们先回家吧,等下应该有人来调查。” 她走到冰淇淋屋时,幕北寒已经得知了这一消息。 见她面如土色,他牵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中,“不要害怕。” 她点了点头,神色却依旧不对劲。 冰淇淋店的老板夜冥趴在吧台后面,盯着论坛上的讨论,神色凝重:“这两次事件闹得很大,出事的人都是咱们学校的。也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联系。” 幕倾城抬头看向幕北寒,两人心知肚明,这次事件,遇害的并不只有两个人。 若是算上侥幸逃脱的白洛曦,应当有三个人遇到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安静。 期间幕北寒接了个电话,之后静静看向幕倾城:“校长刚刚下达了通知,明天停课。” 幕倾城点了点头,似乎是觉得冷,轻轻环住了双臂。 幕北寒将外套脱了给她披上,她看向他,他面容静默,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市里的灯火景色逐渐远去,黑色流线型轿车一路沿着山道,往幕家庄园而去。 等到了庄园,外面飘起了下雨。 暮春的夜,因这小雨而有些寒冷。 室内是26摄氏度恒温,幕倾城洗过澡站在窗前,静静看着夜雨冲刷着一切。 人心惶惶,用来形容这个时期再合适不过。 她深深呼吸,瞥到角落里的奶粉、玻璃杯等物,便又走过去,给幕北寒泡了一杯热牛奶。 而与此同时,市内一间酒吧内。 白洛曦穿着超短-裙,拿着台词剧本站在角落,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早已收到消息,学校里唱歌极好,素有“情歌小天后”之称的水玲珑,在演唱会上被人谋杀。 她想着这些事,有些心不在焉。 那边导演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将台词放下走过去,面对着男主角,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咔!”导演有些不耐烦,“洛曦,你这是怎么了?很不在状态啊!” 白洛曦回过神,“抱歉。” “重来!” 然而重来了二十遍,白洛曦已经找不到拍戏的状态。 扮演电影男主角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导演,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也都有些不耐烦,那导演瞥了眼白洛曦,知晓她的学校今天出了事,便好脾气的宣布收工。 人都走后,酒吧里重新热闹起来。 她坐在吧台边,没有刻意遮挡容貌,所以不时有男人过来问她要签名。 1060.第1060章 番外40 疯狗 <!--章节内容开始-->打发了几个男人,她喝着一杯伏特加,美眸里的疑虑越来越重。 林芙蓉的家境她知道,不说是豪门世家,但也算是有钱人。他们的独女死了,林家不可能不向警方施压。 可这么多天过去,警方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凶器什么的,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唯一的线索,是找到了凶手的DNA。 可这线索似乎也没什么用,凶手到现在都没揪出来…… 她想着,在吧台上撑着额头,酒水很烈,她揉了揉脑袋,仰头一口闷了。 “帅哥,再来一杯,伏特加加冰块……”她的声音混上了几分醉意。 吧台里的调酒师看了她一眼,又给她拿了一杯。 不远处有几个男人进来,猥·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只有一个人,不禁暗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老大,那个妞儿好正!” “身材好辣!” “她一个人呢,嘿嘿,晚上有口福了!” 几个人说着,往白洛曦身边聚拢,笑嘻嘻说道:“这位小姐,你的酒钱,哥哥们请了!陪哥哥们喝几杯啊?” 因为微醉,白洛曦眼圈发红,双颊都是熏红,凌厉的目光扫向他们,冷笑道:“滚!” “哟,还是个辣妞儿!”那几个人笑声更重,几只咸猪手毫不客气地探向白洛曦的臀部。 白洛曦冷笑了声,她是太久不发威,这些人都当她是病猫吗? 她冷笑着转过来,端起手中的高脚杯,慢吞吞地,一点点倒到为首的男人头上。 透明的液体顺着男人的头发流下来,其他几人都看得有些呆滞,不敢相信,一个弱女子,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 “你,你可知道我是谁?!”那男人大怒,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管你是谁。”白洛曦一脸淡漠,“小哥,再拿一杯。” 调酒师望了这些男人几眼,事不关己地重新给了白洛曦一杯酒。 白洛曦淡然地品着,那个男人见她居然这样淡定,不由怒火中烧,一把拽起她的衣领:“你怎么敢如此?!“ “我为什么不敢?”白洛曦盯着他,冷笑了一声,淡定地喝了一口,微微一笑,直接将嘴里的酒水喷了他满脸。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男人怒极,猛地松了手,扬起巴掌便要往她脸上招呼。 白洛曦正要躲闪,一抬头,却看见一只手握住了那个那人的手腕。 “白沉香?” 白沉香冷冷盯着那男人,“什么时候,我白家的地盘,也容得疯狗撒野?” 酒吧的摇滚乐不知何时关了,众人看向这里,白沉香松手,那个男人惊惧地望向四周,不知何时,四周多了不少黑衣保镖,正冷冷注视着他们。 他望向白沉香,白沉香伸手抓住白洛曦的手,“你没事吧?” 白洛曦懒懒翻了个白眼,“我能有什么事。” “少爷,这些人怎么处理?”有手下问。 “他们伤到你哪儿了?”白沉香轻声问。 “我没事。”白洛曦低头摆弄着吧台上的酒杯,声音带着漫不经心,“你若想帮我出气,就让他们爬着出这间酒吧好了。” “听见了吗?”白沉香冷眼扫向那几个男人。 几个男人还回过神,这才品味出来,这座市里数一数二的天使酒吧,乃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产业。 能在这里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又被称为“少爷”的,除了白家那一位还能有谁? 至于这个女孩,他们揉了揉眼睛仔细盯着白洛曦瞅了瞅,好像,好像是电视上的电影明星来着……貌似,身价还不凡的那种…… 白沉香周身已然带上了一股戾气:“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有保镖直接掏出枪,对着上空就放了一枪。 幕家的财富,白家的军火,乃是闻名于A国的存在。 几个男人打了个哆嗦,在白沉香凌厉的眼神下,忙不迭趴下去,一边求饶一边往外爬。 白洛曦望着他们的怂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比以前,霸道很多。” 白沉香微微抬手,示意周围的保镖都退下。 摇滚乐重新响了起来,来往的男女逐渐忘了刚刚发生的事,扭动着身体在舞池之中潇洒。 “你的人呢?”白沉香打了个响指,调酒师给他送来一杯他常点的威士忌。 “带着他们喝酒?”白洛曦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被人监视着感觉可不好。” “这话,真像是你的风格。”白沉香品了一口酒,见白洛曦也在喝,不由伸手夺过她面前的酒杯,“一个女孩子单独在外面,喝什么酒?” “借酒浇愁呗……”白洛曦说着, “愁什么?” 白洛曦端起他面前的酒,仰头一饮而尽,眼睛里的醉意又重了几分:“你懂什么……像你这样的人……” 说着,小手不觉蹭上他的肩头,眼睛里透着微醺的光:“像你这样的公子,当然不懂……” 白沉香盯着她看了半晌,觉得她不像是因为那起谋杀案而烦恼。 他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她有什么可忧愁的。 正在这时,白洛曦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小手环住他的腰,姿势颇有些撩人,脸埋进了他的怀里,微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白沉香啊……你这个傻瓜……” 酒吧里的调酒师憋住笑,只低头装作没听到,继续调酒。 她像八爪鱼一样抱紧了白沉香,白沉香无法,只得将她打横抱起,往楼上走去。 天使酒吧顶层,侍者拿房卡打开房间,白沉香抱着白洛曦径直进去。 他将白洛曦扔到大床上,盯着醉得四仰八叉的女人,忍不住扯了扯领带,心情十分不悦。 侍者在外面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噪音。 一片静悄悄中,白洛曦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子,改为脸朝下趴在被子上:“白落落……你个混蛋……迟早把你和老太婆……赶出去……” 白沉香在床边坐下,听着她酒醉后的话,神色一凛。 白落落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口中的老太婆,难道是她的继母? 1061.第1061章 番外41 小妖精 <!--章节内容开始-->白洛曦又翻了个身子,嘟嘟囔囔的,白沉香听不大清。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蛋,眸色深沉:“曦儿……” 白洛曦一把打开他的手,像是觉得燥热似的,将外套一脱,直接扔了出去。 她只穿着个连衣裙,却还觉得不舒服似的,伸手到背后一阵摆弄,不过半分钟的功夫,竟将胸·罩从领口扯了出来,随手往外一甩,正好甩到白沉香脸上。 白沉香的一张脸阴沉得可怕,她却丝毫都意识不到,一边说着谁也听不懂的醉话,一边脱掉裙子,光溜溜、白嫩嫩地躺在床上。 白沉香忍不住喉头滚动,他血气方刚,眼前又是打小就喜欢的女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他盯着床上白嫩的娇躯,沉声道:“白洛曦,你简直是在找死!” 白洛曦身子一滚,灵巧地将被子卷到身上,随即呼呼大睡。 白沉香浑身燥热难耐,上床一把拉住被子,白洛曦顿时骨碌碌滚到他这边来了。 “小妖精!” 他盯着那具雪白的娇躯,眸色深沉:“你自己送上门,我可不会客气!” 他说着,迅速脱掉外衣,只是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白洛曦突然爬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在他的裤子上吐得稀里哗啦。 白沉香沉默片刻,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算你狠……” 翌日。 白洛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格外豪华的软床上。 她盯着房间中央的水晶大吊灯,视线慢慢聚焦。 意识回笼的刹那,她注意到身边还睡了个人。 偏过头看去,白沉香那张漂亮而不失俊美的脸映入眼帘。 她抬起被子往里面看了一眼,顿时尖叫出声,一脚将白沉香踹到床下:“你疯啦?!你居然对我……” 她说不下去,冷静下来时,注意到白沉香穿着整齐,甚至连鞋子都没脱。 脱·光光的,貌似只有她一个。 白沉香揉着太阳穴,昨晚她睡了吐、吐了睡闹了半夜,他抱着她换了整整四间房! 好不容易才睡着,又被她弄醒…… 他耐着脾气:“既然醒了,就快去洗个澡,等下我让人把饭送上来。” 白洛曦紧紧拥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在外面:“没有衣裳。” 白沉香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睡袍丢给她,白洛曦却目光灼灼,没有动作。 他背转过身,白洛曦动作迅速地套上睡衣,赤着脚丫子跑进了浴室。 没过半分钟,浴室里便传出哗哗的水声。 白沉香坐在床榻上,漠然地点起一根烟,想起昨晚她赤·条条的模样,不由暗自蹙眉,他是不是太君子了? 也许,她喜欢暴力点的呢? 摇摇头,他将这个想法逼出脑袋,发了会儿呆,外面响起门铃声。 他过去开了门,侍者将餐车推了进来,“白少爷,您要的早餐送到了。” 说着,鞠了一躬,十分礼貌地退了出去。 白沉香掩上门,白洛曦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好香啊,你点了什么好吃的?” 说着,凑到餐车前,揭开盖子,惊喜不已:“哇,酒酿团子,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啊!” 说着,一点都不注意形象,在餐车边蹲下,自顾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白沉香注视着她,她的头发还是半干,湿哒哒地贴在脸上。 那张小脸褪去了平如的妆容,看起来素白而精致,依旧好看的不得了。 再看看她大快朵颐的模样,他微微蹙起眉头,她这样没心没肺,真是叫人生气。 若是昨晚他没来,兴许她就被那几个畜生给占了便宜。 可是,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有些生气,将酒酿团子端起来:“我说给你吃了吗?” “这里就我一个人,你不给我吃给谁吃?”白洛曦没好气。 “我点来倒掉的。”白沉香冷声,端着碗要往卫生间走。 白洛曦忙抓住他的手臂:“你疯了是不是?真是浪费!” 说着,抢下碗,又自顾吃起来。 她吃得很香,偶尔舔一舔嘴唇,像是一只小兽。 白沉香实在是拿她没辙,坐在床榻上,开始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这个姑娘,着实是他的软肋啊…… 而另一边,幕家庄园内。 今日天气晴好,幕倾城起了大早,兴冲冲跑到隔壁卧室要给幕北寒收拾屋子。 房门没锁,她推开门,窗帘还是紧拉着的。 “这家伙,不会还没起床吧?”她呢喃着,拐了个弯看向大床,果然,床上的被子隆起一团。 “今天这是怎么了。”她自言自语着,走到床边,伸手去扯那床被子,“醒醒啦,太阳都升老高了!” 被子里的人没反应。 “幕北寒!”她提高音量,被子依旧没反应。 “这家伙……”她猛地将被子拽起来,“起床啦!” 然而,床上空空如也。 “叫我做什么?” 身后响起清寒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回过头,却看见幕北寒正在刷牙,上身还是赤·裸的。 她一屁股坐到床上,脸颊绯红:“你……” 鼻尖都是牙膏散发出的兰花香,她皱了皱鼻子,“你吓我一跳……” 幕北寒淡定地看了她一眼,她扭过头,可他仍旧捕捉到了她脸颊上那一抹绯红。 笑了笑,他端着牙刷杯又进了浴室。 再出现时,他已经换好运动衣,雪白的一套,看起来格外清爽:“去换鞋,跟我跑步。” “跑步?” “嗯。” 清晨的薰衣草花田里,两道白色身影并肩慢跑于花田间的小路上,晨风迎面,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 等晨跑结束,两人上楼沐浴完,正要用早餐时,季墨却领着两个姑娘进来,“少爷、小姐,田小姐和殷小姐到了。” 幕倾城看过去,不禁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田阳雪捋了捋头发,兴致勃勃地扫了一眼餐桌:“来喊你去野营玩呢,你吃的啥?” 两人正说着,那厢殷雪歌已经坐上了桌子,自顾吃起来。 众人无语,没再管她。幕倾城听说要野营,也蛮开心,征询幕北寒的意见,幕北寒只是宠溺地拿帕子给她擦干净嘴角。 田阳雪一脸揶揄,看得幕倾城脸都红了。 1062.第1062章 番外42 幕哥哥 <!--章节内容开始-->田家的车子就停在庄园外,帐篷一类的东西都带好了,幕倾城随便收拾了些生活用品,很快跟着他们上车。 田阳雪坐在车子里,透过后视镜望着站在庄园门口依依不舍的男人,忍不住插科打诨:“倾城啊,你可真是好福气,幕少这样的人,你都能弄到手,不简单呐!” “什么跟什么啊,你又开始瞎说了!”幕倾城小脸红得通透。 “切,休想瞒过我这双火眼金睛!”田阳雪笑嘻嘻,完全没个正经样。 田阳雪选的营地是一座青山脚下,离幕家庄园不算远,空气十分清新。三个姑娘安营扎寨后,便在溪水里玩开了,没有拘束,自由快乐。 等到入夜,三人披着小毯子坐在帐篷里,田阳雪教两人玩扑克,输了的人要在脸上贴一张纸,气氛很嗨。 而幕家庄园内,幕北寒看着文件,看着看着却不是滋味了。他望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他起身倒了杯水,站在窗前,微微蹙起眉尖,也不知他家倾倾现在在做什么…… 田阳雪说是到山里野营,可山里野兽多。她们三个姑娘家,若是遇到狼群攻击怎么办…… 这样想着,本来只有三分的不放心便演变成了十分。 他连睡袍都来不及换,直接下楼开车去找人。 季墨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开车走远,摸了摸脑袋,少爷最近的行踪,他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幕北寒开着车在附近适合野营的地方都转了一圈,最后终于看见一座搭在山脚下的帐篷。 帐篷里透出光来,隐约可以听见女孩子们的嬉笑声。 他停下车,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来了。倾城她和她们玩得很好,如果自己把她带走,大约她是不愿意的。 他想着,靠在座椅上,偏头望着帐篷里的灯光,最后决定留下来守着。 而帐篷中的女孩们浑然不觉,依旧玩得高兴。直到深夜沉沉睡去,她们谁也没注意到幕北寒的到来。 黑色的车隐没在黑暗之中,成了那座帐篷最坚实的守护者。 清晨,幕北寒还在浅睡,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睁开眼,便看见车窗边三张放大的脸。 沉默三秒,他打开车门,微微咳嗽了一声:“我刚到这里不久,你们醒了?” 田阳雪毫不客气地拆穿他的谎言:“车子上都是落叶,还刚到不久……” 幕北寒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的红晕,做高冷模样,没有说话。 幕倾城知道他要面子,便转了话题,给他台阶下:“既然幕少爷来接我,那我就先回去了。阿雪,你们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的司机还是蛮靠谱的。”田阳雪说着,忍不住又多看了幕北寒一眼,幕北寒脸上那抹红云愈发明显。 幕倾城和幕北寒上了车,缓缓驶离这里。 幕倾城忍不住地往他脸上瞄:“北寒哥哥,你的脸真的好红啊。你昨晚,在这里守了一夜吗?” 幕北寒盯着山路,没有说话。 幕倾城轻笑出声,小脸上都是幸福。 快到庄园时,幕北寒才开口:“山里面有狼,以后不准跟她们随便出去野营。” “你好霸道!我们昨晚不是好好的嘛,怎么可能会出事!又不是荒原,哪里来的狼!” “我说有就有。若是非要野营,也只准和我一起。” “你霸道!” “霸道怎么了?”幕北寒声音里都是君临天下的气势,一旁的幕倾城缩了缩小身子,有些小委屈。 到了之后,两人刚下车,季墨便急匆匆迎上来,“少爷,不好了,白二小姐来了!” 他话音落地,幕倾城便听得一声甜甜软软的娇呼:“幕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呀!” 说着,只闻得一阵浓烈香水味儿,一个穿着露肩短裙的少女直接扑进了幕北寒怀中。 幕北寒往后面退了两步,那少女却像粘人的牛皮糖似的,死死抱住他的腰不撒手。 “幕哥哥,我在国外的时候,最想的就是你了!你看,我一下飞机就来看你了,我对你好不好?”她说着,仰起小脸,眼睛里都是期待。 幕倾城看过去,这个少女生着一张小圆脸,面容挺可爱,眸光流转间,都是对幕北寒浓浓的恋慕。 这一抹恋慕,让她有些不爽。 她轻哼一声,转头往别墅里走。 白落落注意到她,在幕北寒看不到的角落微微勾唇一笑,出声道:“这位是?” 幕倾城停下脚步,虽然实在不想面对白落落,可总不能一见面就拂了人家的面子。 她转过身,看向幕北寒,幕北寒挣开白落落的两个爪子,走到幕倾城身边,握住她的手,介绍道:“这位是洛曦的妹妹,白落落。这位是倾城。” “倾城?”白落落眼珠一转,“是幕哥哥的妹妹吗?我以前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不是我妹妹。”幕北寒声音淡淡,随即握着幕倾城的手往别墅里走去。 白落落盯着他们紧握的手,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满,却又很快隐去,迈着小步子跟上去,娇笑道:“幕哥哥,我妈咪不在家里,我把行礼搬到了你这里。妈咪说幕哥哥的数学最好,幕哥哥要给我补习数学哦!” 她声音单纯,一张小脸人畜无害,说出的话却让幕倾城微微皱眉。 幕北寒怕幕倾城生气,压根儿不去接白落落的话。 白落落见没人搭理她,瘪着嘴巴跟着两人上楼:“幕哥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 说着,望了一眼幕倾城,颇为委屈地说道:“难道是因为这个漂亮姐姐吗?幕哥哥怎么可以这样,以前幕哥哥很疼落落的!” 很疼落落?幕倾城抬头,忍不住甩了一个眼刀子给幕北寒。 幕北寒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转头望向跟上来的白落落:“你住在我这里,恐怕不方便。” 言下之意,便是拒绝了。 白落落嘟着嘴巴,指着幕倾城:“为什么她方便,我却不方便?幕哥哥好偏心!” 她生得可爱,这话经由她说出来,一点都不突兀,反而很是恰当合理。 1063.第1063章 番外43 住进来 <!--章节内容开始-->幕倾城眼中掠过深色,看来白洛曦说的不错啊,她这个妹妹,的确很难缠…… 幕北寒压根儿不想跟她多争一个字,只是转向幕倾城,声音温柔:“去洗个澡,我带你去吃早餐。” “好。”幕倾城只当没看见白落落,径直回了房间。 白落落眼睁睁望着两扇门都关了起来,气得直跺脚,最后干脆跑到楼下,让季墨将她的行李都搬上来。 季墨哪里敢自作主张,想要拒绝,白落落却冷声:“我来之前,妈咪已经跟幕夫人打过招呼了,墨叔这是要刻意为难我吗?”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季墨实在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吩咐人将她的行李搬上去。 白落落特地挑了幕北寒的另一边房间,让她的人将自己的东西都摆上去。 幕倾城和幕北寒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时,白落落已经坐在了大厅的早餐桌上,甚至还体贴地为幕北寒摆好了早餐和牛奶。 她抬头看见幕北寒下楼,不禁笑容甜甜:“幕哥哥,你洗完了吗?快来吃早餐吧,有你最爱的蟹黄小笼包喔!” 说着,将椅子拉开,筷子也给他摆上。 幕北寒没搭理她,只是和幕倾城并肩走下楼梯,生怕她脚滑摔下楼梯似的,还特地扶着她的一只手。 白落落将他的动作看在眼底,轻轻冷哼一声,面上依旧是甜甜的微笑。 两人走下楼,幕北寒绅士地将一把椅子拉开,幕倾城十分自然地坐了上去。 幕北寒在她左边坐下,根本不理会白落落的好意。 白落落站在两人对面,手中还握着椅子背,美眸中都是不耐。 她强忍住憎恶,堆起一脸无辜的笑:“既然幕哥哥不想在这里坐,那我自己坐好了。” 说着,乖顺地坐下来,对幕北寒扬起一脸可爱微笑。 然而幕北寒压根儿不朝她那边看一眼,只是专注地给幕倾城舀粥,声音温柔:“红枣薏仁小米粥,对身体好,一定要多吃些。” 幕倾城接过,“谢谢北寒哥哥。” 对面的白落落握着筷子,几乎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眼珠一转,勉强露出一抹笑,声音透着几分柔弱:“幕哥哥,你都没有好好给落落介绍倾城姐姐呢,不知道倾城姐姐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住在幕哥哥家?幕哥哥不怕姐姐知道了,生气吗?” 她说了一大堆话,还想要继续往下说,幕北寒声音淡淡:“食不言,寝不语。” 说罢,淡定地和幕倾城用餐。 白落落其他话都烂在了肚子里,憋着一股气,想要说话却又怕给幕北寒留下不好的聒噪形象,只得闷闷吃完了早餐。 好不容易吃完,她正要再问,幕北寒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我要去公司了。倾城,你上楼吧。” 幕倾城点了点头,幕北寒大步走了出去。 白落落无语地望着他的背影,想想心里还是不舒服,必须得给幕倾城一个下马威。 她想着,转过来,正要对幕倾城说话,却发现幕倾城已经上了楼…… 她跺了跺脚,骂了句脏话,重重踩着楼梯上楼,最后“砰”地一声摔上门。 幕倾城在房间里,清晰地听见了她的摔门声,却完全不以为意,自在地看自己的书。 然而白落落在的日子,的确有些不方便。 比如幕倾城下午去取自己烘干的衣裳,却发现好端端的衣服上,破了好几个洞。 她抱着衣裳,白落落笑容甜甜,也进来取衣服,对她打了一声招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手中破掉的服装,随即昂着头离开。 再比如幕北寒回来,还未进幕倾城房间,就在走廊里被白落落截胡,硬是缠着他去自己房间,说是请教数学。 幕北寒不乐意,可白落落就像是八爪鱼一般缠着他,仗着自己白家小姐的身份,丝毫不将他的冷硬态度放在眼里。 幕倾城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将笔搁在桌子上,跑过去拉开门,幕北寒怕她生气,甩开白落落的手,像是躲避瘟疫似的大步进了幕倾城的房间,还顺手锁上了门。 白落落气急,跺了跺脚,跑到门边贴着耳朵听了会儿,却压根儿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她咬了咬牙,随手从自己房间拿了本数学习题过来,一边砰砰响地敲门,一边大喊:“幕哥哥,你在不在?我要进去,我也要请教题目!你为什么不帮我?!” 里面的两人对白落落的厌恶到了极点,幕倾城小小声:“都怨你!” 幕北寒没说话,抓紧时间将她不会的题目全部列出过程,列完之后见幕倾城对着砰砰响的房门发呆,伸手弹了她一个脑崩儿:“想什么?” 幕倾城回过神,冲他吐了吐舌头:“讨厌你!” “不准讨厌我。”幕北寒望了一眼门口,“她闹几天,觉得没意思,就会回去了。放心好了。” “你不能把她赶回去吗?”幕倾城一脸委屈。 “白家的面子,还是得给的。”他声音之中透着冷意,对白家也产生了些厌烦。 白落落敲了半天门,见里面没反应,气得不轻,跑回自己房间,将那本数学习题撕得稀巴烂:“该死的幕倾城!比白洛曦还要讨厌!你给我等着!” 似乎撕掉书本还不够解气,她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推倒在地,一双眼睛通红通红。 想起什么,她噔噔噔跑下楼,进了厨房,挤掉厨房里的师傅,自己系了围裙,十分认真地开始做饭。 她足足花了三个钟头,终于做好了色香味还算俱佳的菜肴,兴奋地菜肴全部端上桌。 临到用晚餐时,她特地换了一身华贵的公主裙,在餐桌边正襟危坐,小脸上都是期待。 这些菜是她在国外学的,想必幕哥哥一定会喜欢! 毕竟,哪家的千金小姐肯亲自下厨? 她幻想着过会儿幕北寒脸上会出现的感动,一颗芳心顿时砰砰直跳。 她从小时候就喜欢幕北寒了,尽管幕北寒对她始终冷言冷语,可她还是忍不住地喜欢。 1064.第1064章 番外44 送牛奶 <!--章节内容开始-->她觉得,幕北寒就该是她的。他和白洛曦的婚约,也该是属于她的。 她甜蜜蜜地想着,抬头看见幕北寒携着幕倾城走下楼,眼底掠过一抹憎恶,随即堆起一脸讨好的笑,“幕哥哥,你们终于下来了,落落肚子都饿扁了呢!落落花了三个钟头,特地为幕哥哥做了一桌菜,幕哥哥尝一尝吧?” 幕北寒淡然地扫了一眼桌子,“抱歉,我和倾城今晚在外面吃。” 说着,携着幕倾城直接绕过了桌子。 幕倾城憋住笑,低着头跟他一起走出去。 白落落强忍住气急败坏,追了上去:“幕哥哥,落落也想去外面吃呢!” 她像一块牛皮糖似的,追着两人一路到了车库。 幕北寒和幕倾城坐进车内,她便也想跟着钻进来。 幕北寒再度冷冷开口:“既是要去,那还不回去把手机什么带上。” 白落落听罢,心中一喜,拍了拍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我这就回去拿!” 等到白落落跑回别墅里,幕北寒直接发动迈巴赫,驶离了庄园。 幕倾城望着他完美的侧脸,小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北寒哥哥……” “嗯?” “你好酷。” “才知道?” 白落落拿到手机和包包,却听见轿车发动的声音。她匆匆忙忙奔出来,却见迈巴赫驶出了庄园。 她怄得要死,猛地将包包砸到地上:“幕倾城,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怂恿幕哥哥的!” 大厅内的女佣追了出来,毫不知情地问道:“小姐,桌上的饭菜——” “倒掉!”她没好气,“不长眼的东西,都给我倒掉,一盘都不许剩!” 说罢,气冲冲上了楼。 她这番举动和刚刚的大骂,不知不觉中将幕家的女佣都得罪了个遍。 迈巴赫一路往市里驶去,幕倾城望着背后逐渐远去的风景,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身边的男人。 “看什么?”幕北寒盯着前方,声音平静而沉稳。 “没什么……”她说着,小脸上却忍不住噙起一抹笑。 她忽然很希望,这一刻能够地久天长。 白落落一直守在四楼房间的窗边,直到晚上九点,才听见有车子驶了进来。 她暗自骂了一声,盯着那辆往车库里驶去的迈巴赫,又急匆匆去镜子边照了照,确定妆容都还完美后,才勉强挤出一丝笑。 她竖着耳朵,很快听见他们上楼的脚步声,之后两人似乎是去了幕倾城的房间,具体做什么她听不见。 “这个贱·人,就知道勾引我的幕哥哥!”她气得要死,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耐着心等下去。 半个小时后,幕北寒似乎终于回了自己房间,她连忙泡了杯牛奶,又照了照镜子,去给幕北寒送去。 幕北寒的门没锁,她轻而易举地进去,浴室之中传出水声,他似乎是在沐浴。 她端着牛奶走到浴室边,轻轻拧开门,刚想要掀起帘子,里面的人系着浴巾走出来,看见她时,桃花眼中闪过不悦:“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套上了一件睡袍。 白落落的目光从他八块腹肌下的人鱼线一扫而过,不自觉吞了口口水,脸颊通红:“幕哥哥,我泡了牛奶,你洗完澡,正好喝一杯。” 说着,乖顺地将自己的牛奶送到他面前。 幕北寒一眼都没看,走到外面接了公司的一通电话,一谈就是二十多分钟。 白落落端着牛奶站在他身后,眼睛里都是爱慕。 这是她的幕哥哥,她从小就喜欢的幕哥哥……谁都不准把他从自己身边抢走! 幕北寒挂掉电话,她再次送上牛奶:“幕哥哥,喝牛奶。” “凉了。”他语含挑剔。 白落落以为他会喝,忙笑道:“幕哥哥,我这就去热一热,你等我!” 说罢,端着牛奶急匆匆跑了出去。 她前脚刚走,幕倾城后脚进来,将一杯奶递给幕北寒:“北寒哥哥,我可是尽职尽责地做好本职工作,我的薪酬你可别忘了!” 幕北寒嘴角噙起一抹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不会少了你的。” 白落落端着热好的牛奶进来,便看见幕北寒仰头喝掉了幕倾城送来的牛奶。 她端着托盘的双手直发抖,“你们……你们……” 幕倾城转身看她,白落落一眼看见她脸上的无辜,气不打一处来,小姐脾气爆发,直接扔掉托盘,端着牛奶便要去泼幕倾城。 幕北寒一把将幕倾城拽到身后,那杯牛奶一滴不剩地泼到了他的身上。 “北寒哥哥!”幕倾城吓了一跳,忙拿起纸巾帮他擦拭。 白落落眼见着他俩如此恩爱,顿时又不满了,也拿了纸巾凑上去:“幕哥哥,对不起啊,我帮你擦!” 说着,便想将幕倾城挤到一边儿去。 幕北寒避开她的爪子,握住幕倾城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冷硬:“白落落,出去。” “幕哥哥?”白落落抬起小脸,眼睛里蓄满了眼泪,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出去。”幕北寒冷声,周身的冰冷气势有点吓到了白落落。 白落落无措地拿着玻璃杯,眼泪忽然之间就流了下来:“呜呜呜……幕哥哥欺负人!人家讨厌你!” 说着,跺了跺脚,转身冲了出去。 卧室里的幕北寒和幕倾城同时松了口气,只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白落落回到卧室,趴在床上哭了一会儿,想起什么,眼睛里露出一抹狠意,随即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声音里带着哭腔:“姐姐,你再不来,我可要为你守不住幕哥哥了!” 电话对面的白洛曦声音散漫:“为我?你到底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你清楚得很。” 白落落语噎,随即勉强笑道:“姐姐说的是什么话?与幕哥哥有婚约关系的人是你,自然是为你守着了。” “你知道就好。”白洛曦说着,便要挂掉电话。 白落落连忙出声喊道:“姐姐,我觉得,你有必要来幕家一趟。要不,你也来幕家住着吧?你那么聪明,对付区区一个幕倾城,根本不算什么的!” 1065.第1065章 番外45 合作 <!--章节内容开始-->白洛曦心中好笑,白落落这厮一回国,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就住进了幕家。现在说这种话,大约是斗不过幕倾城,想要自己去帮忙,她好浑水摸鱼、渔翁得利。 可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她想着,正要回绝,忽然心生一计,笑道:“既是如此,那我明日便过去吧,你给我准备好房间。” “好好好!”白落落喜不自禁地应下,忙不迭爬起来吩咐人去准备房间。 第二日,三个人在楼下用早餐时,白落落不时看几眼对面的两人,心里头都是得意。 她倒要看看,等白洛曦来了,幕倾城她还能不能嚣张下去! 她正想着,季墨走进来,轻声道:“少爷,白大小姐来了。” 幕北寒抬头,白洛曦指挥着手下,将行李等物全都搬进来。 注意到他的目光,她笑容美艳:“我是来照顾落落的,你应该没有意见。把东西都搬上楼。” 说着,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像是走台步似的,清脆爽利地上了楼。 白落落眼底掠过一抹得意,转向幕倾城:“我在这里住不习惯,姐姐她是来照顾我的。” 幕倾城还没说话,幕北寒冷冷开了口:“住不习惯,就回去。” 白落落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正在她无话可说时,白洛曦站在楼梯上,声音慵懒:“白落落,你吃完没有?吃完了上来帮忙。” 白落落的尴尬一扫而无,连忙上了楼。 等到白氏姐妹都上去了,幕倾城转向幕北寒:“怎么办?” “我这里不是收容所。”他声音泛着冰寒之意,起身便要上去赶人。 幕倾城及时拉住他:“这样把人赶走,怕是不好吧?毕竟,你也说过,白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她们住在这里,委屈得只会是你。”幕北寒看向幕倾城,轻声说道。 “我不怕委屈。”幕倾城悄悄拉住他的小手指,望了一眼楼上,小脸上都是浅浅的笑,“再说,白洛曦住进来,委屈得不一定是我……” 楼上房间,白落落站在白洛曦房间里,一边看着她收拾东西,一边喋喋不休说道:“姐姐,你可得给我报仇!你别看这个幕倾城看起来单单纯纯,但她真不简单!只要有她在,幕哥哥的眼睛就没看过我——哦不是,就不会看见姐姐你!” 白洛曦忍不住瞥了眼白落落,就这智商,就这口才,还想跟幕倾城斗,简直是痴人说梦! 白落落压根儿看不见白洛曦眼里的轻视,只当她是中了自己的计,于是红着眼睛上前,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姐姐,这两天,幕倾城可没少给我委屈受!姐姐你都舍不得给我委屈,她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土包子,居然敢让我委屈!你说她过不过分?姐姐,你可一定要给我报仇啊!” 白洛曦懒懒说道:“放心好了,一定会给她难堪的。” 白落落得了保证,这才兴高采烈地回了自己房间。 白洛曦望着她的背影,唇角浮起一抹坏笑,这个白落落出了一趟国,美其名曰镀金,也没见镀个什么名堂出来。反而这智商,是越发不够用了。 下午的时候,白落落在房间睡懒觉,幕倾城正要午睡,白洛曦过来找她。 两人在沙发上坐了,白洛曦直接开门见山:“我也不跟你绕圈子,对白落落,你怎么看?我要听真心话。” 幕倾城看了她一眼,不知怎的,比起白落落,自己似乎更喜欢白洛曦一些:“第一,明知道北寒哥哥厌恶她,还腆着脸往前凑,她并不聪明。第二,一个年轻姑娘,非要住进别的男人的家里,她并不懂得羞耻。” 白洛曦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评价,倒是中肯的很。白落落第一智商不行,第二情商不行,也就空有一副美貌了。” “论美貌,白落落哪里及得上你?”幕倾城恭维。 白洛曦不由多看了一眼幕倾城,笑道:“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会说话?” 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觉缓和,互相聊了一会儿,竟发现了不少共同话题。 谈到最后,话题重新被拉回到白落落身上。 白洛曦对白落落的厌恶似乎是到了一种境界,随手抽出一根女士细香烟,点燃来,“我的目标,便是将她和老太婆赶出白家。然而我一个人做不到这个程度,你若愿意,倒是可以帮我一把。在帮我的同时,也替你铲除了一个大麻烦。” “如何帮你?” “我要她身败名裂。”白洛曦说着,吐出一口烟圈,薄荷味儿的烟雾散开来,竟格外的好闻。 幕倾城透过烟雾,清晰地看见白洛曦那张精致绝伦的小脸上,弥漫开一层仇恨。 甚至于连她的周身,也散发出一种恨意。 她不明白她的恨意从何而来,不过,白洛曦要走的路,和自己正好利益相符。 她微微一笑,应了声好。 自此,白落落的美好倒霉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譬如她换了性感的泳衣,特地跑到游泳池里埋伏,想要等着幕北寒自投罗网。 然而幕北寒刚到,她便在游泳池边脚下一滑,狼狈地以倒栽葱模样一头栽进水里。 再比如,她享受完美味的糕点和饮料,精神奋发地想要去勾引幕北寒,结果刚一接近对方,就开始接二连三地放屁,简直丢尽了脸面。 她怄得要死,连带着开始埋怨起白洛曦,说是白洛曦不尽力帮她。 白洛曦明面上表示会好好筹谋,暗地里却又同幕倾城在一起,八卦了一番白落落的智商问题。 两人一致觉得,八卦白落落的智商和情商,乃是一件十分减压兼愉悦身心的事。 在白落落住进来的第四个下午,她第八次拉肚子了。这几日红润的面色迅速憔悴暗黄下去,整个人仿佛都瘦了一圈,再没有力气去想怎么讨幕北寒的欢心。 而幕倾城的房间里,她坐在书桌边,注视着黑沉沉的夜色,小脸上都是凝重。 水玲珑被谋杀一事还没有结果,学校里到现在还没有开学。 她想了想,登上学校的论坛,将最近那些讨论的帖子全都翻了一遍。 1066.第1066章 番外46 狐狸精 <!--章节内容开始-->她特地找来纸笔,将被杀女孩的姓名和特点一一记录下来。 写完之后,她研究了半天,林芙蓉和水玲珑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两人都是十八岁,且生日都在四月底。 其他个性什么的,倒是大相径庭。 她拿着纸发呆,白洛曦推门进来,“喂,想什么呢?白落落张罗着明天要在后花园里开party,我想出了个整她的主意。” “她要在后花园开派对?”幕倾城震惊,“北寒哥哥同意了?” “怎么可能同意,”白洛曦撇嘴,“她是先斩后奏呢。你要不要听我的主意?” 两人凑一块儿叽咕了一阵,幕倾城眼中掠过犹豫,“这样,会不会太大手笔了些?” “她和老太婆从前害我时,便该有这一天的觉悟了。”白洛曦不屑,“这不算什么,你若是不敢,别参与就是了。” 幕倾城想了想,“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就是。” 白洛曦这才笑眯眯起来,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幕北寒眼光不错,你还挺有胆识。不过嘛,也没什么需要你做的,该做的,我的人都做的差不多了。我,只是想要你的一个态度。” 说着,转身便要往外走去。 她走到门口,幕倾城想起什么,问道:“洛曦,你多少岁?生日是什么时候?” 白洛曦声音懒懒,“十八。生日前几天过得,反正也没人记得。” 说着,替她带上了房门。 幕倾城坐在椅子上,抓着那张纸,眼睛里的神情愈发凝重。 林芙蓉和水玲珑的年纪与生日相同,或许只是意外。 可再加上白洛曦的话,意外不可能发生在三个人之间。 她紧紧握着纸张,但是凶手为什么要杀这个时间段出生的人?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私自将推测说出去,只得闷闷不乐地去看书。 第二日,白落落果然一大早就开始在后花园里折腾起来。布置场地,欢迎朋友,做的不亦乐乎。 白洛曦坐在幕倾城房间里喝果汁,声音带着冷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蠢货的朋友,都是蠢货。” 幕倾城默默看了她一眼,只觉白洛曦对白落落似乎十分憎恨。 两人喝完果汁,白洛曦擦了擦手,看了眼时间,笑道:“下去看热闹吧。” 两人走到后花园,她们一个高挑妩媚,一个清纯明艳,一时间吸引了无数目光。 白落落嫉妒得要死,压根儿不想让她们来,便跑过来拦住二人,笑道:“姐姐,你和幕倾城在楼上待着就可以了,这里都是我的朋友,你们来做什么呢?” 白洛曦望向那群男生,自然地抛了个媚眼,“可是,他们似乎很欢迎我们啊!” “是啊、是啊,落落,你就让大小姐和这位小姐留下来吧,人多更热闹嘛!” “就是!” 四周都是附和的声音,白落落实在无法违背众人的意愿,望了眼她们两人,只得让开路。 两个人走到堆满食物的长桌一角,不时有男人上来搭讪,却都被白洛曦不动声色地推拒开来。 白落落举办这场宴会乃是为了幕北寒,她望了一眼时间,开席时间都要到了,却还不见幕北寒的踪影。 她暗自皱眉,派了女佣去请幕北寒,结果女佣回来,却说幕北寒一早就出了门。 白落落大怒,她昨晚明明都给幕北寒打过招呼了,他怎么还会出门?! 想着,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幕北寒的号码,对方却压根儿就不接听。 她有些恼了,跑到幕倾城身边,从她衣裳里摸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出现的联系人名称是“坏人”。 她恶狠狠白了幕倾城一眼,不顾她的抢夺,跑到边上去,果然,手机里面只响了一声“嘟”,就接通了。 “喂?”幕北寒的声音低沉悦耳。 白落落气得牙痒痒,转头望向幕倾城,直接将她的手机给扔冰桶里去了。 幕倾城也是有脾气的人,连忙上前将手机捞出来,见手机还是完好的,放了心,随即转向白落落:“这是我的东西!” “你的又怎样?!”白落落一张小脸微微扭曲,“不过是一个孤儿院里出来的土包子,蒙幕阿姨赏识,有机会住进这里,就变着法儿地勾引幕哥哥。若是幕阿姨知道了,定要你好看!一个狐狸精,也配用和幕哥哥一样的手机,真是不要脸!” 她的话难听至极,幕倾城气得浑身发抖,正要上前打她,却被白洛曦拦住,微微对她使了个眼色。 幕倾城抬头看去,只见幕北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白落落身后,她却浑然不觉,还在破口大骂:“像你这种不要脸至极的女人,搁在古代,那是要沉塘的!幕阿姨对那么好,你却还想着勾引幕哥哥,果然穷人家出来的女人就是不要脸,看到个有钱人就要巴巴儿地迎上去,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撕不掉!” 她一个人自顾骂着,全场都安静下来,默默望着她以及她身后那个脸色阴沉到极致的男人。 白落落骂着骂着,觉得不对劲儿了,回头一看,却对上幕北寒冰冷到极致的眸光。 她身子一颤,忍不住往后面退了一步。 幕北寒伸手夺过她的手机,“噗通”一声,直接扔进了冰桶。 白落落吞了口口水,“幕哥哥……” 幕北寒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特有的尊贵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他今天压根儿就没出门,而是在自己书房待着。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不想与白落落待在一块儿。 只是他却从书房窗户里看见,白落落将倾倾的手机扔进了冰桶。 他都舍不得伤害倾倾,别人怎么可以?! 白落落嘴唇发抖:“幕哥哥,你不是出门了吗?” “我需要向你报告行踪吗?”幕北寒声音极冷,“向倾倾道歉。” 白落落哪里肯拉下面子做道歉这种事,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一派可怜兮兮的模样,仰头望着幕北寒:“幕哥哥……她不过是个孤儿,她有什么资格,要我向她道歉?!” “我说,向她道歉。”幕北寒声音冰寒。 1067.第1067章 番外47 丢人的癖好 <!--章节内容开始-->白落落的眼泪当即就滚落下来,“幕哥哥……” “三,二,——” “我道歉就是了!”白落落实在恐惧幕北寒,只得哭哭啼啼转过身面向幕倾城,“对不起……刚刚我不是有意的……呜呜呜……” 幕倾城紧握着那只依旧湿漉漉的手机,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幕北寒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手机取出来,看了看,轻声道:“这手机防水性能很好,不会有故障。不过,你想怎么处置她?” 幕倾城沉默半晌,摇了摇头:“算了,她没有给我造成很大伤害。” 幕北寒见她无意追究,便握住她的手,大步离开。 白落落吓得要死,哪里还敢拦人,只得任由他们走了。 白洛曦端着红酒站在旁边,精致的唇角噙起一抹微笑,他们走了,自己准备的好戏也可以开场了。 有女孩子过来问白落落,宴席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白落落站在那里啪嗒、啪嗒掉眼泪,她本意是想借这场宴会,让所有人看见,她白落落会是幕家少奶奶。只是现在出了幺蛾子,只得放弃这个计划。 可若是中停宴会,她的面子也太抹不过去了,于是她只得勉强收回眼泪,轻声道:“宴会当然还是要继续的。幕哥哥这几日被那狐狸精迷了眼睛,等再过几天,他就会回心转意了。” 白洛曦远远看着她强逞能自我安慰的样子,冷笑了声,一脸嘲讽地在桌边坐下。 宴会开始之后,白落落手持香槟,逐渐恢复往昔的神采,游走于客人之中。 白洛曦看着点她让侍者给每个人满上香槟,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唇角的笑容愈发艳丽。 白落落喜欢香槟,连带着会客都爱好用香槟。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的习惯。 只是,若是一个人的习惯被仇人察觉,那么这个习惯便成了致命的弱点。 红唇折射出晶莹的光泽,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不过三分钟的时间,一些身体娇弱的女孩子便捂住肚子,皱着眉头,好似十分痛苦。 白落落自己也是如此,众人忍了五分钟,实在是无法再继续谈笑风生维持翩翩风度,只得踩着细高跟鞋拼命往卫生间跑去。 白洛曦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眼底的笑多了几分。 过了会儿,一群人好不容易回来,男生们便抱怨开来:“这食物是不是不干净啊?怎么会拉肚子……” “就是啊,落落,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检查啊!” 四周都是埋怨声,白落落皱着眉头,先叫女佣去将她房间里的药箱拿来,随即辩解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你们又没死,干嘛这样怨我!” “嘶……肚子难受死了!”这些人都没个好脸色。 女佣匆匆将药箱抱来,白洛曦拿着钥匙,也没好脸色:“别吵了!我现在就拿止泻药!” 白洛曦望着她开药箱,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她打开药箱,周围的人看去,只见满满一箱子,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男士内·裤,五颜六色,各种材质,不一而足。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白落落盯着那些内·裤,呆滞两秒,尖叫一声摔上药箱的盖子:“谁给我我把里面的药换了?!” 说着,一脸通红又狰狞地转向那名拿药箱的女佣:“是你做的手脚,是不是?!你想毁掉我的声誉,是不是?!” 那女佣连忙摆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再说,我也没有小姐你药箱的钥匙啊!” 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子调笑道:“好啦,落落,谁都有些特殊的小癖好,这也没什么嘛!” “你才有特殊的癖好!”白落落高声,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这里这么多人,她根本没办法堵住他们的嘴! 白洛曦踩着细高跟鞋,优雅而矜贵地离开。 白落落丝毫没注意到白洛曦,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若是传出去她白落落喜欢搜集男人内·裤,她将来还怎么嫁人?! 她急得团团转,然而在场的人不过都是些酒肉朋友而已,肚子又疼得厉害,压根儿懒得管她,于是纷纷不告而别,往庄园外而去。 白落落有心阻拦,可自己肚子也很疼,只得一边哭一边往卫生间跑。 四楼书房,幕倾城望着下方发生的一切,有些疑惑:“北寒哥哥,白落落和白洛曦,到底有什么仇恨啊?” 幕北寒坐在窗边看书,阳光从外面洒进来,使他白玉般的面容看起来圣洁而美好。 黑色的风衣衬得他身形纤长,黑发柔软,桃花眼潋滟多情,宛如倒映了时光。 他就这么坐在那里,已然便是一幅画。 幕倾城忍不住掏出手机,轻轻按了拍照键。 幕北寒没觉察到她的动作,只是淡然地翻了一页书,声音沉静:“白洛曦的母亲曾是白家的夫人,只是后来出了车祸,这才有了白落落和她母亲的进门。” 幕倾城愣了愣:“你是说,白落落她母亲,原来是白洛曦父亲养的外室?” “嗯。白洛曦虽然没说出来,却似乎一直认为,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白落落的母亲,害死了她的母亲。” 幕倾城了然,这样一来,白洛曦对她们母女二人的恨意便能够解释得清了。 另一边,白洛曦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冷冷地将下方情景都看在眼里。 白皙漂亮的手指夹着一根烟,她缓缓吐着眼圈,今天一过,恐怕白落落的“美名”,这辈子都洗不去了。 说到底,她还得感谢老太婆给她这个机会。若是白落落住在白家,那老太婆将她保护得那样周全,她根本没机会下手。 呵呵…… 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她将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一脸冰冷地转身离开。 下午,白落落趴在床上哭泣,抱着手机,声音哽咽:“妈,她们就是故意跟我过不去,你一定要来帮我!” 手机对面是麻将声,秦沁正和几位阔太太坐在麻将桌上,穿戴昂贵,“落落啊,你放心,幕少爷是你的,谁都抢不走!妈妈这就过去给你撑腰,等着啊!” 说罢,挂掉电话,跟其他几个阔太太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了麻将桌。 秦沁到幕家庄园时,正是要用晚餐的时候。 1068.第1068章 番外48 所谓撑腰 <!--章节内容开始-->幕北寒在房间里,听季墨说秦沁亲自来了,虽然不悦,可面子却还是要给的。 开饭之后,白落落坐在秦沁身边,盯着对面的幕倾城,小脸上都是得意。 白洛曦姗姗来迟,对秦沁淡漠地打了声招呼,便在幕倾城另一边坐下。 幕倾城多看了几眼秦沁,这个女人虽然年过四十,可保养得宜,看起来倒像只有三十多岁,一点不像白洛曦口中的“老太婆”。 白落落只觉得人都有底气了,挺着脊背,特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幕北寒盘子里:“幕哥哥,你天天看公司文件,多费脑细胞啊!吃点肉,补一补吧!” 她期待着幕北寒动筷子,幕北寒却淡淡道:“墨叔,怎么不拿一副公筷过来?” 秦沁和白落落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季墨望了眼母女两人,应了声“是”,便去将公筷拿来。 幕倾城注意到幕北寒将自己的盘子放到一边,换了碗,淡然地用着面前的菜,凡是白落落碰过的菜肴,他一点都不动。 她有些讪讪,幕北寒膈应人的功夫不弱啊…… 白洛曦唇角含着淡笑,只是不动声色地用菜。 秦沁咳嗽了一声:“怎么,幕少爷这是嫌我们家落落脏?” “只是在饭桌上的礼貌而已。” 他毫无感情地说着,却是拐着弯儿地骂白落落不懂礼貌,让本来像一只斗鸡般志气高昂的白落落登时泄了气。 白落落双眼通红,眼泪直打转,悄悄攥住秦沁的衣袖,呜咽出声:“妈……” 她是白家高高在上、被捧在掌心里的公主,何曾受过如此委屈!更何况,向来都是她嫌弃别人,哪里轮得到别人嫌弃她! 秦沁心疼不已,连忙将她按在怀中柔声安慰:“落落乖,落落不哭啊!妈妈为你做主!” 说着,抬头瞪了一眼淡然自若的白洛曦,“你这做姐姐的,看到妹妹被人欺负哭了,怎么也无动于衷?!” 白洛曦继续淡定地吃饭,缓慢地嚼完一根西兰花菜,慢条斯理答道:“谁欺负白落落了,我根本没看见啊!再说,阿姨,您没看网上的新闻吗?白落落的私人癖好都被曝光了,那样丢人,您不想着怎么去处理,却在这里纠结谁欺负了白落落……” “癖好?什么私人癖好?”秦沁不解。 白落落的哭声顿了顿,想起那一箱子男式内·裤的事,顿时哭得更加大声:“妈!有人诬陷我,我在宴会上丢尽了脸面,呜呜呜!” 秦沁心疼得要死,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直接对白洛曦翻了个白眼:“你妹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你怎么也不知道帮衬着点?!怎么你就好端端的,你妹妹就弄成了这副模样?!” 这番话质问得很是无礼,饶是幕倾城听了,都觉得难受。 她默默地放下筷子,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白洛曦,却见她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我问你话呢?!”秦沁不满。 白洛曦抬头,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声音淡淡:“她自己的怪癖好曝光,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拉长了音调,“再说,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妹妹她还喜欢搜集男士内·裤……” 秦沁听罢,只觉大脑充血,不可思议地转向白落落:“落落,你,你……” “妈!”白落落不满大喊,“我才没有那种怪癖好!是有人诬陷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秦沁好不容易稳住心神,“那就是有人陷害你了?”说着,转向幕北寒,“北寒啊,我落落好端端地住进你们家,现在闹成这样,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落落若是名声受损,你面子也过不去是不是?” 幕北寒一脸冷漠,淡然地给幕倾城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是她自己要住进来的。” 完全不以为意的态度。 秦沁猛地将手中的筷子拍到桌面上,发出了一声脆响:“你这是打定主意,不管落落了?” 大厅中气氛尴尬,秦沁咄咄逼人,眼见着矛盾一触即发。 正在这个关键时刻,幕北寒声音慵懒:“嗯。” “你——”秦沁怒极,指着幕北寒,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本以为,幕北寒无论如何都会卖给他们白家几分薄面的,可是现在,显而易见,幕北寒根本对她不买账。 “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得罪我们白家,我们——” “白夫人,我得罪的,不是白家。”幕北寒的声音带上了几丝冰寒之气。 这话是说,秦沁完全不能代表白家。 秦沁起身,身子因为愤怒而轻微颤抖,她拿起白落落的手,一张脸几近扭曲:“我今日倒是长了见识,这幕家的少爷是如何待人接物的!落落,咱们走!” 说罢,拉着白落落一路往大厅外走去。 白落落根本舍不得走,可她母亲将话都说绝了,她又怎么好意思再留下来。 她恋恋不舍地望了几眼幕北寒,只得跟着一道离去。 白洛曦已经吃完晚餐,舒舒服服地摸了摸肚子,声音里带着调侃:“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能耐。” 幕北寒用餐的动作极为优雅,“有的人,不需要一直忍耐下去。” 他这话带着几分深意,白洛曦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晚上沐浴过后,幕倾城坐在书桌边看书,白洛曦穿着干净的睡衣进来,大大咧咧在她床上躺下。 幕倾城望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 幕倾城笑了笑,知晓白洛曦今日心情好,于是起身拿了两杯果汁。 两个姑娘穿着粉色和白色的睡衣,盘腿坐在床上,吸着果汁,气氛静谧美好。 过了会儿,白洛曦开口道:“我之前告诉过你,白大小姐的身份,其实也没有表面上光鲜,是吧?” “嗯。”幕倾城吸着芒果汁,抬眸看她,她的小脸上含着一抹讽刺的笑。 “我妈妈在生下我后,没几年,就出了车祸。那时候我已经记事了,清楚地记得,在妈妈走后不到一年,爸爸就将她们母女俩领进门。那个时候,白落落已经不小了。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爸爸还有另一个女儿。” 1069.第1069章 番外49 白洛曦要告白 <!--章节内容开始-->“以前我性子还要张扬,那时候,觉得爸爸就我一个女儿,不疼我,还能疼谁呢?那时候,我的的确确是爸爸的掌上明珠,是白家唯一的公主。可自打她们母女两人进门,我便没了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有时候一家人吃饭,看着白落落在爸爸和老太婆之间卖乖,我甚至觉得,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之所以出国发展,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她说着,变魔术似的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根女士香烟,“无法容忍,不能容忍。” 幕倾城握住她的手腕:“不准抽烟。” 白洛曦轻轻一笑,端详着幕倾城的面容:“我和幕北寒的婚约还在,你就不觉得看见我,很有芥蒂感?” “你又不喜欢他。”幕倾城收回手,默默喝果汁。 白洛曦将长发撩到耳后,“怎么说呢,不是我轻视你,只是,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很多人都讲究门当户对。尤其是幕家这样的大家族,几乎不可能会让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子嫁进来。” “再说,”她像猫一般妩媚的眼睛转向幕倾城,“你如何保证,幕北寒会一直爱你护你?” 见幕倾城面露怔愣之色,她笑了笑,伸手掐了把幕倾城的脸蛋:“我开玩笑呢,瞧你吓得!” 幕倾城回过神,默默吸了口加冰块的果汁,没说话。 她知道,其实白洛曦说的都对。 她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能够留在幕北寒身边? 幕北寒优秀的不止是家世,更是才品、相貌。 白洛曦躺下来,注意到枕边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五颜六色的丝带。 她摆弄着丝带,精致的脸上,笑容少了几分:“之所以要延续和幕北寒的婚事,是因为白家的企业,最近出了点问题。幕家世代豪门,若能与之联姻,白家的危局轻而易举便能解除。只是……” “只是,也并非那般心甘情愿。”她声音低沉,脑海之中,始终浮现着白沉香的面容。 幕倾城望着她,白洛曦鲜少会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一时半会儿的,倒是让她有些不习惯。 “洛曦……”许久之后,她出声,轻轻摸了摸白洛曦的头发,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之所以说没有未来,是因为你不愿意为我们的未来而努力。” 她呢喃,将幕北寒说过的话,轻轻叙述了一遍。 可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不得安生。 她,究竟要怎么努力,才能跨越那一道天堑? 白洛曦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掌,看着她稍显拧巴的表情,回想着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忽然有些疑虑。 从小,她养尊处优,处处被人捧在手心里。 她爱爸爸,尽管爸爸在妈妈活着的时候,养了外室。 她爱白家,所以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换取白家与幕家的联姻。 只是,这真的便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如果,如果一个家族需要牺牲女儿的幸福,来谋取利益,那么这个家族,真的值得她来守护吗? 白洛曦微微眯起双眼,想着这些年自己在外打拼,忽然有那么一瞬,觉得不公平。 她为了白家拼尽全力,可秦沁和白落落却乐享其成地在家吃喝玩乐。 她们两个,把享受生活看得那么理所当然。 而自己的爸爸,甚至也逐渐将她的努力看成理所应当。 她轻轻捏着幕倾城的手,注视着虚空,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一句话。 如果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疼惜自己,又怎能指望别人来? 她的眸光倏然变得锐利,幕倾城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白洛曦唇角上扬,精致的红唇透着致命的诱惑:“想明白了一些事……谢谢你,倾城。” 幕倾城莫名其妙,白洛曦却跳下床,大口喝完果汁,笑嘻嘻凑上前亲了口幕倾城的额头,旋即大步跑出房间。 没过一会儿,幕倾城便听得兰博基尼发动的声音,她走到窗边,白洛曦那辆拉风的骚蓝色跑车朝庄园外奔驰而去。 她默默拉上窗帘,感觉白洛曦老是这般行动迅速,也不知她这趟跑出去是做什么。 她重新坐回到书桌边,却看不进去书了,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的星空发呆。 幕家庄园的灯都安排得很有讲究,丝毫没有遮挡住星光。 大城市之中,难得看见璀璨的星星。可在幕家庄园内,却能够清晰地看见每一颗星辰运动的轨迹。 她发着呆,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打开来,手机上是一封黑色简讯:“时间不多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她身子轻轻一僵。 她呆呆盯着手机,这封黑色简讯闪烁着妖异的光,既没有显示它是来自何处的,也没有与一般短信相同的背景,整个信息的背面,都是深沉的黑色。 不到五秒钟的时间,简讯诡异地消失在手机上。 她盯着手机屏保,那是幕北寒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的侧颜。 她猛地关掉手机,似是害怕什么,伸手将房间里的灯也都关上。 凤眸里的凝重与思量,在星光下,一重盖过一重。 “幕北寒……” 另一边,白洛曦将油门踩到底,发疯一般在山道上飙车。 她的手机开着,从里面传出“嘟嘟”的等待音。 “该死的白沉香,该接电话的时候不知道接电话,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跟人鬼混!” 她一边咒骂,一边注视着公路,最后听“嘟嘟”声听得不耐烦,干脆挂掉了电话。 四十分钟后,车子在距离市中心不远的一座别墅前停下。 不同于幕家别墅的宽敞、奢华,这座别墅处处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尊贵。 她下了车,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直奔别墅门口而去。 然而从门房那里得来的信息,却颇为令人沮丧:“白小姐,很抱歉,少爷他刚刚才离开,去米国谈一笔生意,大约明天下午才会回来。” 白洛曦暗暗将白沉香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握着手机站在门口,耐着心再次拨打电话。 然而电话里传来的,依旧是忙音。 1070.第1070章 番外50 阴谋 <!--章节内容开始-->她想了想,干脆重新坐进驾驶室,飙着车往机场赶去。 想要告诉他,告诉他自己回来了。 这一次,是真的回来了。 不要再去管什么家族兴亡,不要再去管老太婆和白落落,不要在去管什么狗屁婚约…… 她要告诉他,她喜欢他! 想要,和他在一起…… 骚蓝色的跑车从街上飞驰而过,张扬潇洒,二十分钟后,到达机场。 她查了下去米国的机票,距离下一班飞机起飞大约还有一个小时。 她松了口气,一路找过去,却连白沉香的鬼影都没瞧见。 四周是好几个旅游文化团,导游扯着嗓子喊注意事项,四处都有人窃窃交谈。 她找了半天,然而依旧没有白沉香的身影。 她有些泄气,双脚又被高跟鞋磨得有点疼,只得靠着墙壁稍作休息。 她试着重新拨了一遍白沉香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奶奶·的!老娘好不容易要告白一次,他竟然跑得没影儿了!”白洛曦猛地挂掉电话,暗自气恼了一会儿,只得泄气地走出机场。 她驾驶着兰博基尼,正要离开,忽然想起来,她为什么不能追到米国去呢? 心动不如行动,她寄存了车辆,以最快的动作买好了去米国的机票。 而另一边,幕家庄园内,幕倾城望着黑沉沉的夜色,想了想,还是得给白洛曦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说了几句,她吓了一跳:“你要去米国?!” “我要去攻略白会长欧巴了,你好好守着幕北寒啊,我不跟你抢了!”白洛曦声音中透着愉悦,显然是认真的,“爱情的征程是伟大的,我要进行白洛曦式华丽丽爱情冒险大告白,快要登机了,我得关手机,拜拜!” 说罢,潇洒地挂断电话。 幕倾城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发了会儿呆,忽然会心一笑。 她握着手机,正幻想着白洛曦和白沉香重逢的场景时,手机忽然响了。 是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想了想,按了接听键:“喂?” “幕倾城同学,你好。” 是温润的声音,幕倾城觉得熟悉,却一时无法判断是谁。 “是我,白沉香。”对方继续说话,“我听门房的人说,洛曦有来找过我?” 幕倾城愣了愣:“是啊,她说,你去米国了……” 对方沉默半晌,又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她去米国找你了……现在,恐怕已经登机了。”幕倾城讪讪。 白沉香沉默了几秒,幕倾城可以清晰地听见他在电话对面的呼吸声。 “这样啊,谢谢你。” 说罢,挂了电话。 幕倾城听着电话忙音,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白沉香还没去米国? 那白洛曦…… 她缩了缩脖子,无法想象白洛曦那种性格,在到达目的地后,却得知白沉香并不在这里,会发生怎样的情景。 夜已经深了。 她复习完功课,按照惯例泡了一杯牛奶,去敲幕北寒的房门。 幕北寒还在处理公司文件,似乎是碰见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眉头微微蹙起,有些心不在焉地同她说话。 幕倾城望了一眼堆积如山的文件,有些不满地撅起小嘴:“北寒哥哥,先喝牛奶。” “好。”幕北寒从文件堆里抬起头,伸手接过牛奶,缓缓地喝了下去。 幕倾城蹭着他,低头看向文件,文件内容是关于城东郊区一块地皮规划的问题。 “北寒哥哥,你在烦恼这个规划吗?”幕倾城轻声问。 “嗯,”幕北寒将空杯放到桌子上,拿丝帕优雅而矜贵地擦了擦嘴角,注视着文件,“这一带属于幕家产业,本来是想修建成高级居民区,只是……” 幕倾城纤细白皙的手指指着地图:“只是,附近修建了一座化工厂,而化工厂带来的污染,让北寒哥哥想要筹建的高级居民区,成了泡影。” 她说着,继续往下翻看,小脸上露出一抹遗憾:“居民区的规划图都设计好了,还打了地基,投入了好多钱啊……真可惜!” 幕北寒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声音温柔:“好了,你就不要跟我一起烦这些事,早点睡觉。” “不要!”幕倾城凤眸之中都是狡黠,“北寒哥哥干嘛不把那座化工厂所在的地皮也买下来,反正人家都还没开始建,现在提高价钱去买,我想一定不会有问题!” “就你聪明。”幕北寒失笑,伸手掐了掐她白嫩的脸蛋。 “那必须!”幕倾城的小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单纯的笑,凤眸里都是讨喜。 “早点去睡。”幕北寒再次催促,再一次埋进文件堆里。 “知道啦!”幕倾城鼓着腮帮子,忽然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即笑嘻嘻跑出房间。 她替他掩上门,拿着托盘站在门口,脸上单纯的笑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疑虑。 她的心跳得还是很快。 她抬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刚刚亲他的那一瞬,她就好像真的是陷在恋爱里的小女孩。 这心跳,是真的。 这喜欢,似乎也是真的。 她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回头看去,身后是紧闭的房门。 她一步一步往自己房间走去,慢慢的,嘴角重新扬起微笑。 她本就是恋爱中的小女孩。 所以心跳得快,很正常。 这样安慰着,她眼睛里却仍无笑意。 而幕北寒的房间,他起身,漠然地注视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桃花眼中都是冰寒。 上一次,她进来自己的房间,偷看了桌上关于在东郊筹建高级居民区的文件。 而不过一两天的时间,东郊附近的那块空置地皮,就被人买走,并用快得令人惊叹的速度准备破土动工,建造重金化工厂。 谁都知道,有很多化工厂是污染源。 而污染源附近的住房,很难卖不出去。 修长的手指在腿侧攥成了拳头,幕北寒周身的威压惊人。 桃花眼倒映着星光,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 他该说,这起事件,是巧合,还是人为?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打开手机,是白沉香的信息:“什么时候动手?” 1071.第1071章 番外51 炸弹 <!--章节内容开始-->修长的手指按出了三个字:“再等等。” “你心软了?” 幕北寒盯着白沉香的信息,足足两分钟后,才回了两个字:“没有。” 对方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他转身,将手机扔到沙发上,随即进了浴室,冲了一个凉水澡。 而隔壁房间,幕倾城握着手机,想了好半晌后,回拨了白沉香的电话。 忙音响了三声,手机里传出一个带着磁性的声音:“喂?” “白少,是我。”幕倾城站在窗前,望着从头顶上方飞过的飞机,飞机的光在夜空之中一闪一闪。 她顿了顿,轻声道:“洛曦她,找你有很重要的事。请你,一定要保持手机畅通。” “我知道了。”白沉香淡淡说着,随即挂掉电话。 他正坐在白家大宅的书房内,望着黑色手机的灯逐渐灭下去,眉尖微微蹙起。 幕倾城,她会这样好心? 他想着,目光落在书桌玻璃下一支干玫瑰花上,瞳眸微闪,想了想,拨通白洛曦的电话。 对方关机,想来,大约是在飞机上。 她找自己,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白沉香想不明白,靠在了大椅上,本来今天他要去米国谈生意,只是走到机场,想起幕北寒身边那个不定时炸弹,还是不放心,就又折回来了。 可幕北寒,他似乎对那颗炸弹,无比上心…… 他想着,翻开手机,短信里,幕北寒的“没有”两个字看起来很是无力。 白沉香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幕北寒他那样的人,也会喜欢一个人吗? 真的,很难想象…… 这一夜,很快过去。 十二个小时后,白洛曦终于抵达米国机场。 昏昏沉沉从飞机上下来,她拿出手机,又给了白沉香打了电话,白沉香早上刚睡醒,接通,对面是白洛曦急切的声音:“你在哪里?” 白沉香望了一眼自己房间,声音平静:“在家。” 白洛曦心头一咯噔:“哪个家?” “奉京城白家啊。”白沉香说着,坐了起来。 对面沉默半晌后,白洛曦爆发出催命似的大叫:“白沉香,你丫的好本事!合着你根本没来米国?!那你昨晚怎么不接我电话?!” 白沉香望了眼手机,几乎可以想象白洛曦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微微咳嗽了声,“昨晚有事,就折回来了。” “你给我在白家等着,我现在马上回去!”白洛曦说罢,急匆匆挂了电话,忍着不耐烦重又去买机票。 白沉香只觉莫名其妙,便将手机放到一边,自己去卫生间洗漱。 幕家庄园,吃早餐时,幕北寒声音淡淡:“校长通知,今天下午学校重新开学。” 幕倾城抬起头:“查到凶手是谁了?” 幕北寒沉默片刻,轻声道:“没有。但是,总不能无止境地停学下去。” 幕倾城点了点头,凤眸里有一丝凝重。 “别怕,我会陪你上课。”幕北寒说着,给她夹了一棵蔬菜。 幕倾城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都是认真。 下午上课时,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五六个人,其他的要么没来,要么发展自己的事去了。 田阳雪忙着捣药,说是要考医师证。 殷雪歌则单枪匹马,说是高二散打训练地被高年生霸占了,她现在要去砸高年级的场子。 下午的大课是文学课,幕倾城听得认真,不时在笔记本上做笔记。 幕北寒一手执笔,一手托着下巴,偏过头看她,窗外是绿树婆娑,阳光透进来,将她的面庞照的洁白好看。 三堂课,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老师夹着课本走出去,幕倾城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觉受益匪浅。 她合上笔记本,有些歉意地望向幕北寒:“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刚问罢,却注意到幕北寒正在纸上涂涂画画。 她看过去,一张白色素描纸上,正画着一位少女低头做笔记的侧颜,绿树斑驳,阳光在少女背后开成了花。 她抿了抿唇,这纸上的少女,正是自己。 幕北寒勾勒完最后一笔,嘴角噙起一抹浅笑,收拾了书包:“走吧。” 幕倾城望着他的笑,只觉心里暖暖的…… 两人快走到校门口时,看见那家北冥冰淇淋屋,幕北寒直接牵了她的手走进去。 幕倾城望着他白皙的侧脸,那双桃花眼中都是认真。 “一份香草、草莓口味的,一份巧克力口味的。”他说着,付了钱。 老板夜冥站在柜台后,收了钱,望向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的女生,提高音量:“竹子,没听见点餐吗?!” 那女生不耐烦地放下报纸,叉着腰进来:“听见了、听见了!你不是闲着嘛,为什么不去做冰淇淋,非得姑奶奶亲自来做!真是!” 幕倾城坐在软皮沙发上,看过去,只见这女孩约莫十八岁,有一张苹果小圆脸,留着及耳短发,眼睛乌黑圆亮,透着一股狡黠。 她和夜冥都穿着这里的校服,大约是在勤工俭学。 上官竹很快给两人端来冰淇淋,笑嘻嘻道:“两位慢用哦,这两杯果汁是特别赠送,请尽情享受!” 说罢,一蹦一跳离开。 幕倾城舀了一口冰淇淋放进嘴里,草梅味儿的冰淇淋酸甜可口,很好吃。 她的目光落到吧台后的夜冥身上,夜冥正含笑注视着上官竹忙进忙出。 他那脸上的笑容,很单纯和欢喜。 幕倾城心神微动,想到什么,不由轻轻发笑。 过了会儿,上官竹似乎是要下班了,跟夜冥打了声招呼:“喂,老板,我要走了,明天会按时上班哒!” 说罢,一溜烟跑了。 夜冥看了一眼时间,不由气急,追在后面大喊:“喂,还有十分钟才下班!” “差不多啦!” 夜冥空手而返,注意到幕北寒和幕倾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站到了吧台后面。 是喜欢的吧? 幕倾城忍不住笑出声,夜冥面色一红,竟害羞似的,垂头不敢去看她和幕北寒。 两人吃完冰淇淋,季墨早已开着车等在校外。 坐上去后,幕北寒见她还在偷笑,忍不住问道:“你在笑什么?” 1072.第1072章 番外52 粗暴的告白 <!--章节内容开始-->“刚刚奶茶店的那个老板,似乎很喜欢那个打工的女孩。” “你怎么知道?”幕北寒问。 于这种事上,他总是慢别人一拍。 幕倾城抬头,诧异地扫了他一眼:“感觉啊!那么明显,你感觉不到吗?” “感觉不到。”他回答,一副淡漠的样子。 幕倾城摇了摇头,嘟囔:“那你能感觉到什么?” 幕北寒闻言,凑过来半个身子,一张脸距离幕倾城很近,近得她能够感受得到他略带灼热的呼吸:“我能感觉到,幕倾城,你喜欢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他独有的那份寒凉。 可语气之中,却又好似暗藏了一团火。 灼热,滚烫,不可阻挡。 幕倾城忍不住往后缩,然而身后便是椅靠,无路可退。 幕北寒的鼻尖几乎碰到了她的,幕倾城的心跳得极快,忍不住微微侧过脸,声音很轻:“幕北寒……” 幕北寒低垂着眼帘,目光落在她晶莹红润的唇瓣上,桃花眼中都是忍耐。 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兰花香,沁人心脾,具有让人安宁的作用。 可此刻,却意外地叫人心灼。 幕倾城伸出手,轻轻放到他胸膛上,声音软糯:“幕北寒……” 似是欲拒还迎。 她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前面开车的季墨,一张脸更加涨红。 幕北寒坐好,注视前方,唇角噙着一抹好心情的笑。 幕倾城偷眼看他,只觉得随着他的离开,刚刚的压抑都消失不见。 她松了口气,看向窗外,眼睛里有着茫然。 这份感情,不知可以维持多久? 能一直维持到她离开吗? 亦或者,在幕氏大厦倾倒的那一刻,随风消散? 甚或者,在将来,他会用仇恨来取代这份感情?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凤眸里都是忧虑和凝重。 幕北寒的余光将她脸上那些多余的表情收在眼底,半晌之后,却只作没看见。 而另一边,白家大宅。 白沉香今日并未去学校,他在书房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文,直到日渐西沉。 他搁下笔,长长呼出一口气,正要休息,书房的门却“砰”地一声被人撞开。 他抬头看去,白洛曦身着米色双排扣长风衣,脚踩一双牛皮高跟长靴,风尘仆仆地冲进来,指着他大骂出口:“你到底有没有和我谈恋爱的自觉?!老娘兴冲冲跑到米国去找你,你却不在,害得我又赶飞机回来!真是够了!” 白沉香盯着她,一声不吭地点了支烟:“谈恋爱?” 白洛曦一顿,走过去,拿出根女士香烟,就着他的火点燃。 云雾弥漫之中,她声音淡淡:“我想和你谈恋爱。” 若是幕倾城在这里,一定会惊掉下巴。 原来白洛曦口中所说的白洛曦氏华丽丽爱情冒险大告白,便是这一句话。 ——我想和你谈恋爱。 简单,而粗暴。 白沉香吞吐着烟雾,两人隔着烟雾对望,彼此的脸都隐在了雾气之中。 “为什么?” 一片安静中,白沉香问。 白洛曦望着他,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激动。 吐出一口烟雾,她声音逐渐恢复平静:“昨晚,幕倾城说,如果爱情没有未来,那是因为彼此都没有为这段爱情去真正付出。” “白沉香,我是白家的女儿,我却没有必要再为白家牺牲我的幸福。即便没有我,白家也能够经营下去。只是,没有从前顺利罢了。” “我逃避了这么多年,可现在,我想要追寻自己的幸福。” “而我的幸福,只有你能给予。” 那双美眸之中都是坚定,白洛曦站在书桌前,居高临下地盯着白沉香。 白沉香缓慢地吐出一口烟圈,忽然将烟按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他伸出手,握住白洛曦的手腕,轻轻一拽,便将她拽入怀中。 他夺下她手中的细香烟,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说不准我抽烟,自己却抽得欢快。白洛曦,真有你的。” 白洛曦坐在他腿上,伸出夹过香烟的手指,轻轻按在他削薄而性感的唇瓣上,美眸之中闪烁着光芒:“白沉香,吻我。” 白沉香勾唇,大掌扣住她的脑袋,毫不迟疑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并没有多么高的技巧,却意外地叫人沉醉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白沉香松开口,两人的红唇间拉开一条银丝,美丽而带着几分***气息。 白洛曦一手勾着他的脖颈,故意贴近他的脸,美眸之中透着狡黠:“白沉香,老实交代,这些年,你有没有暗恋过其他女孩。” “知道你将来会介意,所以,我一直暗暗守着你。”白沉香笑答。 “情话说得挺溜。”白洛曦双手抱住他的脖颈,重重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说起来,这段爱情,还得感谢幕倾城。若是没有她昨晚那番话,我还无法下定决心跟你告白。” 白沉香眼中掠过暗芒,随即笑道:“给她准备一份礼物就好。” 而此时的幕家庄园。 大厅内,白落落正紧张地坐着。 看见幕北寒和幕倾城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满,随即露出一抹单纯的笑,怯怯站起来,声音透着一股畏惧:“幕哥哥……” 幕北寒扫了她一眼,望向旁边的女佣,那女佣解释道:“白小姐一定要进来……” “幕哥哥!”白落落仰着头看幕北寒,声音里带上了哽咽,“我知道前几天是落落做错了,落落不该为难倾城姐姐!落落以后一定会改的,幕哥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幕北寒没说话,只是牵着幕倾城的手往楼梯上走。 “幕哥哥!”白落落追上去,见幕北寒压根儿不搭理她,又转向幕倾城,“倾城姐姐,之前的事,是我做错了,你大度,就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幕倾城抿了抿唇,几天不见,白落落倒是会抓关键点了。 若是自己不依不饶,反倒在幕北寒面前显得自己小气。 可若是就这么原谅她,说不定她又会堂而皇之住进来。 她想着,开口道:“你知道错就好。” 简单的几个字,既没说原谅,又没说不原谅,显得态度淡淡。 1073.第1073章 番外53 毒 <!--章节内容开始-->白落落握住拳头,有些生气。 她好不容易拉下面子过来道歉,本想着幕倾城一定会说没关系,到时候她也能顺着台阶下来。 可是,幕倾城居然就说了这么几个字。 她按捺住内心的不爽,声音依旧哽咽:“倾城姐姐这么说,那就是原谅我了。倾城姐姐真好,我这就去吩咐手下把行李搬进来。” 说罢,不等幕北寒和幕倾城再说话,迅速跑下了楼。 楼上的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深深的无奈。 见过厚脸皮的,可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 然而白落落给人的印象实在是不好,不止幕北寒和幕倾城不待见她,幕家的佣人更是把她当成空气,她只得自己亲自将行李搬了上去。 晚餐时,她化了妆、换了漂亮衣裳,下到大厅准备用餐,却被告知用餐时间已经过了。 她有气又不敢发出来,只得生生憋着,这种感觉,别提有多酸爽。 入夜之后,幕倾城趴在书桌前复习完功课,忍不住从抽屉深处将两张纸抽出来。 一张用毛笔字写着她和幕北寒的名字,另一张是一副她在低头写东西的侧颜素描。 她盯着这两张纸,嘴角忍不住溢出一股笑。 幸福的笑。 幕北寒推门进来时,幕倾城浑然不觉,只是托着下巴盯着两幅纸傻笑。 他扫了一眼两张纸,嘴角也浮起一抹浅笑,轻轻咳嗽了声。 幕倾城回过神,抬头看见他脸上来不及收起的笑容,顿时红了脸,连忙用英语书将两张纸盖起来:“那个……你怎么进来了?” 幕北寒变魔术一般,从背后拿出一杯牛奶:“喝了。” 幕倾城盯着那杯牛奶,眸底掠过暗光,随即笑道:“北寒哥哥,怎么今晚这样好,亲自给我送牛奶?” “心疼你熬夜学习。”幕北寒说着,俯身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如蜻蜓点水般,温柔至极,“快喝了。” 幕倾城盯着那杯牛奶,半晌后,才缓缓端起来,抿了一口,继而在幕北寒的注视中,慢慢将那杯牛奶都喝下。 “好喝吗?”幕北寒问,声音里带着柔情。 “北寒哥哥亲手泡的,怎么会不好喝?”幕倾城说着,小脸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幕北寒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幕倾城仰着头,试图从他的笑容里找出一点什么,却发现那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笑。 幕北寒离开之后,她盯着空牛奶杯,随即缓缓转动脑袋,看向角落里用来给幕北寒泡牛奶的玻璃杯。 为什么,会突然给自己送牛奶?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她微微垂下眼帘,思索半晌后,起身走到角落的桌子前,仍旧照常给他泡了一杯奶,放温热了,才端到托盘上给他送过去。 隔壁房间,幕北寒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胸口的衣裳微微敞开,黑色真丝睡袍的映衬下,愈发衬得他的肌肤比女子还要莹白干净。 可这样看上去,却一点都不娘气。 “北寒哥哥。”幕倾城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端着牛奶走过来。 她在他身边坐下,十分乖巧地将牛奶送到他面前,凤眸笑成了月牙儿:“北寒哥哥,这一杯是你的,一定要全部喝完喔!” 幕北寒接过,望着她笑靥如花的面容,唇角噙起一抹浅笑,仰头一饮而尽。 幕倾城静静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动作,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单纯,如梨花。 幕北寒放下玻璃杯,垂头的一瞬,桃花眼底都是寒意。 只是再次抬起头看向幕倾城时,那双眼又恢复了温润。 幕倾城离开之后,他走到卫生间,将藏在卫生间抽屉里的药盒拿出来,取了一粒药,轻轻放进了嘴里。 他盯着镜子,卫生间的灯光很明亮,他可以清晰地看见眉梢眼角的倦意。 他洗了一把冷水脸,闭上双眼,任由水珠从脸颊上滑落。 ——少爷,您最近的身体似乎有些问题。病从口入,大约是吃了或者喝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些毒素,是日积月累的。等到发作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幕北寒,我白家的消息素来灵通。她的身份,绝不会有错。你难道,还要一直把她留在身边吗? 幕北寒睁开眼,桃花眼中寒光乍现。 他转身大步走出卫生间,从书桌抽屉深处取出一把德国夜莺,枪身雪亮小巧。 枪身内部做了消声改造,这样放一枪,隔壁根本不会听见声音。 他拿着枪,站立许久,却依旧没有动作。 一想到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再大的勇气,都没办法让他下得去手。 默立许久之后,他缓缓放下枪,重又给抽屉上了锁。 翌日,天明。 大厅里,幕北寒和幕倾城用完早膳,正要乘坐季墨的车去学校,白落落背着一只包从楼梯匆匆走下来。 “幕哥哥,带我一起去学校吧,我今天也要上学呢。” 她说着,一脸无辜地站在幕北寒与幕倾城中间。 幕倾城别过脸,不想看见她。 幕北寒一声不吭,只是淡然地往外走。 白落落见他如此,便喜滋滋跟了上去。 车里,幕北寒坐在后排中间,两个女孩分别坐在两边。 白落落一路兴奋地讲述着她在外国的见闻,吃喝玩乐,不一而足。 其他两人沉默着,直到下车,也没有接一句话。 白落落自讨个没趣儿,却不肯放弃。若非新生要去校长室报道,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跟幕北寒去上课。 幕北寒今日有个论文研讨会,没办法陪幕倾城,将她送到教室,便很快离去。 幕倾城倒没觉着有什么,反正她也不想耽误幕北寒的时间。 然而上午的课刚上了一半儿,羽元康教授接到电话,说是家里的妻子突然要生产,于是急匆匆离开教室,直接把课给扔那儿了。 原本来了一半的学生顿时蜂拥出了教室,该干嘛干嘛去。 田阳雪依旧不忘八卦:“据说这个羽教授的妻子姓傅,贤良淑惠得很。傅家是小门户,原本是高攀不上羽家的。可是羽教授深爱着她,于是干脆脱离羽家,自立门户。两个人在学校附近买了独栋的房子,过得别提多幸福了!” 1074.第1074章 番外54 似曾相识 <!--章节内容开始-->“真好……”幕倾城微微感慨。 “大约是上辈子积了德,做了好事,这辈子才能如此有福气吧。”田阳雪托着下巴。 殷雪歌回过头,声音萌萌:“我还想吃冰淇淋。” 三个姑娘到了冰淇淋店,刚点完餐,东临火越大步走进来,见到几人,于是过来替她们付了钱:“好久不见。” 幕倾城笑了笑,“谢谢。” “应该的。”东临火越回答着,却觉得两人有些疏远的意味。 四人坐在一块儿,殷雪歌自在地吃着东西,丝毫不顾及桌上略显尴尬的气氛。 田阳雪瞅瞅东临火越,又瞅瞅幕倾城,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点什么。 东临火越摸了摸脸,笑道:“因为我长得比唐瑾夜帅,所以你忍不住这样偷看我吗?” 田阳雪面颊一红,“臭美!真不害臊!” 桌上的气氛稍稍和缓了些,吧台内却传出争执声:“那个苹果不是我放的!老实交代,你勾搭了那个小姑娘?!” “勾搭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今儿一早,还不是坐别的男生的车过来的吗?”夜冥涨红了脸。 系着围裙的上官竹轻哼一声,小脸儿有些发红:“是我哥哥送我来的!” 夜冥语噎,没再说下去。 上官竹一扬眉毛:“那你说,这个苹果,是谁送的?” 夜冥嗫嚅了会儿,轻声道:“是常常来这里的一个学姐留下的。你认识她的,对谁都好。” 说着,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只苹果,“喏,学姐夸你做的冰淇淋好吃,也给你送了一只。” “哼,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上官竹没好气。 夜冥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先帮你保存起来么!” 两人说着,刚刚的火药味儿尽皆消散,两人脸上各自挂着红晕,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幕倾城望着他们二人,唇角忍不住又浮起一抹笑。 东临火越吸着果汁,注意到幕倾城的目光,便喊了一声:“夜冥,你过来。” 夜冥从吧台里走过来,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似乎是混血儿,有着一双湛蓝色的瞳眸。 看起来,蛮帅的。 “少爷,你找我做什么?”夜冥问。 虽然来这间冰淇淋店的人都喊他老板,然而背后的真正老板却是东临火越。 他和上官竹,都是被聘用来勤工俭学。 东临火越朝远处擦桌子的上官竹努了努嘴:“喜欢她?” 夜冥脸颊再度通红,“少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少给我装!你俩现在大二,又不是不能谈恋爱!我听说外面可是有一票人,追着上官竹。你再不加把劲儿,她就真的要坐别的男生的车来上学了!”东临火越语气淡淡。 “可是……”夜冥瞟了眼上官竹。 他和她从大一开始就在这里做兼职。 当初一起应聘,他就觉得她看起来面熟。 好像,前世有缘似的。 幕倾城一手托腮,静静观望着,不知怎的,也总觉得,夜冥和上官竹,该是一对儿。 “不如,准备一个浪漫的告白仪式?”东临火越笑容满面,“女孩子都爱那些小虚荣,我帮你准备好,到时候你到场就成,算是我这个东家,今年给你的年终奖好了。” “这还没过年呢……”夜冥小声抗议,随即看见东临火越皮笑肉不笑的脸,顿时不敢再争,跑回了吧台后面。 田阳雪对这种事情最感兴趣,立即和东临火越讨论起来,这个告白仪式怎么整才算好。 幕倾城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讨论,吃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冰淇淋,望了眼店外的蓝天和草地,只觉这种学生生活,无比安逸。 傍晚放学后,学校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东临火越指挥着人将大束大束的玫瑰花运上冰淇淋店的屋顶。 屋顶是平的,木头做成,四周拦着雕刻成小树模样的木栅栏,好像是把院子给挪到屋顶上去了似的。 田阳雪和幕倾城在屋顶上,忙着将玫瑰花铺开来,鼻尖都氤氲着玫瑰的甜香。 夜冥站在地面上,有些尴尬:“会不会太夸张?你确定女孩子喜欢这样的表白?” 东临火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什么时候坑过你,放心好了!” 殷雪歌挎着两个花篮子上来,幕倾城和田阳雪接过,将花篮里的玫瑰花瓣尽数洒在木质楼梯上。 几个打杂的小姑娘拿来彩灯,仔细地缠在木制栅栏上,打开来,七彩灯光熠熠生辉,很是美丽。 又有人捧来一只巨大无比的水晶球放在屋顶中央的圆桌上,水晶球里是夜冥和上官竹手挽手的卡通雕像。在七彩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梦幻而甜蜜。 眼见着夕阳就要落下,东临火越派出去的女孩打来电话,说是已经把上官竹诳到校门口,快要进来了。 东临火越忙让人都找地方躲起来,幕倾城正要和田阳雪躲进绿化带后面,幕北寒不知何时过来了,握住她的手,桃花眼中隐隐有着好奇。 田阳雪做了个促狭的表情,忙自己一个人拉着殷雪歌躲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幕北寒轻声问。 幕倾城指着屋顶,小脸上都是兴奋:“要表白呢,留下来一起看吧?” 幕北寒点了点头,幕倾城便拉着他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东临火越背靠着旁边的一棵树,默默看着他们二人,单凤眼眼底流转着一丝莫名的不爽。 很不喜欢,他们二人牵着手的样子。 上官竹被拉过来,夜冥穿着黑色西装,深红色衬衫,戴着一只深蓝色斑点领结,看起来喜气洋洋。 上官竹被他的打扮吓了一跳:“整这么花里胡哨做什么?你要对谁表白?” 夜冥不语,只是拉起上官竹的手,在她瞬间变了的脸色中,带着她一路沿着木制台阶走上冰淇淋店屋顶。 上官竹望着周遭的一切场景布置,小圆脸不禁通红通红:“夜冥,你……” 远处的地平线上,夕阳还剩一小半浮现着。 金黄柔软的夕阳投洒过来,让所有的玫瑰花看起来都金光熠熠。 夜冥握住她的双手,海蓝色的瞳眸里,闪烁着深情:“小竹子,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就觉得面熟。好像,咱们是有过缘分的一样。第一次与你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好像,咱们曾经说过无数句话似的。” 1075.第1075章 番外55 朱砂痣 <!--章节内容开始-->“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然而我知道,茫茫人海中,总有那么两个人,像是前世曾经相爱过一般,明明是陌生人,却觉得对方无比熟悉。无论对方做出什么,都像是意料之中。” “小竹子,我对你,就是这样的感觉。”夜冥说着,面颊有些发烫,“那,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感受?” 上官竹呆呆望着眼前的大男孩儿,直到夕阳彻底沉没下去,她才回过神,轻轻道:“我不知道……” 夜冥望着她,眼底掠过失望,随即又听见她开口:“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这十九年,我从没有谈过恋爱。只是,我不喜欢看别的女孩子送你东西,不喜欢别的女孩接近你。” 她说着,顿了顿,仰头望着夜冥的瞳眸,小圆脸上呈现出一抹霸道:“如果占有欲是爱情的话,那我就要占有你!” 话音落地,她双臂勾主夜冥的脖颈,踮起脚尖,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东临火越忙打了个手势,带着乐队赶来的鹿鹿立即示意手下演奏起欢快的情歌,将现场的气氛推到了极致。 幕倾城正望着屋顶上的两人,不觉被幕北寒抵到树干上,直接吻住她的唇瓣。 火热的情歌还在继续演奏,七彩的灯折射出梦幻的光线,有小女孩在地面吹泡泡,一切都那般美好。 幕倾城不自觉地开始迎合起幕北寒的吻,微微踮着脚尖,像是沉浸在恋爱中的幸福女孩。 东临火越眸色渐深,转过身不想再看这副画面,只是漠然地往车库走去。 车库内,他刚跨上那辆黑色道奇战斧,一个娇俏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还以为东临少爷有多大能耐,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东临火越抬头看去,说话的女孩穿着紧身裙,倚在车库门口,正是白落落。 薄唇勾起一抹漫不经心地笑:“白二小姐,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白落落一步步走过来,身姿摇曳,小脸上噙着一抹轻笑,“只是刚刚看东临少爷的表情,应当是喜欢幕倾城的吧?” 她说着,走到东临火越身边,有些感慨:“幕倾城还真是好运,一个孤儿院出来的穷酸孩子,竟然能俘获这么多人的喜欢……” 东临火越静静注视着她:“你想说什么?” 白落落笑容甜美:“你喜欢幕倾城,我喜欢幕哥哥,不如,咱们合作?” “合作?”东临火越眼底多了几分冷意。 “不错。我想最终的结果,咱们都会满意。”白落落盯着他的脸,“你也不想,喜欢的女孩被别人霸占,是不是?” 东临火越面色冷然地戴上头盔,“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罢,发动摩托车引擎,朝外面急速驶去。 白落落小脸上都是难堪,死死盯着东临火越的背影,冷声:“我就不信,你能一直忍得下去!” 东临火越驾驶着摩托,一路往外面疾驰而去。 他穿过校园,在车水马龙的大路上疾驰。 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看见幕倾城和幕北寒站在一起时,有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感觉。 心里一顿,摩托车在大路上猛地转了个圈,掉头往另一条路而去。 已经是夜晚了,摩托车在孤儿院外停下,东临火越摘掉头盔,注视着里面的灯火,默立半晌后,抬步走了进去。 他径直找到院长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已近六十,似乎眼神不大好,即便戴着老花眼镜,也还是将手中报纸拿在距离眼睛很近的位置。 他看得吃力,随后揉了揉眼睛,又拿来一只放大镜看。 东临火越站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门。 林泰民抬起头,仔细瞅了会儿,问道:“你是?” 东临火越走进来,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我来打听一个人。” “不知道你想打听谁?”林泰民说着,重又低头,目光再度落到报纸上,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这阵子,已经有不少人过来打听嘉嘉的事了。 这个年轻人,想必也是来问嘉嘉的。 东临火越看着他不在意的态度,扫了眼他胸前别着的姓名牌,随即从夹克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推到他手边,声音淡淡:“我来打听一个姑娘,原名叫做林瑞嘉。想必,林院长应该熟悉。” 林泰民一副毫不吃惊的态度:“前些天也有人来打听嘉嘉。嘉嘉是在外面惹了事吗?”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关切。 东临火越静静看着他:“没有,她,很乖。我只是,想要来了解她过去的生活。” “这样啊……”林泰民似乎是松了口气,将钱收下,“她没惹事就好。咱们孤儿院里出去的孩子,不能惹事,不然,别人就不会来这里收养孩子了。” 他说着,推了推老花眼镜,“嘉嘉在孤儿院里时,很听话的,非常照顾弟弟妹妹们。像她这样的好姑娘,早该被好人家收养,只是因为身体有先天性疾病,所以才一直延续到前阵子。” 他顿了顿,抬头瞟了眼东临火越,忽然问道:“我们嘉嘉,漂亮吧?” 东临火越愣了愣,面颊有一抹红云一闪而逝,胡乱答道:“嗯……” 林泰民笑了笑,“嘉嘉她的确是漂亮,如果我没记错,我这里啊,还有她小时候的照片。” 他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照片来,仔细找了找,随即抽出几张,“是这几张了。” 东临火越接过,照片上的女孩大约只有六岁,看起来小小的,白白净净,正拿着蛋筒,在大树下微笑。 他忍不住轻笑,端详了一会儿,又看向下一张照片。 这张大约是她十岁的时候照的,小脸上还有婴儿肥,和另一个女孩子一起,冲着镜头扮鬼脸。 第三张,似乎是近几年照的。她坐在窗边写作业,十分认真的模样。 他一张张反复观看,心里透着喜欢。 过了几分钟,他的目光忽然顿了顿。 他将三张照片重新翻看了一遍,仔仔细细。 每一张照片中的女孩儿,左耳垂上,都有一粒微小的朱砂痣。 他握着照片的手猛然收紧,他并不记得,幕倾城耳垂上有朱砂痣…… 1076.第1076章 番外56 不要辜负 <!--章节内容开始-->林泰民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话,他耐心听了会儿,便告辞离开。 摩托车在黑夜中狂飙,东临火越怀中揣着三张照片,那是问林泰民借来复刻的。 他心里透着复杂,想过无数种可能。 可能,是倾城后来将那粒痣去掉了呢? 可能,是那粒痣自己消失了呢? 他脑海中嗡嗡作响,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最可能的一种猜测。 然而,那个想法,终究是挥之不去。 最可能的,是幕倾城,根本就不是林瑞嘉。 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 头盔下,东临火越的眉头皱成一团。 摩托车猛地刹住,调转方向,往幕家庄园而去。 幕家庄园灯火璀璨,东临火越上楼之后,径直去了幕北寒的房间。 幕北寒身着黑色睡袍,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档电视新闻,见他进来,淡淡道:“坐。” 东临火越在他旁边坐下,看了几分钟的新闻:“我听说,你们在东郊建设高级居民区的计划,破产了?” “嗯。”幕北寒按着遥控器,换了一个财经频道。 东临火越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今晚,去了倾城之前所在的孤儿院。” 幕北寒面色不变,只盯着电视:“你去做什么?” “去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东临火越正要往下说,看见幕北寒淡漠的侧脸,又将话咽了下去。 以幕北寒的警觉,不可能察觉不到,幕倾城的异样。 只是…… 他的脑海中浮现起他们二人在树下拥吻的画面,只是,幕北寒大约,是真的动了心…… 幕北寒这样性格的男人,很难爱上一个人。 他,是不会对她下手的。 幕北寒偏头看向东临火越:“怎么了?” “没什么。”东临火越笑了笑,“我看过她的照片了,她小时候,就很漂亮。” 说着,从怀中取出那三张照片来。 幕北寒一一看过,瞳眸微闪,面上却依旧平静。 过了许久,他将照片还给东临火越:“是,很漂亮。” 东临火越又望了一眼幕北寒,张了张口,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声告辞离开。 他替幕北寒掩上房门,目光落在隔壁,正巧,幕倾城端着牛奶出来,看见他时,愣了一愣:“火越?” 东临火越眼底暗光变了几变,走到她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你比小时候,更加好看了。” 幕倾城抬头看着他,目光里满是不解。 “我刚刚,去了孤儿院。”东临火越笑容清澈,看不出任何不妥。 “哦……”幕倾城低下头,注视着那杯牛奶。 “幕北寒他,从没有喜欢过一个女孩。你,是第一个。”东临火越的声音逐渐沉了下去,“倾城,幕北寒他,值得所有女孩喜欢。希望你,不要辜负他。” 幕倾城不明白他怎么忽然会说这些话,于是点了点头,声音真诚:“我不会辜负。” 东临火越让开路,她端着牛奶走到幕北寒门口,正要敲门,他又补了一句:“我记得,你小时候,耳垂上有一粒朱砂痣。” 他盯着幕倾城的背影,清楚地看见,她的身子微不可查地僵了僵。 薄唇掀起一抹笑:“你好自为之。” 说罢,大步下楼。 幕倾城猛地转身看向他,他走得毫不留恋,容不得她再说话。 凤眸之中都是惊慌,她紧紧抓着托盘,因为颤抖,牛奶轻轻地晃动,几乎快要溢出杯口。 ——幕北寒他,值得所有女孩喜欢。希望你,不要辜负他。 过了许久,她想起东临火越说的话,一颗心稍稍平静些许。 他这么说,就代表,他可以容忍自己继续待在幕北寒身边。 她勉强将情绪平静下来,深深呼吸,敲响了房门。 “进来。” 她推门进去,幕北寒坐在沙发上,见她进来,不禁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过来。” 她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将牛奶递到他手中。 幕北寒几乎没怎么看那杯牛奶,直接喝了下去。 幕倾城望着他的模样,心里面忽然有些苦涩。 幕北寒将牛奶杯放到茶几上,伸手轻轻握住幕倾城的小手:“作业都做完了?” “嗯,”她点了点头,轻轻靠在他怀中,小脸上带着一抹疲倦,“北寒哥哥,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很温柔吗?” 幕北寒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桃花眼底掠过一抹暗芒,“如果,你不背叛我。” 话音落地,他敏锐地察觉到怀中的女孩微微动了一下。 他垂下眼眉:“倾城,你不会背叛我的,是不是?” 幕倾城缩在他怀中,凤眸微微眯起。她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半晌之后,轻声道:“不会。” 房中沉默片刻,幕倾城再度开口:“北寒哥哥对我这样好,我怎么会背叛你?” 她说完,坐起身来,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双眸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继而往下移去,落在他削薄的唇上。 人常说,薄唇的男人薄情,可这个男人…… 却分明是,专情的模样。 她凑了上去,咬住了他的唇。 贝齿轻轻地咬着幕北寒的唇瓣,似是感受那唇上的温度一般,一点一点,探索搜寻。 他的唇很凉,像是刚喝过冰水一般。 幕倾城撬开他的牙齿,主动而热情。 他的口腔里,有一股兰花的清香,温润清甜,与冰冷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品尝着,攫取着,双臂缠绕着他的脖颈,最后整个身子贴到了他的身前。 幕北寒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这是倾倾第一次,对他如此热情。 大掌轻轻环在她的腰间,他逐渐开始回应她的主动。 幕倾城靠在沙发上,幕北寒的大手绕到她脑后,解开了绸带。 她的长发披散下来,瑰丽而美艳。 幕北寒始终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抚摸过她的身体。 十六岁的女孩,再如何早熟,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躯体。 两人疯狂地纠缠在一起,十分钟后,幕北寒忽然松了手。 他坐起来,整理好睡袍,望了一眼时间:“倾倾,去睡觉。” 幕倾城微微喘着气,面颊上透着红晕,凤眸里透着一丝不解:“北寒哥哥?” 1077.第1077章 番外57 七千万 <!--章节内容开始-->幕北寒伸手替她将头发一缕一缕梳整齐,“有些事情,现在不能做。” 幕倾城有些羞赧,“北寒哥哥……” “我会娶你的。”幕北寒轻声。 幕倾城有些诧异,抬头看他:“这算是,承诺吗?” “嗯。”幕北寒微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擦过她略显红肿的唇,“前提是,不要背叛我。” 而另一边,幕家大厅。 白落落靠在楼梯扶手边,望着从楼上下来的东临火越,发出一声嗤笑:“东临少爷这么晚来我们家,不知所谓何事啊?” 东临火越下了楼,抬眸看她,她穿着睡衣,抱着双手,头发上还卷着卷发棒,明明是一副小包租婆模样,却非得装出一副豪宅里的女主人气势。 有点,好笑。 他轻笑了声,“白二小姐不睡觉,守在这里,所为何事?” 白落落冷笑,“我之前说的事,你考虑好没有?只要咱们两个合作,拆散他们二人,轻而易举。” “抱歉,我没兴趣。”东临火越说着,抬步走了出去。 “你——”白落落小脸一板,连忙奔上去扯住他的衣裳,“喂,东临火越,我跟你合作,是给你面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东临火越挣开她的手,打量了她一眼,单凤眼里都是冷意:“知道为什么幕北寒不喜欢你吗?” “为,为什么?”白落落有些被他的表情吓到。 东临火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因为,你不识相。” 说罢,大步走出去。 没过一会儿,摩托车引擎声响起,东临火越风驰电掣般离开。 白落落站在大厅里,咬着牙盯着外面,只觉丢人至极。眼角余光瞥见大厅里还有其他女佣在,顿时更加气恼,跺着脚上了楼。 这几日,白落落没敢胡乱挑事,幕家庄园里还算风平浪静。 周末早上用餐的时候,幕北寒穿着正式的西装,似乎是要出门办正事。 幕倾城吃完,望着看报纸的他,他的侧脸很精致,白净而鼻梁高挺,线条优美得让女人都自惭形秽。 她看了半天,幕北寒放下报纸:“还没看够?” 幕倾城小脸上出现一抹红晕,轻声问道:“你今天要出门吗?” “嗯,去跟那座化工厂的老板谈一谈。”他说着,喝了一勺汤,旋即望向幕倾城,“要跟我一起吗?” “一起?”幕倾城愣了愣。 对面的白落落嫉妒不已,小声问道:“幕哥哥,我可不可以也一起去呀?” 幕北寒没搭理她,又喝了一勺汤,起身望向幕倾城,“走吧。” 幕倾城低头望了望身上的运动服,忙道:“我去换件衣裳先!” 说罢,匆匆跑上楼去。 白落落咬牙切齿,这两个人,都把她当成了空气!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忍。 她就不信了,她会比不上幕倾城那个狐狸精! 季墨将车开到了一座咖啡馆,有侍者正等着幕北寒一行人,见他们过来,忙不迭带着他们去了楼上的雅间。 进入雅间的只有幕北寒和幕倾城两人,里面坐着两个中年男人,大约就是那家化工厂的老板。 见幕北寒进来,其中为首的一名啤酒肚男人忙起身,伸出手去:“啊呀,幕少亲自过来,真是敝人的荣幸啊!” 幕北寒与他握了握手,旋即带着幕倾城在两人对面坐下。 桌上摊开了四份合同,幕倾城扫了一眼,标题是关于购买那座工厂以及土地的。 “张总,合同看过了吧?”幕北寒淡淡开口。 “都看过啦,我和李总,都十分满意!”男人说着,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只是嘛,幕少爷也知道,光是我们两个满意,可没什么用。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董事会那群老古董,他们嫌幕少给出的价格低……您看?” 侍者敲门进来,送上了四杯咖啡,随即彬彬有礼地退下。 幕北寒淡然地喝了口咖啡,声音不疾不徐:“你们的工厂,建筑、设施、人力,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两百万。而我给出的价格,是一千五百万。那块土地,因为在郊外,所以市场价是四百万。而我给出的价格,是五百万。” 雅间内沉默片刻,张总堆起一脸笑:“瞧幕少说的,我们自然知道幕少是不会让咱吃亏的!只是吧,那些董事会的人——” “直接把你们的要价说出来。”幕北寒打断了他的话。 对面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张总做出一个手势:“这个数……” 幕倾城微微挑眉,九千万。 把市场价格,翻了好几倍。 幕北寒喝着咖啡,优雅而矜贵。 一片沉默中,对面的两个男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幕北寒,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他们两个也知道,那块地和工厂远远不值这个价。只是上面的人吩咐,就报这个数。 上面的人说,幕北寒绝不会拒绝。 幕倾城垂下眼帘,她隐约知道,幕家在东郊设计的那片高级居民区,投资是二十个亿。 九千万比起二十亿而言,也不算太多…… 不知过了多久,幕北寒声音淡淡:“我会让秘书重新拟一份合同。” 说罢,起身离开。 幕倾城愣了愣,望着他走出雅间的背影,有一瞬的发愣。 九千万,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同意了? 她起身,追了出去:“北寒哥哥,你为什么不还价?” “他们知道,我一定会答应。讨价还价,没有意义。” 他轻轻牵起幕倾城的手,桃花眼中都是深沉:“只是,我希望,这多出的七千万,除了那块地,我还能够买到别的东西。” 这句话,仿佛是意有所指一般。 幕倾城愣了愣,回过神时,幕北寒眼中重又是那般温柔的模样。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牵着她大步走了出去。 精明的商人,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幕家能够站到今天这个位置,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而它的继承人幕北寒,即便还在读书,可他的本事,同样无法令人小觑。 幕倾城坐在车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位置。 他用七千万,买自己的不背叛吗? 凤眸中掠过深意,七千万,还不值得她手下留情。 1078.第1078章 番外58 不如一碗面 <!--章节内容开始-->回到庄园,白落落早就等在门口。见他们才回来,小脸上闪过不悦,随即欢喜地蹦上前,拉着幕北寒问长问短。 幕北寒有些疲倦,不想同她答话,挣开她的手便上了楼。 幕倾城正要跟上去,白落落拦住她,皱着眉头:“你们今天出去干嘛了?” “凭什么告诉你?”幕倾城不耐。 “我姐姐是幕哥哥的未婚妻,我当然要知道他的一言一行!免得被你这个狐狸精,给勾跑了!”白落落没好气。 “是你姐姐喜欢,还是你喜欢幕北寒?白落落,我真是看不起你。做什么事,都要拿着洛曦当挡箭牌。洛曦有你这个妹妹,这辈子真是倒了霉!” 幕倾城嘴下不留情,把白落落气得够呛。 她从小都被当成宝贝,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跺着脚,张牙舞爪便要打幕倾城。 幕倾城往后避开,她脚下打滑,竟直接滑了出去,最后在大厅里摔了个狗吃屎。 她吃力地爬起来,只觉全身都疼,忍不住红着眼哇哇大哭起来。 幕倾城走到她身前,面无表情:“告诉你也无妨。今天一早,我和北寒哥哥出去和人谈生意。但是谈得并不顺利,所以北寒哥哥心情很不好。你最好老实点,别去打搅他。” 说罢,径直离开。 白落落的哭声顿住,望着她的背影,想要再哭,却又怕哭声传到幕北寒耳中,惹得他更加烦躁。 她强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暗自又将幕倾城给记恨上了。 入夜之后,白落落亲自做了米粥小菜,当做宵夜给幕北寒送过去。 然而刚推门,便看见幕倾城在幕北寒房中,她的幕哥哥似乎是在教她题目,两个人倚在一起,看起来很亲近的样子。 她冲幕倾城的背影不屑地吐舌头,随即将东西端过去,声音甜软:“幕哥哥,我给你送宵夜来了,你饿了吧?” 幕倾城转头看她,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 讲真,她有时候还真的蛮佩服白落落的孜孜不倦的。 若是白落落能够将这份毅力放在学习上,想必考个全班第一,也并非什么难事。 幕北寒扫了眼那些米粥小菜,“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 白落落听罢,顿时不依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夸张:“幕哥哥晚上经常用脑,不吃点东西可不行啊,很容易饿的!” 说着,将托盘捧过来,把上面的三种小米粥都放到桌上,又将小菜也摆上,亲自把勺子递到幕北寒手中:“幕哥哥,快尝尝吧,落落亲手做的喔!” 幕北寒压根儿不想去接那把勺子,只是抬头转向幕倾城:“倾倾,你饿了吗?” 幕倾城望了眼那些米粥小菜,虽然颜色看起来很漂亮,闻起来也蛮香,然而…… 一想到它是出自白落落之手,便没了胃口。 她轻声道:“白二小姐费心了,现在时间还早,我并不饿。” 白落落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并不是做给你吃的,然而还是强硬忍住冲动,手中拿着勺子,只觉得自己在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个傻瓜。 她将碗碟重新收拾到托盘上,声音里透着委屈:“幕哥哥若是要吃什么,尽管告诉落落,落落给幕哥哥做……” 说罢,低着头,失落地走了出去。 幕倾城望着她略显寂寥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你同情她?”幕北寒轻声问。 “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能够为你做到这个份上,并不容易。”幕倾城淡淡说道。 “所以呢?”桃花眼中,目光灼灼。 幕倾城回过神,注意到幕北寒眼中的不悦,轻轻一笑,“但是,在爱情上,不能心软。” 幕北寒亲了口她的手背,“饿吗?” “嗯?” 幕家厨房。 厨房很大,所有菜品一应俱全。 值班的厨师看见他们两个进来,吓了一跳:“少爷,小姐,你们怎么……” “你回去睡觉吧,今晚不用过来值班了。”幕北寒淡淡吩咐。 那厨师望了眼两人,忙应了声“好”,随即离开。 幕北寒让幕倾城坐在小桌子边,自己洗了些菜,十分认真地开始做起夜宵来。 幕倾城托着下巴,静静看着他将木耳、香葱、瘦肉等切成碎末,又拌了辣椒,放在油锅里爆炒。 他系着围裙,脸上都是认真。 幕倾城默默注视着他,他的动作很专业,像是电视里那些专业的厨师。 如果他跑去夜市摆摊卖吃的,不需要做太多,只消往那里一站,一定就有很多女孩买账。 她想着,小脸上流露出一抹坏笑。 幕北寒将爆炒后的肉末酱汁盛起来,换了干净的小锅,将细面条放了进去。 这边煮面的功夫,他又在另一只小锅里煎了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等到面条软熟之后,荷包蛋正好煎好。 他放了些佐料,将面条盛了两碗,把刚刚的酱汁浇到面上,又将荷包蛋摆上去。 做完这一切,他把面条端过来,拿了筷子给幕倾城:“尝尝。” 幕倾城看过去,面条细白香滑,肉末酱汁喷香,鸡蛋金黄,一看就叫人充满食欲。 她咽了口口水,忙不迭吃了一口,忍不住朝幕北寒竖起拇指:“好好吃!” 幕北寒笑了笑,拿丝帕轻轻为她擦掉嘴角的酱汁,“昨晚看见做面条的视频,今天试了下,感觉还不算难。” “你第一次做?!”幕倾城诧异。 刚刚他切菜、下面、煎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起来就像老手似的。 “嗯。”幕北寒应着,尝了口面条,似乎是觉得还行。 幕倾城默默扶额,果然天才就是天才,连做饭这种事,也只消看一遍视频就会了。 若是人人都像他这样,合着酒店里的大厨,岂不是都得失业了? “在想什么?”幕北寒好奇。 “没什么……”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幕倾城忍不住偶尔抬头望望他。 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优雅和矜贵。 仿佛,与生俱来就带着一股帝王的贵不可言。 她吃着那碗面,心里面的情绪,一点一滴,逐渐发生着改变。 1079.第1079章 番外59 感情的支票 <!--章节内容开始-->若说七千万买不到她的心,可这一碗面,却实实在在地将她的心态改变。 有的东西,不是钱能够买到的。 有的东西,需要感情的支票。 两人吃完面,却正逢白落落下楼,将被她自己吃光的米粥小菜送来。 她看见两人从厨房里出来,愣了愣,“幕哥哥?” 两个人心里头同时浮现出一抹怪怪的感觉,就好像是偷偷约会被人发现了一般。 幕北寒微微咳嗽了声,牵着幕倾城的手匆匆上楼。 白落落带愣半晌,跑进厨房,却见厨房分明刚被人用过! 她怄得要死,合着幕哥哥不是不饿,而是压根儿不想吃她做的东西! 她趴到小桌上,委屈不已。 幕倾城有什么好的,凭什么她做的东西幕哥哥就吃,自己做的幕哥哥就不吃! 此时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不是幕倾城做东西给幕北寒吃,而是幕北寒亲自下厨,下面给幕倾城。 四楼,两人在走廊的灯下,幕北寒给了幕倾城一个拥抱,声音淡然:“倾倾,不要背叛我。” 话中,完全是意有所指的意思。 幕倾城瞳眸微闪:“我不会。” 夜深人静时,幕倾城独自躺在床上,盯着帐幔顶部,凤眸里一片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绪。 过了会儿,枕边的手机发出了一声叮铃。 她拿起手机,依旧是熟悉的黑**面,上面的文字言简意赅:“东郊的事做得不错。想办法拿到幕氏开发的新软件的最新消息。” 短信的口吻,完全是命令的形式。 幕倾城盯着短信,不过短短一分钟,这封短信诡秘地从手机内消失。 嘴角掀起,她笑得不屑。 父兄他们,做事还真是谨慎。 星期天,幕北寒依旧去公司处理事情。 他花重金买下那块地的事情,引起了董事会的不满。她必须,对那些人做出合理的解释。 幕倾城站在楼上的窗前,等到白落落也离开之后,才拿了吸尘器,去幕北寒的房间打扫卫生。 四楼没有什么人,她可以自由进出幕北寒的房间。 她进入之后,很快地将地上弄干净,又将他搭在浴室里的睡袍等放进洗衣篮里。 最后,她站到了他的书桌前。 他的书桌是纯黑色的,不知是用什么木头雕成的,看起来奢华又低调。 桌面上堆着一尺厚的文件,幕倾城的手指拂过桌面,目光落在了书桌右边。 幕北寒习惯将新文件放在右手边,以便随时翻阅。 她拿起那只蓝色文件夹,打开来,里面是一些公司重新规划的安排。 她将文件夹放回去,拿起下面的一只黑色文件夹。 文件夹内,有她要的东西。 她拿出手机,将里面的资料一一拍下,最后物归原位。 开发一个高级软件,需要投入很多人力物力。幕氏在软件这方面算是全国顶尖,因为这项顶尖的技术,所以幕氏开发的手机、电脑等,在全国市场占有很大份额。 但如果幕氏想要开发的新软件被别的企业获得,并提前运用于手机或者电脑上,那么相对的,它遭受的损失,也会非常之大。 而这,恰恰是幕倾城要做的。 她淡漠地将手机放进口袋,转身,抱着洗衣篮往外走去。 与此同时,幕氏集团大厦顶层,幕北寒坐在办公桌后,静静看着电脑上,监控里显示的一切。 他在自己的房间装了隐形摄像头,所以透过冰凉的电脑屏幕,清晰地看见了幕倾城做的一切。 他今天来公司,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 关于动用七千万资金的事,他昨晚就已经在远程会议里解决了。 今天过来,不过是想看看,她,会不会被自己打动。 会不会,放弃她的计划。 可是…… 桃花眼中一片冷意,这个女人,显然,并不将他昨天说的话放在心里。 他抬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他为她做的,还不够好吗? 还不足以,打动她吗? 对方究竟开了一个什么样的价钱,值得她如此? 他关掉电脑,将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几粒,起身站到落地玻璃窗前,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面容静默。 最开始,是有提防的。 提防她进入他的房间,提防她窃取任何公司机密。 可是,却独独没有提防,她进入自己的心。 然后,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一脸无辜的,占据了他的心脏。 幕北寒有些心烦,转身大步往办公室外走去。 回到幕家别墅时,白落落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见他回来,她连忙跳了起来:“幕哥哥,你今天中午在家吃饭吗?” 幕北寒没说话,更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大步走上楼。 白落落从他这里讨个没趣儿,却咒骂了几遍幕倾城,转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墨叔,上菜了,我饿了!” 站在角落的季墨颇为无奈,这白二小姐是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怎么方便怎么使唤自己…… 他轻声道:“白二小姐稍等,我去问问少爷,中午是否留下来用餐。” “问什么问,没见他回来了吗?若是不在这里吃,也不会回来啊!”白落落没好气,一屁股坐到餐桌边,拿着筷子敲打着碗沿,“快上菜!” 季墨望着她毫无教养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楼上,幕倾城坐在卧室里,正看着书的时候,听见外面响起脚步声。 她走到门边,刚打开门,便看见幕北寒面无表情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她走出去,却只听见重重合上房门的声音。 凤眸深沉,她在他的房门口,保持着静立的姿势,许久不曾改变。 房间内,幕北寒脱掉外套,扯开白衬衫的领口,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有些不堪其烦,这才走进浴室,冲了一个澡。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吹干净头发,准备下楼吃饭。 然而刚打开门,那张清丽绝艳的小脸,便意外地撞进了他的眼中。 两人对面而立,站了许久,最后还是幕倾城轻轻开口:“北寒哥哥……” 幕北寒静静看着她的脸,她的小脸上,都是令人心疼的胆怯。 她的那双凤眸里,都是令人悸动的委屈。 她怎么可以伪装得,这么好? 1080.第1080章 番外60 你是谁 <!--章节内容开始-->桃花眼底都是萧索,他缓缓“嗯”了一声。 幕倾城莫名觉得,两人之间仿佛出现了一条鸿沟。 他后悔了吗? 后悔拿出九千万,去买那块地? 没容她多想,幕北寒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下去吃饭。” “好……”幕倾城轻声应着,随他一同下楼。 她抬头望着他的侧脸,总觉得,今天他看起来跟平时不一样。 总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 两人走下楼,白落落正坐在餐桌边大快朵颐。 注意到两人下来,忙不迭拿了餐巾擦了擦嘴巴,眼睛里有一丝慌乱:“幕哥哥,你们来了呀。” 她只顾通过食物发泄去了,没看到幕北寒下来。 不知道自己刚刚的吃相是不是很难看…… 她有些忐忑,放下碗筷起身,幕北寒视而不见,拉着幕倾城在对面坐下:“墨叔,换一桌菜。” “是。”季墨抬眸瞟了眼白落落,她的脸色难看至极。 饭桌上很安静,白落落的眼睛里逐渐蓄起泪来,拧着衣角,声音哽咽:“幕哥哥是嫌弃落落脏吗?幕哥哥怎么可以这样……” 幕倾城默默看着她,这丫头大约一半是装的,一半是觉得自己真委屈。 她垂下眼帘,其实白落落,也蛮单纯。 面对白落落的质问,幕北寒表现得相当淡定:“没有。” “那为什么——” “坐下吃饭。”幕北寒打断她的问话。 白落落愣了愣,只得委委屈屈坐下来,望了几眼幕北寒,心跳得有些快。 季墨很快让女佣们重新布置了一桌饭菜,几人正要动筷子,外面响起一阵摩托车引擎声,随后熄火。 东临火越双手插在口袋里,大步走进来,扫了眼桌上的饭菜,笑道:“冰块,我来蹭吃蹭喝了。” 说罢,毫不客气地在幕倾城另一边坐下。 “倾城,别来无恙啊。” 笑嘻嘻的语调,明明没个正行,却意外地让幕倾城感觉到了,威胁。 “别来无恙。”她笑了笑。 季墨很快添上一副碗筷,众人正要开吃,三四个黑衣男子搬着行李箱,从外面进来,朝众人点了点头,随即往楼上而去。 幕北寒看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一边吃东西,一边含混不清答道:“哦,我看你楼上还有很多空房间,就打算搬过来一起住。反正你空着也是空着。” 幕北寒:“我有同意吗?” “昨晚我问过你,你没回答,我当你默认了。” “可我并未收到信息。” “那大约是我在梦里问得,你还说给我配备一名小美女佣人。”东临火越一脸理所应当,“所以你现在欠我一名小美人。” 一片安静中,只能听见他吃东西的声音。 东临火越堂而皇之地在幕家住了下来,白落落觉得他是来和幕北寒抢幕倾城的,因此格外兴奋。 而幕倾城自己却知道,他是来监视自己的。 她知道东临火越和幕倾城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二人关系匪浅。而她,如果威胁到了幕北寒,那么东临火越势必会加入进来,绝对不会让她伤害了他。 一餐饭,看似在愉悦的氛围中度过,实则众人各怀心思。 翌日,正是周一。 几人吃罢早餐,坐车往学校而去。 幕倾城坐在车窗边,她偏头看向外面,东临火越的摩托车很拉风,无数人朝他张望。 他戴着黑色头盔,身着皮衣,驾驶摩托车的姿势很酷。 她笑了笑,传闻东临家的少爷不学无术,乃是真正的纨绔子弟。然而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却觉得,这个大男孩儿比很多人都聪明。 她收回视线,却听见幕北寒低沉的声音:“在想什么?” “没什么。” 车内重又恢复寂静,一直持续到学校门口。 众人去了各自的班级,幕倾城刚刚坐下,田阳雪便凑了来:“倾城,夜冥刚刚给我发信息,说是很感谢咱们,要请咱们吃冰淇淋呢!” “我也要去。”一听见冰淇淋三个字,前面的殷雪歌立即转过身。 三个姑娘跑到冰淇淋店,夜冥笑吟吟将她们迎进去:“上次的事,多谢了。” “你们现在,处的好吗?小竹子去哪儿了?”田阳雪环视一圈,不见上官竹,口无遮拦问道。 “她今天课业多,不来帮忙。”夜冥说着,给三人端上色彩鲜艳的冰淇淋,“总之,就是非常感谢。” “你们开心就好。”幕倾城舀了一勺,刚送进嘴里,抬头却看见东临火越大喇喇走进来。 “好你个夜冥,嘴上对我说着感谢的话,却没有实际行动,反而请她们吃东西!我才是主谋者好嘛?”他说着,在幕倾城身边坐下,“我要一份巧克力圣代。” 夜冥笑了笑:“我以为,少爷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的。”说着,转身去做,一边絮絮叨叨,“这事儿若是没有少爷,还真是办不成。我打算毕业的时候带她回去见家长,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至于结婚嘛,我想着等双方的事业都稳定下来,再做打算。生孩子的话,我想要儿女双全。” 他念念叨叨,背后的几人已经惊呆了。 这家伙,居然会想那么远?! 夜冥端着圣代过来,看见几人惊讶的脸,脸颊上掠过一抹可疑的红晕,“我觉得,这场恋爱,我是认真的。所以,会想很远。你们没有想过未来吗?” 幕倾城握着勺子,凤眸有一瞬间的放空。 未来? 她和他,是不会有未来的。 不是不努力,而是—— 不能努力。 她微微蹙眉。 她的表情被东临火越尽收眼底,单凤眼中,都是疑虑。 他不知道幕倾城的来历,他只知道,幕倾城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纯善。 她,很危险。 吃过冰淇淋,田阳雪和殷雪歌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幕倾城低着头想要回教室,却被东临火越拉住衣袖。 她回头,眼里有着诧异。 现在是上课时间,小路上没有人。 这条大理石小路很窄,周围都是栀子花丛,只容得两人并肩走过去。 “幕倾城,你是谁?”东临火越忍不住问。 1081.第1081章 番外61 刺激,有趣 <!--章节内容开始-->幕倾城笑了笑,在栀子花的映衬下,格外美艳:“我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东临火越坦白,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只知道,不能让你威胁到冰块。” 幕倾城缓缓挣开他的手,没有说话。 “他可以给你很多,所以你绝不能伤害他。” “所以,你现在,是在监视我吗?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甚至为了监视我,搬进幕家别墅?”幕倾城仰头望着他。 东临火越抿了抿薄唇,盯着她的眉眼:“是。” 幕倾城笑了笑,“那你继续监视好了。” 说罢,径直往教室走去。 东临火越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双手抱在脑袋后面:“我这个人,没别的东西,就是时间多。我闲得很,所以,有的是时间监视你。” 幕倾城的身子僵了僵,继续往前走。 东临火越勾起唇角:“你在害怕?” “一个吊儿郎当的少爷,不足以让我害怕。”她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你难道不怕我把事情,全部告诉幕北寒?”东临火越望天。 却忽然,撞到前面的幕倾城身上。 幕倾城不知何时停了步子,正漠然地看着他:“幕北寒此人,如何聪明,不需要我告诉你。他能容忍我至今,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东临火越盯着她略显自信的眉眼,半晌没有说话。 幕倾城微微抬起下巴,倨傲而优雅:“意味着,他爱上了我。” 意味着,他爱上了她。 这句话,忽然让东临火越,很不舒服。 尽管嘴角微微翘起,可眼底的神色,却倏然沉了下去。 东临火越靠近她,微微俯下身子,两人面颊相贴,分明是暧·昧的姿势,可幕倾城却觉得危险无比。 她忍不住想要往后退去,东临火越的大掌忽然之间,就轻轻揽住她的腰。 灼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幕倾城清楚地感觉到,那只贴着她后背的手,不带有一丝情·欲和占有欲,而是充斥着,危险。 不让她逃脱的危险。 单凤眼对上了那一双凤眸,彼此眼中,都是对方的面容。 良久之后,就在幕倾城无法忍受想要挣脱开时,他终于开口: “幕倾城,既然知道幕北寒爱你,就好好对他。若是有一日,我知道你背叛他,我不会放过你。” 他说完,盯着她看了半晌,松手。 幕倾城往后退了几步,淡淡一笑:“我会和他,地久天长。”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地久天长? 东临火越盯着她的背影,咀嚼着这个词。明明是自己想要听见的保证,可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觉得不是滋味儿? 他想着,负手而立于花间小路上。 收起了一身纨绔,他看起来,分外高大英俊。 这几天,幕倾城都过得不是很好。 东临火越说到做到,几乎一有空闲时间,就跑到自己身边,监视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甚至,在自己去洗澡时,竟然会翻自己的手机! 她不止一次暗骂这个男人是变态,然而无论自己怎么冲他发脾气,他都好像不会生气似的,只是一脸淡定地坐在沙发上,喝着果汁,看着电视。 可这里,分明是她的卧室! 星期五的晚上,她从浴室洗澡出来,擦着头发走过来,正好看见他拿着自己的手机摆弄。 “东临火越!”她大怒,一把将手中的毛巾扔他脸上。 东临火越完全不以为意,拿过毛巾,继续看手机:“你微信里的朋友好少。” “关你什么事?!” 幕倾城气冲冲地一把夺过手机,却又听得他淡淡道,“幕倾城,你说说你,真实嘴脸明明就是母老虎,可一到冰块面前,就假装成了小白兔。啧啧,你的演戏功力,比白落落强很多啊。讲真,你应该跟着白姐混的,万一成影后了呢?” “无耻!”幕倾城实在是无法容忍他。 现在她和他的相处状态,就是斗嘴。 仿佛一刻不斗嘴,空气里的味道都会变掉。 东临火越双手搭在沙发上,线衫松松垮垮地穿在他身上,露出一点结实的胸膛。 桀骜的黑发虽然凌乱,却透着一股傲气。 单凤眼微微眯起,鼻梁很高挺,薄唇微微抿着。 两条长腿,自然地交叠着。 在卧房略显暗淡的灯光下,他看起来,有点魅惑。 虽然不想承认,然而幕倾城还是忍不住挪开眼。 尽管这厮混账得很,可的确生了一副好皮囊。 “若论无耻,我哪里及得上倾城小姐?”东临火越抬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手机上,笑道,“幕倾城,说起来,冰块对你可是很大方的!你看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顶级的。你手上那只手机,更是全球限量,有钱也买不到的喔!冰块对你这样好,你怎么忍心背叛他?” 他絮絮叨叨,说的幕倾城头都大了:“我要睡觉,出去!” 东临火越起身,看了她一眼,唇角含着一抹笑,十分愉悦地走开。 他这二十年的人生过得没什么意思。 因为出生,未来的格局似乎也已注定,就是接手老爸的公司。 可是,这个姑娘的出现,像是亚马逊雨林里的蝴蝶忽然煽动翅膀,连带着千里之外,风暴骤现,龙卷风一般开始席卷他的生活。 刺激,有趣。 他心情很好地回了房间。 幕倾城在沙发上坐下,盯着白色手机,有些郁闷。 幕北寒身边的人也不净都是蠢货,父兄那般小心翼翼,似乎也是有道理的。 她想着,在书桌边坐下,继续翻看教科书。 而另一边,恶魔酒吧内。 酒吧回荡着劲爆的摇滚乐,无数年轻男女混迹于舞池内,奔放热情。 吧台角落,点着一盏单独的白色小灯。 白洛曦坐在小灯旁边,一目十行地扫过手中剧本,似是心情很好,轻快地摇晃着双腿。 白沉香坐在她身边,面前摆着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 白洛曦终于看完剧本,猛地合上本子,笑眯眯转向白沉香:“这部《三世良缘》的本子,写的真是不错。这次我要演一只小狐狸,你有什么好建议?” 1082.第1082章 番外62 抢了先 <!--章节内容开始-->“建议你别去拍戏,你会采纳吗?”白沉香声音淡淡,喝了一口酒。 白洛曦撇嘴:“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又变得这样深沉。那脸色,好像谁欠你五百万似的!” 白沉香抽了抽嘴角,“我是认真的。” “你从早到晚都认真。”白洛曦没好气。 一个男人正好走过来问她要签名,她轻蔑地扫了眼白沉香一眼,转而勾住那个男人的脖子,暧·昧地直接用马克笔,将签名写到了那男人的脖子上。 那个男人显然受宠若惊,对白洛曦傻笑了好久,这才离开。 白洛曦一脸无所谓地转向白沉香,笑得美艳:“沉香哥哥,我要成为影后。” 白沉香的脸笼在阴影里,握着玻璃杯的手攥得很紧,显然心情很不好。 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白洛曦喜欢挑战他的底线。 一遍又一遍,无数次刷新他的底线。 而他,一遍又一遍地纵容。 直到,将她惯成无法无天的张扬性格。 若是没有白落落母女的加入,若她依旧是白家的独女,恐怕现在的白洛曦,还要嚣张跋扈。 他轻轻叹了口气,放下酒杯,“洛曦,咱们谈谈。” …… 夜风迎面而来。 蓝色的敞篷兰博基尼在山道上飞驰,白洛曦紧皱着眉头,小脸上泪水纵横。 ——我无所谓,可我的家庭,不会接受一个抛头露面的媳妇。 ——不拍戏的话,我也养得起你。我可以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你。 白洛曦任由夜风吹过面庞,她觉得难受,很难受。 她从小就喜欢拍戏,她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 她知道白沉香的家庭很保守。白沉香的母亲,甚至从来不会穿露胳膊的衣裳。 可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那种保守思想,为什么就不能改一下?! 她是很喜欢白沉香,喜欢到可以为了他放下家族的包袱。 却没想过,要为他放下梦想。 没有梦想的白洛曦,不是真正的白洛曦。 车子停在了幕家庄园。 她不想回白家。 她失魂落魄地走下车,在季墨诧异的目光中,走上四楼,敲响了幕倾城的房门。 幕倾城打开门,她一下子扑过来,抱住她大哭出声。 幕倾城连忙关了房门:“你怎么了?” 白洛曦却只是抱住她哭,好半晌后,才在沙发上坐下,扯出纸巾,不停地擦眼泪:“你说,我跟白沉香,有可能吗?” 原来是为了爱情而哭。 幕倾城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和他门当户对,为什么不可能?” “可是,他今晚说,白家不可能会要一个抛头露面的儿媳妇。”白洛曦说着,蹙起眉头,拉住幕倾城的手,“他们那个白家,搞得跟个封建社会似的,你是没跟他爸妈吃过饭,那气氛叫一个压抑!他爸妈简直就是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古董!” 幕倾城见她也不哭了,不由失笑:“哪有人这样说男朋友父母的。” 说着,拿起纸巾,轻轻替她擦干净眼泪。 白洛曦摇了摇头:“他今晚很认真与我谈话,要求我放弃拍戏,从娱乐圈退出。” 幕倾城手顿在半空中,怔怔看着她。白洛曦现在不过十八岁,却已经红了小半边天。将来,星途绝对不可限量,问鼎影后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现在退出,未免太过可惜。 “他还跟我说什么养得起我,我呸!我爸又不是养不起我,谁指望他养了!再说了,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赚钱!”白洛曦骂骂咧咧。 “那你,不同意吗?”幕倾城轻声问。 “怎么可能同意!”白洛曦翻了个白眼,“他这已经不叫霸道了,他这叫疯狂!摊上他,也算是我倒霉。” 幕倾城起身给她拿了一杯果汁:“那你是打定主意,不答应他?” “怎么可能答应!”白洛曦说着,猛地吸了大半果汁。 幕倾城默然。 他们这种情况,除非有一方自愿为另一方退步。否则,真的很难办。 可至少,只要他们有一方退步,就能够获得圆满的爱情。 而自己…… 自己不可能退步,幕北寒也不可能退步。 白洛曦摆弄着手机,白沉香并未给她发短信或者打电话,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臭男人!”她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大大咧咧起身,“今晚睡你房间了。” 说着,往卫生间而去。没过多大会儿,幕倾城便听到从浴室里传出放水的声音。 她的目光落在白洛曦的手机上,手机亮了起来,来电提示:“白沉香”。 她犹豫片刻,轻轻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你好。” 对面顿了顿,“你是,幕倾城?” “是。” 白沉香停顿片刻,淡淡道:“她在你那里?” “是,洛曦在洗澡,恐怕现在不方便接。我待会儿,让她会给你?” “嗯。” 对方说着,挂断了电话。 幕倾城没再多想,走到书桌边去温习功课。 而白家大宅,白沉香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想着幕倾城,良久之后,给幕北寒发了一条信息:“你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幕家庄园,幕北寒身着黑色真丝睡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听见手机振动,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只当是没看见。 白沉香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回信息,眸色沉了下去。 幕北寒,真的打算为了一个卧底,做到这个份上? 一个小时后,幕倾城的卧室,她听着白洛曦和白沉香的争吵,有些发晕。 两个那么合适的人,为什么一定要闹到不可开交? 晚上睡觉时,白洛曦抱着幕倾城,两个姑娘说了许久的话,才沉沉睡去。 周六早上,幕倾城出去晨跑了一圈回来,白洛曦已经起来了,大约还没有刷牙洗脸,穿着她的睡衣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见她回来,白洛曦连忙招招手:“倾城,快过来看这个新闻发布会!” 幕倾城擦着汗走过去,白洛曦略带惊讶地指着电视:“裴氏手机最新推出的一款,无论是外形还是内设,和幕家要推出的那一款几乎如出一辙!” 幕倾城默默看着,发布会上的女子展示着两款样机,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英俊男人正对着媒体,滔滔不绝地介绍这款新手机的优势。 “我们拟定于七月二十一日发行此款手机,届时第一批将有十万台上市,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男人笑容俊朗。 白洛曦歪了歪脑袋,“这个男的还挺帅,好像是裴氏的继承人,叫裴炎吧?” 幕倾城一脸默然,“大约。” 1083.第1083章 番外63 陷阱 <!--章节内容开始-->白洛曦拍了拍脑袋,“净注意人家相貌去了!这款手机,我分明在白沉香的办公桌上见过设计图,是白家和幕家合资研发的。怎么裴家,提前发布了?” 幕倾城没接话,低头走向浴室。 而与此同时,幕氏集团大厦,顶层。 办公室门是被强硬推开的,几个秘书都拦不住白沉香。 他大步走进来,将一摞报纸扔到办公桌上:“你干的好事!” 幕北寒垂眸看过去,报纸上都是关于裴氏发布新手机的大幅报道。 “裴氏是新起之秀,在通讯业方面,隐隐有与你们家争霸的趋势。而这最新一款,顶尖外形,顶尖内设,一旦发行,必然超越你们家。可是,幕北寒,这款手机无论是外形还是内设,明明都是咱们两家联合设计出来的!” 白沉香紧握着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你给我一个交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幕北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电脑。 电脑上,裴炎面对媒体的询问,笑得很有礼貌,一一为他们解释着这款手机的性能等。 白沉香见他不语,俯身越过办公桌,直接攥起他的衣领:“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这个项目,我们白家投入了不少,现在功亏一篑,你倒是给个交代啊!” 幕北寒缓缓挣脱他的手,抬眸看他,声音冰凉:“你想要什么交代?” 白沉香因为愤怒而喘着气,紧盯着他的眼睛,“泄露商业机密,是可以判刑的。” 言下之意,是要将幕倾城送入监狱。 幕北寒挪开视线,随手翻了翻报纸,“将她送进去,于我们没有任何弥补。” “幕北寒,你真是疯了。”白沉香扯了扯领带,声音透着怒意,“把她送进去,她自然会交代是如何偷取咱们机密的。到时候,便可以指控裴氏窃取商业机密。如此一来,那些核心技术等,咱们依旧可以拿回来。” 办公室内沉默片刻,幕北寒轻声道:“你放心,不把她送进去,我也不会让裴氏好过。” 白沉香瞳眸微闪:“你做了什么?” “敬请期待吧。” 幕北寒回到幕家庄园时,季墨擦着汗过来告诉他,白洛曦在这里住下了。 他抽了抽嘴角,以前四楼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现在好了,住了五个人。 这些人,都把他这里当成宿舍了吗? 他抬步走进去,大厅的餐桌上已经坐了一圈人。 他在幕倾城身边坐下,环视一圈,白洛曦,东临火越,白落落…… 白洛曦和东临火越不知因为什么吵起来,互相朝对方盘子里扔洋葱和生姜。 白落落滔滔不绝表达着她对幕北寒回来的兴奋,一张小嘴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幕北寒垂下眼帘,用好的词语来形容,是热闹。 用不好的词语来形容,是聒噪。 “开饭。”他淡淡道。 因为东临火越和白洛曦的缘故,一餐饭吃得鸡飞狗跳。 幕倾城注意着幕北寒,他盛了一碗汤,语气依旧温柔:“先喝点汤,再吃饭。” 她捧着汤,却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被对手公司抢先发布自己的新产品,他怎么会这般,无动于衷? 幕北寒似是注意到她的犹豫,询问的眼神投过来,她垂下眼帘,缓缓喝掉了那一碗汤。 时间过得很快,接下来的一个月,风平浪静。 白沉香不知在忙什么,没有来找过白洛曦,甚至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打过来。 白洛曦懊恼又爱面子,也不去找他,因着爱玩的性子,在幕家庄园里开了一个露天游泳池party。 来的人都是与她玩得好的,其中不乏娱乐圈的一些大咖。 她拉着幕倾城一起参加,幕倾城多少有些不适应,只看着她端着红酒杯在人群中游走,一派自信满满的模样。 她很自然地接受着人们的恭维,走到哪里都能打成一片。 而即便她的身边簇拥着一群娱乐圈的美女,可她看起来,依旧鹤立鸡群。 阳光下,像是会发光一般。 幕倾城凝望她半晌,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她翻出白沉香的电话,犹豫半晌,将这张照片,用彩信的形式给他发了过去。 总得让他看见,洛曦最闪光的一面。 白洛曦游走于人群之中,面上挂着笑,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总觉得,少了什么。 在快乐的时候,少了他,便也不觉得有多快乐。 幕倾城没有收到白沉香的回复,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作为好友,她该做的,已经做了。 大家都各玩各的,幕倾城一个人躺在游泳池边的躺椅上,默默闭上眼睛,心里情绪翻涌。 音乐声很嘈杂,有歌坛里的小美女上台献唱,场中气氛很嗨。 就在幕倾城想东想西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幕北寒放大的脸。 “果汁。” 他递过来一只玻璃杯。 幕倾城接过,坐了起来,竟有些不大敢看他的眼睛。 他在她身边坐下,默默看着她吸果汁的模样,只觉得就算是这么看着,也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一杯果汁见了底,幕倾城将杯子放到旁边的小圆桌上,“北寒哥哥……” 幕北寒轻轻“嗯”了一声。 他就这么坐在这里,什么都没做,已然吸引了场中无数人的目光。顺带着,这些人也注意到了幕倾城。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询问这是谁家的小姐,为什么可以坐在幕少爷身边。 白洛曦有意保护幕倾城,只说是幕家的远方亲戚。白落落倒是想引着幕倾城出糗,只是还未张口,白洛曦威胁的眼神便扫了过来。 再加上她怕幕北寒生气,只得压着嫉妒,躲在不远处观望。 有不少美女过来朝幕北寒献殷勤,毕竟,幕家的少爷,谁都想巴结。然而幕北寒却都只是淡淡拒绝,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甚至都没看人家一眼。 尽管,这些美女的身材和脸蛋都好到爆。 幕倾城半垂着脑袋,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这世上,能够为她做到这个份上的男人,能有几个? 只是…… 1084.第1084章 番外64 四月生 <!--章节内容开始-->东临火越穿着黑色工字背心和沙滩裤,修长结实的身材完美地呈现在众人眼中。 他与几个女孩子说着话,眼神却不时往幕倾城这边看。 明明美其名曰监视,却一点点的,为她沦陷。 发展到今天,于人群中注意她,已成为一种身不由己。 他苦笑了下,不动声色地喝下旁边人敬的酒。 party快要结束时,季墨过来说,白家少爷来了。 幕倾城眼神一动,抬头看去,便见白沉香身着白色定制西装,一脸冷漠地大步朝这边走来。 幕北寒看向幕倾城:“你喊他来的?” 幕倾城打开手机,晃了晃图片:“给他拍了一张洛曦的照片,他就来了。我总觉得。他俩不该为了那种小事而闹别扭。” 幕北寒不语,只是桃花眼中,又凉了几分,“你为别人的事尽心尽力,可曾想过,他们是否会为了我们的事,尽力?” “嗯?”幕倾城愣了愣。 “没什么。” 此时摇滚乐正劲爆,白洛曦混在一群年轻人中跳舞,跳得正嗨时,却觉一只大手将她拉了出去。 她手中还拎着酒瓶,喝得有些多,脸上红扑扑的。 她抬头看去,朦朦胧胧看见的是白沉香的脸。 她揉了揉眼睛,丢掉酒瓶,伸手去捏白沉香的脸:“白沉香?你怎么来了?” 白沉香不语,只是握着她的手腕,一路往外面走去。 “白沉香,这里是我的主场,我不能走!”白洛曦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踉踉跄跄。 白沉香突然停下步子,弯腰将她的高跟鞋脱了,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白洛曦尖叫了声,在众人的注目里,直接被白沉香抱出了幕家。 “霸道总裁既视感啊!” “是白家大少呢,洛曦妹妹好幸福!” “什么时候我也能遇见一个这样的男人!” 四周响起花痴般的声音,幕倾城抿了抿嘴唇,眼睛里多了一丝笑意。 幕北寒放下躺椅四周的竹帘,在瞬间幽暗下来的窄小空间里,轻轻挑起幕倾城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幕倾城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这样突然。 她有心躲闪,可想起早上看见的新闻发布会,便没了躲闪的勇气。 其实,这样的生活,大约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她想着,开始回应他的吻。 而白沉香将白洛曦抱到了车上,声音透着不悦:“这一个月,你玩得很开心?” 白洛曦脸颊红红,眼圈四周更是红得厉害,声音透着几分醉意:“没有。” “我看你和那些人跳舞,跳得很嗨。”白沉香说,声音里满是质问。 白洛曦努力睁大眼睛,忽然双臂勾住他的脖颈,面容紧贴着他的,呵气如兰:“你,嫉妒?可你这一个月,都没给我信息……白沉香啊白沉香,你是不是,勾搭上了别的妹子?” 她说着,毫无正经模样,伸手去点白沉香的额头。 白沉香推开她的手,一本正经:“白洛曦,我们谈谈。” “谈什么?”白洛曦身子一挺,整个人挂到他身上。 她很香很软,又这般主动,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 白沉香面颊划过一抹可疑的红晕:“你坐好了,听我说。” “我不……”白洛曦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 两人的嘴唇相距不过五厘米,她歪了歪脑袋,这个男人的嘴唇,怎么可以这样漂亮…… 不用涂口红,就红艳艳的…… 白洛曦脑子沉沉,凑上去就想亲吻。 白沉香将她扒开,强迫她在位子上坐好:“白洛曦,我接下来的话只会说一遍,所以你听好了。” 白洛曦打了个酒嗝,一双美眸定定看着他。 “第一,我很爱你,从小时候,就爱上了你,所以这辈子,我白沉香只会娶你一个女人。” “第二,我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幕倾城给我发了你的照片。我觉得,照片里的你,荧幕的你,才是真正的你,会发光的你。而我,不愿意遏制你的这份美。” “综上两点,我不会再勉强你退出娱乐圈。我希望你,好好做自己喜欢的事。” 白沉香很严肃。 车中安静片刻,白洛曦忽然笑了。 她又贴上来,勾住白沉香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喷涂到他的脸上,美眸里都是调笑:“白沉香,你看你,连表个白,都像是在公司作报告似的。” 白沉香:“……” 他很认真的好嘛?! 白洛曦蹭了蹭他的脸,美眸里多了几分认真:“你肯为我退步,我真的很开心。所以我决定了,我从明天开始,正式退出娱乐圈,好好做你白家的准少夫人!” 这句话,让白沉香愣了许久。 “你说什么?”他有些不敢肯定。 “我说,我要退出娱乐圈,好好做白家的准少夫人!”白洛曦“吧唧”一口,亲在他的嘴唇上。 亲完之后,她含笑望着他,眼睛里的神采灼亮了他的眼。 喉头滚动,他再无犹豫,低头重重地吻了下去。 …… 已经是六月底,暑假如期而至。 奉京中学的夏令营照常展开,因为要算入毕业学分,所以幕倾城必须要参加。 夏令营是在蟒山举办的,为期一个星期。她和田阳雪、殷雪歌一顶帐篷,四周的同学都是兴致很好的样子。 帐篷扎好后,田阳雪和殷雪歌出去采野花儿玩,幕倾城独自坐在帐篷内,却是没那个心情。 总觉得,这次夏令营,可能会出意外。 毕竟,上次连环杀人案,还没有破案。 她想着,翻开手中的一本同学录,这里面有全班二十多个学生的大致资料。 十八岁,四月出生的,班上有三个人。 两个女生,一个男生。 她不确定那个凶手是不是只针对女生下手,所以这三个人,都得特别注意。 这样一想,连玩耍都没了兴致。 晚上篝火晚会,全班烤东西吃,她们三个聚在一起,幕倾城的目光却忍不住地往那三个四月出生的人身上瞟。 这样瞟了几次,田阳雪注意到不对,拉着她的衣袖询问原因。 她小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田阳雪摸了摸胸口:“幸好我不是四月生的!” 1085.第1085章 番外65 凶手再现 <!--章节内容开始-->田阳雪说着,指着那三个人,介绍道:“你看,那个女生长得很魁梧是不是?她以前和雪歌对过招,很厉害的,可以放心。那个男生,别看他瘦瘦小小的,力气可不小,据说是社团散团里的三把手,是吧雪歌?” 殷雪歌点了点头,继续吃烤肉。 “那最后一个……”幕倾城眯起眼睛,觉得那个女生长得有点像,沈宽? “最后一个,就是沈宽那个专业洗煤球男人的妹妹啰!叫沈宁琅,平日里是个泼辣角色,很少来上课,所以你不认识很正常。” 幕倾城点了点头,忍不住多看了沈宁琅几眼。 她梳着三七开的超短发,穿着黑色马甲,一举一动,都像是个超酷的男孩儿。 只是男孩儿,大抵没有她那张精致的脸蛋。 田阳雪见她看得出神,忍不住笑了:“我刚刚来到这个班上时,以为她是男的,还给她递过情书,哈哈!不只是我,听说学校里不少女孩子,都送过她情书!倾城,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幕倾城白了她一眼,她笑道:“也是,幕少那么好,你应该也不稀罕她,哈哈哈哈!” 田阳雪没个正经,幕倾城懒得理她,小口小口吃起烤蘑菇来。 二十个年轻学生一直玩到夜半,篝火快要熄灭了,才笑嘻嘻地回帐篷休息。 这一个星期,他们不会依靠从城里带来的物质,而是仅仅依靠自己的双手,在大山之中活下来。 这是奉京中学特有的夏令营,目的就是为了培养学生们的生存能力、动手能力,以及合作能力。 凌晨,田阳雪和殷雪歌都睡死过去,幕倾城却睁着眼睛,盯着帐篷里那盏小小的柔和灯光,全无睡意。 外面不时传来莫名野兽的叫声,还有昆虫、夜莺及其他一些小动物的声音。 风从大山里吹过,发出诡异的声音。 她听得清晰,竟有些害怕。 希望这一个星期,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去。 她想着,钻进被子里,许久才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她被田阳雪推醒,说是工作分配好了,她们三个今天要进大山采蘑菇。 幕倾城爬起来,穿好衣服,不远处的溪水边围了不少人,都忙着洗漱。 她匆匆洗漱完,便和田阳雪、殷雪歌背了背篓,往山里走去。 田阳雪和殷雪歌大概是第一次来深山,兴奋地不行,看见什么都要尖叫一声。 幕倾城默默看着她们两个把一堆彩色漂亮蘑菇丢进背篓,扶额看了一会儿,实在无奈,说道:“这些蘑菇是不能吃的。越漂亮的蘑菇,越可能有毒。” 说着,弯腰捡开一片枯叶,轻轻摘起下面藏着的两朵灰色蘑菇:“这样的蘑菇,才是可以食用的。” 田阳雪和殷雪歌恍然大悟,将背篓里的毒蘑菇都倒出来。 田阳雪笑嘻嘻道:“倾城,你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也就你这样的傻瓜,才不知道。” 轻蔑的声音响起,田阳雪抬头看去,只见梳着三七开的女孩站在不远处,脚踩马丁靴,白衬衫黑马甲,精神的不得了。 “沈宁琅,我好像没招惹你吧?”田阳雪不屑。 沈宁琅看了一眼幕倾城,吊儿郎当地走过来,“班长怕你们三个做不好,叫我来帮忙。班长还说如果碰到野菜,就摘一点儿回去。” 说着,弯腰扯了一把蕨菜,转手丢进背篓里。 四个姑娘没再多言,一路往前走去。 等到回到帐篷那里时,四人已经摘了不少蘑菇和野菜,足够众人吃上两顿。 有擅长射猎的男生抓来野兔和野鸡,有的拿来烤,有的拿来和蘑菇野菜一起炖,众人吃得格外开心。 这里的野味与城里酒楼的鱼肉是不同的,再加上又是亲手烹制,吃起来格外美味。 众人晚上围着篝火玩了许久,直到月渐西沉,才各自回了营帐。 幕倾城格外注意沈宁琅,直到亲眼看着她进去,才放心地给田阳雪等人进帐篷。 田阳雪钻进睡袋,颇为不解:“倾城,你说,咱们这些学生在郊外,那个凶手若是想要下手,多方便啊!” 殷雪歌眼睛亮亮,举起一把匕首:“我有刀,他不会得逞的。” 幕倾城抬手揉了揉殷雪歌的脑袋,话却是对着田阳雪说的:“附近有学校安排的保镖,凶手轻易是无法接近这里的。” “喔……”田阳雪躺了下来,盯着幕倾城,眼睛里晶亮亮的,“倾城,我总觉得,你比我刚认识你时,看起来要沉稳很多。你比我们班好多人,都要沉稳得多。” 幕倾城心里一咯噔,转向田阳雪,她又笑嘻嘻道:“是不是跟幕少呆久了的缘故?他那个人,老是板着一张脸,白瞎了那副好皮囊!” 幕倾城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大概。” 三个人躺下之后,帐篷里的小灯一直亮着。 不知怎的,幕倾城总觉心里不大踏实。 好像有什么事,会发生似的。 这样辗转到了半夜,她忍不住坐起来,望了一眼沉睡的两人,打开帐篷帘子,悄悄走了出去。 营地的篝火已经灭了,一些帐篷内依稀点着灯火,大约跟她们一样,都是开着灯睡觉的。 她的目光落在沈宁琅睡得帐篷上,目光忽然一顿。 帐篷的帘子,是大开的! 她连忙走过去,帘子里面没有人! 她知晓沈宁琅是单独一顶帐篷,如果她不在这里,那她去了哪里? 心中那股恐慌越来越严重,她忍不住朝四处张望,却没看见任何人影。 刚刚她在自己帐篷里躺着时,并没有听见脚步声,也没有挣扎声……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猜测沈宁琅是不是解手了,便往她们女生临时搭建的一处简易厕所而去。 厕所距离营地有些距离,她打着电筒,走了一会儿,不远处传开细碎的声音。 她稳住心神,继续往前走去,拨开比人还高的茅草,就看见前方,一个黑衣蒙面男人捂着沈宁琅的嘴,正将她往远处拖去。 “住手!”幕倾城大叫了一声,连忙追上去。 1086.第1086章 番外66 人比人,气死人 <!--章节内容开始-->那个男人似乎是受了惊吓,刀子猛地从沈宁琅手臂上划过,随即身子一动,眨眼间便消失在幕倾城眼前。 幕倾城奔过去,沈宁琅捂着手臂,痛得龇牙咧嘴:“该死的……” 她将沈宁琅扶起来,她的手臂上赫然是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液正汨汨流出。 “就这里伤到了吗?”她问。 “废话!你还想哪里伤到!”沈宁琅没好气。 “我扶你回营地。”幕倾城说着,将她搀扶起来,两人一路往回走。 沈宁琅抽了抽鼻子,有些泪意:“好痛啊……说起来,你怎么在这里?要不是你,我今晚说不定就死了!” 幕倾城沉默片刻,淡淡道:“来这里,还能做什么。你是上厕所的时候,遇到他的吗?” “嗯,不过他出手太快,我没看清楚他的长相。真可怕!我以后再也不敢一个人尿尿了!”平日里再怎么嚣张威风,然而终究只是个小姑娘。 沈宁琅鼻子发酸,紧紧抓着幕倾城的肩膀,生怕她把自己扔下似的。 幕倾城扶着她回到营地,惊动了不少人。田阳雪被弄醒,紧忙抓着药箱给她上药。 这件事被班长上报,很快惊动了校内一部分领导。 可夏令营刚刚办了两天,如果现在停办,将来也不一定能够补上。 校领导紧急召开会议,最终为着学生安全着想,还是连夜将学生送走。 幕倾城回到幕家庄园,天已经大亮。 幕北寒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见她突然带着行李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 幕倾城眼睛下面挂着醒目的黑眼圈,直接坐在他身边,抱住他的腰,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沉沉睡了过去。 幕北寒摸了摸她的脑袋,关掉电视,将她拦腰抱起,大步上了楼。 白落落拖着行李箱后脚回来,一眼看见他正抱着幕倾城上楼,不禁大怒:“幕倾城!你们班什么情况?!我们正玩得开心,要不是你们班出事,我们还在山里面玩!” 幕倾城睁开眼,还未说话,幕北寒转身望了一眼白落落,桃花眼中的冰寒让白落落吓了一跳。 他抱着幕倾城径直上了楼。 白落落委屈得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指挥着佣人帮忙将行李箱拿上去。 下午的时候,幕倾城还在睡懒觉,外面房门敲得砰砰作响:“幕倾城,赶紧起来!幕倾城!你听见没有!有人来找你了!” 声音十分之不耐烦,除了白落落那厮不会再有别人。 幕倾城有些厌烦地爬起来,静静呆了一分钟,外面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她三两步冲到门口,一把打开门,白落落愣了愣,随即撇嘴:“楼下有人来找你,幕哥哥叫我上来喊你。你快点下去!” 说罢,很快跑了。 幕倾城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梳洗后换了身衣裳,喝了杯温水,这才下楼。 楼下的沙发上,坐着沈宽和沈宁琅。幕北寒坐在单独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聊天。 见幕倾城下来,沈宁琅眼泪里迸发出一股喜悦:“哥,就是她救得我!” 沈宽含笑抬头看去,幕倾城穿着一套连衣裙,那双好看的凤眸微微眯着,好像是没睡醒的模样。 她走下来,在幕北寒身边坐下:“沈公子,沈小姐。” “啧,何必跟我这般见外!”沈宁琅调笑,眼睛里都是欢喜,随即将藏在身后的礼物拿出来,“这是感谢你的。” 礼物包扎得很漂亮,还有一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 幕倾城接过:“谢谢。其实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换了别人,也是一样的。” 沈宁琅笑得合不拢嘴,精致的小脸上都是羞涩:“讨厌!你救了人家,人家喜欢都来不及呢!” 幕倾城:“……” 这货,今天是忘了吃药吗? 连带着沈宽都觉着丢人,咳嗽了一声,淡淡道:“我们这次过来,就是诚心向你道谢的。时候不早,我们该走了。还望,倾城小姐能够送我们出去。” “应该的。”幕倾城起身,大大方方送了出去。 幕家庄园外,沈宽让沈宁琅先上车,自己站在原地,靠近幕倾城,俯身下去,轻轻凑到她的耳畔,像是在普通告别一般。 幕倾城身子一顿,便听得他说道:“幕倾城,别以为,救了宁琅,你就能够逃脱嫌疑。每一次出事的时候,你,可都在场。” 幕倾城身子一僵,抬头看他,他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深深凝视了她一眼,随即大笑出声,潇洒离开。 “神经病。”她望着沈家的车子离开,忍不住嘟囔。 等她回到大厅时,白落落正抓着那只礼物盒子,一心想要打开,却被幕北寒盯着,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她见幕倾城回来,忍不住碎嘴:“某些人还真是好运气!打断了别人的夏令营,自己却还能够收到礼物!哼!早就听说沈家小姐的性·取向不正常,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求爱的情书吗?” 幕倾城见她明明十分想要打开看看,却一副忍耐的模样,不由好笑:“你若是想打开,就打开看看好了。” “谁想看你的东西!”白落落没好气,将盒子扔给幕倾城,“要打开自己打开!” 好吧,她承认她的确很想打开看看。 她从小就有一种特殊癖好,就是看见礼物盒子就想拆。 就算是别人的礼物,也会忍不住的手痒…… 幕倾城坐到幕北寒身边,解开蝴蝶结,轻轻打开盒子,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套折叠整齐的绣花衣裙。 白色蕾丝边,很有少女心。 她将连衣裙拿出来,连衣裙用料讲究,看得出来很昂贵。 白落落嫉妒得要死:“这是沈家大夫人亲手设计的,前些天还上了展览会!卧槽,你何德何能,凭什么能够得到这样的衣裳!” 因为嫉妒,竟然不顾小姐身份,直接爆了粗口。 沈家在奉京城中以服装业闻名,沈家大夫人设计的衣裳更是千金难求。 白落落曾经托母亲花重金求取,却也买不来一套。 没想到,幕倾城轻而易举就得来了一套!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1087.第1087章 番外67 出事了 <!--章节内容开始-->白洛曦跺了跺脚,越看越想要,干脆扯住连衣裙的裙摆:“幕倾城,你穿这个不好看,给我好不好?” “不好。”幕倾城直接回绝。 别人送的礼物,怎么可能再送人。 “可是我想要!”白落落态度无理蛮横至极。 “想要你自己去买。”幕倾城坚决不给。 像白落落这种性格的女孩子,若是给她东西给习惯了,日后她说不定都要把自己的房间也给要去了。 所以,干脆从第一件事就拒绝。 白落落死死不肯松手,正僵持之际,幕北寒不耐烦地扫来一个冰冷的眼神,白落落心中一突,松了手。 幕倾城将连衣裙折好放进礼物盒里,没再跟她多言,快速上了楼。 “小气!”白落落依旧忍不住,转身冲她大喊。 幕倾城只当做没听见。 白落落回过神,见大厅里只剩下她和幕北寒两个人,不由蹭了过去,声音中满是娇气:“幕哥哥……” 幕北寒打开电视,只当没听见。 白落落站了片刻,不敢过分亲近,只得忍气吞声,上楼会自己房间。 其实从小时候遇见开始,幕北寒就一直是这样冰冰冷冷的态度。 不过白落落认为,这并不妨碍自己喜欢他。 像是自己妈妈说的那样,爱情和别的事情一样,都需要努力,都需要持之以恒。 万一将来某天,他会被自己打动呢? 另一边,幕倾城将那只礼盒放进了衣柜里。 她在沙发上坐下,打开手机,微信提示有人加自己。 看向那个人,头像很清晰,是沈宁琅。 她歪坐在车里,三七开的头发格外精神,遮挡住了一只眼睛,手中拿着一根烟,烟雾缭绕,看起来分外,诱人。 微笑,她点了同意添加。 她又打开联系人一栏,那里只有寥寥几人。 手指停在了漠北轻寒的名字上,风眸中掠过犹豫。 这个人,似乎很久没有给她发过信息了。 想了想,她还是关掉手机,继续补觉。 时间一天天过去,幕家庄园依旧热闹。 七月下旬的某天,幕倾城是被东临火越弄醒的。 他恶作剧将一块冰放进了她的睡衣领子里,直接把她惊得跳了起来。 等她好不容易抖落身上的冰块,要对他喊打喊杀时,东临火越笑眯眯拿出手机:“喏,今天早上的新闻!” 她接过手机一看,新闻是关于裴氏集团在今日一早发售手机的消息。 因为款式新颖,质量过硬,且软件有很有创新,所以十万台手机,一个上午便被抢购一空,预定的台数多达几十万。 场面太过火爆,裴氏集团的发言人裴炎不得不再度站出来,微笑着向民众解释,新一批手机还在制作中,请大家稍安勿躁。 幕倾城看完,面无表情:“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这不是你想看见的吗?或者,你想跟我解释什么吗?”东临火越在她床边坐下,晃悠着双腿,一派吊儿郎当。 幕倾城抿唇:“你现在是坚信不疑地认为,我是卧底。所以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解释,又有什么用。” 说着,往卫生间走去。 “幕倾城,说说看,你的苦衷和动机。”东临火越的声音追了上来。 幕倾城的步子顿了顿,转而继续往前走:“我没有苦衷。” 东临火越看着她关上门,薄唇含着的笑逐渐隐去。 他低头看向新闻,幕北寒平日里虽然是安安静静的模样,可他在商场上,素来是雷厉风行。 裴氏集团想要从他手中占便宜,未必,有这样简单…… 他想着,再度露出一个笑容,望了眼卫生间的方向,大步走了出去。 七天后。 天气很热,好在别墅里都是恒温状态。 白洛曦在大厅里铺了紫竹席,拉着东临火越和白沉香盘腿坐了打牌。白落落跟在旁边看热闹,看了一会儿手痒,忍不住也加入进去。 幕倾城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觉得没意思,便上了楼。 她走到幕北寒的房间,想了想,轻轻推门进去,房中光线昏暗,他坐在沙发上,正看着电视新闻。 她在他身边坐下,新闻里依旧在播放,此次裴家开发出的新手机卖的有多么火热。 两人沉默着坐了片刻,幕北寒忽然轻声道:“快要十二点了。” “嗯?” 幕北寒偏头看向她,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桃花眼中的复杂,让幕倾城看不懂。 “快十二点了。”他重复了一遍。 幕倾城看向电视,电视上角显示的时间,还差两分钟就是正午十二点。 “倾倾,你真的喜欢我吗?” 幕北寒忽然问。 “自然是喜欢的。”她回答,不明白他今天是怎么了。 “那我问你,这款手机的核心机密,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他问,目光只盯着电视。 幕倾城望向他的侧脸,他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半晌后,她回答:“没有。” 房中的气氛,愈发诡异。 过了会儿,他笑了笑:“很好。” 幕倾城没有注意到,他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松了下来。手机上那条拟好的短信,终究没有发出去。 十二点,如期到来。 电视上,画面一转,裴氏的手机门店,忽然挤满了人,每个人手中都高高举着手机,脸上的表情十分愤怒。 十几家电视台的记者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裴氏手机店门口,“这几天裴氏卖得火热的新型机,忽然出现问题。三天前抢购到的用户已经找上了门,我们来采访一下。” 记者将话筒送到那些愤怒的人面前,所有人,毫无例外,都在抱怨这款手机性能很不稳定,今天居然开不了机了!更有甚至,直接指责裴氏利欲熏心,说什么大肆炒作新手机,然而质量根本就是垃圾! 裴氏在本城的所有手机店面都挤满了人,一致要求退货。 一时之间,满城轰动。 幕倾城瞳眸微闪,放在膝上的双手,悄悄攥成了拳头。 很快,有记者围堵在裴氏集团大厦楼下,要求裴氏给出一个说法。然而大厦的门紧闭着,高层似乎是还在晋级商讨对策。 幕北寒漠然地关了电视。 1088.第1088章 番外68 大冒险的惩罚 <!--章节内容开始-->房间里,寂静,昏暗。 幕倾城垂着眼帘,瞳眸之中情绪莫辩。 大约,她弄到的那些资料,是做了手脚的。 “这卖出去的十万台机器,算是报废了。”幕北寒声音淡淡,“听说,裴氏前几天,又投入了几千万资金,来生产这款手机。这一次,怕是要血本无归。” 血本无归还是小事,连带着,裴氏股市震荡,这才是最可怕的。 幕倾城想着,却没说话。 幕北寒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倾倾,你不开心?” 幕倾城抬眸看他,那双桃花眼隐在黑暗里,她读不出任何情绪。 好半晌后,她拿开他的手,“没有。听火越说,裴氏这款手机,是窃取了你们的商业机密,提前研发出来的。现在他们曝出了这样的丑闻,于你们,是很有利的。” 幕北寒静静看着她,她的目光不躲不闪,小脸上,都是无邪和天真。 薄唇挑起一抹轻笑,“是,很有利。”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入夜之后,幕倾城脱了衣裳,站在浴室的花洒下面,小脸迎着温热的水,整个浴室都蒸腾着热气。 幕北寒,知晓她是卧底。 甚至可以说,他手中还握有证据。 可那又如何…… 她睁开眼,凤眸之中寒光乍现。 自己仰仗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智慧,什么小心翼翼。 而是,他的喜欢。 只要自己手中还握有“他喜欢自己”这张王牌,自己就不会有危险。 幕倾城关掉淋雨,披了件大浴巾,走到镜子前,镜中的少女,无疑是美丽的。 她微微一笑,明艳动人。 可那平静的凤眸之中,却悄然藏着几许苦涩。 她擦干头发走出浴室,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闪烁着微光。 她走过去拿起手机,黑色的短信映入眼帘:“你干的好事!” 她冷冷一笑,随手将手机扔到一边儿,只当没看见这封短信。 刚换好睡衣,白洛曦便抱了垫子过来,兴致很好的样子:“倾城,我们在花园里弄一个夜谈会,你也来。” “夜谈会?” “真心话大冒险,一定很有意思。”白洛曦眉眼弯弯,不等幕倾城再说什么,直接拉着她一路出了卧室。 幕家花园后面,薰衣草花田里,早就铺好了大块软垫。 东临火越、幕北寒、白沉香、白落落等人都坐好了,就等着她们两人。 白洛曦直接将幕倾城推到幕北寒身边坐下,兴致勃勃地拿出六张牌:“里面有一张是大鬼,谁抽到谁就输了哦!” 第一轮,所有人拿到牌后,白落落猛地将手中的牌扔出去,兴奋难耐:“我拿到的是大鬼!我选真心话!” 众人默默望着她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这架势,是要借着真心话大冒险的机会,向幕北寒表白吗? 幕倾城默默对幕北寒投之以同情的目光,场中一片寂静。 白落落有些不满:“你们快问我问题啊!” 越敏感越好!她内心里暗自补充。 三个男生都对她没啥兴趣,眼见着要冷场,白洛曦微微咳嗽一声,顺着她的意,问道:“你喜欢谁啊?” 白落落娇笑一声,爱慕的眼神投向幕北寒,双手捧心,脸颊泛着淡淡红晕,“我喜欢幕哥哥!好喜欢好喜欢!” 场中寂静片刻,幕北寒声音淡淡:“开始下一轮。” 咦?就这样结束了?白落落有些惊慌,然而其他人已经开始洗牌。 第二轮,幕北寒拿到了大鬼。 白沉香一手托着下巴,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初吻,是在哪里丢的?”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到幕北寒身上,幕北寒面色淡淡,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 幕倾城同样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一丝紧张。 他的初吻,给了谁? 白洛曦吗? 东临火越偷眼瞥向白洛曦,白洛曦摆摆手,表示她和幕北寒从没有kiss过。 白落落比幕倾城还心急,一双眼不停在幕北寒和幕倾城两人中间来回观察,生怕幕北寒说出某个地点来。 晚风吹过,幕北寒缓缓开口:“隔壁房间。” 众人愣了愣,他已经低头拿起牌,重新洗了起来。 幕倾城望着他的侧脸,他的隔壁房间,不就是自己的卧室吗? 她记得那天夜里,她不小心将水泼到他的睡袍上,然后他拉住她…… 这样一回想,面颊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所幸这里光线不算太亮,没人注意到。 白洛曦含笑的目光扫过他们二人,咳嗽了一声,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白落落委屈不已,攥着拳头,死死盯着幕倾城,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 “发牌了。”幕北寒没给众人足够的时间,让他们脑补当时的情形,直接将牌发到每个人面前。 幕倾城按住牌,轻轻抬起一角,脸色微变。 “谁拿到了大鬼?”东临火越笑容玩味儿。 众人摊开手中的牌,牌上都是数字。 集体将目光投向幕倾城,幕倾城缓缓翻开面前的扑克,正是一张大鬼。 “你选什么?”东临火越笑问。 幕倾城清楚地察觉到,幕北寒略带灼热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他,想问自己什么问题吗? 她垂头,声音清凉:“选大冒险。” “那你去围着花田跑三圈!”白落落抢先喊道,带着一些恶意。 “这个没意思。”东临火越否决,单凤眼里盛着点点坏意,“选在场的一位异性,亲·吻他的嘴唇,直到下一轮真心话大冒险结束。” 幕倾城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东临火越含笑的目光。 她的脸红透了,双手攥着裙角,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众人等待之际,白落落叽叽喳喳碎嘴开了:“不公平!幕倾城肯定会选幕哥哥,可她凭什么选幕哥哥!幕哥哥如果不同意呢,你们都没有问过幕哥哥的意见!我觉得幕哥哥一点都不想要跟她——” 白落落的话未说完,便顿住了。 只见对面,幕北寒挑起幕倾城的下巴,微微眯起桃花眼,低头亲·吻下去。 主动,热情。 与平素冰冷淡泊的那个男人,完全不一样。 1089.第1089章 番外69 曝光她 <!--章节内容开始-->周围的气氛逐渐暧昧起来,白落落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目瞪口呆,说不下去了。 好半晌后,众人回过神,白落落恨得牙痒痒,想起这个吻要持续到这一轮游戏结束,便忙不迭将牌发出去。 她一秒都不想看见他们接吻! 然而越是匆忙,越会手忙脚乱。 她直接将牌甩飞出去,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捡,中间耽误了一两分钟。 等捡回来,白洛曦却故意慢吞吞不亮牌,急得白落落都想要抽人了! 这一次,大鬼是白沉香,白落落想要他选真心话,他偏要选大冒险。 东临火越还不嫌事多,吩咐佣人端来一盘“酸甜苦辣”,笑呵呵让白沉香吃。 酸是柠檬,甜是蜜枣,苦是蒸熟的半截苦瓜,辣是一整只腌辣椒。 白沉香望着这堆东西,哀怨地看了一眼正和幕倾城拥吻的幕北寒,要不是想看这家伙的热闹,自己也不必吃这些鬼东西…… 他拿了一只柠檬,柠檬已经去了皮。 轻轻咬下去…… 白洛曦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盯着他,他强忍着,表情格外微妙。 等到吃完柠檬,他整个人都要扭曲了…… 白洛曦递上去蜜枣,他稍稍缓解了些酸意,继而拿起苦瓜,闭上眼睛,完全是使出了赴死的决心。 腌辣椒同样是闭着眼睛吃的,等到吃完,他再也无法维持贵公子的翩翩风度,忙不迭拿起桌上的水大口喝起来。 白洛曦拿手肘捅了捅东临火越,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东临火越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对面,对面的两人相拥着,品尝着彼此的味道,热情而撩人。 幕北寒一手贴着幕倾城的腰,一手扣着她的脑袋,桃花眼中,倒映着她紧闭的凤眸。 白落落见白沉香喝完了水,连忙站起来,扯开他们二人:“时间到了,别亲了、别亲了!” 两人松开,幕倾城面颊潮红,微微喘着气,小嘴儿都红了。 幕北寒则注视着她,桃花眼里依旧平静。只是若是细细观看,可以清楚地看见,那眼底涌动的一丝情动。 白落落嫉妒得要死,只恨为什么和幕哥哥在一起的人,不是自己。 …… 半个小时后,夜谈会结束,众人各自回了房间。 东临火越沐浴完毕,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房门被敲响。 他走过去开了门,白落落穿着睡衣,直接钻了进来:“今天晚上的事,你生气不?” 他转身关了门,望着她自来熟地打开冰箱拿了饮料,冷笑:“怎么,白二小姐今夜,又是来做说客的?” 白落落吸着冰凉的饮料,笑容讽刺:“你喜欢幕倾城,你我心知肚明,你就别藏了。” 东临火越照旧在沙发上坐下:“那你有何见教?” 白落落俯身,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东临火越瞳眸微缩,半晌后,淡淡道:“如此一来,会给倾城造成很大伤害。” “但也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向媒体曝光幕倾城,在她受到伤害时,你挺身而出,她难道不会对你感恩吗?到时候,你才有亲近她的机会。” 白落落叉着腰,小脸上都是狠绝,“反正,如果你不动手,我会动手。总之,我是绝对不会把幕哥哥拱手让人的!” 东临火越沉吟半晌,“我记得,你姐以前干过这种事。最后,无疾而终。” 白落落咬牙:“那是她不够狠!” 东临火越看向她,双手悠闲地搭在沙发上:“那么,祝你好运。” 白落落愣了愣,“你不准备参与?” “我不感兴趣。”他声音淡然。 “哼。”白落落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她回到自己房间,想了想,登上校园网的论坛,轻而易举找到了沈宽的联系方式。 她早已听说沈宽和幕倾城有过节,现在她要对付幕倾城,想必这个男人,会很乐意帮忙。 她拨通沈宽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 “沈公子,我是白落落。”白落落声音自信。 他们白家的名号,在整个奉京学校,还是叫得响的。 “哦。干嘛?”对方语气淡淡。 别人要买白家的帐,不代表他们沈家也要买。 白落落沉住气,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最后不忘添上几句:“早就听闻沈公子和幕倾城有过节,这个计划,还望沈公子能够发动认识的媒体,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沈宽的声音含着几分调笑:“我的确和幕倾城有过节,只是,并不像是你想的那般。另外,忠告一句,你的计划,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祝你好运。” 话音落地,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白落落:“……” 她瞪着电话,怎么这些人一点都不靠谱?! 说什么她的计划没有可取之处,她的计划分明很完美! 她将手机扔到大床上,小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弄到一张幕北寒和幕倾城亲密的照片…… 照片,才是最有说服力的东西。 翌日一早,幕家的餐桌上。 自打幕家住进来这么大一拨人,连带着吃饭都热闹起来。而白沉香仿佛是不嫌幕北寒烦似的,因着白洛曦住在这里,竟然将自己的家当以及办公用品也都搬了来。 幕家庄园,俨然成了这群人的临时栖息地。 幕北寒颇有赶人的心,然而这群人也不是随意好打发的,早就跟他父母打过招呼了。 加上幕妈妈觉得幕北寒性子偏冷淡,的确需要一些朋友,于是再三通过电话警告他,绝对不能做出赶人的事情来。 白落落坐在幕北寒和幕倾城对面,眼见着幕北寒要给幕倾城夹菜,于是举起手机,装作自拍,偷偷将他俩拍下。 完成之后,小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笑,第一张照片,有了! 下午,幕北寒在大厅里辅导幕倾城数学,白落落装模作样走到两人跟前,在不远的地方举起手机。 她愈发得意,第二张也有了! 不过她始终都想拍一张两人亲密的照片,因此几乎是不遗余力地跟踪两人。 幕家的其他人只当她是透明的,压根儿不曾管她。 1090.第1090章 番外70 无能为力 <!--章节内容开始-->而幕倾城总觉得这几天怪怪的,似乎有人在窥视她。不过幕北寒坚持说没有,于是只得归结于自己的心理作用。 白落落在第三天的傍晚终于逮到了机会。那天她打算出门逛街买衣裳,刚走到别墅外面,一抬头,便看见阳台上,幕北寒正将幕倾城拥入怀中。 好机会! 她当机立断,立刻举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拍了下来。 她坐上白家的专车往市区而去,捧着手机,一张张翻看这些照片。 最后一张,晚霞横陈天际,白色雕花阳台上,他们两个逆光拥吻。 而远处,薰衣草花田一望无际。 白落落盯着这一张照片,呆愣许久,忽然有些佩服自己的拍照能力。 若是以后找不到工作,干脆去学摄影好了! 她想着,忙甩甩头,将神思拉回来。 她在全城论坛上编辑了一条帖子,将照片全都甩上去,毫不犹豫地按了发送键。 随后,她随手把手机扔到座椅上,小脸上都是自在。 她很自信,这条帖子能够引起轩然大波。 “养女意图勾引幕少”,瞧瞧这标题,多耸动! 到时候,幕倾城一定会招来所有人的骂名! 她洋洋自得,惦记着待会儿买衣裳的事,很快将事情抛到脑后。 而这条帖子发出去之后,并未立即出现在论坛内。 全城论坛的版主直接截获帖子,转发给幕北寒。 看似言论自由的论坛,实则是被人控制的。 幕北寒打开来,一一看过那些照片,唇角不觉浮起一抹轻笑。 他将照片保存下来,给那名版主发了一条信息。 五分钟后,白落落的帖子终于出现在论坛内。 只不过,标题被改成了“幕少身边的神秘女子”。 而照片中的幕倾城,则被人涂上了马赛克。 这条帖子一发出去,立刻跟帖无数,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名神秘女子的身份,更有好事者,直接将幕北寒曾经接触过的女孩子全都挖了出来。 然而处在漩涡中心的幕倾城却一无所觉,只是淡定地做着自己的事。 等她收到信息,已然是傍晚。 白洛曦将平板扔到她面前,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八卦和兴奋:“倾城,你猜猜,这帖子是谁发出去的?” 幕倾城接过一看,稍稍浏览了大致内容,下面跟帖已经多达数千条。 她惊讶不已,抬头望向白洛曦:“不会是你吧?!” 白洛曦撇嘴:“我哪有那闲工夫!你看照片拍摄角度,特别是早上餐桌那张,明显是白落落拍的啊!” “她发的这个帖子?”幕倾城回过神,盯着帖子有些不解。 依照白落落的性子,不将她描述成一个狐狸精就不错了,怎么帖子里的口气会这样中立? 见幕倾城一脸茫然,白洛曦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儿:“你傻呀,你以为白落落会这样好心?我估摸着,是白落落将帖子发出去,结果被版主拦截,然后经过有心人篡改,这条帖子才能流出来。” “那,那个改文的有心人,是谁呢?”幕倾城好奇。 白洛曦托着下巴,美眸中透着深色:“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沈宽的电脑技术不错,我让他帮你查查。” 她说着,掏出手机,开始给沈宽发信息:“沈宽擅长网络追踪,那条帖子经过几个人的手,他应该都能查到。” 两人等了一会儿,白洛曦快要不耐烦时,手机里响起铃声。 她低头打开信息,四个大字清清楚楚:“无能为力。” “他怎么说?”幕倾城好奇。 白洛曦扶额,“他说,无能为力。” 房间中沉默片刻,白洛曦轻声道:“能让沈宽说无能为力,要么就是对方手段了得,直接拦截了他的追踪。要么,就是那个人,是他得罪不起的。是哪一种情况呢?” 幕倾城与她对视,两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可疑的人太多,实在无法确定是谁。 白洛曦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对了,下个星期裴氏要举办酒会,邀请了奉京城很多名门世家参加。他们新手机才出问题,现在突然办酒会,你说,他们是什么意思?” 她很好奇。 幕倾城捏着裙角,“我也不知道……” 入夜之后,卧室内,幕倾城照例坐在书桌旁看书,幕北寒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默默看着她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幕倾城看完了英语,伸了个懒腰。 幕北寒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坐过来。” 她起身,十分乖觉地坐过去,揉了揉眼睛:“北寒哥哥,今天洛曦给我看了全城论坛的一条帖子。听说,网络上很多媒体都转载了。” “我知道。”他声音淡淡,将她揉眼睛的手拿了下来,“手上细菌多,不准揉眼睛。” “你不怕吗?”她问。 “怕什么?”他反问,目光灼灼。 幕倾城语噎,她也不知道怕什么…… “你害怕?”幕北寒问。 “没有……”她微微避开他的目光。 幕北寒伸手扳正她的脸,“明显,是在害怕。” “只是有些心虚。”幕倾城鼓起腮帮子,推开他的手,垂下头去。 两人并肩而坐,却各自无话。 很久之后,幕北寒轻声:“你怕我们的关系,被外人知道?” 问出这个问题时,他有些忐忑。 其实那条帖子,他完全可以命人删掉。 只是,只是想要看一看,她的反应。 幕倾城抬头,清楚地看见了他眼中,来不及收起的那一抹害怕。 她望着幕北寒,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这个男人,尽管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内心里,却还是一个纯情之人。 甚至,他牺牲了那么多利益,却仍旧舍不得对她下手。 忽然之间,她就有些惶然。 答应来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 或许,她就不该认识幕北寒! “倾倾?” 幕北寒出声唤了一句。 幕倾城回过神,小脸上挂着笑:“没有啊,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幕北寒垂下眼帘,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随后,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过几天,裴氏举办酒会,我带你去。” 幕倾城愣了愣,幕北寒清楚地捕捉到,她眼中那一抹不甘愿。 1091.第1091章 番外71 裴氏酒会 <!--章节内容开始-->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放心,酒会上不会有记者的。时候不早,赶紧睡觉吧。” 幕倾城面颊有些发烫,应了一声,便躺到了床上。 幕北寒坐到床沿上,替她掖好被角,仿佛是照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北寒哥哥,你不去睡吗?”她偏过头,轻轻问道。 “等你睡着了,我再去睡。”幕北寒在她身边侧躺下,一手撑着脑袋,静静看着她。 其实这样,她很难睡着。 幕倾城腹诽。 然而他在身边,总能给她莫名的安全感。 尽管,他们该是敌人。 不过五分钟,她便香甜入梦,梦中一片岁月静好。 他把玩起枕边那只锦盒,锦盒里的丝带盘绕整齐,看得出她十分珍爱。 他玩了一会儿,将锦盒放好,又看向她的睡颜。 睡梦中的她,和平常并无两样。 他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她红润的唇瓣,眼睛里都是疼惜。 她的过去,真的想要调查,也并非调查不出来。 只是当那份文件摆在眼前时,他却有些不大愿意相信,文件里的内容。 他缓缓俯身,凝视她半晌,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唇瓣上。 眸光微动,他轻轻印上了一个吻。 如蜻蜓点水般,温柔。 他为她掖好被角,这才起身离去。 而睡梦中的幕倾城,只觉得有蝶翼拂拭过嘴唇,好似三月春光,都来到了她的身边。 阳光很好,与从前的阴暗形成了鲜明对比。 睡梦中,眼角,不觉湿润。 三天之后的傍晚。 白洛曦坐在房中打游戏,正玩得开心,白沉香推门而进。 他穿着西装,很正经的样子。 见白洛曦依旧身着睡衣,头发蓬乱,不由微怒:“快换衣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不要去参加裴氏的酒会?” “不要。”白洛曦答得干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白沉香无语,明明前几天还缠着要去的,怎么今天就又不要了,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他上前,“啪”一声按下她的笔记本屏幕,“给你十分钟时间。” 白洛曦没好气:“我们队伍都要赢了!” “没你在,沈宽自己也能赢。靠外挂赢游戏,有意思吗?”白沉香在沙发上坐下,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你还有九分钟。” “哼!”白洛曦起身,不情不愿地去换衣裳做头发化妆了。 而另一边,幕倾城端坐在房间里,幕北寒带来的团队正在为她精心做妆容。 头发一丝不苟地盘了起来,一只白水晶蝴蝶发卡别在鬓角,看起来很纯净。 脸上的妆容偏向古风,柳叶眉斜飞入鬓,绯红色的眼影晕染开,瓜子脸白白嫩嫩,樱唇配合着眼影和腮红,都是同一系的绯红。 身上的礼服,则是一袭浅黄色公主式纱裙。纱裙束腰,下摆却是蓬松的,愈发衬得她腰肢盈盈不堪一握,双腿修长。 而浅黄色,则更加衬得她肤白如雪,气质高贵如斯。 幕倾城盯着镜子,不得不说,幕北寒的眼光是极好的。 这么一看,自己都觉得不同寻常的漂亮。 那些化妆师给她做好发型和妆容,便很快退了出去,正要离开,却被白沉香拦住,直接请进了房间帮白洛曦做,只因白洛曦懒得要死,不打算化妆,直接就这么过去。 瞬间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幕倾城对着镜子,有些茫然。 不知何时,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幕北寒站到了她的身边。 他的衬衫是浅黄色的,正配合她裙子的颜色。 他揽过她的纤腰,两人贴的很近。 沉默中,她听见他问:“是不是很般配?” 绯色红唇扬起一抹笑,她回答:“是。” 他便也跟着笑了。 轻轻握住她的小手,他声音认真:“倾倾,快点长大吧。我想要,快一点娶你。” 他说得很郑重。 尽管,他们只认识了不到三个月,可他总觉得,他对这个女孩,很熟悉。 仿佛,他们是前世的恋人。 幕倾城望着他,他要娶自己吗? 可将来的事,谁又能做主。 这样想着,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我等你娶我。” 白落落今日和闺蜜逛街去了,所以参加酒会的,加上东临火越,只有五个人。他们共乘一辆加长豪华轿车,一路往裴氏大厦而去。 车里的气氛很好,无论是幕北寒、幕倾城,还是东临火越,都可以不动声色地装作,幕倾城不是卧底。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裴氏大厦停下。 五人下了车,周围来往的都是奉京城内身着礼服的豪门世家。而大厦外,早有侍者候着,恭敬地带着五人进去。 五人乘坐电梯,一路往顶层而去。 五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等到达顶层,电梯门打开,两名穿着统一的女服务员恭敬地将五人请出来。 他们穿过铺着红毯的长廊,前面是顶层大厅,巨大的水晶吊灯下,鬓影衣香,贵客们端着酒杯在各处交谈,十分的热闹。 五人找了桌子坐下,没坐一会儿,裴家的大公子裴炎便端着红酒杯出现,笑容温和:“诸位赏脸到来,蓬荜生辉。” 幕北寒和白沉香都没理睬他。 来是一回事儿,给不给面子又是一回事儿。 东临火越见他俩都一副表情,便笑呵呵举起酒杯,与裴炎碰了碰,稍稍缓解些尴尬:“裴公子,近日常常出现在公众视线里啊。” “哪里,不过是作为公司发言人,例行日常事务而已。”裴炎笑了笑,随即看向幕倾城,“这位是?” “幕北寒的女朋友,叫幕倾城。”东临火越大咧咧,毫不避讳。 裴炎笑了笑,朝她伸出手去:“幕小姐,久仰久仰。” “你们不曾见过,何来的久仰?”白洛曦没好气。自打知道裴氏窃取了她家沉香哥哥和幕家一同开发出来的新款手机,她就对这个公司没好感。 “网上关于幕小姐的报道,可并不少呢。”裴炎依旧笑得温文尔雅。 幕倾城笑了笑,起身与他客气地握了握手。 “诸位不介意,我在这里坐下吧?”裴炎说着,已经拉开了椅子。 白沉香瞳眸微动,看了一眼幕北寒,淡淡道:“不介意。” 裴炎已经坐了下来。 1092.第1092章 番外72 咱们分手吧 <!--章节内容开始-->大厅里,灯光忽然暗了,音乐声也突然停下。 “停电了吗?” “怎么回事?” 众人在这一瞬混乱起来,然而下一秒,流水一般的钢琴曲倾泻而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一束光打在了最前面的高台上。 只见高台上,一名身着白色公主裙的少女,端坐在一架豪华的钢琴前,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 她的五官很美。尽管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可周身却透着一股大家小姐的端庄,以及名媛特有的气场。 让人不得不注意。 裴炎微微靠近幕北寒,声音清澈:“这是舍妹裴九,小名阿九。以前常常生病,所以从未出现在公众场合过。现在大病初愈,这场酒会,算是她进入奉京城上流社会的一个引子。” 幕北寒缓缓饮了一口酒,不置可否。 裴炎眼角余光扫了眼幕倾城,厚薄适宜的性感嘴唇浮起一抹轻笑:“等到钢琴曲结束,希望幕少能够上去,邀请舍妹跳一支舞。” 幕北寒再次饮了一口酒,依旧不置可否。 钢琴曲已然接近尾声。 裴炎笑了笑:“舍妹她,一直仰慕幕少的风度。幕少只当圆一个小姑娘的梦,不可以吗?” “凭什么?”幕北寒声音冷冷,丝毫不给面子。 东临火越垂眼看过去,幕北寒握住了幕倾城的手。 钢琴曲逐渐平静下来,还剩几个音调,便要收尾。 东临火越忽然起身,大步朝台上走去。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满场寂静中,东临火越的声音适时响起:“裴小姐,我有那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吗?” 满场响起窃窃私语声,这个女孩子,是裴家的小姐吗? 裴九的目光扫过台下的裴炎以及幕北寒,随即伸手,搭上了东临火越伸出来的手掌,微微颔首:“请。” 唯美的华尔兹舞曲响起,追光之中,两人独舞,华美梦幻至极。 裴九的裙摆是用很轻的材质做成,随着她的舞步,裙摆飞扬,宛如大朵莲花的盛开。 幕倾城看向裴炎,他注视着追光中的少女,唇角依旧噙着笑。 看不出来,任何不满。 一舞完毕,众人鼓掌。 裴炎起身,从东临火越手中牵过裴九,对他感激地略一点头,随即走到台上的话筒处,声音很温柔:“今日举办酒会,乃是为了向大家引荐我的妹妹,裴九。” 裴九朝众人鞠躬,体态端庄至极:“很荣幸今天能和诸位相聚在这里,这一杯酒,我先干为敬!” 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空。 幕倾城静静看着他们,脸上面无表情。 幕北寒忽然拉起她的手,“出去走走?” “嗯?” 幕北寒已经拉着她离席。 东临火越静静看着他们两个走开,抿了抿唇,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两人走出大厦,面前车水马龙。 “很难受吗?”幕北寒问。 幕倾城愣了愣,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都是关切。 她摇了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周围很喧嚣,车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幕北寒牵着她的手,坐进了来时乘坐的轿车内。 轿车内只有两人,车门车窗都紧闭着,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两人并排而坐,一片沉默中,幕北寒开了口:“其实我很庆幸,来我身边的人,是你。” 而非裴九。 幕倾城诧异,抬头看他,他眼中全是了然。 她笑了笑,“幕少,这是要摊牌了?” 他听着她忽然就改变了的称呼,刚要说话,便又听得她说道:“以你的能力,大约早就知道我是裴家的卧底。这段时间,很对不住。” 幕北寒望着她,尽管她面容淡漠,可凤眸里却都是复杂,看得出情绪很不好。 她唇角的笑容苦涩了几分,轻声道:“幕北寒,你是好人,值得被每一个女人爱。而我,不配得到你的爱。” 这样说着,车内的气氛彻底冷了下来。 僵硬,而诡异。 “你知道,裴九出现在众人眼中,意味着什么吗?”沉默片刻后,她又问道,眼睛里有着讽刺。 幕北寒摇了摇头。 “意味着,我现在,等同于一枚弃子。”幕倾城缓缓伸手,轻轻抚上幕北寒的面颊,一寸一寸,细细触摸,“而弃子的命运……” 她收回手,没有再说下去。 她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幕北寒透过车窗,望着她笔直却寂寥的背影,桃花眼中情绪复杂。 之所以会是弃子,大约,是这一次手机案子的缘故吧? 让裴家损失那么多,想要再得裴家信任,很难。 ——少爷,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裴家应该有两个女儿,一明一暗。明的那个,以养病被深藏。而暗的那个,曾经在S国进修各项专业技能,现在,以孤儿院孤女的身份,出现在了少爷的身边。 ——她们之间,似乎存在于某种竞争关系。倾城小姐,同裴家掌舵人有着某种约定,好像必须完成某项任务,才能够重入裴家。 幕北寒坐在车中,静静想着那些人提供的资料,英俊的面容隐隐有着凝重。 如果,幕倾城成了裴家的弃子,而她刚刚的意思,似乎也是同时要和自己决裂。 她,疯了吗? 幕倾城独自站了一会儿,偏头看向车窗,“幕北寒,咱们分手吧。” 从外向内,其实是看不到里面的人的。 她知道,幕北寒是个很好的人,这样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心中的愧疚,是不是也会少一点? 幕北寒望着她一脸决绝的样子,没有说话。 幕倾城站了一会儿,便往大厦里去了。 她回到大厦顶层时,裴九已经坐在了她原本的位置上,正和白洛曦笑谈着什么。 她望着那副场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裴九的手段很高,她不过离开几分钟,她就已经和这些人打成一片。 凤眸微闪,这意味着,她已经被取代了吗? 东临火越注意到幕倾城,招了招手:“这边。” 她走过去,东临火越示意她在幕北寒的位置上坐下:“冰块呢?” “还在楼下。” 东临火越注意到她面色不对,轻声道:“吵架了?” 1093.第1093章 番外73 我的女人,谁敢动? <!--章节内容开始-->“没有。”她心不在焉地回答,大口吞下一只蛋糕。 她心情不好时,就喜欢通过食物发泄。 大口大口嚼着,好似把坏心情全都嚼烂掉。 坐在旁边的裴九端着酒杯,微微一笑:“倾城小姐可是心情不好?” 幕倾城抬头,眼中对裴九的厌恶毫不遮掩。 裴九似乎是吓了一跳,娇美的面容有些忐忑:“倾城小姐,为何对我有这样大的敌意?” 幕倾城收起眼中的厌恶,端起一杯酒,微微在手中摇晃:“厌恶你?你值得我厌恶?” 毫不掩饰的敌意。 白洛曦有些惊讶,幕倾城平素都很温和,怎么今日对裴九说话,是这样的语气? 裴九一副受了伤的表情:“倾城小姐……” 幕倾城今日的情绪差到极点,见她如此矫揉造作,已是不耐烦起来:“收起你那副鬼样子!没人欺负你!” 裴九已然美眸含泪,一派不解模样。 东临火越把玩着酒杯,目光在幕倾城脸上逡巡,单凤眼里带着思索。 桌上的气氛压抑到极致,在不远处敬酒的裴炎注意到裴九的异样,走了过来,冷冰冰扫了一眼幕倾城,声音清冷:“幕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今天是舍妹的酒会,若是对舍妹心有不满,可以离开。” 这是毫不客气地在赶人了。 周围的人纷纷往这边看过来,眼中都有着好奇。 幕倾城静静端坐在那里,凤眸中都是冷讽:“裴小姐的酒会,我怎么舍得离场?” 众人听着她仿佛含有深意的话,都很不解。 这位小姐,莫非和裴小姐有过节? 白洛曦轻笑一声,重重放下酒杯:“裴少,若是看不起倾城,那便是看不起我们。”她说着,转向裴九,“还有你,不要动不动就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真要欺负你,你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 这话毒舌得很,裴九愣了愣,不由多看了一眼幕倾城。 她原以为,这个白洛曦刚刚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已经是自己的朋友。可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毫不犹豫地为幕倾城出头。 幕倾城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比她先认识他们嘛,可她是裴氏的小姐,跟她一比,幕倾城什么都没有,怎么就值得白洛曦这样维护? 幕倾城向白洛曦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白洛曦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应该的。 裴炎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只是说出来的话语,更加冰冷了几分:“如果各位看不起舍妹,出去的路在那里,请便。” 说罢,握住裴九的手腕,带着她便要离开。 裴九却顿住步子,目光落在幕倾城脸上,眼里的恶意一闪而过,开口却是柔弱的声音:“倾城小姐,抱歉让你生气了。你若是大度,便不要与我计较了吧?我也不想裴家第一次为我办酒会,就惹得客人不快。” 她这话,明着将幕倾城捧得很高,实际却是逼着她原谅她。 而她知道,对幕倾城这样傲气的女人而言,说出原谅这种话,是十分痛苦的。 她,就是要幕倾城痛苦。 众人也都看着这边,纷纷觉得这位裴小姐行事作风,很是大气。 幕倾城抿了一口红酒,随即缓缓起身,朝着裴九微微一笑,直接将那杯红酒泼到她脸上去了。 她动作很快,裴炎根本来不及将裴九拉到身后。 所有人都看着红酒从裴九脸上淌下来,酒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下巴滴落到胸前,雪白的纱裙上顿时晕染开一片深红色。 裴九的身躯在微微发抖,眼底抑制不住的怒意令人心惊。 幕倾城静静注视着她,目光毫不避闪。 她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从小时候开始,就想了。 现在这样做了,感觉,很爽。 她扬起一个笑容,看起来格外挑衅。 就在全场的人都以为裴九会发怒时,裴九忽然转身抱住裴炎,大哭出声: “哥哥,大家是不是很讨厌我啊!我不想要待在这里了!呜呜呜……” 她的声音极尽娇弱,因为哭泣的缘故,纤细的肩膀耸动着,可怜的不得了。 现场很多男士都有着护花之心,见裴九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哭成这样,顿时都轻声骂起幕倾城来。 幕倾城却是毫不在乎,裴九从小时候就会演戏,现在,不过是随手当众表演了一场而已。 裴炎轻轻拍打着裴九的脊背以作安慰,抬眼看向对面的幕倾城,声音冰冷:“出去。” 幕倾城盯着他,没动。 “我说,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他话音落地,两个黑衣保镖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一左一右站到了幕倾城的身边。 幕倾城望了他们两个一眼,冷笑了声,“你还真是绝情……对裴家而已,弃子,即便是有血缘关系,也会毫不留情地被驱逐吗?” 她话音落地,四周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血缘关系?这个女孩子在说什么?” “她和裴家有关系吗?” 幕倾城嘴角噙着残忍的笑:“裴炎,你别逼我将事情说出来。我——” 她话音未落,一个黑衣保镖已经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外拖去。 东临火越和白沉香同时起身,正要动手,他们这一桌,四周不知何时站满了保镖,正控制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大厅之中,气氛剑拔弩张,幕倾城挣扎着,只听见裴炎冷冷说道:“胡言乱语的疯子!将她拖出去!” 疯子…… 幕倾城死死盯着裴炎,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她这些年,暗地里为裴家做了那么多事,最后却只换来一句“胡言乱语的疯子”。 裴九倚在裴炎身边,静静看着狼狈的她,眼底的笑容带着一丝得意,仿佛是个胜利的上位者。 裴炎不想再看她一眼。 因为她,他们在那个手机项目上损失了不少。 反正这些年,她身上的价值也差不多榨干了。 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 他想着,缓缓抬手,示意两个保镖将她拖出去。 幕倾城死死瞪着他们,不甘心,很不甘心! 裴九注意到她的眼神,唇角噙起微不可察的一抹笑,轻声对身边的裴炎道:“哥哥,我去跟她说几句话?” “去吧,不过小心点,她是个疯子。”裴炎柔声,却清晰地让全场都能听见。 裴九乖巧地点头,走到幕倾城身边。 幕倾城比她要高挑,那两个保镖强迫她弯下腰,裴九负着双手走到她跟前,低头凑到她耳边,声音轻慢:“幕倾城,你知道那么多裴氏的机密,你觉得,你能够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她说完,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含笑望着她泪流满面的脸,一字一顿:“胜者为王,这场角逐,你输了。” “拖出去。”裴炎声音里带着厌恶。 就在幕倾城无力地闭上双眼时,一个冷淡却尽显霸道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我的女人,谁敢动?” 1094.第1094章 番外74 所谓伪装 <!--章节内容开始-->幕倾城猛地睁开双眼,偏头看去,只见那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他就那么站着,浑身气势外放,冰冷摄人,尽显王者霸道。 眼睛,不觉湿润。 她曾想过,依靠家人,依靠这些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可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这些所谓有血缘关系的人,甚至比不过一个仅仅认识三四个月的人。 何其讽刺! 大厅里安静了几瞬,继而又窃窃私语起来。 幕北寒这张脸,他们还是认识的。 可他说的话,却是“谁敢动,我的女人”。 这个被裴少称呼为“疯子”的女人,是幕少的女人?! 莫非,她就是最近网上热传的那个女子? 好大的八卦! 好吧,众人只觉得,这趟酒会,真心没白来! 裴九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伸手挽住裴炎的手,声音很轻:“哥……” 裴炎盯着幕北寒,显然没料到,他会在这样的情景下,说出这种话来。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以为,幕北寒并未真的将幕倾城当做一回事。 幕倾城,不过是生得漂亮点罢了。 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家世的女人,又怎么能够获得幕北寒的垂青? 更何况她的脾气…… 裴炎微微咳嗽了声,望向幕北寒:“幕少这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幕北寒大步走进来。 黑色皮鞋踩在光滑的白色大理石砖面上,清脆的回响在整座大厅内。 他身姿修长,周身的气势,让人觉得,他是个帝王。 随着他的到来,裴炎只觉一股威压,扑面而来。 这样的威压,他不曾在任何人身上感觉到过。 幕北寒站在了幕倾城跟前,直视着抓着她不放的两个黑衣保镖。 尽管那两名保镖看起来肌肉发达,然而在气势上,完全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就像是,两团泥巴捏成的大球,滚落在一颗夜明珠前。 粗糙,卑微。 那双桃花眼中的冰寒,让这两个保镖心生畏惧,不得不放手。 幕倾城身子一软,便扑向地面。 幕北寒伸手,将她扶住。 转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打横抱起。 他无视众人异样的眼神,无视裴炎脸上的尴尬与难堪,无视白沉香的蹙眉,无视裴九的咬牙切齿,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将她抱了出去。 暧·昧的公主抱,分明是宠爱至极的模样。 “哥……”裴九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凝重。 裴炎抿了抿薄唇,声音很轻:“没事。” 他抬手,大厅之中的保镖尽皆退了下去。 白洛曦抓起包,跟着就要离开。 白沉香一把抓住她,“宴会还没有结束。” 白洛曦瞪着他:“这鬼宴席,有什么好参加的?” “坐下。”他声音沉稳。 白洛曦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来,裴炎对一旁使了个眼色,轻快的乐曲响起,大厅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为什么不走?”白洛曦凑到白沉香身边,小小声问,脸色难看。 白沉香望了一眼不远处正和客人推杯换盏的裴炎,淡淡道:“裴氏是这里新兴的公司,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并不多。我想留下来,多观察他的为人处世。” 白洛曦双手托腮,无语地瞥了眼白沉香,这些生意人,一天到晚就惦记着这些。 没劲儿! 而另一边,幕北寒抱着幕倾城,一路乘坐电梯下了大厦。 “喂,放我下来……”幕倾城眼见着大厦外,无数人朝这里看过来,不由伸手拉了拉幕北寒的衣襟。 幕北寒一言不发,只是淡定地走到车子旁,一旁负责泊车的侍者见他们过来,立即拉开车门。 幕北寒将幕倾城放到后排,自己也坐了下来。 那侍者坐进驾驶室,启动车子,一路往幕家庄园而去。 幕北寒伸手将驾驶室与后排的帘子放下,密闭的空间内,幕倾城眼圈发红:“为什么帮我?” “见不得你受委屈。”他声音淡淡。 幕倾城抬头看他,他别过脸望向窗外,分明是神情淡漠的样子,她却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一丝怜惜。 她收回视线,半晌后,轻声道:“多谢了。让我下车吧。” 他诧异地转向她:“现在下车?” 离开了他的庇佑,裴家会对她做出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幕倾城却像是无所谓似的,轻轻应了一声。 幕北寒见她眼中都是决绝,依旧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说分手,是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认真的话?”幕倾城反问。 幕北寒没再多言,示意司机停车。 车停在路边,她打开车门走下去,回头望了一眼幕北寒,他的脸隐在昏暗之中,看不清楚表情。 她轻轻关上了车门。 虽然已是八月,可现在正是夜晚,天气并不热。 幕倾城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一路往市区走去。 对幕北寒,她撒过很多谎。 比如,她已经十八岁了,却为了顶替那个女孩出现在幕家,伪装成十六岁。 比如,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笨。奉京中学里的课程,她前几年就会了。 她默默地走着,抬头仰望星辰,城市的灯火太亮,那些璀璨的星辰,竟都看不大清楚了。 只是,师傅说过,若是要伪装,就得从身到心,都伪装起来。 尽管踩着细高跟鞋,她的步子却很稳,最后在距离市区不远的一条巷子口停了下来。 对面,出现了三个黑衣男人。 她静静看着他们,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身后同样站着男人。 瞳眸微闪,师傅还说过,女孩子,不必要的时候,可以伪装成柔弱的模样。 那些男人一步步朝她逼进,她的凤眸里,冷意乍现。 比如,在裴氏大厦的时候,尽管被两个保镖挟持,她仍然没有必要,展示自己的格斗术。 而现在…… 前后脚步声响起,她猛地朝空中跃起,高跟鞋踩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脑袋上,直接跃了过去。 今夜月满,她踩着高跟鞋在巷子内飞奔,一张小脸冷若寒霜。 六个男人紧追不舍,可前面的女人,身姿灵巧,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为首的有些疑惑,这个女人,真是的少爷口中的废物吗?! 1095.第1095章 番外75 发卡 <!--章节内容开始-->刚刚她踩着自己脑袋跃过去的那一手,可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幕倾城面若冰霜,正极速前进,谁料脚下一滑,她立即扶住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可她之前的速度太快,虽然停了下来,右脚却扭了一下。 她回头望了眼快要追上来的几人,咬了咬牙,继续往前飞奔。 若是刚刚不逃,对付这几个人兴许还不在话下。 可现在…… 能逃掉就不错了。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拐角,她在这个地方租的有房子,再拐两个弯,她就能躲进去了。 这样想着,因为速度的减缓,身后的人距离越来越近。 因为脚上的痛楚,她的面色逐渐苍白,速度彻底慢了下来。 她扶着一旁的墙壁,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已经到了身后。 “你跑啊,你倒是再跑啊!”为首的男人手持长棍,冷笑着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的几人虽然都气喘吁吁,却都是满脸兴奋的模样。 上头的人可是说了,只要他们解决掉这个女人就行。 不管,是用什么手段。 可这个女人生得这样美,他们今晚,简直是大有艳福啊……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得意而猥·琐的笑,幕倾城神态冷冷,一只手放到身后腰间,那里藏着一柄刀…… 为首的男人吹了声口哨,示意手下人冲上去。 然而正在此时,一阵摩托车引擎声响起,黑色摩托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眨眼间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黑色的道奇战斧,狂拽酷炫到极致! 戴着黑色头盔的东临火越微微俯身,一把拉起幕倾城的手将她放到自己身前,随即风一般消失在巷子内。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 六个杀手面面相觑,等回过神时,东临火越已经走了好久。 “老大,怎么办?”其中一个问道。 那老大给了他一棍子:“咱们事儿没办好,怕是东家要找咱们麻烦!还是赶紧跑路吧!” 东临火越带着幕倾城一路冲出了巷子,最后七拐八绕,在一座小别墅前停下。 幕倾城抬头看去,这里是城南的一片别墅群,此时正是万家灯火,装点得很是漂亮。 东临火越走上台阶,按了指纹,大门很快打开。 “进来吧。”他回头道。 幕倾城走进小别墅,里面很干净,并没有其他人在。 “你一个人住?”她好奇。 “嗯。”他随手将头盔扔到一旁,大咧咧在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电视上正报道关于裴家小姐的事。 视频里的裴九正挽着裴炎的手臂,笑吟吟的大方模样,看起来分外高贵。 “请问裴小姐,虽然说您之前一直生病所以才从未出现在公众眼里过,但是近日裴氏手机出现问题,您就突然出现在今日这场酒会上,是否含有深意?” 有记者语速很快地提问。 裴九依旧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两者之间并没有联系。我们裴家素来看重情意,我大病初愈,在父兄眼里,比裴家此次遭受损失要重要千倍。不过这次售出质量较次的手机,的确给大家带来了很大的损失。关于这一点,我哥哥会给大家一个解释。” 随着她话音落地,所有话筒都转向了裴炎。 裴炎仍旧是帅气逼人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很温柔大气,像是邻家大哥哥一般,让人看了就不自觉产生信任之心:“这次售出的手机,裴氏会一部不落,全部收回,并且,全额补偿。此次失误,我代表裴氏向大家赔不是。” 说罢,他很郑重地朝着镜头鞠躬。 那群记者顿时振奋起来,“裴先生果然大度!裴氏这一次来到奉京市发展,想必是诚意十足啰?” “是的,我们裴氏一向以客户利益为先……” 裴炎对着镜头有条不絮地说着,东临火越看了一眼幕倾城,直接关掉了电视。 幕倾城笑了笑:“今晚,多谢了。” 她发现自己最近总是在谢别人。 对她这种曾经独自在亚马孙雨林里活了一个星期的人而言,依靠别人,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东临火越随手开了瓶红酒,倒进玻璃杯中,浅浅抿了一口,望向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在沙发上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酒,目光有些放空:“幕家是不会回去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裴家的人会追杀你,大约,你知道关于他们太多的秘密了?”东临火越失笑,“所以,你现在走出这幢别墅,约莫是活不到明天早上的。” 幕倾城不由白了他一眼:“我有那么弱?” 东临火越耸了耸肩膀,“刚刚巷子里的事,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幕倾城无奈,不顾形象,直接脱掉高跟鞋,“没有这双碍事的鞋子,那几个渣渣倒也不算什么。” “有胆魄,我敬你。” 两人碰杯,各自喝了一大口,东临火越忍不住望向她,她的唇上沾着红酒,看起来分外诱人。 不自觉地,他靠了过去。 幕倾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直到眼前出现了他那张放大的脸。 “东临火越……”她回过神。 两人的唇相距不到十厘米,东临火越睁开眼,微微一笑,像是自嘲:“偷袭失败。” 气氛略显尴尬,最后东临火越退后,吊儿郎当地靠在沙发上,声音透着散漫:“如果你愿意,可以暂时在我这儿住下来,房租嘛,好商量。” 幕倾城取下头上的白水晶蝴蝶发卡放到茶几上,“用它来抵一个月的房租,够不够?” 东临火越的目光扫过,这只白水晶蝴蝶,他在时尚杂志上见过。 好像,是奥地利传奇手雕大师S·K先生,制作的最后一枚饰品。 当时价钱被抬到了七位数,他觉得很特别,本想买来收藏,不过后来被告知,已经有人提前预定了。 难道那个提前预定的人,是幕北寒? 他摩挲着下巴,抬眸多看了几眼幕倾城。 幕倾城心里发虚,这个发卡看着是挺贵,不过应该也就值几百块钱吧? 她想着,指了指自己脱下来的那双高跟鞋,“如果发卡不够,再加上这双鞋。” 1096.第1096章 番外76 偷窥 <!--章节内容开始-->东临火越端着酒杯,多看了她几眼,淡淡道:“那只发卡就够了。楼上有客房,你自己上去。” 幕倾城没客气,径直上了楼。 别墅的灯都是声控的,随着她的脚步,一盏盏亮了起来。 东临火越听着她关上房门的声音,削薄的唇勾起一抹笑。 他懒洋洋靠在沙发上,微微侧过头,目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单凤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他的夜间视力极好,所以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隐隐有着人影攒动。 那些人,动作还真是快…… 只不过,想要进他的房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伸了个懒腰,往楼上而去。 幕倾城随意挑了间客房,她出来的仓促,身边什么都没有。身上的小礼服穿着又觉紧身难受,见柜子里有新的睡袍,便起身去浴室里冲了个澡,用睡袍将自己裹起来。 她坐在沙发上,安静片刻后,房间里的灯都灭了。 她就这么静静坐在黑暗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而对面的房间,东临火越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静静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他的人和裴家的杀手起了冲突,黑暗里,杀戮正无声无息地进行着。 他微微眯起眼睛,视线投向更远的地方,那里是市中心的商业区,如今正是灯火璀璨的时候。 这座城市看起来华灯辉煌,富裕舒适。 可实际上,黑暗之中,永远隐藏着看不见的罪恶。 他瞥了眼别墅下方,杀戮已经停止,裴家雇佣的杀手,都已经消失不见。 他没再多看一眼,淡漠地拉上了窗帘。 而幕家庄园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什么,你和倾城分手了?!”大厅中的饭桌上,白洛曦瞪大了眼睛。 白落落吃着宵夜,眼神之中都是止不住的雀跃:“幕哥哥,你总算做了一件正确的选择!我就说嘛,幕倾城那货,根本就配不上你!” 幕北寒拿着报纸,对众人的言语不置一词。 白沉香沉默着,事情,怕不是这么简单。 白洛曦望了眼楼上,随口问道:“火越呢?” “谁在乎他啊!”白落落没好气。 “你们慢慢吃。”幕北寒收起报纸,大步上了楼。 白洛曦眼中满是担忧,望向白沉香,对方只是微微摇头。 白落落哼起小曲儿,显然心情好到极致,丢下叉子碟子,三蹦两跳地回了自己房间。 而幕北寒的卧室中,他站在浴室里的花洒下,仰着头,任由那些水花冲击着自己的面颊。 水珠顺着喉结凸出的脖颈滑下,尽管瘦,可他的身材很好,无论是腹肌还是人鱼线,都清晰可见,看得出有经常进行锻炼。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关掉了花洒,穿着黑色睡袍坐在沙发上。 房间里并未开灯,他就这么坐在黑暗之中。 因为担心她被裴家盯上,又怕自己出面,会惹得她不快,所以特地托付火越去帮忙。 现在,她大约正在他家中。 他眯起双眼,一想到她在别的男人家中住着,心里,忽然就涌上不快。 想了想,他拿起平板,给东临火越发了消息。 东临火越正在看电视,看见信息,笑了一笑,点进一个网页内,只见那个网页里面,竟然全都是他这间别墅各处的监控。 他随手调出幕倾城房间里的监控,隐约可见,半黑暗的环境里,她正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杯热茶发呆。 他点了几个键,直接将监控画面分享给幕北寒。 幕北寒看见那画面时,一张冰山脸差点就破了功。 火越这个家伙,居然在客房里装监控?! 过了会儿,东临火越又发来一行信息:“放心,卫生间里没有。” 幕北寒:“……” 他抿了抿薄唇,静静看着镜头中的幕倾城,只见她坐了几分钟的样子,忽然站起身来。 凤眸眯起,她径直走到前面。 幕北寒望着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她的手指在眼前放大,他隐约可以听见什么东西被摧毁的声音,很快,屏幕上便没了画面。 “她可真牛!”东临火越由衷赞叹。 幕北寒无语,发出去一行信息:“照顾好她。” “啰嗦。” 幕倾城的房间,她站在电视机前,那个针孔摄像头硬生生被她毁掉了。 东临火越那家伙还真是,居然在房间里也装摄像头,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她有些不悦,随即踢掉拖鞋,在床上呈大字躺下。 接下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呢? 这一夜,有很多人失眠。 翌日一早,幕倾城下楼时,东临火越正坐在桌边,一手拿着涂满酱汁的吐司往嘴里送,一手翻着报纸。 听见她下楼的声音,他头也不抬:“昨晚睡得好吗?” “偷窥狂!”幕倾城没好气地在他对面坐下。 东临火越抬眸望了她一眼,笑了笑:“多谢称赞。” 多谢这样称赞,幕北寒。 “跟你做个交易。”幕倾城没搭理他的不正经,很认真地说道。 “什么?”他翻了一页报纸,心不在焉。 “我将我知道的,所有有关裴家的事告诉你,你替我整垮他们。” 她的声音冰冰冷冷,他抬头看过去,她的凤眸里都是认真。 半晌之后,他笑了笑,重又低下头去:“幕倾城,幕北寒那家伙,比我有本事的多,为什么不找他?” 幕倾城沉默半晌,淡淡道:“我欠他太多。” “你怕事情失败,最后倒霉的是他,对不对?”东临火越用一副毫不在乎的口吻说着,“而我不一样,对你而言,我是一柄刀,一柄,你可以随意利用的刀。你想用我,插进敌人的心脏。即便我可能会因此生锈变钝,你也无所谓。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个人。” 幕倾城瞳眸之中都是深色:“吞并裴氏,你会获得多少利润,你比我清楚。” “吞并裴氏,我会承担多大的风险,我比你清楚。” 东临火越随手将吐司面包扔到碟子里,起身,半个身子探过桌子,一手轻轻捏住幕倾城的下巴,直视她的双眸:“幕倾城,在你眼里,我东临火越,便是这般好利用的人?” 1097.第1097章 番外77 跟他睡了 <!--章节内容开始-->此刻,他浑身散发出的威势,竟丝毫不亚于幕北寒。 素日里的吊儿郎当,不过都是隐藏罢了。 幕倾城与他对视着,声音坚定,毫不退缩:“裴氏这块肥肉,我觉得,你会感兴趣。即便,要因此担上风险。” 她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我被你救走的事情,裴炎已经知道。你觉得,他会相信,我不曾将裴家的机密泄露给你?” 大厅内一片静默,气氛诡异,双方都爆发出凛冽的气场来。 过了许久,东临火越忽然露出一抹笑,松了手,坐回到位置上:“有胆识。你很不错。” “多谢夸奖。”幕倾城凤眸冰冷,随手握起叉子,重重插起一块布丁。 东临火越低头,目光又落到报纸上,却是看不大进去了。 不是对裴氏有多大兴趣,而是对她的利用,甘之如饴。 东临火越今日有事,吃完早餐很快出了门。 幕倾城一个人百无聊赖坐在房间的床上,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有小孩子在四周玩闹。 她叹了口气,却只得无奈地坐着。 过了会儿,就在她无聊得快要睡着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她看向来电显示,是阿雪。 她很快接通电话:“阿雪?” “倾城,我完了……” 电话里面的声音带着哭腔,田阳雪似乎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怎么了阿雪?怎么哭了?”幕倾城愣了愣。 “我昨天,我昨天,呜呜呜……” 她说着,竟说不下去了。 “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幕倾城问。 “不!别,别来找我!”她的声音带着惊慌,过了会儿,又道,“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幕倾城迅速报了东临火越房子的地址,对面立即挂了电话。 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田阳雪就已经出现在了屋子里。 她抱着幕倾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完了,我得嫁给唐瑾夜了呜呜呜……” 两人坐到沙发上,幕倾城拿纸巾给她擦干眼泪:“好好说话,到底是怎么了?” “昨晚我们几个在酒吧聚会,后来唐瑾夜喝高了,我也喝得有点多,不过没有他喝得多……我送他去酒吧楼上的房间,结果……结果……”她说不下去,只是使劲儿地扯着嗓子哭嚎。 幕倾城有些愤怒:“他把你睡了?!” “不不不!”田阳雪连忙摆手,擦擦眼泪,胆怯地望着幕倾城,“是我把他睡了……” 幕倾城:“……” 她只觉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这姑娘,主动睡了别人,居然哭成这个鬼样子?!她有什么脸面哭?! 田阳雪擦擦眼泪,哽咽着,“虽然嘛,我和他早定有婚约,不过我还没想过这么快嫁人……你是没看见他早上起来鬼哭狼嚎的模样,好似我把他怎么地似的!” 您老都把人家睡了,还没把人家怎么地…… 幕倾城腹诽,脑补着唐瑾夜在床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画面,简直是,不忍直视。 “那他现在在哪里?”幕倾城又问。 “回家找他家的人哭呗!”田阳雪抹着眼泪,仰天长叹,“倾城,你说,我咋就这么命苦嘞?我才十八岁啊,我还不想结婚啊!” 幕倾城忍不住瞄了她的小身板几眼,“你,十八岁?!” 田阳雪捂·胸,往旁边挪了挪,“喂,幕倾城,你往哪里看呢?姐姐的确有十八岁了!之所以读高二,是因为中间出国读了几年书,所以才耽搁了国内的学业!想什么呢你!” 幕倾城收回视线,默默不语。 田阳雪忍不住往她身上瞄了几眼,对比一下自己的,突然有些气馁。 好吧,她身上某些地方,的确有些偏小…… 她红着脸咳嗽了一声:“倾城,你说这事儿,得怎么办才好?” “还能怎么办?你们身心都交流了,不结婚还能怎么样?”幕倾城无奈,“我觉得你是有点喜欢唐瑾夜的,不然也不会做出那种事。但是无论如何,阿雪,我都得劝你一句,今后做事,还是掌握些分寸才好。有些事一旦做了,将来若是后悔,时光也是无法倒流回去的。” 田阳雪摆摆手,“我最烦听这些道理。” 说着,大咧咧在沙发上躺下来,仰望着水晶吊灯,眼睛里都是幻想,“如果结婚的话……” 想想着每天和唐瑾夜吵架斗嘴,似乎也蛮热闹。 她昨晚睡得不好,这样躺着,竟很快睡着了。 幕倾城给她盖上毯子,继而在她的手机上翻到唐瑾夜的电话号码,便用自己的手机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阿雪在我这里,不必担心。 没过一分钟,她便收到了唐瑾夜的回复:多谢,我晚上过去接她。 幕倾城将手机放到一旁,实在是闲得无聊,便翻起手机来。 朋友圈里依旧只有那么几个人,她的目光顿在“漠北轻寒”的名字上,这个人,似乎很久都没有怜惜了。 她正发呆之际,手机铃音忽然响起。 她盯着手机,刚刚正念叨着漠北轻寒,对方就发信息过来了:“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她回了四个字,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你在做什么?” 总觉得,这个“漠北轻寒”有莫名的熟悉感。 “在想一个人。” 他很快回信。 幕倾城失笑,“想你的女朋友吗?” “嗯。” 幕倾城盯着手机,这个人和幕北寒一样寡言少语,不知道他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 她笑了笑,“我也在想一个人。” “谁?” “我的男朋友。” 对方安静了许久,发了条信息过来:“你有男朋友?” 幕倾城微微一笑,没有再回他。 傍晚时分,幕倾城在别墅厨房的冰箱里收拾了些食材,做了两碗面。 面香味儿弥漫出来,田阳雪皱了皱鼻子,醒了。 她趴在沙发上,看着幕倾城将汤面端过来,一眼望过去,那面金黄漂亮,闻起来,比她吃过的任何面,都要香。 她站起来,拖着幕倾城的拖鞋走过去,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不由赞道:“倾城,你这面做的可真不错,这手艺,可以去开面馆了!” 1098.第1098章 番外78 动情 <!--章节内容开始-->“你还没洗脸刷牙!”幕倾城无奈。 “洗什么脸!本小姐天生丽质,不必洗脸都光**人!”田阳雪笑嘻嘻的,只顾着大快朵颐。 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她便呼噜噜将那碗面吃得干干净净,擦擦小嘴,“倾城,以后我每天来你这儿吃面,你可得给我留着门儿。” 她说着,忽然一顿,望了眼四周:“对了,你怎么会住在东临火越这里?幕北寒呢?” 幕倾城低头喝了口面汤,声音带着慢条斯理:“分手了。” 大厅里安静片刻,田阳雪猛地爆发出一声大吼:“什么?分手了?!” 幕倾城抬头,诧异地望着她:“怎么了?” “卧槽!是你甩的他,还是他甩的你?”田阳雪说罢,看见幕倾城的面色,愣了愣,“你甩的他?!天哪,倾城,你脑子一定被驴踢了!那么好的男人啊,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 幕倾城将汤碗收起来:“命数在天,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没办法更改的。” 田阳雪托着下巴,“你讲话文绉绉的,我听不懂。我只是觉得,如果你错过他,你会后悔一辈子。” 幕倾城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转身去了厨房。 等她出来时,门铃声正好响起。 “谁啊?”田阳雪好奇。 幕倾城走过去,直接开了门,唐瑾夜朝她感激地略一点头,她将他让进来。 田阳雪一看见唐瑾夜,脸色顿时臭了,没好气:“你怎么来了?” 唐瑾夜慢慢蹭过去:“我放心不下你,正好幕小姐给我发信息,我知道你在这里,就过来接你。我送你回家?” 田阳雪挑剔地望了眼幕倾城,幕倾城耸耸肩,只当没看见。 她在桌子旁坐下来,随手拿起一根香蕉剥起来:“我不想回去。” “你在外面过夜,阿姨和叔叔会担心的。”唐瑾夜好脾气。 “不回去,我跟倾城一起睡,好得很。” 唐瑾夜在她身边坐下,顿了半晌,轻声道:“昨晚的事,你还在介意?” “没有。”田阳雪大口吃掉香蕉。 幕倾城望着两人,摇了摇头,暂时先上楼了。 她不知道楼下两人是怎么和好的,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离开的,下来的时候,大厅里就没人了。 她站在楼梯上,想了想,转身又回了房间。 再次出来时,她身着黑色皮裤,上身着黑色T恤,头发高高束成了马尾。 正要出门时,注意到茶几上压着的几张钞票,想起东临火越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便直接伸手摸了去。 她走到路上,打了车,一路往幕家庄园而去。 有些东西,她想要拿回来。 车子在距离幕家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她嘱咐司机在这里等她,随即钻出了车。 她站在远处,望着庄园里的灯火,静静站立半晌后,抬步走了过去。 她脚上的鞋很软,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她对这一带很熟悉,知道有小路可以避开监控和保安,直接到别墅的后门。 她穿过薰衣草花田,多花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达别墅后面。 她的身子紧贴着墙壁,这样不会被监控拍到。 她抬头望向上方,她的房间在四楼。 从这里爬上去……似乎有点难度…… 正愁眉苦脸之际,忽然有声音响起:“倾城?你回来了?!” 抬头看去,白洛曦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正偏过头,一脸惊讶地望着她。 而她身前站着的男人,似乎是白沉香…… 幕倾城来不及去想他俩躲在这里干嘛,白洛曦已经大步走了过来:“行啊你,不辞而别这一手,玩得很顺嘛!” 幕倾城无奈:“我回来拿点东西。” 白洛曦见她心情不好,微微叹了口气:“他还不知道你回来了,要去见他吗?” 幕倾城抬头,四楼,他房间的窗户亮着灯。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从正门走了进去,而四楼的幕北寒,早已知晓她的到来。 他坐在沙发上,她回来了,却不愿意来看自己。 心里的苦涩一阵盖过一阵,他就这么静静坐着。 幕倾城出现在四楼,走进房间,房间里的布置摆设,一点都没变。 她默默站立片刻,随即走到窗边,将那一盒丝带放进包里。她又走到抽屉边,抽屉深处,是两张纸。 一张用毛笔字写着她和他的名字,一张是她在教室里做笔记时,他为她画的素描。 她端详片刻后,将两张纸匆匆卷起来放进包里,随即转身准备离开。 掩上房门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往隔壁房间看了一眼。 他,在房间里吗? 她望着那扇房门,许久之后,毅然决然地离开。 她走后不久,幕北寒打开门,注视着楼梯的方向,半晌后,抬步走到她房间里。 她的衣服、鞋子等一样都没带走,他的目光落在床上,那一盒丝带不见了。 他走到窗前,一手扶着桌子,目光透过窗户,清晰地看见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少女,在门口与白洛曦说了再见,随即小跑着离开。 敏捷的身影,像是一只在丛林间奔跑的小鹿。 他盯着那个身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眼中,仍然久久不愿收回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他微微垂下头,抬手,拉上了窗帘。 她说,她有男朋友…… 她永远都不知道,他在看到那条微信消息时,有多心痛。 他觉得,她是喜欢他的。 可转眼,她却对一个陌生人说,她有男朋友。 他们明明,才分手不久…… 他在桌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心脏,一股无法言喻的痛意在胸腔蔓延开来。 黑色的碎发遮挡住了那双桃花眼,他静静坐在书桌前,直到房中的灯都灭了,直到月华撒了他遍身。 而幕倾城从幕家庄园离开,乘坐上那辆出租车,让司机重新回到南城的那片别墅群。 出租车里很暗,她抱着小包,忍不住伸手进去,摸了摸那盒丝带。 这是他送的…… 他曾说过,以后每天,都要戴着他送的发带。 幕倾城唇角噙起一抹笑,有些无奈。 明明都想好了今后的路,明明只打算在他这一生里做个过客,她却真的,对他动了情…… 1099.第1099章 番外79 不需要裴家 <!--章节内容开始-->像他这样的男人,值得每个女人动情。 她想着,疲惫似的闭上了双眼。 山道寂静,二十分钟后,四周的路逐渐变宽,一些车辆和行人都出现了。 似是感觉到什么,幕倾城睁开双眼,声音透着一股寒意:“师傅,开快点。” 那师傅回过神,应了声好,便加起油门。 车子像鱼一般在街道上穿梭行驶,幕倾城没有回头,但是她能清楚地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着。 这些人是谁,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她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后面好几辆黑色轿车紧追不放。 “师傅,再快一点。”她忍不住催促。 那出租车师傅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身后,只是淡定地放起了车载音乐,“别急,路上车子可多哩,宁等三分钟,不抢那一秒。” 幕倾城无语,见四周车辆众多,从包里掏出钞票递到前面:“就在这里下车吧。” 那师傅愣了愣,只得在路边停车。 幕倾城下了车,纤瘦的身形迅速穿梭于其他车辆外。 后面那几辆黑色轿车内的人走了出来,个个身着黑衣,看起来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幕倾城的脊背紧贴着一辆卡车,裴家还真是锲而不舍。 不过他们做得越毒,她报复起来,越不会有心理压力。 她冷笑着,微微瞥了眼那些正在找她的人,随即溜到另一辆出租车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去城南。” 出租车启动,幕倾城尽量低下头,不让外面的人从车窗看见里面的动态。 然而饶是如此,在出租车驶出去的一刹那,巨响声响起,一颗子弹射穿了车窗玻璃,笔直地穿了过去,将另一扇玻璃也给射穿。 那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急忙刹车,幕倾城望了一眼车窗外,那些人不知何时发现了她,黑色轿车将出租车团团围了起来。 她将包背好,望了一眼吓得瑟瑟发抖的司机,在座位上放下几张大面额的钞票作为补偿,随即下了车。 师傅曾有过教导,做他们这一行的,危险重重。若是要为下辈子积福报,那么能避免伤及无辜,就尽量避免。 出租车师傅似是知晓那些杀手是冲着这个姑娘来的,不由多看了她几眼,终究还是因为害怕,将车子迅速开走。 幕倾城的身影,彻底暴露在裴家雇佣来的杀手眼中。 黑色轿车的车窗被降下,无数支枪口,对准了站在中央的少女。 幕倾城面容冷漠,舒展开身躯,脚下踩着的软鞋很舒服,令人觉得踏实。 她的身材真的很惊艳,这样舒展开来,让黑色轿车内的杀手们都愣了愣。 她微微一笑,抓住了这一瞬的时间,身影迅速弹开,往热闹的市区奔去。 她的瞬时爆发速度很好,那些杀手骂了句脏话,其中一名端起枪,朝着她的背影,毫不犹豫地开枪。 身后传来破风声,幕倾城面色微冷,身形朝旁边微微一动,险险避开。 那些轿车紧追而来,三名杀手端着枪,冲着她的后背接连射出子弹。 幕倾城的身形矫捷如猫,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身后那些破风声上。 她可以利用声音传导出的讯息,迅速避开子弹。 枪声阵阵,为首的一名男人忽然停下:“她受伤了。” 其他人跟上来,望向幕倾城逃亡的方向,随即乘上车,加快速度追过去。 幕倾城越跑越远,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后背痛,很痛…… 可是,她绝对不能停下。 周围的人纷纷往这边看来,以致那些杀手们不得不顾忌几分。 最后他们无奈,只得下了车,穿梭进人群里,去找幕倾城。 幕倾城闪身进了一家服装店,在店主略带惊讶的眼神中,躲进了试衣间。她透过布帘缝隙,看见那群人跑过去之后,才冲了出去,往相反的方向跑。 她的后背痛得要命,额上沁出了丝丝冷汗。 所有的感官都迟钝起来,脑袋和心里,都只有城南别墅这一个词。 …… 深夜,城南别墅。 东临火越坐在床沿,静静看着床上的女孩。 她穿着宽松的睡衣,后背的子弹已经取出,伤口夜已经包扎好。 略显昏暗的床头灯下,他凝视着她的睡颜,半晌后,忍不住伸手,轻轻抚平她皱着的眉头。 房间内很安静,听不见一丝声音。 许久之后,东临火越轻声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赌上性命,也要拿回来?” 明明知道出去之后,会遇到无数危险,却依然义无反顾。 能够让你做到这个地步的,是他吗?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的小包上,伸手打开来,里面是一只小巧的锦盒。 他认得这只锦盒。 还有两张纸。 一张画着她的素描,一张,写着她和他的名字。 灯下,东临火越默默注视着,心口,却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他抬手捂着心脏的位置,这里,很难受。 他将东西重又放回她的包里,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幕北寒发了条信息。 不过四十分钟的时间,披着黑色风衣的幕北寒,便出现在了房中。 他一眼看见床上的少女,大步走过来,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倾倾?” 幕倾城却只是昏睡。 “她被裴家的杀手袭击了,后背中了子弹。医生说,已经无恙了。”东临火越轻声。 幕北寒执着她的手,凝视着她昏睡的容颜,桃花眼中寒光乍现。 裴家,好一个裴家! “你,打算怎么做?”东临火越望着他的背影。 “奉京城,不需要裴家。”他冷声。 东临火越唇角含笑:“跟我想的一样。”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幕倾城脸上,那张小脸上,隐隐有着痛苦,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 天色熹微。 樱红色的窗帘随着夜风舞动,晨曦的第一束光投进了房间。 幕倾城睁开眼,偏头看去,东临火越坐在床沿上,靠在床头,已经睡着了。 她的意识逐渐回笼,意识到现在正身处城南别墅内。 “你醒了?”东临火越也醒过来了,揉了揉眼睛,声音透着一股沙哑。 “嗯。昨晚,你救了我?”她偏头看他。 1100.第1100章 番外80 很合适 <!--章节内容开始-->她只记得,昨晚一直在跑,一直在跑…… 向着城南别墅群跑。 后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甚至不记得,倒下去的时候,她身处何方。 “你晕死在拱桥上,若非我正好回来,你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那里了。”东临火越没好气地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即松了口气,“还好,没发烧。” “谢谢你。”幕倾城望着他,声音透着真诚。 她也算是福大命大,居然两次都被东临火越所救。 东临火越望着她一脸苍白的小模样,心神一动,伸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还好意思说谢谢?事不过三,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去救你。” 幕倾城笑得腼腆,轻轻“嗯”了一声。 东临火越下了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顿时满室都是阳光的味道。 他回头望向她,薄唇上泛起一抹还算温柔的笑:“我下楼准备早餐了,等下给你送上来。” 说着,很快离开。 幕倾城勉强坐起来,目光落在虚空处,微微皱了皱鼻子。 她伸出手,将光柱里飞舞的尘埃搅乱,凤眸之中都是疑惑。 昨晚她休息得很好。 总觉得,他曾来过。 她又皱了皱鼻子,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兰花的冷香…… 早餐是东临火越端上来的,什锦蔬菜粥配一颗剥好壳的煮鸡蛋,还有一杯鲜榨果汁。 他将小桌子搬到床上,把早餐一一摆上去,“吃吧。” “你还挺贤惠。”幕倾城笑着拿起勺子。 “得了,我可担不起‘贤惠’二字。”东临火越没好气。 幕倾城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拿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淡淡道:“我下面要说的话,你可听好了。” “嗯?” “谁都知道,裴氏是前两年才发展到奉京城的,它的根基,在S国帝都。裴氏这两年发展很迅猛,不仅得益于本部源源不断提供的强大资金,更得益于裴炎的手段。所以,若想搅乱裴氏,完全可以从裴炎这里下手。” 她盯着东临火越,风眸中一片冰冷:“想要做到那个位置上,没有几把刷子是不可能的,没有沾染不该沾染的东西,也是不可能的。而裴炎最大的致命点,是他手中的账册。” “裴氏的帐,是假账。这意味着什么,不需要我跟你点明吧?”幕倾城风眸中流转着淡淡的笑意,因这一点笑,整个人看起来都暖了起来。 假账意味着,在税收方面,裴氏做了不该做的手脚。 若是能够找到裴氏的账本,那么裴氏的声誉,必定会因此严重受损。更有甚至,完全可以将裴炎送进监狱。 东临火越薄唇噙起一抹浅笑:“你是怎么知道的?” 幕倾城倨傲地抬起下巴:“我也并非庸人好吗?知道裴家有可能对我下手,所以平时就很关注裴炎的一举一动。握着他的把柄,睡觉才能安心。” “你倒是聪明。”东临火越微笑,收拾了碗筷,随即大步下楼。 幕倾城望着他的背影,脸上得意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的脸色很苍白,后背有些痛,只得在床上趴下来,心里暗自问候了裴炎的祖宗十八代。 三天后,幕倾城后背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不做剧烈运动是没问题的。 东临火越每天都很忙的样子,早出晚归,不知在干什么。她闲得有些发闷,正想着找点事情做时,田阳雪打来电话,说是明天晚上在“神仙会说话酒吧”举办她的生日派对。 幕倾城首先鄙视了一番这个酒吧的名称,随即便听得田阳雪特别叮嘱,要穿得漂亮些。 “不怕我压了你的风头?”她调笑。 “怕什么,本小姐的气场在那里,是你压不下去的。”田阳雪咯咯直笑,毫不在乎的模样。 两人约好,东临火越晚上回来后,她便跟他提了这件事。 东临火越想了想,怕她再次出事,便要跟着一块儿去。 幕倾城没意见,反正她也挺在乎自己这条命。 第二日晚上,东临火越特地帮幕倾城买了套小礼服。明明是刻意去买的,她问起来时,他却只推说本来是打算给妹妹的。 幕倾城未做多计较,浅紫色的蕾丝连衣裙,领子带着点中式旗袍的感觉,她穿起来竟刚刚好。 “怎么样?”她在屋子里转了个圈,披散在腰间的黑发随之飞舞。 东临火越怔了怔,旋即笑道:“蛮合适你的。” 是很合适。 合适到,这世上,仿佛只有她能衬得起这样的浅紫色。 高贵,明艳,带着少女的气息,直叫人迷醉其中。 东临火越没有骑摩托,而是开了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载着她往酒吧而去。 神仙会说话酒吧被唐瑾夜包场,进进出出的都是田阳雪和他的朋友。 这间酒吧比较有特色,在喧闹而现代化的都市里,外形建造的像是一座宫殿,颇有古意。 两人走进去,身着旗袍的侍者将他们带进楼上的VIP包厢。幕倾城看过去,触目所及都是古色古香,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居然也会是酒吧。 两人进了包厢,与外面走廊的安静不同,一打开门,便是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 田阳雪一手拿着酒瓶,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勾住幕倾城的脖颈:“倾城你果然听我的话,瞧瞧,今天穿得可真漂亮!” 她说着,将手中酒瓶递给她,笑嘻嘻道:“今天是我生日,这一瓶,你干了!” 幕倾城还未说话,东临火越一把将她拽到身后,笑容做中带着一丝痞帅痞帅的不羁:“倾城身体不好,今天不能喝酒,这一瓶,我代她喝了。” 说罢,正要从田阳雪手中夺过酒瓶,田阳雪却不肯依:“谁都知道东临少爷你酒量好,你若要代倾城,一瓶可不够!” “对对对,一瓶可不够!”周围有人起哄。 “火越……”幕倾城正要说自己喝了那一瓶算了,东临火越示意她别说话,“那田小姐说,我得喝多少瓶?” 田阳雪眼珠一转,拿来一瓶度数很高的伏特加:“干完这一瓶,我就放了倾城!” 东临火越瞟了眼那瓶酒,笑容依旧潇洒:“这有何难!” 1101.第1101章 番外81 心虚 <!--章节内容开始-->语毕,直接拿了酒,也不倒进杯子里,竟对着酒瓶一口干了起来。 包厢中的气氛嗨到极致,所有人都在起哄。 他一滴不剩地干完那瓶酒,将酒瓶重重搁到茶几上:“如此,可够了?” “好气魄!”田阳雪由衷地竖起大拇指。 周围有好事的公子哥儿开始起哄:“英雄救美啊!” “在一起!在一起!” “在一起”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还有人开始不正经地高喊着,“亲一个”。 一片喧嚣中,幕倾城的目光落在了坐在阴暗角落的那个男人身上。 他就那么静静坐着,长腿·交叠在一起,仿佛暗夜的帝王一般,冷冷注视着场中的一切。 幕北寒。 想起刚刚,她突然有些,心虚。 东临火越也注意到了幕北寒的存在,打了个响指示意众人停下叫喊,旋即拉着幕倾城坐了过去:“从不来酒吧的好男人幕北寒,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说着,目光落在幕北寒面前的圆桌上,上面已经放了三个空酒瓶。 他的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酒味,那双桃花眼隐在昏暗里,隐约可见眼圈四周淡淡的红晕。 幕倾城与他隔着东临火越,垂着眼帘,竟不大敢直视他。 幕北寒拿起一瓶酒,给东临火越倒了一杯:“我敬你。” 两人喝起酒来,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将幕倾城冷落在一旁。 幕倾城坐了片刻,那厢田阳雪抱着话筒,点了一首《祝你生日快乐》,明明是简单至极的音调,在她那里却鬼哭狼嚎起来,惹得整个包厢的人纷纷捂起耳朵来。 也就唐瑾夜好脾气能撑得下去,居然在一旁陪着她,一副兴致很高的模样。 正在这时,包厢门又被打开,身着男式格子衬衫的沈宁琅夹着烟出现在包厢里,后面跟着的还有沈宽。 她自来熟地进来,一眼瞥见幕倾城,忙不迭跑过去,凑到她身边坐下:“倾城,好久不见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见幕倾城微微蹙眉,她忙捻灭了香烟,一副笑嘻嘻献殷勤的模样:“咱们家倾城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幕倾城:“……” 幕北寒微微抬眸,目光凉凉从沈宁琅身上扫过,合着他不仅得防着男人跟他的倾倾走得近,现在还得防着女人吗? 沈宽咳嗽了声:“倾城小姐,好久不见。” “两位,好久不见。”幕倾城说着客套话,望向包厢中央,唐瑾夜不知何时拿起话筒,陪着田阳雪一同鬼哭狼嚎起来,整个包厢犹如魔音灌耳,简直是无法再待下去。 “我出去透透气。”她轻声说着,起身离开。 幕北寒和东临火越看了她一眼,都没有阻拦。这个酒吧势力很大,里面很安全,她不会出事。 “我也出去透个气。”沈宁琅紧忙追出去。 幕倾城走出酒吧,关上门刹那,瞬间觉得脑袋都清醒了。 她沿着长廊往前走,长廊尽头是两扇已经推开的雕花木门。 她跨过门槛,这里的阳台被改造成了空中花园的样子,木制秋千,小树,花朵等等,很漂亮。 在喧嚣的城市中,看起来格外清新。 她走到阳台边缘,双手扶着木架,仰头看向天空,星辰依旧被城市的光线和尘埃所遮挡,已经看不清楚了。 她有些遗憾,却听得身后传来声音:“倾城。” 她回过头,沈宁琅含笑走上前来:“你喜欢安静?” “都还好。”她笑了笑。 两人并肩,沈宁琅抬头望了一眼星空,浩渺的星盘朦朦胧胧,看不大清楚。 她歪了歪脑袋,“每次看天空,都觉得,我其实认识那些星星。” 幕倾城风眸中掠过诧异,她笑道:“大约,我前世曾见过它们?或者,它们见过前世的我?” 简单的两句话,又仿佛蕴含着无限哲理。 昙花悄然绽放,这里弥漫着神秘花朵的冷香。 沈宁琅解开衬衫领子上的扣子,转向幕倾城,漂亮的杏眼里含着情意:“那个,倾城——” “小心!”幕倾城突然打断她的话,拽着她的手闪到一旁。 只见刚刚沈宁琅站过的地方,出现了一柄匕首。 匕首深深扎进了木架,若非幕倾城及时将她拉开,恐怕现在扎进去的,就是她的后背心窝了。 沈宁琅回过神,抬头看去,便见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人,信步而来。 男人戴着宽大的黑色帽子,遮挡住了他大半的容颜。 幕倾城紧紧盯着他,如果她没猜错,这个人,就是犯下那些命案的凶手。 “宁琅,去通知包厢里的人。”她轻声说着,将沈宁琅往阳台入口处推去。 “可是你一个人——” “快去!”幕倾城盯紧了那个男人,冷声催促。 沈宁琅不知道幕倾城有什么打算,不过她看起来并不是要用她的命来换自己的命。 她咬了咬牙,迅速窜了出去。 黑衣男人冷笑了声:“你三番两次害我好事,你真以为,我拿你无可奈何?” 幕倾城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摆出了格斗的架势。 她不知道这个人功夫的深浅,但是,把时间拖到幕北寒他们过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黑衣男人再次冷笑,身形快如雷电,迅速朝着幕倾城发动攻击。 这个碍事的女孩子,解决了也好! 幕倾城用手臂生生架住他的攻击,两人近身肉搏,男人的块头明显比幕倾城大许多,可幕倾城也并未处于下风。 幕倾城越往下打,越是心惊。 这个男人使用的格斗术,她从未见过。他身形纤长,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不停往她的身上缠绕。 她往后退去,两人动作剧烈,一时之间打碎了不少花盆。 男人心里也暗自吃惊,逐渐开始正视面前的少女。 他本以为,这个女孩子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可她身上展现的爆发力和功夫,竟丝毫不逊于他见过的任何杀手。 这个女孩,是谁?! 正在两人纠缠之际,脚步声匆匆响起,男人望了一眼走廊,旋即迅速退后,不等幕倾城过来抓他,便纵身一跃,跳下了阳台。 幕倾城奔到阳台边缘,下面的马路熙熙攘攘,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1102.第1102章 番外82 上山 <!--章节内容开始-->幕北寒步子很大,跨过打碎的花盆,一把握住她的手,仔细打量,见她浑身并没有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幕倾城望着他担心的模样,心里泛起暖意,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腕,垂头不语。 东临火越的目光落在幕北寒的手上,状似无意地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将幕倾城拉到自己身边:“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回了包厢,田阳雪将前来参加party的客人都先送走,幕倾城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自己的所有猜测。 她说完,包厢内一片沉默。 安静半晌后,东临火越出声道:“十八岁,四月生,那个男人为什么要针对这两点?” 幕倾城摇了摇头:“或许,对他而言,有特殊意义。” “如果能知道他的目的,这个连环杀人案,兴许就解开了。”东临火越托腮。 “那我现在,岂不是很危险?”沈宁琅突然惊呼。 “最好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那个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现了。”沈宽拍了拍她的肩膀,望了众人一眼,“时间不早,我们该走了。” “倾城再见!”沈宁琅起身,跟着沈宽离开。 东临火越将手伸向幕倾城,“走吧?” 幕倾城眼角余光扫了眼端坐着的幕北寒,没理面前那只手,只是起身,默默跟着东临火越离开。 东临火越收回手,只当刚刚那一瞬间的尴尬不存在。 回去的路上,东临火越开着车,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城南别墅大厅,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幕倾城换了高跟鞋,还是觉着拖鞋舒服。 东临火越望着她往楼上走,抿了抿薄唇,出声道:“不是说,和他分手了吗?” 幕倾城站在楼梯上,转身看他,凤眸中有着疑惑:“你说什么?” “不是说,分手了吗?既然分手,为什么在包厢里,不肯拉着我的手?”他问,单凤眼中,灼灼都是逼人的光亮。 幕倾城望着他,小脸上的神色逐渐冰冷:“男女授受不亲。” 东临火越嗤笑出声,“这都什么时代了?别给我整那些虚的。” “懒得理你。” “喂!”东临火越坐起身来,“你在我房子里住着,身上的衣服都是我买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幕倾城低头看了一眼衣裳,随手解开盘扣,竟直接将衣裳给脱了,从楼梯上扔下来:“还给你就是了!小气!” 说罢,扭着头往二楼走。 她里面穿着一件束身的白色吊带打底裙,从东临火越的角度看去,裸露在外的肌肤嫩白如玉,身材更是火辣。 盯着她的背影,他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过了会儿,幕倾城“砰”一声关上房门。 东临火越意识到脑海里的不良想法,顿时一拳揍到沙发上,有些懊恼:“该死!” 翌日一早。 因为别墅里没有佣人,所有的事都是两人亲自动手。为防止不公平,两人甚至还对家务做了细分。 比如,每天的早餐,是彼此轮流做。今天恰好是幕倾城做早饭,她照例下了两碗面,煎了荷包蛋,简单却美味。 两人对面坐着,沉默着吃到一半时,幕倾城忽然开口:“我订了去东阳山的机票,打算明天去那边一趟。” “嗯?”东临火越抬头,眼中有些许诧异。 “我明天要去东阳山,有些事情,我想要弄明白。”幕倾城顿了顿,又道,“昨天我没对别人说,与我交手的那个男人,他身上的功夫,很古怪。那是一种我没见过的功夫,我想去问问我师父,看他知不知道。” “你师父?”东临火越奇怪。 幕倾城点了点头,却没多说什么。 两人吃完面,东临火越看着她收拾碗筷,双手闲散地搭在椅背上,开口道:“明天我陪你去。” 幕倾城正弯腰去拿他跟前的碗筷,听见这话,愣了愣,看向他,他一脸吊儿郎当的气质,懒懒开口:“听说东阳山风景不错,你去见你师父,我去爬爬山。” 爬山?幕倾城盯着他,不由好笑,明明是担心自己出事才要跟去,还找这么个蹩脚的借口…… 这样想着,心里不禁有些暖。 东临火越的目光下移,不自觉落到幕倾城的胸前。 她今日穿着件水蓝色的一字领连衣裙,这么一弯腰…… 胸前,风光大好。 幕倾城察觉到他的目光,顿时直起身来,刚刚心里的暖意一扫而无:“喂!” 东临火越咳嗽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淡定地拿起报纸坐到沙发上看。 幕倾城盯着他的后脑勺,有些气恼,有些羞赧,不觉双颊通红。 第二日,两人只带了一些日常用品和换洗衣裳,便乘上了去东阳市的飞机。 下飞机后,两人先是乘坐了五十分钟的出租车,继而换乘一辆专门往大山里开的巴士。坐了三十分钟的巴士,又换上一辆驴车。 山路坎坷,泥巴路上一个坑接着一个坑。 东临火越只觉得这车颠得,他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他青着脸,望了眼四周的莽莽群山,继而看向幕倾城,一脸郁闷:“你师父他,藏得可真深……” 幕倾城耸耸肩,不置可否。 驴车终于停下,东临火越一张俊脸青白交加,实在忍不住,最后扶着树,吐得七荤八素。 他缓了好半晌,慢吞吞走向幕倾城,“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跟你来这个鬼地方!” “走吧。”幕倾城抬头望了眼遥不可及的山顶。 两人沿着山路而上,此时已是傍晚。 等他们爬到山顶时,天色彻底黑了。 东临火越站在山顶上,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星空浩渺,每一粒星辰,都沿着自己的轨迹慢慢运转。 他抿了抿唇,看向幕倾城,她继续往前走。 前面百米远的地方,是一座方形砖楼。 他跟着过去,幕倾城敲了几下门,门很快打开,出来一个小孩子,甜甜地对她一笑,“师姐,你回来啦!” 幕倾城摸了摸他的脑袋,转头对东临火越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出来。” 说着,径直跨进门槛。 而那小孩看都不看东临火越,直接关了门。 东临火越:“……” 他什么时候,这么不招人待见了? 1103.第1103章 番外83 纠葛两世的命格 <!--章节内容开始-->东临火越无语,合着他大老远陪着过来,居然都不能进去吃杯茶?! 他瞪着那扇门,心情很不好。 二楼,这里除了那盏电灯,看不见任何现代化的设施。 一名老者坐在桌子旁,捧着一本书,他的身后,无数书架矗立着,藏书十分惊人。 “师父。”幕倾城对他鞠了个躬,随即在他身前坐下,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老者的目光始终落在书上,听她说完后,沉默半晌,声音缓慢苍老地响起:“你说,那个人的功夫,像毒蛇一样?” “是。”幕倾城点头,“当时我注意到,他口袋里有枪。大约是不想惊动别人,所有才选择与我近身肉搏,以致被我发现他的功夫。师父见多识广,一定知道他的来历。” 老者再度沉默,许久之后,他才道:“他来自一个神秘而古老的组织,之所以犯下命案,乃是为了找一件东西。” “找什么?”幕倾城好奇。 “血液。”老者吐字清晰,“一种特殊的血液。” 幕倾城抿了抿唇,不解。 “总之,你小心就好,千万别让那人盯上。”老者嘱咐。 幕倾城满脸都是疑惑:“师父,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他又为什么会盯上我?我并不是四月出生的啊。” 老者盯着泛黄的书册,只是不语。 幕倾城呆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只得起身离去。 她挑起门帘,快要跨出门槛时,又听得老者说道:“S国落凤山的青铜门,绝对不能开启。” 她回头看去,老者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边,仿佛刚刚那句话,并不是他说的一般。 “是,师父。”幕倾城应了一声,回过头,离开了房间。 走出砖楼时,东临火越正坐在台阶上,把玩着一串野果。 见她出来,他随手扔掉野果:“说了什么?” “师父说,那个杀手,出自于一个神秘而古老的组织。”幕倾城的眉毛拧在一起,注视着远处的黑暗,凤眸之中都是思量,“师父后来还说,S国落凤山的青铜门,绝对不能打开。” “青铜门?”东临火越挑眉,旋即联想到,前段时间,新闻上曾经出过消息,说是S国落凤山惊现青铜门,好似是怎么都打不开。 不知怎的,这条新闻很快就被湮灭,没什么人关注了。 而他向来喜欢搜集这些奇事异闻,所以很清楚地记得这件事。 本想在网上搜找青铜门的后续,可一点有关于它的零星报道都没有,以致最后无疾而终。 幕倾城回头望了一眼砖楼,叹了口气:“咱们回去吧。” “现在?!”东临火越瞪大眼睛。 现在可是夜里啊,那驴车,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先走下山,实在不行,在山下住宿一晚。”幕倾城说着,已经抬脚准备往山下走。 “为什么不在这里住一晚?”东临火越好奇,总觉得她这师父神神秘秘,感觉怪怪的。 “师父不喜欢。” “你赢了。” 而与此同时,砖楼,二楼窗户。 惨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挑开破旧的窗帘,老者的目光落在往山下走的两人身上,摇了摇头。 倾城和那两个男人的缘分,纠葛两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命格。 不过好在,时间,为那个男人,同时创造出了别的东西…… 可见,时光总是仁慈的。 窗外星辰闪烁,若是仔细观察,可以隐隐看到,这个老者的瞳眸,是蓝色的。 像海水一半,蓝得透彻。 他转身,脚步缓慢地往书桌边挪去。 从窗外吹来一阵风,将他的帽子吹落,一头蓝色发丝,就这么倾泻而下。 美得,妖艳而梦幻。 东临火越和幕倾城摸黑下山,东临火越用手机上自带的电筒照明,快走到山脚下时,手机闪了闪,没电了。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幕倾城在包里翻了半天,翻出自己的手机来。 两人就着手机电筒继续往前走,四周有莫名的动物叫声传来,听起来有点可怕。 山路陡峭,幕倾城因为想着师父说的事情,越走越急,最后没注意,被一块石头绊了下,整个人顺着山道滚了下去。 东临火越连忙奔过去,前面有棵树,正好把她拦住。她扶着腰,痛得龇牙咧嘴。 东临火越将滚落在地的手机捡起来,朝她伸出手:“起来。” 幕倾城握住那只手,勉强站起来,脚踝处却忽然剧烈疼痛了一下,她整个人痛得蹲到了地上。 她捂着脚踝,无奈地抬头望向东临火越:“脚扭了。” 东临火越蹲下,摸了摸她的脚,她轻声叫痛。 “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他蹙着眉,往四周看了看,四周一点人烟都没有。 “先下山吧。”幕倾城扶住他的肩膀,东临火越见她额头都是冷汗,干脆背朝着她,微微俯下身去,“上来。” 幕倾城愣了愣,意识到他是要背自己,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趴了上去。 她握着手机,手机的灯光照亮了前方黑暗的山路。 东临火越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走。 幕倾城偏头望向他,他的侧脸很好看,线条分明,鬓角干净,鼻梁高挺,单凤眼中,都是认真。 她有些发呆,不知不觉中,竟忘记了脚踝上的疼痛。 …… 天色大亮。 幕倾城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树底下。 她坐起身来,身上东临火越的外套不觉滑落。 她朝四周张望去,过了会儿,便看见东临火越拿着一卷荷叶大步走过来。 他将荷叶递给她:“喝点水。” 幕倾城的确有些口渴,很快将水喝完。 昨天晚上她似乎趴在他背上睡着了,后来发生的事,便不怎么记得了。 东临火越望向不远处,那辆驴车正慢吞吞赶过来:“我刚刚去叫这辆车了,在你手机上订了机票,今天晚上大概就能到家。” “嗯。”幕倾城应了声,忍不住抬头看他。 这个男人一身纨绔,可行事作风,却意外地严谨。 无论是两次救她,还是这趟深山之行,他的能力,都表现得相当出众。 1104.第1104章 番外84 你有什么怪异癖好?! <!--章节内容开始-->凤眸中掠过一抹感激和欣赏,她在他的帮助下上了车。 回到城南别墅时,已是傍晚。 东临火越叫了外卖,两人坐在沙发上吃着,彼此心情各不相同。 两人都没有说话,大厅之中的气氛有些怪异。 东临火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正好看见一群记者挤在裴氏大厦前,满脸都是捕捉到新闻的激动。 其中一名记者对着镜头,语调很快:“据我们所知,裴氏集团的继承人裴少已经离开裴氏,正配合相关部门进行调查。有关裴氏漏税的案情,还在进一步调查中,我们会持续报道。” 东临火越微微一笑,换了个台,画面上,是裴炎的助手们为他挤开人群,让他进入警车的画面:“今天上午,有人秘密揭发裴氏漏·税,案情重大,裴氏集团的继承人已经停职,以便配合调查。” 他随手将遥控器放到一旁,声音里含着几分调笑:“如你所愿。” 幕倾城端着一碗汤,呷了一口,声音慢条斯理:“裴炎不是这样简单就垮台的人,小心他留有后手。” 她说着,神情一顿,“你昨天同我一道去东阳山,这里的事情——” 东临火越看着她,清楚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一点希冀。 心情,莫名不爽。 “当然是我安排手下去做的。”他回答得理所应当,“不然你以为是谁,幕北寒吗?” 他说着,直视幕倾城的双眼,幕倾城避开他略显灼热的视线,淡淡道:“没有。” 东临火越的语调下意识地冰冷了几分:“你们已经分手了,莫非你觉得,你还有那个能力,让他为你赴汤蹈火?” 幕倾城抬眸看他,声音同样冰冷:“我还没有自恋到那个程度,你不必出言羞辱于我。” “你有分寸就好。”东临火越起身,大步上了二楼。 没过一会儿,幕倾城便听见了他重重关上房门的声音。 她没了胃口,将饭盒丢到垃圾桶里,抬头看了眼二楼,这家伙,真是神经病! 东临火越站在自己房间,一张英俊的脸阴沉得可怕。 他双手垂在大腿两侧,紧紧攥成了拳头。 像刚刚那样刻薄的话,他本不该说。 只是看见她眼中的那一点光芒,他就忍不住地说出了口。 他一拳砸到墙上,单凤眼微微泛红。 越来越无法忍受,她想起幕北寒的样子。 越来越无法忍受,她还喜欢着幕北寒。 手指渗出血液来,他却浑然不觉似的,转身靠在墙上,一张妖艳俊美的脸上,都是受伤的神色。 她不过,就是比别的女孩儿漂亮点、聪明点而已,他怎么就会,到了这个程度?! 向来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东临家少爷,何时这般爱慕过一个女人?! 可是,他对她的喜欢,似乎已经成型。 似乎已经,无法回头…… 入夜之后。 幕倾城沐浴完毕,吹干头发、裹着浴袍走到沙发上,喝了口水,便听见手机铃声响起。 是陌生号码。 她按了接听键,对方的声音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幕倾城,你在找死!” 是裴炎。 他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坏了。 幕倾城想着,唇角勾起一道浅笑,“对,我这个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今天配合调查,玩得可开心?” “幕倾城,不要以为有东临火越和幕北寒护着你,你就可以一直安然无恙。”裴炎的声音逐渐冷静下来,“我现在能和你通电话,就证明我已经没事。” “哦,那你特地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一声,你没事?”幕倾城在沙发上坐下,整了整浴袍,凤眸中都是淡然之色。 裴炎沉默半晌,开了口:“五百万,离开这里。我保证,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不好意思,你的信誉,在我这里为零。”幕倾城声音淡淡,说着,就要挂掉电话。 裴炎有些气急败坏,“说出你的条件!” 幕倾城唇角的笑容热烈了几分:“随便我开条件吗?” “不错。”裴炎的声音依旧透着一股怒意。 幕倾城摩挲着水杯,“我要裴九被逐出裴家。” 对方显然沉默了。 幕倾城其实是有些困惑的。 如果说她和裴九都是裴家的女儿,那么没道理裴炎会这样针对自己。据她所知,裴九与裴炎,并不是一母同胞。 那么,他的这份差异对待,究竟是源于什么? 她正想着,忽然听见对面传来声音:“注意看明天的新闻。事情做成之后,你不得再利用手中的资料,做出任何伤害裴氏的事。” “成交。”幕倾城声音懒懒。 挂掉电话后,她躺在沙发上,脚踝和后背的伤都愈合得很快,现在也不觉得痛。 沙发很软,室内是刚刚好的恒温。 她躺了会儿,似乎是觉得不舒服,便将浴袍扯下来,随意搭在身上。 这么躺着,很舒服。 两天跋涉的疲倦,让她很快睡熟过去。 隔壁房间,东临火越正坐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搜索着有关那扇青铜门的消息。 他蹙着眉头,网上的消息似乎被人动过手脚,现在,居然一条都没有了。 很明显,有人不想别人知道那扇青铜门。 他凝思半晌,最后起身,往隔壁客房而去。 客房的门没锁,他打开来,里面的灯随之亮起。 视线落在沙发上,下一瞬,东临火越的脸瞬间爆红,猛地大喊一声:“幕倾城,你是有什么怪异癖好?!” 幕倾城被惊醒,睁开眼一看,身上的浴巾不知何时滑落在地,身上,光溜溜的…… 她连忙将浴巾捡起来裹在身前,怒不可遏地朝向东临火越:“谁让你进来的?!” 东临火越转身,“砰”一声重重关上房门,幕倾城脸颊红得彻底,手脚哆嗦着连忙找了最保守严实的睡衣套上。 没过五分钟,东临火越“砰”一声打开门,耳尖依稀可见一点红晕,连声音都不大自然:“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在干什么!”幕倾城委屈得很,明明被看的人是她,怎么他还生起气来了? 沉默半晌,她又抬头,试探着问道:“你看见什么没有?” 1105.第1105章 番外85 无家可归 <!--章节内容开始-->东临火越抿唇,好看而精致的单凤眼中掠过不爽:“我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吗?!” 幕倾城翻了个白眼:“找我有什么事,赶紧说。” 他咳嗽了声,脸上的红晕褪去,表情有点严肃:“我刚刚特地上网,关于那扇青铜门的消息,竟然一条都搜不到了。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在暗中操控。”幕倾城神色凝重,“意味着,有人想要让这条消息被所有人忽略,然后悄悄进入那扇门,取出里面的东西……” “里面藏着什么?”东临火越好奇。 幕倾城摇了摇头,在沙发上坐下,喝了口水,“你说,他们进入青铜门,和那个神秘组织找血液的事,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东临火越瞳眸微动,不得不承认,幕倾城说的很有可能。 他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接着猜测:“所谓的特殊血液,会不会是一个引子?用来打开门的那种引子?” 幕倾城点了点头:“有可能。不过,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呢?” 两人都陷入了深思。 翌日一早,幕倾城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开手机新闻。 新闻上连续好几条,都与裴氏有关,无一例外,全是关于裴家小姐裴九的消息。 说是,裴九是在十二岁时才回来。但其实她并非裴家董事长亲生,而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为了攀附权贵,特地弄来一张假的DNA认证书。 新闻上的裴炎面无表情,当着众多媒体的面,直接宣布裴九与裴家毫无关系。 画面上并没有出现裴九的身影,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她肯定正因为这事,怒不可遏。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无论是幕倾城还是裴炎,都没有给她一点准备的时间。 幕倾城放下手机,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下床洗漱。 东临火越不知去了哪里,大厅的餐桌上摆着一份早餐,大约是为幕倾城准备的。 她坐下来吃了几口,忍不住又打开新闻。 新闻上关于这条消息都炸锅了,不过几十分钟的时间,评论就多达上万条,大多都是骂裴九不知羞耻、拜金主义的。 而与此同时,城南别墅群外,裴九穿着皮鞋,拖着行李箱,戴着鸭舌帽,步子很急地往东临火越的别墅赶。 昨天还好好的,今儿一早起来,她就被人通知,她即将要被赶出去,请她立即收拾好行李等物。 她只来得及收拾了换洗衣裳和平时存下来的现金,紧接着就被赶了出来。 被赶出来也就算了,几分钟后,她便在新闻上看见,她被裴炎扣了好大一顶帽子:攀附权贵。 而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幕倾城在后面捣鬼。 裴九暗自恼恨,一边磨牙一边快步行走,走过拱桥上时,却不提防,猛地撞到了前面的人。 那个男人身形很修长高大,裴九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时,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手腕:“你没事吧?” “没事。”裴九抽回手,小脸上都是不耐。 那个男人定定望着她,却没有让开。 裴九抬头,便看到了他眼中的诧异。 她冷笑一声:“怎么,没看过攀附权贵的女人吗?给我让开!” 她的照片都上新闻和报纸了,可谓声誉尽毁。 而这些,都拜幕倾城所赐! 男人笑了笑,俨然是很温柔的样子:“这样大的行李箱,难为你还拖得动。我帮你吧。你要去哪儿?” 裴九愣了愣,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男人。 他生了一双线条柔软的单凤眼,面容很精致,浑身透着一股温润,唇角噙着的笑容,仿佛是春风拂面。 他的笑容很单纯,透着一股不染尘埃的清意,叫人,不忍伤害。 裴九往后退了半步,那个男人愣了愣,随即笑容更大些,朝她伸出手去:“你好,我叫东临辰前。” 裴九犹豫半晌,觉得这个男人的确没有敌意,便也朝他伸出手去:“我是,裴九。” 两只手握了握,裴九面颊上现出两朵红晕,低头不语。 东临辰前十分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你要去哪儿?” 裴九报了东临火越别墅的牌号,东临辰前眼中划过诧异,随即笑着与她一同过去。 两人一路无话,最后还是东临辰前首先打破沉默:“你比新闻上好看多了。” 裴九望了他一眼,想起他的名字,忍不住问道:“你姓东临?” 东临这个姓氏很少见,A国,似乎也只有东临火越那一个家族。 “是,和火越是堂兄弟。”东临辰前的脸上依旧噙着淡淡的笑,好似永远都不会生气那般。 裴九多看了他几眼,他的眼睛的确和东临火越蛮像的。 “你是做什么的?”她又问。 总觉得他这样气质的男人,不适合狡诈多变的商场。 “我在奉京大学,担任历史学的教授。”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岁月安好的平淡,身上那股文人的儒雅气质,格外吸引人注目。 “原来如此……”裴九轻声。 “到了。”东临辰前停下步子,伸手按在了指纹识别器上。 别墅的门被打开,正在吃早餐的幕倾城挑眉,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男人和裴九。 东临辰前走进来,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笑道:“你好,我是火越的堂兄。这位裴小姐,似乎是要来找火越。” 他话音刚落地,裴九猛地朝幕倾城冲过去,“幕倾城你这贱·人!” 说着,一巴掌便要扇到幕倾城脸上。 幕倾城握住她的手腕:“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你还好意思说?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害得!”裴九眼圈发红,恨得牙痒,“你自己没本事进裴家就算了,还要害我,你的心可真黑!” “再黑,也比不过你。”幕倾城声音淡淡,拿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起身望向东临辰前。 东临辰前有些犹豫地看向裴九,他没大弄清楚这两个女生间的关系。或许,他不该把裴九带过来…… 裴九挣脱她的手,表情疯狂:“这一次的事情,没有结束!幕倾城,你害得我无家可归,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1106.第1106章 番外86 利用欲 <!--章节内容开始-->幕倾城耸耸肩,“你同样害得我无家可归。” “你给我等着!”裴九撂下话,拽住行李箱的拉杆,气势汹汹地离开。 东临辰前对幕倾城歉意一笑,随即追了出去。 幕倾城盯着裴九的背影,小脸上都是冷然。 她害裴九无家可归? 裴九何尝不是,害得她无家可归? 外面,东临辰前追上裴九,“你要去哪里?” 裴九顿住步子,“要你管?” “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在外面,很不安全。若是没有地方去,不如,先去我那儿?我就住在火越房子后面那一栋。”他笑容温和。 裴九眸光微闪,看了他几眼,似乎是觉得这个想法不错,随即将拉杆递到东临辰前手边。 这个小动作,带着一点点傲娇,一点点任性,像是闹脾气的小女孩被大哥哥哄好了,撒娇时的小模样。 东临辰前自然地握住拉杆,带着她一起往后面走去。 裴九望着他宽厚而高大的背影,在八月艳阳天之下,忽然觉得,很心安。 好像是,失散已久的东西,重新回归到了身边…… 别墅大厅内,幕倾城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却觉得节目索然无味,又拿起遥控器关掉。 整个大厅一片安静,她靠在沙发上,脑海有几秒钟的放空。 随即,小时候的记忆,流水一般涌入脑中,叫她有些头疼。 七岁的时候,她第一次从师父那里下山,一个人背着包,坐车去市里。 市中心的琳琅满目晃花了她的眼,不过对于那些看起来漂亮却贵重的东西,她也只有看看的份儿。 她站在橱窗外,那是一家玩具店,橱窗里的洋娃娃十分漂亮。 她看得出神时,一个大男孩儿带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那小姑娘正是裴九,她指着橱窗里的洋娃娃,笑容灿烂:“哥哥,我要那个!” 彼时的大男孩儿正是今天的裴炎,他笑着牵她进去,爽快地付了账。 出门时,裴九被门槛绊了下,那只漂亮的陶瓷洋娃娃一下子从手中飞了出去。 幕倾城当时下意识地上前,她的速度和爆发力好得惊人,成功抓住那只娃娃,有些爱不释手地端详了会儿,随即递还给裴九。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裴炎看她的眼神。 那是一种欣赏,是一种承认,更是一种赤·裸·裸的利用欲。 可惜,当时的她,并不懂这许多。 裴炎将她带回了裴家,阴差阳错,某一天,他突然拿出DNA检查报告,十分激动地告诉她,原来她就是他们家丢失许久的妹妹。 当时她是高兴的,她以为,她找到了家。 可是后来,她被裴炎送去国外,学习各种专业和技能。再后来,她被要求帮助他们家做很多事。 从间谍到杀手,她都干过。 为了他们家,她不知牺牲了多少。 也因为裴炎对她的器重,而引来了裴九的嫉妒。 只要她和裴九同时待在裴家,必然会发生明争暗斗。 裴炎的处理方式,往往只是最简单的一句话:“九儿还小,你便让着她些吧。” 她便也无话可说。 她的最后一项任务,是将幕氏整垮,由裴氏取而代之。 当时裴炎的意思是,如果这项任务她能够成功,他们就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告诉所有人,她是裴家的大小姐。 其实她到没有多么在乎那个称呼,她在乎的,只是被家人认可。 所以,她答应了。 答应得毫不犹豫。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直到,她的心被那个男人打乱。 她是很难动情的一个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他,她就是难以抑制地心动了。 明知道是火坑,她却依旧跳了下去。 直到,爱得万劫不复。 幕倾城回想着,有些头疼地扶住额头。 现在回想起来,那份DNA检查报告,出现得未免太过巧合。 也许,她并非裴家的孩子。这一切,不过是当初裴炎看中她的行动能力,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如果,如果真的按照计划,整垮了幕氏,其实,裴炎大约也是会杀她灭口的吧? 他那样的人,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幕倾城微微眯起凤眸,睫毛间隙,隐隐有着寒光跳跃。 傍晚时分,东临火越从外面回来。 幕倾城正坐在沙发上看一部热播仙侠剧,东临火越脱掉风衣挂在衣架上,扫了电视一眼,声音中带着不屑:“弱智!” 幕倾城挑眉:“你说什么?” “你们女孩子就是爱看这些情啊爱啊的东西,无趣!”他走到幕倾城身边坐下,跟着看了会儿,随即指着电视,无比挑剔,“看看,这编剧真是脑残,一只狐狸还会做春梦?怎么可能呢?” 幕倾城鄙夷地白了他一眼,“那动漫里,动物都会修炼成精,你怎么说?” 东临火越笑了两声,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靠在沙发上看了起来:“有空的话,还是多看看新闻吧。” 幕倾城颇感不爽,东临火越忽然放下报纸:“对了,裴炎他将黑锅都甩到手下身上,自己逃脱了。” “嗯。”幕倾城回答。 东临火越不由偏过头看她:“你知道?” “知道。”幕倾城说着,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电视。 东临火越看了她半晌,轻声道:“事到临头,你难道,对裴氏手软了?” 幕倾城声音淡淡,“他要求我不再针对裴氏,我开出的条件是,让裴九离开裴家,他办到了。” “幕倾城,区区一个裴九,就把你打发了?” “没有。”幕倾城精致的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对他那种冷血无情的人,不必遵守约定。我想,他也并未打算对我遵守约定。他雇佣来的杀手,还埋伏在四周吧?” 东临火越微微颔首:“不错。” 幕倾城唇边的冷笑更盛,“就让他们守着好了。这段时间,对裴氏先缓缓,我想拉拢一个人。” “谁?”东临火越好奇。 他总觉得,幕倾城这个女人很不简单。神秘的出身,神秘的师父,一身功夫,似乎也不简单。 能够值得她拉拢的人,不知是谁? 1107.第1107章 番外87 姿势 <!--章节内容开始-->“裴九。” 幕倾城抬眸,凤眸里盛着点点笑意,灿烂的笑靥一时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东临火越盯着她那张脸出神片刻,回过神后问道:“为什么要拉拢她?你不是讨厌她吗?” “我是讨厌她,不过她常年待在裴家,知道的裴家秘密,比我更多。若是利用她对付裴家……”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东临火越不由失笑:“别忘了,是你害她被赶出来的。你觉得,她会帮你?” “是我害得不错,可下手的人,是裴炎。”幕倾城微微抬起下巴,姿态倨傲而又高贵。 东临火越凝视着她的脸,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 幕倾城的目光则依旧注视着电视,指着电视笑道:“快看,有福利!” 东临火越看过去,电视里的男主角似乎是天上的司法战神,正盘腿打坐。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抱着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冲着他的脸就是一阵吧唧。 他收回视线,看向幕倾城的脸,她正看得津津有味。 那样认真精致的侧脸……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面颊。 然而快要触及的刹那,幕倾城忽然起身:“放完了。时间不早,我要上楼洗澡了。” 说罢,大步走上楼去。 东临火越的手顿在半空中,单凤眼里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在拒绝自己。 心里面的感觉,很怪异。 有点,苦涩。 他缓缓收回了手。 这段时间很平静,眨眼,便到了开学。 幕倾城觉得自己再待在学校里,意义也并不大了。于是跟东临火越商量,想着先暂时性休学。 然而休学的理由,两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总不能直接说,有人要追杀她吧? 最后,东临火越一拍大腿,表示自己有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请他开个假的病例证明来搞定。 开学那天,幕倾城坐着东临火越的摩托去了学校,申请暂时性休学。 负责处理这一块的老师,办公室在校内单独的一幢小红砖楼房内。 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私人别墅。 门是开着的,她径直走进去,上了二楼,二楼最里面是一间办公室,挂着一块“学生处(2)”的牌子。 她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男声:“进来。” 声音透过门,她觉得有些熟悉。 她拧开门把手,转身关上,往里面走去,最后在办公桌前站定:“老师您好,我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抬起头,金色的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洒进来,面容俊美至极,仿佛是天上的谪仙。 那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 “幕北寒?”她轻声。 “江老师有事,我帮他看一会儿。”他声音平静,“你来这里做什么?” 幕倾城垂下眼帘,将申请书呈上:“我来申请暂时性休学。” 幕北寒端坐着,目光落在那封申请书上,纸上的字迹很清秀漂亮,条条款款,都是要休学的理由。 后面,甚至还附了一张医院开出来的病例证明。 修长的手指拿起证明,幕倾城低垂着眉眼,完全不敢去看幕北寒的表情。 东临火越所谓的医生朋友,是在妇科工作。 所以弄来的证明,是……请孕假。 她从脸红到脖子根,只盼着幕北寒赶紧签字盖章批准,她好立即离开这里。 幕北寒捏着那张纸,盯着看了半晌,随即面无表情地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幕倾城诧异地抬头看他,他起身,大步走到她身边,周身散发出的冰寒气势,令人心惊。 她忍不住往后退,一直撞到了背后的书架上。 他站在她面前,高大而结实的身影宛如一道墙,彻底将她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怀孕了?” 幕倾城欲哭无泪,她好想说没有…… “回答!”他的声音很重。 语调虽然和平常一样冰冷,可幕倾城却清晰地听出了深深的怒意。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肚子,眼泪都快淌下来了。 她每天一个人睡觉,怎么怀孕?! “是东临火越的吗?”他又问。 幕倾城抬起头,一脸无奈:“我没有怀孕……那张证明,是假的。我只是,只是想要休学……” 幕北寒盯着她的眼睛,那双凤眸满是认真,不像是在撒谎。 不过…… 她对他撒的谎,还少吗? 心里一阵抽痛,他将她抵在书架上,好看的剑眉紧紧蹙了起来:“我没办法相信你……” “幕北寒,我不骗你。”幕倾城小手抵着他的胸膛,哭丧着小脸,身后已经退无可退。 幕北寒低头凝视着她的脸,将她的窘迫,她的羞怯,她的无奈都尽收眼底。 半晌之后,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坐到办公桌后的大椅上,伸手探进她的衣裳,直接摸到了她的肚子上。 幕倾城只觉小腹一凉,小脸上的窘迫一阵盖过一阵。 这家伙,以为他是什么人? 难道这样摸一摸,便能摸出她有没有怀孕吗? 那人家判断是否怀孕,还特地跑去医院做什么?! 幕北寒一脸正经,摸了半天,没觉得哪里有异样,便拿出手,替她整理好衣裳。 “那个,能先放我下来吗?”幕倾城小小声。 “做什么?”他问,问得很是正经。 幕倾城扫了眼两人的姿势,她跨坐在他的一只大腿上,他的手还环着她的腰。 这家伙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姿势,很有问题吗?! 幕北寒顺着她的目光,却不觉得有什么:“我觉得这种姿势,很好。” 幕倾城的面颊腾地一下,烧得通红。 为什么这个家伙,总是可以一脸正经地说出不正经的话?! 他都不会脸红的吗?! 幕北寒望着幕倾城忽然恶狠狠瞪着自己,只觉莫名其妙。 幕倾城不知哪里来的火气,突然猛地亲了口他的唇。 凭什么自己在这里又羞又恼,他却可以无动于衷? 太不公平! 她就这么亲了一口,本想让他也尝尝羞恼的滋味儿,谁知他却得了便宜似的,直接扣住她的脑袋,低头吻了下来。 1108.第1108章 番外88 野种 <!--章节内容开始-->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幕倾城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他另一只手揽着她腰,她以这种姿势被迫与他接吻,整个房间,仿佛都浮起了粉红色的泡泡。 暧·昧,又旖旎。 他的吻想要更进一步,幕倾城心知不妙,忙重重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他却浑然不觉得疼痛似的,依旧辗转于她的唇上。 血液渗进她口中,她瞪大眼睛,瞳眸中倒映着他的桃花眼。 他的眼睛仿佛是三月的微风吹皱一池春水,满满的,都是深情。 令她,不自觉沉溺其中。 她闭上了双眼。 这个吻持续升温,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脖颈和脸颊,注视着她闭起双眼、双颊绯红的模样,桃花眼中一片幽深。 他忽然将她抱起来,放到办公桌上。 幕倾城坐在办公桌上,重重穿着粗气,望着他,心里,既害怕,又期待。 幕北寒按住她的双肩,两人再度吻到了一起。 然而正要进一步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你事情办好没有?” 是东临火越的声音。 幕倾城立即跳下桌子,匆匆将衣裳整理好,看了一眼幕北寒,幕北寒面色同样不大自然。 “喂,你到底办好没有?!”东临火越将门敲得很响。 幕倾城将桌上的申请书捧到幕北寒身边,一双凤眸之中都是期待。 幕北寒抿了抿薄唇,想起她还住在东临火越家中,若是让她休学,那她岂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和他待在一块儿? 这怎么可以! 这样想着,目光触及到幕倾城满怀期望的脸,犹豫片刻,接过那张纸,随即撕掉扔进垃圾篓。 幕倾城:“……” 他弯腰在她樱红的唇上啄了一口,桃花眼中都是认真:“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好大学。” 幕倾城:“……” 她郁闷转身的刹那,隐约看见,这个家伙的嘴角微微翘起,一派腹黑模样。 她垂头走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没办成?”东临火越见她脸色不大对劲儿,猜测事情大约是没成。 “嗯。”幕倾城说着,低着头往外走。 东临火越站在她身后,清晰地捕捉到她耳尖上的一点红晕。 他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房门,蹙眉走了出去。 晚上回到城南别墅,两人站在外面,却见里面灯火通明。 对视一眼,东临火越按了指印进去,却见东临辰前和裴九坐在桌前,一副准备开饭的架势。 见他俩回来,东临辰前笑容温和:“你俩终于回来了,饭菜都要凉了,快过来吃。” 东临火越瞟了眼裴九,好奇:“哥,怎么今天到我这里来了?” 东临辰前望了一眼裴九:“家里的食材被某只小野猫嫌弃,只得到你这边找东西做菜。过来一起吃吧?” 两人坐下,饭桌上食物很多。东临辰前的厨艺很好,十道菜荤素汤搭配得当,色香味儿俱全。 然而,气氛却不大对劲。 裴九斜睨了眼幕倾城,明明生得一副端庄高贵模样,开口却是刻薄的话语:“幕倾城,四哥让你吃了吗?你凭什么动筷子?” 东临辰前在家族中排名第四,所以她叫他四哥。 幕倾城挑眉,还未说话,东临辰前夹了一只鸡腿到裴九碗里,笑容依旧温和:“倾城是火越的贵客,阿九你这样说,太不礼貌了。” 裴九轻哼一声,却分明是一副受宠的样子。 幕倾城声音懒懒:“没教养。” “幕倾城,你说什么?!”裴九瞬时怒了,拍案而起质问道。 “我说,没教养。”幕倾城盯着她,一字一顿,凤眸里都是冷笑,“你在裴家待了那么久,莫非裴炎他不曾帮你请过老师,教导你基本礼仪吗?!” “当然请过!像你这样的野种,才不懂礼仪!”裴九因为怒极,说话一时之间没了分寸。 大厅里一片寂静,幕倾城的眼圈泛红,缓缓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裴九完全是无所顾忌的态度,盯着她,唇角挂着一抹嘲讽,“我说你是野——” 她正要说出口,对面的东临辰前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捂住她的嘴巴,朝幕倾城歉意地点了点头:“抱歉,阿九说话没有分寸。” 幕倾城没有说话,冷冷看了一眼裴九,旋即大步上了楼。 裴九挣开东临辰前,盯着她的背影,小脸上都是不屑:“像她这样的女人,我可不想与她同桌吃饭!” 她说着,刚坐下来,双臂搭在椅背上的东临火越懒懒开口:“哥,带她离开。” 东临辰前愣了愣,东临火越唇角含着淡笑:“我不想看见她。” 裴九气得要死,这个东临火越,居然会为幕倾城出头?! 她盯着他,声音带着十足的恶意:“东临火越,你大约还不知道幕倾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我告诉你,她很早就被哥哥送去国外进修,其中还有间谍和杀手的课程。你觉得她看起来很漂亮,是不是?别看她外表清纯,她勾男人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毕竟,她要做间谍工作嘛。” 裴九得意洋洋地说着,还要往下讲时,东临火越冷笑一声:“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什么?” “我说,我不想看见你。这里,是我的房子。我这个人没别的好处,就是爱干净得很。像蟑螂一类的害虫,我不想看见。” 东临火越口中毫不留情。 裴九怔愣半晌,反应过来他居然敢爱骂自己是蟑螂,顿时大怒:“东临火越,你不要欺人太甚!” 东临辰前夹在两个人中间,知晓东临火越的性子,只得无奈地将裴九劝走。 一桌子饭菜,最后竟然无人动。 安静得大厅中,东临火越望向二楼,她的房门紧闭着。 被人骂成野种,那滋味儿一定不好受…… 他想着,单凤眼中忽然闪烁起莫名的光。 他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随即收起。 他将桌上的菜夹进她的碗里,端着碗筷往楼上而去。 二楼,幕倾城正趴在卧室的大床上,整个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东临火越推门进来,她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 1109.第1109章 番外89 偷拍 <!--章节内容开始-->他将碗筷放到桌上,走过去推她:“起来。” 幕倾城一动不动。 “生气了?”他笑着,伸手将她抱起来。 然而就这么抱起来的功夫,他却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模样。 他有些被吓到了。 他以为,她不过是生气。 毕竟,她刚刚那样安静…… 幕倾城的眼泪滚滚落下,却诡异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早就习惯如此了,数年的学习课程教会她,即便是哭泣,也不该发出一点声音。 东临火越拿了两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动作算不上温柔,却也并不粗鲁。 幕倾城却避开他的手,努力将眼泪咽回去:“让你看笑话了。我只是,很不喜欢那个称呼。” 东临火越默默地注视着她,一个从小就没有亲生父母的孩子,被人称呼为野种,的确是很令人伤心。 她没有当场和裴九打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她从他手中拿过纸巾,自己擦干净眼泪走到桌边,端起饭碗,背对着东临火越,很自然地吃起饭来。 她的师父,交给她的东西,其实并不多。除了一身格斗术,便是一些做人的道理。 比如,好好吃饭,好好活下去。 这世上,很少有什么东西,比生命还要贵重。 她想着,闭上双眸,将眼泪尽数咽下。 东临火越注视着她的背影,她脊背挺直,如山间不会折倒的青竹。 他斜靠在床上,单凤眼中闪烁着微光。 这个女孩,她就是这样,坚强到令人心疼。 第二日,幕倾城到了班级,却赫然发现,裴九在自己的班上坐着。 她放下书包,田阳雪盯着最前排的裴九,凑过来小声道:“倾城,你跟她什么仇什么怨?这姑娘,一大清早过来,就说你的坏话!” 幕倾城望了一眼裴九,摇了摇头:“说来话长,中午吃饭时再跟你们说。” 田阳雪比了个OK的手势,随即收拾了书包:“上午的大课是什么劳什子的历史课,我得撤了!我的药还在实验室里熬着呢。” 说罢,很快离开。 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五六个人,裴九面前摆着书,和旁边的人说着话,俨然混得很熟的样子。 过了会儿,老师过来,幕倾城抬头看去,这老师不是别人,正是东临辰前。 他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得体的西装,看起来十分儒雅大方。 “好帅!” 前面有两个女生顿时瞪大眼睛。 东临辰前站到讲台上,声音柔和:“大家好,我是你们这学年的历史教授,你们可以称呼我东临老师。” 说着,在黑板上写下了他的名字和邮箱,“大家以后的作业,可以发到这个邮箱里。好,下面正式开始上课。” 东临辰前的历史课很有趣,所有的故事,被他娓娓道来,一幕一幕,一年一年,好似所有被尘封的往事,都重新发生在眼前。 幕倾城听得有些入迷,直到下课后许久,才从思绪之中走出来。 她回过神,正收拾书包,抬头时,却看见裴九背着包,和东临辰前一起,很兴奋地走出教室。 这两个人…… 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仔细想了想,裴九好像是住在东临辰前家里的。不过她并不记得,这两个人以前认识。 她背上书包,殷雪歌已经等在门外:“倾城,你快点,我饿了。” “来了!”她说着,最后看了一眼那两人,跟着殷雪歌离开。 吃完午餐,殷雪歌去参加社团活动,她漫无目的在学校里闲逛,不知道该去哪里消遣。 东临火越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时,便看到她一脸茫然地从不远处走过去。 神思一动,他跟了上去。 不知不觉中,幕倾城走到了一座办公楼后。 这座办公楼造型古典,氛围很安静。 她无意中抬头,二楼的窗前,抵着一个少女的脊背。 少女身前站着一个男人,戴着金丝边眼睛,气质儒雅出尘。 东临辰前? 幕倾城正好奇,随即便看见,东临辰前低下头,吻了那个少女。 “四哥……”那少女开口,赫然是裴九的声音。 幕倾城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裴九和东临辰前,在谈恋爱?! 她惊吓不轻,没提防,一下子踩到了一片枯叶上。 楼上的两人睁开眼看下来,幕倾城咬了咬唇,与裴九对视一眼,随即迅速离开。 二楼,裴九盯着幕倾城的背影,轻哼一声:“幕倾城,她还真是我的克星!” 东临辰前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嘴唇:“你不该来这所学校的。” “可是四哥在这里,我当然要来!”裴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任性,“总之,就是要和四哥在一起!” 说着,伸手抱住东临辰前的腰,小脸蹭着他的胸膛,声音娇软地讨要亲吻。 东临辰前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低头吻了下去。 楼下,东临火越的薄唇勾起一抹坏笑,毫不犹豫地拍下了这一幕。 下午是地理课。 地理课的老师总是身着黑裙,戴着一副跟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睛,年近四十,脾气不大好。 中途课间休息时,裴九回头望了一眼出教室的幕倾城,小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十分钟后,重新开始上课,地理老师正准备拨弄地球仪,谁知刚碰到仪器,那只球就滚落下来。 球和仪座连接的地方,被人弄断了。 地理老师的脸色霎时难看到极点,声音透着低沉:“谁干的?!” 全班寂静。 “我问,是谁干的?!”她的语气又重了几分。 裴九举起手,声音单纯:“老师,我看见幕倾城在课间,动了地球仪。” 地理老师略显严厉的目光转向幕倾城,幕倾城心里一咯噔,望向裴九,裴九正回头,冲她得意一笑。 幕倾城默默站起来,声音很轻,“老师,我没有动你的东西。” “可是我亲眼看见了。”裴九再度出声,望向旁边的一个女声,“你有没有看见?” 那女生立即点头:“我也看见了。” 地理老师歪了歪头,不等幕倾城再解释,直接开口道:“我最不喜欢恶作剧和撒谎的学生。科技馆的星空领域很久没人打扫了,你去扫干净。” 1110.第1110章 番外90 神助攻 <!--章节内容开始-->说着,随手将一张黑卡抛给幕倾城,继续上课。 幕倾城握着黑卡,望了眼幸灾乐祸的裴九,不言不语地转身离开。 星空领域她去过,刚来这里上学时,东临火越带她一起去的。漂亮倒是漂亮,不过那么大一块地方,想要打扫起来,貌似挺累的。 她叹了口气,有裴九在的地方,还真是不能安生。 乘坐电梯一路向下,插卡,门开。 她将卡拔出来,插进里面的凹槽内,整个星空领域都亮了起来。 随手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往里面走了几步,触目所及,都是石壁。 这里基本不会有人来,干净得很,也没什么好打扫的。 她想着,走到最里边那张桌子边,跳上去坐着,百无聊赖地开始摆弄起手机。 那个地理老师刻薄得很,不分青红皂白,反正她也不想回去上她的课了。 她正刷朋友圈,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幕北寒的。 她犹豫片刻,按了接听键:“喂?” 幕北寒的声音依旧低沉悦耳:“在那里乖乖等我。” 说罢,直接挂了电话。 幕倾城狐疑地望了眼手机,这家伙,打错电话了吧? 然而没过十分钟,紧闭的门自动打开,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出现在了视线里。 “神通广大啊……”幕倾城不由低头望了几眼手机,这家伙是在自己手机里装了定位仪吗?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幕北寒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我听说,你弄坏了老师的地球仪?” “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幕倾城撇嘴,“是裴九陷害我的。” 幕北寒轻笑了下,只是笑了那么一瞬,却让幕倾城被完全惊艳到。 她坐在桌上,忍不住伸手摸上他的面颊:“你笑起来真好看。为什么不多笑一笑?” 他凑近她,微微俯下身子,与她的脸相距不到五厘米,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比星空还要美:“只在你一个人面前笑,可好?” 他呼吸的灼热气息喷吐到幕倾城面颊上,她垂下眼帘,几乎不敢正视他的脸,双颊绯红。 “好不好?”他重复问了一句,一手轻轻环住她的腰。 “幕北寒……”幕倾城不大自然地想要推开他的手,在幕北寒眼中,却全然是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 他眯上眼睛,低头朝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头顶的苍穹上,星辰轮转运动,浩渺无垠。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结束的时候,幕倾城的双唇甚至都有些红肿。 幕北寒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唇,随即靠近她的耳畔,呢喃出声:“倾倾,惟愿此生不负……” 幕倾城抬眸,他又亲了一下她的面颊,随即将她从桌上抱下来,“该回去了。” 入夜之后,城南别墅。 东临火越身着睡袍歪坐在沙发上,不停刷着新闻。 幕倾城从楼上下来:“你在做什么?” 他翘起唇角,慵懒地举起手机:“大新闻,要不要看?” 幕倾城走过去,接过手机,手机上是一个帖子,帖子里,贴着裴九和东临辰前在办公楼内接吻的照片。 她愣了愣,这不是自己今天看到的吗? 她看了一眼发帖的ID,越歌行。 “是你发的?”她好奇。 “不然还能有谁!”东临火越不怀好意地笑着,“下面的回帖可是精彩得很,翻翻看。” 幕倾城直接将手机还给他,这种帖子,回帖会是什么样,不用想都知道。 她在沙发上坐下,端起一杯温水抿了口,“你这样,会给你哥哥带来麻烦吧?” “他耐心最好,不怕麻烦。”东临火越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话说,有我这样的神助攻,你是不是颇感欣慰?” 幕倾城望向他,他唇角的笑容颇有些欠揍的意味。 “东临火越,当时我从楼下经过,看见他们在亲吻。而裴九,也看见了我。你说,你把这样的照片发到论坛上,裴九看见之后,会怎么想?她会以为,是我发的。后果便是,更加憎恨我。”幕倾城摇了摇头,叹口气,“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幕倾城,我可是好心帮你。”东临火越没好气。 两人正说着话,门铃声响起,一阵盖过一阵,很急促的样子。 东临火越端着红酒杯走过去,从猫眼里看见站在门口的人,不禁回头:“是裴九。” 幕倾城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东临火越打开门,裴九一下子冲了进来,满脸怒不可遏:“幕倾城,你居然敢偷拍我和四哥?!” “不是我,我当时虽然看到了,但的确没有拍照。”幕倾城无力地解释道。 这解释,连她自己都不信。 裴九气得身子都在发抖:“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害得我不能再去学校了?!你这样,不仅影响到我,还影响到了四哥的工作!你的心肠怎么可以这么歹毒?!” 幕倾城瞥了眼东临火越,他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添了把火:“倾城啊,你这事情做的,的确不对,快向裴九道歉!” 道你妹的歉! 幕倾城狠狠剜了眼东临火越,随即漫不经心道:“我说过,照片不是我拍的,帖子更不是我发的。不过,你若想挽救现在的局面,可以去找一个人。” “找谁?!”裴九情绪激动。 “裴炎。”幕倾城缓缓抬眸,望着她的脸,吐字缓慢,“裴炎的能力,你清楚得很。找他出面摆平,一定不会有问题。” “可我现在已经被逐出裴家,我回不去了!”裴九有些崩溃。 “他是你的哥哥,你陷入危机,他怎么会不帮你?”幕倾城笑容优雅。 裴九愣了愣,“对啊,他是我的哥哥,只要我求他,他一定会帮我……” 她想着,瞪了眼幕倾城:“不过,你把我害成这样,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迅速跑了出去。 东临火越“啧啧”两声,“利用这件事,让裴九回头去找裴炎。可按照裴炎那种性子,他是绝对不会帮助裴九的。毕竟,裴九于他而言,已经失去利用价值。如此一来,裴九便陷入了绝望之中。这时候,你再出手相助,随意挑拨几句关于裴炎的坏话,还愁裴九不会把裴炎的软肋吐露出来吗?” 1111.第1111章 番外91 丑闻 <!--章节内容开始-->幕倾城微笑,举起盛着温水的玻璃杯:“cheers。” 东临火越抿了口手中的红酒,看向幕倾城,她仰着头喝水,脖颈纤细洁白。 她一身优雅,一身高贵。 单凤眼中掠过暗光,他将红酒杯放到茶几上,拿着报纸上楼。 另一边,裴九坐着出租车,匆匆忙忙往裴家所在的别墅赶去。 其实对裴家,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无论是哥哥还是父亲,在她身上,都没有投入太多。对他们而言,利益永远都是放在首位的。 她有些难过,很快出租车停了下来,“小姐,到了。” 她付了钱,站在那栋豪华的别墅前,别墅里灯火辉煌,隐约有音乐声传来。 大约,是在举办宴会。 她想着,走到旁边,按了门铃。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以前,这里是自己的家,想要进去,何曾需要按过门铃? 她苦笑一声,很快有佣人过来开门,看见是她,愣了愣,态度还算恭敬:“小姐稍等,我进去通报一下!” 裴九在门口等了十分钟,那个佣人才回来,却不曾有请她进去的打算:“少爷说,里面正在举办宴会,若是小姐无事,请改日再来拜访。” 裴九白了他一眼,随即大力推开他,径直往里面闯去。那佣人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拉她,却被她挣脱来,快速往里面跑去。 豪华的大厅内,正演奏着轻快的华尔兹,几对年轻男女在舞池中跳着舞。 裴炎坐在舞池外,正和一名穿戴华丽的小姐笑谈。 裴九闯了进去,一路跑到裴炎身边:“哥哥,你是真的打算不要我了吗?!” 她来得突然,问的话也很突然,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 裴炎端着酒杯,对那名小姐歉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那名佣人:“怎么办事的?” “哥哥!”裴九跺了跺脚,有些气恼,裴炎居然连一眼都没看她。 那佣人畏畏缩缩望了一眼裴九,小声道:“我拦不住小姐……” “哥,我遇到麻烦了,你得帮我!”裴九皱着精致的眉头。 裴炎却始终不曾看过她一眼:“把这骗子赶出去。” 几个黑衣保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场内,站到裴九身边,一同对她做出“请”的手势。 场中的音乐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这边。 裴九一愣,随即红了脸,“哥,你当真要这样绝情?!” 裴炎摩挲着酒杯,“裴小姐,我想我说的很明白了。” 裴九往后退了两步,她和裴炎并非同母所生,自幼的感情也只是表面上亲近。 只是,他这样冷冰冰的态度,真是叫人心寒…… 她盯着裴炎,声音微微发颤:“哥哥,我求你,帮我这最后一个忙,拜托了!” 裴炎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轻笑:“你欺骗父亲和我,在你通过非常手段进入裴家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们没用诈骗罪起诉你,就已经是好事了,你还想我为你做什么?” 随着他话音落地,场中其他人也纷纷指责起裴九来。 裴炎身边的女子美目中流露出好奇,裴炎微微俯过身子,在她耳边解释了几句。 那女子恍然,随即对裴九流露出鄙夷的目光。 裴九又羞又恼,狠狠剜了眼裴炎,随即愤然转身离去。 她走到别墅外,回转身看去,那佣人眼疾手快地关了大门,生怕她再进来似的。 她抬头看向别墅的灯火璀璨,恨得暗自咬牙。 第二日,幕倾城没有在教室看见裴九。据田阳雪爆料,说是退学了。 “她和东临教授的绯闻满天飞,学校里明文禁止师生恋。要想继续维持这段感情,也只有退学。”田阳雪感慨地摇着小脑袋,“况且,看她那不安生的样子,也知道不是块学习的料!” 幕倾城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过她走之后,有关她散播你的那些不好谣言,也都自动不攻而破。”田阳雪笑嘻嘻补充道。 晚上的时候,幕倾城正在自己房间里坐着上网,突然响起敲门声。 她寻思着东临火越什么时候敲门居然这样温柔,走过去打开门,却瞧见穿着睡衣拖着拖鞋的裴九站在门前。 她的脸色很难看,一双眼更是通红通红。 幕倾城怔愣半晌,裴九瞪了眼她:“我要进去!” 说罢,不等她同意,径直挤了进来。 她在沙发上坐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他们太不把我当人看了!呜呜呜呜……” 幕倾城坐在离她稍远的地方,看了她半晌,猜测大约是她去找裴炎,结果却被羞辱了。 她递给裴九一沓纸巾,裴九胡乱擦着眼泪,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裴炎那个货,劳资绝对不会原谅他!” 幕倾城望着她,目瞪口呆。 裴九的形象一直是温婉大方,高贵美丽,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居然爆了粗口?! 裴九注意到幕倾城的目光,轻哼了一声:“吃惊什么?你若是在裴家,你也会伪装成我那样的人!” “那么,你来找我,所为何事?”幕倾城问。 裴九目露狠光:“他们不把我当人,我也不必把他们当人!你听着,我知道你有能力对抗裴家,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件关于裴家的丑闻。” “哦?”幕倾城一手托住下巴,起了兴趣。 这丑闻,本就是她想要的。 “裴氏的董事长裴悯,也就是我老爸,生性花心得很。据我所知,他在多个地方养有情妇,保持着见不得光的关系。若你有本事把这些女人一个个找出来,便等于掌握住了他的一个把柄。” 裴九通红的美眸中掠过一抹伤痛,“我妈妈,也曾是这里面的一个。只是后来,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抛弃,最终卧轨自杀……” 她没再往下说,眼泪却掉的更凶。 幕倾城又递给她一沓纸巾,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最终离开。 她独自坐在安静的房间里,回想着裴九刚刚说的话,颇有些动容。 原来,裴九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不经世故。 另一边,裴九回了东临辰前的别墅,在玄关踢掉拖鞋,就这么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有气无力地在沙发上坐下。 东临辰前系着围裙,端着点心出来,不由蹙眉:“地上凉,把鞋穿起来。” 第1112章 番外92 守护 “不要。”裴九一手扶住眼睛,声音哽咽,眼泪无法抑制地往下掉。 东临辰前愣了愣,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从昨天就开始哭,今天不是不哭了吗?怎么现在又开始哭?” 裴九委屈地抱住他的脖子,脑袋轻轻蹭着他的下巴:“四哥,我只有你了……” 东临辰前低头望着怀中猫儿一样的女孩,只觉心疼得不行,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我这不是在吗?别哭了,我给你做了好吃的点心,来尝尝?” “我要你喂!”裴九软声。 “好。” 她倚在东临辰前怀中,东临辰前一手端着碗,一手握着勺子,舀起点心,慢慢送进她嘴里:“好吃吗?” 桂花布丁,甜软可口,入口即化。 裴九鼓着腮帮子,完全是受宠的傲娇小模样:“不够甜……” 东临辰前摸了摸她的脑袋:“下次多放些糖。” 裴九抬起头,“吧唧”在他唇上香了一口,用手背抹掉面颊上泪珠子:“现在甜多了。” 东临辰前笑得温和,单凤眼里的情绪,分明是宠溺到不行。 另一边,幕倾城听见楼下有动静,走下楼来,便看到东临火越拎着外卖袋子回来:“买了烤鸡,下来一起吃。” “天天吃外卖,多不健康。”幕倾城嘴里说着,却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两人在桌边坐定,幕倾城将刚刚裴九的爆料说了一遍,东临火越不由笑道:“这倒是个突破点。不过,我这里也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说。” 东临火越变魔术一般,拿出一份文件袋:“打开看看。” 幕倾城接过,打开来,里面是一份医院亲子鉴定书。 她直接看到最后,“经本院鉴定,幕倾城与裴悯,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她抬眸,东临火越笑容张扬:“我想办法弄来了你的DNA和他的,送进医院一查,果然如此。” 幕倾城默默将文件放好,虽然早就猜到,然而真正看到,还是有些难过。 毕竟,这么多年了,她都以为他们是自己的家人。 尽管他们对她并不好,可终究,那是一份寄托感。 而如今,连这一份寄托感,也尽数烟消云散。 东临火越的动作很快,半个月的功夫,便弄到了裴悯与那些情妇出入酒店的照片。 照片拍得很清晰,若是放到媒体和报纸上,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幕倾城一张一张看过去,这些女人有老有少,各不相同。 她知道裴悯的夫人出身豪门,娘家势力还算强大。若是照片公布出去,恐怕裴悯不仅会在外界风评变差,裴家内部,怕是也不得安生。 她将照片还给东临火越,两人又商量了会儿,东临火越扯了只烤鸡腿给她:“快吃,都要凉了。” 长夜漫漫,幕倾城坐在窗前的书桌上,面无表情地奋笔疾驰。 翌日。 新闻媒体再度炸锅,裴氏董事长裴悯包养情妇,和不同女人出入酒店的照片比比皆是,各类报道层出不穷。 幕倾城坐在教室后排,安静地翻着手机,小脸上挂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因着这件丑闻,再加上裴氏七月份推出的那款手机有问题,以及裴氏漏税事件,最后直接导致裴氏股票一夜之间飞流直下,惨不忍睹。 而这个时候,正是收购裴氏的好机会,也不知道东临火越有没有行动。 她放下手机,抬起头,老师在讲台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是思绪之中。 过了会儿,似是感觉到什么,她偏过头,只见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正是裴炎。 两人的视线隔着玻璃,清晰地看见彼此脸上的表情。 她微微一笑,起身走出教室。 校园里很安静,学生们都在各自的专业活动场地,做自己的事。 两人并肩穿过校园小道,明明是仇敌关系,可这一刻,看起来却像是朋友。 微风从两人中间吹过,裴炎终于开口:“幕倾城,你答应过,不会再动裴氏。” 幕倾城注视着前方,声音平静:“我是答应过。可,这一次抖出丑闻的人,不是我。” 裴炎走到她面前,与她对视:“是裴九?” 幕倾城不置可否。 裴炎目光有一瞬的放空。裴九,他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大,小时候,也是真心有过宠爱的。 然而为了裴家,他必须牺牲掉她。 只是,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爆出丑闻,伤害裴家?! 英俊的脸上,有着一层薄薄的怒意,裴炎的拳头在腿边紧紧攥起。 幕倾城望着他的模样,冷笑了声:“裴炎,你对裴九做出那样的事时,早就该想到,她会选择报复的。你自私到愿意舍弃掉她,她也自私到,为了报复,不惜拉上整个裴家。你们家,都是这样的自私吗?” 裴炎盯着她,眼睛里都是冰冷:“我们家的事,与你何干?你大约还不知道,你并非裴家的私生女吧?” 幕倾城眼里,有一瞬间的晃神。这个男人,曾经不止一次的以哥哥的身份,对她说一些只有家人才能说得话。 这样冰冷无情的神色,倒是少见得很。 她笑了笑,精致的小脸上带着无限风情:“不,我早就知道了。甚至,我的手上,还有一份DNA检查报告。” 裴炎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她居然早就知道。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很久之后,裴炎忽然轻笑,“你果然很聪明。” 已经是秋天了,金色的树叶随风而落,明明是美丽的秋景,在幕倾城看来,却萧条至极。 她的瞳眸闪烁着微光:“这几天,我常常在想,若是当初,不曾被你欺骗,我的人生,是否会是别的模样?这些年,为了你们家,我牺牲了多少,你不会不知道。” 裴炎看着她,“我也在想,若是不曾派你去幕家,会不会一切都不同?” “你还在想,怎么榨干我的剩余价值吗?裴炎,你真自私。”幕倾城抬头,凤眸之中冷冷都是寒意。 裴炎笑了笑,转身,独自往前走去:“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绝情也好。我自始至终,都只是想要裴家发展壮大。无论我用了什么手段,无论我如何为人所不齿,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守护裴家。所有威胁到裴家的东西,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铲除。哪怕,是我的妹妹。” 第1113章 番外93 吃醋 幕倾城静静看着他走远,金黄的落叶从他周身落下,看起来萧条却又唯美。 她曾看过裴炎为了公司的事情,两天两夜不曾合眼睡觉。 她曾看过裴炎为了谈好一笔生意,废寝忘食地想办法,去弄来对方喜好和厌恶的资料。 他,是真的想要裴氏发展壮大。 若是抛开她和他的恩怨,裴炎这个男人,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她想着,转过身,脚步缓慢地在一座花坛前停下。 她在花坛上坐了下来,抬头仰望天空,小脸上都是茫然。 她现在,只想找到自己的家人…… 东临火越拿着两杯饮料走了过来:“在想什么?” 幕倾城接过,咬着吸管喝了一口,芒果汁清甜可口:“在想,我的父母到底在哪里。” 东临火越在她身边坐下,漫不经心道:“问你师父不就知道了?” “师父不肯说。” “他不肯说,那就代表他是知道的。”东临火越声音淡淡,“去求他告诉你呗,软磨硬泡,他肯定会答应。总比你这样跟无头苍蝇似的,强得多。” 幕倾城转向他,凤眸之中有着震惊。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东临火越奇怪地摸了摸脸颊。 幕倾城咬了咬嘴唇,“我怎么没想到?!” 她一直纠结于裴家,却忘了,她最开始,就是在师父身边长大的啊! 她将芒果汁放到旁边,一把抱住东临火越的脖子:“你真聪明!” “现在才发现……”东临火越鄙夷着,妖艳帅气的面颊上却忍不住露出一抹柔软的笑意。 被幕倾城这样主动抱着,感觉,还不错。 他想着,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幕倾城。 不远处,身着白衬衫的幕北寒止住了步子。 他静静看着他们,秋海棠在花坛里盛放,他们就那样相拥着,漫天金黄的落叶,唯美的像是一幅画。 桃花眼中辗转着寒意,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过了会儿,幕倾城结束了这个拥抱,喝掉杯子里的芒果汁,声音平静:“现在裴家遭受重创,你说,裴炎下一步,会是什么打算?” 东临火越摇了摇头:“裴炎这个人,很聪明,不在可以预料的范围内。” 幕倾城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将空杯子扔进垃圾桶,“我有事,先走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 东临火越挑眉,她,是要去找幕北寒吗? 幕倾城跑到幕北寒所在的教室,教室里空空如也。 她有些失望,目光转了一圈,却看见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正从讲台下直起腰来,似乎是在关闭投影仪。 幕北寒看见教室后门的幕倾城,桃花眼里掠过一丝诧异。 幕倾城跑到讲台上,睫毛扑扇着,因为一路奔跑,额头沁了些细汗:“这半个月,你都没找我。” 他拿出帕子,轻轻给她擦干净汗珠,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幕倾城有些奇怪:“你怎么不说话?” 幕北寒抿了抿唇,收起帕子,低头将讲台上的电脑关好,依旧无言。 她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很是不解:“你怎么了?” 幕北寒仍旧一言不发,将电脑关好后,便要回座位拿挎包。 幕倾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幕北寒?” 幕北寒微微侧头,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慌张。 她,在慌张什么? 他微微垂眸,脑海之中,都是她和东临火越在花坛上拥抱的画面。 “幕北寒?”幕倾城又唤了一句。 幕北寒回转过身,轻轻捧起她的小脸,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唇很冰凉,带着惩罚的意味,重重辗转。 幕倾城忍不住往后退去,撞到了背后的黑板上。 她仰着头,睁着双眼,最后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这个毫无技巧、略带粗暴的吻。 她能感受到他周身萦绕的怒意,却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直到吻得她喘不过气,幕北寒才松开口,鼻尖触碰着她的鼻尖,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白嫩的面颊,凝视着她喘气的模样,桃花眼里都是受伤。 “倾倾,为什么?” 他声音低沉地问。 幕倾城望着他,很是困惑:“什么为什么?” 幕北寒垂下眼帘,终究只是无言。 他不是擅长表达感情的人,也不是话多的人。 从小到大的情绪,他习惯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 幕倾城实在是弄不懂他这是怎么了,只得说道:“刚刚裴炎来找我了。” “裴炎?” “嗯。他跟我说了很多,他说他自始至终,只是想要守护裴家。任何威胁到裴家的东西,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铲除。”幕倾城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再对我怎么样了。他现在的矛头,恐怕都集中在了拯救这次裴氏危机上了。” 幕北寒却听不大进去,整个脑子里,都是她和东临火越拥抱的场景。 难道,倾倾也喜欢东临火越吗? 东临火越有什么好,他能给她的,自己也能给。 这样想着,幕北寒的心里再度不平衡起来。 幕倾城丝毫没注意到幕北寒的心理变化,只是继续往下说:“东临火越现在应该已经在大肆收购裴氏的股票了。低价收回,将更多的股权握在手中,从而不动声色地掌握住裴氏。等到裴炎回过神时,裴氏的一部分股权,已经不在他的手中。” 她兀自说着,幕北寒的瞳眸却逐渐变得深沉,东临火越,又是东临火越! 倾倾脑子里装的,都是东临火越吗?! 他很生气,于是低下头,大掌扣住她的脑袋,再次吻了下去。 幕倾城:“……” 这货,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在说什么?! “唔……痛……” 她使劲儿挣开他的桎梏,捂住嘴唇,眼圈有些泛红:“你干嘛咬我?!” 幕北寒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看见,你抱他了。” “什么?” “我看见,你抱东临火越了。你喜欢他吗?” 幕北寒问得很认真,桃花眼紧紧盯着幕倾城,生怕错过她一个表情似的。 甚至,那双绝美的眼中,还有着一丝丝担惊受怕。 幕倾城望着他的模样,想起刚刚他的举动,半晌后,忽然笑出了声:“原来,你是在吃醋?” 幕北寒的耳尖,可疑地红了。 第1114章 番外94 联姻 幕倾城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好,俊美如天神一般。身姿修长挺拔,高大英挺。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 他整个人,像是从画子里走出来的。 “你刚刚,是在吃醋吗?”见他不答,她又问了一句。 幕北寒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脸颊通红通红。 幕倾城从没见过这样的幕北寒,只觉有趣极了,忍不住继续逗他:“呐,北寒哥哥,跟人拥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是一项礼节。在西方,人家还要行贴面礼呢。” 她自顾说着,浑然没注意到幕北寒眼底酝酿的风暴。 “所以这个醋,你吃的很不对。以后,你要习惯,知道吗?”她用一副教导的口吻说着,却冷不防,身子重重撞到身后的黑板上。 那个天神一般的男人,双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死死抵在黑板上,毫不犹豫地吻住她的唇瓣。 霸道,热情,不顾一切。 与平素冷冰冰的他,形成了鲜明对比。 “唔……” 幕倾城欲哭无泪,她好似,犯了一个大错。 不该逗他的,现在好了,她似乎将一头狮子给惹火了…… 幕北寒撬开她的贝齿,掠夺着她嘴巴里的芬芳,不肯让她离开半分。 教室里的气氛持续升温,旖旎而美好。 而与此同时,教室后门,穿着黑色夹克的少年静静注视着讲台上的人,平素总是挂着坏笑的脸上,此刻毫无表情。 东临火越静静看着他们,他清楚地看见,幕倾城在回应幕北寒的吻。 她,是喜欢他的。 明明早就知道,可亲眼看见,却又是一番心情。 他木然地转过身,离开。 傍晚,城南别墅。 幕倾城是被幕北寒送回来的,她进来时,东临火越已经吃完晚餐,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她在玄关换了鞋,有些奇怪:“你吃完饭了?” “嗯。”东临火越回答,态度淡淡。 她挑眉,走过来扫了一眼垃圾桶,他吃得依旧是外卖。 “不能自己做饭吗?实在不行,雇一个人专门做饭。老吃外卖,对身体不——” “闭嘴!” 幕倾城话未说完,东临火越忽然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她望着他,不明白他的火气从而何来。 半晌后,她垂下眉眼:“我上楼了。” 走到一半时,却又听见他在下面冷声道:“明天,就搬出去吧。我习惯一个人住。” 幕倾城回过头,这家伙,晚上外卖吃的是火药吗?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明明下午还好好的…… 见她回头,东临火越没好气:“看什么看?!” “那我今晚就收拾行李。”幕倾城说着,往房间而去。 东临火越坐在沙发上,清楚地听到了幕倾城的摔门声。 他垂下头,眼圈通红,忽然就一拳砸到了茶几上。他的力道极大,玻璃茶几迅速出现了一条裂痕。 幕倾城在房间内,打开行李箱,动作快速地将自己的一些东西全都甩进去,脸色难看。 果然东临火越这个家伙,做为合作者一点都不靠谱! 她很快收拾完,拖着巨大的行李箱便往楼下走。 东临火越望着她吃力地将行李箱拽下楼,单凤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你去哪里?” “离开这里。”幕倾城面色冰冷,继续往门口走去。 东临火越望了眼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闹什么脾气?” “你闹什么脾气?!”幕倾城转身,眼睛里都是怒火。 东临火越沉默片刻,轻声道:“抱歉。” 幕倾城甩开他的手,拖着行李箱便又要出去。 东临火越上前两步,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别走。” 她回头看去,他皱着眉头,眼睛里的歉意很明显。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僵持半晌后,她叹了一口气:“你得保证,以后不乱发脾气。” “好。”他回答得干脆,害怕她还是会走似的,将行李箱从她手中取下来放到旁边,“我请你吃宵夜?” “现在才几点!”她无奈。 最终两人还是出去吃宵夜了。城南别墅群里有一家餐厅,两人吃完,因为不远,所以是走着回来的。 这里的灯景很美,浅浅的小河穿过别墅,小河旁的彩灯倒映在水中,衬着树木和小竹林,别有一番韵味。 已经是秋天,夜里颇有些凉意。 幕倾城只穿着简单的白体恤,一阵风吹来,忍不住摩挲了下胳膊。 东临火越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直接将自己的夹克外套拖下来,罩在了她身上。 四周,一下子温暖起来。 幕倾城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笑道:“多谢。” “不要对我说谢谢,太见外了。”东临火越不以为意。 他里面只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背心,下身是牛仔裤,这样看过去,将身材勾勒得十分好。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着,走到拱桥上时,东临火越忽然停下,倚在桥栏边,“你很喜欢幕北寒?” 幕倾城愣了愣,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远处是一片火树银花,灿烂美丽。 她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幸福的笑容:“是,我很喜欢他。他这个人,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但是只要他在身边,就会很有安全感……总觉得,这世上,谁都可能放弃我,只有他不会。” 东临火越偏过头看她,她的凤眸之中,倒映着绚烂的灯光,周身洋溢的幸福,是货真价实的。 面颊上含着笑,两个梨涡浅浅,分明漂亮的不得了。 他看得有些痴迷,忍不住轻轻凑了过去。 幕倾城回过神,偏过头,却正好同他的唇擦过。 夜色静谧,幕倾城愣了两秒后,往后退了几步。 东临火越伸手摸了摸唇瓣,垂眸往家走去。 两人一路,都没再说话。 翌日,正好是星期六。 幕倾城其实蛮喜欢赖床,早上虽然醒得早,却依旧躺在被窝里,拿着手机翻看新闻。 视线在触及到某一条新闻时,她愣了愣,猛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裴氏联姻?!” 东临火越正坐在楼下吃早餐,忽然听见楼上大叫,随即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幕倾城匆匆跑了下来,高举着手机:“裴家和李家联姻的消息,你看到没?!” 第1115章 番外95 你去色·诱 东临火越却听而不闻似的,目光扫过幕倾城,她穿着睡衣,胸前散了两粒扣字,露出一片大好春光。 头发凌乱,小脸上未施脂粉,透着一股自然而健康的美。 他咳嗽了声。 幕倾城低头,连忙将胸前的扣子扣上,“我说,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早就知道了。”东临火越将手中的报纸推到她面前。 幕倾城看过去,报纸上头版头条,写的便是裴家和李家联姻的事。 “裴炎还真是好手段……”她说着,在对面坐下来,一目十行地扫过报纸,“居然想到和李氏财阀联姻,通过这个法子,暂时转移民众对裴氏的不良印象。” “李氏财阀在奉京市影响很大,数十年来,都是奉京市乃是全国的三大富豪之一,在奉京的势力可谓根深蒂固。他们两家联姻,意味着,裴氏集团真的要在奉京市扎根了。”东临火越淡淡说道。 幕倾城在他身边坐下,沉默半晌后,开口道:“破坏联姻。” 东临火越挑眉看她,睡衣和凌乱的头发丝毫影响不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她的凤眸中都是认真:“绝对不能让裴炎娶李家的小姐。” “如何破坏?” 幕倾城的目光在东临火越身上打量,东临火越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别打我的主意!” 幕倾城却觉得好玩儿似的,凑上前来,一手挑起他的下巴,凤眸之中满是调笑的意味:“你不是自诩风流潇洒举世无双吗?这副美色,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 东临火越注视着眼前的少女,薄唇勾起一抹轻笑,反手将她拽进怀中,单手捏住她的下巴,凑近她,呵气如兰:“幕倾城,反正你和裴炎也没有血缘关系,不如你亲自上阵?” 幕倾城面颊羞得通红,挣扎着要起身:“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东临火越却不肯放手,反将她按在沙发上,将她的手禁锢起来,欺身而上,两人的面颊几乎贴在了一起。 单凤眼中流转着淡淡光泽,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没人告诉你,有的玩笑,是不能开的吗?” 幕倾城盯着他,虽然这个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但却分明是危险至极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时的吊儿郎当。 她终于有些害怕了:“东临火越,你想干什么……” “想吃了你。”他很认真地说。 “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幕倾城好想哭,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玩火自焚。 这个男人的力气好大,她根本挣不脱! 东临火越望着她窘迫的模样,半晌后,放了手。 他整了整衣襟,面色颇为不善:“记住,这样的玩笑,以后不要在我身上开。” “小气。”幕倾城嘟囔着,起身匆匆往楼上房间跑,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似的。 东临火越翘起唇角,刚刚的触碰,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很柔软,很香。 他抬手摸了摸嘴唇,这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晚的味道…… 下午,别墅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正是裴九。 幕倾城与她两相生厌,带她过来的东临辰前却浑然不觉似的,笑道:“倾城,你对这一带比较熟,请你下午带阿九去逛一逛,买几件衣裳吧?我下午有课,陪不了阿九。” 说着,取出一张金卡,递到幕倾城手中,笑容温和:“里面的钱,倾城也拿着一起花。” 幕倾城握着金卡,诧异地望向东临辰前,东临辰前对她眨了眨眼睛。 她垂眸,瞬间领会了东临辰前的意思。 裴九没有朋友,一个人在家孤单得很。 他,这是变着法儿地帮裴九交朋友。 这样的男人,还真是难得。 “那好吧。”她不忍辜负东临辰前的热情,勉强应了下来。 东临辰前冲她感激一笑,随即叮嘱了裴九几句,这才出门。 他走之后,裴九冲幕倾城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别以为我想跟你一起,我只是不想辜负四哥的好意。” 幕倾城腹诽,她也没想跟她一起。 想着,没搭理她,上楼拿了包,两人十分别扭的一同出门了。 城南别墅区外,是高档商业中心。 两人来到一家商场内,裴九对那些挂着的衣裳,满脸都是挑剔:“这样的货色也好意思摆出来卖!” 说着,转头望了眼幕倾城,视线扫过她浑身上下,嫌弃道:“不过比你身上的衣服好多了!你这些衣裳,都是在地摊上买的吗?怎么好意思穿出来的!” 她说话刻薄得很,旁边陪同的女服务员都一脸尴尬。 幕倾城将东临辰前给的金卡拿出来,塞到她手中,自己在软椅上坐下:“那你自己去逛好了。服务员,我要一杯冰茶。” 裴九望着她好整以暇的模样,顿时不乐意了,尖叫出声:“喂,幕倾城,你这是什么意思?!四哥叫你陪我,不是叫你坐这儿喝茶的!” 幕倾城抬眸,这个女人,真是难伺候得很,也不知道东临辰前是怎么忍受她的…… “你倒是说话啊,你坐这儿是几个意思?!”裴九提高声音,一副大小姐的派头。 她是不大喜欢幕倾城,可是要她自己一个人去逛,那她更不喜欢。 两人正僵持着,旁边的通道上,几名女服务员陪着一位穿戴华丽的女人走过来。 那女人生得清秀可人,妆容十分精致,手中握着一只LV的包包,走路的姿态透着一股特别的气质。 看见正僵持的两人,她不由捂嘴轻笑:“哟,这不是裴小姐吗?” 裴九回头,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晚她去找裴炎,坐在裴炎身边的女人。 “裴小姐在这里,买衣服吗?”她走近两人,美眸之中都是笑意,“这里的衣裳很贵的,裴小姐从哪里弄来的钱?莫不是,又去骗了哪一家?” 说着,自己咯咯笑起来。 幕倾城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这个女人,好像是李家的那位小姐,要和裴炎联姻的那位。 她正想着,手机铃声响起,她接了,是东临辰前:“我下午的会议取消了,你们在哪里?” 第1116章 番外96 约他 “在九一大厦,十三楼。”幕倾城轻声回答。 “我马上就到。”东临辰前说着,很快挂了电话。 那厢,裴九怒不可遏地指着李明珠的鼻子:“你不要欺人太甚!裴炎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得很!你以为你嫁给他是遇到了好事?呵,可笑!” 李明珠不以为意,唇角的笑容透着不屑:“我从来就没说过,我喜欢裴炎。嫁给他,不过是商业联姻罢了。既是联姻,那么李家和裴家的利益,自然是一致的。” 她说着,走向裴九,笑容婉约中透着一丝坏意:“所以,裴九,不要再出现在我和裴炎面前,不要再试图对我们两家造成伤害。否则,我不介意送你去西天转转。”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所有人都惊呆了。 裴九甩了甩通红的巴掌,李明珠白嫩的面颊上赫然便是五个鲜红指印。 李明珠的面孔有些扭曲:“你敢打我?!” 话音落地,毫不犹豫地抬手,还了裴九一巴掌。 裴九毫不示弱,直接扑上去与她扭打起来。 李明珠身后跟着的人都惊呆了,望着扭打到地上的两人,一时间忘了上前劝架。 幕倾城端着冰茶,凤眸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两个女人什么仇什么怨,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形象地扭打成这样吗? 她默默喝了口冰茶,静静观望,并没有上前劝架的打算。 反正这两个女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互相掐一架,也好。 商场里的女服务员好半晌才回过神,连忙上前拉架,然而这两个女人仿佛上辈子有仇似的,她们根本拉不开! “贱人!叫你嘴贱!”裴九猛地骑到李明珠的身上,巴掌直往她脸上招呼。 李明珠毫不示弱,两手揪住裴九的头发,几乎是卯足了吃奶的劲儿:“你给我滚开!” 这两人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事实证明,有些人,天生就是看不惯另一些人的。 两个人在地上打得不亦乐乎,直到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阿九,你在干什么?!” 裴九动作一顿,李明珠瞅准机会,一脚踹到她的肚子上。 裴九抱住肚子蜷缩成一团,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四哥,我疼……” 东临辰前心疼的不得了,连忙将她打横抱起来,“我带你去看医生!” 阳光从落地玻璃窗投洒进来,东临辰前整个人都落在金色的阳光里。 他的单凤眼满是柔软,周身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和优雅。 李明珠瘫坐在地上,东临辰前抱着裴九,大步走了出去。她盯着东临辰前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晃神。 幕倾城又喝了几口冰茶,瞥了眼李明珠,起身离开。 李明珠的保镖从楼下赶上来,连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小姐,属下带您去医院。” 李明珠推开他们,目光死死盯着东临辰前走进电梯的身影:“去查,那个男人是谁!” “是!” 她李明珠这二十多年,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金银珠宝,玉器古董,在她看来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她也曾憧憬一份美好的爱情,然而她清楚得很,向她这样的出身,注定会为了家族而牺牲自己的爱情。 她见过裴炎,裴炎温文尔雅,比很多人都要好太多,她似乎也没什么可挑的。 只是今天…… 这个男人的出现,仿佛是冰山从海面浮出了一角,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而刚走出不远的幕倾城,在听见她那句话时,身子微微一顿。 李明珠,她对东临辰前感兴趣? 晚上,幕倾城披着薄毯,抱着爆米花,和东临火越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大厅里灯光很暗,幕倾城的注意力和视线都集中在屏幕上。东临火越则微微侧着头,凝望她的侧颜。 不知过了多久,电影终于结束,大厅内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一桶爆米花已经见了底,幕倾城伸了个懒腰:“今天逛街,碰见裴炎的未婚妻了。” “她怎么样?”东临火越好奇。 “不怎么样,和裴九打了一架。”幕倾城说着,凤眸里浮起一抹疑虑,“她还命人去查东临辰前,据我所知,他们两人,以前并未有过交集。” “你的意思是?” “李明珠,大约看上了东临辰前?”幕倾城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应该不可能吧,她和裴炎都要订婚了!” “凡事皆有可能。”东临火越性感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拿出手机,给下属发了短信,“我让人去盯着李明珠,若是有什么花边新闻,那么下个月的订婚,可是有的瞧了。” 幕倾城撇嘴:“你这是打算牺牲你哥的色相吗?” 东临火越耸耸肩,唇角的笑意更胜。 而不出东临火越所料,李明珠在当晚便拿到了关于东临辰前的资料。 她穿着睡袍,站在床上,细细看着资料,东临辰前是东临家的少爷,家族里排行第四,现在在奉京大学担任历史教授。 想起他那个温文儒雅的模样,李明珠不由失笑,他倒也的确适合做教授。 想着,继续往下翻,下面是他的几张照片。 其中一张,他穿着英式条纹马甲,黑色长裤,背靠在欧式长廊的墙壁上,灯光从长廊顶部投洒下来,侧脸看起来分外柔软。 她笑了笑,伸手抚摸过照片上他的眼睛,随即翻到下一张。 这张照片是偷拍的,照片里,东临辰前系着围裙,正在厨房做饭。裴九踩在小板凳上,站在他身后,笑容满面地伸手环住他的腰。 他微微侧头,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单凤眼中的笑意。 李明珠猛地将那张照片攥紧,裴九,该死的裴九! 她跳下床,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最好看的连衣裙换上,化了妆,做了发型,直接拿起电话,对着资料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里响了两声,东临辰前的声音随即响起:“喂,您好,我是东临辰前,请问您是哪位?” 声音温柔,一如他的为人。 李明珠心中的火气消散不少,声音甜软:“您好,东临先生。我是白天在商场里,和裴小姐打架……发生冲突的人,我姓李,叫李明珠。今天白天的事,我很抱歉,能约你出来谈一谈吗?” 第1117章 番外97 不如私奔 东临辰前的声音明显带上了歉意:“我听说,是阿九先动的手,十分抱歉。关于赔偿问题,我们可以约个时间。” 李明珠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现在,可以吗?我在裕隆弯的咖啡馆等你,再见。” 说罢,不等东临辰前拒绝,直接挂了电话。 她心情颇好,优雅地拎着裙角在房间里转了个圈,随即打电话给咖啡馆预定了包厢,才拿上挎包出门。 她在咖啡馆的雅间里没等多久,侍者便领着东临辰前进来了。 她抬眼打量他,他穿着银灰色西装,枣红色领带打得很规整,周身依旧是温温润润的气质。 目光从领带上扫过,她状似无意地笑道:“东临先生的领带很好看,是东临太太挑的吗?” 东临辰前低头看了眼领带,笑道:“我还没有结婚。” “哦……”李明珠轻声应着,脸上的笑容多了些。 “这条领带,是阿九送我的礼物。”东临辰前接着说道。 “裴小姐,她是你的女朋友?”李明珠试探着问。 “不错。”东临辰前笑得很单纯,很幸福。 李明珠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只觉如鲠在喉。 出身豪门的男人,哪一个不是一肚子坏水,复杂深沉的? 像这样单纯幸福的笑,真的很难看到。 李明珠心里不大是滋味,挪开视线,正好侍者进来送咖啡。 她放了大块方糖进去,搅拌了下,便听得东临辰前开口:“这张卡里,是医药费,李小姐请收好。” 李明珠目光从卡上扫过,精致的红唇扬起一抹笑:“我李家,还不缺这一点医药费。” 东临辰前笑容依旧温和:“不是缺不缺的问题,而是做人的原则问题。阿九先动手,所以这笔钱,是代替她偿还的。” 李明珠听着,心里却愈发不是滋味儿:“东临先生,果然很爱你的女朋友。” “那是自然。”东临辰前抿了口咖啡,想起裴九那傲娇的小模样,心里头就一阵阵欢喜。 李明珠清晰地看见了他眼中的欢喜,心里头烦闷得很。 她伸手揉了揉胸口,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锋芒:“东临先生恐怕还不知道,裴小姐以前做过什么。” 这话明显不带善意,东临辰前并不蠢笨,他很清楚李明珠的意思。 他笑了笑,堵死了李明珠的话:“李小姐,我的女朋友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我宁愿相信我自己看到的,也不愿意相信,别人口中,对我女朋友的描述。” 他一口一个女朋友,直叫李明珠烦躁不堪。 她忽然起身,走到东临辰前身边坐下,一手拽住他的领带逼他向自己靠近,目光灼灼:“东临先生,裴九她,配不上你。” 东临辰前太过干净,裴九则是个腹黑小人。 就像是莲花和淤泥,怎么可能相配?! “配不配得上,我说了算。”东临辰前依旧含笑,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寒意。 他伸手推开李明珠,李明珠却又贴了上去,两人面颊相距不过五厘米。 李明珠低垂着眼帘,目光落在他削薄的红唇上:“若我说,我李明珠,看上了你,你又待如何?” 包厢里很安静,气氛诡异得可怕。 “李小姐是裴公子的未婚妻,听闻下个月便要举行婚礼。”东临辰前不动声色。 “是啊……可那又如何?”李明珠伸手抱住他的腰,仰着脸望他,红唇魅惑勾人,“咱们可以私奔啊……”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一向是听父亲的话,从小到大,从不忤逆。 这一次,她是怎么了?! 面对东临辰前,她好像,失控了…… 东临辰前忍住厌烦,站起身来,大步往外头,“抱歉。” 李明珠猛地绕到他前面,一把抱住他的腰,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然而不过一秒钟,东临辰前重重将她推开,单凤眼中的厌恶,让李明珠看得分明:“李小姐不自重没关系,然而我却是洁身自好的人。” 说罢,打开包厢,大步离开。 李明珠撞到了桌子一角,只觉后背疼痛无比。她望着东临辰前的背影,暗自咬牙,很快拿着包包离开。 包厢里一片寂静,谁都没有注意到,隐藏在水晶灯上的针孔摄像头。 而与此同时,城南别墅内。 东临火越的书房,他坐在电脑前,幕倾城站在他身后,两人将刚刚咖啡馆内,那间包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东临火越一脸不坏好意的笑:“这个李明珠,还真是主动。” “你们男人,不都喜欢主动的女人吗?”幕倾城声音淡淡。 “我喜欢,青涩一点的女人。”东临火越偏过头看她,单凤眼里完全是意有所指的意味。 幕倾城戳了下他的脑袋,“好好工作!” 东临火越笑了笑,摸了摸脑袋,很快将李明珠强吻东临辰前的视频截下来。 幕倾城看着他的动作,不由道:“你还真是神通广大,你是怎么在咖啡馆里安装摄像头的?” “李明珠打电话预定雅间时,我就已经收到消息。”东临火越点击保存视屏,随即转动转椅,面朝幕倾城,妖艳的脸上,笑容妩媚诱惑,“因为那家咖啡馆,正好是我家的产业。” 腹黑! 幕倾城心中腹诽。 东临火越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一点,对着她的脸细细打量:“幕倾城,你不打算对我说谢谢吗?我做的一系列事情,可都是为了你。” “为我?”幕倾城抽出手,“对付裴家,你不也能拿到好处?” 东临火越失笑:“对我的态度,你一定要这么冷硬?” 他说着,托腮自顾思索开来:“让我想想,该怎么谢我呢……不如,以身相许?” “许你个头!”幕倾城没好气,这家伙,总是这样不正经! 她在不远处的沙发坐下,想了想,认真说道:“我还得抽空,回一趟师父那儿。总得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东临火越耸耸肩,“我可不想再陪你去那个鬼地方。” “谁指望你陪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便到了李明珠和裴炎订婚的日子。 第1118章 番外98 绿帽子 这段时间,李明珠拼命给东临辰前打电话,本来他还会接,后来被她缠得烦了,甚至换了个电话号码。 她不停出现在他会出现的地方,弄到后面,他甚至因此而改变作息规律,甚至连图书馆都不去了。 李明珠却依旧不死心,明明是和裴炎的订婚宴,却偏偏给东临辰前和裴九发了邀请函。 东临辰前不会来,可裴九一定会来。只要裴九来,东临辰前就会跟着来。 李明珠算准了他们的心,却无法算准自己的心。 她和裴炎订婚似乎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现在再把东临辰前弄来,又有什么意义? 裴家和李家的订婚宴,被媒体大肆宣扬。奉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前来出席。而幕倾城借着东临火越的光,也跟着蹭了这趟酒席。 李明珠一大清早就醒了,一溜儿的造型师过来给她梳妆打扮,每一个细节都不曾马虎。 她默默看着镜子里的人,心里却平静得很。 这婚姻不是她想要,更不是她稀罕的。 若是东临辰前肯给她一丝丝希望,她绝对会干出悔婚的事。 这样想着,两个小时过去,她终于被打扮好。 举办订婚宴的大厅内,宾客已经到来。 幕倾城跟着东临火越进来,正和白沉香在一旁聊天的白洛曦立即注意到她,正要上前时,却被白沉香拉住。 幕倾城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身着礼服的幕北寒站在桌旁,身边围绕着一群美女,在看见幕倾城时,似乎是松了口气,随即朝她大步走来。 他走到她面前,目光扫过她,她今天穿得很漂亮。 他的倾倾,不管穿什么,都很漂亮。 他想着,示意她挽住他的手臂。 幕倾城微笑着上前挽住,两人一同离开。 东临火越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单凤眼不禁微微发红。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平时和他好的不得了,可一看见那个男人,就会毫不犹豫地丢下他,和他走掉。 这就是幕倾城了,这便是幕倾城了…… 明明知道,可心里,还是会痛。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脸色阴沉难看。 白洛曦有些微惊讶:“火越他这是,怎么了?” 白沉香端着酒杯,身形笔挺:“别告诉我,你还看不出来。” 白洛曦瞪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东临火越身上:“他喜欢倾城?” 白沉香瞥了她一眼,“我常常在想,你的脑子,是不是做梦的时候,被狗叼走了。” “白沉香,你找死!”白洛曦没好气,一拳头砸到白沉香胸口。 白沉香往后退了几步,揉了揉胸膛:“事实嘛!” 白洛曦没跟他多做计较,只是望着东临火越,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那可难办了。” “东临火越这货,口味挑剔得很,脾气又固执,他认定的人,怕是轻易不肯放手。而幕北寒,更是难缠。”白沉香笑了笑,伸手环住白洛曦的纤腰,“有好戏看了。” 幕北寒和幕倾城走到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旁边摆着一只巨形陶瓷花瓶。 两人的身子隐在花瓶后,幕北寒抚摸着她的脸蛋,声音温柔:“什么时候搬回去?” “回去?” “嗯。” 幕倾城想了想,“等裴氏倒台之后吧。裴炎让我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头,总得叫他尝尝倒霉的滋味儿。” “都依你。”幕北寒说着,低头吻了口她的唇瓣。 她的味道很清甜,透着淡淡的香,叫人欲罢不能。 他还想进一步索吻,幕倾城抬手挡住他的嘴,往四周看了眼,随即拉着他的手悄悄离开大厅。 两人上了楼,走到放映室门口,里面坐着一位小哥,正在调试电脑。 似乎是把音乐和多媒体都准备好了,他吹了声口哨,往外走来。 两人躲到一旁,幕倾城见他往卫生间方向走去,连忙拽着幕北寒跑进放映室,动作迅速地从包里掏出U盘,快速将电脑里,李明珠和裴炎拍摄的恩爱图片换成了一段视频,正是咖啡馆里,李明珠纠缠东临辰前的那一段。 她做完这一切,拉着幕北寒离开。 回到宴会大厅,她见幕北寒一脸不解,笑道:“等下有好戏看。” 正说着,音乐声换了,穿着订婚小礼服的李明珠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她手中捧着一小束红玫瑰,挽着裴炎的手,笑吟吟往台上走去。 台上的主持人热情澎湃地做了开场白,众人纷纷鼓掌,以祝福的目光望着这一对璧人。 李明珠走过东临辰前所在的圆桌,朝他瞥去,东临辰前却仿佛无知觉似的,视而不见。 李明珠收回视线,心中再度抽痛了下。 她和裴炎走到高台上,主持人声音热情:“今天,咱们欢聚一堂,共同见证裴先生和李小姐的订婚仪式。” 他说着,放映室里的小哥按了按钮,轻柔的音乐声响起,舞台后方的巨大背景立即亮了起来。 李明珠和裴炎都没有回头,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 订婚的程序早就排练好了,现在是播放她和裴炎的照片,他们只需要站在这里,微笑着彼此神情对望就好。 然而,没等他们对望三秒,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若我说,我李明珠,看上了你,你又待如何? ——李小姐是裴公子的未婚妻,听闻下个月便要举行婚礼。 ——是啊……可那又如何,咱们可以私奔啊…… 场下一片寂静,李明珠猛地回头,清楚地看见,巨大的屏幕上,她整个人倚靠在东临辰前身上,姿势暧·昧极了! 裴炎的脸色也变得铁青,虽然他不爱李明珠,但并不意味着她可以给自己戴绿帽子! 下一瞬,场中沸腾起来,李明珠抬头看向楼上的放映室,声音都透着愤怒:“还不赶紧给我关了?!” 放映室里的小哥现在才回过神,忙不迭去关视频。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李明珠主动吻上东临辰前的画面,已经呈现在众人眼前。 裴炎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若不是要在大众视线里保持风度,他早就一拳揍到李明珠脸上了! 这个女人,居然敢给他戴绿帽子?! 第1119章 番外99 献给幕少的女人 李明珠对裴炎的怒意浑然不觉,视线穿过众人落在东临辰前身上,他正急急忙忙地跟裴九解释着什么。 她有些失望,闹出这样大的事,他难道不该关心一下,她这个新娘吗? “李明珠,你干的好事!”裴炎冷声。 李明珠转向裴炎,颇有些不耐烦:“你想怎样?若是你够聪明,就该知道如何利用这次危机,扭转裴家的声誉。” 说罢,拎着裙子,黑着脸想要离开。 然而一窝蜂的记者却不知从哪里涌了进来,拦住想要离开的她,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请问李小姐,这次婚外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小姐,你和裴公子的婚姻,只是表面上的联姻吗?” 李明珠不断往后退去,直到和裴炎挤到一块儿。 “裴公子,您怎么看待李小姐这次的出轨?您还会坚持和她完婚吗?” “裴公子,听说屏幕上的男人是东临家族的四少爷,您觉得和他比起来,您输在了哪里?” 他们的气势颇有些咄咄逼人,裴炎的目光透过记者,落到角落,幕倾城站在花瓶边,脸上的微笑有些刺眼。 他回过神,想起刚刚李明珠的话,随即对着镜头微笑,一如从前优雅:“我并不觉得,我输给了东临辰前。东临辰前是珠儿的前男友,珠儿她临近订婚,心绪不宁,约他谈话,实属正常。我很信任珠儿,她绝对不会背叛我们的爱情。” 他说着,当着众多摄像头,牵起了李明珠的手。 两人手中的婚戒乃是同款,一时间吸引了不少摄影记者给那对钻戒特写。 裴炎微笑着,看了眼幕倾城,继续往下说:“刚刚播放的视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背景应当是东临家族旗下咖啡馆的包厢。而众所周知,那种私密场合,是绝对不应该安装摄像头的。那么这段视频是怎么录制下来的,我很好奇。” 随着他说完这段话,幕倾城的面色终于变了。 她望向东临火越,东临火越端坐在圆桌边,单凤眼中同样有着凝重。 裴炎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中,声音温和:“我不想去追究这段视频的录制者。但是,从七月裴氏手机出现问题,但后面的裴氏漏税一案,再到我父亲传出丑闻,最后到今天,有人意图破坏我的婚礼……这一连串的事情,针对性十分明显。” 他顿了顿,神态有些憔悴,“裴氏一向是正当经营,我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才会导致如此。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的是,我裴炎,行得端,坐得正。裴氏企业行事,更是光明磊落。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耍阴招的人,希望你们能够及时收手。否则,裴氏,也不是那般软弱好欺的!” 这段话说完,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气势,再加上帅气逼人的外貌,令在场的记者纷纷动容。 裴炎安静片刻后,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来人,请这些先生和女士去隔壁用餐,并赠送裴氏旗下商场的购物卡。” 几个秘书打扮的人立即走了出来,彬彬有礼地邀请记者们去隔壁。 所谓的购物卡,无非是变相的贿赂罢了。裴炎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些记者们都心领神会,纷纷跟着秘书离开。 宴会大厅,再度恢复平静。 裴炎抬头,对放映室的小哥打了个手势。那小哥战战兢兢,连忙重新安排了视屏播放。 在场的都是人精,见裴家和李家的人都没说什么,便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觥筹交错。 订婚仪式结束后,裴炎和李明珠挨桌敬酒。一圈敬完,便是自由活动时间。 裴炎端着红酒,径直走到幕倾城身边。 幕倾城正拿着小夹子将一块黑森林蛋糕往自己盘子里放,眼角余光瞥见裴炎,精致的唇角含起一抹笑:“裴公子不去陪李小姐,怎么来这里找我?” “是你做的,是不是?”裴炎冷声。 幕倾城直起身,直视着他冰冷的眼:“你说呢?” “别忘了你当时,是怎么和我约定的!我将裴九赶出去,你不再动裴家!”裴炎紧紧攥住高脚杯,眼底凶光毕现。 幕倾城笑了笑:“我说的话,你也当真?” 显而易见的,嘲讽。 “砰!” 裴炎盯着幕倾城,几乎无法遮挡凶狠的表情,硬生生捏碎了手中酒杯。 温暖的大掌轻轻揽住幕倾城的纤腰,幕北寒搂着她,声音透着十足的宠溺:“叫你拿一块蛋糕,怎么这么慢?” 裴炎冷哼了声,“幕少,这个女人,她给你吃的苦头,你还没尝够吗?!” 幕北寒抬眸,桃花眼中都是冰凉,周身的气势犹如帝王:“我的女人,就算是给苦头,我吃着,也是甜的。” 一句话,叫裴炎立即变了脸色。 幕北寒,竟然为了幕倾城做到这个份上?! 裴炎恶狠狠盯了眼幕倾城,声音阴鸷:“幕少,这个女人,你最好不要接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她,不值得你喜欢!” 他说着,话音一转,“更何况,这个女人,如今是我裴家的敌人。幕少是打定了主意,要为了一个女人,和裴家过不去吗?!” 裴炎不信幕北寒会为了幕倾城,而与裴家作对。 幕倾城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孤女罢了,绝不可能值得幕北寒为她陷入商战。 他自以为,对幕北寒了解得十分透彻。 十六岁掌控幕氏商业帝国,十八岁将版图由建筑业、通讯业、服装业三足鼎立,扩展到娱乐业、珠宝业,同时垄断五大行业。 尽管幕北寒在一些人眼里,只是个在奉京大学读书的普通学生,可他却知道,幕北寒这个人,犹如降临在A国商业帝国顶尖王座上的神。 只要他想,就没有拿不下的公司,就没有打不赢的商战。 可是,幕北寒也是个商人。 而商人,向来以利益为重。 所以,幕北寒绝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而引发与裴家的战争。 裴炎的目光很笃定,就这么带着挑衅,看着幕倾城:“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罢了。只要幕少想要,我裴家可以将全世界的美女搜罗来,献给幕少。只是这一个,裴家必须对她进行严厉的惩戒。” 第1120章 番外100 迷药 幕倾城低头,端着盛了蛋糕的碟子,唇角不觉流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裴炎以为,这世上,谁都跟他一样吗? 将利益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不出所料,幕北寒声音很冷地开口:“和倾倾作对,就是和我作对。和我作对,就是和幕氏作对。和幕氏作对,你,没有胜算。” 全场都很安静,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这里。 幕倾城清楚地看见,裴炎垂在腿侧的双手拢成了拳头。 裴炎唇角的笑容泛着冷意,“看来,幕少是护定这个不守信用的女人了。” 幕北寒揽着幕倾城,没有多跟他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东临辰前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却看见镜子里,出现了李明珠的脸。 李明珠靠在门框边,表情似笑非笑:“那段视频,是谁录制的?” “我不知道。”东临辰前声音淡淡,垂眸烘干了手。 他正要出去,李明珠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我知道,不是你录制的。所以,我不怪你。” 东临辰前抽回手,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李明珠:“李小姐的订婚风波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若是再传出你和我在洗手间拉拉扯扯的消息,这桩婚姻,怕是要毁了。” “我不在乎这桩婚姻会不会毁掉……”李明珠靠在门框上,一手勾住他的脖颈,迫使他贴近自己,声音旖旎暧·昧,美眸之中都是缠绵,“我只在乎,你东临辰前,对我,是个什么态度。” 两人正说着,裴九出现在门口,盯着李明珠,眼睛里都在冒火:“李明珠,你还要不要脸了?!” 李明珠偏过头看她,脸上掠过不屑:“我和辰前说话,关你什么事?” “你——”裴九气急,上前便要打她,却被东临辰前及时拉开。 他看了眼李明珠,随即拉着裴九离开。 李明珠盯着两人的背影,视线最后落在两人紧握着的手上,轻哼一声,没再追过去。 这场订婚宴很快结束,幕倾城和东临火越回去时,裴九正和东临辰前待在他们的别墅大厅里。 东临辰前是个聪明人,从看到视频时,便知道,这段视频绝对是东临火越录制的。 能够在东临家族旗下咖啡馆里,不动声色地安装摄像头,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火越,”他皱着眉头开口,“今天的事,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东临火越在沙发上坐下,示意幕倾城去倒杯茶过来,声音透着一股慵懒:“四哥这是在算账吗?” “你害四哥的名字,都和那个贱女人绑在一起了!”裴九没好气。 “还不是为了打击裴家和李家的联姻嘛!”东临火越声音慵懒,接过幕倾城递来的热茶,“家族里那帮老头子,对裴氏很感兴趣。本以为出了这段丑闻,裴家会选择当场悔婚的。没想到,裴家的人还真是厚脸皮得很,这样都不肯退婚……” 东临辰前又生气又无奈:“下次再有这种事,事先跟我说一声。” “我觉得,不说的话,效果会比较好。四哥被强吻那段,比较真实。”东临火越轻笑。 东临辰前摇了摇头,实在是无法再跟这个不正经的家伙沟通下去,只得起身离开。 裴九跟着要走,回头望了眼幕倾城:“李明珠那个贱人,想要勾引四哥。” 幕倾城耸耸肩,不置可否。 裴九回过神,跟着东临辰前离开。她真是脑子坏了,干嘛去跟幕倾城说这种话! 裴九和东临辰前回到别墅里,东临辰前晚上要一场论文研讨会,很快出门去了。 裴九独自待了会儿,越想李明珠,越是生气。最后气得睡不着了,干脆拿起包包,去附近的一家酒吧消遣。 城南别墅区内,有一家恶魔酒吧,就开在中央别墅大厅。 她走进去,立即被侍者热情招待。她在吧台边缘坐下,点了杯鸡尾酒,一个人听着摇滚乐,有些难过地趴在了吧台上。 四哥那么好,除了李明珠外,惦记他的女人一定有很多。 虽然他现在很宠自己,但是谁能保证他会一直宠下去呢? 也许,他的家族会让他跟别的家族联姻也说不定,就像是裴炎娶李明珠那样。 她想着,苦恼不已,连喝了好几口酒。 而不远处,与一帮年轻男女坐着的李明珠,将裴九的动作和表情尽收眼底。 她打了个手势,一旁立即有个年轻公子哥儿凑过来献殷勤:“明珠小姐,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看到那个女孩子没?去弄你上次说的药,放到她杯子里,越多越好。”李明珠说着,唇角翘起,含着一丝坏笑。 “好嘞,明珠小姐放心好了!”那个公子哥儿一副受宠若惊的态度,忙不迭去办了。 裴九喝完手中的酒,又要了一杯,却不曾注意,调酒师在里面放了些,别的东西。 李明珠亲眼看着裴九将那杯酒喝下去,描绘精致的红唇笑意更盛,对旁边两个男人耳语了几句,那两个男人立刻露出一脸惊喜。 她最后看了眼买醉的裴九,声音轻不可闻:“小羊羔主动跑进狼窟……裴九,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罢,带着一帮人,心情愉悦地离开。 李明珠离开后不久,那两个男人迫不及待地走到裴九身边,搓着手,脸上都是猥·琐的笑:“小妹妹,一个人在这里啊?寂不寂寞啊,哥哥们陪陪你?” 说着,大手不安分地往裴九身上摸去。 裴九毫无所觉,手中那杯酒已经喝了大半。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要占她便宜,想要推拒,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两个男人得意不已,正要进一步行动时,旁边响起对话声: “白沉香,这酒吧也不怎么样嘛,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这里没有你常去的那家乱。” 白洛曦的目光落在那两个男人身上,不由冷笑:“不乱?那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白沉香看过去,两个男人正抱着裴九想要离开。 他们见白洛曦和白沉香盯着他们,不由虎着脸,声音透着威慑:“我们是带妹妹回家,少管闲事!” 感谢“韩国泡菜”的打赏!各位小美人,晚安! 第1121章 番外101 要对我好 “带妹妹回家?”白洛曦挑眉微笑,“裴九,何时成了你们的妹妹?”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狐疑地望向白洛曦:“你是什么人?你认识她?” 其中一个想想又补充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们背后的人,不是你得罪得起的!赶紧滚开!” 白洛曦小脸上的笑容冷讽无比,盯着那两个男人,话却是对着白沉香说的:“喂,白沉香,这里有人欺负你女朋友。” 白沉香坐在吧台边,长腿·交叠在一起,一张脸帅气英俊,端得是魅惑苍生的模样。 他晃了晃酒杯,举起手,打了个响指。 六名黑衣保镖,不知从何处出现,团团围住了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抓着裴九,虽然有些害怕,却依旧挺着胸脯,逞能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背后是什么人?” 白洛曦坐到白沉香旁边,好整以暇:“什么人啊?说来听听,看看能不能吓我一跳。” 一个男人咳嗽了声,俨然是十分得意的模样:“说出来吓死你!我们背后的人,乃是李家的千金,明珠小姐!哼,李家是什么来头,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白洛曦嗤笑了声,望向白沉香:“白沉香,你听过李家吗?” 白沉香握着她的小手,低头亲了一口,声音温柔:“没听过。” “你们——”那两个男人忍住怒意,“你们给我小心点!李家可是奉京城的首富,李小姐要做事,轮得着你们在这里指指点点?” 白洛曦嗤笑出声:“奉京城的首富,何时成了李家?” 而此时的裴九只觉浑身燥热难耐,她的手紧紧攥着他们的衣裳,一张脸通红通红。 她勉强判断出现在的处境,忍不住往白洛曦身边蹭去,声音细弱:“带我走……” “小东西,今晚休想离开!”那两个男人说着,面露凶光,伸手便想将裴九拽回来。 白沉香给了保镖们一个眼色,他们立即上前,直接拧住两个男人的手腕。 诡异的“咔嚓”声响起,那两个男人,终于变了脸色。 他们只觉自己的手腕,快要被这些人给扳断了,刚要尖叫出声,就被人捂住口鼻,悄无声息地拖了下去。 裴九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白洛曦望向白沉香,对方耸耸肩膀,“你自己要多管闲事的!” 白洛曦撇嘴,随即拨通了幕倾城的电话。 幕倾城刚沐浴完,一边擦头发,一边听白洛曦说完,了解到裴九的处境后,轻声道:“你等下,我打电话给东临辰前。” 说罢,急匆匆打给东临辰前,将裴九的事情说了一遍,对方语气很急地挂掉电话,看样子是去接人了。 她想了想,换了件衣裳,奔到楼下,拉着东临火越一起去酒吧。 两人刚到门口,便看见东临辰前抱着裴九出来,对两人点点头,随即神色匆忙地走了。 幕倾城放了心,正要转回去,白洛曦出来,看到两人微微惊讶,便邀请两人一起玩。 反正来也来了,两人便进了酒吧。 而另一边,东临辰前抱着裴九一路回了别墅,叫来私人医生,对方擦着汗,说是将裴九放在冷水里洗个澡,大约就能好。 东临辰前红着脸,将裴九放进满是冷水的浴缸里,可裴九脸上的潮红分毫未减。 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一点都不肯放松。 “四哥……四哥……”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渴望,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都是渴求。 东临辰前坐在浴缸边,见她如此,忍不住说道:“阿九,你再忍忍就过去了。医生说——” 他的话还未说完,裴九勾住他的脖子,迫使他的头低下去,毫不犹豫地吻上了他的薄唇。 她浑身火热,只觉得东临辰前的唇冰凉舒服。吻着吻着,便不自觉起身贴了上去。 她的衣裳全都被水打湿了,一些东西,在衣裳下面,若隐若现。 东临辰前正值年轻气盛,根本受不了她这样主动。 他努力想要拒绝,可她缠得像是一条八爪鱼,根本不肯放松一点点。 “阿九,你冷静点……”他声音保持着温和,拼命想将她的手拽下来。 她再不离开,他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把持住。 “四哥,我想要……给我……”裴九一张脸红得通透,浑身烫得像是一块炭火。 对她而言,东临辰前就是那块可以解决她浑身燥热的冰块。 抱着他,就能够舒服许多。 可是还不够,仅仅抱着,还不够…… 她抬头,笨拙地吻着他的唇,努力去攫取那一丝一毫的冰凉。 她的手放在他的腰间,一路往下,最后探到了不该探到的地方。 东临辰前只觉脑子都快炸了,主动的裴九,让他忍无可忍。 他努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轻轻将她的秀发捋到耳后,声音透着一股沙哑:“阿九,我问你,今晚过后,你会不会后悔?” “我不后悔……”裴九已经开始主动脱衣裳,眼神迷离,“和四哥在一起,我不后悔……” 东临辰前像是决定了什么,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了主卧里。 主卧里,床头灯亮了一夜。 一室旖旎,猫儿一般的呻·吟,从未停歇。 …… 翌日。 阳光从窗户投洒进来,裴九睁开眼,身后是温暖宽厚的胸膛。 她呆了半晌,最后突然坐起来,尖叫出声。 东临辰前睁开眼,抬头看她,她望着他,半晌后,低头望了一眼不着·寸缕的身子,将被子抱起来,再度尖叫。 东临辰前那双温润的单凤眼里划过一抹伤心,阿九她,是后悔了吗? “阿九……”他出声,刚要安慰她,忽然便看见裴九随手套起他那件宽大的卫衣,赤着脚从床上跳下去,声音里头透着狂喜:“我把四哥睡了!啊哈哈哈……” 东临辰前:“……” 这丫头,是傻了吗?! 裴九一路跑到楼下,在沙发上使劲儿地蹦,高呼着乱七八糟的话。 东临辰前追下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大清早的,发什么傻?” 裴九被他紧紧抱着,小脸上都是笑容,对他望了半天,随后“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面颊上:“四哥,以后要对我好!” 第1122章 番外102 咱们结婚吧 东临辰前笑得有些腼腆,“会对你好的。” 阳光从落地玻璃窗投洒进来,裴九穿着男式卫衣,两条修长匀称的白腿格外显眼。 她望了一眼窗外的美好景色,声音坚定:“四哥,咱们去民政局领结婚证吧?” “好!” 面对她的任性,东临辰前一点都没犹豫,直接满口应下。 “我去换衣裳!”她跳到地上,风一般往楼上跑去了。 十分钟后,两个穿着情侣装的人互相依偎着上了车。 两人时不时对面而笑,甜蜜的不得了。 黑色敞篷跑车驶过秋天的街道,这一对情侣的恩爱,羡煞旁人。 傍晚时分,东临火越的城南别墅。 大厅内,东临火越和幕倾城同时张大嘴巴:“结婚了?!” 裴九依偎在东临辰前怀中,小脸上都是甜蜜:“是啊,我今天和四哥领证了……” 她说着,忍不住站到大厅中央,牵着裙角转了个圈,“好像在做梦啊!” 东临辰前注视着她,俊脸上都是纵容和宠溺。 东临火越和幕倾城两人完全处于迷茫状态,这两个家伙,闪婚?! 天哪! 东临火越忍不住擦了擦眼睛,认真地看了看那本红澄澄的结婚证,上面有民政局的盖章,不像是假的。 他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东临辰前,这货,真的是他的四哥吗?! 他家四哥,做事一向沉稳可靠,可谓是走一步想十步的人,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裴九像一只花蝴蝶般扑进东临辰前怀中,伸手揽住他的腰,笑容幸福明媚:“我和四哥打算下个月办酒,你们一定要来喔!” 东临火越和幕倾城默默点头,看着他俩拿着结婚证喜滋滋地走出去,仍然处于崩溃状态。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无奈。 这两个闪婚的家伙,真的好强悍啊! 幕倾城想起李明珠下药的事,不禁有些唏嘘。大约李明珠也没有想到,她本想害裴九的药,结果促成了裴九和东临辰前在一起了…… 李家大宅。 李明珠坐在沙发上,昨晚的两个男人鼻青脸肿地站在大厅里,弓着背,毕恭毕敬:“小姐,昨天坏事的人,相貌我们都记下了!” 他俩昨天晚上被人一顿胖揍,最后晕了过去,早上才在垃圾堆旁边醒过来。 李明珠脸色阴沉:“说。” 其中一个小心翼翼说道:“一个男的,长得很帅,但是有点偏女性的帅,穿着白西装。” 另一个接话:“那个女的,也很漂亮,感觉有点眼熟,属下好像在电视上看过!” “他们好像,是姓白来着……”第一个想了想,补充说道。 李明珠面无表情地将茶几上的一张报纸扔到两人脸上:“是他们吗?” 那是一张娱乐八卦报纸,报纸上头版头条,是白洛曦和白沉香手牵手去逛街,被狗仔偷拍到的画面。 两个男人忙不迭地点头:“没错,就是他们!” 李明珠脸色更加阴沉:“两个没用的东西!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若是让李家被白沉香盯上,有你们好果子吃得!” 两个人面面相觑,读完报纸上的身份介绍,顿时白了脸:“他们,他们怎么会是……” 正说着话,另一个男人匆匆进来,对着李明珠一阵耳语。 “什么?!”李明珠的声音拔高三度,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裴九被东临辰前带走,今天两人还去了民政局?!” “他们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红本子,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属下猜测……”男人望了眼李明珠的脸色,没敢再说下去。 李明珠猛地将茶几上的东西全都抚落在地,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东临辰前,他怎么敢和裴九领证结婚?! 她站在大厅内,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大厅内的三个属下低着头,不发一语,生怕激怒了她。 许久之后,李明珠冷笑着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来,双手环在胸前:“我倒要看看,他们这段婚姻,能走多远!” 今天学校没课,幕倾城上楼换了身漂亮衣裙,拿着包匆匆出门,打了个的,去找幕北寒。 东临火越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出门,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幕倾城兴高采烈来到幕家庄园里,一眼看见,庄园的小花园里,幕北寒和白落落坐在白色漆木桌椅上。 幕北寒一身黑色风衣,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 侧脸依旧,完美的无懈可击。 白落落双手托腮,痴迷地望着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幕倾城站在那里,心里漫过一阵不爽。 白落落,居然还住在这里?! 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幕北寒抬起头,便看到了幕倾城略带不爽的脸。 他瞥了眼白落落,随即起身,大步朝幕倾城走过去:“倾倾。” 幕倾城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 白落落走到两人身边,开口便是冷嘲热讽:“啧,你这女人不是勾搭上了东临火越吗?怎么还好意思回来?这脸皮啊,可真比城墙还厚!” “上楼。”幕北寒微微侧头,声音很冷。 “幕哥哥!”白落落不情愿地跺脚。 “我叫你上楼。”幕北寒声音更冷。 白落落深深瞪了眼幕倾城,不情不愿地往楼上去了。 幕北寒握住幕倾城的双手:“别跟她计较。” “她怎么还住在这里?”幕倾城开口,却发现自己这语气怎么回事,像是抓到丈夫出轨的怨妇似的。 幕北寒翘起唇角,低头在她唇瓣上亲了一口:“我跟她,清清白白。她自己要住在这里,赶都赶不走。我想,大概你嫁进来的时候,她就肯搬出去了。你什么时候嫁进来?” 幕倾城望着他灼热的目光,忍不住红了脸:“你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的?” 幕北寒将她抱进怀里,“爱上你的时候。” 幕倾城脸颊更红,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寡言少语的幕北寒说起情话来,居然这般顺溜?! 幕北寒望了眼站在四楼窗户往这里张望的白落落,牵起幕倾城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黑色迈巴赫行驶在山道中。 一个小时后,在市中心的一家奢华会馆门口停下。 第1123章 番外103 拍卖古画 他将钥匙交给泊车的小童,带着幕倾城走进了会馆。 幕倾城好奇地朝四周张望,这里装修的金碧辉煌,奢华大气,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两人通过贵宾通道进去,幕倾城望了眼场中设施,顿时明悟,这里是拍卖行。 幕北寒带着她在二楼的雅间坐下,从这里看去,楼下的情景尽收眼底,一目了然。 楼下已经坐了不少人,看起来都是奉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幕北寒握着她的手,贴近她的耳畔,声音温柔,“这是幕氏旗下的一家拍卖行,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送给你。” 他这样说话,幕倾城觉得耳朵好痒,忍不住离他远些,俏脸一本正经:“好好说话!” 幕北寒笑了笑,水晶吊灯下,美好得犹如雪山顶上迎风盛开的雪莲花。 纯净,圣洁,绝艳除尘。 幕倾城晃了晃神,突然觉得,如果幕北寒是个女人,那简直是祸害苍生的存在。 她将视线投到楼下,楼下大约坐了三四百人,大家都穿着正装,显然这个拍卖会非常的正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简单的白色体恤加黑色紧身裤,外面罩着一件宽松的墨绿色薄风衣,整个人休闲得很。 她有些汗然,如果不是幕北寒,她这装扮,怕是进不了这座拍卖行。 正胡思乱想着,圆台上的美女拍卖师敲响了锤子,示意拍卖会正式开始。 第一件物品是一只古董花瓶,幕倾城没瞧出来有什么特别稀罕的地方,不过最后居然拍卖出了三百万的高价。 第二件物品是一只西洋风的鼻烟壶,最后被一个大腹便便的外国人拍走了,价钱同样不低。 第三件是一只掐银丝珐琅景泰蓝首饰盒,据说是前朝的,珍贵得很。 幕倾城看过去,那只首饰盒制作的很精美,岁月赋予了它沉静温婉的气质,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 下面叫价很激烈,大抵都是男人为了身边的女人而叫价。 很快,价格被哄抬到了三百五十万。 其实这只首饰盒完全不值这个价,只不过在场的男人都不想让身边的女伴看轻自己的能力,因此拼命叫价以讨对方的喜欢。 “喜欢吗?”幕北寒轻声问。 幕倾城摇了摇头,“这样的东西,师父那里有很多。” 幕北寒笑了笑,“那就不买。” 最后,这只首饰盒以五百万的价格,被一个地产商拍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终于,到了最后压轴的东西。 四个穿着旗袍的美女很小心地搬出一只檀木架子,架子上不知放了什么,用一块巨大的绒布小心地盖着。 在场的人都很好奇,不同国家的人用不同的语言交流着,纷纷猜测那里面是什么。 幕倾城同样好奇,忍不住看向幕北寒,幕北寒摇了摇头,“来之前,我没问过秘书,拍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个主持人有些激动:“这幅古画,乃是一位神秘人员交给我们的,据说出土于很古老的一个朝代。具体是什么朝代,那个神秘人员并未告诉我们。但是经过咱们拍卖行仪器的精密测探,这幅画,的确不属于咱们这个时代。” 她说着,走到檀木架子旁,朝众人魅惑一笑,伸手掀开了那块紫色的薄绒布。 众人看过去,只见檀木架子上,赫然是一副仕女图。 身穿紫色宫装的端庄少女,手持团扇,站在花丛之中,巧笑倩兮,绝美不可方物。 少女有着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眸,潋滟着无限春光。 凤眸里,隐隐可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负手而立。 楼上的雅间,幕北寒和幕倾城都怔住了。 这幅画里的人…… 半晌之后,幕北寒将幕倾城抱到大腿上,抚开她额前的碎发,声音很轻:“倾倾,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幕倾城回过神,偏过头,正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 “幕北寒……” 幕北寒垂下眉眼,低头吻上了她的唇瓣。 拍卖师的兴致很高,声音激昂:“因为这幅画无法估量价值,所以起拍价,为一元。” 在场的人都沸腾起来,立即有人开始叫价:“十万!” “五十万!” “一百万!” 当价钱被抬到两百万时,叫价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幅画,到底值不值两百万。 报出两百万的人是个男人,他有些洋洋得意,环视四周,俨然是已经拿到宝贝的模样。 “两百万一次,两百万两次,两——” “三百万。” 就在拍卖师准备敲锤子时,隔壁雅间忽然有人出声。 被幕北寒抱在怀中索吻的幕倾城睁开眼,这个声音,似乎是东临火越。 幕北寒却浑然不觉似的,舌头攫取着她嘴巴里的一切美好,扫过她的一粒粒牙齿,暧·昧而缠绵。 她跨坐在他大腿上,小脸有些泛红。 好像,幕北寒很喜欢这个姿势…… 好几次亲吻,都被他弄成这样…… 东临火越叫完价,场中一片安静。原先的那个男人撇了撇嘴,显然不想花更多的钱来买一副画。 拍卖师回过神,忙举起锤子:“三百万一次,三百万……” 雅间内,幕北寒松开口,幕倾城喘着粗气,一双凤眸染了些迷离之色,无措地望着幕北寒。 幕北寒的手指从她唇上划过,笑容温柔如水:“你这样,好像是在,索要进一步的宠爱……” 宠你个头!幕倾城腹诽,这家伙,每次不把人吻得喘不过气来,就不会罢休似的! 这副瞪眼睛的小模样,落在幕北寒眼中,他觉得可爱无比。 就在拍卖师要敲锤子时,幕北寒声音淡淡:“五百万。” 隔壁再度响起慵懒的声音:“六百万。” “一千万。”幕北寒出声。 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望向二楼的雅间。 能够坐在雅间里的人,绝对是富豪中的战斗机,不是他们能够插上嘴的。 幕倾城望了眼木制雕花墙壁,隔壁的东临火越似乎是被惹恼了,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冰冷:“一千五百万。” 第1124章 番外104 五个亿 “两千万。”幕北寒加价,加的毫不犹豫。 “三千万。”东临火越直接加了一千万上去。 “五千万。” 幕北寒修长白皙的手指抚摸着幕倾城的面颊,桃花眼底流动着淡淡的情愫。 “八千万。”隔壁再度报价。 场中的人几乎要石化了,纷纷看向舞台中央,那幅画看起来,值这么多钱吗? “一个亿。”幕北寒加价。 隔壁响起了笑声,“两亿。” 场中的人已经开始抽气,花两亿元,买一副根本就不知道价值的画作,这人,是疯了吧?! 然而,幕北寒似是嫌弃这些人还不够震惊似的,声音如水般冰凉:“五个亿。” 场中的人已经坐不住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五个亿啊,五个亿啊,谁这么有钱,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五个亿扔出去了?! 隔壁的笑声更热情了些,东临火越声音慵懒:“冰块果然有魄力,这幅画,便是你的了。” 拍卖师张大了嘴巴站在台上,反应半天之后,忙敲锤成交。 坐在幕北寒大腿上的幕倾城同样震惊:“你疯了?” “没有。”幕北寒亲了亲她的额头,“画上的人,跟你一模一样啊。” “那也不值五个亿啊!”幕倾城抓狂。 “在我这里,值。”幕北寒笑容绝艳。 幕倾城:“……” 好吧,果然,她不懂有钱人的世界。 拍卖会结束之后,幕北寒带着幕倾城去了放古画的房间。近距离观察,幕倾城更加惊讶。 这个相貌酷似自己的少女,那一双瞳眸之中倒映的男人,分明是幕北寒的模样! 望着这幅古画,不知怎的,幕倾城有些脊背发凉。 世上有巧合,可是,不至于巧合到这个程度。 这画子若真是古代的,那是不是代表,在某个朝代,有人与她和幕北寒,生得一模一样? 幕北寒与工作人员在远处交谈了片刻,随即过来,几名工作人员将那幅画包好,送到幕倾城手上。 幕倾城望了眼身后的幕北寒,对方示意她接着。 她抱住那只长方形锦盒,跟着幕北寒往外走,完全是魂不守舍的模样。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外面时,幕倾城抬眸,正好看见一辆黑色加长宾利停在门口。 一位贵妇,穿着黑色束腰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来,戴着一顶宽帽檐的黑色帽子,帽檐上垂下黑纱,正好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只能看见那双红艳的樱唇以及雪白的肌肤。 一个男子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那名贵妇很快坐了进去。 幕倾城揉了揉眼睛,不只是错觉还是其他,她觉得,那个贵妇坐进去之前,似乎看了她一眼。 眼神,冰冷得可怕。 “倾倾?”幕北寒轻声。 幕倾城回过神,笑了笑:“没事。” 陪着两人出来的工作人员介绍道:“刚刚那位是张夫人,就是拿出这幅古画的人。她好像不怎么喜欢与人打交道,本来我们想留下她和少爷、小姐交流一番,不过她拒绝了。” 幕北寒望了眼宾利消失的方向,随即带着幕倾城离开。 那辆加长宾利一路往东边驶去。 车内静悄悄的,那名贵妇端着一杯红酒,脊背笔直,姿态端庄高贵。 像是下属的男人低着头,轻声道:“夫人,就是刚刚那个抱着古画的女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我们的计划。本来,我们早就能弄来那些女孩的血液了。” “不需要再去找女孩儿了。”贵妇开口,声音冰凉。 “夫人?”男人不解。 贵妇露在黑纱外的红唇微微一笑,“那个女孩,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所以,只要抓住她,就可以了。” 男人明显吃了一惊:“原来,她才是那个女孩儿?!”他说着,松了口气,“目标一确定,兄弟们也就不用再费尽心思地去找那些女孩,弄来血液确定真假了。” “不要这么快就放松自己。”贵妇再度开口。 透过黑色薄纱,隐约可见她的瞳眸之中,有着丝丝寒意渗透出来。 “她,比其他所有女孩加起来,都还要难对付。”她声音慵懒。 “是,属下定会小心的。”男人毕恭毕敬。 贵妇将红酒放到一旁,偏过头,街边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精致的红唇勾起一道不屑的笑,这样的繁华景色,看了这么多年,她早就看厌了。 宾利一路驶向前方,她的目光顿了顿,落在了幕氏大厦上。 这座楼很高,几乎是奉京城最高的大厦。 她的手指搭在车窗边,若是他在,若是他在的话,幕氏算什么? 幕北寒什么都不是。 他,才是真正的商业神话…… 千年前他是,千年后,如果他还活着,他依然是…… 眸中寒光迸射,她摘下帽子,一张精致绝伦的脸上,那双瞳眸,竟是罕见的纯黑色。 此刻,因为恨意,那双瞳眸散发出凛冽的寒光,比积聚千年的冰雪还要寒冷。 而与此同时,幕北寒带着幕倾城回到了幕家庄园。 幕北寒的卧室,幕倾城将锦盒放到他的书桌上。 幕北寒瞥见她的动作,语气有些不悦,“这是送给你的。” “这么大的礼,我可不敢收。”幕倾城说着,在房间里溜达起来,“你的房间还是这样,一点变化都没有。你这样的性格,我真怀疑,是不是十年以后,你的房间还是这样。” 她说着,含笑转向幕北寒:“北寒哥哥,这幅画呢,就先放在你这里。若是咱们以后能够结婚,就放在新房里,好不好?” 幕北寒走过来,伸手揽住她的纤腰,桃花眼里含着情愫,声音都沙哑了几分:“新房?” 幕倾城望着他的表情,心里一咯噔,刚要说什么,对方已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吻着吻着,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坐到沙发上,依旧将她放在大腿上跨坐着,继续吻她。 幕倾城生涩地回应着他的吻,一张小脸儿通红通红,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白落落听说幕北寒回来了,端着一盘点心兴高采烈地进来,刚打开门,便看见这么一幅画面。 第1125章 番外105 恋爱指南 她的心脏猛地漏跳几拍,随即泪眼汪汪地冲过来,几乎是忍无可忍:“幕倾城,你不要太过分!” 幕北寒的好事被打断,一张英俊得过分的脸上,顿时遍布寒霜:“谁让你进来的?!” 白落落委屈不已,眼圈发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幕哥哥,这个女人勾引你!” 幕倾城无语,白落落这货,到底是哪只眼睛看见,她勾引幕北寒了?! “出去。”幕北寒冷声。 白落落哪里肯走,坐到沙发上,蹭着幕北寒的身子,将点心献到他眼前,“这是我同学从国外带回来的手工点心,很难买到的。幕哥哥,你尝一尝嘛?” “出去。”幕北寒声音更冷。 他就不该将这个祸害留在家里,净打搅他的好事了。 “幕哥哥……”白落落声音柔弱,却不肯走。 注意到幕倾城依旧跨坐在幕北寒大腿上,她的眼睛里顿时都是狠意,恶狠狠盯着幕倾城。 幕倾城默默望了眼自己的坐姿,却不知怎的,丝毫不觉得难堪,反而示威似的,伸手环住幕北寒的腰,坐得稳稳当当。 房间里一阵沉默,白落落气得身子发抖,好半晌后,冷哼了一声,带着点心跑了。 临走前,还不忘将门摔得山响。 房间里又剩下两人,幕倾城得意地弯起嘴角,还没回过神,却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不大对劲儿。 她涨红了脸,缓缓低头,自己似乎坐在了,不该坐的地方…… 她尖叫了声,刚要逃离,却被幕北寒一把抓住身子将她按住,大口吻了下去。 幕倾城:“……” 好像惹祸了。 幕北寒的气息有些紊乱,吻着吻着,便将她放到沙发上,大掌不自觉探进了她薄薄的卫衣里。 幕倾城嘤咛一声,满面潮红,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里透着害怕:“北寒哥哥……不要……” 幕北寒动作顿了顿,想起什么,便拿开她的手,继续做没做完的事。 幕倾城好想哭,伸手去推幕北寒,对方却直接抓住她的双手按在头顶,很认真地亲吻她的唇瓣。 幕倾城想说的话都被吻进了肚子里,唇瓣上,冰凉和火热两重感觉交替。 幕北寒的吻技很好,不知不觉,她竟有点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沉溺在了他的身下。 幕北寒空出一只手,握住茶几上的遥控器,将窗帘都关了起来。 室内只亮着一盏柔和的欧式壁灯,整个房间内,都是旖旎和暧·昧。安静的环境里,可以清晰地听见两人接吻的声音。 “唔……” 幕北寒的手摸到某个软软的地方,幕倾城忍不住呻·吟出声,残存的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再进一步了。 “北寒哥哥……不要了……”她出声,明明是拒绝,说出来却又是软软糯糯的语气,好似欲拒还迎。 幕北寒的动作顿了顿,语气有些犹豫:“可是,书上说,女孩子说不要的时候,就是要。” 幕倾城无语至极:“幕北寒!你到底从哪里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两人对视半晌,幕北寒终于收回手,坐起身来,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裳。 幕倾城喘着气坐起来,拿遥控器打开房间里的大灯,目光落在茶几的那本书上,书中间鼓了起来,里面明显夹了东西。 她打开来,那本商业营销书里面,赫然夹着一本粉红色薄薄的《恋爱指南》。 “北寒哥哥……”她翻了几页,不可思议地望向幕北寒。 幕北寒咳嗽了声,面颊呈现出不寻常的红晕。 “你居然看这样的书!”幕倾城鄙夷地将书扔到茶几上。 幕北寒不自然地又咳嗽了声,声音很轻,仿佛带着一丝羞涩:“你不觉得,我的吻技进步很多吗?书上说,吻技很重要的……” 两人相对无言,房间里呈现出诡异的尴尬。 许久之后,幕倾城很无奈地说道:“北寒哥哥,你不需要做这些。” “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最好的。”幕北寒转向她,桃花眼中都是认真。 幕倾城望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世上,有几个男人,愿意为了你,去学习这些所谓的爱情技巧? 还学得,这样认真…… 幕倾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她凑过去,轻轻啄了一口他的薄唇,“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 幕北寒抱住她,将头埋进她的颈间。 她很软,很香。 她是自己所爱的女人。 这样抱着的感觉,宁静而踏实。 入夜之后,幕倾城回到了城南别墅。 刚进大厅,刚脱掉鞋,便闻得一阵酒味儿扑面而来。 她看过去,穿着黑色宽松丝绸睡衣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零零散散,全是空酒瓶。 他的眼圈发红,手中还握着一只酒瓶,正朝嘴里灌酒。 她愣了愣,走过去:“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大口喝完酒,猛地将酒瓶砸到墙壁上。 “砰”地一声巨响,酒瓶碎裂成无数块,四溅开来。 幕倾城吓了一跳,望着他阴沉得可怕的脸,完全是不知所以:“你怎么了?” 说着,朝他走近。 “离我远点!”东临火越怒吼,从沙发上站起来,盯着她的目光全是狠意,“既然选择了他,为什么还要回来?!想要把我当做备胎,也要看看,我东临火越,愿不愿意当那个备胎!” 幕倾城整个人都震住了,凤眸里满是不解:“你在说什么?” 东临火越盯着她,被她的不知所措再度惹火,脾气一上来,直接将茶几上的所有酒瓶都砸到地上。 整个大厅一片狼藉,连壁挂电视都被砸毁了。 地上全是酒瓶玻璃渣子,幕倾城站在原地,又一只酒瓶在她脚边碎裂开来,玻璃碎片直接扎进了脚踝里。 血液渗出来,她吃痛地蹲下去,刚想查看伤势,整个人忽然被打横抱起,往楼上而去。 “东临火越?”她蹙起眉头,抱着她的男人一脸阴沉,眼睛猩红,看不出在想什么。 东临火越将她抱进主卧,放到沙发上,拿来医药箱,小心地将她伤口上残存的玻璃渣子钳出来。 他的动作很粗鲁,惹得幕倾城一阵痛呼。 第1126章 番外106 梦境与现实 五分钟后,他把她的伤口上了药包扎好,默默走到窗边,点起一根烟来。 幕倾城偏过头,只觉东临火越身上的戾气很重。 “你到底怎么了?”她轻声问。 东临火越只是不语。 他的眼圈很红,像是烟熏过一般。 幕倾城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你刚刚在楼下说——” “你就当没听见。”他声音冷冷,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幕倾城闻不得烟味儿,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忍不住道:“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说的备胎——” “我说,你就当做没听见!”东临火越转身冲她大吼。 幕倾城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凤眸里都是惧意。 他身上的酒味很重,态度又很恶劣,她真的被吓到了。 东临火越将她的恐惧尽收眼底,声音冷漠,更像是在命令:“回你的房间。” 幕倾城垂下眼帘,转身往门口走去。 刚走了两步,脚踝处一阵疼痛,她忍不住蹲下去,一张小脸惨白惨白。 东临火越望着她瘦弱的背影,猛地抽了一大口烟,随即将烟重重捻灭在烟灰缸里,走到她身边蹲下。 “疼吗?”他轻声问。 幕倾城抬头看他,他的单凤眼中都是关切,不似作假。 她点了点头,有些委屈。 东临火越不发一语地将她抱起来,径直往她的卧室中走去。 他把她放在床上,随即拿来她的睡衣,在床边站立良久,有些尴尬地将睡衣放到床头:“你自己换一下。我在外面,如果有需要,叫我就好。” “嗯……”幕倾城看着他离开,一手抓着睡衣,完全处于懵懂状态。 而另一边,幕家庄园内。 已经是深夜,幕北寒躺在床上,一张英俊的睡颜看起来有些焦虑。 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似乎是在睡梦中遇到了麻烦。 梦里,他站在一座山的山腹之中,穹顶是人工做成的,明珠镶嵌,流动着水银一般的星辰。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他清楚地看见,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一道岩浆隔开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面容绝艳,正是倾倾。 她的手伸向岩浆对面,哭得很厉害。 他隐约看见,岩浆对面是个男人,只是看不大清那个男人的面容。 下一瞬,一个相貌可怖、有着蓝色头发的男人忽然将倾倾托起,直接把她甩到了对面。 倾倾和对面的男人抱在一起,很快相扶持着离开。 他想要追上去,可冲天而起的岩浆拦住了他的路。 紧接着,他看见那个蓝色头发的男人掉进了岩浆之中。 倾倾和对面的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然而他们并未停留。 他站在地面上,默默注视着岩浆里,不过几瞬的功夫,岩浆里忽然骚动起来。 一只骨节分明、苍白可怖的手,从岩浆内探了出来。 他往后退了一步,便看见那个男人费尽力气爬上来。那么灼热的岩浆,对他而言,竟分毫都没有损伤。 幕北寒默默看着,那个男人坐在地面喘着粗气,抬眸,一双海蓝色的瞳眸格外瘆人。 下一瞬,梦醒。 幕北寒坐了起来,扶着脑袋,只觉脑子里一片混乱。像是有一只大手在脑海之中翻搅,疼得他紧紧皱起眉头。 这样坐了很久,那阵疼痛才稍作缓解。 他沉默片刻,下床走到窗边。 窗边的画架上,那副拍卖来的古画静静悬挂着。 月光投洒进来,使得那幅画看起来朦朦胧胧。 他注视着画中人儿,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 桃花眼中情绪复杂,“倾倾……” 翌日,天明。 幕倾城的身体恢复能力真的很令人惊叹,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她便像没事人一般,自然地下楼吃早餐。 对昨晚的事情,两人默契地缄口不言。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 一旦开口,捅破了那层纸,便再也回不去。 她刚吃完一只三明治,门铃声便响了起来。 打开门,幕北寒走进来,对东临火越点了点头。 东临火越特大爷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捧着报纸,对他的招呼视而不见。 “你等我,我上楼拿包。”幕倾城说着,动作迅速地往楼上跑。 幕北寒瞥了眼东临火越,“她住在这里,承蒙你照顾了。” “照顾美女,我向来很乐意。”东临火越声音慵懒,头埋在报纸里,根本不去看幕北寒。 幕北寒抿了抿唇,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 过了会儿,幕倾城下来,与东临火越道了声再见,便和幕北寒一同离开。 东临火越这才拿开报纸,盯着两人的背影,撇了撇嘴。 他的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黑眼圈,格外地显眼。 而幕北寒与幕倾城两人径直来到机场,幕倾城正要订票,幕北寒直接带着她走到一旁的私人通道。 “不是说去见我师父吗?”幕倾城好奇。 “嗯。”幕北寒声音淡淡,“但是不用买票。” 二十分钟后,幕倾城坐进了幕北寒的私人飞机上。 她默默看着一旁淡定自若品酒的男人,好吧,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 幕北寒的飞机很霸气地降落在了山顶空地上,引得她家师弟跑出来,一脸惊奇地看热闹。 她带着和幕北寒下了飞机,小童跑过来,有些害怕地望了眼幕北寒,轻声道:“师姐,你又回来看师父啦!师父在楼上……” 幕倾城点了点头,让幕北寒在这里等着,自己进了砖楼。 幕北寒环视四周,这里十分偏僻,除了那座砖楼,根本就没有人烟。 他示意手下从飞机上取出糖果包,亲手递给那个看门的小童:“你们在这里,住了多少年?” 小童一脸惊喜地接过糖果包,顿时对幕北寒一点防备和警惕都没有了:“我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和师父住在这里了。师姐也是!” 幕北寒点了点头,望了眼窗帘紧闭的二楼,声音柔和:“能让我进去吗?” 小童吃糖果吃得不亦乐乎:“大哥哥是好人,大哥哥进去吧!” 于是乎,幕北寒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二楼,那个老人坐在书桌后,屋子里光线很暗,亮着一个昏黄的灯泡。 第1127章 番外107 执念 “师父。”幕倾城走进来,朝老人鞠了一躬。 “嗯。”老人翻了一页书,没抬头。 她步子很缓地走过那些书架,纤纤素手从落了灰尘的老旧书本上拂过,半晌后,声音很轻地开口:“师父,原来,我不是裴家的女儿。” “嗯。”老人波澜不惊。 幕倾城望着他,一时语噎。 以前,她曾经回来看师父,告诉师父,她是裴家的女儿。当时师父反应淡淡,没想到,现在他还是反应淡淡。 她觉得,就像东临火越说的那样,也许师父他,根本就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 她抿了抿唇,在老人身边坐下,替他将台灯打开,让房间看起来更明亮些:“师父,我的父母,到底是谁?您上次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人又翻了一页书,不发一语。 幕倾城有些崩溃:“师父,我从小,跟您下山,看见那些孩子都有父母牵着,我很羡慕。从小到大,我都渴望有一个家,渴望父母的爱……您若是知道我的父母是谁,能不能告诉我?” 老人合上书本,似是有些不耐烦了:“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幕倾城望着他,这样不耐烦的态度,让她心凉。 她的眼泪忍不住滑落,语带哽咽:“师父,我求您了,您就告诉我这一切吧?我保证,以后,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孝顺您,我一定不会抛下您不管的。” 老人依旧面无表情,缓缓抬头,目光落在站在门口的男人身上。 幕倾城跟着看过去,只见幕北寒负手立在门口,似是来了许久。 她连忙擦了擦眼泪,不想让幕北寒看见她脆弱的那一面。 幕北寒走进来,目光却始终都盯着那个老人。 他,和昨晚梦中的那个人,很像…… 同样蓝色的头发,同样蓝色的瞳眸,同样的一张脸…… 他在书桌前站定:“你是谁?” 幕倾城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他是我的师父,你不可以这样无礼。” 幕北寒不为所动,目光依旧锁在老人身上:“你到底是谁?” 房间里的气氛凝重起来,幕倾城望着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默半晌后,老人忽然将外面的小童喊进来,嘱咐他把幕倾城带出去。 幕倾城跟着小童出去,走到门口,不解地望了一眼屋内。 师父和幕北寒,他们有什么话要说吗? 可是他们两个,从未有过交集啊! 她想着,无奈地跟着小童下了楼。 “坐。”老人抬手示意,声音很苍老。 幕北寒与他隔着桌子坐下,“我昨晚做了个梦。” “我知道。”老人声音淡淡,“你还在拍卖会上,买下了一幅古画。” 幕北寒素来平淡如水的表情终于变了,“你怎么知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够瞒过我的眼睛。尤其是,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事。” “哪个女人?”幕北寒忍不住问。 “呵……”老人笑容可掬地倒了杯茶,推到幕北寒面前,“一个难缠的女人。” 茶水很香,幕北寒抿了一口,望了眼紫砂杯。 这茶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比他喝过的任何一种茶,都要清香。 然而下一秒,他便觉得眼皮沉重,很快趴到桌上,沉沉睡了过去。 在合眼的前一瞬,他清晰地看到,老人脸上莫名的笑容。 砖楼的小餐厅里,摆了一桌饭菜。 幕倾城和老人、小童坐在一起,吃了两筷子,仍旧忍不住问出口:“师父,你把北寒哥哥怎么了?” “他在楼上睡觉。”老人没好语气。 “可是——” “食不言,寝不语。”老人态度更加恶劣。 幕倾城知晓师父的性格,再问也是问不出所以然的,只得讪讪吃饭。 而楼上,幕北寒再度进入了莫名的梦境之中。 他站在街道拐角,清晰地看见,一个身着白色巫女服的少女,推着一个轮椅,从重重军队包围之中,走了出来。 在走出去的刹那,少女的瞳眸之中,满是恨意。 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少女和轮椅上的男人,却仿佛根本看不见他似的。 少女弯下腰,声音很轻地在男人耳边呢喃:“夫君,如果你不原谅他们,那我也选择不原谅。” 男人生得清秀温润,然而此刻的面颊上,却全都是难以掩饰的狰狞:“我不会原谅!穷此一生,我都不会原谅!” 幕北寒站在旁边,静静望着少女推着轮椅远去。 身后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他回头,那些卫兵们让开一条路,穿着紫色龙袍的男人缓缓走出来。 男人的脸看不大真切,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楼下,幕倾城吃完饭,小童缠着她去后山摘浆果吃。幕倾城不放心地望了一眼楼上,最后只得跟着小童离开。 砖楼内一片安静,老人走上楼,刚挑开房间的棉布帘子,一个拳头便呼啸而至。 老人虽然体型苍老,动作却比年轻人还要灵巧。 他迅速闪到一旁,干枯的手掌握住那只拳头,另一只手毫不犹豫揍到幕北寒的腹部。 幕北寒吃痛地往后退了几步,终于明白这个老人,根本就不像是表面上这般孱弱。 桃花眼中都是冷寒:“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做那种古怪的梦?!” 老人怪笑一声,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负手而立:“你以前,是不是常常梦到,一个紫衣少女?” 幕北寒愣了愣,走到他身边,声音里有着疑惑:“的确如此……你怎么知道?” “那个少女,就是幕倾城的模样,是不是?”老人又问。 幕北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远处,幕倾城和那个看门的小童一起,在阳光下,一脸欢笑地摘着野果。 他沉默片刻,点了头:“是。” 老人笑了起来,“这个世上,总是有人执念太深啊!” “执念?”他偏过头,老人的眼神太过复杂,他看不懂。 “是,执念。”老人勾起唇角,目光落在窗台上的一块白水晶上,水晶里面嵌着一朵柔嫩的小雏菊。 第1128章 番外108 想要嫁给你 “千年的执念,你还是放不下。”他摇了摇头,“幕北寒,一千年以前,你爱着幕倾城。一千年以后,你仍旧不可抑制地爱上了她。即便你知道她是间谍,是来害你的人,可你,仍旧爱她。” 幕北寒脊背发凉,这个老人,究竟在说什么? 老人见他一脸茫然,冷笑了几声:“好好珍惜她吧。上苍给你的馈赠,已经够多了。” “馈赠?”他不解。 “是,馈赠。你的执念太深,甚至于转世投胎,也不肯彻底遗忘了她。因此,才会有关于前世,那些零零碎碎的梦境出现。”老人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幕北寒抿了抿唇,饶是聪明如他,脑海里也是一团浆糊。 老人似乎是不想再跟他多言,只是转身往书桌边走去,打开了厚厚的书册:“回去吧,好好对她。上苍给你的馈赠,实在是丰厚的,叫旁人艳羡……” 他说话神神叨叨,幕北寒站立片刻,便转身离开。 封药叹了口气,“听闻,不愿意遗忘前世的人,需要孤独地浸泡在忘川河中,承受整整千年的折磨,方才能换得,带着前世记忆重新转世。” 他苍老的手抚摸着那块白水晶,蓝色的瞳眸之中,倒映着那朵娇嫩的小雏菊,“倾城,有人肯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幕北寒带着幕倾城坐上私人飞机,一路往奉京城而去。 飞机上,幕倾城本想和幕北寒说话,对方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俨然并不想说话的模样。 她抿了抿唇,虽然很想知道师父跟北寒哥哥说了什么,可是看他这样,她也不方便再问。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了机场。 幕北寒睁开眼,握起身边人的手:“到了。” 幕倾城抬头看他,他默默地牵着她走出飞机,神态虽然和从前一模一样,可她却读出了一分不同寻常。 幕北寒开车将她送回城南别墅,已经是深夜了。 车子熄火,幕倾城转向他,他直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北寒哥哥?”她试探着唤了一句。 幕北寒回过神,偏头看她,随即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勾到耳后,声音温柔:“怎么了?” “你一路上,都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她轻声问。 他的手顿在她的面颊上,目光下移,凝视着她红润的唇瓣,半晌后,淡淡道:“没什么。” “北寒哥哥!”幕倾城有些不满。 幕北寒的手指挪到她的红唇上,轻轻摩挲着,声音温柔:“怎么生气了?” “我师父和你说说了什么?”她满眼都是好奇。 “叫我好好照顾你,珍惜你。”幕北寒说着,唇角忍不住泛起一丝笑,“叫我娶你。” 后面这句话,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不过他觉得,这不算撒谎,这就是那个老人的意思。 幕倾城的面颊泛起一抹红晕:“师父他真的这样说?”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幕北寒声音很轻,捉住她的小手,“呐,倾倾,听说裴九和东临辰前领了结婚证,不如咱们也去领一个?” 他说得很认真,桃花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幕倾城愣了愣,幕北寒抚摸着她的面颊,不等她作出回答,忽然就吻了下来。 唇齿相融,他们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吻得缠绵悱恻。 幕北寒对于吻幕倾城,有着很执着的情绪。 每一次接吻,他都觉得这个吻,仿佛,跨越了千年。 仿佛,千年之前,这个女孩,便该是他的。 一直到幕倾城喘不过气来,幕北寒才松开口。 一条银丝在昏暗而封闭的环境内拉开来,气氛旖旎美好。 幕倾城仰着头看他,总觉得,这一生,她都要沦陷在这个男人怀里了。 “倾倾,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这个结婚证,我都要和你领。”幕北寒的声音很温柔,却暗藏着一丝不容她回拒的霸道。 幕倾城笑了,仰头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我知道,我想要嫁给你。” 说罢,打开车门,拿起包,像是害羞似的,飞奔离开。 幕北寒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回想着她刚刚说的话,心情很好。 幕倾城一路跑回了别墅,打开门,便看见东临火越歪在沙发上看电视。 东临火越睁开眯着的单凤眼,瞧见她回来,手中还拿着鼓鼓囊囊一大包东西,不由好奇:“你给我带了礼物?” “就知道礼物。”幕倾城说着,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将包里的水果取出来放到茶几上,“山里的野果,城市里买不到的,我洗过了,你尝尝。” 东临火越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只,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幕北寒有没有嫌弃山路难走?”他说着话,目光却盯着电视。 “我们坐他的私人飞机过去的,飞机直接停到了山顶上。”幕倾城漫不经心地说着,拿起一只野果啃。 东临火越默默望了她一眼,好一个幕北寒,还真会在女孩子面前装逼啊! 早知道上一次,他也驾飞机带她去了! 轻轻叹了口气,东临火越无力望天,老天爷什么时候给他个机会,让他也在幕倾城面前装装逼? 而幕家庄园,幕北寒沐浴过后,处理了几份公文,便上床休息了。 这一夜睡得并不好,梦中,总有断断续续的片段出现。 无数人脸,从他的睡梦中掠过,活人的,死人的,触目惊心。 他看见穿着白色锦袍的男人,用铁腕手段,登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 他看见陌生的大街上,马车飞快地行驶,那个魂牵梦绕的少女,撞进了他的怀中。 他看见遥远的海岛上,百尺高塔,他抱着他的倾倾,一跃而下。 他看见倾倾乘坐着青皮马车离他而去,他下令焚烧掉城郊外的枫树林,火光冲天,悲壮残酷。 …… 幕北寒躺在床上,双眉紧皱,脸上全是冷汗。 心口的位置,很疼。 外面有野鸟发出诡异的叫声,他猛地睁开眼,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来,惊觉睡袍都被冷汗打湿了。 “啪”,床头灯被打开。 他抬眸看去,穿着碎花睡衣的白落落站在他的床前,小脸上都是惊异。 第1129章 番外109 她需要一个道士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哑声。 白落落望着他苍白的脸,“幕哥哥,你刚刚做恶梦了?我听见你说梦话了。” 幕北寒抬眸,白落落声音怯怯:“你说,不要走……幕哥哥,你在对谁说不要走?” “与你无关。”他面无表情地起身,走进浴室,反锁了门,开始冲凉水澡。 冰凉的液体淋到滚烫的身体上,许久之后,他才觉得狂跳的心,稍稍平静些。 他擦着头发走出来,白落落仍旧站在房间里。 “幕哥哥,你梦到了什么?”白落落对幕北寒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与你无关。”幕北寒重复。 “可是我想知道……”她咬着嘴唇,模样很委屈的样子。 幕北寒在沙发上坐下,倒了杯红酒,“出去。” “不!”白落落在他身旁坐下,伸手便去抱他的胳膊,“我妈妈说,白洛曦和你退婚之后,幕家与白家的联姻,由我顶替。幕哥哥,我是你的未婚妻!” 幕北寒不堪其扰,挣开她的手,周身气势愈发冰冷:“我说,出去!” 白落落望着他,这个男人,即便皱着眉头,也还是这般精致好看。 这世上,不会再有别的男人,比他更好了。 她想着,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伸手搂住他,毫不犹豫地去亲他的嘴唇。 幕北寒猛地伸手将她推开,白落落整个人撞到了茶几上,房间里发出一声巨响。 她的一张小脸扭曲成一团,伸手想要捂住背,背部疼得厉害。 她龇牙咧嘴,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幕哥哥……疼!” 幕北寒起身,按了铃,季墨很快上楼来,看见房间里的景象吓了一跳:“少爷?” “带她去看医生。”幕北寒冷声。 “是!”季墨连忙伸手去扶白落落,白落落委委屈屈地勉强站起来,泪眼朦胧地望着幕北寒:“幕哥哥,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你说出来,我努力变得和她一样,还不行吗?” 幕北寒走到窗边,背转过身,一言不发。 白落落哭得更凶,可后背实在是太疼了,只得跟着季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幕北寒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山脉上,夜色弥漫,一片漆黑。 桃花眼中满是深沉,他抬手,掀开那块薄绒布,画架上的仕女图,重又映入眼帘。 他抚摸着画上少女的面颊,指尖竟有些微发抖。 白落落的背青肿一片,让女医上了药后,她趴在床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枕头上掉。 背疼她可以忍受,可是幕哥哥的态度,她却无法忍受。 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自打把那副古画放到房间里,就常常做恶梦,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白天没事的时候,还老对着那张画发呆。 她曾经远远偷看过那幅画,画上的女人,和幕倾城那贱人长得很像。 她还想要细看时,整个人就被幕北寒扔出去了。 白落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最后她坐起来,猜测莫非是那副古画上,附着了邪恶的东西? 这样一想,她顿觉毛骨悚然。 呆呆坐了片刻,她拿起手机,匆匆忙忙给秦沁打电话:“喂,妈妈,我觉得,幕哥哥这里,需要一个法力高强的道士!” 很快,白落落擅作主张安排好了一切。 秦沁介绍来的道士据说是在终南山练过的,法力高强的很。 白落落请他在有名的餐厅里吃了一顿大餐,望着那道士狼吞虎咽的模样,总觉得这货不大靠谱的样子。 这道士一点都不客气,什么贵点什么,一餐吃了她上万块钱。 白落落心疼得紧,可是想想万一这道士真的能让幕哥哥恢复正常,甚至不再迷恋幕倾城,那也是值得的。 道士吃完大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咳嗽一声,“请我下山,到底要做什么?” 白落落盯着这个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样的家伙,这个道士好年轻,真的有本事驱魔降妖吗? 她托着腮,颇有些嫌弃的意味。 那道士生得面容清秀白净,左眼下一颗朱砂痣让他平添了几分妩媚。 他穿着道士服,惹来餐厅内众多人的侧目。 吃饱喝足,他打了个饱嗝,微笑着朝白落落伸出手:“你好,我叫赫连锦玉,你可以称呼我,赫连道长。” 白落落的目光落在他伸出来的手上,话说,现在的道士,都是这样跟人打招呼的吗? 好时髦的样子…… 赫连锦玉咳嗽了声,收回手,起身往外面走去:“你说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现在带我去看看吧。最好把你说的女人也叫上。” 白落落跟在他后面,望着他吊儿郎当地拿着罗盘,明明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他却在手上耍把戏似的旋转。 好几次,那罗盘都快掉到地上,他脚尖一勾,又将罗盘踹了起来,看得她心惊肉跳。 他哼着小曲儿坐进她的车里,完全是不以为意的模样。 白落落的车是一辆敞篷兰博基尼,与白洛曦的是同款。 她刚想要坐进驾驶室,赫连锦玉忽然爬到驾驶位置上,摸着那些仪盘,啧啧称叹:“这车真不错,能让我开一次吗?” 白落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现在的道士,还会开车啊?难道还专程下山考了驾驶证? “那你开吧。”她乐得清闲,在副驾驶室坐下。 赫连锦玉抚摸着车子,下一瞬,陡然发出一声大笑,旋即毫不犹豫踩满油门,以极速飚了出去! 大风迎面而来,白洛曦的发型一瞬间就被摧毁。 她在风中凌乱,大喊出声:“你疯了?!这里是市区!” “啊哈哈哈哈!”赫连锦玉才不管那许多,将车飚的飞快,一路闯红灯,发疯似的按照导航仪往幕家庄园冲去,引来无数路人侧目。 白落落尖叫声不断,这货把车子开得太可怕,眼见着下一瞬就要撞上别人,却又在最后一秒闪开来,她只觉得没心脏病,都要被逼的发病了! 十五分钟后,赫连锦玉将车子停在了幕家庄园门口。 白落落顶着鸡窝头,仍旧处于风中凌乱的状态。 这货,仅仅用了十五分钟,就开完了她要开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第1130章 番外110 请道长作法 赫连锦玉心满意足地下了车,“这车性能真好!不过还不够快!” 白落落坐在车里,依旧处于懵逼状态。 “喂,白小姐,该下车了?”赫连锦玉走过来,“还没坐够吗?” 白落落小身子一抖,马不停蹄地滚下车,拽着赫连锦玉往庄园里走去:“正事要紧!你现在马上给我查,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作祟!” 今日幕北寒不在家,白落落命令所有幕家的佣人全部站在花园里,供赫连锦玉查看。 赫连锦玉歪坐在大椅上,一副特大爷的姿态:“你说的那个狐狸精呢?” 白落落愣了愣,随即答道:“那贱人不在这里。” “她不在,你让我看什么?这群人很正常,不用看。”赫连锦玉说着,皱了皱鼻子,“我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儿……” “是什么?”白落落有点紧张。 赫连锦玉皱着鼻子,站起身来,往别墅内走去。 白落落小心翼翼地跟上,躲在他后面,生怕有什么怪物从前面冲出来。 赫连锦玉走进大厅,目光落在餐桌上,哈哈一笑,伸手拿起一只刚出炉的热果酱餐包:“就是这个味儿!” 白落落:“……” 赫连锦玉大口大口吃着餐包,忍不住称赞:“幕家的东西,果然和旁人家的不一样,这奶香味儿,好浓郁啊!” 白落落怄得要死:“赫连道长,我花钱请你来,可不是吃白食的!” “知道知道!”赫连锦玉说着,将嘴里的餐包咽下去,伸手又抓了两个放到道士袍的口袋里,“我这就帮你捉妖!你先把那个女人弄来!” 白落落瞪了他一眼,拿出手机,给幕倾城打电话。 赫连锦玉自个儿在大厅内溜达起来,走到墙壁旁,伸手去抓墙上的欧式壁灯,可他的手劲儿太大,直接将那盏灯给拽了下来。 他略嫌尴尬地将灯扔到地上,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溜达。 季墨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暗叫不好。 这个白二小姐,到底是找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家里闹!昨天晚上受的伤,莫不是都忘记了?! 然而说到底,他只是个佣人,不好插手太多,只得由着白落落和赫连锦玉乱来。 赫连锦玉瞥了眼正在打电话的白落落,敏捷的身子一动,便往楼上去。 季墨连忙追上去,却在楼梯上被他拿桃花木剑抵住:“我要上去施法,你不要打扰我。” 季墨想着楼上有摄像头,谅他也不敢随便乱来,只得站在原地不动。 赫连锦玉一个人奔到楼上,环视一圈后,径直进了幕北寒的卧室。 他含笑在房间里晃了一圈,施法?楼下那个傻姑娘还真把他当成法力高深的修道者了,居然将叫他来降妖除魔! 这都什么时代了,降什么妖,除什么魔?! 他踱到窗边,窗边立着一只画架,画架上盖着绒布。 他伸手挑开绒布,一幅画,悄然映入眼帘。 画上的仕女,身着紫色宫装,手持绢纱团扇,笑语盈盈地俏立于花丛中。 他握着桃花木剑,盯着那幅画,有些发怔。 许久之后,脚步声响起,白落落匆匆忙忙地跑到他身边,指着这幅画,怒不可遏:“就是这幅画!幕哥哥就是把这幅画买回来后,老做噩梦!” 她说完,见赫连锦玉一点反应都没有,忍不住推了推他:“喂,你听见没有?!快拿照妖镜看看,这幅画里,藏着什么妖怪!” 赫连锦玉回过神,怪异地望了她一眼。 照妖镜?这妹子当她自己在做梦呢? 他随手耍了几招桃花木剑,取出朱砂洒到剑身上,随即在房间之中挥舞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不出片刻,那把剑居然喷出了火,看起来很是壮观的模样。 白落落瞪大了眼睛,好厉害啊,果然妈妈推荐的道士就是靠谱! 赫连锦玉随便耍了几招糊弄过去,按照原本他招摇撞骗的套路,还应该再做点别的。 可是今天看见这幅画,他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熄了火,冲白落落点了点头:“搞定了,钱呢?” 白落落狐疑地望着他:“这就搞定了?” “当然,你以为我是骗子吗?”赫连锦玉不屑。 白落落取出一张支票递给他:“可是你还没看到那个狐狸精呢!” “没事,我的法术是隔空传输的,她已经遭殃了。”赫连锦玉蹭了蹭鼻子,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白落落“哦”了一声,刚刚她给幕倾城打电话,对方不中她的圈套,说什么都不肯过来。 赫连锦玉离开前,又看了眼那幅画,最后心神不宁地离去。 幕北寒回来时,便看到整个卧室里都是燃烧过后的烟熏味儿。地面上,还有一层朱砂。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白落落身上,白落落心里一咯噔,连忙上前解释:“幕哥哥,你晚上老做噩梦,我怀疑你是被妖物迷惑了,所以特地请来了一位道长,作法为你驱妖,我——” “墨叔。”幕北寒声音冷淡,“白二小姐病得不轻,把她送回白家。” 季墨早就有这个想法了,闻言,忙不迭上前,对白落落做了个“请”的手势:“白小姐,请吧?” 白落落哪里肯走,指着那幅画,很是认真:“道长也认为,这幅画有问题!不过幕哥哥不用担心,现在已经解决了——” 幕北寒懒得搭理她,负手往卧房外走去:“墨叔,白二小姐脑子坏掉了,喊警卫。” “幕哥哥!”白落落瞪大美眸,想要追上去,却被季墨拦住。 她眼睁睁望着幕北寒消失在视线中,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明明,是为了幕哥哥好的…… 白落落连同她的行李被打包起来,直接塞进了车子,运送到白家。 白洛曦正好回来,看见她那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幕北寒忍无可忍,把她扔回来了。 白落落瞧见白洛曦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冷哼了一声,高声喊着叫下人过来收拾行李,气呼呼进了家门。 白洛曦啃着青苹果,好整以暇地从她身边经过,声音轻飘飘的:“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就别觊觎。” 第1131章 番外111 我跟你们走 白落落听见她的话,瞪了她一眼,跺着脚大步跑到楼上。 像是去除晦气似的,她花了很长时间冲了个热水澡,恶狠狠地用毛巾擦过自己身子的每一寸。 “该死的幕倾城,该死的白洛曦!你们都该死!”她不停咒骂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都是怒意。 过了会儿,她总算洗完澡,擦干头发走出来,正好听见自己手机铃响。 她真的很喜欢幕北寒,所以连铃声都设置的和他的一模一样。 “喂?!”她按了接听键,连来电号码都没看,没好气地吼了声。 对方沉默几秒,随后响起一个柔柔的女声:“你是不是,很讨厌幕倾城?” 白落落吓了一跳,望了眼浴室,难道有人在里面装了窃听器,听见她刚刚的咒骂了? 她握着手机,试探着问道:“你是谁?” 手机里传出轻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助你,除掉幕倾城。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白落落呆滞了几秒,有些不可思议:“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幕倾城的仇家。”对方声音淡淡,“这世上,唯有我,可以帮助你,除掉她。” 白落落甩了甩毛巾,在沙发上坐下,轻哼了一声:“你糊弄小孩儿呢?你既然是她仇家,干嘛不自己去除掉她,还特意打电话给我?” 对方顿了顿,笑道:“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夜深了。 城南别墅大厅,幕倾城和东临火越一人握着一只游戏手柄,并肩坐在地上,正激烈地对着屏幕打对战游戏。 正精彩时,幕倾城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偏头看了眼,是白落落的。 “别管。”东临火越盯着大屏幕,“别扫兴。” 铃声很快停止,没过半分钟,手机又响了起来。 “可能是有急事。”幕倾城说着,放下手柄,接通电话,“喂,您好,我是幕倾城。” 白落落气冲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幕倾城,马上来裕隆弯咖啡馆,我有事要跟你说!” “抱歉,我没兴趣。”幕倾城声音淡淡。 对方停顿片刻,冷声道:“你不来也没关系,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嫁给幕哥哥好了。” 幕倾城摆弄着游戏手柄,凤眸深沉:“你说什么?” “白洛曦虽然不嫁给幕哥哥了,可是幕家和白家的婚约还在。如果她不嫁,我完全可以顶替她嫁过去,以维持两家的联姻。你想要幕哥哥成婚,那也得过了我这关。我劝你今晚最好来一趟,有些事情,咱们得当面说清楚。” 一番话,白落落说的有条有理,不像是她这种人能够冷静说得出来的。 幕倾城的瞳眸内微光闪烁,片刻后,她说道:“我马上过去。” 白落落轻哼了声,挂断电话。 东临火越无趣地将手柄扔到旁边:“要我陪你吗?” “不用,我去看看她到底想干嘛。”幕倾城说着,走到玄关处,换了鞋穿了外套,很快离开。 东临火越想了想,拿起手机发了几条短信。 不让他跟去也没关系,他命人在咖啡馆里多装几个监控好了,总能知道她们谈了什么。 幕倾城很快到了咖啡馆,侍者将她领进楼上的雅间,白落落好整以暇地喝着咖啡,目光扫过她,颇有几分嫌弃的意味:“你怎么才来?” 幕倾城在她对面坐下,“说罢,你找我来,要做什么?” 白落落扬起下巴,小脸上都是高傲:“我是白家小姐,而你什么都不是,所以你不配和幕哥哥在一起。按照原本的婚约,我年满十八岁就可以嫁给幕哥哥了,也就是说,我和幕哥哥的婚礼,随时都可以举办。所以,我劝你赶紧离开幕哥哥。” 她自顾说着,没注意到幕倾城的眼底满是寒光。 等她说完,幕倾城才淡淡开口:“这些,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幕北寒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你——”白落落大怒,直接一杯咖啡泼到幕倾城脸上,“贱人!幕哥哥会喜欢我的,你这个小三!” 说着,张牙舞爪便去打幕倾城。 幕倾城一把将她推开,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脸,声音冰冷:“白落落,我只容忍你这一次!” 说罢,冷着脸快步离开。 她在电话里听白落落头头是道地说着,还以为白落落叫她过来有什么大事。 果然,她高估白落落的智商了。 她一个人走出咖啡馆,这里距离城南别墅不算远。她紧了紧风衣,打算散步回去。 从这里到城南别墅,中间有一段没什么人。 她的步子不疾不徐,一张精致的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不管白家和幕家的婚约如何,她对幕北寒,有绝对的信任。 他说会娶她,她便相信。 这样想着,一颗心放松很多。 却也注意到,有男人的影子在周围晃动。 她停下步子,转过身,便看见四个黑衣男子同时出现在眼前。 四周很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她笑了笑,“让我猜猜……你们,是裴家的人?” “猜错了。”男人冷声。 幕倾城敛起笑意,仔细观察他们,这群人光是站在那里,身上便有浓浓的杀戮气息散发出来。 这群人,与当初裴炎雇佣的杀手完全不同。 他们,是真正见过血的。 她的表情一点点凝重起来,微微侧头,便看到后面的路也被人堵住了。 “你们是谁?”她问。 “你再猜猜。”那男人冷笑。 幕倾城抿了抿唇,这群人真的很危险。 她想起师父说过的话,不由试探着问道:“你们和奉京中学的连环杀人案,有什么关系?” 那男人大笑出声:“夫人说你很聪明,如今一见,果然不错。不过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再怎么聪明,都无济于事。” 说罢,一招手,八个人同时向幕倾城发动攻击。 “等等!”幕倾城高声喊了一句。 “怎么?你还想等救兵?”男人不屑。 幕倾城静静看着他们,“不用动手,我跟你们走。” 这些人同时愣了愣,她怎么知道,他们是要把她带走? 第1132章 番外112 幕倾城,好久不见 幕倾城的心跳得很快,她知道他们在寻找一种血液。 可是要弄她的血液,不需要来这么多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来抓人的。 而她自问,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与其被打残带走,还不如她主动跟他们走。 为首的男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将人带走。 幕倾城被迫跟着他们离开,本想做点标记,可这些人看得很严,一点机会都没留给她。 两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她被带上后一辆。 上了车后,两个男人很快拿出绳索将她的手脚绑住,又拿来眼罩,将她的双眼蒙起来。 车子启动,很快驶离了原地。 幕倾城知道他们之所以给自己戴上眼罩,无非是不想自己记住路。 她表情漠然,她其实很想看看,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而与此同时,幕家庄园。 幕北寒处理完公务,望了眼窗外的星辰,随即取出手机。 他的手机和倾倾的是情侣款,里面有一项特别的定位功能,可以知道对方身处何方。 他打开那个银色软件,一张地图立即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地图上,一个红色小点沿着东路,往东郊而去。 他握着手机,桃花眼微微眯起,这么晚了,倾倾去东郊做什么? 他刚准备去拨幕倾城的电话,眸底掠过一道暗光,手指悬在半空中,最后没有按下去。 他按了返回键,径直拨了东临火越的电话:“火越。” 东临火越的声音透着一股恼意:“做什么?” “倾倾呢?”他问,眼底都是冷静。 东临火越望了眼壁挂电视,电视被按了暂停,屏幕停留在裕隆弯咖啡馆。 刚刚幕倾城和白落落交谈的场景,被他从这里看得一清二楚。 幕倾城没拿咖啡去反泼白落落,这让他有些失望。 他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没好气答道:“跟白落落出去了,应该快回来了。怎么了?” “倾倾,十有八九,被人绑架了。”幕北寒冷声。 “你说什么?!”东临火越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她的手机上装有定位仪,从我手机可以看见她的行踪。刚刚我翻看了下,她正往东郊而去,速度大约是一辆轿车的中速。”幕北寒声音冷静,“你现在动用你们家族的资源,帮我查这个时间段出现在东路上的车辆。” 就是因为怀疑幕倾城被人绑架,所以他刚刚才没有贸然打她的电话。否则,若是让劫匪将她的手机扔掉,他就真正没办法找到她了。 东临火越的面色凝重起来:“我马上吩咐他们查,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幕北寒挂掉电话,随手拿起衣架上的黑色风衣套上,大步往楼下走去,声音镇定:“墨叔,把幕氏的警卫全部带上,去东郊。” 正在大厅中的季墨不解,看见他步伐很快地离开,只得马上通知幕氏的所有警卫行动起来。 幕北寒坐进迈巴赫的驾驶室内,车子以极速往东边路上开去。 十分钟后,幕氏的三百名警卫同时抵达庄园,在季墨的安排下,坐进五十辆统一的警卫车内,声势浩大地往东郊而去。 而东临火越那边,他骑着摩托来到警·局,径直踏进局长办公室内:“东临长锋,帮我查人!”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抬起头,一双单凤眼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凌厉的寒光。一张脸棱角分明,英俊完美。 薄唇勾起一抹笑意,他好整以暇地往后靠去,将双腿敲到桌子上:“这么晚了,我的好弟弟,找我所为何事?” 东临火越忽视掉他的不正经,“我要这段时间,往东郊路上去的,所有车辆的监控!” “做什么?”东临长锋拽了拽领带。 “找人。” “女人?” “嗯。” 东临长锋的脸上立即出现一抹玩味儿的笑,“啧,哪家的千金小姐,让你这般上心?” 东临火越推开他的脸:“人命关天,快点查!” 幕北寒驾驶着迈巴赫,以高速行驶在山道上。 他的面容依旧冷漠,可仔细观察,便能看出眼底的那一丝紧张。 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带走了倾倾,但唯一肯定的是,他绝不能让倾倾独自面对。 他绝不能,让倾倾出事。 这样想着,脚下已经将油门踩到了底。 二十分钟后,迈巴赫行驶过的地方,幕氏的庞大车队才追过来。 季墨取出望远镜,前面的路一马平川,却不见幕北寒车辆的影子。 他忧心忡忡地放下望远镜,生怕幕北寒出事,命司机开得再快些。 而与此同时,将幕倾城劫持走的两辆轿车停在了城郊一座废弃的工厂前。 四周黢黑一片,茅草长得很高,看得出这里人踪罕至。 幕倾城被人带下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将她架起来,径直往工厂里面走去。 到了里面,幕倾城听见了很多呼吸声。 她判断这里的人不下百人,很快,有人将她的眼罩取了下来。 灯很亮,她适应了一会儿,往四周看去,四周站着的全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 “幕,倾,城。” 一个冰凉的声音响起,幕倾城抬头,只见正前方的大椅上,坐着一位贵妇。 她生得很美,一双瞳眸乃是罕见的纯黑色。 黑色的长发被编织成数股发辫垂在胸前,黑纱掐腰长裙让她看起来很沉寂凝重。 像是,从某个古远的地方,走出来的女人。 而最关键的是,幕倾城觉得,这个女人,似乎认识自己。 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做着无言的交汇,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旁边有男人轻声催促:“夫人。” 幕倾城的视线落在那个男人身上,他正是当初在酒吧阳台上,企图弄伤沈宁琅的人。 钟瑶回过神,旋即起身,缓缓走到幕倾城身边,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声音凉幽幽的:“幕倾城,好久不见。” “我认识你吗?”幕倾城轻声问。 钟瑶抿了抿樱唇,半晌后,她转过身去:“动手吧。” 幕倾城眼尖,望见那个男人拔出尖刀,立即出声:“等等!” 男人犹豫地望向钟瑶,钟瑶转过来,“怎么了?” 第1133章 番外113 全国悬赏 “你总得,叫我死得明白。”幕倾城凤眸灼灼,死死盯着钟瑶,“我不认识你,但我却觉得,你认识我。我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你,你为何要杀我?” 钟瑶精致的红唇微微翘起,呵气如兰:“杀你?” 幕倾城盯着她,清楚地看到了她小脸上的不屑。 “幕倾城,杀你,太便宜你了。”她说着,不再跟她废话,“动手。” 幕倾城刚要大呼,便被人拿毛巾堵住嘴,整个人被按在了地上。 她以为那个男人要杀她,因此死命挣扎起来。 然而,那个男人却只是走近她,在她的手臂上割了道口子。 另外的人拿着一只玻璃瓶过来,凑到伤口处,将血液一滴不漏地接了进去。 她望着自己的血液流进那只玻璃瓶,割伤她的男人冷笑:“所有人都以为夫人是要她们的命,可夫人根本就不曾看上过她们的贱命。那些女人的死,都是因为她们自己胡乱挣扎,这才导致了死亡。” 小玻璃瓶很快被装满,那个人将瓶塞塞严,放进了满是冰块的密码箱中。 按着幕倾城的人松了手,幕倾城坐起身来,便看到黑衣人们分拨往工厂外走去。 她有些茫然,这就完事了? 钟瑶俯视着她,心里面,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情绪。 千年前,她们是朋友。 千年后,她们是仇敌。 可是,面对一个根本就没有记忆的仇人,她要如何去恨起来? “夫人。”有手下过来提醒。 钟瑶望着茫然失措的幕倾城,狠了狠心,轻声道:“把她带走。” “是!” 幕倾城自然不想跟他们离开,忙又挣扎起来。 剧烈挣扎之中,手机从口袋里悄然滑落。 最后,一个男人拿着棍子,从背后将她敲晕,其他人把她扛起来,这才顺利离开。 十分钟后,幕北寒的车首先到达了这里。 他下了车,手中握着一把手枪,快速往工厂内冲去。 然而工厂内,空空如也。 一盏灯被随意丢弃在地上,角落里,一只手机闪烁着淡光。 他放下手枪走过去,捡起手机,正是倾倾的。 “该死!” 他走到外面,一脸冰冷。 他可以判断出,对方来了很多车。这里的茅草,四面八方都被车子压倒,根本无法确定,载着倾倾的那辆车去了哪里。 他紧紧攥着手机,一张英俊过分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夜风将他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使他看起来冰冷摄人。 季墨带人到达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画面。 他奔到幕北寒身边:“少爷?” “她被人带走了。” 幕北寒的双眼冷得可怕,直视着漆黑的远方,让季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倾城小姐吗?”季墨试探着问。 能让少爷关心到这个程度的,也只有倾城小姐了。 幕北寒微微颔首,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他按了接听键,东临火越声音很急:“对方的车牌做了手脚,监控仪拍下来的车牌都在反光,根本看不出来车牌号。” “我知道了。”幕北寒声音很平静。 “冰块?”东临火越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被人带走了,手机落在了东郊的一间废弃工厂里。”幕北寒缓慢地说着,目光始终落在远方。 东临火越沉默片刻,轻轻道:“我会继续发动力量,将她找出来。” 幕北寒挂掉电话,三百名警卫都站在空地上,等候着他的差遣。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分小组去不同方位搜。找到线索的,奖励五万。找到人的,奖励百万。” 话音落地,他面无表情地坐进迈巴赫,启动车子,将油门踩到最底,一路往前飙车而去。 所有人都望向季墨,季墨皱起眉头:“没听见少爷说的话吗?!还不快去找!” 众人立即忙开来。 幕北寒开出的奖金很丰厚,可对这些人而言,他们更好奇那位传说中的倾城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他们一直冷静自持的少爷,失控到这个地步。 迈巴赫飙到最高速度,幕北寒像是发疯一般,将郊外高速行驶。四周都是树林和草地,远处有河流和高山,触目所及,没有任何车辆。 数个小时过去,天边出现了朝阳。 迈巴赫在一条溪水中央停下。 车子没油了。 他打开车门,双脚踏进河里,身形绷得很紧。 他紧抿着薄唇,垂在大腿两侧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没有人可以把倾倾从他身边带走,没有人! 他取出手机,拟好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五分钟后,全国所有城市里,所有的高楼大厦上悬挂着的巨幅滚动视屏屏幕,同时切换成了同一条紧急悬赏新闻。 无一例外,都是找幕倾城的。 提供一条有效线索的,奖金提升到了十万。 能够找人的,奖金提升到了五百万。 高额奖金让全民都疯狂起来,所有人都在猜想,这个叫做幕倾城的女孩,跟幕氏大少是何关系,竟能让他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东郊,幕北寒一拳重重砸到车身上,硬生生将车身砸得凹扁下去。 他因为愤怒,那双桃花眼遍布血丝,愈加泛红。 鲜血从他的手上渗出,他猛地爆发出一声大吼,将林子里的鸟儿都吓得惊飞出来。 吼完,他直接坐在了溪水里。 像是疲惫般,他垂下头,细碎的刘海儿遮挡住了他的双眼,叫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 警局。 东临火越在监控室内来回踱步。 那些人,似乎是早有预谋的。 幕北寒的人说,东郊没有任何一辆车。 可见,劫持倾城的车子早就开走了。 若是开上了路,监控不可能拍不到。 所以,这就意味着,那些劫匪早有预谋,早就设计好了所有的路线。 他灵光一动,若是如此,那么,他们是怎么料到,倾城昨天晚上会出门? “火越,看我弄到了什么!”东临长锋走进来,扬了扬手中几张照片。 东临火越看过去,这些都是幕倾城的照片,没什么稀奇的。 “你可真不够意思,家里住了那么个大美人,居然也不告诉我一声!”东临长锋欣赏着那些照片,啧啧称叹,“这个姑娘长得真不错,下次记得介绍我们认识。你知道,家族里那几个老古董,整天叫我相亲,我现在就相中这个了。” 第1134章 番外114 他闹得满城风雨,只为了一个狐狸精 东临火越无语,忍不住说道:“她是幕冰块的女朋友!” 东临长锋闻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儿:“我说,东临火越,你脑子没坏吧?你在我这里守了一夜,费这么大心思,是来给人家找回女朋友的?” 东临火越推开他的手,声音冷冷:“与你何干?” 东临长锋一脸鄙夷,随即将照片珍而重之地放进抽屉里锁好,“不管她是谁女朋友,总而言之,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东临火越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谁给你的自信?” 他都还没说,这个女人,他要定了呢。东临长锋算什么,都还没见过倾城,便一口咬定,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东临长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唇角的笑容有些欠揍,单凤眼中盛着淡淡光泽:“我直觉,我会和这个女人很合拍。等着吃你哥哥的喜酒吧!” 说罢,手指转着一串钥匙,径直离开。 东临火越忍不住腹诽,他还觉得,他和这个女人很合拍呢!东临长锋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下午,幕北寒乘坐幕氏的车到了机场。 东临火越动用一切关系,将机场里全部搜查了一遍,以杜绝有人将幕倾城偷运出去的可能。 然而如此大费周章,最后却仍旧没有找到幕倾城。 幕北寒坐在机场外的台阶上,一身黑色风衣染上了灰尘,柔软的黑发上,也尽都是泥土与尘埃。 那张俊美的面容,此刻写满了疲惫。 一双桃花眼,遍布血丝。 他就那么静静坐着,幕氏的三百名警卫,威严地站立在他身后,惹得过往民众频频注目。 季墨轻轻叹了口气,望向四周,心中祈祷着倾城小姐平安无事。 一辆加长型黑色宾利驶了过来。 车门打开,身着黑色掐腰长裙的贵妇,头戴礼帽,面无表情地往私人登机口走去。 她的身后跟着四个保镖,每人手中提着一只大号行李箱。 幕北寒抬眸瞥了一眼,旋即起身,往钟瑶的方向走去。 登机口前,他伸出手臂,拦住了她。 钟瑶望向他,“幕少这是做什么?” “检查。”薄唇微动,他声音很冷。 钟瑶笑了笑:“怎么,幕少是担心,你的心上人,被我拐走了?” 幕北寒一声不吭,却也没有让开一步。 钟瑶对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第一个保镖上前,解开大号行李箱的密码锁。 行李箱被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被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瓷瓶。 幕北寒眼眸一暗,难以掩饰地失望。 钟瑶声音轻慢:“我是做古董生意的,从不认识幕少的心上人。咱们唯一的交集,是上次拍卖的那副古画。幕少若是要怀疑人,也得怀疑对对象。” 说着,示意下一个人打开行李箱。 那只行李箱内,依旧是一些古董字画。 幕北寒面无表情地转身,大步离开。 他或许,是真的想太多了。 钟瑶盯着他的背影,旋即收回目光,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视过最后一只大号行李箱,随即踩着高跟鞋优雅离开。 …… 幕倾城醒来时,触目所及都是黑暗。 似乎是听见她的动静,有人打开了灯。 幕倾城看向四周,这里是一间奢华的房间,只是没有窗户。 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坐在沙发上,一张素净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幕倾城从地上站起来,头有些晕。 “这是哪里?”她轻声问。 钟瑶示意她坐下:“我的私人别墅。” 幕倾城面露不解,“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钟瑶递给她一杯红酒,声音清淡:“老朋友之间,叙叙旧。” 幕倾城依旧满脸困惑,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人。 她接过红酒,却不肯喝。 钟瑶望着她防备的模样,轻笑出声:“你今天不肯喝我的酒,难道也不打算吃我的饭吗?这里是S国,你是打算在这里绝食?” “S国?!”幕倾城皱紧眉头。 钟瑶优雅地抿了一口红酒,“不错。幕倾城,有些账,咱们还没有算清楚。” “我不懂你的意思。” 红酒的醇香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钟瑶却并不觉得甘甜味美。 一股名为苦涩的东西,在胸腔之中蔓延发酵。 她盯着幕倾城懵懂无知的面容,内心再一次生出了无力感。 她费尽心思,花了那么多年的时光,终于找到了幕倾城。 她是想要对她复仇不错,可是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前世的记忆。 除了顶着张一模一样的脸,她和幕倾城,就像是两个人似的。 对着这样一无所知的人复仇,有什么意义? 她将红酒杯重重搁到茶几上,眼圈有些泛红:“幕倾城,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 而与此同时,奉京城,幕氏的搜查还在继续。 东临火越将白落落的消息提供给了幕北寒,幕北寒几乎是毫不犹豫,立即指派了十名雇佣兵,想办法去将白落落带过来。 已经是深夜了,白落落正在自家的床上睡觉,那些雇佣兵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运走,直接带到了幕家庄园。 对白落落,幕北寒一点怜惜都没有。 白落落是被冻醒的。 幕家庄园的地下室冰冷无比,她打了个寒颤,生生从睡熟中醒了过来。 触目所及一片昏暗,两盏蓝色的灯悬在头顶上方。 借着朦胧灯光,她依稀可以看见,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冷冰冰注视着她。 那双桃花眼中的情绪太过冰冷,她忍不住抖了抖,“幕哥哥,你这是干嘛?” 话问出口,她才发现,她的手脚都被绳子绑缚住了。 心中升起一股惊恐,她想起电话里那个女人的叮嘱,强忍住惧意,哆嗦着说道:“幕哥哥,你这样,我要点害怕……” 属下搬来一张椅子,幕北寒坐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白落落,我没工夫跟你废话。我问你,你把倾倾,弄到哪里去了?” 一声“倾倾”,叫白落落心里顿生怒意。 这一天一夜,整座奉京城都挂满了幕倾城的照片。谁都知道,幕氏大少,花重金寻找这个女人。 他闹得满城风雨,只为了那么一个狐狸精! 第1135章 番外115 你背后的人,是谁? 她忍不住大骂出声:“你就知道幕倾城那个狐狸精!我也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看一看我?!” 幕北寒紧盯着她,“你是打定主意,不说出倾倾的下落了?” 白落落一扬下巴:“我就不说!你能怎么样?那个女人,最好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 她话音落地,面前猛地投下一片阴影。 幕北寒的手紧紧掐住她的脖颈,一双桃花眼猩红可怕:“白落落,我没有太多的耐心!” 他的手劲很大,白落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她惊恐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浑身散发出一股暴虐气息,根本不像是印象中,那个一身清贵的少爷。 “幕哥哥……”她勉强出声,面颊涨得通红。 幕北寒松了手,居高临下:“我再问你一遍,你把倾倾,弄到哪里去了?!” 白落落咳嗽着坐起来,小脸上浮起一股嘲讽的笑:“幕哥哥,你杀了我吧。” 幕北寒盯着她,她抬起头,眼睛里,都是无惧:“我没有想过,你会为她做到这个份上。我没有想过,你居然会为了她,想要杀我……” 她说着,眼泪簌簌落下:“我从小就喜欢你,可你的眼中,从来都没有我……幕哥哥,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你这样讨厌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任何男人看了,怕都要起几分怜惜。 然而幕北寒却十分厌烦地看着她,“白落落,我的耐心有限。” 白落落哭得哽咽,却仍旧不肯开口:“那你杀了我吧。” 地下室内沉寂片刻,幕北寒的声音很清淡,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嗜血之意:“我不会杀你。但是,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白落落一惊,抬起头看去,幕北寒坐在大椅上,打了个手势。 隐藏在黑暗中的几个黑衣保镖出现,面无表情地向她逼来,解开她手脚上的绳索,大掌毫不客气地撕碎她的衣裳。 白落落的表情逐渐惊恐起来,她知道这群人想要做什么了……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幕北寒:“幕哥哥……” 幕北寒坐在大椅上,长腿·交叠,一张英俊过分的脸笼在昏暗蓝色的光线下,看不清楚表情。 “幕哥哥!”白落落挣扎着,猛地高喊出声,眼泪流得更凶,“你竟然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凭什么?凭什么?!她有哪里比我好?!你凭什么要这也对我?!” 她哭得撕心裂肺,挣扎着爬到幕北寒身边,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腿,声音开始发狠:“幕北寒!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若是敢这样对我,我保证,会让幕倾城遭到同样的对待!” 她话音落地,清晰地感觉到,幕北寒的气息一滞。 像是抓到了希望,她想起那个女人的叮嘱,继续往下说:“幕北寒,幕倾城她的确在我手中不错。但是,我不会放过她。你若是不介意她在我手中没了性命,大可对我动手。” 她说着,小脸上满是狰狞:“或者,你可以选择杀了我。但是,只要我明天早上没有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幕倾城她,也会马上死掉!” 见幕北寒没有说话,她冷笑着,颤巍巍站了起来,想起什么,忽然坐到了幕北寒的大腿上,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声音透着一股嘲讽:“幕北寒,我要你娶我!” 地下室内一片寂静,静得能够听见人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幕北寒才开口:“这世上,还没人敢威胁我。” “那么,我白落落就要做这第一个人!”白落落语气发狠,伸手捧住幕北寒的面颊,“幕北寒,要么娶我,要么让我和幕倾城同归于尽!你,选择哪一个?!” 她说罢,看着幕北寒沉默的脸,小脸上的狰狞尽皆散去。 她微笑着,伸手轻轻抚摸幕北寒的面颊,往他身上贴近,红唇贴近他的,声音泛着刻骨的冷意:“幕哥哥,既然她是你的软肋,那么只要我紧紧抓住这个软肋,你就会听我的话,是不是?” 幕北寒依旧沉默。 不可否认的是,白落落说得很对。 倾倾是他的软肋,他绝对不能,让倾倾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白落落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幕哥哥,吻我。” 幕北寒没有动作。 白落落的心跳得很快,她很鄙夷这样的自己,然而就像那个女人说的,不这样做,她这一辈子,都休想碰到幕北寒一根汗毛。 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她不能放手。 她屏息凝神,“幕哥哥,吻我!像你吻幕倾城那样,吻我!” 幕北寒依旧没有动作。 白落落的眼睛里忍不住再度溢出泪水,说出来的话,却暗自发狠:“幕哥哥,你不吻我,我就让别的男人,去吻幕倾城!” 这句话说完,她清晰地感觉到,幕北寒周身的气势瞬间冷了下来。 她其实,有点害怕。 她暗自咬牙,强迫自己不要后退。 “出去。”幕北寒冷声。 那些保镖很快离开,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只剩他们两人。 幕北寒面无表情地朝白落落吻了下来。 白落落一开始,是兴奋和激动的。 然而后来她发现,幕北寒根本不是在吻她。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撕咬。 她的嘴唇很疼,她忍不住尖叫了声,跳下他的大腿,伸手去摸嘴唇,竟然摸了一手的血。 她恐惧地望着这个男人,“幕哥哥……” 幕北寒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如你所言,我会娶你。但是,你不能动倾倾。” 白落落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将所有的恐惧都抛到了脑后:“幕哥哥,此话当真?” 幕北寒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白落落点头如捣蒜,内心完全沉浸在他要娶她的喜悦里。 “你背后的人,是谁?” 他冷声问道。 白落落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背后有人? 她嗫嚅片刻,最后轻轻道:“我不能说出来……” 幕北寒望着她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他知道她不敢说出来,不过没关系,他问这个问题,目的本就不是从她嘴巴里套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第1136章 番外116 前世记忆 他只是想要肯定,白落落背后,是不是有人 现在她这么说,便代表,她背后的确有人。 不知道那个人,会是谁呢? 裴炎吗? 他大步走出地下室,守在入口处的季墨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来,他家少爷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幕北寒坐进了迈巴赫的驾驶室,径直往机场驶去。 总觉得,倾倾被人劫走,并不简单。 或许,不是裴炎干的。 或许,倾倾的师父,那个神神秘秘的老头子,能给他一个解释。 三个小时后,幕家的私人飞机停在了山顶上。 幕北寒下了飞机,幕倾城的小师弟连忙迎上来,眼巴巴地对他身后瞅。 幕北寒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她有事,来不了。” 小童有些失望,幕北寒示意身后的人给他一包糖,他喜滋滋捧了糖,好奇地望了一眼飞机,仰头问道:“大哥哥,我可以进去看一看吗?” 幕北寒示意下属带他进飞机玩,小童喜不自胜,很快就把幕倾城忘在了脑后。 幕北寒上了楼,房间里依旧沉闷昏暗。 封药坐在书桌后,面前摊着一本巨大的老书。 听见脚步声,他连头都没抬,依旧盯着书。 幕北寒声音清冷:“你的徒弟,被人掳走了。” “嗯。”他翻了一页书,俨然是毫不在意的模样。 幕北寒走到窗边,“唰”一声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投洒进来,将陈旧的屋子照的透亮。 “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你的徒弟吗?”幕北寒站在窗边,盯着他的背影。 封药没搭理他。 “你知道是谁把她抓走的,是不是?!”幕北寒攥紧了拳头,“上次你说,好好照顾她,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对她出手,是不是?!” 封药似乎是被吵得烦了,将书本合上,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幕北寒快步跟上,这个老头戴着一顶破毡帽,海蓝色的瞳眸,格外惹人注意。 一老一少从砖楼后门出去,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最后停在了一处悬崖前。 封药目视着前方,声音平静:“这世上,每一天,都有爱情被毁掉。这世上,每一天,都有人在死亡。幕北寒,你告诉我,你的爱情,值多少?你凭什么要求,所有的人,都围绕着你的爱情转?” 幕北寒沉默片刻,轻声回答:“我有那个能力和手段,让所有人围绕着我的爱情转。你是倾城的师父,我无意为难你。但是,你若知道什么,请你一定告诉我。” 他说完,很真诚地朝封药九十度鞠躬。 封药扫了眼他,轻哼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整天只知道情情·爱爱。等到你们老去,你们就会知道,这世上,太多东西,比情·爱重要。” 幕北寒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一动不动。 封药又看了他一眼:“我曾说过,上苍给你的东西,已经很丰厚了。” 幕北寒已经一动不动。 山间的野风从两人中间吹过,四周传来山鸦的啼叫。 封药抬头望了眼天空,忽然笑了:“幕北寒,你想要找回,过去的记忆吗?” 幕北寒抬起头,有些怔愣。 过去的记忆? 是什么? 下一秒,封药的大掌放到他的后背,直接将他推下了山崖。 幕北寒的身子加速度往下坠落,四周都是云海,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上方的封药。 然而很快,一帧帧画面从他脑海里掠过。 他抱着倾倾,下方是熊熊火焰,他们从百尺高塔坠落,下方的士兵聚集在一起,手中握着锋利的长矛。 落雪的宫殿,他弯腰为倾倾画眉,铜镜中的倾倾,身着凤冠霞帔,明眸皓齿,艳绝倾城。 湖心孤岛,巨大的樱花树盛开得无比绚烂。他抱着倾倾,躺在樱花瓣上,触目所及都是粉色。 倾倾要走了,要嫁给别人了,他独自坐在窗前,画下无数副她的画像。 她的一颦一笑,都那么让人痴迷。 几十年后,东临国的皇宫,金黄的琉璃瓦折射出秋阳的温度,朱红的城墙内,慈宁宫院子里,他的倾倾已近暮年。 她穿着太后服制,尽管年迈,可在他看来,她却依旧那么美丽。 她手中捧着一副画儿,画上的少女身着紫色宫装,手持绢纱团扇,一双凤眸里,浅浅的盛着他的身影。 …… 前世今生,无数画面交相出现,像是电影般,回放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想起来,他全部想起来了…… 他猛地睁开眼,环视四周,这里光线昏暗,四周都是陈旧的书架,正是封药的书房。 他怔愣半晌,一只干枯苍白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梦到了什么?” 他回头,正对上封药海蓝色的瞳眸。 那对瞳眸深不见底,他出神片刻,强迫自己恢复神智,避开他的眼睛,“梦见了很多。” “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上帝给你的馈赠很丰厚,可这份馈赠,也得你自己努力,才能真正拿到。” “另外,你的回忆,已经全部给你,你可以离开了。”封药说着,在书桌后坐了下来。 幕北寒静静端坐在那里,原来刚刚的坠崖,只是一场梦。 他凝视着对面的老人,他就那么坐在半昏暗的空间里,时光好像在他身上停止了流动。 “打扰了。”他轻声,随即起身离开。 封药抬头望他,他的周身萦绕着贵不可言的气势,隐隐像是一位帝王。 他笑了笑,低头翻开了厚厚的书页。 而另一边,海边别墅的楼上,幕倾城静静睡在宽大的柔软大床上,一双凤眸中无悲无喜。 昨天晚上,她听完了钟瑶讲的故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千年前,那个女人的辉煌。 最后的最后,钟瑶说,那个女人,是她的前世。 幕倾城曾经,不大相信那些怪力乱神。 可她说的煞有其事,甚至,她还摆出了一件件古董名器,她说,这些东西,都是那个远古的王朝,留下的遗物。 昨晚,她一件件抚摸过去,熟悉的感觉,流遍全身。 钟瑶笑得残忍,“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这一世,我以为,你还会和东临火越在一起。没想到,你居然选择了幕北寒……可不管你选择谁,我想要告诉你的都是同样一句话,无论和谁,我都不允许,你拥有完整的爱情。” 第1137章 番外117 良辰吉日 她说完这番话,便走了出去,将她独自留在了这里。 幕倾城闭上双眼,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总觉得这几日的经历,更像是荒唐一场。 她躺了很久,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走进来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将晚餐放到房间里,很快又锁门离开。 她起身,钟瑶并没有在吃的用的方面亏待她,甚至,她准备的食物和物品,都很精美。 她走到沙发上,从茶几上拿起筷子,一口口强迫自己将饭菜咽下去。 无论如何,总得活下去。 她咀嚼着饭菜,猜测钟瑶将她囚禁在这里,大约是为了报复。 可她并不觉得,她曾经做错过什么。 即便要报复,也该是报复在东临火越头上啊…… 这样想着,她有些气闷地揉了揉胸腔,东临火越这个家伙,若她能出去,可得找他好好理论一番! 这样想着,却又觉得有些可笑。 什么前世今生,若是出去拉着那货,说前世他们俩是夫妻,肯定会被他嘲笑。 她摇了摇头,继续吃饭。 海边别墅内,另一间卧房中,钟瑶静静端坐在床边。 躺在床上的男人生得很清秀温润,然而一张脸却很苍白,胸腔很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钟瑶的小手落在男人胸口处,感受不到一丝心跳。 她的手沿着男人的脖颈往上,抚摸着他冰冷的面庞,一张小脸上都是受伤的神情。 “夫君,你为什么还是醒不过来……”她轻声呢喃,旋即收回手,拿起床头那只空了的玻璃瓶,里面隐隐还有几滴残留的血液。 这是幕倾城的鲜血,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提炼完毕,给张朝剑喂了下去。 按照她从封药那里偷来的秘籍,她已经炼制完成了起死回生之术。 可为什么,夫君还是不醒?! 她俯下身子,趴到张朝剑的胸膛上,尽管他没有心跳,她却依旧觉得,这个男人就在她的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黑衣保镖推门进来禀报:“夫人,鹿先生到了。” 钟瑶直起身,收拾干净脸上多余的表情,淡淡道:“请他进来。” 穿着一袭红色风衣的优雅男人端着酒杯,缓缓踏了进来。 男人生得妖艳夺目,眉间一颗朱砂痣让他看起来更加妖艳惑人。 他走过来,声音轻飘飘的:“还没醒?” 他是全世界闻名的中医大师,一身医术出神入化。然而前几年,他忽然隐退。 全世界的人都觉得遗憾,可谁都不知道,他不是隐退,而是有了最大的金主。 这个总穿着一身黑衣的女人,开出了天价,让他做她的私人医生。 钟瑶瞥了他一眼:“是不是你炼药的过程,出现了问题?” “怎么可能!”鹿无尘勾起薄唇,笑容不屑,“我可是按照你给的古籍炼制的,你不是在旁边一直盯着的吗?” 他说着,抿了口酒水,凑近钟瑶,冲着她的耳畔,呵气如兰:“话说,我觉得,这个男人,大约是醒不过来了。你若是觉得寂寞,不如,考虑考虑我?” 他一边说话,一边微微摇晃着身子,唇角挂着浅笑,完全是吊儿郎当的态度。 钟瑶深深呼吸:“鹿先生,麻烦你好好摆正你的态度。” “我态度不够好吗?”鹿无尘反问,嘴唇如有若无地蹭着钟瑶的耳畔。 钟瑶声音冷了几分:“听说,南月小姐的花店,最近生意不怎么样……” 鹿无尘身子一顿,脸上慵懒而妩媚的笑容立即敛去不少。 他喝掉大半杯酒:“少拿她来威胁我。” 钟瑶替张朝剑盖好薄毯:“少对我动手动脚。” 鹿无尘在桌边坐下,瞥了眼那只空酒瓶:“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尽管保持着端庄的姿态,可钟瑶心里,早就心乱如麻。 她甚至开始怀疑,从封药那里偷来的这本秘籍的真假。 鹿无尘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的一双手紧紧揪着被毯,俨然一副纠结的姿态。 他轻笑了声:“我有个问题。” 钟瑶望向他,他将杯中的酒喝完,笑道:“你到底是怎么判定,这瓶血液的真假的?你怎么就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古籍中记载的女人?” 钟瑶收回视线,不得不说,鹿无尘很聪明。 他总能注意到,一般人注意不到的点。 可她,是活了千年的老祖宗。 在她面前,再多的聪明,也只是枉然。 于是她起身,声音清淡:“我说是直觉,你信不信?” 鹿无尘给自己续了杯酒,笑容不达眼底:“总觉得,你很不简单。” 钟瑶抿了抿唇,没有多言。 鹿无尘又喝了口酒,语气颇有些慨叹:“我手中,也是有些人脉关系的。可是任我如何调查,也无法查出,你的来历。床上那位张先生,更是从未有人见过。你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那是你活得不够久。 钟瑶在心里腹诽,小脸上却完全不动声色:“鹿先生若是空闲得慌,别墅后面的小花园正缺个园丁打扫。” 鹿无尘低低笑了起来,放下酒杯,起身往外走去:“南月的花店缺人帮忙,我过去看看。” 说罢,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钟瑶没在意他,坐回到床边,拿起床头那本快被翻烂的古籍摊到大腿上,一手翻着书页,一手握着张朝剑冰凉的手。 她认真地看着书,不时侧过头,望一眼张朝剑,眼睛里,满满都是期待。 幕家庄园。 幕北寒回来时,便看到整座庄园张灯结彩,气球和鲜花到处都是。 他的脸色很不好,季墨忙迎上来,小声道:“少爷,你可回来了!白二小姐将家里折腾的……” 他说不下去,只是回头望了一眼花里胡哨的别墅。 幕北寒往里走去,大厅内,白落落穿着粉色露背小礼裙,踩着一双银色细高跟鞋,正指挥着佣人将一只大大的“囍”字贴到墙壁上。 眼角余光瞥见幕北寒回来,她兴奋不能自已,像一只花蝴蝶似的扑到他怀中,搂着他的腰,仰起小脸:“幕哥哥,落落把这里装饰得很漂亮吧?爸爸和妈妈已经请赫连道长算过好日子了,这个月二十二号,就是良辰吉日呢!” 第1138章 番外118 终究不是倾倾 “撤了。”幕北寒冷冷吩咐。 白落落脸色一变:“幕哥哥?” “我说,撤了。你们听不见?”他的声音更冷。 那些佣人本来就不愿意被白落落驱使,更不愿意白落落嫁进来,于是忙不迭地开始撤掉这里的布置。 白落落当即不乐意了:“幕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答应和你结婚,但没答应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幕北寒没多看她一眼,按了电梯准备上楼。 白落落跳进电梯,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幕哥哥,我说的结婚,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婚!我不要形婚!你别想用那种东西糊弄我!” 幕北寒面无表情。 电梯门打开,他大步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白落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紧跟着他进了房间,见他的视线又落在窗台那幅画上,不禁大怒,奔过去就要把那幅画撕掉:“如果幕哥哥眼中看不见我,那我也不许你看见别的女人!” 幕北寒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敢碰一下试试?!” “我有什么不敢的?!”白落落甩开他的手,小脸上都是狰狞,嘶吼出声,“只要与你有关,我就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在乎!” 幕北寒被她搅得心烦气燥,在沙发上坐下,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白落落,不要逼我讨厌你。” “你讨厌我还少吗?!”白落落奔过来,有些歇斯底里,“你从小就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了?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 她说着,眼泪簌簌往下掉,看起来可怜而又可悲。 幕北寒回应她的,只是沉默。 白落落擦了擦眼泪,学着幕倾城的样子,强硬坐到他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颈,一双含泪的眼中,全是他的模样:“幕哥哥,好好对我……我会好好做你的妻子的,我会听话……” 她姿态卑微,几近乞求。 可幕北寒,依旧无动于衷。 别的女人再好,可终究不是倾倾。 他强忍住将她推开的冲动,靠在沙发上,有些疲惫地闭起双眼。 白落落抬袖擦泪,咬了咬牙,朝着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她吻得很用力,唯恐幕北寒拒绝她似的,紧紧抱住他的腰。 她很主动,很热情,然而,身下的男人,依旧无动于衷。 甚至于,连他的唇,都是冷的。 白落落吻着吻着,便有点灰心丧气了。 这种感觉,和吻一根木头,没什么区别。 她缓缓抬起脸,便看到幕北寒闭着双眼,表情平静而疲惫。 她低下头,沉默良久,最后再一次吻上他的唇。 她不信,她不信幕哥哥可以一直这么无动于衷! 她学着曾经看过的电视里面,那些女人的模样,一路吻下他的脖颈。 她甚至主动地脱掉他的外套,解开他衬衫的扣子,抚摸着他结实的胸膛。 幕北寒靠在沙发上,任由她摆弄,完全是疲劳至极的模样。 自从倾倾被人抓走,他就没有睡着过。 再加上今天在封药那里,那些记忆铺天盖地地涌入脑海,他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消化掉。 他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 白落落开始脱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毫不犹豫。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气喘吁吁地跨坐在他的大腿上,粉脸和身体都很烫。 她拼命想为幕北寒找来感觉,但沙发上的这个男人,依旧…… 无动于衷。 她亲了他许久,直到嘴唇都麻木了,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却仍然是他疲惫的、毫无表情的面容。 沉默很久之后,她低下头,颤抖着离开他的大腿,赤着脚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最后,她拎起那一双银色高跟鞋,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 她走到门口,声音很平静:“幕哥哥,我不会放弃。” 说罢,替他掩了房门。 房间中静悄悄的,只剩幕北寒一人。 他衣裳凌乱,胸口都是白落落留下的吻痕。 半晌,他睁开眼,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他泡在浴缸里,仿佛想要将浑身的污垢都洗掉似的,泡了整整两个小时。 他穿上一套黑色真丝睡袍,擦干净头发,无言地走到窗边。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夜幕上星辰轮转,浩瀚无垠。 他站立良久,最后伸手摸了摸那幅画上的少女,一双桃花眼无波无澜。 翌日。 幕北寒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 又是一夜未眠。 他觉得他很累,可倾倾不在,他根本就无法入睡。 他,很担心她。 正在他发呆之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随即房门被重重踹开:“幕北寒,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东临火越往里面冲来,幕家的几个保镖拉都拉不住他。 幕北寒从床上坐起来,示意手下松手,东临火越立即冲过来,一拳头揍到他的脸上:“倾城生死未明,你倒好,直接要和白落落结婚了!” 他的拳头力道很大,幕北寒生生受了他这一拳,掀被下床,声音极冷:“都出去。” 那几个保镖面面相觑,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得战战兢兢先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东临火越一把揪住他的衣裳:“幕北寒,你到底什么意思?!” 面对他的愤怒,幕北寒无力解释。 他挣开他的手,声音淡漠:“我不会背叛倾倾。” 这句话是他的肺腑之言,可是在东临火越听来,却苍白无力得很。 他冷笑了声:“幕北寒,这句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倾城那么好,可不止你一个人惦记她。你若是要娶白落落,就娶白落落好了,幕倾城,自有我东临火越去找!” 他说罢,猛地将幕北寒推了一把,转身大步离开。 走到门口时,却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你和她的婚礼,我不会参加!” 说罢,决绝离去。 幕北寒扶着身后的桌子,一双桃花眼中情绪莫辩。 ——倾城那么好,可不止你一个人惦记她。 ——幕倾城,自有我东临火越去找! 他缓缓抬眸,注视着空荡荡的门口,火越他,果然喜欢倾倾…… 前世如此,今生,依然如此。 可是前世,他已经占有了她那么多年。 那么今生,命运是不是,可以偏爱自己一点点? 第1139章 番外119 细水长流的爱情 心中的苦涩弥漫开来,幕北寒闭上双眼,掩盖住了瞳眸里的红血丝。 海边别墅。 对幕倾城而言,这里的日子单调而无趣。 唯一可以用来解闷的,只有房间里那一台壁挂电视。 钟瑶偶尔会来这里坐一坐,说一些她听不大懂的话。 这日一早,她又过来了:“收拾一下,随我出去。” 她的表情很坚定,容不得幕倾城拒绝。 幕倾城正好也有出去看看的心,便很快整理好自己,同她一道出去。 走出别墅,幕倾城才发现,对面居然就是大海。 奉京城附近,都没有大海。 也就是说,这里是距离奉京城很远的地方。 她有些茫然地坐进了黑色宾利,钟瑶与她并排坐着,车子速度很快地驶向市区。 她刚想透过车窗看一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坐在她左边的一个男人便拿了眼罩出来,径直将她的眼睛蒙上。 她冷笑了声:“你还真是小心。” 钟瑶面无表情地转向车窗,望着那些飞快向后面倒退的树木,声音淡淡:“对你,我从来不敢大意。” 一个小时后,宾利在一家花店前停下。 男人取了幕倾城的眼罩,将她推下车。 幕倾城往四周看去,这里是一条人迹很少的深巷,看不出是在什么地方。 钟瑶优雅地下了车,越过她进了花店:“不用看了,我不蒙上你的眼睛,自然是有信心赌,你不知道这个地方。” 幕倾城抿了抿樱唇,望向这间花店,花店外面摆着一些盆栽,盛开着白色小花,很漂亮清新的样子。 她抬步走进去,花店里全是木制装修,各种鲜花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木架上,很有格调和居家风格。 她走进里面,挑开碎花布帘子,里面是一间客厅。 客厅地面是木质地板的,铺着嫩绿色绒毯,一些漂亮的珠子和小风铃从房顶垂下。 她伸手摸了摸那些垂珠,这些东西没有重复的,大约是这间花店的主人,自己动手做的。 她正发呆,忽然听见一声惊呼:“哎呀,好漂亮的女孩子!” 她循着声音抬头,便见一个系着花围裙的姑娘跳过来,笑嘻嘻对她歪了歪头,伸出手来:“你好,我叫南月。” “你这样热情,会吓到人家的。”略显慵懒的声音从南月背后响起,幕倾城抬眸,便看见一个模样精致妩媚的男人从后环住南月的纤腰。 南月拍了下他的手:“少动手动脚!” 鹿无尘嬉笑着松开手,在桌边坐下,特大爷的拍了拍桌子:“快上菜,你老公我快要饿死了!” 南月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儿,对幕倾城歉意地笑了笑,随即转身去厨房端菜。 幕倾城在桌边坐下,三个人各自无话,气氛有点尴尬。 南月很快将菜全部端来,“青椒小炒肉,糖醋排骨,水煮胡萝卜,炒土豆丝,蟹黄粉丝,再加一盆青菜鸡蛋汤!”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勾起搭在额前的一缕碎发,对幕倾城笑道:“瑶瑶爱吃土豆丝和糖醋排骨,无尘爱吃小炒肉,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你爱吃的菜?” 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居家气息,很恬淡的感觉。 “我不挑食,你做的菜很香。”幕倾城笑道。这个女孩子和钟瑶不一样,和这个姑娘相处,她觉得时光仿佛都静止了。 有的女孩儿,身上就是有那种特别的恬淡气质,似乎能让周围的喧嚣和嘈杂都安静下来。 鹿无尘笑嘻嘻伸手,直接拿起一片肉放进嘴巴里。 南月有些生气,拍了下他的爪子:“脏不脏?!又不是没有筷子!” 鹿无尘嚼着喷香的肉片,赞道:“老婆,你的厨艺又精尽不少!” “就你嘴甜!”南月翻了个白眼,可小脸上分明是幸福的笑容。 她又去厨房端来一盆干净的水,“必须先洗手,再吃饭哦!” 三个人很自觉地挨个儿洗了手,鹿无尘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捧着米饭,大吃起来。 南月在鹿无尘身边坐下,很体贴地为他夹菜:“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对面俩,不是人吗?”鹿无尘大口扒拉着米饭。 南月歉意地对两人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幕倾城和钟瑶都没怎么动筷子,只是静静看着对面两人的互动。 一餐饭,很快结束。 鹿无尘揉着肚子坐在椅子上,“老婆,晚上我想吃红烧肉。” “你就知道吃!快来帮我洗碗!”南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得令!”鹿无尘跳起来,飞快奔进了厨房。 小厅里很安静,四周都是淡淡花香。 钟瑶捧着一杯茶,偏头望向幕倾城:“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爱情,很好?” 幕倾城笑了笑,不置可否。 钟瑶的目光有些遥远:“我曾经,渴望的就是这种细水长流的爱情。” 幕倾城转头看她,她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可惜,终究也没有实现。”钟瑶苦笑了下。 小厅里恢复了寂静。 过了会儿,她的表情冷了一些,又说道:“倾城,像你这样的人,始终都有人爱着。大约,是永远不能体会我的心情的。” 幕倾城垂头,并不说话。 钟瑶低低笑了起来:“倾城,我很讨厌你。” “我也不喜欢你。”幕倾城声音淡淡。 “那正好,对你下手的时候,我也不必愧疚了。”钟瑶说完,起身往外走去,“回去吧。” 幕倾城随她走到外面,临上车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间花店,花店外挂着一块油漆斑驳的木制招牌:“执子之手”。 招牌边上,还插着两枝手工制作的绢纱梅花。 很有意思的店名。 她想着,低头上了车。 车里的保镖照例给她蒙上眼睛,车辆缓缓行驶回了海边别墅。 到了别墅后,钟瑶却没让她回房,“给我来。” 幕倾城跟上去,只见她打开一扇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大床上,一个男人静静躺着。 男人的衣裳有些奇怪,好像是古代的服饰。 她站在不远处,看着钟瑶在床边坐下。 钟瑶趴在男人胸口,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男人的面容,精致的小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可幕倾城却能读出深深的悲哀。 “他躺了千年,我陪了他千年……” 第1140章 番外120 陪我遭受这苦难 钟瑶纯黑色的瞳眸中,满是凄凉:“幕倾城,你尝试过,等待千年的滋味儿吗?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的让人想要自杀。可我却,不能自杀……” 她闭上双眼,任由泪水淌下:“我看过沧海变桑田,看过平地高楼起,看过无数个王朝和国家的覆灭……漫长的岁月里,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老去、死去,最终只剩我孤零零一个人。” “我不敢再交新的朋友,因为我害怕,他们会同样离我而去。幕倾城,这种痛苦,究其一生,你也无法体会到。而我忍受这种种痛苦,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你,用你来救夫君。” 幕倾城默默走到窗边,打量着床上的男人,声音很淡:“可他已经死了。” “不!他只是暂时的死亡,他会活过来的!”钟瑶突然站起身,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幕倾城,“只要用你的命去续他的命,他就会活过来!” 幕倾城望着眼前的少女,不知该说什么。 钟瑶盯着她茫然的面庞,像是崩溃一般,往后退了一步。 她重又在床边坐下,抚摸着那具冰冷的身体,双眼之中,隐隐闪烁着疯狂:“幕倾城,你今天,也看见鹿无尘和南月的爱情了。每个女人,都渴望那样的爱情,包括你我。” “如果,如果夫君他醒不过来了,那么我的爱情,便也醒不过来了。既然我无法守护我的爱情,我也不准你拥有爱情。这世上,总得有个朋友,陪着我遭受这样的苦难,是不是?” 她说着,偏过头看幕倾城,樱唇浮起一抹浅笑,双眼之中的疯狂更甚。 幕倾城抿了抿唇瓣,没有说话。 见她不语,钟瑶笑了下,起身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哦,对了,我忘了,今天有个很精彩的节目呢。倾城,你陪我一起看啊。” 幕倾城走过去,在沙发另一端坐下,电视屏幕上,是熟悉的背景,幕家庄园。 无数记者围堵在庄园外,好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与此同时,幕家庄园内,四楼。 幕北寒身着精美的白色西服,站在窗前,唇线绷得很紧,看得出心情很不好。 白落落身着白纱短款小礼裙,长发挽了起来,小脸上的妆容十分精致。 她踩着十二厘米绑带高跟鞋,走到幕北寒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幕哥哥,外面记者都到了,咱们出去宣布婚讯吧?” 她说着,眼睛里都是无法遮掩的幸福。 幕北寒没有说话,只是很淡漠地转身往外走。 白落落挽着他的胳膊,一颗心欢喜雀跃。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庄园的大门被打开,两人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中。 无数记者围上去,白落落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自己倚在幕北寒手臂上,对着屏幕,声音中透着幸福:“如各位所见,我和幕哥哥今日,是要宣布大婚的喜讯。大婚时间定在这个月的二十二号,时间比较仓促,是因为……” 她说着,仰起脸望向幕北寒,唇角的笑容愈发热烈:“因为,幕哥哥和我,深爱着彼此,已经等不及,要迈入婚姻殿堂了。” 记者们爆发出一阵掌声,有人将话筒举到幕北寒面前,“请问幕少,听闻您前段时间一直找一个女孩儿,有人说,那个女孩子是您心爱的女人。可是,您为什么这么快,就决定和白二小姐成婚了呢?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白落落的眼底掠过一抹不悦,随即踮起脚尖,勾住幕北寒的脖颈,声音很轻:“幕哥哥,你知道该怎么说。” 明明是威胁,可是在外人看来,更像是两人在说着情话。 她说完这句话,便抢先道:“那个女孩子,是幕哥哥的妹妹,所以幕哥哥才那么着急去找她。不过,现在已经确定了她的安全。所以,幕哥哥和我才决定马上结婚的。” “请问幕少,是这样吗?”那个记者又问。 钟瑶望向幕倾城,幕倾城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她的目光下移,只见幕倾城的双手紧紧攥着裙角,可见,心情压抑到极致。 樱唇含笑,钟瑶很开心。 对着话筒,幕北寒沉默着,许久之后,才面无表情说道:“是。” 记者们又疯狂起来,问了许多关于两人感情的事,最后在幕氏保镖的驱散下才离去。 钟瑶关掉了电视。 幕倾城深深呼吸:“你说的精彩节目,就是这个?” “不够精彩吗?”钟瑶诧异,旋即笑道,“没关系,幕北寒和白落落的盛世婚礼,二十二号那日,一定会全程直播的。我想,到时候你应该很乐意与我一同观看。” 幕倾城起身,“我要回房了。” “送她回房。”钟瑶吩咐。 立刻有两名黑衣保镖上前,“请吧,幕小姐。” 幕倾城回到房中,外面的人立刻落了锁。 她静静站在房中,紧闭着眼睛,只觉天旋地转。 幕北寒……幕北寒…… 她已经无法思考,为什么幕北寒会和白落落结婚。 明明说好了,会娶她的。 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下一瞬,晕倒在地。 幕氏庄园。 幕北寒一回到卧室,几乎是以迫不及待的动作换掉了那身白色礼服,重新套上一件黑色长款风衣。 他换了一双牛皮短靴,整个人看起来透着一股野性。 他没有表情地出门,大步往楼下走去。 听见动静的白落落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幕哥哥,你要去哪儿?” 幕北寒挣脱她的手,一言不发地继续往下走。 白落落眼圈发红,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我不准你离开!你要去找她,对不对?!我不准!” “白落落。”幕北寒冷声,“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把她藏在了哪里,我怎么去找她?” 白落落一听,一颗心稍微放松些,却仍旧抓着他的手腕不肯松手。 幕北寒抬眸盯着她,那双桃花眼中,满满都是冰冷,叫白落落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他大步走到大厅,白落落又追了过来:“你晚上回来吗?我给你做好吃的点心!” 幕北寒没搭理她,径直出了门。 第1141章 番外121 造假 白落落独自站在大厅中,望着他的背影,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 幕哥哥他,为什么就看不见她的好呢? 她攥紧拳头,一颗心,又难过了几分。 幕北寒驾驶着迈巴赫,一路往警局而去。 他推开局长办公室的门,东临长锋正坐在大椅上,盯着视屏上的监控画面。 “找到线索没有?”他冷声问。 东临长锋双眼一眨不眨:“没有。” “从白落落身上下手。”幕北寒提醒。 “火越已经说过了,”东临长锋伸手拨弄了下头发,“我监控了白落落的所有手机和电脑,但并没有发现异常。对方,很狡猾,也很小心。” “我知道了。”幕北寒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监控屏幕上,屏幕上是无数穿行的车辆,看不出任何不妥。 办公室内沉默片刻,东临长锋又道:“我的人,火越的人,以及你的人,几乎将奉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所以,我现在怀疑,她人已经不在奉京城了。” 幕北寒握紧拳头,没有接话。 东临长锋素来放荡不羁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郑重:“火越听说你要和白落落结婚,很生气。” “嗯。”幕北寒声音依旧保持着淡定。 “她拿幕倾城威胁你了?”东临长锋好奇,素手拿起一支笔在手上转起来。 幕北寒没说话,只是起身:“时间不早,我该走了。有任何线索,记得通知我。” 东临长锋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盯着他的背影,削薄的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幕北寒刚走出警局,迎面正好走来白洛曦和白沉香。 白洛曦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重重撞了下他的肩膀,随即擦身而过。 “无耻。” 她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却满满透着鄙夷。 幕北寒背对着她,一张英俊的脸上,依旧没有出现任何情绪波动。 白沉香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去追白洛曦了。 幕北寒走到车子旁,伸手拉开车门,一声不吭地坐了进去。 警局门口,白洛曦转身盯着黑色迈巴赫离开,忍不住冷笑:“我原以为,这个男人好歹是重情重义的,没想到,倾城才失踪几天,他就准备娶白落落了。” 白沉香笑了笑,“我倒觉得,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不准站在他那边!”白洛曦不乐意。 白沉香耸耸肩,不置可否。 两人今日也是来警局询问是否找到幕倾城线索的,然而最终,仍旧一无所获。 幕北寒驾驶着车,从市中心经过,抬头便看到那座他和倾倾第一次去大厦。 他忍不住将车停在路中央,他在这座大厦里,给倾倾买了很多漂亮衣裳。 他们坐在一起吃冰淇淋,他还给她拍了照片。 他忍不住拿起手机,翻到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女眉目如画,举着一只三色冰淇淋,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他抚摸着照片,心神一阵恍惚。 他几乎忘记了,没有遇到她之前,那些年月,他是如何一个人走过来的。 她出现了,便轻而易举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 迈巴赫停在路中央,将后面的车全都拦住了。喇叭声此起彼伏,他却像是听不见似的,只顾着看手机。 对面开过来一辆车,在迈巴赫前停下,穿着白色小礼裙的白落落匆匆走出来,在外面敲了敲幕北寒的车窗:“幕哥哥,幕哥哥!” 幕北寒回过神,关掉手机,偏头看去,便看见白落落焦急的脸。 她说了什么他听不见,也不想听见。 正在这时,一辆摩托在路边停下,穿着黑色夹克的东临火越大步走过来,不耐烦地敲了敲车窗。 幕北寒打开车门,还没走下去,便被东临火越一把揪住衣领,将他拽出了车子,直接一拳头砸到他的脸上。 白落落吓得发出一声尖叫,幕北寒已经和东临火越打了起来。 两人在十字路口处大打出手,身上不约而同挂了彩。 东临火越死死握住幕北寒的拳头,一双单凤眼微微泛红:“别让我看见你!” 幕北寒抬脚便去踹东临火越,东临火越及时避开,他喘着气,一双桃花眼中尽是猩红。 两人对视半晌,他一言不发地准备上车离开。 “幕哥哥!”白落落跟上去,本想上他的车,幕北寒“砰”一声关上车门,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白落落失魂落魄地站在马路中央,东临火越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白落落,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我清楚得很!”白落落猛地挣开他的手,往后踉跄了几步。 “我会找出倾城的。”东临火越说罢,跨上摩托,很快离开。 白落落的眼泪一颗颗砸到马路上,可怜,而又可悲。 晚上的时候,幕北寒坐在天台上,仰望着浩渺的星空,想起什么,随手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助理。 助理马上打了个电话过来,声音透着忐忑:“少爷,伪造结婚证,怕是不妥吧?若是被白家的人发现……” 幕北寒握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如玉光泽,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清寒:“若是觉得不妥,那就弄一张你和白落落的结婚证好了。” 助理顿了顿,认真道:“属下突然觉得,弄一张假的结婚证,十分妥当。” 幕北寒利落地关掉了电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二十二号,终于如期而至。 白落落是白家的掌上明珠,她的婚礼,白家自然会办的万众瞩目。 而幕家庄园这边,却一派沉寂,根本看不出家里少爷要大婚的景象。 幕北寒的父母听说他要结婚,本来兴致勃勃准备赶回来,结果通电话时,幕北寒直接告诉两人,他和白落落只是形婚。 二老虽然失望,可也知道自家儿子从不乱来的秉性,便也不多做干预。 白落落早上四点半就起来化妆打扮,足足花了两个半小时,才算梳妆完毕。 她站在巨大的镜子前,镜中的少女身着顶级镶钻鱼尾婚纱,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漂亮得叫人挪不开眼。 她很满意今日的装扮,几位化妆师和造型师都忙不迭地恭维她,惹得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很快,时间到了,秦沁进来,笑道:“看看,我的乖女儿,真是漂亮!可比那些女明星还要美!” 白落落小脸上满是娇羞,轻声问道:“妈妈,幕哥哥的车来了吗?” 秦沁脸色有些变化,只扶着她往外走:“来是来了,只是……” 白落落身子一僵:“幕哥哥他没有来,是不是?!” 见秦沁不语,她挣开她的手奔到阳台上,从这里看下去,只见别墅外面孤零零的,只停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色轿车。 压根儿,就不像是来迎亲的! 第1142章 番外122 很恩爱 “幕哥哥……”她的脸有点扭曲,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妈,现在怎么办啊?!” 秦沁心疼的不得了,连忙让化妆师过来给她擦泪补妆:“幕北寒应该已经到了会场,他不给你面子,咱们白家自己给自己面子!你等着,妈帮你搞定一切!” 说着,连忙出去打电话。 十五分钟后,六十六辆豪华跑车出现在了白家别墅下面。 这些车全部都是白氏企业的,被紧急征用来,作为给白落落扩充排场的道具。 白落落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妆容也都被补好。 她吸了吸鼻子,在秦沁的搀扶下走下了楼。 幕哥哥不肯来接她也没关系,反正,今天以后,她就会成为他的妻子。 名正言顺的,妻子。 而此时,幕家庄园,幕北寒身着黑色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注视着画上的女人,一双桃花眼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地抚摸着画上少女的脸,“倾倾……” 季墨擦着汗推门进来,忙不迭道:“我的少爷啊,您怎么还没换衣裳?!时间快要到了!客人们都在皇朝酒楼等着了!” 幕北寒背对着他,只是无言。 季墨知晓他心里难过,却忍不住劝道:“少爷既是答应了白二小姐,那便应该做到。否则,依照白二小姐的性子,倾城小姐恐怕——” “我知道。”幕北寒打断他的话,“你出去吧。” 季墨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幕北寒慢慢换了一套燕尾服,分明是上次和幕倾城去参加裴氏集团的酒会时,穿的那一套。 他拿来绒布,小心翼翼地盖上那幅画儿。 沉默着站在窗边喝了一杯酒后,他才转身离开。 奉京城,皇朝酒楼。 客人们都到齐了,白落落坐在贵宾室,急得团团转:“妈,幕哥哥怎么还没到?!” 她白落落结婚,结果新郎没来,这叫什么事儿?! 秦沁连忙安慰道:“你父亲已经派人去找了,想来不会有事的!” “幕哥哥若是不来……”她美眸中掠过一丝狠意,若是幕北寒不来,她不介意请那个神秘女人,送幕倾城上西天! 又过了十分钟,豪华大厅里的贵客们交头接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对幕北寒没有出现,都抱着怀疑态度。 白洛曦尽管不想出席这场婚礼,然而白落落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直接被父亲给提溜了来,负责接待女宾。 白沉香陪着她,好不容易忙完,裴炎携着李明珠过来,笑道:“白小姐,白公子,好久不见。” 白洛曦没好脸色,最后还是白沉香笑道:“两位这边请。” 裴炎跟着他往空着的一桌走去,俊脸上挂着浅笑:“本以为幕少会迎娶幕倾城,没想到……这感情的事,可真不好说。” 白沉香只是笑而不语。 裴炎和李明珠落了座,李明珠环视四周,正好看到不远处,东临辰前握着一只勺子,正舀了一勺蛋糕去喂裴九。 她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低声道:“又不是不会吃饭,还需要喂?!” 裴炎收敛起脸上的笑,冷冷道:“李小姐,虽然咱们只是形婚,可在大众眼里,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希望,在这段婚姻期间,你捅出什么幺蛾子。” “不需要你来提醒。”李明珠没好气。 又过了十分钟,贵宾室里的白落落几乎要发飙了,幕北寒到底是几个意思? 就在她急得跺脚时,下属终于过来禀报,说是幕北寒到了。 她忙堆起一脸幸福的笑,拎着裙摆便要出去看。 秦沁忙按住她:“婚礼还没正式开始,别出去。” 幕北寒的出现让大厅中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他们还以为,他今天要逃婚呢! 只是,幕北寒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似乎没什么精神。 婚礼进行曲奏响,幕北寒缓缓走到了高台下方。 白落落挽着白老先生的手,白纱遮面,踩在红毯上,一步步走向幕北寒。 无数媒体从门外涌进来,开始疯狂拍照和摄影直播。 幕北寒望着那些媒体,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白落落走到了幕北寒的身边,见幕北寒完全不在状态,不由轻轻咳嗽了声。 幕北寒回过神,白父将白落落的手交到了幕北寒手中,回到观礼席上坐下。 木制高台后方,神父一脸慈祥,“今天,各位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共同见证幕北寒先生和白落落小姐的婚礼。” 他说了一堆话,最后十分亲切地转向白落落:“白落落小姐,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白落落抱着捧花,满脸都是幸福的笑。 神父又转向幕北寒:“幕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幕北寒的目光落在白落落身上。 这个女人,不是倾倾。 他有些恍惚。 内心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倾倾在她手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会场里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白落落咬住嘴唇,幕哥哥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拒绝的话吧? 神父也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幕北寒快点回答。 千里之外,海边别墅,幕倾城和钟瑶坐在电视机前,静静看着这场盛大的婚礼。 钟瑶勾起唇角:“倾城,你说,幕北寒会怎么回答?” 幕倾城摇了摇头,没说话。 “我猜,他一定会答应。”钟瑶毫不怜惜地往她心口上捅刀子,“毕竟,她是白家的二小姐,和幕北寒一起长大,又是有婚约的。你算什么,不过与他认识几个月罢了。你看,你不在,正好成全了他们。” 她说着,注意观察着幕倾城的表情。 可幕倾城流露出来的,只是淡然。 仿佛,丝毫都不在乎似的。 她咬牙,继续添油加醋:“婚礼之后,白二小姐大约就会搬进幕家庄园住了。听说你的房间在幕北寒的卧室旁边,现在,那间卧室里也住了白落落。夜晚的时候,他们二人一定……很恩爱。” 第1143章 番外123 一个,借位的吻 她说着,双眼之中流露出点点笑意:“有不少人在南月的花店里订花,都说是要在新房的大床上,洒满玫瑰花瓣。幕北寒的卧室里,大约也洒满了玫瑰花瓣吧?” 幕倾城偏头看她,轻笑道:“没参加幕北寒的婚礼,真是遗憾。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参加你的婚礼?你床上的那个男人生得不错,他穿燕尾服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钟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就顿住了。 幕倾城的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却是毫无焦距。 毒舌的话,她也会说。 她从来不是任由别人伤害的人,钟瑶将她逼到这个份上,她不反击一下,都对不起自己。 钟瑶脸上氤氲着风暴,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 房间里只剩幕倾城一人,她盯着电视屏幕,盛大的婚礼还在继续。 她没有听见幕北寒说了愿意或者不愿意,但是她看见,幕北寒为白落落戴上了钻戒。 凤眸灰暗,她抬手想要关掉遥控器,便听见神父说:“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四面八方都是掌声。 她抬手,有些疲惫地关掉电视。 会场中,圣洁的鲜花旁,白落落期待地仰起小脸,等待着幕北寒的亲吻。 众目睽睽之下,幕北寒大掌扣住她的后脑,俯身,借位。 台下,观众们是看不清楚的,于是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然而,白落落的脸却无比苍白。 一个,借位的吻! 她仰着头,眼睛里都是错愕。 幕北寒漠然地看着她,声音很低沉,说出的话残酷而绝情:“白落落,你该知足了。” 白落落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他说,她该知足了? 她该知足什么? 知足这一段形婚吗?! 不,她不要形婚,她要真真正正成为他的妻子,从身到心! “该去换敬酒服了。”伴娘在一旁小声提醒。 白落落步伐凌乱,失魂落魄,跟着伴娘离开。 一个小时后,她再度来到会场,身着晚礼服,很优雅的模样。 她找到幕北寒,挽住他的胳膊,和他一道往每一桌上敬酒。 她喝了很多酒。 她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幕北寒好歹会体谅她,好歹会发挥一下绅士风度,替她代酒。 可是没有。 半杯都没有。 于是她笑得愈发狰狞,发疯似的,硬生生喝了几十杯酒。 而幕北寒,一点都不在乎。 敬完酒,两人坐上回幕家庄园的豪车。 并排坐在后面,却一句话都没有交谈,白落落望着他,对他而言,自己是不是就像个陌生人? 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她心中的怒气越积越多,在下车来到别墅里后,终于爆发。 而导火线,是幕北寒一声不吭地进了自己的房间,甚至,锁了门。 她找到钥匙,冲进他的房间,直接将他桌上的文件书籍等物全部扫落在地,睁着猩红的眼,浑身散发着酒气:“幕北寒,我是你的妻子!是你明媒正娶、摆过酒席的妻子!” 幕北寒背对着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白落落冲过来,直接将他手中的酒杯夺过来一饮而尽,随手恶狠狠将酒杯砸到地上:“幕北寒!你以为你娶得,是个木偶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嫁给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她嘶吼着,眼泪顺着面颊滑落。 幕北寒却依旧,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从小到大,他的性子始终偏冷。 很多东西,他都不会在乎。 他长这么大,真正在乎的,不过是倾倾一人。 再加上,前世的那些记忆,叫他对倾倾,更加放不下。 幕倾城,那是他爱了两世的女人啊! 白落落的身子摇摇欲坠,她突然踮起脚尖,勾住幕北寒的脖子,朝着他的嘴唇吻下去。 喝了酒的白落落力气很大,直接拖着幕北寒来到沙发上,将他压在了身下。 幕北寒刚伸出手想要推开她,她咬着他的耳朵,樱红的嘴唇中喷吐出的,都是醉人的酒气:“你敢拒绝我,我就让幕倾城无法拒绝别的男人!” 她伸手去脱他的衣裳,重重喘着粗气:“幕北寒,你大约不想看见,幕倾城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的画面!” 这样威胁着,她自己的眼泪却首先掉落下来。 她的手顿在他的胸口,可最终,也没有办法前进一步。 昏暗的房间内,她觉得,她就像是一个笑话。 她收回手,缓缓坐了起来。 幕北寒坐起来,一双桃花眼,同样泛着猩红。 他拿起茶几上的红酒,大口灌了起来。 两人无言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白落落偏头看他,声音里都是乞求:“幕哥哥,看我一眼,好不好?就看我一眼……” 幕北寒回答她的是沉默和无视。 白落落忽然之间,嚎啕大哭。 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弄走了幕倾城,可为什么,为什么幕哥哥就不肯多看她一眼?! 她明明,不比幕倾城差啊! 她哭着,妆容都花掉了。 她疲惫地弯腰脱掉高跟鞋,随处甩开,直接走到幕北寒的床上,上去拉过被子躺下。 安静的房间,只听得见从被子里传出一声声哭泣。 幕北寒却连一眼都没给她,直接站起身,扛起窗下的那只画架,出了房间。 他推开幕倾城的房门,走了进去, 他将画架摆在幕倾城的床边,自己去浴室洗了个澡。 感受着冷水浇在身上的凉意,整个人仿佛清醒了许多。 他换了套干净睡衣,站在书桌前,伸手抚摸着幕倾城从前用过的书本,有一瞬间的恍惚。 或许,他该好好对待白落落,从而从她口中,套取倾倾的下落。 这样想着,他却有点鄙视自己。 什么时候,他幕北寒,需要靠一个女人了? 打消掉这个想法,他在幕倾城的床上睡了下去。 翌日,白落落起床梳洗打扮好,想和幕北寒说话,却被季墨告知,幕北寒一早便去了公司。 她有些泄气,眼角余光瞥见那些低头做事的佣人,不禁绷起一张脸,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墨叔,我现在是幕家少奶奶,有些话,我想要对这里的人说一说。” 季墨眼中划过一丝无奈,这个女人,刚嫁过来,就要对家里指手画脚了吗? 第1144章 番外124 试着逃出去 老实说,不止是季墨,别墅里其他佣人,都不怎么喜欢白落落。 他们,更想要幕倾城成为少奶奶。 然而白落落发了话,季墨也只得照办。 而与此同时,海边别墅内。 幕倾城今天起得很晚。 因为天快亮时,她才睡着。 午餐她吃不下,随便扒拉了两筷子,便觉得没胃口,将餐具放到一边。 傍晚时分,钟瑶过来了。 她的黑眼圈很重,显然同样没睡好:“倾城,你跟我来。” 她将幕倾城带到当初那个房间,指着张朝剑:“看见没有?他还是没有醒来。” 幕倾城面无表情,他醒没醒来,与她何干? 钟瑶疲惫地在床边坐下,“你的那瓶血,全部都提炼成了药剂。可是三份药灌下去,夫君他依旧没有醒过来。” 她的手紧紧攥住被单:“幕倾城……我该怎么办……” 幕倾城默默站立着,这个女人,脑子有病吧?她将自己囚禁在这里,还指望自己帮她想主意?怎么可能! 钟瑶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难看:“幕倾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来人啊。” 立刻有两个保镖走了进来:“夫人。” “把她带去阁楼。”钟瑶的目光落在张朝剑脸上,伸手轻轻抚摸他的面颊。 那两个保镖呼吸一滞,似乎“阁楼”是个很不好的地方。 幕倾城清晰地感觉到这两个人的异常,只装作不动声色地跟着他们出去。 门在背后被关上,幕倾城站在两个保镖中间,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楼梯和长廊上的玻璃窗,轻轻抿了抿唇。 她并不知道这里的警卫部署情况。 不过,她直觉,钟瑶似乎要对她下手了。 尽管不知道她会以什么形式来完成她所谓的“报复”,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她的步子很轻,速度很缓慢地往长廊尽头走去。 还剩三米,就是楼梯。 眼角余光往两边瞥了眼,她身子一弹,迅速往前方掠去。 那两个保镖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她会逃跑。 两人吹起口哨,忙不迭追了上去。 幕倾城在走廊的玻璃窗下站定,回头望了眼两人,旋即一跃而上,伸手握住走廊上方一盏巨大的琉璃吊灯。 吊灯在半空中晃悠,支撑不住她的重量,笔直往下落去。 幕倾城借着下落的力道,直接将吊灯砸到巨大的玻璃窗户上。 玻璃窗户发出一声巨响,碎裂成无数片落到了楼下,立即吸引了无数人注意。 此时那两个保镖已经快要追到她了,她身形一闪,径直往楼梯下方跑去。 两个保镖跟着跑下楼梯,等他们跑远,她却从楼梯的拐角处钻了出来,身形灵活地跃上窗台,望了眼高度,穿过玻璃窗被砸出来的漏洞,咬牙跳了下去。 她现在无比庆幸,小时候师父逼着她学习功夫。 她平安落地,回头望了眼别墅,便要往大路上跑去。 豪华的卧室内,一名管家恭恭敬敬对钟瑶说道:“夫人,幕小姐逃走了。” 钟瑶握着张朝剑冰冷的手,毫不在意:“抓回来就是了。” 这附近都是她的地盘,幕倾城跑不出去。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别墅外,幕倾城只身闪进了灌木丛里。 她以为她能跑得掉,却不知道,钟瑶的势力早已覆盖了方圆几十里。 甚至,丧心病狂地在周围装了无数监控。 夜幕降临,幕倾城坐在灌木丛内,利用绿叶来掩饰自己的身体。 她知道搜捕一定还在进行,只要没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就不是安全的。 她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行进。 眼见着前方出现了一条大路,她有些难以自抑的兴奋。 然而没等她走上大路,四周出现了细小而急促的脚步声。 幕倾城不敢回头,用尽力气朝前方跑去。 然而逐渐地,四面八方都响起了脚步声。 一些电筒光照射过来,那些保镖行动迅速地将她包围。 她站在原地,扫视着周围,不停计算着成功逃脱的概率。 这些人训练有素,凭她一个人,逃出去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一。 她笑了笑,迎着黑暗,随手折断两根树枝:“来吧。” 薄薄的风衣在夜风中飞舞,她吼了一声,纤弱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疾速朝前方掠去。 前方的保镖手持手枪,正要瞄准从空中跃下的少女,幕倾城手中树枝已经扫到他眼前。 那个人的双眼被扫伤,哀叫着捂住眼睛倒在地上打滚。 周围的人不敢靠近幕倾城,只拿着手枪对准她,却也不敢随意射伤了她。 幕倾城站在原地,黑发飞扬,像是夜之精灵。 下一秒,她再度发起攻击。 黑暗里的丛林里,她一个人周旋于众多杀手之中,下手毫不留情。 那两根普通的树枝,在她手中,仿佛成了上等利器,不停刺伤周围的杀手。 血液四溅,纤细的少女,像是一架收割性命的战斗机,无论是动作还是敏捷度,都被发展到极致。 这些杀手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起初,他们以为这个女人不过是个娇娇小姐。 怪不得,怪不得夫人将他们全部派了出来…… 幕倾城独自为战,悄无声息地将战斗地点一点点朝大路上转移。 只要去到大路上,有车辆经过,她兴许就能获救! 就在她拼死厮杀时,一杆黑色枪管,悄无声息地从丛林里探了出来。 狙击手。 他是钟瑶手下,最为出色的狙击手。 黑色枪管瞄准了动作比猫儿还要敏捷的幕倾城,狙击手舔了舔嘴唇,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幕倾城只觉脖颈间一麻,她朝狙击手的方向看去,猛地朝那边投掷去了一根树枝。 树枝成功击中狙击手的脑袋,他抱着头,不可抑制地爆发出一声惨叫。 幕倾城冷冷一笑,下一瞬,颈间的麻醉药起了作用,她整个人倒了下去。 剩余的杀手们松了口气,将她抬起来,动作迅速地往海边别墅移去。 此时的幕家庄园。 白落落张罗了一大桌子菜,盯着外面的沉沉夜色,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她坐在椅子上,很有些不耐烦:“墨叔,怎么幕哥哥还不回来?!” 站在不远处的季墨颇为无奈:“少爷他一向公事繁忙——” 第1145章 番外125 一如,千年以前 “忙什么?!以前他陪幕倾城的时候,哪里忙了?!”白落落很委屈,“我这才进门第一天,他就不想回来了吗?” 她说着,忍不住红了眼圈,掏出手机给幕北寒打电话,可对方根本就没人接。 她咬牙,按掉手机,朝季墨伸出手;“把你的手机给我!” 季墨犹豫,白落落给了他一记凌厉的白眼:“墨叔,我现在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你也不想这么大年纪,被我辞退吧?!” 季墨低头,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白落落一把夺过来,按了幕北寒的号码,忙音不过响了几声,幕北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墨叔?” 白落落的眼泪当即流了下来:“幕哥哥,你怎么可以不接我电话?!” 对方沉默片刻,随即挂断。 白落落怄火得要命,猛地将手机砸到地上。 好好的手机,顿时四分五裂。 季墨心疼不已,无奈地望着这位姑奶奶,不知如何是好。 白落落发疯一般,将桌上的所有菜肴全都扫到地上,狠狠跺了跺脚,哭着跑上了楼。 季墨捡起地上的手机,好想哭啊,他招谁惹谁了? 一旁的女佣试探着问道:“墨叔,现在怎么办啊?” “先把地上收拾下。”季墨吩咐,随即摇了摇头,“这家宅啊,怕是要不宁喽!” 幕氏大厦顶层,手工定制西装将幕北寒的身形衬托得愈发修长挺拔。 他端着一杯咖啡,透过落地玻璃窗注视着下方的车水马龙,表情颇有些严肃。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助手小心翼翼带着一份文件过来:“幕少,您要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幕北寒转身,翻开办公桌上的文件,文件里有配图,正是钟瑶。 他一张张翻过去,每张图片下面都附有简介。 她的身份有很多,古董商人,跨国公司董事,各项工程投资人,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幕北寒的目光落在照片下的年代上面,这些照片的时间跨越了三十多年,可照片上的女人,却一点都没有衰老的痕迹。 助手擦了把汗,轻声道:“这些照片,是从网络和杂志、媒体各个角落搜集来的,按照咱们幕氏的能力,也足足花了三天时间。其实按照这位张夫人的身份,应该在媒体上留下更多痕迹的。可是,无一例外,全部都被人工抹去。” 幕北寒盯着照片上的人像,这个女人,和千年前一模一样。 助手又轻声道:“少爷,张夫人现在居住的地址,已经被我们查到,就附在资料最后一页。” 幕北寒翻到最后,桃花眼中的神色冰冷了几分,他声音淡淡,“帮我约一趟飞机,立刻启程去S国。” “是。” 千里之外,S国,海边别墅。 秘密阁楼内,处处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昏迷着躺在床上的女人,身着白色衣裳,一张脸平淡无奇。 钟瑶将工具收起来,转头盯向床上的女人,“幕倾城,我对你的报复,仅止于此。” 她的声音很冷,说完之后,拎起工具箱,大步走出了阁楼。 走出去之后,她将工具箱交给一旁候着的侍者,“把她送出去。” “是!”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载着一名昏睡的女人,快速驶了出去。 钟瑶静静站在主卧室的窗前,手中端着一杯红酒,纯黑的灯芯绒掐腰长裙,将她的肌肤衬托的莹白如玉。 她就那么静静站着,像是一尊雕塑。 一个小时后,外面响起一阵飞机的轰隆声。 过了会儿,管家急匆匆上来,弯腰恭声道:“夫人,幕家的飞机降落在海边了。” “你没告诉他,这附近是我的私人海域吗?”钟瑶声音冷冷。 “阿武他们都说了,不过……”管家擦了把额头的汗,“对方是有备而来,带了两百个全副武装的人。现在大约,已经快要抵达别墅门口了。” 钟瑶的目光落在远处,只见远处灯火闪烁,依稀可以看见人影攒动,正外这边而来。 樱唇勾起一抹轻笑:“开大门,准备迎客。” “是!” 幕北寒身着黑色过膝风衣,脚上踩着一双牛皮短靴,柔软的黑发上,还残留着夜晚的露水。 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寂静,他带着人,大步踏进了别墅大厅。 大厅内,灯火鼎盛,钟瑶身着黑色曳地礼裙,妆容精致美艳,静静坐在长桌一端。 她见他进来,盈盈含笑,抬手说道:“幕少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幕北寒一撩衣摆,在长桌另一端坐下。 两百名武装整齐的男人,站在他身后,威风凛凛。 一座银制雕花烛台在长桌中央静静燃烧着,给这张长桌带来了不一样的氛围。 钟瑶笑容浅浅:“不知幕少是要喝咖啡,还是茶水?或者,酒?我名下的葡萄酒庄园新近——” “你把倾倾弄到哪里去了?”幕北寒眼中多了一份阴鸷。 “倾倾?”钟瑶咀嚼着这个名称,笑容玩味儿,“幕少才成婚,媒体上都说,幕少心中的女人是白家二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对别的女人叫得这般亲昵?” “钟瑶,我无意与你讨论这些。我是谁,你是谁,你清楚得很。千年前的那笔账,你不该算到倾倾头上。”幕北寒声音清冷威严,在大厅之中,让人有些害怕。 钟瑶抬眸,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男人来。 幕北寒,他居然知道千年前的恩怨? 他怎么会知道? 她盯着他,觉得事情有些脱离了她的掌控。 不应该的,幕北寒不应该知道这些的…… 她的目光盯着幕北寒,一变再变。 幕北寒静静坐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气势,就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一如,千年以前。 长久的寂静之后,她笑出了声:“我不懂,幕少在说什么。” “你懂。”幕北寒冷声,“我给你两分钟时间,将倾倾交出来。否则,我不建议在你这里放几把火。” 他话音落地,身后站着的几个人立即上前,腰间挂着的竟都是炸药。 钟瑶轻轻一笑:“我说我这里没有,就是没有。幕少若是不信,只管去搜好了。” 第1146章 番外126 夫君,伏惟尚飨 幕北寒盯了她半晌,打了个响指。 他身后的人一齐出动,在这幢别墅里搜了起来。 钟瑶淡然地喝着咖啡,“幕少让手下都去搜人了,就不怕我对你出手?” 幕北寒端坐着,声音透着冷意,“我的耐心有限。” “我和倾城是朋友,我又怎么会害她?”钟瑶喝着咖啡,姿态优雅,“幕少找错人了。” 二十分钟后,幕家的人陆陆续续回来,结果都是同样的:没有找到人。 “少爷,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翻遍了,但是一点痕迹都没有。”手下轻声禀报。 幕北寒抬眸,对面的钟瑶姿态闲适地喝着咖啡,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今夜多有叨扰,来日我会亲自上门致歉。”幕北寒没再看她,说了一句客套话,便带着人离开。 过了会儿,飞机声巨大的引擎声响起,幕家的人很快离开。 管家擦了把额头的汗:“还是夫人英明,提前将幕小姐送走了。” “不是我英明……”钟瑶盯着大厅门口,“而是幸运。幕北寒,他太聪明了。” “不过,”那管家眼中有着疑惑,“我觉得,夫人并不怎么憎恨幕小姐。否则,也不仅仅是为她戴上人皮面具那样简单。” 钟瑶的小脸上,神情莫辩:“那张面具,需要我特制的药水才能取下。我想知道,她顶着这样一张平凡的脸,是否还能和幕北寒或者东临火越相爱……我想知道,他们的爱情,是否经得起考验。” “无论是幕少还是东临少爷,都是人中龙凤。而幕小姐除了容貌引人注目些,身世似乎只是一个孤儿,又如何配得上他们二人?”管家轻笑。 钟瑶微微摇头:“她不是你说的那样简单。我了解她。” 她又静静坐了会儿,直到长桌上的烛火都灭了,这才上楼。 主卧室内,她坐到床沿边,轻轻抚摸着张朝剑的脸,眼泪无法抑制地滑落:“夫君,我该怎么办呢?” 她哭了很久,直到双眼都红肿了。 鹿无尘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漫不经心地在桌子旁坐下:“夫人,床上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钟瑶身子微微摇晃,一双眼紧盯着张朝剑,紧抿着樱唇,没有接话。 鹿无尘给自己倒了杯酒,呷了一口,默默望着他们。 这个女人来历很神秘,他早就知道。 他跟了她四五年,也看着她陪了这个死人四五年。 明明已经是死人了,她却还不肯放手。 她坚信着他能醒过来,可是现代医疗技术,根本就没有这个可能。 他曾经趁她不在时,查探过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之所以尸身能保存完好,完全是因为嘴巴里那颗玉珠。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珠子,但他坚信那颗珠子,应该是人类不曾发现过的某种神秘矿石,具有保存身体鲜活的巨大作用。 他相信科学,而非怪力乱神。 他品着红酒,即便隔了很远,也能清楚地感觉到钟瑶身上的悲伤和孤独。 钟瑶伏下去,轻轻环住张朝剑的腰,声音颤抖犹如杜鹃啼血:“夫君……” 鹿无尘略嫌妩媚的俊脸上,挂着淡淡的无奈:“夫人,这么多年以来,你一定试过了很多法子。可是,人死终究无法复生,请节哀。” 钟瑶哭泣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最后由啜泣演变为嚎啕大哭。 她死死拽住张朝剑的衣襟,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鹿无尘放下酒杯走到床边,伸手掐住他的面颊,迫使他张开嘴巴。 他的嘴巴里,一粒玉珠闪烁着萤光,隐隐散发出冰寒之气。 “夫人,你要走的路还很长。而他,陪不了你。”鹿无尘声音镇定。 钟瑶坐起身,擦了擦眼泪,伸手轻轻抚摸着张朝剑冰冷的面颊,犹如在抚摸最爱的情人。 许久之后,她走到窗边,窗外,已是天色熹微。 她伸出手,触摸着逐渐消失的夜色,再抬眸时,东方的海边,已经升起了一点朝阳。 她注视着大海尽头的太阳,声音很轻:“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鹿无尘从她背后收回视线,伸手从张朝剑的嘴巴里取出了那枚寒玉珠子。 珠子被取出来的那一瞬,他冰冷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化成了齑粉。 海风从窗外吹进来,将床上的齑粉尽数吹散。 钟瑶面朝大海,两行清泪,无法遏制地再度淌下。 鹿无尘缓缓朝她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钟瑶转身抱住他的腰,泪如雨下。 他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一双妩媚的眼睛里,却都是淡然。 他是医生,见惯了生死离别,经历了太多的死亡。 所以,他并没有很大的触动。 人的执着,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却会将自己推入无法挽回的深渊。 他跟了钟瑶很多年,平心而论,钟瑶是个很不错的金主。 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也希望,钟瑶能够走出来,敞开心扉,去寻找她的幸福。 海风拂面,湿润的空气里,徜徉着淡淡的忧伤。 鹿无尘相信,时光,总有一天,会冲散这些忧伤。 钟瑶靠在他怀中,汲取着他的温暖,许久之后,才抬起脸,声音很轻:“让我送他离开。” 鹿无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房间,顺手为她带上了房门。 钟瑶独自站在房间中央,黑色的灯芯绒复古掐腰长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位从欧洲油画里走出来的贵妇。 她缓缓伸展开双臂,樱唇中念念有词:“钟家有女,通灵鬼判。漫天神佛,皆入瑶藩。” 随着她的声音,房间里,张朝剑骨灰化成的齑粉散发出萤光,逐渐飘飞在她周围,形成一条发光的长龙。 整个房间,仿佛是一座徜徉的星海。 她又低声念了一些话,那座齑粉化为的长龙,猛地朝窗外掠去。 最后,在海风里,消失不见。 “我将你葬在大海边,赠你自然的无双灵意。”钟瑶步伐有些踉跄,摇摇晃晃走到窗边,伸手去触摸那些逐渐消失的齑粉。 一双纯黑的瞳眸里,都是不舍。 “夫君,伏惟尚飨……” 第1147章 番外127 回幕家 而另一边,幕倾城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宾馆里。 她有些恍惚,她不是被钟瑶的人抓回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她决定放自己离开了? 这样想着,她连忙赤脚下床,准备梳洗后离开。 她推门进入浴室,不过几秒钟,陡然发出一声尖叫。 浴室内,她紧紧捂住自己的面颊,不敢置信镜中的少女,是她自己。 这不是她的容貌,这不是她! 她紧盯着镜子,内心不可抑制地恐慌、害怕。 她终于知道,钟瑶对她的报复是什么了。 她捧着自己的脸,很久之后,都无法平复狂乱的心跳。 过了会儿,她跌跌撞撞走到洗手台边,拿凉水揉了揉自己的脸,再抬起头时,镜中的少女,依旧是那一张陌生而平淡无奇的脸。 她懵了,伸手摸向镜子:“幕倾城……” 这么一开口,她却吓了一跳。 这声音,嘶哑难听,这不是她的声音! 她只觉天崩地裂,转身往洗手间外走,失魂落魄地出了宾馆。 宾馆外是陌生的城市,车水马龙,喧嚣吵闹。 她不知不觉走到马路中央,来往的轿车差点将她撞倒。 那司机停下,骂了句什么,又匆匆开走。 她穿过马路,一张小脸煞白煞白。 她在一家小卖部门口站着,正发呆之时,漫天风起,将一张纸吹到了她手中。 她拿起来一看,是寻人启事。 正是寻找她的,酬金高的吓人。 唇角泛起一丝苍白无力的笑,她随手将启事扔进了垃圾桶。 明明一直想要逃出来,现在逃出来了,却又无处可去。 她摸了摸那张脸,下意识地,往车站方向走去。 她坐了很久的车,中途还换乘了火车。 钟瑶的准备很充足,甚至连她的假身份,都准备好了。 她坐在火车上,盯着手中那张身份证,上面是一张陌生的脸,以及“程倾慕”这个陌生名字。 程倾慕,幕倾城…… 她盯着贴满车厢的寻人启事,一颗心,满是阴霾。 幕北寒,他已经娶了白落落……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这样寻找自己? 她低下头,这种感觉,很糟糕。 夜色很深的时候,她抵达了奉京城。 依旧是熟悉的城市夜景,她失魂落魄地走出火车站,站立半晌后,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小姐,去哪儿?”司机问道。 “幕家庄园。”她下意识地回答。 “好嘞!” 出租车师傅按下“空车”的牌子,启动车辆调转了方向。 而黑暗的地方,身着黑色夹克的少年站在他那辆炫酷的道奇战斧旁,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 刚刚上车的姑娘,身形有点像倾城。 不过,终究不是她了。 他想着,扔掉手中香烟,踩灭之后,翻身上了摩托,往远方疾驰而去。 出租车停在了距离幕家庄园不远的地方。 她付了钱,一步一步走到庄园外,仰头望着这座辉煌奢华的庄园别墅,眼睛里都是失神。 尽管她在这里只住了几个月,可是这里承载着的,是她这十几年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铁栅栏,双眼之中都是回忆。 就在她发呆之时,一辆车在外面停了下来。 铁门被打开,那辆车驶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车窗被打开,坐在里面的少女打扮时髦,摘下墨镜,正是白落落。 白落落瞟了她几眼,声音傲慢:“是来应聘佣人的?” 幕倾城愣了愣,还没回答,白落落便示意司机将车子开进去:“进去吧。” 幕倾城莫名其妙地进了别墅,大厅中,白落落示意司机和佣人将她买的东西全都搬到楼上去,自己在沙发上坐下:“叫什么名字?” 幕倾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目光扫过她,本想离开,可最后却轻声回答道:“程倾慕。” 白落落见她容貌平淡无奇,觉得没什么威胁,便随手抱起一袋子零食,打开遥控器,一边看电视一边说道:“那就你了,墨叔,把她带下去。” 季墨走过来,朝她抬手:“程小姐,请吧。” 幕倾城跟着他往佣人的房间走,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白落落,轻声问道:“墨叔,那一位,是这幢房子里的少奶奶吗?” 季墨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听口吻,这个姑娘,怎么和他很熟的样子? 他很快回过神,回答道:“是啊,前段时间嫁进来的。少奶奶脾气不好,赶走了好几个女佣,你可别往她面前凑,惹她生气。” “我知道。”幕倾城低低应着,犹豫半晌,又问道,“那,少爷和少奶奶,感情好吗?” 问完这个问题,她的心不可抑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很想知道,答案。 季墨笑了笑:“这主人家的事,我怎么好插嘴?你只管最好自己的事就是了,其他的,不要管。少说话,多做事。” “我知道了。”幕倾城回答。 季墨在一间佣人房前停下,打开钥匙开了门:“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幕家的薪水很高,你好好做,日后有你的好处。” “谢谢墨叔。”幕倾城笑了笑,走了进去。 季墨从外面替她带上房门,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个女佣,有些熟悉。 可是那张脸,分明是他不认识的。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大步离开。 幕倾城站在房间里,这房间不算大,屋子里有一张床,一套桌椅。洗手间是单独配置的,很干净。 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依旧觉得恍惚。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 或者说,一夜未眠。 清晨天蒙蒙亮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催她起来打扫房子。 幕倾城匆匆洗漱,换上一套佣人服,很自觉地跟其他女佣们一起打扫起别墅大厅。 跟她一起的是一个外号叫板栗的小姑娘,一边擦地,一边神神秘秘地跟她分享八卦:“倾慕,你来得晚,所以不知道!我们家少爷啊,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所以,少奶奶脾气一天比一天坏!” “啊?”幕倾城正擦着另一块地板,听见这话,好奇地偏头看她,“少爷为什么不回来?” 第1148章 番外128 那根丝绸发带 “我猜,是因为少爷不喜欢少奶奶!以前,咱们这里住了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我猜,少爷大约是喜欢她的!” 两人凑在一起叽咕,站在后面监工的副总管家桑若皱眉走过来,一人给了一个爆栗子:“主人家的是非,你们俩议论什么?!” “桑姐,好痛哎!”板栗抱住脑袋,委屈不已。 幕倾城则低着头,继续擦地板。 几缕发丝垂落,她微垂着眼帘,内心有一点异样。 幕北寒他,很久没回来了吗? 是因为,真的不喜欢白落落吗? 可若是不喜欢,为什么要娶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闷闷地继续擦地板。 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一点点过去,可幕北寒压根儿就没在别墅里露过面。 这日傍晚,大厅的长桌上摆了几十道精致菜肴,白落落坐在桌旁托腮等着。 可直到月上柳梢头,幕北寒依旧没回来。 季墨轻声劝道:“少奶奶,少爷大约,今夜也不会回来了。” 白落落猛地起身,美眸中迸射出一股凌厉,伸手便将桌上的碗碟都推到地上:“不回来、不回来!他凭什么不回来?!这里不是他的家吗?!回门那****不回来,现在还是不回来!是不是只要我白落落在的地方,他都不会出现?!” 大厅中静悄悄的,值夜的女佣们站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幕倾城悄悄抬眸看去,便见两行泪水从白落落面颊上淌下来。 她抿了抿唇,内心情绪复杂。 正当白落落大发脾气将桌上所有碗碟都推到地上时,外面响起车子开进来的声音。 她愣了愣,连忙跑出去,只见那辆熟悉的迈巴赫驶了进来。 “幕哥哥!” 过了会儿,周身携裹着夜色的幕北寒从外面大步走进来,面色很难看。 他走进来,触目所及,大厅的桌上和地上一片狼藉。 白落落忙喊道:“那边站着的几个,赶紧把桌子和地上收拾下!” 几个小女佣连忙跑过去收拾桌椅和地面,幕倾城和板栗依旧负责地面的清洁,两人把地上的残渣收拾干净,又拿了抹布等打扫。 幕倾城擦着地板,眼角余光却看到,一双黑色意大利手工皮鞋停在了自己面前。 她有些慌张,擦着地板的力道不觉加大。 “幕哥哥?”白落落好奇,不知道幕北寒这是怎么了。 幕北寒在幕倾城跟前蹲下,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那双桃花眼中,满是灼热的光芒。 幕倾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垂眸。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 幕北寒盯着她,刚刚从背后看,觉得她的背影和倾倾一模一样。 可是,这张脸,分明是不同的。 两人之间,有诡异的气氛在逐渐蔓延开来。 白落落有点生气,奔过来喊道:“幕哥哥,她是前几天新来的女佣,你做什么呢?!她不是幕倾城!” 幕北寒松开手,漠然地扫视了一眼幕倾城,旋即起身,大步上楼。 白落落瞪了眼幕倾城,跟着跑了上去:“幕哥哥,你等等我,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幕倾城松了口气,却觉得浑身的力气犹如被抽空。 “你怎么了?”板栗好奇地凑过来,望着她苍白的面色,十分关切,“你生病了吗?” 幕倾城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继续擦地板。 月上中天,已经是深夜了。 幕倾城躺在单人床上,睁着大眼睛,许久都没有睡意。 过了会儿,她的肚子叫了几声。 她揉了揉肚子,起身打开门,想去弄点吃的。 别墅内静悄悄的,值夜的佣人大约偷懒去了,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穿过大厅,走到厨房里,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只牛角面包。 她把牛角面包藏进口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准备回房间。 然而刚转身,却看见厨房的门框,倚着一个男人。 身着黑色过膝长风衣,黑发柔软,皮肤干净白皙。 一双桃花眼,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 幕倾城回望着他,他的面色很有些憔悴和疲惫,瞳眸里,甚至隐约可见遍布着红血丝。 半晌后,她垂下头,走到他跟前,朝他点了点头:“少爷。” 这样打了声招呼,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径直朝佣人房的方向走去。 然而手腕,却被一只大手握住。 她跌进他的怀里,他伸手环住她的腰,低头冲着她的耳垂,声音很轻:“你叫什么名字?” 幕倾城背对着他,一张干净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盯着虚空,一颗心,有些忐忑。 他认出来了吗? 可是,他已经结婚了…… 长久的沉默后,她回答道:“我叫程倾慕。” “程倾慕?”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将她转了个面,盯着她的眼睛,“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幕倾城有些无措,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睛,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程倾慕!” “你撒谎!”幕北寒冷声,直勾勾盯着她的双眼。 幕倾城的心,在这一瞬,乱了。 她仰起头,望着他,眼睛闪烁着异样。 她好想问他,为什么会跟别的女人结婚,为什么她只是失踪了几天,他就迫不及待地迎娶了别的女人。 明明,从前很讨厌白落落的…… 难道,男人都是这般薄情吗? 她想着,忍不住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放开我!” 幕北寒的目光下移,落在她松松散散垂在胸前的发辫上。 幕倾城低头,心里一惊。 她居然,还在用他送的丝绸发带…… 幕北寒注视着她表情的变化,一双眼逐渐变得猩红。 他伸出手,勾起那根黑色的丝绸发带,放在指尖摩挲。 “这条发带,是我送给倾倾的……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他的声音很低沉,透着一股微怒。 幕倾城心里一咯噔,盯着他,清楚地看清了那张脸上的薄怒。 原来,原来他并不是认出来她是幕倾城…… 而是,怀疑她是坏人…… 内心蔓延开一层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瞬,她整个人被幕北寒重重甩到墙壁上,直撞得后背生疼。 第1149章 番外129 会介意她的容貌和声音吗? 她的眼睛里立即蓄上了泪水,下一秒,幕北寒整个人靠近了她,伸手紧紧拽住她的头发,一双猩红的桃花眼,宛如森林里的野兽:“程倾慕,幕倾城,你们当我是白痴吗?!你们把倾倾,究竟弄到哪里去了?!” 幕倾城心乱如麻。 怪不得,依照钟瑶谨慎的性格,不可能将她的身份、衣物全部换掉,却留下了这一根发带。 怪不得,她会给自己弄一个“程倾慕”这样的名字…… 她好算计,她居然让幕北寒来恨自己…… 她张开口,想要解释,发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我没有……” 幕北寒忽然松手,往后退了几步,盯着她的眼神,宛如盯着一个死人:“我没有动白落落,不代表我不会动你。来人。” 几个黑衣保镖如鬼魅一般从角落出现,朝他拱手:“少爷。” “把她带到地下室,我要亲自审问。”他盯着她的目光,犹如盯着一个仇敌。 “是!” 幕倾城被人胁迫着来到地下室,这里光线阴暗,只点着两盏淡蓝色的灯。 已经是十月了,天气转凉,地下室很有些阴冷。 她只穿着薄薄的睡衣,坐在一把椅子上,望了眼身后站着的高大男人,很有些无奈。 钟瑶的心理无从琢磨,反正她是不让自己好过就是。 不过到底,她没有对自己起杀心…… 她想着,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正想着,脚步声响起,地下室的大门被打开,幕北寒出现了。 他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声音平静:“我知道,你是钟瑶的人。” 幕倾城无语。 “关于钟瑶,我知道她的全部。所以,你最好识相点,告诉我,倾倾被藏在哪里。” 地下室中很沉默,幕倾城望着他,最后沉声道:“若我说我就是幕倾城,你信不信?” 幕北寒盯着她,她自嘲地勾起唇角:“好吧,望着这样一张脸,其实连我自己都不信。” 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幕北寒似乎是有些不耐烦:“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好了,到底要不要告诉我。” 幕倾城静静坐在椅子上,低头摆弄着睡衣衣角,一声不吭。 这里真的很冷,又过了会儿,她忍不住抱起双臂搓了搓。 幕北寒观察着她,她的一举一动,的确…… 可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刻意模仿倾倾呢? 也许,他们找了这么一个人模仿倾倾,然后将她送到自己身边,从而取代她的倾倾…… 他想着,头脑有些疼痛。 他已经很久不曾好好睡过一觉,眼睛里的血丝,都昭示着他的疲惫。 这些疲倦日积月累,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思考和判断能力。 十分钟很快过去。 手下对幕北寒微微颔首。 幕北寒再度看向幕倾城:“你想好没有?” “我就是幕倾城。”幕倾城皱起眉头,将两人从相遇到离别的所有事情,全部叙述了一遍。 幕北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等他听完,忍不住道:“兴许,你们从倾倾身上打听到这一切,然后再来欺骗我。你们把倾倾怎么了?!” 幕倾城面对他的死脑筋,几乎想要撞墙。 她知道幕北寒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可不曾想过,他居然小心到这个地步。 她望了眼四周的保镖,轻声道:“让他们退下去,我证明给你看。” 幕北寒抬手,周围的保镖们似是不放心幕倾城,生怕她对他们家少爷出手似的,上前用手铐将她的双手拷住,这才犹豫着退下去。 地下室里只剩两人,幕倾城起身走到他身边,大大方方地跨坐到他的大腿上,垂下眼帘,朝着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顿时,幕北寒整个人都僵住了。 熟悉的,味道…… 幕倾城辗转加深着这个吻,瞳眸里一片深邃。 大约,钟瑶打死都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向幕北寒证明,她就是幕倾城。 幕北寒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炸裂,他盯着眼前放大的脸,一颗心跳得极快。 这个女人,的确是他的倾倾! 下一秒,他的大掌扣住幕倾城的脑袋,将这个吻的主导权夺了过来。 无数的话语,无数的交流,尽都在这个缠绵悱恻的吻中实现。 直到幕倾城喘不过气来了,幕北寒才松手,凝视她片刻,将她重重抱进怀里:“倾倾!” 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骨血里。 他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紧闭着的双眼隐隐有些湿润。 幕倾城被他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忍不住使劲儿去推他:“幕北寒……我要死掉了!” 幕北寒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伸手抚摸着她的面颊,桃花眼中隐隐有着心疼:“倾倾,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幕倾城见他好似很在意自己的相貌似的,心里忍不住低落。 她站到地上,低垂着脑袋:“我被钟瑶抓走了……后来,我想着逃跑,被她发现,又抓了回去……然后等我醒来的时候,这张脸就变成这样了……” 她的眼泪一颗颗落在地上,因为寒冷,双手紧紧抱住胳膊。 幕北寒起身,想要抱一抱她,可是看着她的样子,却忍不住又收回手:“我送你回房。” 幕倾城诧异地抬头看他,他已经转身往地下室的入口处走去。 她呆呆望着他的背影,幕北寒这是,嫌弃她的容貌和声音吗?! 她颤抖着跟上去,一颗心低沉到极点。 而走在前面的幕北寒,却双眼通红。 是他做得不够好,是他没有保护好倾倾。 他没有脸去抱她,更没有资格去抱她。 他垂在大腿两侧的手攥成了拳头,这个仇,他必须要为倾倾讨回来! 等到他为倾倾报了仇,他想要光明正大地向倾倾求婚。 至于白落落…… 桃花眼中掠过一道暗光,他这个人,向来有仇报仇,睚眦必较。 第七间佣人房,幕北寒将幕倾城送了进去。 房间有点狭小,幕北寒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然而现在大仇未报,必须先委屈倾倾。 他握了握她的双手:“等过一段时间,我接你出去。现在,你不能暴露身份。” 幕倾城低垂着头,瞳眸一片黯然。 幕北寒,他是不是不想让白落落知道,她回来了? 果然,他是介意的,他介意自己的容貌和声音…… 原来他喜欢的,只是她的容貌和声音。 第1150章 番外130 倾倾,你在看什么 她的眼圈四周通红一片,抬起头看了他半晌,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踮起脚尖,试图去亲吻他的嘴唇。 以前,若是她这样主动,幕北寒一定不会拒绝。 然而现在…… 幕北寒往后退了两步,桃花眼中有着为难:“倾倾……” 幕倾城静静站在房屋中央,心很凉。 “已经很晚了,睡觉吧?”他说着,拉过她的手,想让她在床上躺下。 幕倾城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上了床,动作很快地将自己蒙进被子里,面朝墙壁,不去看他一眼。 这张床有点小,她一个人睡着,刚刚好。 她是怄着气的,可做了一整天的活儿,也的确很累,因此很快睡了过去。 幕北寒在床边站了许久,直到确定她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离去。 他为她掩上房门,站在长廊的灯下,桃花眼中都是冰寒之意。 “钟瑶……” 他上了楼,连夜打电话给助手:“派人去S国,明天一早,我要见到钟瑶。” 助手愣了愣,明白自家少爷这是要用强硬手段将那位神秘的张夫人抓来,于是连忙应是。 幕北寒挂掉电话,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他走过去,打开门,白落落穿着碎花睡衣、布绒卡通拖鞋站在门口,一双红肿的眼睛下面挂着黑眼圈,小脸上都是可怜:“幕哥哥……我做噩梦了……” 幕北寒面无表情地关门。 白落落连忙拦住他,勉强挤进房间:“幕哥哥,我想跟你一块儿睡……”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什么却还要和他分房睡?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尽量大着胆子,试探着去抱幕北寒的胳膊:“幕哥哥……我真的很害怕……” 幕北寒瞳眸中都是深沉,却意外地没有甩脱她的手。 上一世他是位高权重的皇帝,这一世他是运筹帷幄的商人。他已经习惯,无论做什么事,都做好两手准备。 如果钟瑶离开了那栋海边别墅,那么他最后,还是得靠白落落去找到她。 如此一来,他不能先对白落落出手。 他忍着将她推开的冲动,“做什么噩梦了?” 明明话语之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可在白落落听来,却宛如天籁。 她的幕哥哥,今晚居然开始关心她了! 她仰着小脸,泫然欲泣:“梦到幕哥哥不要落落了……幕哥哥,你千万不能抛弃落落!” 她说着,倚到他身上,亲昵地蹭着他的身子。 幕北寒眼中划过一抹不耐烦,挣开她的手走到桌边,给她倒了杯温牛奶。因为是背对着她的缘故,他从抽屉里取出一瓶安眠药,沉着脸放了一粒进去。 他晃了晃杯子,转身递给她:“牛奶可以安神。” 白落落受宠若惊地接过,忙不迭地一口喝完:“幕哥哥,你真好!” 她唠唠叨叨说了很多话,结果自己很快困了起来。 她磨蹭着,想要上幕北寒的床,却直接被幕北寒哄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色沉沉,幕北寒站在卧室里,自从上次白落落在他房里睡过一觉,他就命人将房里的东西都给换了。 他讨厌别人随便碰他的东西。 除了倾倾。 他在床上躺下,尽量放空脑海,让自己睡过去。 翌日。 幕倾城和板栗照例在楼下擦地板,白落落打扮精致,从楼上下来,瞥见大厅只有她们两人,随手指着幕倾城道:“你上楼去,去把四楼走廊的地板也擦了。真不知道你们都在偷什么懒,楼上走廊都多久没擦了!” 说罢,趾高气扬地拿着手包出门。 板栗吐吐舌头,语带不屑:“瞧她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少爷多宠她呢!” 幕倾城低头将抹布扔进水桶,轻轻叹了口气:“那我上楼去了。” “嗯!”板栗露出一个俏皮的笑,“中午我等你一起去吃饭!” 幕倾城上了四楼,望着熟悉的走廊,有一瞬间的恍惚。 幕北寒,他和白落落真的是形婚吗? 想起昨晚他压根儿不想碰自己的样子,她鼻尖泛酸,强忍住泪意,低头开始擦起地板来。 如果他在意的是那副完美的外貌,那么她现在完全可以离开了。 顶着这样一张朴素无华的脸,大约,他也是下不了口的。 毕竟,像他那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这样想着,一颗心不禁更加黯然。 她擦着地板,从走廊一端一直到另一端,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下。 她起身揉了揉腰,继而弯腰拧干布子,继续趴下去擦地板。 而主卧里,幕北寒已经醒了。 他握着手机,桃花眼中都是深沉。 刚刚助理打来电话,说是没有在海边找到钟瑶。钟瑶带着她的人,搬走了。 至于搬到哪里去了,不得而知。 他将手机放下,沉吟片刻,却听见外面似乎有细微的动静。他下了床,往门口走去。 门外,幕倾城没擦两下,面前的那扇门便被打开。 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双深灰色的毛线拖鞋。 她抬头看去,正对上那双幽深莫测的桃花眼。 今天他大约是起晚了,现在还穿着睡衣,胸膛暴露在空气中,黑色的丝绸衬得肌肤格外白皙,精瘦却结实。 他有着红润的唇,白腻的皮肤,乌黑的眼和眉,每一寸线条都精致耐看的脸。 他的头发还没梳,有些乱糟糟的,但是并不妨碍他的英俊和好看。 幕倾城看得有些发呆,却见他勾唇一笑,在她面前蹲下:“倾倾,你在看什么?” 幕倾城回过神,面颊莫名地绯红。 她低下头,继续擦地:“没什么……” 幕北寒伸出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端详片刻,不由笑道:“换了张脸,言行举止却还是老样子。” 说着,抬眸望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旋即握住幕倾城的手腕,将她拉进房中,顺带用脚关上房门。 幕北寒打量着她,她穿着幕家女佣统一的黑色裙装,系着白围裙,头发用一根黑丝带高高系成马尾,戴着白色蕾丝喀秋莎,手中还握着一块抹布。 圆圆的眼睛里,有些慌张和无措。 她的个子虽然高挑,可在幕北寒面前,却矮了一个头。 这样面对着他,很有压迫感。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房间里的基调很明亮。 幕北寒贴近她些,她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他有些不悦,再度贴近她,她又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身子撞上背后的书桌,幕北寒的双手环过她的身子撑在书桌上,将她箍在自己的包围圈里,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调笑:“把头抬起来。” 第1151章 番外131 带她来见我 “幕北寒……”幕倾城咬唇,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 总觉得,这种时候的幕北寒,跟平常不一样。 像是,化身成了一匹狼。 嗯,色·狼。 “抬头。”他加重语气。 她怯怯地抬起头来,便看见了他含笑的眼。 他昨晚大约睡得很好,眼中的红血丝少了不少,面容也精神奕奕的样子。 他这样迎着阳光,真的很英俊。 “闭上眼睛。”他说。 幕倾城闭上双眼,心里却有些纳闷儿,怎么她一直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呢? 柔软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下巴上,面颊上,最后轻轻落在了她的唇上。 如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幕倾城睁开眼,他的眼睛里依旧含着笑意:“倾倾,早安。” 他说得很自然,像是每天,都是如此。 像是,一对夫妻。 幕倾城的面颊绯红,心里暖暖的,低头不语。 “倾倾?”幕北寒有些不满了。 幕倾城有点扭捏,半晌后,轻声道:“早安……”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正想说话,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幕哥哥,我去给你买来了龙福记的早餐,你快开门!” 是白落落的声音。 幕倾城刚刚好不容易暖起来的心,在听见她的声音时,瞬间冰冷下来。 幕北寒和白落落,他们两个,才是夫妻。 而她,什么都不是。 幕北寒望了一眼幕倾城,现在还不能让白落落发现她就是倾倾。 幕倾城清楚地看见了幕北寒眼中的疑惑,她以为幕北寒是因为在乎白落落,所以不想白落落看到她,于是很自觉地装作擦地板的样子。 因为低着头的缘故,正好掩盖了瞳眸里的受伤神色。 幕北寒开了门,白落落抱着一堆食物兴高采烈地奔进来,全都放到茶几上,“幕哥哥,你来啊,我买了好多东西,一定有你爱吃的。” 幕北寒瞥了眼幕倾城的身影,在距离白落落稍远的地方坐下,却被白落落直接抱着胳膊拽了过来:“幕哥哥,你想想先吃包子还是饺子?他们家的饺子特别香!” 房间中的气氛有些诡异,然而粗神经的白落落根本注意不到似的,只顾着唠唠叨叨。 幕倾城起身,拿着抹布走出去,低垂着眼帘给两人关上房门。 幕北寒盯着房门,倾倾好像生气了…… “幕哥哥?”白落落见他出神,忍不住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幕北寒回过神,随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只饺子,咬了一口,淡淡道,“味道不错。” “那是肯定的啦!”白落落眉眼弯弯,“幕哥哥你喜欢就好。” 幕北寒沉吟片刻,声音带着漫不经心:“你和你背后的那个人,还有联系吗?” 白落落笑容一僵,“什么?” 幕北寒将筷子放到茶几上,“有人提供线索,这两日,在奉京城的南街见过幕倾城。” 白落落的笑容彻底消失,声音透着不可置信:“不可能……她和幕倾城有仇,她不可能将幕倾城放出来!” 幕北寒只是不语。 白落落望着他的侧脸,明显慌了,“幕哥哥,你会去找她吗?你会抛下落落吗?!” 幕北寒依旧不语。 白落落尖叫了一声,起身冲了出去。 在她走后,幕北寒动作迅速地拨通了助手的电话:“全面监控白落落的手机,她很快会和钟瑶联系。” “是!” 白落落跑回自己房间,因为恐惧,手指都在颤抖。 她拨通那串一直熟记于心的号码,忙音响了两下后,终于接通。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喂,我是白落落,你不是说,幕倾城是你的仇敌吗?为什么要把她放走?!” 对方似乎是愣了愣,随即淡淡道:“你认出她了?” 白落落望了眼电话,不大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于是冷声道:“反正,你现在就说怎么办吧!” 钟瑶的声音透着漫不经心:“我跟幕倾城的帐,已经算清了。说起来,我还顺手帮了你一把。再怎么样,你也比现在的她好看吧?如果这样都不能抓住幕北寒的心,那你可真是不中用。” 说罢,直接关掉了电话。 白落落对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大哭出声,在房间里不停打转的样子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她不是特别聪明的女人,之前的逼婚,也都是听从钟瑶的话。现在钟瑶明显是甩开她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另一边,在白落落挂掉电话三分钟之后,助理重新打了电话给幕北寒:“少爷,查到了。张夫人现在身处一座大山里,根据航空地图来看,她在那座山中建造有别墅,周围布置有保镖和雇佣兵杀手,易守难攻。” “三天时间,带她来见我,要活的。”幕北寒声音冷冷。 “是。”助理知晓这是自家少爷要为那位倾城小姐出气了,忙应着,挂断了电话。 幕北寒处理完这件事,对他而言,白落落便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他按了铃,季墨匆匆上楼:“少爷有何吩咐?” “白家二小姐在我们这里住的时间够长了,让她搬回去吧。”他声音淡淡。 “啊?”季墨愣了愣,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家少爷。 幕北寒坐在书桌边,背对着他,随手翻开一份公司文件,“去做吧。” “可是,她是……她……她不是咱们家少奶奶吗?”季墨的额头禁不住冒出细汗,现在这是演的哪出戏? “谁说的?”幕北寒声音泛着冷意。 “这……少爷都和她结婚了,大家都知道啊!”季墨皱着眉头,“少爷若是现在就离婚,怕是会对幕氏的形象造成不利。” “不是我悔婚,而是她白落落悔婚。照我说的去做吧,我保证,她不敢闹事。”幕北寒声音淡淡,俨然是运筹帷幄的模样。 “这,可是,少爷和她,都领了结婚证……”季墨实在是觉得,驱赶白落落,乃是一件特别费心费力的活儿。 “结婚证?”幕北寒抬头,桃花眼中浮起一抹戏谑,“谁告诉你,那是真的结婚证了?” 季墨一愣,旋即明悟。 第1152章 番外132 少爷从未娶过亲 他硬着头皮来到白落落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进去之后,态度礼貌而疏远:“白二小姐,少爷吩咐了,请您马上搬出去。” 坐在床沿上的白落落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少爷请您马上搬出去。”季墨微微颔首。 白落落呆滞了几秒,猛地站起身:“你胡说!” 季墨耐着心,保持着抬手相请的姿势:“我觉得,少爷并没有胡说。” “你——”白落落气得不行,猛地推了把季墨,往幕北寒的房间跑去,“我不相信幕哥哥会把我赶出去!” 明明这两天,幕哥哥都对她很好,怎么可能突然把她赶出去呢? “幕哥哥,你开门!”白落落使劲儿敲打着门。 季墨跟过来,望了眼紧闭的房门,淡淡道:“少爷去公司了。二小姐搬出去的事,由我全权负责。” “你滚开!”白落落冲着他就是一顿破口大骂,“叫你一声墨叔,别把自己真当成长辈了!你不过就是个雇来的管家,有什么资格叫我离开?!除非幕哥哥亲自开口,否则,你算什么东西?!” 季墨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幕北寒是他从小照顾到大的,幕家的老爷和夫人,都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他在幕家,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气。绕是幕北寒,都会对他礼待有加。 他瞳眸中冷了几分,“来人啊,送白二小姐回家。” 随着他话音落地,几个保镖立刻上来,二话不说地冲进白落落的房间,将她的东西一一打包。 “谁敢动我的东西!”白落落尖叫,冲进来护住自己的床,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本红本本,“我是幕北寒的妻子,你们谁敢动我的东西!” 季墨冷笑了声:“少爷从未娶过亲,动手。” 白落落虽然嚣张跋扈,可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哪里打得过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 她的东西很快被塞进行李箱,直接被拖到了楼下。 她死死抱住那些人的胳膊,快急哭了:“不要动我的东西!你们住手!” 那些保镖力气极大,她直接被拽到了楼下大厅。 正和板栗一道擦地板的幕倾城抬头,便看见白落落哭哭啼啼被一个大汉直接扛起来,出去了。 “哇塞,咱们家少爷这是大展威风,把这个女人给赶跑了吗?!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板栗惊呼,“少爷威武!” 幕倾城不语,目光追出去,只见白落落拿着结婚证在那里大吵大闹,结果仍旧没有逃过被塞进车厢的命运。 黑色轿车载着白落落和她的行李,第二次被打包送出了幕家庄园。 幕倾城忍不住撇嘴,为什么她觉得,有点喜感? 却说白落落被送走后不到两个小时,幕北寒便接到了白父的电话。 他一边飞快地批阅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对着手机道:“白先生,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想必你清楚得很。不过很遗憾,我幕北寒素来不是任人摆布的人。婚礼是真的,可结婚证是真是假,您最好先去检查一下。” 电话里的男声透着愤怒:“幕家小子,你和落落的结婚证,造了假?!你信不信,我马上将你做的好事曝光给媒体?!” 幕北寒合上一份文件,打开另一份,正是亨宇娱乐集团的报告。 他一目十行扫过文件上的数字,声音淡淡:“我不介意你的曝光。不过,幕氏旗下的亨宇娱乐目前所占市场份额,已经扩大到百分三十五。再加上幕氏旗下其他一些小型娱乐公司,市场份额一共占了百分之六十五。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五……” 他没再往下说,白父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亨宇娱乐,什么时候归入了幕氏旗下?! 他知道,幕北寒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可他说得若是真的,那么幕氏已经成了娱乐业真正的帝王。 那么他呢,他家的娱乐产业呢?!他们家才是娱乐业的大头啊! 他慌了,这些天光跟着秦沁出去旅游,压根儿就没去看企业的报表…… “对我而言,想要挤垮你们的娱乐产业,轻而易举,只是看我愿不愿意罢了。对了,我和白落落的婚礼,希望你能在媒体面前,找个正面说法解释一下。” 幕北寒的声音平平淡淡,可在白父听来,却犹如惊雷。 幕北寒这是,在威胁他?! “幕北寒……”他咬牙切齿。 本来幕北寒娶白落落,乃是皆大欢喜的事情。白家和幕家联姻,等于找到了最大的靠山。 可是,幕北寒现在不仅是悔婚,而且要他白家承担悔婚的托词。 “还有事吗?”幕北寒很快批完那一份文件。 对方火大地挂断了电话。 幕北寒冷笑一声,起身去公司。 入夜之后。 幕家庄园的佣人们都是在一个小饭厅用餐的,幕倾城和板栗坐在一块儿,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 白落落被赶了出去,可幕北寒却依旧将她放在这里。 按照以往他的性格,不该是这样啊…… 她有点委屈,幕北寒到底是几个意思? 板栗偷眼看她,见她只顾着想事情,忍不住偷偷从她盘子里夹了一块肉吃掉。 见她没反应,她又夹了一块。 等到幕倾城低头吃饭时,却发现盘子里的肉没了。 她望向板栗,板栗鼓着腮帮子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怎么了?” 她扫了眼板栗嘴巴四周的油渍,无奈地撇了撇嘴:“没什么。” 晚上十点,幕倾城准时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成眠。 少时下山,遇到了裴炎,后来的生活便是以帮助裴炎办事为目的。 现在和裴家没了瓜葛,她的生活,反而有点迷茫。 尽管还有幕北寒,可生活,终究不能被爱情全部占据。 她会很多东西,可博而不精。 若是和幕北寒分道扬镳了,她能去做什么? 黑暗中,她微微叹了口气,总觉得生活,好像没了目标。 就在她辗转反侧时,房门被人推开。 幕北寒携裹着一身冰凉夜色进来,反手掩上房门,在她床沿边坐下。 幕倾城缓缓坐起来:“你回来了?” “嗯。”他伸出手,轻轻为她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动作怜爱至极,“还没睡着吗?” 第1153章 番外133 所有的恩爱,都可以水到渠成 “睡不着。”她轻声,皱了皱鼻子。 已经是深秋了,夜里很凉,她能够嗅到他的风衣上,沾染着寒露的气息。 有点萧索。 幕北寒想收回手,可手指却情不自禁地,在她面颊上流连。 幕倾城垂下眼帘:“幕北寒……” “嗯?”他声音低沉,桃花眼底,染上了一丝深意。 她抬起眸子,有些忐忑,“你为什么要把白落落赶出去?” “你喜欢她待在这里?”幕北寒反问。 “没有。只是,她不是你的……妻子吗?”幕倾城说着,声音不觉低了下去。 黑暗之中,有异样的情愫在流动。 幕北寒盯着她,忍不住笑了:“倾倾,不要告诉我,你是在吃她的醋。” “我没有!”幕倾城辩解,黑暗中,小脸儿却可疑地红了。 幕北寒凑近她的耳畔,呵气如兰:“我没有娶她,结婚证,是假的。” “啊?”幕倾城惊了惊,可心里,却忍不住地涌上雀跃与欣喜。 幕北寒的嘴唇若有似无地触碰着她的耳垂,“呐,倾倾,我说过,只会娶你一个人,说到做到。” 幕倾城心里涌上一阵暖意,伸手抱住他的腰,面颊贴着他的胸膛:“幕北寒……” 幕北寒身子一僵,想伸手抱住她,手顿在半空中,想到什么,又垂了下去。 幕倾城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于是松开手,抬头看他,眼眸里有着不解。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这种时候,一定会将自己抱在怀中。 可现在,为什么,不愿意碰她了? 是因为她的容貌吗? 她望着他那张英俊到流光溢彩的脸,头一次产生了自卑感。 她缓缓低下头,准备往被子里钻去。 幕北寒看着她像小兽一般钻到被子里,盯着那坨隆起的被子,伸出手轻轻覆在上面,“倾倾,怎么了?” 被子里的人儿摇了摇头。 他握着被子一角,犹豫片刻,轻轻掀开来。 幕倾城抱住脑袋,明显不想搭理他。 “倾倾?”他柔声唤着,俯身去看她,“你怎么了?” 幕倾城推开他,只用硬生生的脊背对着他。 幕北寒干脆将她抱起来:“到底是怎么了?” 印象里,倾倾鲜少闹脾气。 今晚突然这样背对着他,叫他心疼的不得了。 幕倾城窝在他怀里,依旧低着头。 幕北寒抬起她的下巴,借着窗户洒进来的月光,清晰地看见她的小脸上泪水纵横。 狭小的房间里,沉默得诡异。 他抬手,从口袋里取出帕子,细心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幕倾城每次流泪,都是没有声音的。 这种感觉,很压抑。 过了很久很久,她似乎终于哭好了,抬头盯着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抱住他的脖颈,去亲吻他的嘴唇。 幕北寒想要拒绝,可流连于她唇齿的美好,竟无法推拒开来。 幕倾城将他压在床上,旋身坐在了他的腰上,黑色长发散落下来,遮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她当着他的面,开始解睡衣的扣子。 幕北寒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按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做想做的事。”幕倾城定定盯着他。 她就是想要知道,幕北寒对她,到底还有没有感觉。 幕北寒按住她的手,缓缓坐起身来。 床是单人床,两人坐在上面,显得很拥挤。 沉默了许久,幕倾城鼻子发酸,伸手摸着自己的脸:“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好看了?” 这样一开口说话,却发现声音都是嘶哑难听的。 她的眼泪流得更欢,忍不住拿双手捂住脸,哭得更加厉害。 幕北寒将她的双手拿下来,取出丝帕,一点点为她擦干净眼泪:“倾倾,我不会嫌弃你,我只是,恨自己没有早点把你认出来,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春日里,穿透重重雾霾,来到万年冰山上的第一缕阳光。 “幕北寒……”幕倾城怔怔看着他,一颗心被他的真心所触动。 她再也无法忍受,扑进了他的怀中,嚎啕出声。 幕北寒紧紧抱着她,脸颊埋进了她的头发里,桃花眼中,满满都是珍惜。 前世,他是帝王,这一世,他出身豪门。 他生来,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因为一出生就拥有很多东西,所以对太多的人和事,都不会去珍惜。 而如今,他因为爱上一个女人,所以学会了珍惜。 珍惜这段感情,珍惜她这个人,珍惜与她相处的时间。 幕北寒哄着幕倾城躺在床上,本想离开,却被她拉住衣角:“陪我……” 她的语调很软,带着一丝渴求。 幕北寒回头看她,只是这么一眼,便挪不动步子了。 他向来,不会拒绝她。 他在小床外侧躺下,幕倾城钻进他的怀中,亲昵地蹭着他的胸膛:“想要听故事。” 她曾来蹭去,黑暗中,幕北寒的面色有些微变化,“倾倾,别动。” “为什么?”幕倾城从他怀中钻出来,抬头看他,还未等他说话,她便感觉到对方身下的异常。 幕北寒这是……她的面颊瞬间爆红,迅速闭上眼睛,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现。 好囧! 幕北寒同样涨红了脸,抱着她,根本不敢随便动。 有些事情,他想要留到新婚之夜去做。 上一世,他用强,伤害了倾倾。 这一世,他希望所有的恩爱,都可以水到渠成。 夜深了。 茫茫深山中,夜鸦啼鸣。 一轮明月高挂于深蓝的夜幕上,深秋的夜,静谧美好。 幕家庄园,狭小的佣人房内,透过窗户,隐约可见一张单人床上,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揽着一个少女入睡。 幕倾城的面颊贴着男人的胸膛,睡得很甜。 这是她被抓走这么多天以来,睡得最甜、最安稳的一觉。 翌日。 板栗兴冲冲地推开幕倾城的房门:“倾慕,起床啦,今天的早餐有很好吃的点心耶!” 她一手握着门把手,目光放在床上,双眼瞪得溜圆。 床上,幕倾城整个人被幕北寒抱在怀中。 两人虽然都穿着衣裳,可并不妨碍板栗的震惊。 第1154章 番外134 拆了你的道观 床头的闹钟仿佛都慢了半秒,一片静寂中,幕倾城默默坐起来,将被子给幕北寒盖上,下床穿鞋。 她走到外面,掩上门,板栗顿时高声尖叫起来:“天哪,我看见什么了?我看见什么了?!我的天哪!” 幕倾城一把拽住她:“声音小点!” “少爷还在里面睡觉吗?”板栗整个人晕乎乎的,“你昨晚和少爷做了什么?” 幕倾城叹了口气,“这件事别说出去,我以后再跟你说。” 板栗却咧开嘴巴,笑得可爱:“倾慕啊,我看你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到时候别忘了提携我一把啊!” 幕倾城满脸无奈,“你先去吃早餐好了,我借你房间洗漱。” “嗯呐!” 房间里,幕北寒掀开被子坐起来,脸颊有莫名的绯红。 他沉默片刻,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洗漱起来。 等到洗漱完毕,推开房门,却见对面的房门同时被推开。 幕北寒和幕倾城两人对面而立,大眼瞪小眼。 幕倾城清楚地捕捉到对面男人脸上,那一抹尚未逝去的红晕,于是小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多了几分。 幕北寒脸颊有些发烫,真是奇怪,明明他是男人,怎么最后害羞的,却是他? 幕倾城磨蹭着走过来,圈住他的腰,仰头看他:“昨晚睡得好吗?” “好。”他回答,望了一眼她身上的女仆装,瞳眸暗了暗,“别穿这身了。” “嗯?” 幕倾城不解地望着他。 她的头发梳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戴着白色蕾丝喀秋莎,系着白色的围裙,这样仰着头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温顺乖巧的猫咪。 幕北寒的瞳眸又暗了暗:“别穿这身了。” “为什么?不好看吗?”幕倾城好奇地转了一圈。 虽然这张脸朴实无华,可是她的身材还是很棒啊,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合适的不得了。 连板栗都说,她穿这个很好看,很洋气的。 幕北寒深深呼吸,旋即伸手将她拉进房间,“砰”一声关上房门,将她抵在房门上,深深吻了下去。 幕倾城脑子一懵,傻乎乎地被他吻着。 他很快松了口:“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她摸了摸嘴唇,讪讪点头,却忍不住抬头,趁幕北寒不注意时瞪了眼他。 这个男人,管得还真宽…… 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瞪他,觉得有些好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带你去街上走走。” 幕倾城换了衣裳,幕北寒驱车带她去了市里很有名的美食街。 幕倾城还未来过这里,放眼所及都是好吃的,不禁激动起来,拉着幕北寒到处跑。 幕北寒生得好,一路上惹来无数姑娘的倾慕。 幕倾城占有欲很强,在路边上买了个口罩,强迫他戴上:“不能让别人窥视我家男人的盛世美颜!” 我家男人……幕北寒被她拉着往前走,盯着她的背影,口罩内,唇角高高翘起。 他很喜欢她这样称呼他。 两人进了一家回转寿司店,刚坐下,便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由远到近响起:“幕哥哥,你居然带着她来吃东西?!” 幕倾城抬头,便看到面色扭曲狰狞的白落落。 她默默喝了口茶,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幕北寒摘下口罩,面色冰冷,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白落落却来劲儿得很,指着幕倾城,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幕哥哥喜欢幕倾城也就罢了,这个女人长成这副鬼样子,凭什么能讨幕哥哥欢心?!我比不过幕倾城,难道还比不过这个女人吗?!” 幕倾城默默抬手摸了摸脸,这张脸,虽然算不得漂亮,可也不能称之为,“鬼样子”吧? 虽然是大众脸,可仔细看,还蛮清秀的,哪里就成“鬼样子”了。 幕北寒抬手握住茶杯,面容已经有些不耐烦。 白落落重重喘着气,刚刚她发飙,成功将店里客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来。 众人望着这三个年轻男女,心下了然,大约这三人是三角恋的关系。 白落落又哀哀哭起来:“爸爸说,那张结婚证是假的……你骗了我,幕哥哥,你欺骗我!” 她跺着脚,哭得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然而,幕北寒和幕倾城都保持着无动于衷。 幕北寒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压根儿不在乎这小姑娘的一点眼泪。幕倾城则生来是坦然自若的性子,况且,她本就不喜欢白落落,因此根本就不把她的哭泣当一回事儿。 白落落哭了半天,觉得哭得好累,可是看两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个女人甚至还自在地拿了寿司开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瞪向幕北寒:“幕哥哥,你是打定主意不要我了?!” 幕北寒吃着幕倾城给他的寿司,一眼都没看她。 他不是打定主意,他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白落落。 白落落气闷,伸手从旁边捞出个看热闹的男人:“幕哥哥,这世上没了你,还有大把的男人要我!我白落落,也不是那般廉价的!别以为我会吊着你要死要活,我才不傻!我明天就去订婚!说,你要不要我?!” 她说着,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狰狞无比,瞪向被她捞过来的男人。 男人身着一身道士袍,手中还握着两个寿司,对着白落落的质询,一脸懵逼。 他不过是下山吃点好吃的,怎就碰到了这种事? “赫连道长?!”白落落面色一白。 赫连锦玉咳嗽了一声,“那个啥,你们继续,我走了!” 说罢,脚底抹油准备溜之大吉。 白落落哪里肯让他走,他这么一走,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于是她死死抓住赫连锦玉的衣裳,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颇有些威胁意味:“你今天要是敢走,我明天就上山拆了你的道观!” 赫连锦玉:“……” 他今日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 白落落郑重其事地转向幕北寒:“看见没有?愿意娶我的男人一大堆,幕哥哥,你现在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幕倾城望向幕北寒,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她看到幕北寒的唇角似乎是溢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第1155章 番外135 把她带走 幕北寒声音淡淡:“那么,恭喜你和这位道长喜结连理。至于礼物,改日奉上。” “你——”白落落怔住,显然没想到幕北寒说的这般畅快。 她总觉得,她在幕北寒心中,好歹还是占了点分量,可是如今看来,似乎真的一点分量都没有…… 幕北寒端起茶杯起身,声音很大:“白家二小姐和这位赫连道长订婚,我十分欣慰。今日大家的这一餐,饭钱便算在我头上,以庆祝白二小姐订婚之喜。” 众人一听,顿时欢喜起来,跟着一道喝彩。 白落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然而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也是收不回来的。 她死死拽住赫连锦玉的衣裳,小胸脯剧烈起伏着。 半晌之后,她跺了跺脚,抓着赫连锦玉离开了寿司店。 幕倾城望了眼他们,漠然地咬了一口寿司:“味道有点淡了……” 幕北寒只注视着她的侧脸,在她吃完后替她擦了擦嘴角,桃花眼中都是宠溺。 两人吃完,走出店继续逛街。 幕北寒伸手,轻轻握住幕倾城的,声音柔和:“喜欢什么,都买了回去。” 美食街是一条特别长而笔直的街道,古时又称十里长街。站在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尽头矗立着一座近代的哥特式建筑,尖塔高耸,依稀可见雪白干净的罗马柱。 幕倾城抬眼便看到那座建筑,忍不住笑道:“我若是喜欢那栋楼,北寒哥哥可能为我买回去?” 她歪着头,一张脸虽然朴实无华,可那双眼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青春的美丽。 幕北寒抬头望了眼那栋楼,精致的薄唇勾起一抹轻笑:“这样大的建筑,倾倾是想让我背回去吗?” 幕倾城笑出声,笑声欢快如银铃。 眉眼弯弯的模样,在幕北寒眼中,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两人正手牵着手,刺斜里忽然一阵厉风刮过来,幕北寒抱着幕倾城后退几步,东临火越的拳头便横在半空中。 两人站在长街中央对峙,东临火越周身都是冰冷的气质。 他扫了眼幕倾城,冷冷开口:“幕北寒,你动作还真是快。刚把白落落驱逐出去,现在又找上了别的女人……” 他说着,打量了幕倾城几眼,笑容不达眼底:“这样的女人,你是怎么看上的?” 幕北寒紧紧牵着幕倾城的手,抿了抿薄唇,并未回答。 幕倾城则有些哭笑不得,东临火越这是闹得哪一出,为她幕倾城做主吗? 然而她就是幕倾城啊! “哟,幕少,好久不见。这是……又有了新欢?” 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幕倾城抬眸看去,只见端着一根复古烟斗的男人走过来,身上穿着制服,一张脸英俊帅气,硬朗之中带着些邪气。 虽然周身的气质有些痞气,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够看到,他的眼底,暗藏着十分凌厉的光芒。 幕北寒注意到她的疑惑,轻声解释道:“他是奉京城警·察·局的局长,东临长锋,也是东临家族的少爷。” 幕倾城点了点头,却不知道东临长锋和东临火越出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东临长锋优雅地吸了口烟,吐出青白色的烟雾,目光打量着幕倾城,从面容到身体,最后微微皱起眉头,打了个响指。 立即有两名警员上前,想要将幕倾城带走。 幕倾城吓了一跳,连忙躲进幕北寒身后,幕北寒盯着的东临长锋:“你这是做什么?” 东临长锋踱步过来,目光越过幕北寒落在幕倾城脸上,“这张脸……似乎和我们通缉多年的一个嫌疑犯,有点像。这位小姐,还请配合我们做调查。” 幕倾城吓了一跳,伸手摸了摸脸,钟瑶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难道给她换了一张杀人犯的脸?! 她很害怕,紧紧攥着幕北寒的衣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是我的人。”幕北寒声音冰冷。 东临长锋微微一笑,邪魅至极:“带走。” 话音落地,他转身往车子里走去。 四周围观的人很多,幕北寒没办法在大庭广众下阻碍东临长锋执法,最后只得握了幕倾城的手,“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幕倾城信任地点了点头,这才跟着那两个警员离开。 上车之后,她透过车窗,依稀看见东临火越正和幕北寒争执着什么。 东临火越的样子很激动愤怒,不知为何,她看着,心里却暖暖的。 她跟东临火越认识的时间也很短,但是他肯这样为自己出头,她真的很高兴。 她正望着车窗出神,只听得“咔嚓”一声,手上被人戴了手铐。 她望向身边的东临长锋,东临长锋好整以暇地靠在座位上,手指转动着一串钥匙,笑容带着一丝不怀好意:“我知道你是谁。” “什么?”幕倾城皱眉。 东临长锋坐起身来,靠近她的耳畔,声音含笑:“你是,幕倾城。” 幕倾城身子一震,旋即大怒:“你知道我是谁,你还抓我?!” 东临长锋斜睨了她一眼:“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按照我的命令行事,有你的好处。” 幕倾城:“……” 若不是双手被手铐拷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扇这个家伙一巴掌!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在一栋大厦门口停下。 东临长锋下了车,望了眼司机,那司机也忙不迭跟着下车。 几个打扮漂亮、着装统一的少女站在车前,一起对他鞠躬:“三少爷!” “去把里面的人打扮好看点。”东临长锋靠在车身上,懒懒吩咐。 少女们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从车子内爆发出一声尖叫。 幕倾城眼睁睁望着自己的衣裳毫不怜惜地被撕烂,手铐虽然被解开,她却被这几个看似毫无伤害,实则力大惊人的少女们死死按着,不能动弹分毫。 她们很专业地给她穿上合适的礼裙,画上精致的妆容,头发一丝不苟地做好,最后戴上贵重的珠宝首饰。 做一个全身造型,整整做了两个小时。 外面的东临长锋端着烟杆,颇有些不耐烦:“里面的,弄好没有?” 少女们抓着幕倾城下车,再次冲他鞠躬:“三少爷请过目。” 第1156章 番外136 东临长锋的算计 东临长锋看过去,幕倾城那张朴实无华的脸因着妆容的缘故,现在看起来多了几分妩媚和艳丽,还算看得过去。 她的身材原本就很好,现在穿上一套宝蓝色的束腰礼裙,愈发衬得身段窈窕、肌肤莹白如玉。 她的个子不算高,只有一米六·四,现在穿上高跟鞋,刚好抵着他的下巴,与他走在一起,应当是小鸟依人的感觉。 他微微颔首,还算满意。 少女们见到他点头,松了口气,很快告辞离去。 他走到幕倾城身边,微微松开手臂:“挽着。” “你这个疯子!”幕倾城很生气。 “我只是借你用一下而已,若是直接跟幕北寒说,他肯定是不同意的,那我只能出此下策了。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好了。” 东临长锋微笑着,说话和气,可眼底却全都是阴鸷。 幕倾城清楚地捕捉到他眼底的那一抹威胁,小身子不由抖了抖。 总觉得,只要她拒绝,他就会毫不犹豫掏出一把枪将她毙了。 她满脸无奈:“那你等下,一定要送我回去。” “放心,一定送你‘回去’……”东临长锋笑容暧·昧,刻意加重了“回去”一词。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幕倾城有点好奇。 她这张脸并不美,他把她打扮得再好看,也仅仅算得上是看得过去而已。 他抬步往大厦里走去,“家族里的老头子们逼着我相亲呢,我不喜欢那些庸脂俗粉,你就装作是我女朋友,帮我应付下。” “我才不要!”幕倾城在后面站着,没跟上去。 东临长锋站在台阶上,回转身看她,阳光下,他俊朗的面容棱角分明,一张脸似笑非笑,那双狭长的凤眸里,满满都是威胁。 这个男人,很危险。 幕倾城望了望四周,开始计算现在逃跑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如果不想我拷着你上楼,你可以试着逃跑。”东临长锋一眼看透她的心思。 幕倾城咬牙:“仅此一次?” “仅此一次。”东临长锋笑容意味深长。 仅此一次,是装作男女朋友…… 后面的,他会把她变成真的女朋友…… 幕倾城犹豫不定地跟着他进了大厦,却死都不肯去挽他的手臂。东临长锋也不强迫她,反而全程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看得幕倾城忍不住发抖。 她怎么觉得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北寒哥哥,快来救她啊! 电梯到达大厦顶楼,东临长锋带着她穿过走廊,往尽头最大的一间办公室走去。 这里布置得很庄肃,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可见不是一般的商业大厦。 幕倾城环顾四周,忍不住猜测,这是东临家族那些长辈们决策的地方。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那扇黑色的雕花木门。 雕花木门打开,他直接伸手握住幕倾城的小手,踏了进去:“诸位叔伯长辈,你们不用再劳心劳力为我相亲了。这位,是我东临长锋的女朋友。” 幕倾城定睛看去,里面偌大的长形办公桌上,坐着三四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以及两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东临长锋握了下她的手掌,她回过神,连忙对着几人鞠躬:“爷爷、叔叔们好!” 按照电视上放的套路,这些人应该问她一些问题的,比如叫什么名字啦、家住何方啦、年方几何啦等等,然而,这群人不过是匆匆扫了她一眼,便继续讨论刚刚讨论的话题。 哦,其中一个还拿了根记号笔,走到墙边,在贴在墙上的那张纸上划了一道杠杠。幕倾城看过去,那张纸上大书着“东临家族悬而未决大事目录”。 而被划去的那件事,正好是东临长锋的婚事。 她默默擦汗,这个家族,好诡异的感觉。 东临长锋带着她离开,进了电梯,见她仍旧处于懵逼状态,忍不住轻笑:“你在想什么?” “你们家族,好特别。”幕倾城软声。 东临长锋笑了笑:“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是幕倾城的?” 他个子很高大,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即便幕倾城穿了高跟鞋,也必须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他低头望着她,脸上那种吊儿郎当的表情敛去,很正经地去触摸她的脸。 这么短的时间,她是不可能整容而换了张脸。 他也曾遍览过中外古籍,知晓上古时候,有一种失传的东西,叫做人皮面具。 他的手在她耳朵后面摩挲,可她的肌肤很光滑,根本摸不到什么破绽。 电梯门开了。 挤在电梯门口的一群记者便看见,东临家族的三少爷,正抚摸着一个少女的脸。 闪光灯亮了起来,记者们纷纷开始炮轰一般的提问两人关系。 幕倾城有些慌张,东临长锋拦住她,挤开人群往外面的车子上走去。 在幕倾城看来,这是他护着她的表现。 然而在记者们看来,这却是东临长锋护着女友的表现。 两人上了车,东临长锋立即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朝城东而去,幕倾城擦了把额头的细汗:“刚刚,多谢你了。” “应该的。”东临长锋十分坦然地接受她的道谢,唇角却勾起一抹坏笑。 那群记者,原本就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恐怕明天的头条,会是他东临长锋与神秘女子在电梯内幽会的消息。 不知道幕北寒看了新闻,会作何感想。 幕倾城全然不知他的腹黑和算计,只是疑惑地望了眼窗外的街景,好奇问道:“不是说,送我回去吗?” “现在肯定有狗仔在后面跟着,你确定要在这个风尖浪口回去?”东临长锋挑眉。 言外之意便是,如果她现在回去,肯定会给幕北寒带来麻烦。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幕倾城轻声道。 “那是自然。”东临长锋狭眸中掠过一丝得逞,“阿南,回我的宅子。” “好。” 幕倾城向前面看去,开车的司机换了个人,似乎是东临长锋的助手。 她未作多想,只想着等事情平息下来后,再回去找幕北寒。 东临长锋的住宅在城东,是一幢独门独栋的别墅,周围僻静得很。 第1157章 番外137 安眠药 秦南将车子开进院子,两人下了车,幕倾城打量着院中的花草树木,不由惊叹:“这里好多植物品种,都濒临灭绝了,你从哪里弄来的?” “秘密。”东临长锋说着,大步往别墅内走去。 幕倾城跟了上去:“东临少爷,我晚上就要回去,你得想办法把记者弄走。” “放心。”东临长锋说着,让女佣赶紧去准备饭菜。 这些女佣从未见过他们家少爷带女人回来,忍不住揶揄地多看了几眼幕倾城,这才含笑纷纷涌进厨房。 幕倾城被她们看得浑身发毛,心里更加想要赶回去。 然而东临长锋却像是浑然不在意似的,大大咧咧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幕倾城想起什么,走到他跟前问道:“你还没说是怎么认出我的?” 东临长锋拍了拍身边沙发的位置:“坐下来,我慢慢告诉你。” 幕倾城隔着他老远坐下后,他往她身边挪了挪,俯身凑近她,姿势颇有些暧昧:“因为,我看见幕北寒牵着你的手。” “嗯?”幕倾城不解。 他低头,轻轻握住她的小手,狭眸中含着几点笑意:“呐,幕北寒那个人,偏执得很。他认定的人,绝不会轻易改变。在你失踪的那些天里,他去了我那里很多趟,让我帮忙找你。你说,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就放弃你?再加上你的身材和幕倾城一模一样,所以我当时就断定,你就是幕倾城。” 幕倾城发怔,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很有道理。 东临长锋趁着她发呆,轻轻揉着她的小手,几乎占尽了便宜。 片刻后,他松开手,自在地起身:“我去看看厨房准备了哪些菜,总不能怠慢了我东临长锋的娇客。” 午餐果然很丰盛,幕倾城其实并不饿,不过为了给东临长锋面子,好歹还是吃了一整碗米饭。 不知怎的,吃完之后她便有些犯困,东临长锋很体贴把她带进客房,说是让她睡一觉。 只是这一觉睡得似乎有些久,等她醒来时,窗外天色都黑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吓了一跳,居然已经是夜里十点了! 她匆忙跳下床,却见东临长锋正坐在窗边看书。 她套上外套:“东临长锋,送我回去!” 东临长锋嫌弃地望了眼她乱糟糟的发型:“都几点了?我的司机已经回家了,明天再送你。” 他是不会承认,他在她的米饭里放了些安眠药的。 “可是——” “我的司机已经四十多岁了,心脏不大好。你非要大晚上把他叫起来?” 幕倾城抿了抿唇,再争下去,她便成了不仁不义、娇蛮任性的大小姐了。 她无奈地在床沿边坐下:“那你把手机借我,我给北寒哥哥打个电话。” “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东临长锋的目光依旧落在书上。 幕倾城颇为怀疑地望着他,东临长锋似是察觉到她的怀疑,抬头挑眉道:“你不相信我?” “没有。”幕倾城语气不大好。 东临长锋轻笑了声,起身走了出去:“我去城区巡逻,你再睡一觉。” 幕倾城默默看着他带上门,再睡一觉?他以为她是猪吗?都睡这么久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在床上趴下,百无聊赖地拿过床头上的书翻了起来。 第一本,黑格尔的《历史哲学》。 第二本,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 第三本,罗素的《西方哲学史》。 …… 她默默把书全都放回去,为什么这家伙会在客房里面,放一堆这样深奥的书? 就不能放点通俗易懂的吗? 她叹了口气,望了眼窗外的沉沉夜色,无聊透顶。 而此时的幕家庄园,幕北寒身着黑色真丝睡袍,一手握着手机,脸色冰冷:“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可是,少爷,咱们的人已经翻遍了整座大山,根本就没有钟瑶的影子!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助理的声音透着无奈。 幕氏的人可不是吃素的,然而饶是他们,竟也无法找出钟瑶。 幕北寒沉默片刻,冷声道:“多给你们两天时间,我务必要看到活的钟瑶!” 说罢,直接挂掉了电话。 他端起茶几上的一杯红酒,望了眼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倾倾还没有回来。 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少爷,东临长锋的人口风太紧,打探不出来倾城小姐到底在不在监狱里。不过,我们的人查出来,并没有哪个通缉犯,同倾城小姐那张脸生得像。大约,是东临三少爷胡诌的。” 幕北寒蹙眉,“我知道了。” 他有些烦躁地一口饮尽红酒,到现在都无法得知,东临长锋为什么要将倾倾带走。 他在房间里踱了两步,最后换了衣裳,打算去问东临长锋要人。 季墨拦不住他,只得由他去了。 而与此同时,却有一个人,比幕北寒更快找到东临长锋的私人别墅。 东临长锋的私人助理秦南正坐在大厅上看报纸,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抬头看去,只见东临火越皱着眉头大步走进来,往楼上去了。 他耸耸肩,只当做没看见。 东临长锋来到楼上,一间间撞开房门,最后看到了趴在床上发呆的幕倾城。 他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他的表情很冰冷,力道很大,幕倾城只觉手腕生疼。 “东临火越!”幕倾城出声,用力挣开他的手,“你疯了?!好痛!” “我会把你送出国,并给你一笔钱,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幕北寒面前。”东临火越拖着她往外走。 幕倾城死死扳住门框,哭笑不得:“东临火越,我是幕倾城!” 东临火越愣了愣,转头打量了她一眼,表情更加冰冷:“你是准备用这个蹩脚的理由糊弄本少?” “我真的是!”幕倾城甩开他的手,“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幕北寒跟我在一起?!” 东临火越顿住了。 她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个表情,跟幕倾城的确如出一辙。 “你的脸……”他惊疑不定。 “被人报复,做了手脚。”幕倾城忍不住地冲他翻白眼,“我说我被人绑架遭人记恨都是因为你,你信不信?” 第1158章 番外138 像是私奔 “你真的是幕倾城?!”东临火越忍不住上前去捏她的脸蛋。 “痛!”幕倾城推开他的手,白眼翻得极漂亮,“我是如假包换的幕倾城!” 她说着,将两人之间相处的一些事说了出来,东临火越的脸色这才缓下去,可眼中依然闪烁着怀疑的光。 幕倾城无奈又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将这些天的遭遇说了一遍。 “我知道你不信,若是换做我,我也是不信的。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这个世界太大,有很多东西,科学无法解释。有很多东西,咱们没见过,却不代表不存在。”幕倾城喝了口水。 东临火越凑近她,细细研究着她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面颊:“人皮面具啊?世上还真有这玩意儿?!” “不然我整容的吗?”幕倾城没好气,“就算整容,几天的时间,哪里就能恢复得这样好!” “也是哈……” 房间中安静下来,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末了,东临火越调笑道:“本来身上就没什么优点,也就那张皮囊看得过去。现在可好,唯一的优点也没了,你以后可得怎么办。” “不劳你操心!”幕倾城只觉得快要被这家伙气死了,她完全是代他遭受这罪过,他倒好,完全是嘻嘻哈哈的态度。 如果钟瑶说的是真的,那她上辈子一定是瞎了眼,才看上这个家伙! 东临火越见她生气,微微咳嗽一声,一本正经说道:“你看现在怎么办?” “送我回北寒哥哥那里吧,我不想待在这里。”幕倾城说道。 东临火越的单凤眼中掠过一丝暗色,面上却是笑着的:“走吧。” 两人下了楼,秦南放下报纸,挑眉:“五少爷这是做什么?” 东临火越瞥了他一眼:“少管我的事。” 秦南起身,伸手拦住两人:“五少爷若是要走,请便。只是这位小姐,少爷并未允许她离开。” “我不是他的犯人。”幕倾城冷声。 “少爷没有允许你离开的命令。”秦南语气淡淡。 “不肯放人?”东临火越挑眉。 秦南笑了笑,不置可否。 东临火越握住幕倾城的手腕,径直往外走去。 秦南还要拦,东临火越一拳砸向他的脸,秦南迅速避开,伸手去抓幕倾城。 幕倾城身子往后退去,秦南直接按了手中的遥控器。 随着尖锐的笛声响起,四面八方都响起了脚步声。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外面已经有人拦了过来。 东临火越一拳撂倒一个,直接将幕倾城甩了出去,自己跟上,眼见着别墅外的大铁门要被关上,两人加快了速度,几乎是同时跃了过去。 别墅门被重重合上,里面的人急切地等着开门,东临火越已经带着幕倾城上了摩托。 道奇战斧的速度很快,高达六十万美金的价格,有着飞机的引擎和跑车的轮子,在黑夜之中,如厉鬼般咆哮着弹射出去,最高时速堪比战斧巡航导弹。 幕倾城紧紧抱住了东临火越的腰,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去,后面十几辆车子鸣着笛声朝他们追来。 “抱紧了!”东临火越高喊着,将车速加到极致。 黑夜里,郊区的山道上全是飙车的声音,看起来危险至极。 东临火越一路往北驶去,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追车声渐渐小了,幕倾城回头看了眼,秦南派出来的车全都被甩得不见了踪影。 她松了口气,摩托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最后,东临火越将车子停在了路边,从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微微侧着头,笑容有些痞气:“话说,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两个这样,有点像是在私奔?” 幕倾城愣了愣,“私奔?” 东临火越吐出一口烟圈,烟头闪烁着火光,在黑夜之中格外醒目。 “起雾了。”他抬头望了眼四周。 深秋的夜,很有些冷。 幕倾城穿的并不多,一阵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东临火越注意到她,不动声色地将夹克脱下,扔到她怀里:“穿上。” “啊?”幕倾城抱着夹克,抬头看他,眼睛里都是茫然。 “听不懂我的话?换了张脸也就罢了,莫不是把脑子也给换了?”东临火越没好气,随手将烟扔在脚下踩灭。 大手从幕倾城怀中拿过黑色夹克,展开来直接披到了她的肩膀上。 她的身子很纤细,他从背后为她披衣裳,轻而易举便将她环在了怀中。 他就这么抱着她,她的身子软软的,香香的,让他在这一瞬忘了松手。 远处是高低起伏的黑色山峦,山风静静拂过山道,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流淌。 幕倾城猛地打了个寒颤,连忙挣开他的怀抱,可东临火越却突然大力抱住她,不肯松手。 “倾城!”他的声音很低沉,与平时的嘻哈完全不一样。 幕倾城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害怕。 “东临火越,放手……”她轻声。 她的声音虽然轻,却很郑重。 她的意思,东临火越很明白。 此放手,不仅仅是指这一次的放手。 而是,对她这个人,放手。 东临火越紧紧抱着她,目光透过虚无,空气仿佛都凝固起来。 许久之后,他轻声道:“如果我说,我不想放手呢?” 他就这么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仿佛空虚已久的内心,得到了填补。 不愿意放手啊,好不容易遇见的女孩,怎么舍得放手? “东临火……唔……” 幕倾城没说完的话被堵在了口中,东临火越就这么突然地吻住了她。 他试探着去撬开她的贝齿,幕倾城死死不愿松口,他将她按在摩托上,尝试着去攫取她的芳香和甜美。 然而得到的,却是幕倾城重重咬在他的嘴唇上的结果。 猩红的鲜血在两人唇齿之间弥漫,像是彼此交缠的命运。 黑夜深沉,东临火越不肯放手,即便流血,他也在尝试进入她的口腔。 最后,幕倾城猛地推开他,一巴掌招呼到了他的脸颊上。 第1159章 番外139 幕北寒,不许诱惑我 东临火越被扇得歪过头去,抬手捂住脸颊,一动不动,面色阴沉得可怕。 他从一出生就养尊处优,从没有人敢这样打他。 气氛陡然间,就变了。 片刻之后,他跨上摩托,发动引擎,调转车头离开。 寒冷的山风中,幕倾城独自站在山道上,红着眼睛望着他离去。 直到听不见引擎声了,她像是发泄怒气似的,一把揪下夹克扔到地上。 朝北方走了两步,又是一阵冷风吹来,冻得她直哆嗦。 她忍不住,又回头捡了衣裳披起来。 她独自往前走着,没有通讯工具,没有照明工具,再加上起了雾,四周都是黑色的群山,她有点害怕。 于是她加快了步子,甚至不敢往后看一眼。 就在她吓得快要跑起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引擎声。 她顿住步子,回头看去,东临火越的摩托风一般停在了她身边,声音冰冰冷冷:“上来。”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他身边。”他有点不耐烦了,“趁我没后悔前,快上来。” 她犹豫着坐了上去,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裳。 摩托车风驰电掣般驶离原地。 幕倾城望着他不算宽大的后背,一颗心莫名地柔软下来。 这个少年,分明是很暖很暖的。 车速很快,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便停在了幕家庄园门口。 东临火越戴着头盔,声音有点闷:“我不陪你进去了。” “嗯。”幕倾城下了车,对着他轻声道,“谢谢你。” 东临火越没说话,只是冷着脸骑着摩托离开。 幕倾城回到别墅里,才从季墨口中得知,幕北寒已经出去了。 她回到佣人房里,等了许久,眼看着都要凌晨一点了,不禁有些焦急。 她躺在床上,因为白天走来走去的疲倦,眼皮沉重得要命。 于是就这么躺着,睡过去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外面响起车声。 季墨连忙迎了出去:“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她回来没?”幕北寒脸色很差。随手扯松了领带。 “谁?”季墨纳闷儿。 幕北寒瞥了他一眼,大步往佣人房走去。 季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只得自个儿回房先睡了。 幕北寒推开房门,便看到睡在床上的人儿。 他关上门走了过去,脸色缓和了不少。 幕倾城睡得很沉,压根儿不知道床前还站了个人。 幕北寒将折叠在床尾的被子摊开来给她盖上,自己脱了皮鞋,躺在小床外沿,一手撑着脑袋,借着月光,就这么看着她。 幕倾城睡得香甜,迷迷糊糊说了句梦话,随即侧过身子,直接缩进了幕北寒的怀中。 幕北寒愣了愣,随即伸出手,将她揽得更紧些。 …… 翌日。 幕倾城懵懵懂懂醒过来,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别人怀里窝着。 她抬头,便对上那张如白玉般的精致面庞。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给幕北寒的面颊镀上了一层金色,漂亮而瑰丽。 漆黑而修长的睫毛投影在洁白的面庞上,桃花眼四周泛着粉红,明明是男人,却美艳的倾国倾城。 她歪了歪头,这世上,怎么能有男人生得比女人还漂亮? 这样想着,便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这张脸。 幕北寒的皮肤很好,水润白嫩有弹性,透着健康的红润,却一点都不显得娘气。 她摸着,觉得手感好舒服,最后指尖顿在了他的嘴唇上。 他的嘴唇很薄,唇角很精致,颜色是樱花那样的嫣红。 看着,叫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于是她向上动了动身子,闭上双眼,试图去亲吻他的嘴唇。 幕北寒蓦地睁开眼,便看到那张放大的脸。 他任由幕倾城亲上来,唇角忍不住溢出一抹浅笑。 幕倾城小心翼翼地亲完,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沉默片刻,她猛地掀起被子蒙住脑袋。 我勒个擦,老天要不要这样折腾人!她好不容易主动一回,居然叫她这样丢脸! 弄得她好像,很饥渴似的…… 幕北寒脸上的笑意更盛,声音里带着诱惑:“倾倾。” “别理我!”幕倾城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幕北寒伸手去揭被子:“为什么偷亲我?” 幕倾城不搭理他。 “倾倾?”幕北寒指尖一挑,直接将被子拉了起来。 幕倾城欲哭无泪,捂脸:“好丢脸……” 他将她按进怀里,含笑:“我不嫌你丢人。” 幕倾城从他怀里伸出头,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俨然很羞赧的模样:“真的吗?” “嗯。”他含笑,柔声说道。 幕倾城望着他笑得人神共愤、百花失色的漂亮面容,咬咬牙,伸手捧住他的脸:“幕北寒,以后只准在我一个人面前笑。” “好。”他答应着,笑容更热烈了些。 幕倾城盯着他的笑脸,很有撞墙的冲动。 她不是外貌协会的人,然而这个男人生得,实在是太妖孽了! 然而他却像丝毫都不知道自己笑容的杀伤力似的,依旧笑得花枝乱颤、春风荡漾。 幕倾城盯着他,咬牙,咬牙,再咬牙! 尼玛,忍不住了! 她伸手猛地抱住他的脖颈,“吧唧”一口,重重亲在了他的脸上:“不许诱惑我!” 幕北寒抱住她扑过来的身子,迎着阳光,第一次觉得,生了一副好皮囊是一件不错的事。 至少,可以诱惑他家倾倾…… 两人正腻歪着,幕北寒看了一眼时间,轻轻揉了揉幕倾城的脑袋:“起床吃早餐了。” 两人洗漱完毕,大厅里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板栗看见幕北寒带着幕倾城出来,忍不住捂嘴偷笑,满脸都是揶揄之色。其他女佣也纷纷低头,掩饰住脸上的笑意。 幕倾城有些尴尬,季墨则满脸惊疑不定地为两人摆上碟盘,期间一直往幕倾城脸上瞟。 幕北寒见此,淡淡道:“我知道大家心中都有疑惑,但是过一段时间,这个疑惑,我会亲自为大家解开。” 他的语气很郑重,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他们家少爷是很少会开玩笑的人。 第1160章 番外140 撞车 一顿早餐在众人的注目中吃完,幕倾城浑身都不自在。 桌上的东西刚收拾下去,季墨从外面走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张请帖:“少爷。” 幕北寒接过打开一看,大红色的请柬上,烫着金字,原来是东临辰前和裴九的婚宴请帖,日期定在十月初九。 他将请帖递给幕倾城,幕倾城随意扫了眼,喝了口温水,脸上表情平静。 “去不去?”幕北寒问。 “他们邀请的人是你,又没邀请我,干嘛问我。”幕倾城撇过头。 幕北寒将请帖递给季墨让他收起来,“若是没事,去瞧一瞧也好。” 在幕北寒接到请帖的同时,裴家同样接到了请帖。 李明珠是裴家即将过门的少奶奶,正逢她独自在家,她只不过看了一眼,便将请柬砸到管家脸上,阴着脸出了门。 她上了敞篷跑车,将油门踩到底,一路往市区而去。 她的车速极快,一路上引来无数人侧目。所有人都看见,那个戴着墨镜的女人,长发飞扬,一路往城南狂飙。 越往城南去,车流量越小。 正在她极速飙车时,前面的岔路口,突然驶出了一辆黑色小车。 她皱起眉头,猛地踩了刹车,然而车速过快,根本来不及彻底停下,车头还是撞上了那辆黑色轿车的车身,直接将对方的车子撞得瘪进去一块。 她踩着高跟鞋下车,明明是自己的错误,却一把将对方从车子里拽了出来:“你怎么开车的?!” 秦南莫名其妙被人撞了,现在又被人拽出来,只觉得火大,伸手推开她:“你是怎么开车的?!” 李明珠摘下墨镜,语气嚣张:“你就说,现在怎么办吧?反正,我是不会赔钱给你的!” 秦南自然也不稀罕她赔的那点钱,只是心中那口气却是不顺得很。 昨晚幕倾城被东临火越带走,他派出去的人没能将她带回来,东临长锋回来之后发了好大一顿怒火。 现在得了,一个毫不相关的女人都敢对着他秦南发火,他秦南算什么?! 眸中的阴鸷多了几分,他深呼吸后,径直掏出手机:“我打电话给交警。” 李明珠一听,冷笑几分,扬手便打落他的手机,态度霸道至极。 秦南扫了眼地面上屏幕碎开无数裂缝的手机,抬眼盯着李明珠:“大姐,我没工夫跟你在这里耗。” 一声“大姐”,再度激怒了李明珠:“你长没长眼睛?瞎喊什么,谁是你大姐?!你特么睁开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我这张脸,像是你大姐吗?!” “阿姨?”秦南冷声。 李明珠只觉这个男人简直能把人气死,她冷哼一声,转身往车上走:“我还有事,懒得跟你计较!” 秦南的车子被无端撞成这样,哪里肯让她走。 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赔礼道歉!” “你想得美!滚开!”李明珠与他拉扯起来,两人各不相让,拉拉扯扯,一时间吸引了无数路人围观。 最后的结果,是李明珠嫌丢人,从包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扔给秦南,这才得以脱身。 秦南拿着那张名片,盯着她把车开走,眸中依然是一片阴霾。 他倒不是多在乎修车的钱。他们秦家在奉京城,好歹也是排得上号的家族,而他自己跟着东临长锋,名义上是管家,实际上却是帮他出谋划策的军师,那点修车钱,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就是这个女人的态度,让他十分讨厌。 他坐进车中,车身虽然被撞得凹了进去,好歹开还是能开的。 他又望了一眼贴在车子里的那张名片,只是不知道,这位裴家的新少奶奶,这样匆匆忙忙,是要去做什么? 瞳眸暗了暗,他开车悄悄去追李明珠。 李明珠的车最后停在了城南别墅群外面。 她踩着高跟鞋,径直往里面走。 熟门熟路地找到东临辰前的别墅,她不耐烦地使劲儿按门铃。 裴九打开一条门缝,冷眼睨着她:“你来做什么?” 李明珠的视线飘进门里:“东临辰前呢?” “我老公今天不在家!”裴九抬起光洁的小下巴,满眼都是挑衅,“你少想着勾引我老公,我们快要结婚了,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死了那条心!” 李明珠的心情本就不好,面对裴九的挑衅,更是怒火中烧。她忍不住想要挤进门里去,却被裴九猛地推了一把。 她往后踉跄了几步,恶狠狠盯着裴九:“别以为你们的婚礼能够办得下去!” “我等你来捣乱!不过裴炎要娶你这么个泼妇,还真是倒了大霉!”裴九毫不在意,依旧满脸挑衅。 李明珠的眼神之中满是恶毒,最后气冲冲离开,还不忘将别墅门口的鲜花全部踩烂。 秦南默默看着她上了车扬长而去,眼睛里满是思量。 看样子,这个裴家的少奶奶,似乎对东临辰前情有独钟。 他冷笑了声,又望了一眼东临辰前的别墅,怕是下个月他的婚事,不能顺利举办了。 而幕家庄园,幕北寒本想送幕倾城去学校,可幕倾城打死都不愿意去,说是想要去寻找她的梦想。 幕北寒宠她,只得依着她,说是要陪她去寻找梦想。 幕倾城却将他赶走,要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静静想想。 幕北寒今日要去学校做论文答辩,也实在没工夫和她磨,只得先行离开。 随着幕氏集团的发展壮大,他要处理的公务越来越多,没有过多的时间耗在学校里。 所以,他不打算按部就班修满所有学分毕业,而是打算提前修满学分,以便提前毕业。 而所有的学分模块,只差论文这一块还没有修满。 幕倾城待在自己房间,盯着画架上那副古画,发了会儿呆,便觉无事可做。 她东摸摸西摸摸,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晌午,依旧是什么事都没做成。 她有些烦恼,自打和裴家决裂之后,便觉得人生便没了目标。 她在国外的那些年里,进修过很多课程,可没有一门,是她真正喜欢的。 这样想着,她又望了一眼画架上的那幅画,画上的少女,分明就是她曾经的容颜。 第1161章 番外141 不许你笑 她托着腮,不知道前世的自己,平时喜欢做什么呢? 绣花,还是写字作画? 她想象着自己穿着宫装临窗写毛笔字的模样,不由失笑。 再想想她还有个东临火越那样的家伙做夫君,不由得一阵恶寒。 她和东临火越一天到晚腻味在一起,那会是怎样的画面? 她发着呆,头脑之中都是钟瑶曾经告诉过她的一些事。 季墨上来催她下去吃饭,她随便扒拉了几口,很快跑回到房间,将钟瑶说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全部记到小本子上。 她按照时间顺序将这些事情整理好,最后拿出一个大本子,认认真真地开始写东西。 不管钟瑶说得是真是假,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这里有现成的素材,不如拿来写小说,想来也是极好的。 她托着腮,既然是写小说,那么取个什么书名好呢? 她想了会儿,却想不出来用什么来做题目合适。 先把题目这一页翻过去,她开始写人物设定。 几个小时过去,已是日薄西山。 幕北寒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见柔暖的金色夕阳从窗户洒进来,坐在书桌前的姑娘满身都是金色,漂亮的不得了。 他缓步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倾倾,在写什么?” 幕倾城吓了一跳,连忙合上大本子,脸颊上浮起一抹羞赧:“你怎么都不敲门的!” “在写什么?”幕北寒好奇,伸手想要去翻她的本子。 “不许看!”幕倾城护住本子,机敏地塞进抽屉里,拿小锁锁上。 “写日记吗?”幕北寒挑眉。 幕倾城起身,扳开他的脸:“不许问!” 幕北寒没有忽略她脸上的红晕,微微一笑:“不问就不问。你换件衣裳,晚上出去吃饭。” “请我吃大餐?”幕倾城好奇。 “嗯。”幕北寒揉了揉她的衣裳,“快去换衣裳!” 她的衣服都在大橱柜里,她随意挑了件雪青色的斗篷式套裙,高腰线将身材比例拉得很高。 幕北寒驱车,带着她径直去了市中心。 幕倾城爱吃火锅,特别是变态辣火锅,他依着她,几乎所有菜品都按照她的口味,没边没际都是宠溺。 等菜的过程中,幕倾城托着下巴,盯着对面的俊美少年:“我说,你这样宠我,不怕把我宠坏了?” 幕北寒唇角噙起一抹浅笑:“把你宠坏了,别人就不敢要了,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他的声音一向带着一股特有的清寒之意,像是幽幽深山里的流过鹅卵石的雪水。 然而用这样的声音说着情话,便像是春日里雪水消融,阳光从树木间隙洒下来,温暖而动人。 一时之间,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看过来。在注意到说话人的容貌时,一些女孩子不由倒吸凉气。 见过长得好看的男人,却没见过长成这般妖孽的男人! 幕倾城面颊绯红:“不许在外面对我说情话!” 这样说着,却注意到周围的女孩子不时将目光投到幕北寒身上打探。 她有些吃醋,因此撇过了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幕北寒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揉捏,声音依旧带着满满的宠溺:“好。” 邻桌的几个女孩子穿戴靓丽,身上的首饰都很贵重,大约也是富家小姐。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拿着手机走到幕北寒身边,眼睛里都是爱慕:“你好,请问,我能和你交一个朋友吗?我叫露露,我能加你的微信吗?” 幕北寒摩挲着杯盏,看向对面,幕倾城脸上似笑非笑,可眼睛里,却全都是威胁。 他笑了笑,然而就这么一笑,又让周围的女孩子们发出压抑的花痴声音。 幕倾城几乎想拿口罩给幕北寒罩起来。 这个家伙,为什么生了这么一副相貌!以前不爱笑就算了,现在动不动就笑,笑什么笑啊! 幕北寒转向那个等待的姑娘,“抱歉,这位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那个叫露露的姑娘颇有些挑剔地扫了眼幕倾城全身上下,除了身材好点,那张脸平淡无奇,有什么好的。 “你再考虑考虑?”露露轻声,“我是十分诚心的。或者,咱们也可以从普通朋友做起。” “我不缺女性朋友。”幕北寒的态度客气而疏远。 露露见实在无缝可钻,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 幕倾城轻哼一声。 “哼什么?”幕北寒坐到她身边去。 “招蜂引蝶!”幕倾城没好气。 幕北寒忍不住笑了一声,幕倾城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我说过了,不许在外人面前笑!” 他的皮肤又润又滑又有弹性,幕倾城好玩似的,将那张脸使劲儿揉来揉去。 幕北寒等她玩够了,拿下她的手,“今天的论文答辩过了。” “啊?”幕倾城愣了愣。 “我毕业了。”幕北寒的手肘撑在黑曜石桌面上,托着脑袋看她。 “嗯?”幕倾城睁大眼睛,这货不是大三吗?怎么突然就毕业了?! “提前毕业。”幕北寒解释了下。 幕倾城默默喝了口水,她忘记这货除了有副好皮囊,还是一个学霸。 看看,上苍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 明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偏还额外给了他这么多东西。 再想想自己,从小跟着怪师父在深山里生活,长了七岁,愣是没见过电视。 好不容易下了山,却被人拐骗,为了骗子出生入死十年多。 好不容易识破骗局,结果还被人换了一张脸! 啧啧,这命运的差距…… 两人吃过饭,漫步于繁华熙攘的大街上。 天色黑了,华灯初上,临街的商店里传来柔和曼妙的音乐声,一切都是那么的妙不可言。 幕倾城侧头望着幕北寒的侧脸,想起什么,小脸上有些郁闷,“北寒哥哥,你当初,为什么会娶白落落?她是不是用什么把柄威胁你了?” “能威胁到我的,除了你,还有什么?”幕北寒回答得漫不经心,“总之,一切都过去了。” 街头拐角,幕倾城在他前面停住步子,仰头望着他,有些不满:“可是你跟她结婚了啊!那么盛大的婚礼,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第1162章 番外142 一场骗局 幕北寒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偏头望向对角大厦上的巨幅广告屏幕。 幕倾城跟着看过去,现在投放的广告是白洛曦他们家的婚礼包办会所。 她有点好奇,白洛曦他们家什么时候开这种会所了? 广告上的主持人声音很激动,唾沫横飞地介绍着会所的各种奢侈周全,接着便放上了案例:幕北寒和白落落的婚礼。 直到婚礼全程结束,那主持人才十分郑重地宣布,这场婚礼,纯属幕家和白家的软广告,并且表示,只要将婚礼包办给他们的会所,任何一对新人都能够享受这样的豪华婚礼。 看完广告,幕倾城有一瞬间的怔愣。 幕北寒很认真地拉着她的手:“我说过,只会娶你一个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幕倾城咋舌。 这个男人,总是带给她太多的惊奇和惊喜。 明明就是一场实打实的婚礼,到头来,却被解释为一场软广告。 不管民众反应如何,反正幕北寒和白落落的关系,得以借此洗清了。 旁边有经过的小姑娘讨论:“看吧,我就说,幕少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就结婚了!” “那个白落落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姑娘,怎么配得上幕少!” “就是!” 她们讨论着,很快走远。 幕倾城再度感慨,果然长得好就是有好处,幕北寒就凭着这张脸,在民众的呼声就高得很。 幕北寒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桃花眼中满是璀璨的灯火:“我向白董事长施压,要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务必撇清我和白落落的关系。” 他说得轻巧,可幕倾城却知道,那位白董事长,怕也不是好糊弄的人。 两人逛了会儿街,幕北寒送了幕倾城一只超级大的兔宝宝毛绒玩偶,这才驱车回家。 幕倾城依旧住进四楼那间卧室,将兔宝宝放到床头,喜爱的不得了。 她心情很好地沐浴洗漱,换了睡衣,从抽屉里取出那本大本子,继续写下午没写完的东西。 而此时的白家,白落落穿着睡衣,双手抱着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拆散幕倾城。 白家楼下大厅,赫连锦玉穿着宽松的道士服歪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啃苹果,一派轻松自在。 白洛曦带着白沉香从外面进来时,便看到沙发周围都是瓜子壳,一个陌生男人在大厅沙发上躺着,一手托着脑袋看电视,惬意得很。 白洛曦忍不住扫了眼四周的布置,确定这是她的家,旋即大步上前:“你谁啊?” 她不过是离开几天,回来的时候家里怎么就来了这么个家伙?! 赫连锦玉随手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秦沁从楼梯上下来,见白洛曦质问赫连锦玉,连忙奔过来:“怎么跟道长说话的?!还不快道歉!” “道长?!”白洛曦无语。 秦沁对赫连锦玉陪着笑脸,又虎着脸转向白洛曦,把她拉到旁边:“这位可是东阳山有名的道长!你给我小心点说话!” “他来咱们家做什么?”白洛曦素来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当然是给你妹妹相姻缘了!”秦沁没好气。 幕北寒看不上的她宝贝落落,自然有别人看得上。 可她的宝贝落落,也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资格娶得。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白沉香身上。别说,白洛曦就是好运,这样的钻石男都能找得到。 若是让道长帮忙,给白沉香和白落落牵线…… 白洛曦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打得是什么主意,于是一把将白沉香拉到自己身后:“阿姨我可提前告诉你了,别想着打白沉香的主意!” 秦沁对白沉香笑了笑,讪讪离开。 白洛曦望了眼她的背影,没好气:“老妖婆!” 白沉香轻声道:“未眠夜长梦多,我看,咱们得快点结婚。” “那也得参加完裴九和东临辰前的婚礼再说。”白洛曦撇了撇嘴。 赫连锦玉耳朵动了动,从沙发上翻坐起来,笑眯眯朝两人伸出手:“你们好,我叫赫连锦玉。你们的婚期,可以咨询我哦,算命占卜,测算良辰,无一不精!收费很合理哒,算一次五千块!” 白洛曦白了他一眼,拉着白沉香上楼了。 赫连锦玉吐吐舌头,不以为意地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秦沁来到白落落房间中,关严房门,一把握住白落落的手,神秘兮兮说道:“落落,妈妈给你相中了一个人!” “我只要幕哥哥!”白落落在床上坐下来,没好气说道。 秦沁在她身边坐下:“幕北寒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妈妈觉得,那个白沉香倒是很不错。” “白沉香喜欢白洛曦,你又不是不知道!”白落落斜睨了她一眼,自己在床上趴下来,把玩着床头的玩具大熊。 “所以啊,你可得想主意,把白沉香拉到你这边来。本来嘛,咱们两个白家,可是有矛盾的。现在白洛曦和白沉香将矛盾解决了,你完全可以和白沉香在一块儿啊!他长得也不差,做落落的老公,正合适!”秦沁说着没脸没皮的话,浑然不顾自己的长辈身份。 白落落捏着玩具熊的熊掌,一声不吭。 秦沁又添了把火:“这些年,虽然幕氏依旧是经济上的老大,可是白沉香他们家族大力垄断了军火生意,真正比起来,也不比幕家差多少。落落,他们现在还没结婚,你可得抓紧机会!” 白落落揉着大熊的肚子,有点犹豫:“可是……幕哥哥……” “人家心里根本就没你!”秦沁耐着心,“你自己说说,你都追了他多少年了,人家可曾正眼看过你?” 白落落嘟起嘴巴,“可是……” “没有可是!就按照妈妈说的去做,妈妈不会害你的!”秦沁说着,想了想白沉香和白洛曦进门时的样子,忍不住又说道,“反正我也没见他俩有多亲密,你尽管去找白沉香就是了!我就不信了,我的宝贝落落,还比不上那个贱人的女儿!” 第1163章 番外143 卜算姻缘 白落落盯着窗户,有些晃神。 她真的可以,去破坏白洛曦的姻缘吗? 秦沁下午约了几个太太打牌,就先走了。白落落下楼,看见赫连锦玉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吃东西,不由火大,三两步冲了过来,一把夺下他手中的点心:“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老妈让我待在这里,说是做做法,帮你弄段好姻缘!”赫连锦玉漫不经心地说着,推开白落落,“挡到我看电视了!” 白落落无语,忍不住咆哮出声:“赫连锦玉!” “我听着呢!”赫连锦玉不耐烦,一双眼睛只聚精会神盯着电视。 白落落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拿遥控器关掉电视,“你在我家白吃白喝,你到底想待到什么时候?!” 赫连锦玉望着漆黑的电视屏幕,郁闷无比,抬手挠了挠肚子,“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是你把我拽到你家的,现在又赶我走,那我走好了!” 说罢,起身摇摇晃晃往外面走去。 白落落看着他的鬼样子就生气,本想冲上去拉住他,谁料脚下踩到了香蕉皮,往前那么一滑,便尖叫着朝赫连锦玉扑过去。 赫连锦玉听见声音,回转身一看,白落落整个人往他怀里扑了来! 他紧忙后退几步,白落落却仍旧结结实实扑进他怀中,因为惯性的缘故,两人直接往后倒在了地上。 白落落趴在他怀中,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赫连锦玉出声:“快起来,别占我便宜了!” “谁占你便宜了!”白落落火大,刚爬起来,岂料脚下又一滑,再度扑进赫连锦玉怀中。 扑他怀里也就算了,偏偏,因为姿势的缘故,还亲上了人家的嘴唇。 赫连锦玉的瞳眸瞬间放大,猛地一把推开她,冲着旁边呸呸呸,“真恶心!” 白落落:“……” 分明是她吃亏好么,这个臭道士居然敢嫌弃她! 她剁了赫连锦玉的心都有了! 赫连锦玉却丝毫没察觉她的怒火似的,呸完之后,擦了擦嘴巴,“我说,你不会看上我了吧?我可是东阳山道观第二十一届传承人啊!我是不会为了你退出修道界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白落落盯着他,磨牙。 赫连锦玉继续一板一眼地往下说:“反正我是要继承道观的人,你的爱意,我心领了。但是,咱们是不可能的,你——” 他没再往下说。 因为,白落落亲了上去。 两个人嘴唇对嘴唇,大眼瞪小眼,时间仿佛凝固起来,大厅里安静得诡异。 许久之后,白落落松开口,重重擦了把嘴唇,冷哼一声,起身坐到沙发上:“过来,帮我卜算姻缘!” 赫连锦玉呆坐在地上,良久之后,一副受虐小媳妇的架子,委委屈屈爬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了沙发上。 白落落斜眼睨着他,见他还特地跟自己隔了挺远,不由又是一阵怄气:“我有那么可怕吗?我会吃了你吗?!” 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小姐,怎么幕哥哥拒她于千里之外,现在这个赫连锦玉,同样据她千里之外?! 然而在赫连锦玉眼中,这货就是个母老虎。 他咳嗽一声,不知从哪儿摸出罗盘,随便拨弄了下上面的细密指针,调了调方向,认真道:“你说吧,趁本半仙今日有空,帮你卜算一二。不过,姻缘这东西,可是宝贵得紧,我测算一次,可得收一万块钱!” “我家亏待过你嘛?!”白落落没好气,“赶紧算,一点时间尽磨磨唧唧掉了!” 赫连锦玉敛去脸上的玩笑,十分认真地开始摆弄他的罗盘。 圆圆的罗盘上,分布有七个小圆盘,每个圆盘里,都含着一根细密指针,还雕刻着常人看不懂的符文。 他不知念了些什么话,拨了拨其中一根指针,轻声道:“等着吧,等指针一停下来,我们就知道你该去哪里寻找姻缘了。” 白落落托着腮,忍不住抬眸看了眼他。 找姻缘,真的有这般容易吗?随便拨拨罗盘就知道自己的姻缘在哪里,那世上的婚姻介绍所都可以倒闭了。 她心里打着鼓,忍不住又看了眼赫连锦玉,这家伙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是挺英俊的…… 三分钟后,指针终于停下。 白落落低头仔细看过去,罗盘指着自己正对面。 她抬头,对面的赫连锦玉同时抬头看她。 白落落心里直发毛…… 而另一边,裴家。 李明珠踩着细高跟鞋上了楼,径直打开裴炎的房间。 裴炎站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的灯火三千,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声音淡淡:“你怎么来了?” “这场婚姻,取消了吧。”李明珠盯着他的背影。 裴炎的唇线绷得很紧,片刻后,声音泛冷:“你还真惦记上东临辰前了?” 李明珠不置可否地在他卧室里的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在面前的木制茶几上:“东临辰前和裴九,下个月成婚。我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的。” “像你这样的女人,会真心喜欢一个男人吗?”裴炎随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还是一见倾心?呵,真是好笑。” 李明珠伸出手,轻轻拉开茶几的抽屉,抽屉里放着两层绒布,中间微微凸了起来。 “一见钟情,有何不可?我们都是普通男女,有着爱恨情长,不是很正常吗?”她说着,掀开绒布,一柄精致的银色手枪映入眼帘。 裴炎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修长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使他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夜的魅惑。 他晃了晃杯中红酒:“你和我是一类人,我觉得,咱俩的结合,才是最合适的。无关乎情·爱,只关乎利益。裴氏集团在奉京城稳固了,相应的,也能帮助你李家发展壮大。” 李明珠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柄银色手枪放进包里,“咱们从一开始就约定好了,只是形婚。其实,只要幕氏不针对你们,你们裴家,差不多算是稳固下来了,不需要再和我们联姻。” 第1164章 番外144 幻觉? “锦上添花岂不是更妙?”裴炎回答得漫不经心,根本听不出他心中真正所想。 李明珠轻轻推上茶几的抽屉,“我知道你想要裴氏在奉京城扎根立足,只是抱歉,我遇上了东临辰前,所以我对这些生意,就都不感兴趣了。裴炎,人活一世,不仅仅只是为了利益。” 她说完,拉上包包的拉链,起身离开。 裴炎依旧站在窗前,目光透过玻璃窗,依稀可见,茶几的抽屉严丝合缝地关着。 削薄的唇角溢出一抹笑,他咀嚼着李明珠的话:“人活一世,不仅仅是为了利益?” 他原本,就不是为了利益。 他做的所有事,都只是为了,守护裴家。 仅此,而已。 翌日。 幕家庄园,大厅内,幕北寒和幕倾城吃着早餐。 幕北寒的手机震动了下,他拿出来瞥了眼,桃花眼中的冷意多了几分。 钟瑶,还是没有找到。 他回了助手简单的两个字:“封山。” 把路全部堵死,他不信逼不出钟瑶。 “幕哥哥,你今天要去公司吗?”幕倾城好奇问道。 “嗯。”幕北寒习惯性地拿出丝帕给她擦了擦嘴,“你一个人在家,若是无聊,可以让墨叔开车载你去外面逛逛。” “知道了。” 幕北寒起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便拿着外套出了门。 幕倾城慢吞吞吃完早餐,想起自己的手机等东西都还落在东临火越家,便想着得去一趟城南别墅。 可那晚发生的事情,着实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去,还是不去呢…… 她仔细寻思了下,有些话,总是要说开的,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 这样想着,便开口道:“墨叔,你送我去一趟城南别墅吧?” 轻车熟路地找到东临火越的别墅,在门口按了手印,别墅门很快打开。 她走了进去,扑面而来便是浓烈的酒味儿。 客厅的窗帘都紧紧拉着,光线昏暗,只在茶几上方亮着一盏朦胧小灯。 她皱起眉头,客厅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砸碎的酒瓶子。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只松松垮垮穿着睡袍,一只手搭在脸上,似乎是昏睡过去了。 她走过去,不过几天没见,东临火越的胡茬就长了出来,胸膛裸·露在空气中,浑身酒气逼人。 “东临火越……” 她停在沙发前,伸手拿开东临火越搭在眼睛上的手臂,那双好看的单凤眼四周,泛着红色。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 “东临火越。”她试着唤了一声。 对方似乎是睡死过去,一动都不动。 她默然地转身,往楼上走去。 她以前住过的客房,东西都摆在原位,一动没动。她将所有东西都收拾进行李箱内,拖着箱子来到楼下。 望了一眼仍旧在昏睡的东临火越,幕倾城离开了别墅。 关上门,院子里新鲜的花草气息让她的精神都振奋不少。 她回头望了眼紧闭的大门,最后咬咬牙,又折返回去。 她将大厅的窗帘拉开,沙发上的东临火越似乎颇为不满,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继续睡。 幕倾城挽起袖子,速度很快地将大厅内的玻璃渣子、空酒瓶全部扫起来扔了出去,又将茶几清理干净,最后瞪着东临火越,不知把他如何是好。 她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被钟瑶报复也就罢了,现在还得伺候他! 她跑进楼下的小浴室,放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便过来喊东临火越:“醒醒了!” 东临火越只觉头疼欲裂,身边还有一个聒噪的声音,忍不住一把拽住她将压在身下:“闭嘴!” 这样一张口,酒气全部喷到幕倾城脸上,熏得她踹死这家伙的心都有了! 她使劲儿把他推开,直接把他推到了地上:“东临火越,你这是在虐待自己吗?喝这么多酒,你是疯了不成?” 东临火越重重砸在地上,痛得一张脸都扭曲了,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看见是幕倾城,怔愣片刻,轻笑道:“我是睡了多久?都出现幻觉了……” “幻觉你妹啊!”幕倾城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这家伙,“赶紧起来,去泡个热水澡!” 东临火越闭上眼睛,酝酿片刻,再次睁开,却发现幕倾城依旧站在这里。 他伸出手,扯了扯幕倾城的裤腿,愣了愣,再次抬头看她:“你是……幕倾城?” 幕倾城弯下腰,将他扶起来:“起来!” 他很重,半个身子倚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摇摇欲坠地往浴室走去。 终于将他送进去,她松了口气:“你自己去泡个澡,我在外面等你。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谈谈。” 说罢,替他掩了门。 东临火越随手扯掉浴袍,泡进水里,紧紧闭上了眼睛。 氤氲的水汽中,他那张妖艳过分的脸若隐若现。 幕倾城在外面不知等了多久,都快无聊得睡着了,东临火越才披着干净的睡袍出现。 他穿着拖鞋,散漫地坐到沙发上,因为刚刚泡过热水澡的缘故,一张俊脸格外红润:“说吧,找我谈什么。谈恋爱的话,我是可以接受的。” 幕倾城白了他一眼,这家伙发起脾气吓死人,平时却总是这样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 她想了想,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最后耐着心,问道:“那夜的事情——” “哪夜?”东临火越打断她的话,嗤笑一声,“咱们什么时候在夜里相处过?” 幕倾城也是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听他这么说,便知晓他是不愿意再去提那夜的事情。 沉默片刻,她轻声道:“既然你不想记起,那就算了。东临火越,我希望,咱们的关系,是好朋友。也仅仅止于,好朋友。” 她说完,起身离开。 东临火越靠在沙发上,盯着她的背影,她快走出去时,忍不住侧头,轻声道:“少喝点酒。” “嗯。”他应着,望着她离开。 单凤眼中,全是不舍。 幕倾城很快回到幕家庄园,将自己的东西重新摆进房间里。 她打开那只手机,手机上全是来电和短信,铺天盖地,密密麻麻。 第1165章 番外145 师兄:东临观月 她有些汗颜,一一翻看下去,全是来自幕北寒、东临火越、白洛曦、田阳雪、殷雪歌等人的。 她点开短信,田阳雪的信息跳了出来:“倾城,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上学?你再不来,殷雪歌要把教室给拆了!” 她刚看完,白洛曦的信息也跳了出来:“幕倾城,给你一天时间,赶紧回来!幕北寒要娶白落落那个小贱人了,你快点给老娘回来阻止他们!” 殷雪歌:“幕倾城,我恨你!我要把教学楼炸了,报复你!” 沈宁琅:“小倾城,我好想你啊,你去哪儿了?你快回来,我已经承受不来……” …… 各式短信,琳琅满目,全是真诚的关心。 她忍不住酸了鼻子,捂住嘴巴,小声哭泣起来。 真的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可以收获这么多朋友! 她曾经孤独地徘徊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朋友是什么,陪伴是什么。 可是如今,这些家伙,给了她所有温暖。 眼泪无法抑制地淌了下来,她紧紧抱住手机,哭得像个孩子。 所有的阴暗,最终都会随风而去。 所有的不幸,终究都会成为幸运的垫脚石。 …… 而很快,东临辰前和裴九的大婚如期而至。 因着新郎和新娘结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所以裴九是从东临火越的家里嫁出去的。 早上天还没亮,造型师和化妆师便来到别墅里,帮助裴九打扮。 婚纱是她和东临辰前早先选定的,是大露背款式。 她修长的脖子上戴着一条钻石项链,项链尾部延伸出另一条嵌满碎钻的链子,一直垂落到腰下,给光滑白皙的后背做了恰到好处的装饰。 鱼骨束腰,越发衬得腰肢纤细。 层层叠叠的婚纱蓬开来,曼妙而端丽。 头发被烫卷,高高挽起,戴着一只小巧的钻石皇冠。两缕卷曲的额发从额间垂落在脸颊两侧,愈发衬托的那张小脸如巴掌大小。 她盯着镜中面色红润的姑娘,一颗心欢喜而雀跃。 婚礼地点定在皇朝酒店顶层,酒店内摆满了圣洁的白玫瑰,就连走廊过道,都用白色轻纱扎满白玫瑰以做装饰。 一些宾客们已经到了,正和互相认识的人交谈。 而幕家,幕北寒站在楼梯下面,看着从楼上下来的少女,她穿着淡粉色短礼裙,踩一双银色高跟鞋,一双修长白嫩的大腿格外引人注目。 他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你穿这一身?” “这一身怎么了?”幕倾城转了个身,“不好看吗?” “不够美。”幕北寒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楼上走,“重新去换一身。” “又不是我结婚,穿那么好干嘛?”幕倾城好奇,平时幕北寒不是这样关注外貌打扮的人啊。 “不会害你。” 最后,他帮她挑了一件崭新的白色蕾丝旗袍式小立领修身裙子,长度刚好到膝盖下方。 裙摆上绣了两朵立体金色小雏菊,平添了几分雅致。 再配上一双黑色方口中跟皮鞋,她整个人看起来高贵优雅又不失清纯可爱。 “挽着。”他抬了抬手臂。 幕倾城挽上去,仍旧有些犯嘀咕,不明白他今天是怎么了。 黑色迈巴赫停在皇朝酒楼下方,幕北寒带着幕倾城刚一出现,便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所有人都猜测,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女,是幕少的新欢。 两人乘电梯到达顶层,一些生意上的人注意到幕北寒,连忙迎上去,将他请到旁边他说话。 幕北寒知道幕倾城不喜欢参与这些事,便让她先去位子坐下。 幕倾城走了几步,回头望了眼被包围住的幕北寒,他就站在那群人之中,明明是差不多的黑色西服,可他看起来,仍旧是鹤立鸡群的模样。 这就是幕北寒了。 她出神地想着,没注意迎面走来的男人,直接撞了上去。 那男人伸手扶住她,声音透着温润:“小姐,你没事吧?” “抱歉……”幕倾城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去,愣了愣,“师兄?!” 对面的男人同样愣了愣,盯着她看了半晌,不由失笑:“师妹,咱们不过几年没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男人生了一双极为温柔的单凤眼,一张脸俊逸清秀,周身清朗,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幕倾城回头望了眼还在和人说话的幕北寒,拉了男人的袖子将他扯到旁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就回来了。”男人挑眉,顺着她刚刚的目光望了一眼,旋即扯唇笑道,“小师妹,你也太不仗义了,说好了等我回来追求你,你怎么这么快就跟幕北寒勾搭上了?” 幕倾城未及回答,一只大手直接把幕倾城拖到身后:“我说,东临观月,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说话的正是东临火越,他挑眉,俨然对东临火越十分防备的模样。 幕倾城呆愣片刻,望了望东临火越,又望了望东临观月,这么仔细一看,他俩长得,好似有四分相像…… 东临家族的人,都生了一双狭长的凤眼,东临观月也不例外。 旋即,她瞪向东临观月:“你也是东临家族的人?!” “咱们从小认识,同拜一师,你却不知道我姓什么,师兄我真是伤心。”东临观月轻叹了口气。 幕倾城无语,从小到大,这厮就从未透露过姓氏,她怎么会知道他姓东临! 三人正说着话,东临长锋不知从何处过来,依旧吊儿郎当地端着一杆烟枪。 明明是来参加正式的婚礼,却偏偏吊儿郎当地披了一件制服。可因着那张英俊的脸和挺拔修长的身材,竟让不少人觉得,他比这大厅里不少男子都要帅酷好看。 “哟,这边可真是热闹!两位在说什么,不如带上我一个?”东临长锋说着,目光落在幕倾城身上,轻笑了声,语气有些阴阳怪调,“倾城小姐不辞而别,可真叫我伤透了心!” “倾城是我做主带走的,你有意见?”东临火越不悦。 “倾城是我师妹。” “幕倾城是我的犯人。” 眼见着三个人不动声色地吵了起来,幕倾城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想要逃跑。 第1166章 番外146 我死,或者她亡,你选哪一个? 然而刚往后退了两步,便撞上了一堵人墙。 她回头,幕北寒握住她的手,对着三个人,声音清寒:“倾城是我的女朋友,你们几个,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东临长锋一张俊脸似笑非笑,狭眸里都是冷酷,率先出声:“既未订婚,我为什么不能追?” “同问。”东临观月笑容柔和。 东临火越咳嗽一声,一双眼若有若无从幕倾城窘迫的小脸上掠过。 幕倾城在这一瞬,似乎看到了三匹跃跃欲试的狼。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躲到幕北寒的身后:“北寒哥哥……” 幕北寒站在她面前,挺拔而高大的身躯牢牢将她挡在身后。 四个风神俊秀、性情各异的少爷,就这么静静对峙。 一个冷酷,一个温柔,一个妖艳,一个清贵,散发出的气势,便是周围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半晌之后,有人高声呼喊:“新人到了、新人到了!” 幕北寒冷冷瞥了眼几人,握着幕倾城的手腕回到位子上。 三个东临家的少爷表情迥异,可眼底,却都有着相同的,侵略性。 三人无声地对视一眼,某种秘密联盟,悄然在三人之中成型。 东临辰前站在圣洁的白色花坛下方,身着手工定制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温和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俨然十分幸福的模样。 红毯另一边,裴九挽着一位大叔的手,正含笑朝他走去。 因为裴九被裴家赶了出来,所以东临辰前只好找了东临家族的一位长辈充当女方长辈,携着裴九缓缓进场。 幕倾城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幕北寒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在找什么?” “李明珠。”她同样轻声。 上一世李明珠和裴九的恩怨,幕北寒也是略有耳闻的。 李明珠那样的性子,恐怕是宁愿弄死东临辰前,也不会让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他正默默想着,裴九和东临辰前已经开始宣誓。 而直到宣誓结束,李明珠也没有出现。 入酒席之后,众人觥筹交错地吃酒,裴九则去雅间换衣裳。 她由两个造型师陪同,刚进房间,便听见自己放在房间里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是陌生号码。 “喂?您好,我是裴九。”因为心情好,她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几分。 “我是李明珠,不要挂电话,我有事跟你说。” 裴九愣了愣,随即咬牙:“你想干嘛?!我和四哥已经结婚了,你少打四哥的主意!” 李明珠冷笑了声,“现在上楼顶,我给你看样东西。” “看什么?”裴九撇嘴,“你少在这里使坏心思,我要去敬酒,不跟你说了。” “等等!”李明珠提高了声音,“东临辰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了解吗?他跟哪些女人谈过恋爱,在遇到你之前是什么样的,背着你藏了哪些秘密,难道你都不想知道吗?” 她的声音极具诱惑,好似东临辰前真的藏了什么巨大的秘密。 裴九犹豫半晌,虽然心里好奇,可是李明珠毕竟不是什么好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冷声。 李明珠嗤笑一声,“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费尽心思弄来他的资料。可是我现在知道,他爱的人是你,我想要成全你们,可也不想手中这份资料浪费掉,所以想着送给你。” 裴九心中满是思量,她知道她其实并不聪明,可四哥很聪明。她想要了解四哥,从开始,到结束。 李明珠又道:“我就在楼顶等你,给你十分钟时间。你若是不来,这份资料,我就撕碎了扔到楼下。” 说罢,直接挂了电话。 裴九心中天人交战,最后咬咬牙,决定去楼上看看。 她让造型师在房间等她,自己穿着婚纱,匆匆上了楼顶。 楼顶的风很大,她一眼看见,坐在楼顶边缘木制装饰性扶手上的李明珠。 李明珠同样穿着白色婚纱,妆容精致,仿佛她才是今日的新娘。 裴九很不高兴:“李明珠,你凭什么穿婚纱?!” “我想穿就穿,关你什么事?”李明珠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文件,“你过来。” 裴九不疑有他地走过去,李明珠将文件递给她。 她靠在扶手上,一页页翻阅过去,这份文件,记载了东临辰前从出生到现在,所有能查到的事情,甚至,还配了他从小到大的照片。 她盯着文件,忍不住出声:“李明珠,你还真是爱得疯狂。” 风很大,将两人的婚纱都吹得飘扬起来,从地面看上去,就像是两团柔软的白色云朵,配合着顶楼大束大束的白玫瑰和彩色气球,看起来唯美梦幻。 “我自然是,爱得疯狂……”李明珠的声音有些诡异,然而裴九全副心思都在文件上,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 下一瞬,李明珠忽然拉住裴九的胳膊,一双美眸中,满是愤恨:“裴九,他的爱,你得来的轻而易举,所以你永远都体会不到,我的痛!我在想,如果今天,你坠楼而亡,或者是我坠楼,东临辰前,他会如何?” 她的眼睛里全是疯狂,裴九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 “李明珠,你冷静点!”她的胳膊被李明珠牢牢攥着,根本不容她挣扎。 她喘着气,脊背发凉,不知该如何是好:“今天是我和四哥的婚礼,你不能这样……” 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更加刺激了李明珠。 而与此同时,楼下,东临辰前在宴席上许久不见裴九回来,忍不住去找人,却被造型师告知,她去了楼顶。 他连忙追上去,刚推开楼顶的那扇小门,却看到惊魂一幕:只见李明珠和裴九在楼顶边缘的扶手边拉拉扯扯,随时都可能往后仰倒坠楼。 这里是第四十八层,若是摔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他往前紧走了几步,李明珠注意到他,连忙大喊:“不准过来!” 他收住步子,声音有些发颤:“你们,在做什么?!” 李明珠死死拉着裴九的手,不让她离开:“东临辰前,我现在问你一句,要么选择和我结婚,我留下裴九的命。要么,我把裴九推下去,我和她一道死掉算了!你选哪一个?!” 第1167章 番外147 仅仅一个照面,就喜欢得刻骨铭心 她的声音顺着风传来,东临辰前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女人,到底在闹什么?! 明明都说过了,他并不爱她…… 他的脸色很有些难看,“李明珠,我以前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李明珠冷笑一声,裴九勉强挣开她,迈开腿准备往东临辰前那边跑。 然而没跑两步,李明珠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银色手枪:“站住!” 裴九呆住了,在原地,生生止住了往外迈的步子。 风从三人中间吹过,将系在扶手边的彩色气球吹上了天。 三人僵持着,李明珠声音发狠:“东临辰前,我是认真的。” 东临辰前的呼吸有些紊乱,他默默站在原地:“你先把枪放下,咱们三个,坐下来好好谈谈。” “你把我当傻子糊弄吗?!”李明珠冷声,“若是我放下枪,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成亲了!裴九,你给我过来!” 裴九双腿发酸,眼泪都快要他淌下来了:“我不要……” “快点!”李明珠冷喝。她知道,时间拖得越长,对她就越不利。 裴九双眼含着泪水,浑身打颤地走过去,被李明珠一把抓在身前,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她略显凌厉的美眸死死盯着东临辰前:“快选!” 东临辰前的呼吸,沉重了几分。 他盯着李明珠:“李明珠,你明明知道,爱情不能强求。” “我有信心,在以后漫长的相处中,你会对我动心!”李明珠冷声,“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好好想清楚。” 风声很大,楼顶沉寂下来。 而楼下礼堂,秦南使出大力气推开窗户,呼吸着还算新鲜的空气,有些气闷。 他素来不喜欢凑热闹,这样的婚礼本来是不想来的,可东临长锋说,他该和奉京城的上流贵族们多多认识。 这样想着,抬眼时,却看到半空中漂浮着不少彩色气球。 顶楼。 李明珠很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好没有?!” 裴九紧紧盯着东临辰前,忍不住出声:“四哥,你让我跟她一起死吧!我宁愿死,都不愿意看着你娶别的女人!” “你住嘴!”李明珠拿枪柄敲了下她的脑袋,一双美眸泛着狠意,只紧紧盯着东临辰前。 裴九抽了抽鼻子,眼圈泛红。 今儿可是她的大喜之日,早知道李明珠这么歹毒,她说什么都不会上楼顶了!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东临辰前忽然一笑。 他朝着两人走近一步:“李明珠,你这是何必?若我选第一条,恰恰证明我爱阿九至深,舍不得她受一丝伤害。” “你别过来!”李明珠迎风大喊。 东临辰前十分自然地距离她们两人两米开外的地方停下,倚着扶手,一双温润的凤眼只盯着远处的高楼大厦。 扶手很矮,还不及他的腰。 “所以,我选第二条。”东临辰前看了一会儿景色,偏过头,表情认真。 不光是李明珠,连裴九都震惊了。 两人不约而同高呼:“你说什么?!” “我说,我选第二条。”东临辰前面无表情,“你们两个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随你们一道跳下去得了。” 这样说着,一条腿甚至跨过了扶手。 “四哥!” “东临辰前!” 两个女人同时大呼,脸上俱都是紧张。 李明珠持枪的手微微颤抖,她不曾想过,东临辰前竟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东临辰前收回腿,缓缓朝李明珠走去:“明珠,我不愿意看到任何人受伤。爱情的事,何必扯上人命?” 李明珠迎着风,两行清泪潸然落下:“东临辰前,我从来不是容易伤感的人。我从出生开始,也算是被家人捧在手掌心长大的。再后来,接手家族的一些生意,凭着我的能力,生活更是顺风顺水。”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想要,这世上,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包括爱情。”她说着,忍不住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泪水,“东临辰前,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见东临辰前表情淡然,她流着泪笑了一声:“以前我是不信的,什么一见钟情,都是鬼话!哪里有人第一次看见对方,就知道,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呢?!” 她端着手枪的手颤抖着,裴九被她挟持,更是恐惧。 李明珠继续往下说,声音透着无尽的苍凉:“可是现在,我信了……第一次看见你,那种感觉,就是喜欢,深深的,来自骨子里的喜欢……你知道,就是那么一个人,你这辈子爱得刻骨铭心的,就是他。” 风声呼啸,已经是深秋了,透着刻骨的寒意。 白玫瑰在风中颤抖,玫瑰的甜香被冷风尽皆驱散开来,与空气中的葡萄酒味儿融合,反成了一股无名的冷香。 “现在想想,大约是上辈子就深深爱过,所以这一世,才会一见钟情,才会仅仅一个照面,就喜欢得刻骨铭心。” 她哽咽着说完,挟持着裴九不停往后退去。 东临辰前步步紧逼,皱着眉头,朝她伸出手去:“明珠,你才多大,将来要走的路还很长,还有太多不曾见过的风景。为了一个情字,做到这个份上,不值。” “别再过来了!” 相距不过一米时,李明珠忍不住将枪口指向对面的东临辰前:“不要过来!” 东临辰前面对着那只枪口,完全是无畏无惧的态度:“明珠,如果杀了我,能让你觉得快乐,那你杀我好了。阿九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 他说着,又朝前走了一步,面无表情地伸手,轻轻握住那只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眉心:“瞄准这里,不要发抖。” 李明珠的手抖得厉害,裴九见状,连忙趁机想要逃离她的挟持。 李明珠一惊,慌张地拉住她,两人的婚纱被大风吹得缠绕到一处,裴九脚下高跟鞋不稳,两人竟笔直翻过扶手,朝下方坠去。 东临辰前心中一惊,连忙去抓两人。 他的腿勾在扶手上,一手抓着一个姑娘。 李明珠和裴九的身躯在空中晃荡,裴九往下面看了一眼,顿时尖叫出声,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第1168章 番外148 她还清债务 “不要抖!”东临辰前冷喝,额头有细汗沁出,“我支持不了多久,顺着我的身体爬上去,快!” 李明珠抬头望着他,他的眼睛里盛着的,不止是裴九,还有她。 她咬牙,费尽力气攀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往楼顶上爬去。 裴九哭得厉害,死死抱住东临辰前的手:“四哥……我害怕……我害怕……” 她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危险,整个人都软了。 若非求生意志强烈,她的手都会跟着软掉。 东临辰前自然知道裴九的性子,他喘着粗气,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阿九,今天是咱们结婚的大喜日子,咱们的婚礼,还没有办完。咱们,还要去婚礼上敬酒。” 裴九愣了愣,对上他坚定的目光,忽然就有了勇气。 她流着泪,一点点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去。 李明珠已经站在了楼顶上,望着裴九懦弱哭泣的样子,一颗心冰冷到极点。 她是真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裴九推下去,这样懦弱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东临辰前?! 可现在动手,等于是将辰前置于险境之中…… 裴九终于费尽力气爬了上来,力气全都耗尽了,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东临辰前的身子开始摇晃起来。 刚刚他的身体,负荷了两个女人往上爬的重量,现在,有点吃不消了。 他的眼前有点昏花,注意到飘散在天边的彩色气球,意识回笼,更加用力地勾住扶手:“阿九,去找人来帮忙!” 裴九望了眼李明珠,知晓她是不会拿四哥的命开玩笑的,于是哭着应了声,尽管双腿发软,却强撑着跑了出去。 李明珠靠近东临辰前,一手抓紧扶手,一手伸给他:“东临辰前。” 东临辰前抬头,愣了愣,正要将手伸过去,却听得那木制的装饰扶手发出诡异的碎裂声。 下一瞬,他的双脚勾住的扶手裂开来,整个人往下坠落。 从四十八层楼坠落,结果只会是粉身碎骨。 关键时刻,李明珠猛地往前探了半个身子,生生握住了他的手。 可她一个姑娘家,力气哪里撑得住一个大男人! 东临辰前眼看着她扭曲的脸,皱眉道:“松手!” “再坚持一下,裴九会带人上来的!”李明珠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会被我连累。”东临辰前的声音中染上了几分焦虑。 李明珠看向他,他的那双温润凤眸里,满满都是担心。 这就是东临辰前了,明明自己危在旦夕,却还想着别人会不会受他牵连。 她扯了扯唇角:“我心甘情愿。” 大风从两人中间吹过,系带松了,满楼顶的气球都飘飞起来。 白玫瑰在风中战栗,像是哭泣,像是祈祷。 李明珠死死抓着东临辰前的手腕,漂亮的指甲深深嵌进了他腕上的肉里。 她的手背青筋暴露,死都不肯放手。 不能放手,绝不能放手…… 她要他,好好活下去。 经历了这一场生死,她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与其将他捆绑在自己身边受累,还不如,放他自由。 她的眼泪滑落下去,正好落在东临辰前的脸上:“东临辰前,你答应我,好好活着。我以后,再也不会干扰你的生活……我祝你和裴九幸福……” 她像是在还前世欠下的人命债,一手死死抠在扶手上,一手卯足了浑身的力气,将他往上拖。 人的潜力和爆发力是无穷的。 她一个细瘦的姑娘,硬生生将一个一米八五的男人,拖上来几厘米。 她的手臂擦在水泥面上,活生生被擦破了皮,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痛得她龇牙咧嘴。 而就是这关键的几厘米,使得东临辰前抓住了楼顶的边缘。 东临辰前猛地往上跃起,李明珠趁势爬起来将他往上面拉。 错位。 东临辰前摔倒在楼顶,李明珠往前扑了下去。 “李明珠!”东临辰前大骇,转身大喊,只听得一声“我不后悔”。 风愈发大了,楼顶上,白玫瑰被吹得摇摇晃晃,无数白色花瓣随风而起,扶摇直上。 秦南正站在窗边吹风,忽然看见,一个女人从半空坠落。 她穿着婚纱,洁白繁复的宽大裙摆在风中飞扬。 下意识地,他一把抓住了那裙摆。 于是乎,李明珠就这么挂在了窗边儿…… 楼顶上的东临辰前擦了把汗,望了眼下方,嗯,虚惊一场。 秦南望着下方,李明珠和他大眼瞪小眼。 一场闹剧,就此终结。 不过裴九到底是被吓着了,匆匆和东临辰前敬完酒,就那闹着要回去。 东临辰前宠她,只得应了,带着她提前离席。 宾客们却都还没走,由东临火越出面招待,继续享用晚餐和音乐。 李明珠被救上来之后,礼裙都破碎了,秦南绅士地脱了外套给她披上,甚至还主动送她去医院,惹来不少人的注目。 李明珠在医院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又检查了下身体,确定无恙后,才离开医院。 秦南一路陪着她,薄唇始终挂着淡笑。 华灯初上,李明珠偏过头,没好气:“你在笑什么?” 秦南停住步子,“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是什么口气?” “哼!”李明珠裹了裹身上披着的西装,“不过是凑巧罢了。不管是谁站在那个位置上,都会选择救我。不就是一伸手的事情嘛!” “你们三个在楼顶发生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我其实很好奇,像你这样自私的女人,怎么会在最后,选择去救东临辰前?”秦南挑眉,“我以为,你会选择和他同归于尽。” 夜里很凉,李明珠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我也不知道。只是在那一瞬,突然就觉得,他说的很对。人活一世,不仅仅是为了爱情。还有很多东西,跟爱情同样重要。不是说没了那个人,就活不下去了。救了他,我倒是觉得,整个人轻松了很多,像是还清了一些债务。” 秦南笑了笑。 李明珠瞪着他,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这家伙顺眼不少。 他的容貌仅仅算得中上,可是这么一笑,偏参杂了不少气质在其中,看起来倒也算得帅气。 第1169章 番外149 求婚:漠北倾城,两世情深 秦南是何等人,对于她表情的细微变化,全然掌控在眼中。 他伸出手,缓缓捂住她的眼睛:“再看,就得爱上我了。” “你想多了。”李明珠嘟嘴。 秦南的目光落在她那红润饱满的嘴唇上,突然吻了下去。 李明珠的身子完全僵住。 这个吻很顺利,很平静,很水到渠成。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终于结束。 秦南松开捂住她眼睛的手,笑容中带上了丝丝坏意:“在你撞上我的车时,我就想这么做了。” 李明珠微微一笑,仿佛毫不在意似的,伸手就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反亲吻上了他的唇瓣。 冰凉和火热,他们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在医院门口拥吻。 他们有着相同的脾性,相同的自私,相同的阴暗心理。 他们两人都觉得,这世上,除了对方,不会再有人,跟他们相配。 而东临辰前和裴九大约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事故,居然还促成了另一对姻缘。 今晚夜色极好,逛街购物的人很多。 奉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名为朱雀街,商店林林总总,奢侈品店更是多如牛毛。 这条街同时也被称为“不夜之街”,表示所有商店,从不打烊。 而幕北寒携着幕倾城,正漫步于朱雀街上。 幕倾城的这套礼裙配有白狐狸毛披肩,这么一披上,搭配着她的气质,倒是多了几分千金小姐的味道。 再加上旁边玉树芝兰的幕北寒,更是吸引了不少路人注目观看。 前方是国际闻名的购物中心兰庭大厦,幕倾城放眼看去,只见大厦门口的宽敞广场上,洒满了金色小雏菊。 广场四周的装饰树木上,缀着玫瑰花形的串灯,给人火树银花之感。 金色小雏菊的正中央,是一圈高低错落、用火红色丝绸灯笼拼出来的爱心。 爱心中央,则郑重地摆放着一大捧精致包装的红玫瑰。 广场似乎是被人包下来了,外围有无数路人围观,广场上却不见一个人的踪影。 幕倾城有些好奇,“这是有人在告白吧?还是求婚?” “过去看看。”幕北寒牵着她的手,大步走进广场内。 “北寒哥哥,会被人家说的!”幕倾城有些忐忑。 “怕什么。” 两人踩着无数小雏菊花,夜风送来雏菊和红玫瑰的甜香,随着两人走进花海里去,有小提琴乐队在旁边拉响乐曲。 触目所及,都是柔软而美丽的颜色,这一夜,一切都是那么瑰丽和梦幻。 幕北寒握着幕倾城的手,幕倾城往四周张望,不经意间,却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有些汗津津的。 她望向幕北寒的侧脸,“北寒哥哥,你的手心出了好多汗……” “嗯。”幕北寒淡淡应着,并未解释,随即想要牵着她跨进那座用灯笼围成的爱心里面。 幕倾城却有些忐忑:“北寒哥哥,这样不好吧?万一弄坏了人家的东西……” 幕北寒转身看她,她的小脸上都是忐忑。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 幕倾城轻叫了一声,幕北寒跨过那些灯笼,已经站到了爱心中央。 幕倾城突然意识到什么,忍不住看向放在地上的那束玫瑰捧花,幕北寒拿起那束花,一只精致的深红色锦盒露了出来。 他将捧花抱在怀中,打开锦盒,一枚晶莹剔透的钻戒呈现在了灯光下。 他望着幕倾城,突然单膝跪了下去。 四周爆发出一阵尖叫和掌声,幕倾城的面颊陡然变得绯红。 梦幻的灯光下,雏菊花海之上,幕北寒就那么单膝跪在幕倾城面前。 清寒的声音,在这一刻,格外地沉稳:“倾倾,江山锦绣、九州风光在我眼中,全然不及你的一笑。朝夕轮替,岁月流转,我唯愿与你共度轮回,同看清风明月、庭院花开。” “倾倾,这一生,下一生,以后的每一场轮回,我都想要守在你身边,为你遮挡风雨,为你撑起一个家。只要你在,我就在。” 拥挤在广场外面围观的民众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不停有人高喊着“答应他、答应他”,一时间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TOP-OF-THE-WOELD》的音乐演奏同样来到高潮,众人忽然听见上空传来一阵嘈杂声,纷纷抬头看去,只见无数架直升机突然降临夜空之上,朝这里投洒下无数玫瑰花瓣。 兰庭大厦高楼上,身形修长的男人端着红酒站在窗边。他的唇角含着点点笑意,一双单凤眼里,都是温柔。 “观月少爷,您要的药水,到了。”一名管家走过来,双手奉上一支晶蓝色的试管。 东临观月随手扯下项间的男式丝巾,随手那么一样,丝巾随着风,往下方坠去。 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他放下红酒,拔开试管上的橡皮塞。 晶蓝色液体,随风而去。 满广场纷纷扬扬都是花瓣雨,幕倾城只觉得几滴冰凉的液体打在脸上,她抬手摸了摸脸,便摸下了一张柔软的面具。 她怔了怔,却见面具在她手中,忽然融化掉。 她回过神,便对上幕北寒略带惊讶的目光。 那双桃花眼中,倒映着的少女,唇红齿白,面容绝色。 她的容貌,似乎恢复了。 “倾倾……”幕北寒轻声。 幕倾城回过神,反手抓住幕北寒的手,热泪盈眶:“我愿意!” 愿意和你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幕北寒替她戴上那一枚钻戒,顿时满场掌声雷动,群情激动。 直升机散开了去,玫瑰花瓣在全场抛洒。 随着幕倾城的话音落地,全城的广告牌,都换成了“漠北倾城,两世情深。” 全城霓虹灯闪耀,来来往往的行人,年轻情侣,中年夫妻,老年伴侣,全都收到了来自幕氏派发的玫瑰花。 花瓣雨撒了整座奉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幕氏的大少,在今夜,用最隆重的仪式,向一位神秘少女求了婚。 幕北寒起身,将她拥入怀中,低头亲吻住她的嘴唇。 这个吻炽热而缠绵,无数媒体拍下了两人拥吻的画面:雏菊花在他们脚下盛放,漫天玫瑰花瓣雨,霓虹灯闪烁着,他们两人相拥而吻。 少女的白蕾丝小旗袍,让她看起来像是待嫁的新娘。 第1170章 番外150 抢头条? 这一对男女,合衬般配至极。 照片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网络上,赖在白沉香房间里的白洛曦,正摆弄着手机,看到图片后有些惊讶:“倾城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沉香坐在书桌前,盯着电脑上的新闻,唇角含笑:“我就说,幕北寒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就你厉害!”白洛曦没好气。 而白家别墅内,白落落缩在沙发角落,披着毯子抱着手机,对着手机里的图片嚎啕大哭。 赫连锦玉有些烦,“吵死了!” “他果然还是喜欢幕倾城的,他为什么就喜欢幕倾城呢?”白落落随手抓了大把餐巾纸,撸下鼻涕,全都扔到地上。 赫连锦玉无语地扫了眼地上的餐巾纸,“人家都不喜欢你,你硬贴上去也没意思。” 白落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凑过来抱住他的腰,趴在他肩膀上继续嚎。 赫连锦玉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可偏过头看见她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最后,白落落抱着赫连锦玉,眼角上还挂着几滴泪珠,就这么睡了过去。 赫连锦玉就这么坐在沙发上,身体很有些僵硬。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长时间地接触一个女孩子。 感觉,很怪异…… 而城南别墅内,东临火越和东临长锋都在。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盯着电视。 虽是兄弟,可一年到头却也只在除夕那几天跟家族的人聚一聚。平时,都是各走各的路。 兄弟感情什么的,并不怎么深厚。这样坐在一起,似乎也无话可聊。 电视里的同城新闻紧急插播了兰庭大厦求婚事件,主持人直将这件求婚大事渲染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口气万分激动,好似被求婚的人是她而不是幕倾城。 两人默默看了会儿,觉得无趣得很,最后还是东临火越关掉了电视。 正沉默着,门铃声响了。 东临火越打开门,东临观月笑眯眯走进来,手中还拎着一瓶红酒:“我从国外带回来的好酒,一起尝尝?” 他倒了三杯,三兄弟坐在沙发上,品着酒,却是相顾无言。 末了,还是东临观月开的口:“可有看新闻?” 两人不回答。 东临观月笑了笑,试图解决这份相对无言的尴尬:“我多年没回来,兄弟感情倒是生疏了。不过到底都是姓东临的,我想,咱们对这件事,大约都是一个态度。” 两人依旧不语。 东临观月抿了口酒,享受着口腔中的甘甜醇厚,笑道:“咱们三个性子不同,行事作风自然也不相同。三个偏烈,五弟偏直,而我偏柔。古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三个加起来,幕北寒又怎么会是我们的对手?” “你想如何?”东临火越挑眉,自在地靠在沙发上。 他知道这个六弟不是省油的灯,从小就知道。 看起来柔柔弱弱、温温和和好说话得很,可心底里,却全都是腹黑。 东临长锋随手将酒杯放到茶几上:“你想怎么做?” 水晶吊灯下,东临观月笑得异常温柔。 …… 翌日清晨。 幕家庄园,幕北寒的卧室中。 窗帘紧拉着,室内一片昏暗。幕北寒坐在沙发上,怀里的少女依旧处于熟睡状态。 她的身上裹着黑白格子的毛线毯,即便在睡梦中,那张漂亮的小脸上也都是甜蜜。 他们两人昨晚回来后,窝在他的卧室看了一部电影,这妞儿看着看着就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不忍惊醒她,便就这么将她抱了一夜。 卧室里很安静,昨晚喝剩的红酒放在茶几上,空气之中弥漫着好闻的酒香。 过了会儿,幕倾城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幕北寒伸出手,拿起来扫了眼,是个陌生号码。 他掐掉铃声,刚准备设置静音,对方又打了过来。 幕倾城揉着眼睛,从他怀里探出个脑袋:“谁啊?” 幕北寒将手机递给她,她按了接听键,便听到裴九气急败坏的声音:“幕倾城,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凭什么媒体都报道你的求婚,凭什么我和四哥的新闻就沉了底!” 幕倾城怔愣片刻,便听到东临辰前劝她的声音:“好了阿九,争这个做什么……” “幕倾城,你真讨厌!哪哪儿都有你掺和,早不求婚晚不求婚,偏偏在我和四哥大婚的日子求婚!你就是成心跟我作对,你就是想要跟我抢头条!”裴九继续大骂。 幕倾城依旧处于懵逼状态,好像,她是被求婚的那个人吧? 最后,还是幕北寒替她关掉了电话。 幕倾城依旧窝在他怀里,打开手机新闻,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幕北寒昨晚向她求婚的消息。 新闻上的照片拍得唯美梦幻,两个人又都生得好,惹得下方评论区都是发花痴的人。 她觉得有些好笑,将手机扔到一旁,伸手抱住幕北寒的腰,仰着头看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傻笑什么?”幕北寒靠在沙发上,薄唇微微翘起,明显心情很好。 幕倾城蹭了蹭他的胸膛,“你今天不上班吗?” “今天周末。” “哦……”她拉长音调,伸出手,在他身上那件墨绿色的线衫上画着圈圈。 线衫领子设计得松松垮垮,露出他完美的锁骨。墨绿的颜色,愈发衬得他的肌肤莹白如玉。 幕倾城抬起手,抱住他的脖子,歪了歪脑袋,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妖孽的男人! 她看得有些痴呆,不提防幕北寒低下头,亲了一口她的嘴巴。 她立即往后退了几步:“北寒哥哥,我还没刷牙呢!” “我不介意。” 对方笑得妖孽,大掌扣住她的脑袋,再度吻了下来。 她的嘴巴很香很甜,还残留着一丝葡萄酒的味道,令人流连忘返。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微微松口,却依旧贴着她的面颊,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红唇。 她的面颊绯红,“唔,北寒哥哥……” 幕北寒笑了笑,移开手指,却开始摩挲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最后,像是好玩似的,轻轻揪了揪她的脸蛋。 第1171章 番外151 东临家的三匹狼 “北寒哥哥!”幕倾城不满,她的脸不是给他这样玩的好嘛!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洒进来,为一切都镀上了一层美好。 洗脸的时候,幕倾城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注视着左手中指的那枚钻戒,心里暖暖的。 和幕北寒相处时,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 下午,幕北寒在花园后面支起画架,准备给幕倾城画像。 幕倾城穿着金色的长裙,端坐在树下,背后有姹紫嫣红的菊花盛开,美丽妖娆。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这么相对着,一个下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时光美好从容的叫人感觉不到它的流逝。 傍晚时分,幕倾城拎着裙角起身,走到画架边,却见画上的少女巧笑倩兮,分明是十分美艳的模样。 她有些不好意思:“你把我画的太好看了。” “在我眼里,你本来就是这么好看。”幕北寒说着,示意季墨帮忙将画架收起来。 幕倾城摩挲着指间钻戒,却有些忐忑:“北寒哥哥,咱们的事情,若是阿姨和叔叔不答应——” 幕北寒伸出一根食指贴在她的小嘴上,桃花眼中都是专注:“幕家,从来不需要靠牺牲儿女的婚事,来博取商业利益。” 幕倾城望着他,他的话不多,可每次的回答,都能让她无比心安。 两人沐浴在夕阳里,幕北寒望了眼那轮金阳,将她抱在怀中,轻声道:“本来,是想着为你报仇后,再向你求婚的。只是后来觉得,不想再耽误和你结婚的事。” 已经蹉跎了一世,这一世,绝对不能错过。 幕倾城只是轻轻倚着他:“你对我已经够好了……至于钟瑶,她也没对我造成太大的伤害,不是吗?咱们就不要找她的麻烦了吧?” 幕北寒失笑:“你怕什么?像她那样的人精,才不会怕我去找她的麻烦。” 两人说着,已是日暮,夕阳快要落入地平线下了。 入夜之后,幕倾城在自己的房间,抱着大本子涂涂改改。 反正现在无事可做,不如把钟瑶说的那些故事全都写下来,这些都是很有意思的素材。 写着写着,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了。 而幕家庄园外,三道黑影正临风而立。 已经是深秋,山风呼啸,树叶纷飞。 三个人都穿着黑色衣裳,今夜无月,他们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东临火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示意东临观月打开手机灯,指着地图道:“这是我事先根据记忆画下来的。东临长锋,你带人,大张旗鼓在别墅正门出现,吸引大部分警卫力量的注意。东临观月,你去西边儿钟塔那里,将剩下的人都吸引过去。” “你呢?”东临长锋挑眉。 “我去将幕倾城抢出来。”东临火越扬眉,“别跟我抢这个活儿,对这幢别墅,你们谁有我熟?” 两人也不再多说什么,望了眼时间,随即各自开始行动。 五分钟后,警笛高声鸣响,出现在庄园外。 季墨惊了惊,连忙带人出去,便看见三辆警车停在门外,东临长锋身着制服,俨然是很端谨的模样。 “东临少爷深夜带人到来,这是何意?”别墅大门打开,季墨开始跟东临长锋交涉。 眼见着这边展开行动,东临观月身形灵巧地跃进庄园内,动作灵敏地去了跑到钟塔下方,沿着旋转楼梯一路往上,最后从顶层爬上去,敲响了那座青铜大钟。 钟声嘹亮,顿时将整个幕家都惊动了。 东临观月站在大钟旁,听着楼梯上响起的脚步声,莞尔一笑,将事先准备好的麻绳绑在柱子上,自己攀着绳子下了钟塔。 东临长锋非说幕家牵涉到不正当交易,一定要进去搜查。季墨拦不住,最后说要请幕北寒过来说话。 调虎离山,这正是东临长锋的目的,于是他倚在车子旁,装作犹豫片刻的模样,允了。 幕北寒披着风衣出来,一眼看见抽着烟的东临长锋。 东临长锋打量他一眼,这厮皮囊生得确实不错,怪不得小倾倾会动心! 他轻哼一声,语调傲慢:“幕少,你们幕氏集团涉及到一起洗黑钱事件,还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幕北寒声音清寒:“请你具体说说,作为幕氏的少爷,我有知情权。” 这两边都十分顺利地进行着,另一边,东临火越速度极快地攀上了幕倾城的窗户。 他的功夫很好,不过三四分钟,就敲响了幕倾城的窗户。 幕倾城正埋头于稿子里,愣了愣,打开窗户,他动作麻溜地进来了。 “东临火越,大半夜的,你这是干嘛?”幕倾城没好气。 东临火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神色郑重,“幕倾城,幕北寒快被抓起来坐牢了,你赶紧跟我走!” “你说什么?!”幕倾城的脸色倏然变了。 东临火越指着窗外不停闪烁的警车车灯,“你没看见吗?东临长锋来抓他了,你快跟我走!” 幕倾城挣开他的手,一颗心慌张不已:“到底怎么回事啊?” “三言两语说不清,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这也是幕北寒的意思,叫我万万保全好你!”东临火越一本正经。 “可是——” “没有可是!”他说着,再次抓起她的手腕,匆匆便往外面奔去。 幕倾城穿着睡衣,被他这么一路拉下去。 这个时间点,庄园里的佣人们大都睡了,因此从四楼一路往下,居然都没碰见人。而警卫力量全部被东临长锋和东临观月吸引走,两人离开得十分顺利。 夜风之中,幕倾城满腹疑虑:“东临火越,北寒哥哥他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啊?到底怎么回事?” “都说了三言两语说不清,你跟我走就是了!”东临火越没好气,抓着她来到了庄园围墙下,早有一架绳梯垂了下来,“爬上去,快!” 幕倾城只觉整件事情透着怪异,望了眼远处大门口,隐约闪烁的车灯,最终还是顺着绳梯爬了上去。 早有越野车停在围墙外面,东临火越带着幕倾城坐进去,司机立即启动,往大路上驶去。 第1172章 番外152 那你抱我起来 幕倾城拉住东临火越,再次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临火越盯着她,顺手从车壁上取下一杯果汁:“先润润嗓子。” 幕倾城着急忙慌地,不疑有他,很快喝了下去。 然而一杯下肚,不过半分钟,她便昏睡过去。 东临火越给她盖上一层绒毯,催促司机再开快一点。 越野车穿过大半个奉京城,最后在一处繁华的街市里停了下来。 临街是一座类似公馆样式的别墅,设计建造的十分奢华大气。 东临火越将幕倾城打横抱起,径直进去了。 他刚把幕倾城放下,东临长锋和东临观月便先后回来,注意到床上的少女,两人眼里都浮现出笑意来。 三个人在桌子边入座,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得先把这姑娘从幕北寒那里抢过来,才好下手。 可是现在抢是抢过来了,关键问题是,怎么分赃。 肉就一块儿,然而狼有三条。 幕倾城还在昏睡状态,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被人卖了。 东临长锋咳嗽了声:“幕北寒现在,大约已经发现幕倾城失踪了。六弟,你确定这座公馆够安全?” “它记在我私人名下,我与幕北寒接触的又少,他不会想到这里的。”东临观月含笑。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幕倾城身上,忍不住一同起身围了过去。 东临观月伸手戳了戳她的嘴唇,脸上依旧是温温和和的笑:“好软。” 东临长锋一把掐住她的脸颊:“她怎么还不醒?” 东临火越不爽,一把打开两人的手:“温柔点!” “她是我的女人,我温不温柔,与你何干?”东临长锋更加不爽。 “谁说她是你的女人了?”东临火越一把揪住东临长锋的衣领。 东临观月含笑打哈哈:“事情都没定下来,你们别起内讧。” 三人正说着,在楼下放哨的属下匆匆忙忙跑上来:“不好了!少爷,不好了!幕北寒带人过来了!” 三人敛起脸上的表情,异口同声:“到哪儿了?!” “到门口了。”门外,幕北寒清寒的声音陡然响起。 下一瞬,一整扇大门被他生生用脚踹开。 黑色风衣,身姿修长,一双桃花眼泛着冰寒之意,周身气势摄人。 随着大门倒下,他带来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围住房间,各个手持手枪。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三个东临家的少爷互相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的表示,如此情形,唯有按兵不动。 幕北寒大步走进来,抱起床上的幕倾城,随即转身离开。 黑色风衣猎猎作响,他径直带着人下了楼。 幕北寒走后,那些手持枪械的人小心翼翼退出房间,最后将房门反锁上。 “是谁提议把我家倾城送到这里的?!”东临长锋不爽至极,浑身暴戾的气势散发无遗。 东临火越盯着东临观月,一双单凤眼里都是冷意。 东临观月讪讪:“我当时提议的时候,你们也同意了啊。” 街市上,幕北寒将幕倾城放进车内,示意季墨开车。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若非幕氏的情报网足够强大,这一夜,怕是要寻不回倾倾了。 倾倾已经被人拐走一次,他绝不容许,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回到幕家庄园后,他抱着幕倾城上楼,脱了鞋,将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又拉了被子给她裹好。 见书桌凌乱,他忍不住过去想帮她收拾一下。 可拿起摊开的大本子,便看到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她写的故事。 一页一页翻过去,竟是前世发生的一些事。 桃花眼中暗光闪烁,这些,大约是钟瑶告诉她的。 他想着,在书桌边坐下来,寻了白净的纸张,把自己记得的那些事情全部写下,用来做给她参考的资料。 做完这一切,已是夜里两点多了。 他本欲离开,可回头望了眼床上的少女,最终还是忍不住,想要守在她身边。 幕倾城这一觉,睡到上午才醒。 睁开眼,便看见幕北寒坐在床上,正拿着公文在看。 她有些惊讶,回想起昨夜的事,忍不住出声:“东临火越说,你遇到了麻烦?” 幕北寒偏头看她,声音柔和:“你昨晚写东西写到太晚,我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你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什么麻烦,你是做了梦吧?” 幕倾城摸了摸脑袋,凤眸里仍旧有些困惑:“大概是的吧。” 这样想着,忍不住又问:“你怎么在我的床上?” 幕北寒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公文上,只当没听见。 “北寒哥哥!咱们还没有结婚呢!”幕倾城不高兴了,“要是给别人看到了,多丢人啊!” “别人又不是没看过。”幕北寒淡声。 幕倾城脸颊一红,想起上次被板栗撞到的事,颇觉无奈。 想了想,她又问道:“今天星期一,你不用去公司吗?” “我倒是想。”幕北寒说着,扫了眼她。 幕倾城愣了愣,随即注意到,自己整个人,都跟八脚章鱼似的,缠在幕北寒的身上。 呃…… 脸颊再度通红,她揉了揉滚烫的脸,默默钻进被子里去。 幕北寒笑了笑,倒是没觉着有什么。 反正,上一世的倾倾都被他看光光了,也曾吃干抹净过,有什么好尴尬的。 只是,她自己不记得了而已。 他想着,放下公文,下床穿了拖鞋,掀开被子:“起床。” “让我再赖一会……”幕倾城紧紧捂住被子,完全是撒娇的口气。 “不准赖床。”幕北寒板了脸。 他上一世做过皇帝,这一世又是手段过人的商业精英,这么一板起脸来,周身的气势还是颇为摄人的。 然而幕倾城却并不怕他,只从被子里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可我不想起来。” 幕北寒坐到床沿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乖,不吃饭对胃不好。” 幕倾城默默推开他的手,怎么有种,他在摸小狗的感觉?! “起床。”他皱起眉头。 然而皱眉的样子,也依旧好看。 她磨蹭了会儿,朝他张开手:“那你抱我起来,好不好?” 第1173章 番外153 所做的一切,都成了迁就 幕北寒无奈,将她直接抱进了洗手间里。 洗手间明亮的镜子中,倒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他将她放在绒布凳子上,亲手挤了牙膏,接了一杯热水,送到她手边。 幕倾城接过,似乎仍旧有些困,眼皮子不大抬得起来,缓慢地刷着牙。 他洗手池里帮她接了温水,又拿了毛巾,看她刷好了,就过来给她洗脸。 他的动作很温柔,毛巾很软,水很暖和。 他替她擦完脸,幕倾城有些怔愣地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他拧了把毛巾,重新给她擦了一遍脸。 幕倾城摇摇头,“没怎么。” 幕北寒将毛巾放进温水里搓了搓,最后挂了起来。 幕倾城盯着他,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无论做什么,都格外好看。 他自己对着镜子刷牙洗脸后,才转向幕倾城,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幕倾城坐在凳子上,把玩着睡衣的衣角,凤眸里都是好奇:“北寒哥哥,你想说什么?” 她有点奇怪,毕竟,很少会见到幕北寒露出这样的表情。 幕北寒抿了抿唇,最后道:“我想用一下洗手间。” “哦。”幕倾城不以为意,继续捏衣角玩。 用就用呗,她又不是不让他用。 幕北寒见她不走,微微蹙眉:“倾倾?” “干嘛?你用就是了,我又不跟你抢。”幕倾城不解。 他那张精致白皙的面庞,逐渐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幕倾城见他略微窘迫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挑了起来:“那个,我出去换睡衣,你……你用好了。” 说罢,逃也使得跑了出去,还无比贴心地为他关上卫生间的门。 她靠在卫生间的门上,一张小脸也红彤彤的。 尿·尿就尿·尿呗,非说得那么委婉! 现在好了,两个人都羞了一把! 她吸吸鼻子,赶紧去换衣裳。 过了会儿,幕北寒出来时,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过了会儿,还是幕倾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亲热地挽了他的手:“北寒哥哥,我中午要吃鲜水饺,要最新鲜的。” 幕北寒不是很爱吃饺子,因此家里只有些速冻饺子放在冰箱里。听她这样要求,不禁有些犯难。 “北寒哥哥!”幕倾城晃了晃他的胳膊。 “知道了。”他应着,望了眼书桌,“你先待一会儿,我下去弄水饺。” “好。” 幕北寒下了楼,让桑若去给幕倾城送一块蛋糕和一杯牛奶,自己则挽了袖子进厨房。 新鲜水饺,顾名思义,就该是现擀的面,现摘的蔬菜,再加上鲜肉。 他匆匆百度了下饺子馅儿怎么做,随即立刻开动起来。 幕倾城在楼上吃完蛋糕喝完牛奶,盯着桌上的几张白纸,眉头微微拧起。 她逐句逐句地看去,全是关于她写的那些故事的补充。 有些细节,跟钟瑶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揉了揉脑袋,若非纸上的字迹和幕北寒的一模一样,她都要以为是钟瑶半夜翻窗子进来,写下的这些。 可幕北寒,他是怎么知晓这些事情的? 有些细节,可钟瑶说的一模一样…… 她盯了半天,最后打定主意,一定要问问幕北寒,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楼,幕北寒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最后一盘新鲜饺子,终于热腾腾出锅。 他又按照网上说的,调了一碗佐料,这才端着上了楼。 幕倾城正奋笔疾书,见他进来,将本子合上,本想问那几张白纸的事儿,可是看他脸颊上全是面粉,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幕北寒将盘子和佐料放到茶几上,“过来,你要的鲜饺。” 幕倾城走过去,伸手拿了餐巾纸,替他慢慢将脸擦干净,声音很平静:“你自己做的饺子吗?” “嗯。”他说着,夹起一只,蘸了些佐料,“张开嘴。” 幕倾城很乖巧地张嘴,饺子包的不大,小巧玲珑的,正好一口一个。 “好吃吗?”他问,桃花眼里,隐隐有着期待。 “好吃。”她鼓着腮帮子,笑容满面。 有些问题,问不问出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自己知道,那个人,是爱着你的。 爱不需要说出口,不需要去计较多少。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往往就在一举一动间。 他一个接着一个地喂她,最后,她吃光了整整一大盘饺子。 他将筷子放下来,又拿了丝帕,轻轻替她擦拭唇角。 他的动作那么轻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琉璃珍宝。 她望着他,那双桃花眼沉静无波,潋滟着时光,倒映着她的模样,好似将她放在里面,珍藏了一辈子。 “对了,你吃了没有?”后知后觉,她问道。 他伸出手,替她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声音清寒里透着温柔:“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好。”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还没有吃东西。 已经是中午了。 她知道她没有到来以前,这个男人的作息时间有多么规律。可是随着她的到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迁就。 迁就她,纵容她,宠着她。 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淌了下来。 “倾倾?”他显然慌张了,忍不住托起她的脸,连忙给她擦泪,“怎么哭了?饺子不好吃吗?” 幕倾城摇了摇头,抽了抽鼻子,语带哽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幕北寒沉默片刻,将她抱进怀中,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 他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远山上,声音很轻:“我怕我对你不好,你就跟他走了。” 幕倾城没大听懂他的话,只是搂着他的腰,埋在他怀里,默默不语。 下午的时候,幕北寒让人将文件全部送到幕家庄园来。他在书房里设了两张办公桌,一张给自己,一张给幕倾城写东西。 两人互不打扰,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却同样都是对手上的工作专心致志。 而入夜之后,东临家族的三剑客再度来到幕家庄园的后山上。 从这里俯瞰下去,庄园内灯火辉煌,很是奢华漂亮。 东临观月摇了摇头,很惋惜的样子:“那一次不成功,再想进去,可就难了。” 第1174章 番外154 被她撩 “幕冰块做事一向严谨,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东临火越弯腰,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庄园扔了下去。 那石头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还未落下,便似乎碰到什么阻拦,引得庄园里的警报响了一声。 “红外线。”东临长锋放下手中的特制望远镜,削薄的唇勾起一抹冷笑,“这货还真是有手段,居然给这附近都布置上了红外线探测仪,啧,他这是防贼呢?” “可不就是防贼?”东临观月笑眯眯。 “看来,得另想办法了。”东临火越踩了踩脚底的土地,眼前不禁一亮,“我有主意了。” 凌晨时分,十几个身高力大的男人扛着锄头和钻子来到山顶,开始挖地道。 东临火越的主意是,从这里悄悄挖一条地道通进幕家庄园内,趁着幕北寒不在的时候,将幕倾城从地道运走。 这个主意听着不大靠谱,却获得了东临长锋和东临观月的一致认可,于是三人各派出了四个人,开始这项伟大工程。 不过幕北寒也没闲着,在这三个人干出了掳走过幕倾城的事情后,就开始张罗着准备一场正式的订婚party。 他对幕倾城的事一向严谨甚微,不过是个party罢了,却兴师动众,特地找人选了良辰吉日。 而帮助看日子的不是别人,正是赫连锦玉。 赫连锦玉随手一拨罗盘,便将日子定在了七天之后。 幕北寒邀请的都是奉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幕倾城将自己的朋友都邀请了来,包括白洛曦、田阳雪、殷雪歌以及沈宁琅等人。 起初,沈宁琅是死活不愿意来的,据说她听到幕倾城订婚的消息后,在家中哭得死去活来,非要闹着上幕家,说是要找幕倾城,赶在她和幕北寒正式结婚前表白。 最后,她被她哥哥沈宽揍了一顿,沈宽还找了各式各样的美男子过来她这边走场,发誓要扭转她的性·取向。 也不知道她的性·取向究竟有没有扭转回来,总之,后面也没再寻死觅活。 Party是在幕家庄园举办的,一切装饰用料等都用的是最好的,细节处更是严格把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这两天,取自世界各地的食材流水一般送了过来。为了照顾不同宾客的口味,各地的大厨纷纷被请了来。 幕北寒折腾如此兴师动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准备娶亲呢。 其实他这样大张旗鼓,也是有着自己的思量的。 他是想要光明正大让东临家族那三条狼知道,倾倾已经名花有主,让他们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幕倾城对他和东临家族三条狼之间的斗争一无所知。幕北寒什么工作都没分给她做,只是叫她乖乖去挑选礼服。 然而幕倾城挑选来挑选去,最终还是被幕北寒霸道地拿了主意。 他替她选的是一条淡金色蓬蓬礼裙,上面的金银丝线互相交缠,看起来流光溢彩。 他的礼服则是一套纯黑色燕尾服,搭配淡金色领带,与她的装扮正合衬。 送礼服过来的师傅离开幕家庄园后,直接被人半路劫走,塞进了车厢,一路运到东临观月的公馆里。 可怜那师傅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闹了半天才知道,这三个男人是询问他,送给幕家的是什么款式的衣裳。 这师傅说了实话,三人又吩咐他,马上想办法再去弄三条一模一样的金色领带来,这才放他离开。 而七天之后,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正式的订婚party了。 这一晚,幕北寒处理完公司的事务,走进卧室,便看到幕倾城披着毯子窝在沙发上,正抱着一杯热茶看电视剧。 他走过去,将她揽在怀中,“在看什么?” 幕倾城眼圈泛红:“《弃妃与国师》,好好看啊!” 幕北寒扫了一眼,大约是才播出的宫斗剧。 他一个男人,素来不爱看这些,不过陪着倾倾看了会儿,觉着里面的一些权谋戏,倒也还算不错。 幕倾城靠在他怀中,过了会儿,电视剧终于结束。 “早点睡,明天要早起的。”他揉了揉她的脑袋。 幕倾城放下茶杯,朝他伸出手:“抱我上床。” 她只穿了件睡袍,松松垮垮的,隐约可见胸前的大片美好。 幕北寒的手顿了顿,收回目光,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到自己的床前。 “北寒哥哥?”幕倾城不解。 他将她放到床上,自己也上了床,拉过被子:“自己送上门来,我没有把你放走的道理。” 幕倾城咬了咬嘴唇,眼珠一转,认真地凑到他跟前:“北寒哥哥,你不怕,我吃了你?” 幕北寒一手托着脑袋,斜眼看她:“你确定,你要吃我?” 幕倾城吃吃笑起来,蹭到他身前,恶意地拿香软的身子蹭了蹭他。 昏暗的灯光下,她对着他舔了口唇瓣,晶莹红润的小嘴,顿时看起来分外诱人。 “幕倾城。”幕北寒一本正经。 “我在!” 幕倾城挑眉,应了一声。 似是觉得,这个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太过碍眼,她忍不主骑到他身上,低头看着他,伸手揭开他的睡袍。 “北寒哥哥,我会吃了你的!嗷呜……”她张开手,像是一只小野兽。 幕北寒静静看着她,唇角噙着一抹宽容的笑。 “你笑什么?”幕倾城没好气,难道她还不够诱惑吗? 她想着,突然俯身,在他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她咬得不轻,他的面颊,立即出现了两个小小的、红红的牙印。 配合着他敞露在空气中的结实胸膛,看起来,有点像漫画中的禁·欲·男神。 幕倾城盯着他,他那张脸实在是够妖孽的,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又红了脸。 卧室里,灯光昏暗,有莫名的旖旎气氛在弥漫开来。 幕倾城满脸都是窘迫,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 身下,那个灼热的东西…… 她不敢再去看幕北寒的脸,紧忙钻进了被子里。 幕北寒被她撩得起了反应,结果她倒好,在他身上烧起一把火,她却像是没事人似的,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1175章 番外155 订婚派对:般配至极 他气闷,猛地掀开被子,将她压在了身下。 “倾倾……”他的声音里,含了几分沙哑。 幕倾城别过头,紧紧闭着眼睛,只当没听见。 “倾倾!”幕北寒又唤了一声,实在是忍得难受。 一片寂静中,幕倾城憋着呼吸,小小声:“她睡着了……” 幕北寒:“……” 好久之后,他翻身下床,去浴室了。 幕倾城松了一大口气,猛地坐起来,听着浴室的冲水声,抚了抚狂跳的心口。 她暗暗决定,下次,绝对不要玩火! 过了会儿,浴室的门被打开,幕北寒走出来,再次上了床。 幕倾城侧身向里,装作睡着的样子。 幕北寒盯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倾倾,你不同意,我是不会碰你的。” 这一世,绝对不会强迫你。 幕倾城身子抖了下,却仍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幕北寒又轻叹一声。 寂静之中,幕倾城忽然转过身,抱住了他的腰。 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她觉得,他的胸膛,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长久的寂静过后,就在幕北寒以为怀中的少女睡着了时,忽然有轻幽幽的声音响起:“北寒哥哥,你对我这样好,将来,不会再有人像你一样对我好了……” 这一句话,轻得像是羽毛浮在水面上。 像是轻叹,又像是呢喃。 幕北寒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些。 翌日一早。 幕氏集团是世界闻名的公司,幕家少爷办订婚派对,自然有大票的人前来捧场。 因此,幕家庄园外,天色刚亮,便停了不少豪车。幕家别墅里,诸多佣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准备着接待贵客。 四楼房间里,几个造型师和化妆师帮着幕倾城化妆打扮,一切都务必追求精致完美。 “幕小姐的皮肤底子好,几乎都不需要打粉底了。”旁边的化妆师一边工作,一边笑着跟她聊天解闷儿。 “你的皮肤也不差。”幕倾城说着,却有些紧张。 她的手心里汗津津的,不知道等下,该如何去面对外面的那些宾客。 楼下,宴席设在后花园里,长长的白色自助餐桌一字排开来,银制器皿高高低低排列着,各种新鲜的瓜果蔬菜、西式餐点等盛在其中,点缀着花朵,看起来漂亮而精致。 身穿统一制服的侍者端着盛了红酒的高脚杯托盘来回走动,对每一个客人都抱之以礼貌的微笑。 幕北寒同一些贵客们握手交谈,尽管依旧是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可隐约能够从眼睛里看出,他今天心情很不错。 眼见着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幕北寒望了眼大门口,轻声问道:“东临家的人,来了没有?” 季墨小声回答道:“除了辰前少爷,其他的都还没到。” “嗯,你注意点,随时向我汇报他们的情况。”幕北寒淡淡道。 他总觉得,这三个人会在今天闹出点动静来。 田阳雪和唐瑾夜也到了,备了礼物,准备着等会儿送给幕倾城和幕北寒。 田阳雪见殷雪歌一个人站在花园角落发呆,于是走了过去,轻声问道:“雪歌,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今日殷雪歌也是盛装打扮了的,身着宝蓝色轻纱小礼裙,一身肌肤,透明得宛如上好的白瓷。 她很宝贝的捧着一个盒子,望了眼别墅的楼上,没说话。 田阳雪忍不住好奇起来:“你也给倾城准备了礼物?” 总觉得,这个****小公主不是那么通人情,没想到居然也会准备礼物。 殷雪歌将盒子捧出来,轻轻打开一个角,给田阳雪看。 田阳雪一眼看过去,只见盒子里铺着丝质天鹅绒布,绒布上面,一只圆溜溜的手榴弹,正静静躺着。 田阳雪默默看了几秒,随即将盒子盖好:“可别给其他人看见了。” 她很是无语,这个小姑娘,送个手榴弹,还不如不送! “这是我珍藏了很久的东西,我好喜欢的。”殷雪歌轻声,很宝贵似的摸了摸盒子。 田阳雪假装咳嗽一声,拿了侍者托盘上的酒走到旁边去了。 白落落则扯着赫连锦玉的衣袖,远远张望着幕北寒,一张小脸因为拧巴而略显狰狞。 赫连锦玉十分心疼地望着自己这身道袍,心里暗道可别给他扯坏了。 “赫连锦玉,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她忍不住问。 赫连锦玉一本正经:“我觉得,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何必呢?” 白落落鼻子一酸,没再说话。 开宴时间快要到了,四周的音乐声逐渐停歇下来。 别墅四楼,幕倾城终于被打扮好。 她站在镜子前,镜中的少女美轮美奂,淡金色的礼裙很合衬,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幕小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这样打扮起来,等下被那么多人围观,可会叫幕少吃醋的!”一个化妆师调笑道。 幕倾城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季墨在外面敲了敲房门:“小姐,您打扮好了没有?少爷吩咐,现在带您下去。” 幕倾城走过去开了房门,季墨见到她,微微窒息了一下。 他知道这个姑娘很漂亮,却不曾想,居然可以漂亮到这个程度。 意识到失态,他连忙别过脸,示意幕倾城挽住他的胳膊。 从别墅到花园会经过一条长长的白色大理石走廊。走廊上铺了红毯,点缀着鲜花,看起来很是典雅。 在场的宾客们注意到幕少的那位神秘未婚妻到了,纷纷驻足看去。 幕北寒站在人群中,端着一杯酒,定定看着她穿过走廊,朝这里走来。 她的脸上噙着浅浅的笑,一切都是那么美。 众人惊异于幕倾城的美貌,幕北寒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和赞叹,不由有些后悔,他不该让倾倾穿这条裙子的。 幕倾城被季墨送到他身边,两人站在一起,对视着,无数话语,只一个眼神,便传递给了对方。 可在众人眼里,这分明是情意绵绵的模样。 白落落揪着赫连锦玉的衣袖,有一瞬间的崩溃。 尽管不想承认,可是幕哥哥和幕倾城,看起来,的确般配至极。 第1176章 番外156 倾倾有没有爽到 这世上,大约不会再有人比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更加般配的了。 赫连锦玉盯着他们二人,薄唇掀起一抹轻笑。虽然不认识这两人,可是就这么看着,却让人很想要祝福他俩。 幕北寒执了幕倾城的手,面朝众人,目光却始终是落在幕倾城身上的:“她叫幕倾城,是我幕北寒的未婚妻。”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唇角浮着一抹浅笑,分明是幸福至极的模样。 四周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音乐喷泉喷洒出来,壮观美丽。 幕倾城的视线落在他执着自己的手上,他的手握得很近,仿佛生怕她走丢。 眼角湿润,她轻轻抓住他的手。 巨大的热气球升腾起来,气球底下,连着“漠北倾城,两世情深”的巨幅宣誓。 幕北寒将幕倾城拉到贴身位置,低头吻了下去。 四周再度爆发出掌声,有专门邀请的媒体记者过来拍照。 幕倾城淡金色的礼裙,搭配着幕北寒淡金色的领带,这样的同框,怎么看怎么般配养眼。 然而照片没拍几张,忽然有巨大的引擎声响起。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架直升机盘旋在头顶上方,一架绳梯被放了下来。 万众瞩目之中,东临家族的三匹狼正式登场。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和幕北寒同样款式设计的西装,每个人,都戴着同样的淡金色缎质领带。 三个人笑嘻嘻凑到幕北寒和幕倾城身边,冲那记者道:“不是拍照吗?抓紧时间啊!” 记者一脸懵逼地拍了几张,众宾客也都满脸震惊。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幕北寒一眼望见三个人的打扮,脸都绿了。他千防万防,就是没防到,三个人会走空路! 东临火越随手拿出一只锦盒:“倾城,订婚快乐!” 说着,打开盒子,盒子里面躺着的,却分明是一枚钻戒。 东临长锋和东临观月同时打开手中的礼盒:“订婚快乐!” 万众瞩目,幕倾城紧紧揪住幕北寒的衣裳,她是收呢,还是不收呢…… 不收吧,到时候说自己小心眼。 收吧,可这三个人,分明是不怀好意。 僵持了会儿,幕北寒伸出手,一把将三个锦盒夺到自己手中:“三位的好意,本少代倾倾收下。” 东临火越三人怔了怔,却也不好再抢回来。 宴会继续进行,幕倾城和幕北寒悄悄离场,打算上楼换衣裳。 幕北寒对那三匹狼膈应得慌,一刻都不想再戴这条领带,刚走进卧室,便直接扯了去。 幕倾城却觉着有些好笑:“北寒哥哥,他们三个是怎么想的,怎么会——” 幕北寒却忽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大掌轻轻抚摸着她的纤腰,将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嘴巴里。 老实说,看见那三个人出现的刹那,他是害怕的。 一想到上一世,这三个人对倾倾做的事,他就不由自主地害怕。 害怕,失去倾倾。 “唔……”幕倾城往后退了一步,幕北寒却不肯放手。 他动作略有些急躁地将她背后的拉链拉下去,随即握着她的腰,往床边走。 “北寒哥哥……”幕倾城有点害怕,好不容易推开他,他的大掌已经褪掉她的裙子。 略带冰凉的大掌在她身上摩挲,每一寸每一寸,都流连忘返。 她的身子很烫,在他的抚摸下,微微泛着粉色,旖旎而又暧·昧。 他伸出手,拔下她的发卡,海藻般的黑发垂落,映衬得她的肌肤如霜如雪。 她躺在铺着墨绿色线毯的床上,双手搭在幕北寒的双肩上,胸口起伏剧烈:“北寒哥哥……” 幕北寒的指尖贴在她背后的系带上,只需稍稍扯开,她就会完完整整呈现在他面前。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做。 说好了绝对不强迫她的,只是,真的很想将她占有…… 幕倾城并未反抗,只是定定看着他,因为紧张,红润的小嘴微微张着,像是在呼吸,又像是在期待。 见幕北寒一脸纠结迟迟没有动静,幕倾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娘,这货到底是不是男人! 或者说,是她幕倾城不够有魅力?! 她干脆地捧住他的脸,红唇直接贴了上去。 这个吻像是传递了某个信号,幕北寒的脑子“轰”得炸了,再也不去思虑其他,将被子拉过二人的头顶。 没过一会儿,被子里便传出女子猫儿一般的娇吟低喘。 那些高高低低的羞耻声音,错落有致,给昏暗的房间里,添了无数旖旎。 …… 一个小时后。 花园里的宾客们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哪有人去换衣裳,要换这么久的。 好在季墨主持得当,宴会还算顺利地继续进行着。 四楼的主卧里,灯光昏暗。 幕北寒卧在床沿外侧,一手托着脑袋,一手轻轻抚摸着幕倾城白嫩的面颊。 幕倾城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声音有点异样:“有个词语,怎么说来着,白日宣·淫?” 幕北寒失笑,望了一眼时间,随即披了睡袍下床,去隔壁房间找来一套备用的礼裙,“起来。” “我自己穿。”幕倾城缩在被子里,脸颊上有着深深的红晕。 幕北寒却不容她反抗,一脸平静地给她穿上内衣。 他的动作并不暧·昧,只是很平淡很平淡地做一件事,表情跟擦玻璃没啥区别。 幕倾城的脸却再次红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肌肤。 冰凉,却又灼热。 然而偏过头,却看到他表情淡淡的脸。 她有些不高兴,说话很直:“幕北寒,你刚刚,不爽吗?” 她背对着他站在地上,幕北寒正帮她系礼裙背后的丝带。 他抬眸瞥了她一眼,“什么?” “我说,你刚刚,没有爽到吗?!”幕倾城很想抓狂,忍不住爆了粗口。 这货刚刚在床上时,明明热情得要命,怎么一下床,就又变回这副冷淡德行了?! 她有点委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幕北寒却很是错愕,倾倾这是怎么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幕北寒帮她将丝带系成一个蝴蝶结,声音很轻:“爽到了啊!倾倾有没有爽到?” 第1177章 番外157 你和他站在一起,很般配 幕倾城:“……” 为什么感觉脸颊更烫了呢?! 粗俗的话从幕北寒这样的人嘴巴里说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幕北寒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将她抱在怀里,蹭着她的柔软的耳垂,重复去问:“倾倾,你有没有爽——” “闭嘴!”幕倾城连忙打断他,颇有些傲娇,“不许再提那个字!” “为什么?”幕北寒继续磨蹭她的耳朵,明知故问。 幕倾城跳开他的怀抱,却觉大腿根酸胀得很,白了他一眼,朝他伸出手去:“带我下楼。” 幕北寒含笑,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门外走去。 等到了大厅,他才将她放下来:“能走吗?要不是不能走,就别参加了。” 幕倾城又一次翻了个白眼,“还不都是你害得!” “我已经很克制了。”幕北寒轻声。 两人来到花园里,东临火越眼尖,一眼看到幕倾城走路的姿势不大正常。 东临长锋和东临观月站在他身边,目光同样落在她的走姿上。 三个都是人精,这空出去的一个小时,她和幕北寒做了些什么,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东临长锋直接捏碎了手中的水晶酒杯,东临观月虽然依旧笑眯眯的,可那眼睛里却多了几分阴霾。 而东临火越,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桌边,眼神晦暗不明。 幕倾城和幕北寒走过来,幕北寒看都没看几人,径直走了过去。 就算他们系着跟他相同的领带,可能够拥有倾倾的,只有他一个人。 东临长锋将手中破碎的酒杯随手丢到地上,幕家的侍者注意到他流血的手,连忙拿着纱布伤药等东西过来,给他包扎。 东临观月伸出手臂,拦住了幕北寒。 四个男人之间,气氛再度诡异起来。 幕北寒看向东临观月,他那张温柔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笑:“幕少,有些东西,越是得不到,就越是让人想要得到。” 这话,纯粹是赤·裸·裸的挑衅。 幕北寒不以为意,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那也得看,那东西,你有没有本事得到。” 幕倾城静静望着他们,正僵持之时,音乐声响起,花园舞会开始了。 幕北寒和幕倾城是今日的中心人物,自然是他们两人挑头领舞。 两人的默契很好,再加上生得都好看,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等到他们两人的舞蹈结束,其他人便纷纷邀请舞伴,各自进入舞池。 场面的气氛很融洽美好,幕倾城在桌子边坐下,刚喝了口果汁,想着欣赏下别人的舞蹈,东临火越走过来,朝她伸出手:“倾城小姐,可否赏光?” 东临长锋和东临观月同时过来,一时间将她围了起来。 三个人之中,东临长锋眼底闪烁着淡淡的阴鸷光芒,东临观月依旧含笑,只是那笑容却有些瘆人。 唯有东临火越,嘴角噙着淡笑,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他的单凤眼中没有任何轻薄之意,满满的,都是尊敬。 下意识地,她将手伸了出去。 幕北寒和别人说完事情回转身时,便看到她和东临火越进了舞池。 东临火越的手扶在她的腰间,她轻轻搭着他的肩膀,进退合宜,分明是十分默契的模样。 而他们,不过是在开学初的舞会上,跳过一场舞而已。 他端着酒杯,就这么静默地看着。 舞池中央,东临火越低头凝视着幕倾城的小脸,幕倾城狐疑地望着他:“你在看什么?” 他微微一笑:“今天,你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很般配。” “我知道。”她说着,唇角微微翘起。 音乐声如流水,过了半晌,东临火越又道:“倾城,恭喜你们订婚。” 他的声音很平静很认真,没有半分调笑的意思。 幕倾城抬头盯着他的双眼,那双眼里,满满都是真诚。 她也就笑了:“谢谢。” 两人对视着,周围是一对对恩爱的情侣。 可他知道,她已经有了所爱的人。 她也知道,她和他,这一生绝无可能。 乐曲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掉了,乐队演奏起了《Song-From-A-Secret-Garden》,即《来自神秘园的歌》。 一首,悲伤而纯净的乐曲。 它本不该出现在订婚派对上,然而,它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了。 幕北寒端着葡萄酒,偏过头朝乐队看去,白洛曦坐在大提琴手的位置上,微微闭着眼睛,眼角缝隙的光芒注视着舞池中的东临火越和幕倾城,很投入的模样。 他又看向舞池中央,他们两个人就这么跳着舞,今日的阳光很好很暖,金澄澄的,可洒在他们两人身上,却分明有一种悲伤弥漫开来。 不知是阳光悲伤,还是人在悲伤。 这一首歌的基调略显低沉,像是人迷失在黑暗的丛林之中,找不到出口,找不到退路。 像是一个大男孩儿,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静静坐在树荫之下,静静注视着过往的路人。 可是,谁也看不见他,谁也看不见他眼睛里的悲伤。 这一支乐曲,在大提琴低沉的音色之中,徐徐结束。 舞池中的男女四散开去,寻找下一个舞伴。 舞池中央,东临火越松开手,幕倾城微微垂头,指尖拂拭过他的掌心,转身,离开。 他站在舞池中央,就这么静静看着她走向幕北寒。 她的脊背挺直,洁白的礼裙,将她的腰衬托的盈盈不堪一握。 银色高跟鞋踩在地上,她的脚踝那么纤细柔软,她就这么离开,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像是,飞进森林的蝴蝶。 东临火越低头,望了一眼掌心,那里,隐隐还残留有滑腻腻的触觉。 他缓缓抬眸,看着他们在舞池边缘拥抱,薄唇泛起一抹轻笑,随即,转身离去。 心中,怅然若失。 她很突然地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像是误入沙漠的蝴蝶。 可能够让蝴蝶生存下去的地方,只有森林。 所以他的离开,是给她最好的订婚礼物。 过了会儿,幕倾城端着酒杯道:“我去看看阿雪她们。” 幕北寒点头,她走到长桌附近,却看到远处的栅栏外,东临火越正漠然地行走在山路上。 第1178章 番外158 一个月后成婚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注视着前方,看不见任何表情。 她有些不解,忽然田阳雪拽着唐瑾夜过来,笑道:“倾城,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幕倾城回过神,只笑了笑。 然而再抬头看去时,山路上空空如也,只剩下被秋风吹散的金黄落叶。 “这是我和阿瑾送你们的订婚礼物,新婚快乐!”田阳雪说着,捧出一个大大的粉红色礼盒。 “谢谢!”幕倾城笑得真诚。 殷雪歌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也捧上自己的礼物:“给。” 田阳雪却像是看见鬼似的,连忙拉着唐瑾夜跑走。 殷雪歌很认真地替她拆开盒子,很宝贝地摸了摸里面的东西:“因为是蓝色的,所以它叫蓝蓝,它的威力很大的。” 盒子盖正好竖在幕倾城那一边,她没看到里面的东西,只当是只小型宠物。 正好沈宁琅在那边喊她,她便接过礼物盖好,让旁边的侍者送到客厅放好。 沈宁琅把她叫了过去,拿出一朵包扎精致的水晶红玫瑰:“倾城,虽然你跟人订婚了,但我还是想要送你玫瑰花。如果他对你不好,你一定要来找我!” 幕倾城接过红玫瑰,水晶的雕工很棒,看起来就跟真的玫瑰花似的。 她道了谢,便让人将玫瑰也一并放到客厅。 宴会在傍晚时分终于结束,她和幕北寒将客人一批一批送走,等到全部送完,她只觉得脸都要笑僵了。 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她磨蹭着幕北寒的胸膛:“北寒哥哥,咱们婚礼可别大操大办了!好累啊!” 幕北寒抚摸着她的秀发,随即握住她的一只手臂,轻轻给她揉捏:“不大操大办,谁知道我娶了你?” “要别人知道做什么?”幕倾城抬起小下巴,模样傲娇。 幕北寒将她紧紧箍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蛋:“我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我幕北寒,娶了你幕倾城。” “霸道!”幕倾城小小声,却忍不住含了一丝笑。 幕北寒将手指伸到她的嘴唇上,摩挲了会儿,轻轻吻了一口:“我帮你洗澡。” 说着,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不顾周围女佣们暧·昧的目光,径直上了楼。 幕倾城羞窘死了,这个家伙老是不分地点! 幕北寒将浴缸里的水放好,想想又撒了些浴盐,等到出来时,却看见幕倾城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他心疼她白天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走来走去,于是走过去,轻手轻脚将她抱进浴室,小心地脱了她的衣裳,将她浸在温水里。 他很细心地替她擦洗着身子,动作轻柔至极,一点都没有亵渎的意思。 甚至,还十分贴心地为她做全身按摩。 幕倾城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只觉自己身处一汪温暖的泉水里,一只大鱼正轻轻磨蹭她的身体,温柔的不得了。 幕北寒将她扶起来,擦干身子,替她穿上一套柔软干净的棉睡衣,把她抱到了床上。 他特地调暗了卧室的灯光,仔细为她掖好被角,这才去清理自己。 等到他洗完上了床,她整个人便贴了过来,在他怀里蹭了会儿,似乎是找到了舒服的位置,最后窝在他胸膛前,沉沉睡了去。 幕北寒关掉床头灯,揽着她,也很快睡了过去。 黑暗之中,两人相依相偎。 有的爱情,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更像是生活。 平淡之中,都是真情。 而城东,东临长锋的别墅内,他和东临观月坐在沙发上,两人默默无言。 过了会儿,东临观月笑道:“五哥退出了,三哥,你可要退出?” “我是半途而废的人吗?”东临长锋披着制服,一手端着烟杆儿,徐徐吐出一圈圈烟雾来。 英俊硬朗的面容在烟雾后若隐若现,看起来格外高深莫测。 东临观月笑了笑:“你的确不是。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个计划。” …… 翌日。 幕北寒去了公司,幕倾城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继续在大本子上写写改改。 大体的故事差不多编出来了,她自己瞧着,觉得还蛮振奋人心的。 唇角的笑容多了几分,她伸了个懒腰,放下笔,随手拿起旁边的手机。 她随意扫过五花八门的新闻,觉着有些无聊,正要关手机,却看见一条新闻跳了出来。 新闻上的配图是一个身段妖娆的少女,一手款款打开车门,一手覆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 男人正低头准备进车,侧脸完美而精致,正是幕北寒。 这新闻写的充满了八卦意味,说是幕北寒刚刚订婚便面临出轨门事件,且对照片上少女的身份做了十足的猜测。 幕倾城握着手机,歪了歪脑袋,凤眸都是怀疑。 幕北寒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出轨?! 据她所知,这家伙平时走在路上,压根儿就不会去管周围有没有美女。 就算有,以他冷淡的性子,也根本不屑跟人家说话。 她想着,刷新了一下新闻,却见下面瞬间就多了上千条评论。 其中几条被回复最多的,都是在爆料幕北寒曾经有过女人的事情。 说是幕北寒以前暗地里包养过不少女孩子,甚至连地点都说了出来,俨然一副煞有其事的架势。 也有人评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幕少看起来长了副好皮囊,可背地里,还不知是什么样的性子。 她关掉那条新闻,想了想,决定给幕北寒打个电话。 然而她刚翻到幕北寒的号码,对方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她按了接听,对方沉默了片刻,她甚至能够听见他的呼吸。 半晌后,他终于开口:“那条新闻,你看见了?” “嗯。”她说着,伸出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圈,一双凤眸里含着疑虑,“北寒哥哥,我是相信你的。只是,这新闻出来得蹊跷,我怀疑……” “你信任我就好。”对方的声音柔软了很多,“背后的人,我会处理,你只管做好你的事。至于咱们的婚期,我找人查看过了,一个月后是个好日子,你觉着呢?” “一个月后?这么快?”幕倾城有点吃惊。 第1179章 番外159 命运爆发:落凤山中(1) “免得夜长梦多。”幕北寒淡淡道。 “那,好吧,我他听你的。”幕倾城轻声应道。 挂掉电话后,她趴在桌上,注视着楼下的游泳池,有点无措。 从没有想过,爱情来得这样快。 更没有想过,居然这么快,就要结婚。 她起身,走到床上躺下,盯着刻有浮雕的奶白色天花板,嫣红的嘴唇微微翘起。 不知道,和幕北寒结婚后,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他还会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吗? 如果生了宝宝,他会是怎样的父亲呢?会去学校给孩子开家长会吗?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红了脸,翻身扑进被子里。 她闷在被子里,痴痴笑出了声。 她想象着幕北寒那样冰冰冷冷的男人,给一个三五岁大的小女儿梳辫子的场面,就忍不住捧腹大笑。 因为想到结婚后的场景,所以幕倾城今天破天荒的勤快,还没到傍晚,便开始张罗着亲手给幕北寒做一桌子好菜。 幕北寒回来已是天黑,走进大厅,瞧见那一桌子的菜,不由挑眉。 幕倾城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你怎么才回来?快尝尝我的手艺!” 幕北寒被她拉着坐下去,放眼看去,荤素搭配得当,看起来还不错。 对于自己的厨艺,幕倾城还是有信心的。她给幕北寒夹了一筷子小炒肉片,睁着眼睛静静盯着他。 幕北寒尝了尝,微微颔首:“还不错。” “只是不错?”幕倾城不乐意了。 “很好。”他说的郑重其事,很给面子地又吃了几片。 幕倾城端起碗,吃了几口,忍不住开口:“北寒哥哥,我今天想象了一下,咱们结婚的画面。” “嗯?”幕北寒偏头看她,却见她的眼睛里都是光彩。 她把他手中的饭碗夺下来,先给他盛了碗汤,脸上挂着一抹略带羞赧的笑:“我会好好做一个妻子的。” 幕北寒接过她递来的汤,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这样含羞带怯的倾倾,真的很漂亮。 他喝了口汤,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暧·昧起来。 而东临长锋那边,他从外面巡察回来,却见东临观月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本杂志。 他点了根烟,“东临观月,你出的什么计策?现在他们两个还是好得很,我还真是高看你了!” 东临观月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伸手指着杂志,笑眯眯的:“三哥,你过来看看,这里的风景如何?” 东临长锋吐出一口烟圈:“东临观月——” “三哥,你先过来看一看。”东临观月抬眸,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东临长锋盯了他一眼,大步走过去,稍稍扫了眼杂志。 东临观月说的是一座山脉,名为落凤山,乍一眼看上去,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东临长锋在沙发上坐下,烟雾缭绕之中,缓缓开口:“东临观月,你这几年在外面,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一座山而已,这些年我见过的名山大川还少吗?你叫我看什么?” 东临观月笑容温和:“非也。三哥公事繁忙,大约是忘了几个月前,曾经有一条新闻。” “什么?”东临长锋挑眉。 东临观月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些,“像三哥这样过目不忘的人,也想不起来了吗?那就算了。总之,这座山是个好地方。用来给倾城和幕北寒做旅游目的地,倒是不错的。” 东临长锋盯着他,狠狠抽了口烟。 他和幕倾城没见过几面,相处的时间也很短。可是,他偏就喜欢她那样的姑娘。 他的口味很挑,能够遇上合适的,他是务必要抢过来的。 “东临观月,你这是在帮助他们稳固感情吗?”他的声音透着冷酷。 “三哥,你的性子还是这么急躁。”东临观月笑着,“落凤山中,地形复杂。到那里旅游,会不会出事,是很难说的。” “你的意思是?”东临长锋眯起眼睛。 “比如说,小倾城和幕北寒走丢了,在山中迷路什么的……” 东临长锋轻笑:“前提是,幕北寒和幕倾城,会去那座山里。” “他们一定会去的。”东临观月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玩味儿。 这一夜,幕倾城睡得很不踏实。 梦中,大雨滂沱,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雨里,四周都是黑暗,让她分不清楚方向。 明明是雨夜,她抬头看见,一轮尖尖的月牙儿,透过雨幕,嵌在乌黑的穹顶上若隐若现。 那月牙儿弯弯的,像是某个人的笑容。 她猛地惊醒了。 拖着枕头跑到幕北寒的房间门口,她抬手敲门:“北寒哥哥!” 幕北寒被外头的声音惊醒,下床开了门,幕倾城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我做噩梦了!” 她的身子又香又软,幕北寒轻轻揽住她,最后无奈,只得带着她上床:“做什么梦了?” 她缩在他怀里,声音很轻:“梦见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会陪着你。”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小孩一般,温柔地伴她成眠。 第二日一早,幕北寒陪着幕倾城在大厅里吃早餐。 季墨将今天的报纸拿进来,幕北寒随手翻了翻,却从报纸里面掉出一张广告单。 广告单上印着一座葳蕤的苍山,白色的迷雾弥漫在山腰上,看起来莽莽苍苍,分外神秘。 “旅游公司的广告?”幕倾城好奇。 “嗯。”幕北寒随意扫了眼,正准备将它放到旁边,却突然注意到这座山的山名。 落凤山。 他的目光顿在这三个字上,钟瑶似乎躲进了这座山里。而且,那座从网络上消失得青铜门,似乎也是出现在这座山内的。 他捏着广告单,手指渐渐收拢。 “北寒哥哥?”幕倾城好奇地喊了声,见他盯着那座山出神,于是拿过宣传单左右看了看,却没觉着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幕北寒抬头看向季墨:“去查一下,这个旅游公司是谁名下的产业。” “是。”季墨点头,立即去办。 不过五分钟,季墨便回来,只说这公司是才开的,后台很大,就连幕氏,都查不到背后的投资者是谁。 第1180章 番外160 命运爆发:落凤山中(2) 幕北寒沉吟半晌,便准备起身去公司。 只是刚站起来,手机铃声便响了。 是陌生号码。 他按了接听键,对方的声音很苍老:“绝不能让太多人涌进落凤山内!那座青铜门,会再度被人发现!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我瞒住了!” 他愣了愣,多看了一眼手机,这个声音,似乎是幕倾城师父。 对方沉默半晌,又道:“我马上启程去落凤山,你们也跟上。” 说罢,不容幕北寒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手机。 幕倾城抬头,见幕北寒脸色古怪,忍不住问道:“谁的电话?” 他低头看她,“你师父的。” 幕倾城沉默几秒,问得问题却全然不在重点上:“我师父什么时候学会用电话的?” 幕北寒看了一眼时间:“他让咱们立即启程去落凤山。你上楼去收拾东西,墨叔,你去找人,务必想办法,阻止这个旅游公司组团。” “啊?”幕倾城和季墨都愣了愣。 幕倾城依旧抬腿往楼上走去:“十分钟后启程去机场。” 两人呆愣几秒,幕北寒站在楼梯上,一个冷峻的眼神扫过来,两人立即行动起来。 十分钟后,幕倾城提着拉链都没拉好的行李箱,匆匆赶下了楼。 幕北寒一手插在口袋里,行李箱在脚边规规整整地摆放着。 再看看幕倾城,貌似还有一条围巾从行李箱的缝里探出了头,完全可以想象箱子里面是怎样的一团糟糕场景。 幕北寒示意属下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随即带着幕倾城出发。 幕倾城仍旧摸不着头脑:“我师父说了什么?你好严肃的样子。” 幕北寒盯着前方,抿了抿唇,并未说话。 幕倾城叹口气,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宣传单,师父和幕北寒做事都雷厉风行,她被拖着,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去干嘛。 算了,就当旅游好了。 幕家的私人飞机早已安排好,两人上了飞机,很快朝S国而去。 就在飞机离开地面的同时,城东的别墅里,东临观月接到了消息。 他端着红酒,望了眼手机上的信息,转头笑眯眯看向站在窗边的东临长锋:“三哥,他们去了落凤山,你的人都安排好了没?” “昨晚就连夜出发了。”东临长锋背对着他,一张冷硬的俊脸上,隐隐有着阴霾。 “那就好。”东临观月轻轻将红酒杯放到茶几上,拿起搭在沙发上的薄呢子外套穿上,依旧是笑容满面的模样,“我也该去忙我的事了,三哥再见。” 东临长锋转过身,正好看见他缓步离开。 狭长的单凤眼中满是阴鸷,他不知道东临观月是用什么手段,将幕倾城和幕北寒弄去落凤山的。 不过,他倒是,小瞧了这个总是满面含笑的六弟。 他冷哼了声:“秦南,去准备一下,我要去落凤山。” 秦南正夹着一份文件从楼上下来,有些错愕:“现在?” “嗯。” 而城南别墅内,东临火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 东临家的耳目很广,幕倾城和幕北寒离开奉京城的消息,他也收到了。 只是不清楚,他俩怎么会突然去落凤山? 他把玩着幕倾城留下的那只白蝴蝶水晶发卡,最后将发卡放进怀中,大步往门外走去。 命运的齿轮悄然运转,所有人的命运,逐渐开始了交汇。 落凤山陡峭艰险,几乎没有适合停飞机的地方。 幕北寒的私人飞机被迫停在了落凤山脚下的一块平地上,他带来的人立刻开始侦查,最后在一处湖泊前扎了帐篷。 幕倾城看着幕北寒带着人忙碌,自己没事可做,便在湖边的一块白色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却眼见着湖泊对面,有一叶扁舟缓缓而来。 她揉了揉眼睛,隐约可见扁舟上站着个戴了帽子的男人。 没过多大会儿,扁舟靠了岸,她急忙跳下石头奔过去:“师父,你怎么来了?!” 封药负着双手下了船,扫了她一眼,随即犀利地注意到她左手中指的戒指。 幕倾城一愣,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 封药什么都没说,只是大步朝幕北寒走去:“带多少人来了?” 幕北寒望了眼跟过来的幕倾城,淡淡道:“我原本派了人在这里,追查钟瑶的下落。一共有两百人。” 封药点了点头,脸上神情郑重:“你让守在山外,万万不可放人进山。” 幕北寒没问为什么,只是点头应下。 幕倾城望着这两个人,凭着她的补充联想,隐隐觉得,事情有点头绪了。 封药到了,自然是住进最好的一顶帐篷里。 幕北寒不放心幕倾城,始终将她带在身边。 夜里下了雨,幕倾城窝在他怀里,盯着悬挂在帐篷上的一盏小灯,轻声问道:“北寒哥哥,你们明天是不是进山?” 幕北寒闭着眼睛,声音很轻:“嗯。” 她仰起脸看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眉眼。 手指停留在那双闭着的桃花眼上,他的眼窝四周隐隐有着红晕,这么看着,是说不出的好看。 她凑上去,亲了一口他的眼睛:“北寒哥哥,带我一起进山。” 幕北寒睁开一条眼缝:“你知道我们是去做什么吗?” “去找人?或是去找那扇青铜门?”幕倾城唇角上挑,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今晚下雨了,明早走山路,一定很危险。北寒哥哥,我曾经独自被师父扔在山中历练,我不怕这些。而你……你是娇贵的公子,你确定你也可以?” 幕北寒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桃花眼中隐隐有着暗光闪烁:“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没有!”幕倾城娇笑,另一只手更加不安分地探进了被子下面。 幕北寒面色一凝,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严厉:“倾倾!” 幕倾城吐吐舌头,收回手,却分明看见他的脸色不大自然了。 她坏笑一声,钻进他怀里睡觉。 幕北寒独对一盏灯光,被她挑逗的完全睡不着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倾倾,这般顽劣调皮?! 第1181章 番外161 北皇,好久不见 翌日一早。 山里的空气很清新,混合着树叶和泥土的芬芳,让人浑身的毛孔都舒畅起来。 幕北寒让人全都守在山下,他和封药、幕倾城三人入了山。 落凤山很大,若是要走遍的话,得要七八天的功夫。不过封药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个小辈往深山里面去了。 “师父,那扇青铜门后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会这样紧张?”幕倾城穿着皮质长靴,踩过低矮的荆棘,忍不住出口问道。 封药沉默着,并不理睬她。 幕倾城无奈地吐吐舌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往前走。 前面的路越发不好走,荆棘丛生。幕北寒提着一柄刀开路,接下来的行程沉默而压抑。 昨夜落了雨,一些没有植被的地方,泥土都被冲刷出来,山路泥泞难行。 三个人走到一处缓坡,封药提脚往斜边的一座山洞里走去。 两人跟进来,才发现这山洞内,水壶、干粮、火种、干柴、棉被等都准备得齐全。 封药沉默着坐下来,幕北寒拿了角落里的面粉袋子看了会儿,见里面没有损坏,这才张罗着准备晚饭。 幕倾城搭下手,几张烙饼很快出锅。 三人沉默着吃完,山洞最里面有一处泉水,幕北寒将东西洗干净,出来的时候,便看到封药负手站在山洞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山洞外,又飘起了山雨。 漫山遍野的雨声,淅淅沥沥,却能让室内的人静下心来。 幕倾城抱着双膝坐在石床的棉被上,静静注视着封药的背影。 这么多年过去,师父依旧是老样子。 她想着,幕北寒坐到了她的身边:“在想什么?” 她将头轻轻靠到他的肩膀上:“我在想,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们不曾发现过的。北寒哥哥,我以前,并不相信奇迹。” 幕北寒的桃花眼中掠过一丝笑意,伸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曾经,我也不相信。” 山风从洞口灌进来,封药的帽子被吹落,满头雪蓝色长发飘飞起来。 洞壁上嵌着的月光石散发出莹莹绿光,从幕倾城的角度看过去,竟觉得那些蓝色头发,看起来很悲伤。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已经深了。 洞中只有一张石床,自然是让给幕倾城睡的。幕北寒在洞中生了火,和封药对面而坐。 洞口挂着一张兽皮,试图阻绝外面的风。 凌晨时分,床上的幕倾城忽然呻·吟起来。 幕北寒起身走过去,却见她面颊通红。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由皱眉:“倾倾发烧了。” 封药靠在洞壁上,闭着双眼,依旧一言不发。 “这里有药吗?”幕北寒问。 封药摇了摇头。 幕北寒往四周看了看,这里简陋得很,也的确不会有退烧药。 他坐到床沿边,再度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却觉得她的额头更加滚烫。 幕倾城呓语着,不知是在说什么。汗珠从她面颊淌落,因为难受,她整个人微微缩在一起。 幕北寒的眉头皱得很紧,望了一眼洞口,忽然脱了外套,将她包裹起来。 他将她打横抱起,抬腿便往洞外走。 “你要下山?”封药冷声。 幕北寒顿住步子:“这里太冷,倾倾受不了。” 封药睁开一条眼缝,“我劝你,最好待在这里。幕倾城,更不能离开。” 幕北寒脸色冰冷:“她在发烧!” “明天早上自然会好。” “若是好不了呢?” “总之,你最好别把她带下山。”封药实在是不愿意跟他啰嗦。 幕北寒有些厌倦地扫了他一眼:“青铜门什么,那都是你的事情,别把我和倾倾牵扯进来。” 说罢,抱着幕倾城便出了山洞。 封药睁开眼,蓝色瞳眸寒光乍泄。 他活了这么多年,却总有小辈在他面前,质疑他的决定。 幕北寒,他会后悔的。 冷笑了声,他继续闭眼假寐。 幕北寒抱着幕倾城,淋着山雨,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去的路上走。 早知道山里条件这样恶劣,便不该带着倾倾。 黑夜里,远处有幽幽的绿色荧光闪烁,像是坟冢间的鬼火。 幕北寒的皮靴上沾满了泥泞,他淋着兮雨,就这么抱着幕倾城往山下走。 山下的帐篷里,准备了不少药,到时候倾倾就能没事了。 他想着,又有些懊恼,这个封药,什么话都不说清楚,若是早知道路途会这样长,他便会把药箱带上。 正懊恼着,却见前方出现了几点荧光。 他眸光一凛,抱着幕倾城躲进旁边的草丛内。 渐渐的,黑夜里,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脚步声很杂乱,听得出不是一个人。 他屏息凝神,很快,便看到七八个身材高大的雇佣兵拿着手电筒,从山下一路走了过来。 这些人身着统一的绿色制服,并不是幕氏的人。 眼见着他们走了过去,高烧中的幕倾城突然呓语了一句什么。 顿时,七八支电筒,一同扫了过来。 幕北寒见已经暴露,只得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他将幕倾城背到背上,拿了绳子系牢。 那些雇佣兵围了过来。 俨然,不怀好意。 两柄削薄的锋利刀刃从袖中落下,被幕北寒紧紧握在手中。 他在现代学习的是格斗术和枪术,可自打恢复了记忆以后,他仍然习惯使用冷兵器。 雇佣兵们步步相逼,他们的块头很大,面貌凶残,可见是很特别的人种。 “你们是什么人?”幕倾城声音淡淡。 他声音落地,这些雇佣兵忽然让开了一条路。 一个身着黑色掐腰灯芯绒长裙的少女拾阶而上,撑着一把黑色雨伞,黑夜里,面容白的瘆人。 “北皇,好久不见。”她笑了一下。 “钟瑶。”幕北寒握住刀的手又紧了几分。 钟瑶背后,接连出现了数十个同样装备的雇佣兵,可见是有备而来。 钟瑶站在他们中间,愈发衬得身量纤小。可她周身的气势,却让这群大汉完全臣服在她的面前。 钟瑶笑了笑,目光从幕倾城身上扫过,接着转身离开。 那些雇佣兵手持钢管、手枪、刀械等物,狞笑着往幕北寒逼来。 第1182章 番外162 倾倾不是拖油瓶 在他们看来,这个男人生得白白嫩嫩,身子骨看起来细弱得很,一点都不壮实,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为首的领队在雨幕里抽着烟,笑道:“你是主动把人交出来,还是我们上去夺?主动的话,倒是能免受些皮肉之苦。” 幕北寒默默看着他们,再度屏息凝神。 下一瞬,他身形一动,从泥泞的山路上朝这些人弹了过去。 他的动作极快,雇佣兵们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最前面的两个人便被锋利的短刃割喉而亡。 他们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正视起眼前这个男人。 他站在雨幕之中,雨水打湿了那双妩媚却无情的桃花眼。他面无表情,手中的刀刃闪烁着迫人的寒芒。 为首的雇佣兵吹了声口哨,他身后的人立即朝幕北寒攻击过去。 幕北寒身形如闪电,只是顷刻的功夫,便划破了前面几人的大动脉。 血液在空中划了无数抛物线,染红了泥泞的土地。 雇佣兵首领的目光越发严峻,随手从身后摸出一柄枪,瞄准幕北寒,准备射击。 子弹以极速射了出去,幕北寒从半空之中跃下,左手的刀刃朝着前方猛地甩了出去。 那刀刃在寒夜里,像是雪花般飞速旋转,竟生生在半路中将那枚子弹切割开来! 雇佣兵首领一愣,刀刃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削薄的刀刃在他脸上划了一条血线,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便倒地身亡。 幕北寒落地,接住飞旋回来的刀刃,四周的雇佣兵们开始犹豫起来。 黑夜里的高山之上,大雨倾盆。 他们紧张地围拢住幕北寒,一寸一寸,向着他缓缓逼近。 他们被下了死令,除非死掉,否则,绝对不能停止执行任务。 下一瞬,所有人一同发起了进攻。 子弹射出枪膛,钢管在空中呼呼作响。 刀光剑影,人仰马翻,不过是三四瞬的功夫,这剩下的十几个雇佣兵,都齐齐死在了幕北寒的刀下。 幕北寒随手握住一根钢管拄着地面,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豆大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的大腿上中了枪伤,此刻正朝外面汨汨流着血液。 因为顾及到背后的幕倾城,有好几次,他实在无法躲开钢管,最后只能用前身硬生生去扛那钢管。 他不确定自己的肋骨断了几根,但是他知道,现在,他的倾倾正高烧未退。 淋了这么久的雨,还不知会恶化成什么样。 他背着幕倾城,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若是倾倾有个闪失,他怕他会发狂,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他一瘸一拐地走着,然而失血过多,导致他的精神越来越无法集中。 眼前的景物逐渐昏花起来,他努力想要看清路面,可脚下一滑,竟直接顺着山路滚了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终于停歇了。 东方亮出了一点鱼肚白,山林里有鸟儿在啼叫。 有着雪蓝色长发的苍老男人,背负双手,缓缓从山道上下来。 他望了眼倒在泥泞里的两个人,眉头微微蹙起。 随即,他将幕北寒扶起来,勉强拖着他往山上走去。 他走后不久,几个雇佣兵找了过来,在看见地上的少女时,忙不迭奔了过来。 幕北寒醒来时,发现自己依然身处昨晚的山洞里。 他只觉大腿一疼,猛地坐起来,却见封药正淡定地将草药捣烂了,往他的伤口上敷。 “子弹已经取了出来,这里条件简陋,你简单包扎一下,咱们继续往前走。”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沧桑,像是被岁月沉浸已久的酒水。 “倾倾呢?”幕北寒抬手摸了摸胸口,这里也被上了药。 封药不语,只是起身走到洞口站定,眺望着远处的景色。 “倾倾呢?!”幕北寒挣扎着下了床。 封药背对着他:“她不会有事,若想早点见到她,就赶紧收拾一下,咱们启程。” 幕北寒面对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几乎恨得咬牙切齿:“你知道昨晚,山路上有人埋伏?” 封药轻笑了声。 “你既知道,为何不提醒我?!”幕北寒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因为愤怒,他那张精致而好看的脸微微扭曲,桃花眼中,都是海潮般铺天盖地的狂怒。 封药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苍老的手,却仿佛蕴含了无限力量,如钢铁一般,饶是幕北寒都无法挣脱开来。 幕北寒吃痛,他这才冷笑了声,松开手将他推开:“我自有思量。” 说罢,抬步往外走去。 幕倾城无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最后只得跟上。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筹谋什么?”幕北寒追在后面。这个老人,明明看起来走的并不快,可他紧赶慢赶,也才勉强追上这老者的速度。 “你现在还不明白吗?”封药步子一顿,“重要的不是我在筹谋什么,而是那个人在筹谋什么!” 他说罢,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幕北寒:“你转世为人,是连智商都下降了吗?” 幕北寒呼吸一滞,他这是被人鄙夷了? 封药冷哼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幕北寒紧跟着他,懒得追究自己的智商问题,忍不住又问道:“你的意思是,倾倾在钟瑶的手上?” “幕倾城,没生病也就罢了,现在发了高烧,跟着我们,只会成为我们的累赘。我做事,从来不会带上拖油瓶。” “倾倾不是拖油瓶。” “闭嘴。” 一老一少往深山最里面进发的同时,另一队人马,也正往山中赶去。 钟瑶带着一群人行走在山林之间,他们有着最好的登山越野装备。 后面几个雇佣兵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的少女正是幕倾城。 虽然钟瑶喂她吃了退烧药,可她现在仍旧处于昏迷之中。 众人保持着匀速,一路朝深山内走去。 今天天气不错,秋阳明媚,穿透了重重树林,连地面也能看见跳跃的阳光。 眼见着又是日薄西山,钟瑶命人暂时先在平地上休整。 帐篷被扎了起来,她静静坐在树下,目光落在担架上,却见担架上的少女蹙着眉头,手指动了动,醒过来了。 第1183章 番外163 命运爆发:由我而起,由我而落 幕倾城只觉头痛欲裂,她睁开眼,缓缓坐起来,触目所及都是陌生的环境。 她偏过头,便看见了一脸平静的钟瑶。 “又是你?”她的语气很差。 “不想看见我吗?”钟瑶冷笑,“若非我,你早就死了。” “幕北寒呢?”幕倾城有点紧张。 钟瑶又冷笑了声:“他对你倒是痴情得很,一个人单挑我养的几十雇佣兵,竟也能杀出重围。只是可惜,到底是受了重伤,抱着你从山上滚下去了。” “他人呢?!”幕倾城紧紧皱起眉头。 钟瑶声音淡淡:“死了。” 周围,似乎寂静了几秒。 幕倾城挣扎着下了担架,猛地扑到钟瑶面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你撒谎!你撒谎!” 钟瑶静静面对她的疯狂,有雇佣兵上前想要将她拖开,她抬手,示意这些人不必上前。 幕倾城大病初愈,却因为许久不曾进食,浑身并没有什么力气。 钟瑶只伸出一只手,很轻很轻,就将她推到了一边。 “你觉得,他断了几根肋骨,又受了枪伤,加上昨晚大雨滂沱,他从山上滚下去,还能不死?”钟瑶淡淡扫了眼幕倾城。 她知道幕北寒被封药那老头救走了,但是她就是看不惯幕倾城处处被人宠着的模样。 她就是想要在她伤口上撒盐,自己不好过,她也看不惯她好过! 幕倾城眼圈通红,眼泪蓄在眼眶里,最终掉落下来。 她定定望着钟瑶:“你在撒谎……他没有死!” 钟瑶别过脸去,没说话。 幕倾城颓然地坐下来,望了一眼那些忙忙碌碌的雇佣兵,知晓自己现在逃不出去,忍不住又难过了几分。 天色黑了下来,雇佣兵们在营地生了一堆篝火,烤了些野兔野鸡肉,给钟瑶送了来。 钟瑶随手把盘子送到幕倾城面前:“来一点?” 幕倾城拿了只野鸡腿,啃了两口,却味同嚼蜡。 直觉,幕北寒没有死。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就死掉。 当务之急,是补充体力,找到合适的机会逃跑。 她稳住心神,食欲也跟着好了点。 没吃几口,却又听得钟瑶幽幽说道:“你不必想着逃跑。跟着我,总能见到他。” 幕倾城愣了愣,转头看她,她的眼睛只盯着篝火。纯黑的瞳眸里,满是跳跃的火焰。 火光映衬着她的脸,她的容颜不是特别漂亮惊艳的那种,而是一种很耐看的精致。 尤其是,那双纯黑的瞳眸。 此时,钟瑶的脸上很平静,眼里似乎弥漫着沧桑的意味。 她的周身气质,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纯净和,平静。 幕倾城在这张脸上见过疯狂和得意,见过刻骨的悲伤,却唯独没见过这样的平静。 好似,万鸟归林后的寂静。 “钟瑶……”幕倾城捧着鸡腿,坐到她的身边去,“你到底在筹谋什么?” 钟瑶偏头看她,樱唇露出一丝微笑:“筹谋?我这千年来的筹谋都毁于一旦,我还能筹谋什么?不过是,对这千年来的事情,做一个了结罢了。” 幕倾城听不懂她的话,静静看了她半晌,却见她的目光又落在那堆篝火上,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怒哀乐。 幕倾城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而另一边,封药再次带着幕北寒住进了一个山洞里。 这山洞和之前的那个差不多,让幕北寒一度怀疑,这是不是封药早就备下的。 这一夜很平静地过去,幕北寒不知道封药究竟睡没睡着,不过他是没怎么入睡的。 现在这种情况,他怎么睡得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山洞,幕北寒起身去外面寻了些干净的水喝。 他回来的时候,给封药带了一瓶水,封药则站在洞里的石桌前,小心翼翼打开带来的布包。 幕北寒看过去,满满一包,都是各式冷兵器。 长的剑,短的匕首,锋利的刀,锐利的钩戈等等,不一而足。 他走过去,随手拿了一柄剑,剑刃锋利,吹毛可断。 他又望了一眼那些兵器,纵便是以他千年前的眼光来看,这些兵器都是上好的,不是出自普通工匠之手。 封药抬眸看了他一眼:“选个称手的。” 幕北寒将那柄剑收好:“就这个了。” 封药轻笑了声,自己拿了两只晶蓝的大刀挂到腰间,又取了一袋子包裹严密的东西,随即抬步往洞外走去。 幕北寒深深呼吸,封药不知道给他上的是什么药,他身上的重伤,竟然在这么一天一夜里,就痊愈了七七八八。 他盯着封药的背影,这个男人,当真深不可测。 在两人朝着大山深处进发时,钟瑶带着人,已经抵达了一处悬崖旁。 钟瑶站在悬崖边,静静看着下方的云海,一张小脸上无悲无喜。 幕倾城默默走过去,只望了一眼悬崖,便收回了视线。 若是从这里跳下去,大约,粉身碎骨都是轻的。 “钟瑶,你到底想做什么?”幕倾城皱眉。 钟瑶缓缓伸出手,用左手拉住了她的手,一双纯黑的眸子,静静盯着她:“倾城,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那条关于青铜门的新闻。那是几个爱好探险的年轻人,在这座悬崖下方探险的时候,侥幸发现的。” 幕倾城抿了抿唇,青铜门,就在这下方吗? “我发动力量,将所有关于落凤山青铜门的消息,都从网上抹除了。我还给了那几个年轻人大笔资金,让他们从今以后,守口如瓶。”钟瑶说着,笑了一下,“有些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世人面前。” “钟瑶……”幕倾城感受着她手掌的冰凉,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钟瑶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缓缓抬起来,掌心朝上。 她的动作很快,不过眨眼间,幕倾城只觉掌心一痛,随即便看到自己的手掌心被刀刃割破。 钟瑶紧紧攥住她流血的手,鲜红的血液浸湿了两个人的手掌,看起来,触目惊心。 “幕倾城,千年以前的事,由封药而起,由封药而落。千年以后的事,由我而起,也该由我而落。” 第1184章 番外164 命运爆发:这是那个人的陵寝 纯黑的瞳眸中掠过一道暗芒,钟瑶又笑了一下,紧紧握着幕倾城的手,忽然就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幕倾城压抑住尖叫的冲动,云海扑面而来,两人以极速坠落下去。 钟瑶紧紧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握住了悬崖下方攀附的层层藤蔓。 两人极速下落了一段时间,最后终于贴在了崖壁上。 幕倾城微微喘着气,偏过头看钟瑶,却见她正打量着崖壁。 她跟着看过去,只见崖壁上满是攀附的层层藤蔓。藤蔓之后,依稀可见八个笔力劲道的巨大古文字。 因为岁月的侵蚀,这些文字已经破落不堪,几乎无法辨认。 钟瑶紧紧攥着藤蔓,小脸上露出一抹轻笑:“倾城,我真羡慕你。那么多人都丢失了自己的爱情,可你,不仅守住了,还引得无数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她说着,静静注视着那八个古文字:“‘漠北倾城,一世情深’……你知道,这青铜门后,究竟是什么吗?” 幕倾城不语。 钟瑶让幕倾城握住藤蔓,自己空出手剥开崖壁上层层叠叠的植物,幕倾城看过去,只见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之所以能断定那是一扇门,是因为上面有两个麒麟形状的兽首,口中还各自衔着一枚手环。 钟瑶将浸润了幕倾城鲜血的手覆到门上,幕倾城静静注视着,只听得一声“咔嚓”,那扇门竟然缓缓而笨拙地,打开了。 另一边,封药和幕北寒到达了这座悬崖边。 两人躲在林子里,一眼看去,悬崖上边缘布置了不下五十个雇佣兵。 “你能解决几个?”封药淡淡问道。 幕北寒看了他一眼:“我希望我解决几个?” “全部。”封药声音依旧淡淡,“时间越快越好。” 幕北寒没说话,只是站了起来,提着刀,一步一步朝那些人逼近。 雇佣兵们注意到他,纷纷站了起来,摆出备战的架势。 幕北寒闭上双眼,深深呼吸。 山风静静拂过,再度睁开眼时,那双桃花眼中已是无情无欲。 下一瞬,长剑闪烁着凛冽寒光,他整个人化身为刃,朝那群人袭击了去。 悬崖边的战斗激烈而焦灼,封药则手脚利落地用大刀砍倒了数根老树。 他的周身逐渐升腾起雪蓝色的火焰,像是走火入魔一般,仅凭一己之力,将所有的树都推到了悬崖下方。 这些树纷纷落下悬崖,却像是事先丈量好长度一般,正巧卡在悬崖下方的一些位置上。 等到他将树木全都扔了下去,幕北寒浑身是血的出现在他身边。 身后,数十个雇佣兵面目狰狞地倒在血泊之中。 他瞟了眼幕北寒,知晓他身上的血是别人的,于是浑然不在意地走到悬崖边,望了一眼下方,重新找了个位置,毫不犹豫地跃了下去。 幕北寒跟上去,同样不迟疑地一跃而下。 钟瑶带着幕倾城,已经进入了青铜门。 里面并不黑,相反,越往前走,越是明亮。 无数明珠嵌在洞壁上,将洞内照耀得亮如白昼。 穿过长长的甬道,前方是一扇合拢的圆形巨门。 钟瑶手上的血迹已干,于是拉了幕倾城还在渗血的手,再度印了上去。 那扇合拢的门微微一阵,再度被打开。 钟瑶望了一眼脸上略带惊讶的幕倾城,笑道:“你自己大约也不会想到,你的血液,能打开这些门吧?你猜,为什么能打开?” 幕倾城注视着前方,只见前方是一条用大理石铺就的宽敞道路,道路两旁,排列着整齐的骑士俑。他们手持刀剑,看起来威武非凡。 “为什么?”她轻声问。 “因为,这是那个人的陵寝啊。”钟瑶缓步往里走去,“他不想任何人打扰他,能够让他心甘情愿敞开陵寝大门的,唯有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幕倾城跟上她,声音淡淡。 “听不懂也没关系。”钟瑶说着,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穿过大理石路,前方是一条流动的银色河流。 “水银为河,明珠为日月星辰。” 钟瑶的声音很轻。 幕倾城看过去,只见银河前方是一片混沌黑暗,看不见对面到底有什么。 “钟瑶,这里没有桥,咱们过不去的。”她轻声说道,试图阻止钟瑶发疯。 钟瑶拉过她的手,在她的伤口上按了按,几滴血落进了水银流淌的河里:“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 随着那几滴血液滴落,幕倾城只觉脚下似乎颤了颤。 半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远方过来了。 这里是封闭的地下,幕倾城盯着那逐渐漂移过来的东西,很有些震惊。 什么东西,能够在封闭的地下生活? 什么东西,能够从水银河上这样漂流过来? 随着那东西的靠近,幕倾城逐渐看清楚,那是一叶扁舟。 扁舟上,依稀立着一个人。 随着扁舟的靠近,水银河的远方闪烁了几下。 刹那的功夫,远处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像是万家灯火。 这里,像是一个地下城池。 而那小船终于靠岸。 幕倾城这才看清,原来船上的人是一个人俑,似乎是机关术的作用,那人俑才会在船上摆渡。 钟瑶自然而然地跨上船,示意幕倾城跟上。 两人乘着这一叶扁舟,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渡河。 船行的速度很缓慢,四周安静得可怕。 一片静谧之中,幕倾城忽然开口:“或许,我应该相信,你说的故事,是真实的。” “我从不说谎。”钟瑶坐在船里,抱着双膝,纯黑的瞳眸里平静如一潭幽泉,偶尔泛起一点幽光,却又很快湮灭。 幕倾城捂着掌心的伤口,凤眸中全是认真:“钟瑶,我真的很庆幸,能够遇见幕北寒。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钟瑶抬眸,看了她一眼:“老实说,这座陵寝,我是第二次进来。这里面的布置,一开始,我是从北幕史书里,根据只言片语,一点一点拼凑出来的。千年前,我和幕北寒并没有什么交集。我只知道,他对你用情至深。可我从未想过,他竟情深至此。” 第1185章 番外165 帝王痴情 她顿了顿,又道:“你知道吗?这座陵寝,若是用强硬的方式打开,只会引起整座山体崩塌。里面的东西,会全部毁于一旦。只有你的血液,只有你幕倾城的血液,才能开启这座陵寝。” “我想,这千年来,他大约都只想你一个人进来。进来看看他,与他说说话。他生前,全部人生都被你幕倾城一人占据。甚至于,在得了重病后,千方百计寻来千年雪莲,硬生生拖了一年,强撑着到你死后,才肯咽下那口气。” “幕倾城,他是在害怕啊,害怕他死了,没人为你撑腰……你一个人在东临,他便在北方,举国为你守护。幕倾城,我常常想,你前世究竟是积了什么德,能够让两个男人分为你做到如此地步?!” 幕倾城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你说,两个人?” “一个幕北寒,一个东临火越。两个人都在用命来爱你,如何叫人不动容?”钟瑶说着,想起什么,却又平静下来。 幕倾城怔怔看着她,她嗤笑一声,似乎是忍不住,说道:“不过,终究是你。你,有那个资格。” 船逐渐靠了岸。 两人下了船,前方一片灯火通明,远古的一切,一点一滴,呈现在了两人面前。 远处是绵亘千里的地下山脉,威严的宫殿、层层叠叠的殿宇、宏伟的高大屋檐若隐若现。 近一些的地方,是一片绝不普通的树林。树林里,金子做成了树枝,白银雕铸成叶片,奢华而让人震撼。 再近一些,则是无数青铜铸造的宫娥们,她们手捧琉璃灯盏,像是在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 穹顶的夜明珠熠熠生辉,将这片广袤而巨大的地下,照的亮如白昼。 一切,都是那么震撼。 甚至于,不输秦兵马俑和始皇帝的骊山陵寝。 若是被世人发现这个地方,大约,会被评为华夏国第九大奇迹。 两人拾阶而上,钟瑶带着幕倾城,径直往最远的那座雄伟宫殿而去。 而另一边,封药和幕北寒正站在水银河畔。 封药静静看着远处明亮的灯火,随即拿刀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液滴落进水银河里。 过了片刻,有小船从远方缓缓而来。 两人上了船,幕北寒有些郁闷:“我当初设计这里时,明明设计了只有倾倾才能进来,为什么你的血液也可以?” 封药瞥了他一眼:“幕倾城的先祖,乃是我最伟大的试验品。她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既然是我一手设计制造,那么我总会有办法,拥有和她一样的血液。” 幕北寒无语。 本来嘛,只有倾倾一个人的血液能够开启这陵寝,听起来,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痴情的事儿。 然而加了封药这老头子的掺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也能开启这里。”封药又淡淡加了一句。 幕北寒:“……” 两人默默无语,小船很快靠了岸。 封药望了眼远处,“她们已经进去了,咱们必须加快速度。” “钟瑶她,究竟想做什么?” “我担心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封药声音里透着无奈。 幕北寒不由多看他一眼,认识这个老头以来,他一直淡定得很,他也会有焦急的时候? 他口中的另一个人,会是谁呢? 钟瑶和幕倾城走了很久,终于到了那座宫殿的脚下。 幕倾城抬头看去,这座宫殿修建得很高,九九八十一级汉白玉台阶,一直通向宫殿大门。 “上去吧。” 钟瑶说着,拎起长长的裙裾往上走。 不知怎的,幕倾城觉得,越往目的地走,钟瑶越是平静。 她不明白钟瑶的这份平静来自哪里,但是她知道,待会儿,恐怕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可是见证了这样伟大的地下奇迹,现在若是离开,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可惜。 两人拾级而上,很快来到宫殿门口。 尽管岁月流逝,可这座宫殿,却并未因时间而失色分毫。 明黄的宫墙,朱红的大门,威武的镇殿白玉雄狮,屋檐一角的铜铃,都没有被风雨侵蚀过的斑驳痕迹。 幕倾城静静站在宫门前,下意识的,伸出手,贴上了那两扇巨大的朱红宫门。 宫门震动了一下,发出喑哑的声音。 然而顷刻间,那声音却又停了下来。 幕倾城和钟瑶静静等待片刻,千斤重的宫门徐徐打开来。 殿内的景象,一一呈现在两人面前。 高高的纯金龙座上,雕刻着繁复的雪莲花。一座长长的白玉平桥从大门直通向龙座。白玉平桥两侧,是凝结成冰的水。 九九八十一盏琉璃宫灯悬挂在大殿顶上,里面的夜明珠葳蕤生光。 这座宫殿,气象磅礴。 幕倾城静静注视着,依稀看到,那个身着白衣的年轻帝王坐在龙座之上,桃花眼平静无波,正接受着百官朝拜。 她正发愣之时,钟瑶踏上了那座白玉平桥。 纯黑的灯芯绒裙摆静静拂拭过桥面,周围没有风,幕倾城却看见,她的裙摆渐渐飞舞起来。 “钟瑶。”她唤了她一声。 钟瑶站在白玉平桥中央,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容有些苍白:“幕倾城,你走吧,你已经做完你该做的事了。” 幕倾城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钟瑶继续往前走,声音平静无波:“快走。” 幕倾城静静看着她,双脚却仿佛生了根一般,无法离开。 “倾倾。” 背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幕倾城回过头,惊讶地发现,幕北寒和封药出现在了这里。 “北寒哥哥!”幕倾城猛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幕北寒的腰。 幕北寒将她搂住,抬眼看向钟瑶,却见对方一步一步,正朝着他曾经的王座走去。 封药提着刀,跟着她走了过去。 幕倾城回过神,忍不住唤了一声:“师父,不要杀她!” 封药却不曾有所反应。 幕北寒却不想去管这两人的是是非非,只是握住幕倾城的手,皱起眉头来:“受伤了?” 幕倾城摇了摇头:“不疼的!” 幕北寒扯下一截衣裳给她包裹住伤口,随即拉住她的手腕:“咱们走吧。” 幕倾城却不肯,“师父他是要杀了钟瑶吗?” 第1186章 番外166 如你所见,前世今生 幕北寒看了眼宫殿里面的情景,封药已经走到了钟瑶的背后。 “他不会杀她。”他轻声道。 宫殿里,钟瑶的声音很平静:“我要毁了这里。”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有些东西,不该存在于世间。”封药的声音很苍老,却很精神。 幕倾城看了一眼幕北寒,拉着他走上了那座白玉平桥。 直到走上这座桥,幕倾城才发现,这宫殿里,远比她在门口看见的更为壮观。 幕北寒望了眼站在龙座下方的封药和钟瑶,反握住幕倾城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幕倾城回过神时,已经被他拉着,穿过钟瑶和封药,径直往殿后而去。 这是他一手设计的陵寝,他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布置。 钟瑶和封药已经站在龙座下方,一个面容平静,一个面容苍老。 一个有着纯黑色的瞳眸,一个有着海蓝色的瞳眸。 尽管他们看起来那么不一样,可眼睛里的东西,却都是平静。 “药老,他会来吗?”钟瑶轻声问。 封药摩挲着腰间的长刀:“会。” 另一边,幕北寒牵着幕倾城的手,走进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寝殿。 相较于外面的奢华,寝殿里着实素朴得很。 靠西摆着一座简易的青竹床,白纱帐幔低垂着。往东,则是一张书桌,书桌上还摆着笔墨纸砚,仿佛还有人在这里生活一般。 幕倾城的目光扫过那张竹床,却见竹床上,还放着一条精致的金锁和脚环。 “这里曾经囚禁过什么人吗?”幕倾城不由好奇。 幕北寒望了眼那条锁链,脸颊一红,淡淡道:“不知道。” 幕倾城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抬头看去,却见墙壁上挂满了无数副画卷。 每一张画卷上,都是同一个女人。 或颦或笑,或嗔或怒,却都是同样的美艳动人。 凤眸灵动,分明是她自己的模样。 她有些惊讶,转头望向幕北寒,他负手而立,静静打量着墙壁上的画卷,唇角还含着一抹浅笑。 “幕北寒!”她有些恼怒,“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 幕北寒回过神,桃花眼中盛着浅笑,俯身凑近她的耳畔:“如你所见,前世今生!” “什么?”幕倾城抬头,漂亮的凤眸里有着茫然。 这副懵懂的模样落在幕北寒眼中,却分明是可爱的不得了。 于是他一手轻轻托住她的下巴,一手摩挲着她的面颊,低垂着眉眼端详了她半晌,忽然对着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幕倾城怔愣了半晌,最后闭起双眼,开始回应他的吻。 床上的金锁链倒映着二人的身影,像是见证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而与此同时,宫殿内。 封药走到龙座附近,伸手将龙座下方的包裹勾了出来。 那包裹很大,里面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些什么。 钟瑶静静看着他,他打开包袱,笑得有些无力:“尽管不舍得,可是看样子,这些东西,必须得毁掉了。” 包袱被摊在地上,只见里面盛放着几只透明的琉璃罐子,里面是湛蓝的眼珠。 还有几瓶血液,早已将凝固起来了。 再则就是上百本书册,书页已经泛黄,看起来很有些年代了。 钟瑶静静走过去,扫了眼那些书册:“这些本子,都是你这么多年来的实验成果吧?这包袱里,任何一件东西流传到世间,都会是举世闻名的发现成果。” 她纯黑的瞳眸里,没有一**望:“世人的贪念太重,若是让他们发现,他们经历几千年追求的长生不老,研究成果就近在眼前,恐怕会掀起一场硝烟和战斗。药老,这些东西,的确留不得了。” 封药静静翻阅着那些东西,像是在缅怀着过去的一切。 最后,钟瑶从口袋里取出一只打火机递给了他。 封药蹲在那只包裹前,握着打火机,却许久不曾动手。 “药老。”钟瑶微微蹙眉。 “我还在等一个人。”封药轻声。 ……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一个温润的声音,自大殿门口响了起来:“师父。” 封药和钟瑶抬头看去,身着白色对襟长衫的男人正站在门口,一张脸俊俏柔和,周身气质端得是温润如玉。 他在大殿门口负手而立,身后二十名训练有素的杀手身着黑衣,像是铁树般立在他的身后。 “东临观月?”钟瑶轻声。 她这次进山,是因为观月给她发了信息,说是能够让幕倾城过来,从而让她利用幕倾城进到这座陵寝里。 东临观月,他知道陵寝里摆放着什么,也知道她现在的意愿是什么。 可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东临观月穿着黑色的软底布鞋,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师父,好久不见。”他的目光落在封药身上,俊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 封药缓缓起身,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孽障。” 东临观月却只是一笑,望了眼他身后的那堆东西,声音柔和:“山里下了雨,路滑难行。我的人比较多,渡过水银河时,花了比较长的功夫。我以为我赶不及了,却没有料到,师父会把这东西一直留到现在。” 大殿里一片寂静,夜明珠的柔光照在众人脸上,众人表情各异。 封药轻笑一声:“观月,还记得我当初收你为徒时,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东临观月也跟着笑了下,十多年前的情景,仿佛依稀发生在昨日。 那年他五岁,跟父母在奉京城的市中心逛街,却不知怎的,在商场里走丢了。 他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酷似父亲,便叫着“爸爸”跟了上去。可是跟了上去之后,却发现,那人根本只是个陌生人。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堆衣架旁,看着来来往往的购物者,害怕的要命。 后来,一个老人牵着一个三岁的小姑娘,在他面前蹲下,轻轻给他擦干净眼泪:“观月,不要哭。” 他很惊讶地望着这个蓝眼睛的老人,忍不住问道:“爷爷,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笑了笑,“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 小观月自是不信,目光却忍不住又落到那个三岁小姑娘身上。 第1187章 番外167 凤冠霞帔 她生得粉粉嫩嫩,穿着奇怪的盘扣素白小裙子,手中持着一只超级大的粉色棉花糖,正吧唧吧唧吃着。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那小姑娘的面颊。 小姑娘却只是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继续啃棉花糖。 他觉得手感不错,还想要再捏,那小姑娘却歪过头,不给他碰了。 他生来便是少爷,什么事都顺着他的心意,见这小姑娘不听话,不由生气,便板了脸,想要继续去捏。 可小姑娘人虽小,身子却灵巧得很。翻转腾挪,最后一个漂亮的劈叉,避开了他几次三番伸过来的爪子。 他懊恼得要命,却有些艳羡地望着这小姑娘,她好厉害啊! 老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想学功夫吗?” “想!”他毫不犹豫地应了。 于是,这老人将他带上了山。 拜师之前,封药千叮咛万嘱咐,若是等到学有所成的那一日,一定要与人为善,一定要用自己这一身的本事,去为天下人做善事。 他答应得爽快,只是当时到底只有五岁,只是小孩子心性,答应过后便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每日练功的间隙,就和那个小姑娘搅合到一起。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师父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他去问师父,师父便玄之又玄地说,她是天地造化,听得小观月很想吐槽。 他在山上一待便是三年,八岁那年,他和小倾城玩球时,不小心将球踢到了封药的书房,于是他便兴冲冲跑进了他的书房捡球。 那是他第一次,踏足封药的书房。 触目所及,是琳琅满目的书册。 比他记忆里,小时候家里的书还要多。 他呆呆站在门口,阳光从窗户穿透进来,无数尘埃在阳光之中飞舞。 他缓步踏进去,陈旧的书架上,各种书卷,羊皮的,竹简的,线装的,手抄的,不一而足。 那一瞬,他像是踏进了另一个被尘封的世界。 那个下午,他忘记了和小师妹他踢球的事,他坐在地上,眼馋地去读那些书卷,从中午一直到日薄西山。 最后还是吃饭时,师父派了小师妹上来找他。 师父对他看这些书并没有意见,只是依旧强调,无论做何事,须得尽着天下人为先。 他小小年纪,压根儿听不懂这些话,于是面上应了,却一股脑儿地扑在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书上。 这么一看,便是一整年的光景过去了。 小师妹常常会进来,央他陪她出去玩,可是他沉迷于那些古老神秘的故事里,那个千年前光怪陆离的世界,让他着迷的不行,岂有闲心去管这个小师妹。 等到他稍稍放下这些书时,却突然发现,他这个小师妹,居然已经下山了。 那一日,他站在砖楼门口,遥望着远方的山下,颇有一种“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错乱感。 小师妹走后,他在山上也没怎么再待下去,很快回了自己的家。父母早已放弃寻找他,突然见到他穿着一身古怪衣裳回来,顿时大喜过望。 之后,他便被父母送去接受现代教育。曾经山上发生过的事情,仿佛只是黄粱一梦。 可他却知道,那是真的。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曾回来山上看望过师父。 然而更好奇的,是师父书房里的那些典籍。 他总觉得,那些典籍不像是虚构。 长生不老呵,世上多少人追求过的东西。 若是能够实现,若是能够在他身上实现……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没有先把小师妹追到手,实在是失策! 小师妹如今长大了,身边已经有了护花使者。想要再捏一捏她的脸蛋,还得看别人的脸色。 若是此次能够一举成功,获得师父的一切宝藏和实验成果,那么他东临观月必将扬名于世界。 到时候,再把小师妹抢过来…… 地下宫殿内,东临观月正回想得出神,封药一巴掌呼到他脸上:“孽障!为师叫你回想,拜师时为师跟你说了什么,你在瞎想什么?!” 东临观月捂着脸颊往后倒退几步,拿开手时,面上已是一片通红。 身后的雇佣杀手连忙扶住他,他挣开这些人,稳住身子,目光落在封药的身上,声音虽然温润,却透着丝丝凉意:“师父,你从小把我拐走,教授我许多东西,却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 封药冷哼一声:“我辛苦教导你,乃是为了让你用行善,向天下人谢罪!” 东临观月定定看着他:“我无需谢罪。师父,我什么恶事都没有做,做尽坏事、丧尽天良的人,是你!是你用无数人的性命,积累来的这些资料!该向天下人谢罪的人,是你!” 另一边。 寝宫内,白纱帐幔低垂。 幕北寒与幕倾城站在房间中央相拥而吻,彼此将对方紧紧环抱,仿佛再也不要分离。 良久之后,直到怀中的少女快要喘不过气了,幕北寒才松开口,指尖轻轻拂拭着她的红唇:“倾倾……” 他的声音很动情,像是千年未化的霜雪上,盛开出了绝美的雪莲。 幕倾城接受着他的抚摸,有些羞赧地垂眸,微微笑了笑。 这么低眸的刹那,恰似古代仕女娇羞低眉。 幕北寒只觉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忍不住将她搂在怀中,朝着她的嘴唇又吧唧了一口。 幕倾城面颊通红,只垂着头窝在他怀里,不声不语。 幕北寒伸出手,轻轻托起她尖尖的下巴,见她竟害羞得完全不敢看自己的眼睛,脸上的笑容不由更多了几分:“倾倾!” 他的视线灼热无比,幕倾城耳尖都红了。 “倾倾!” 幕北寒又唤了她一声。 幕倾城依旧不语。 他干脆将她打横抱起,幕倾城惊叫了声,他直接抱着她上了那张千年以前的青竹床。 幕倾城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幕北寒……” 他将她放到青竹床上,随即走到书桌前,从那两盏千年前的龙凤烛点燃。 紧接着,他走到墙壁旁,将那凤冠霞帔上的红纱盖头取下,十分郑重地盖在了幕倾城头上。 第1188章 番外168 一手培养出的白眼狼 做完这一切,他很虔诚地跪在了床上,朝着那扇虚拟的窗户:“天地为誓,日月为聘,我幕北寒,今日在此娶幕倾城为妻。” 幕倾城透过红纱盖头,目光怔怔,他认真的侧脸在身边若隐若现。 她忽然也跪在了他身边,同样举起一只手:“我幕倾城,愿意嫁给幕北寒为妻!死生契阔,生死相依!” 两盏龙凤蜡烛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像是因为见证了一段伟大的爱情,缓缓流下了两滴蜡泪。 幕北寒轻轻挑开她的红色头纱,对他而言,这个婚礼迟到了千年。 尽管简单至极,却幸福至极。 他猛地将她抱入怀中:“倾倾!” 幕倾城感受着他身上浓烈的爱意,突然就泪眼盈眶。 两人跪坐在床上,紧紧相拥着,房间中的一切,都因这二人,而变得美妙起来。 此时的大殿内。 面对东临观月的指责,封药低低笑了起来:“好啊,好啊!千年前,我养了条白眼狼,没想到千年后,我依然养出来一只白眼狼!” 东临观月静静看着他,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觉得现在的封药,和平常不大一样。 平常他是冰冷的,面无表情的,却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现在的他,尽管是在笑,可那笑声却让人毛骨悚然。 下一瞬,封药猛地睁开眼睛:“东临观月,早知道你会如此,我一开始就不会带你上山!千年前我看着你长大,却又亲手将你推入火坑!这一世,我本想要补偿你,你却给了老头子我这份大礼!好啊,好啊!” 他连叹了好几声,突然猛地朝东临观月攻去。 东临观月一手招架住他的攻势,双眼之中都是警惕和戒备。 他师父的能力高深莫测,这也是他带这么多雇佣杀手进来的原因。 而钟瑶和那群雇佣杀手都还未动手,只是静静看着封药和东临观月在这座并不宽敞的白玉平桥上打斗。 两人你来我往,动作同样凌厉狠辣,招招置对方于死地。 东临观月师承封药,封药这些年对他,几乎是倾尽了自己一生本事去教授,就恨不能将他脑子切开,把自己的脑子换给他了! 可他也没有料到,竟然培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 东临观月虽然个功夫极好,可终究不是封药的对手。 钟瑶默默看着封药一掌拍到东临观月胸口,封药活了这么多年,对付东临观月,完全不在话下。 只是…… 终究是舐犊情深,他对东临观月,还是下不了狠手。 他还是想要,救赎东临观月,扭转他畸形的思想。 钟瑶忽然有些感慨,若是当初封药不曾下山干扰东临观月的生活,不曾将他带上山学习,那么他现在是不是,与这些恩怨情仇,根本就不会有半分瓜葛? 可千年前他掺和进来了,千年后,命运的推手,也还是将他推了进来。 仿佛,不可逆转一般。 东临观月勉强支撑着,非要与封药拼个你死我活。 老实说,在山上学习的那段岁月,除了小师妹给他的温暖,这个老头子,真的是一点好颜色都没给过他。 常常他练功回来,饭是凉的,菜是剩下的,茶壶里水是干的。 这也就罢了,因为小师妹年纪小,所以所有的家务,都是他一个人去做的。 自己的衣裳,自己洗。 师父的衣裳,他洗。 小师妹的衣裳,他洗。 他自问,这世上,还不曾有少爷倒霉到他这个地步! 除此之外,每日里,这老头子的棍杖也是少不了的。他稍稍做的不对,便动辄打骂。 他不敢还手,只能抱着小身子蜷成一团去哭。 若非事后有小师妹陪着,帮他上药,柔声安慰他,他肯定支撑不住就要下山了。 所以他觉得他对封药,几乎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东临观月有些出神,就在这一瞬,封药一个回旋,一脚踹到东临观月胸口上。 东临观月往后倒退几步,一口血喷了出来。 身后的雇佣兵连忙扶住他:“少爷,咱们一起上吧?” 东临观月抬起眼帘,单凤眼里泛着猩红:“滚开!” 他今日,还偏就较上了劲儿! 这个老头子,他非得亲手打败了不可! 封药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与他再度战到一起。 钟瑶漠然地望着,平静的纯黑瞳眸里,已经出现了一抹不耐烦。 而此时的寝殿,幕北寒下床,朝坐在床上傻笑的幕倾城伸出手:“下来。” 幕倾城握着他的手跳了下来,他将她接了个满怀:“去外面看看吧,还不知闹成了什么样。” “嗯。”幕倾城十分乖顺地依偎在他身边,跟着他一起出了寝殿。 “等等。” 幕倾城正往前走,幕北寒忽然叫住了她。 她好奇地回头,却见他从屉匣里摸出了一根发簪。 碧绿的簪身,垂下几条碎钻流苏,低调却奢华。 幕北寒盯着发簪,有一瞬间的怔神。 仙梦。 这是及笄礼上,他曾经赠与过幕倾城的东西。 “过来。”他轻声道。 幕倾城走了过去,他站到她的背后,为她轻轻将长发用仙梦挽起。 “北寒哥哥,这算不算偷东西啊?”幕倾城好奇。 “这本来就是我的。”幕北寒薄唇扬起轻松的笑,握着她的手掌大步走了出去。 宫殿内,东临观月和封药几乎窜上了宫殿的半空之中。 风声猎猎,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净往对方脸上招呼,浑然不顾对方是自己的师父或者徒弟。 幕北寒牵着幕倾城走出来,眼见着上方的争端,不由蹙眉。他正要上去阻止,看了一眼钟瑶和对面的雇佣兵们,到底是不放心让幕倾城一个人待在这里。 钟瑶将幕北寒的顾虑看在眼中,声音轻慢:“快走吧。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了。” “他们是我的师父和师兄,怎会与我无关?”幕倾城的犟脾气犯了,抬头望了眼上方,忍不住大喊出声,想要劝架。 然而她的劝架只是徒劳,两人压根儿就不理睬她! “糟了!”她很焦急,眼见着两人居然各自掏出兵器,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想要阻止,“别打了!” 第1189章 番外169 千年王朝的亡魂(上) 幕北寒没能拉住她,她像是一颗子弹,迅速插入到封药和东临观月中间。 封药的刀指着幕倾城的后背,东临观月的十方短刃就停在距离她心脏不到两寸的地方。 “别打了!”她又喊了一声。 然而这两人,像是听而未闻似的,绕开她,往空中一跃,继续开始打斗! 幕倾城强忍住想要大骂出口的冲动,刚要跳上去,却被被幕北寒及时拉住,“这两个人已经疯了,咱们走。” “我不!”幕倾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倔强得要命。 幕北寒无奈,只得陪着她就这么站着。 钟瑶平淡无波的目光扫了眼他们:“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两人回头看去,对上她纯黑的瞳眸,却不知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钟瑶轻轻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气,轻如羽毛。 却在落地的瞬间,四面八方,响起炸裂声。 众人只觉脚下一晃,无数瓦砾碎石从屋顶坠落,上好的夜明珠混杂其中,落地的瞬间便支离破碎。 琳琅珠宝,金玉楼台,一切珍贵的物什,都在这爆炸声中被毁。 幕倾城怔愣,却听得幕北寒缓缓开口:“咱们去寝殿的时候,她和封药,在这里埋了炸药。他们想要毁掉这里。” 钟瑶静静站在纯金的龙座之下,黑色灯芯绒掐腰礼裙委地,双手交叠于裙前,樱唇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倾城,走吧,不要回头。” “走!”幕北寒当机立断,拉着幕倾城就往外面跑。 那些雇佣兵犹豫着,望了眼还在上空与封药痴缠的东临观月,大约是不想白白送命,于是也纷纷朝外面跑去。 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东临观月实在是愤怒,猛地一掌拍到封药胸口,身体加速度坠落,想要去抢夺地上的那些书册。 然而,他不过是刚刚捡起一本,随便一翻,却见卷册里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钟瑶静静看着他:“观月,有些东西,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你想要的东西,我和药老早已毁掉。” “不!”东临观月猛地将手中书卷砸到地上,爆发出一声大吼,“不可能!我费尽心机,才安排了今天这个局,怎么可能会被毁掉?!” 钟瑶默默注视着他,他的眼圈泛着猩红,显然是失望愤怒之极。 封药落在他的身后,三人还未说话,忽然地面一阵猛烈震动,那些被秘法冻结的冰块,全部化为了水,在破碎的宫殿内掀起了惊涛骇浪。 钟瑶对着东临观月,露出一抹平静的笑:“千年前,我以最后的秘法,耗尽钟家的命运,才换得这千年的寿命。我想要救张家哥哥,然而终究只是一场虚妄。观月,走吧,好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东临观月浑身是伤,不明所以地盯着她。 封药默默走到钟瑶身边。 钟瑶抬头,望着大殿外,那些倾倒的亭台楼阁,纯黑的瞳眸中无悲无喜:“所有的一切,都因我和药老所起。既是如此,便也该由我和他为这一切,画上圆满的句号。我们,本就是千年以前,那个王朝的亡魂。” 东临观月的眼中逐渐流露出震惊,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封药靠在王座上,缓缓吐出一口鲜血,斜眼盯着东临观月:“你有句话,说的确实不错。做尽坏事、丧尽天良的人的确是我,该向天下人谢罪的人,也的确是我。” 他话音落地,只听得一声巨响,这座宫殿的房梁塌了下来。 “我从滚滚岩浆之中爬出来,这一千年,我苟延残喘,试图为这个世界,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弥补我犯下的滔天罪行。我累了一千年,现在,是该结束了。” 封药睁着海蓝色的瞳眸,那瞳眸里,倒映着星火,倒映着倾倒的宫室,倒映着眼前这个少年,千年前的稚嫩面庞。 他笑了笑,干枯的双手忽然抓住钟瑶和东临观月的肩头,猛地将他们掷了出去。 巨大的红漆木柱从中间折断,东临观月跌倒在宫殿门口子,抬头看去,隔着熊熊火焰,那个有着蓝色瞳眸的老人,一步一步,缓缓走上了龙座。 他的蓝发在火势之中飞扬,看起来有一种颓败之美。 他就那么坐在了纯金的龙座之上,睁着眼睛,静静直视着前方。 “师父……”东临观月意识到什么,忽然往里面走去。 钟瑶伸出手,拉住了他:“不要进去。” 宫殿整个的坍塌下来,火焰和硝烟,终于隔绝了东临观月的视线。 他望着那一片虚无,不知怎的,却有一种十分怪异的心境。 他朝着火海,“噗通”一声,笔直地跪了下去。 白衣沾染着血液,俊美的面容上全是灰尘和焦炭,漆黑的头发看起来杂乱不堪。 单凤眼中倒映着火海,他亲眼看见,火舌吞噬了那个男人。 “师父!”他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些年,他总是恨师父,恨他对自己的严苛,恨他毁掉了自己的童年。 可是如今回想,那一段山中岁月,竟是此生里,难得单纯的一段时光。 原本以为,他的存在遮挡了自己的阳光。 却不曾知晓,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使得自己一直没有被灼伤。 终于,泪如雨下。 堂堂七尺男儿,在火海面前,哭得像是个孩童。 钟瑶微微蹙眉,小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自己也没有料想到,药老竟然会救她出来。 他,是想让自己好好活下去吗? 眼见着宫殿以极速倾塌下来,钟瑶在东临观月身边蹲坐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意。” 东临观月擦了擦眼泪,十分悲痛地随着钟瑶,摇摇晃晃地离开。 皇宫之中,封药静静坐在纯金的龙座上,一双蓝色瞳眸平时着前方,里面闪烁着微光,好似穿越了千年。 他的目光透过熊熊火焰,看着那个白衣少年匆匆地离去,嘴唇缓缓泛起一丝微笑。 他依稀记得,千年之前,这个孩子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第1190章 番外170 千年王朝的亡魂(中) 那一年,他不过四五岁,穿着小小的白色对襟衫子,袖口和领口上都绣了精致的宝石蓝月牙儿花。 他坐在花园的石桌上,小小瘦瘦的一个人,很无精打采。 他在女官的引导下走过去,在他面前微微俯身,注视着他的眼:“你就是六殿下?” 东临观月抬眸看他,温润的单凤眼里,全是单纯和友好:“我是观月。” 他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你母妃知道你的身体不好,听说我很擅长给人治病,所以特地请我来为你看病。” 小观月低下头去,分明是不大信任的模样:“太医院的人,都给我看过诊了。他们说,我的病是先天性的,没得救。” “他们还说什么了?”封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 小观月咬着牙,捏着衣角,有些害怕地往四周望了几眼,见四周没人,这才轻声道:“我奶嬷嬷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太医院的院判说,我是活不过四岁的。我现在活过了,他们都说这是奇迹。” 封药伸出手,装作不经意地握了握他的手腕,却是在探测他的脉象。 他微微蹙眉:“孩子,不是别人说你不行,你就不行的。你能够活到别人预期之外的年龄,那说明,是那群庸医的医术不行。” “庸医?”小观月不解地睁着大眼睛,“可是他们都很厉害的。” 封药嗤笑一声,望了眼皇宫的朱红院墙:“接下来,我会让你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厉害。” 在封药的精心调理下,东临观月的身体以极速恢复着。 逐渐的,他能够学习普通孩子能够学习的一切。骑射,登山,功夫等等,不一而足。 他觉得封药待他极好,于是也费尽心思地对封药好。 他身为皇子,却亲自照顾封药。端汤送茶,捏肩捶背,孝顺的不得了。 而封药,自然是无动于衷的。 他活了那么久,见过那么多人,那么多风景,岂还会在乎一个小小皇子的讨好? 那年夏天,皇宫内的荷花开得极好。 傍晚时分,他让宫人炖好东临观月的药,药熬好之后,却不见了东临观月的身影。 所有人四处寻找,最后还是他发现了东临观月。 他坐在一叶小船里,正在荷花池中挑挑拣拣。 而船尾,堆积了无数莲蓬和将开未开的莲花。 他忙得不亦乐乎,封药在岸上看了他半天,不知他在忙活什么,于是颇有些不耐烦:“观月,上来。” 东临观月应了声,又说还要多摘些好的再上去。 封药已经濒临愤怒边缘,他是皇子,却整日里沉迷于这种游戏里,当真是不思进取! 这等人,枉费了他花大心思替他看病! 等到观月弄完上岸,捧着莲蓬和莲花,仰着兴奋的小脸,刚要开口对封药说什么,封药已是等得怒不可遏,直接将他怀里的那捧东西尽数扔回荷花池中:“朽木不可雕!” 他冷冷说完,便拂袖转身离开。 小观月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小脸上的兴奋,逐渐转为了拧巴。 最后,他眼睁睁看着封药离开,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宫人们上前来劝,他却一声不吭地转身上了船,重新去摘莲花和莲蓬。 等到他重新摘好,早已是月上中天。 他抱着新鲜的莲蓬莲花,匆匆去了御膳房,亲自动手洗净打理,精心地熬制成了荷花莲子粥。 他捧着白玉小碗,碗里的粥泛着淡淡的晶莹青色,几粒莲子掺在其中,看起来十分软糯可口。 他用红木托盘盛了,小心翼翼地端去给封药。 已是月上中天,封药正坐在桌边看书,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他偏头看去,便见小观月端着一只托盘进来,漂亮的小脸上十分乖巧:“师父,徒儿给您送粥来了!您昨天咳嗽了一声,徒儿听嬷嬷说,这个粥很有利于治疗咳嗽的。” 说着,将托盘放到桌上,亲自捧了小碗,朝着粥里吹了吹,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师父,不烫了,现在吃刚刚好。” 封药静静看着他,月光透过窗棂格子洒进来,给观月的素衣镀上一层会发光的银白。 小观月脸上的笑容很温柔,这个孩子,一向都很温柔。 封药向来不是个煽情的人。 于是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放下吧。” 小观月踮起脚尖,将白玉小碗放到他手边,望了望封药,有点失望地走了出去。 他快要跨过门槛时,却又忍不住回头:“你会喝的,对吗?” 封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拿起书卷,在灯下漠然地看着书。 面对他略显冰冷的侧脸,小观月的眼睛里再度划过失望,最后只得低垂着脑袋离开。 夏夜如水,那碗荷花莲子粥散发出淡淡清香。 烛台上的蜡烛燃烧殆尽,月光澄澈,封药终于看完那本书卷。他本待上床睡觉,最后目光却落在那碗粥上。 沉默片刻,他端起那碗粥,舀了一勺尝尝,觉着味道还不错。 第二日一早,东临观月兴冲冲地跑到他的房门外,悄悄推开一条门缝,见里面无人,便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放在小桌上的粥已经被喝掉了。 他忍住兴奋,一转身,却瞧见封药正站在他身后。 他有些尴尬,半晌没说出话来。 自那以后,封药和他的关系,便和缓了许多。像是大夫和病人,又像是师父和徒弟。 而观月原以为封药只是个寻常药师,事情的转变,发生在东临火越去雪山学本领的那一年。 雪山三大长老的本领出神入化,历来招收弟子的名额,都是天下人竞相角逐的。 但毕竟他们身处北幕,招揽的弟子之中,还是北幕人居多。 所以尽管东临国是个大国,却只拿到了一个竞选名额。 而彼时的东临天佐,最喜欢的皇子便是东临火越。所以这一个名额,自然是给了他。 当时的两兄弟感情极好,东临观月十分舍不得他离开。 两人晚上睡在一张床上,说了许久的话,最后才沉沉睡去。 早上东临观月醒来时,已经没了东临火越的身影。 第1191章 番外171 千年王朝的亡魂(下) 他想要哭,却被封药及时拦住:“男子汉动不动就哭,成何体统?观月,你别忘了,你也是皇子。” “我真想跟哥哥一起去雪山!听说,那里很辛苦的,哥哥一定会很累!”东临观月红了眼圈。 封药却很生气,直接抽出戒尺,给了他重重一尺子:“观月,你是皇子!想的不该是兄弟情深,而是皇室斗争!你皇兄去了那等地方,等到回来之时,便会强过你许多!” “哥哥本来就比我强啊……”小观月睁着懵懂的眼睛,轻轻捂住被打疼的地方,十分无辜地望着封药。 封药恨铁不成钢。 这个小子,跟了他两年多,却一点长进都没有。张口闭口都是别人本来就比他强,这是他封药的人,该有的思想吗? 于是他大怒,却强压抑着脾气问道:“我问你,你可愿意随我学些功夫?” “你还会功夫吗?”观月好奇。 “对付几百个禁军,不在话下。”封药声音淡淡。 “哇,你好厉害!”观月欢喜的不得了,从床上跳下来,伸出小手牵住封药的衣襟转了圈,眼睛里都是雀跃,“那我拜你为师好了!” 说罢,径直对着封药跪拜下去。 封药坐在床上,静静看着他行拜师大礼。 这礼他受得起,所以完全没有躲避。 自此之后,封药带着他,避开宫人的耳目,开始潜心学习起功夫来。 他想把观月调教成不逊色与任何皇子的人,所以挑选了自己的内功心法里,最好的教授给他。 从基础到发展,无一不是千年来,最好的功夫。 而观月也不负他所望,每一天都在进步。 夜晚时分,他会带着观月坐在宫里的台阶上,跟他讲这世上的很多志怪杂谈。 小观月从懵懂无知的皇子,逐渐了解到,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 而封药则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观念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长生不老,权力至尊,等等等等。 年幼的观月仿佛被洗脑了一般,整个儿地便被牵着走了。他觉得,他这位师父,简直就是上苍特别派下界来拯救他的神! 只要跟着师父,病不是问题,长生更不是问题! 在封药的指导下,他开始布置发展自己的势力。 从宫里到宫外,从东临到天下。 他要他的耳目遍及五湖四海,他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天下之主的那个人,是他东临观月,而非哥哥。 又过了两年,哥哥从雪山回来了,说是雪老放他下山,回来看一看父皇和母后。 他兴冲冲地要跟哥哥到练武场上比试,其实那一场比试,他并不会输给他。 只是在看见哥哥眼睛里的温柔时,他便像是泄了气一般,突然就收手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偷吃零嘴被人发现一般。 或者,还要糟糕。 他觉得,他背叛了哥哥。 可东临火越却浑然不觉他的尴尬与害怕,只是大大方方和他并肩坐在一起,跟他讲雪国的风光,跟他将雪山上那个骄傲又难缠的姑娘。 末了,观月想起封药的叮嘱和他们的全盘计划,迟疑又迟疑,最后还是轻声说出了那句改变东临火越一生,和自己一生的话。 他将林瑞嘉的存在告诉了东临火越。 彼时东临火越还小,还不是日后一手遮天的东临皇帝,更不是会解读人心、精通谋略的帝王。 他只是,一个小哥哥。 于是,他兴冲冲地迈入了东临观月的圈套。 那一晚,东临观月找到封药,一张奶白的小脸拧巴着:“师父,咱们这么做,对哥哥是不是不公平?师父,我觉得,咱们不能一错再错了!” 小观月不曾知晓,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封药对他起了杀心。 他一心培养出的继承人,不该是这样一个废物。 不该这样的,心软。 心软是什么? 心软是对敌人的成全,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封药的继承人,怎么能是一个心软的废物?! 那夜月凉如水,他静静看着小观月皱成一团的脸,最后淡淡道:“观月,别让为师失望。你也是嫡出皇子,这锦绣山河,本该就是你的。你还不曾去看一看外面的三千繁华,你真的甘愿,就此罢手吗?” 东临观月不语。 封药也不再劝,只是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他静静看着的东临观月在月色下走远,禁不住冷笑了一声。 这样犹犹豫豫的少年,的确没资格做他封药的徒弟。 做个药罐还差不多! 一个邪恶的计划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封药凝视着东临观月的背影,抿了抿唇。 再后面,他一步步离间东临观月对东临火越的感情。 尽管,观月如他期望一般,成功地对东临火越产生了一些怨恨,可是他却很清楚,这个少年的心底,还是在依赖哥哥的。 他颠覆了他哥哥的王朝,掳走了他哥哥的女人,可是,他却并没有成心要做皇帝。 他明明有治国才能,明明能够成为一个不逊于东临火越的皇帝,他却偏偏要将朝政弄得一塌糊涂。 他站在暗处,冷眼旁观这个年轻的帝王受尽内心的折磨,却只是冷笑。 他还想着,要不要再给这个男人一次机会。 可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彻底让他寒了心。 那天,他的头发全部变白了,他在朝堂上杀了人,在后宫里还打了他哥哥的女人。 深夜的时候,他独自坐在寝殿里,坐在那一团锦绣之中,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 白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让他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个怪物。, 他就那么静静坐着,注视着黑暗,不知在想什么。 末了,他才轻轻长叹:“师父,我无法成为你的工具,所以你才会这样对待我,是不是?可是,师父,我是真的怕死。” 他的声音很轻,像极了落进深井之中,再也无法浮起的羽毛。 夜色深沉。 封药从角落里走出来,周身穿着宽大的黑袍,在月光下负手而立,“观月,为师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杀了东临火越。这江山,为师希望是你来坐拥。” 第1192章 番外172 很好欺负的样子 东临观月一手倚着软榻上的矮几,收回目光,声音轻慢:“师父,我虽然怕死,但是对我而言,杀了哥哥,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如果和他之间,必须死一个,我希望是我。” 封药冷冷盯着他,最后轻哼一声。 一阵风吹过,封药消失在了窗外。 东临观月抬眸,盯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声音像是在讽刺,又像是在叹息:“大约,她也希望,是我死去。” 天照城外的那一战,封药是看在眼中的。 在他看来,明明他的徒弟可以杀死东临火越,却因为心软,一次次地放过他。 他的徒弟,嘴里说着发狠的话,手中的杀招,却根本没有发挥全部力量。 最后,他漠然地看着他的徒弟倒在血泊之中,漠然地看着他的徒弟即便临死,也想要提醒东临火越,他封药的存在。 “所有的结束,都是开始。” 可惜,东临火越彼时,终究未能明悟他说的那句话。 东临观月死后,以王爷之礼被葬入皇陵。 时隔多年,他亲自潜入皇陵,盗取了观月的尸体。 对他而言,这个观月已经不是他的徒儿了,只是个孕育着秘药的药罐。 再后来,他终究未能炼化出真正完美的、没有任何副作用的长生不老药。 …… 地下宫殿内,封药静静注视着燃烧的火海,海蓝色的瞳眸里,一片平静。 火舌逐渐翻滚上来,一寸一寸侵蚀着他的衣袍。 火焰燃烧得越来越快,逐渐地,将他整个人吞没。 比起钟家的丫头,他才是这个世上,那个多余的亡魂。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就这么静静的,被燃烧成了灰烬。 整座地下宫殿,彻底垮塌。 东临观月回头看去,踉跄了一下,连忙被钟瑶扶住。 “师父……”他喃喃。 钟瑶扯了扯他的手腕:“再不走,整个地下都要塌了。不要辜负,你师父的好意。” 东临观月泪流满面,跟着她快速往水银河道边跑去。 负责摆渡的人俑动作缓慢,刚刚将幕倾城等人送到了对岸。 东临观月随手抠开刚刚凝结住血液的伤口,将血珠滴落进河中。 那人俑缓慢地摆渡过来,载着两人,慢条斯理往对岸而去。 钟瑶回头,看了一眼加速倾塌的河岸,忍不住有些焦急。 好不容易等到人俑渡船抵达河岸,钟瑶拽着东临观月匆匆跳了上去。 脚尖刚刚挨到路面,整条水银河流忽然都沸腾起来,鼓起了密密麻麻的气泡。 “快走!”钟瑶有些恐惧地大喊,费尽力气跟他一道往出口跑。 爆炸声越来越靠近两人,眼见着快到洞口,背后猛地传来一声巨响,火光冲天,两人猛地朝前扑了出去。 可洞口外,是万丈悬崖。 两人垂直往下坠落,东临观月一眼看见横亘在崖壁下方的木头,下落的时候,正好趴到了其中一根上。 钟瑶也同时抱住卡在下方的一根木头上,就在同时,洞口爆炸。 这洞中的一切,都被这些爆炸毁掉了。 那个远古王朝的文明,葬送在了这场爆炸之中。 今后,再也不会人知晓,这个曾经存在于华夏国历史上的王朝。 山顶上,草木郁郁葱葱。 幕北寒和幕倾城坐在地上,下方不停传来爆炸和震动的声音。 幕倾城本想及时赶下山,但是幕北寒拉住了她,他说,封药和钟瑶做事有分寸,动作不会大到毁掉这整座山,所以在山顶上,不会有事。 幕倾城轻轻靠着他的肩膀,发髻间的仙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的凤眸里闪烁着一点光彩:“陵寝被毁,你不难过吗?里面的那么多珍贵东西,都没有了……” 幕北寒偏头看了她一眼,那双形似桃花的眼眸中盛着点点笑意:“一点都不难过。” “为什么?”幕倾城好奇地坐起来,认真地望着他。 幕北寒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因为,你还在。” 异样的暧·昧在两人之中蔓延开来,幕倾城很有些羞窘。 这个家伙总是这样,不分时间场合的说情话,非得将她羞得面目通红才肯罢休。 而幕北寒则是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他喜欢看倾倾害羞的小模样。 总觉得,很好欺负的样子。 两人后来下了山,刚走到半山腰上,幕北寒的下属却匆匆赶来,喘着气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咱们的飞机被人动了手脚,飞不了了!” 幕倾城愣了愣,看向幕北寒,却见他神色淡淡:“必然是东临观月做的。” “还有件事,”那下属擦了把汗,“东临家的三少爷带国际·刑·警到了,说是要彻查整座山。” 幕北寒眼眸中掠过一丝沉色,东临长锋那家伙狡猾无比,若是让他搜山,必然能从这场爆炸之中搜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他沉吟片刻,淡淡道:“这座山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 “回少爷,是私人的。咱们的人之前进山,就是跟这山的主人沟通过,得到了许可才进来的。”属下眨巴着眼睛,不知道为何少爷会这么问。 “马上花重金问那人买下这座山,不管花多少钱,都给我买下来。”幕北寒的声音里带着毋庸置疑的霸气。 “是!”那下属应声,急忙拿出手机,准备收购这座落凤山。 幕倾城挽着幕北寒的手臂继续往山下走,声音里忍不住扬起笑意:“北寒哥哥,我发现,你发号施令的时候,好帅啊!” “我一向都很帅。”幕北寒偏过头,脸上的笑容宠溺而得意。 “北寒哥哥真是自恋!”幕倾城忍不住揶揄。 两人下了山,果然看见山脚下被围了一圈路障,东临长锋松松垮垮地披着制服,正靠在警车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 斜眼看见两人从山上下来,他不由微微挑眉。 幕倾城挽着幕北寒,根本就不看他,径直越过他往幕氏的营地走。 “你们两个,站住。”东临长锋声音中带着不耐烦。 见两人仍旧不理他,他不由大跨步上前,一把拽住幕北寒的胳膊:“我让你们站住,听不懂?!” 幕北寒不动声色地挣开让他的手:“你这是何意?” 第1193章 番外173 你不会打算结婚了也分房睡吧 东临长锋轻佻地扫了眼幕倾城,目光从她的发簪上掠过:“山中,发生了什么?” 爆炸声很大,他们在山下就听见了。 因为贸然上去很危险,所以他们暂时封锁了这座山。 幕北寒声音淡淡:“与你何干?” 东临长锋笑了笑,漫不经心地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牌:“除了是奉京城的警察局·局·长,我也兼任国际刑警部副部长。我想,我有权力向你们提出询问。” 幕北寒站在他对面,两人对峙,一个清贵,一个邪魅,浑身气势,竟不输彼此分毫。 过了许久,还是东临长锋先开口:“你们若是不肯配合,我不介意送你们进局·子里讨论讨论。”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幕北寒声音依旧清寒。 “不要质疑我的能力。”东临长锋挑眉。 幕倾城只觉两人的视线之间,有什么东西正在暗暗较量。 正紧张之时,三人背后的山上,猛地爆发出一声巨响。 东临长锋敛去了脸上的散漫,紧盯着幕北寒,狭长的凤眸里,全是认真:“来人,等到爆炸声完全平息下来之后,立即上山侦查!” “是!” 他的身后,几十名身穿制服的男人立正行礼,表示会遵从命令。 面对此情此景,幕北寒低低笑了起来:“本少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本少的私人领地,也能够随意任人搜查了。” “私人领地?”东临长锋嗤笑,“幕少莫非是糊涂了?幕少的江山在奉京城,可不在落凤山!” “不好意思,本少刚刚将这座山购置下来,作为我和倾倾的度假胜地。怎么,你有意见?”幕北寒说着,霸道地揽住幕倾城的纤腰。 东临长锋冷笑:“据我所知,这座山乃是——” 他话为说出口,一旁捧着电脑的秦南忽然走过来,轻声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最新消息,这座山,刚刚易主了。买家正是幕北寒。” 东临长锋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抬眸看向幕北寒,眼中的冷意多了几分。 幕北寒只当没看见,只揽着幕倾城大步走开。 两人走到幕氏的营地,果然看见带来的那些人正忙碌地在修飞机。 “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幕倾城叹了口气。 她话音落地,却听得上空传来一阵巨大的引擎声。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一架飞机,以十分壮观的气势,徘徊在半空之中。 过了半晌,飞机平稳地降落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从飞机驾驶舱里走出来的少年,一身紫色大衣在山风中翻飞。 他取下墨镜,一张妖艳的俊脸上挂着笑,酷酷地倚在机身边,“本少千里迢迢来接你们,还不上来,杵在那儿做什么?” 那双单凤眼勾魂摄魄,端得是风华无限。 而与此同时,山顶上。 钟瑶和东临观月坐在树下休息。 东临观月全身都是伤,钟瑶撕开裙角,草草帮他包扎了一下:“见过无数对师徒,却从未见过你们这样不对盘的。” 东临观月眼圈通红,声音还有些沙哑:“不是不对盘,只是,对盘的形式,和一般师徒不一样。” 钟瑶轻轻叹了口气,遥望着远方,没再说话。 千年前,她用钟家所有的传承,换了千年的寿命。算算时间,她这寿命,大约也只剩下六七十年了。 本想跟那座陵寝一同葬了,最后却意外被药老推了出来。 也罢,从现在开始,做普通人活下去,也未尝不可。 两人又休息了会儿,这才慢慢下山去了。 而幕北寒和幕倾城回到幕家别墅,幕倾城只觉恍若隔世。 她伸了个懒腰,跟幕北寒吻别后,径直上楼洗澡补觉。 幕北寒和东临火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季墨端来两杯茶。 东临火越望着幕倾城消失在楼梯拐角后的身影,轻声道:“婚期决定了吗?” “嗯,就在下个月。”幕北寒抿了口茶。虽然时间比较匆忙,可是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提前办了的好。 东临火越点了点头:“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幕北寒望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担心那两个人。” “我会帮你随时注意他们。”东临火越说着,伸手拍了拍幕北寒的肩膀,笑得有些无奈,“本以为,你会是我们之中,最后一个结婚的,没想到……” 幕北寒也笑了笑,以茶代酒与他碰了一杯。 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仿佛回到了认识幕倾城之前。 入夜之后,季墨让人准备好了晚餐。 幕北寒在沙发上看了半天的报纸,却还不见幕倾城下来吃饭,于是将报纸放下,亲自上楼去喊她。 推开房门,却见幕倾城还躺在床上,睡得十分香甜。 他走到床边,温柔地将她的被子掀开,拿了睡衣往她身上套。 幕倾城只觉凉飕飕的,睁开眼一瞧,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了?!” 话说完,低头看了眼光溜溜的身子,连忙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有些羞恼地皱起眉头:“北寒哥哥!” 幕北寒只当没看见她的羞恼,继续给她穿上睡衣:“再不下去吃饭,墨叔都该等着急了。你都睡了一个下午,还打算继续睡到明天早上?” 幕倾城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天色都暗了下来。 她揉了揉脑袋:“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幕北寒伸出手拿过睡裤,正准备往她身上套,幕倾城小脸一红,连忙抢了过去:“你不准看!背过身去!我自己来!” 幕北寒稳稳坐在床沿上:“我又不是没看过。” 幕倾城面颊红得要滴血,幕北寒见她羞赧至此,只得别过目光。 幕倾城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套上睡裤,依旧板着脸:“北寒哥哥,以后没敲门,不准进我卧室!” “下个月就结婚了,你跟我说这个?”幕北寒挑眉,凑近她,“倾倾,你不会打算,结婚了,也分房睡吧?” 他的面容依旧如玉如霜般清寒冷贵,可在幕倾城看来,那眸子里不安分窜动的,却分明是一头狼…… 第1194章 番外174 调皮的倾倾 她的小手按住他的胸膛,忍不住将他推远一些:“北寒哥哥……你这样,我害怕!” 幕北寒忍住笑,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装作很严肃的模样:“倾倾,一个妻子的义务,你该知道的。” “可是现在,咱们不还没有结婚嘛!”幕倾城小心脏跳得极快,凤眸里满是恐慌,像是受了惊的小鹿。 幕北寒失笑,不愿意再吓到自己的女孩儿,便松了手,拿了一双干净的毛线袜子,伸手托住她的一只脚,轻轻为她套上。 幕倾城怔怔看着他,他就坐在床沿边,低头为她穿袜子。 他的动作很温柔,仿佛对他而言,她的脚是十分珍贵易碎的琉璃。 这样一个豪门少爷,却肯纡尊降贵,为她做这种小事…… 而且,做得那般自然。 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幕倾城的鼻尖一酸,眼圈微微泛红:“北寒哥哥……” “怎么了?”幕北寒给她穿好袜子,抬头看她,却见她的眼圈四周红红的,俨然是要落泪了。 他吓了一跳,连忙捧住她的脸:“倾倾,这是怎么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幕倾城声音有点哽咽。 幕北寒无奈,将她抱到怀里,像是哄小孩儿一般,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倾倾,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呢?” 他哄了她许久,才牵着她的手下楼吃晚餐。 幕倾城依靠着他走下楼梯,望着他完美的侧颜,觉得自己的人生里,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幸福。 吃完晚餐,幕倾城张罗着要亲手做婚礼的请柬。 两人坐在幕北寒卧室里的沙发上,将材料都放在茶几上。 幕北寒陪着幕倾城,将大红的彩纸拆开来,一张一张,很细致地做了折叠。 幕倾城知晓他的书法极好,因此拿了漂亮的金色墨水和毛笔,让他来写邀请的话。 两人忙活着,直到深夜十一点,方才停工。 幕倾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十分兴奋的状态里,将东西暂时收起来,便扑进幕北寒的怀里撒娇。 她睡了一个下午,此刻精神尤其得好,絮絮叨叨说着话,仿佛一只看见了谷粒的小麻雀。 幕北寒坐在沙发上,就这么静静抱着她,听她说话,唇角始终保持着微笑。 眼见着都要午夜了,幕倾城的精神还是很好。 幕北寒却有点犯困,他在山上那几夜,因为担心幕倾城,所以没怎么睡觉。可现在被她缠着,却又不好打断她。 她像是八爪鱼一般将他缠着,双腿环着他的腰,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粘人的不得了。 “北寒哥哥,我要举办一个室外婚礼,你说好不好?!”等她终于叽叽喳喳说完关于邀请客人的事,话锋一转,又开始谈论起婚礼来。 幕北寒头痛欲裂,倾倾好啰嗦,他好想睡觉啊! 幕倾城却压根儿看不见他的表情似的,只顾着一个劲儿地憧憬:“到时候,我穿着白色婚纱,咱们在巨大的草坪上举办婚礼party,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一定美极了!伴娘人选我已经选好了,就让阿雪和雪歌来当,你觉得怎么样?” 她说着,去看幕北寒,却见对方闭着双眼,俨然已经入睡了。 她懊恼不已,婚礼这么大的事情,北寒哥哥怎么可以就这么睡着了! 她伸手去推他,可幕北寒实在是太困太累,一点反应都没有。 幕倾城干脆站了起来,视线往四周扫了扫,最后落到茶几上。 她眼珠子一转,拿了茶几上的毛笔,蘸了些墨水儿,往他脸上画画。 “坏幕北寒,臭幕北寒,居然敢在我说话的时候睡觉!”幕倾城念念叨叨,先在他额头上画了个圈圈,又在他嘴唇上面画了两撇小胡子。 画完了,她一瞅,忍不住又在他脸颊两侧,各自画了三根猫咪胡须。 画完,她忍不住低笑起来,再逆天的盛世美颜,也禁不住这般摧残啊! 她将墨水放下,再仔细欣赏一番,觉得更加好笑,笑声忍不住大了些。 正在睡梦中的幕北寒微微蹙眉,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 幕倾城吓了一跳,忍不住挣扎起来:“北寒哥哥!” 幕北寒皱着眉头,抱着她翻身往沙发上一躺,“别吵。” 幕倾城躺在他怀里,默默闭上嘴巴。 她抬头看他,他坚毅的下巴线条完美,一张脸虽然被她整了恶作剧,可是就这么看着,却依旧觉得,帅酷的不行。 “上帝就是这么偏心。”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蛋,被他不客气地拍了下手。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幕北寒的生物钟还是比较准时的,早上六点半的时候,他便睁开了眼。 怀中的少女睡得香甜,面颊就贴在他的胸膛上,嘴巴旁边,貌似还有串哈喇子,正好滴到他的衣服上。 幕北寒叹口气,他家倾倾的睡相,可不可以好看一点…… 这样的姿势保持了一夜,他觉得身子有些僵硬,便忍不住动了动。 幕倾城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身下的这张“床”有点晃动,又有点吵人的声响,不由伸手一巴掌呼到他的脸上:“闹钟呢……” 幕北寒:“……” 他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她的身子很软很香,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让他觉着…… 火烧火燎得很。 男人早上本来就会有点反应,更何况,还有这么个活生生的姑娘窝在怀里。 于是,幕北寒忍不住,又动了动身子。 幕倾城被打断睡眠,恼怒得很,猛地睁开眼,却正对上他五彩缤纷的脸。 两人的视线交织在半空中,顿了顿,幕倾城强憋住笑,“早安,北寒哥哥……” 幕北寒只觉得下面难受得紧,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轻声道:“下来。” “我不!我就要趴着!”幕倾城毫无所觉,抱住幕北寒的身子蹭啊蹭,“我昨晚话都没说完,你就睡着了,今天又不准我抱你。幕北寒,是不是男人要结婚的时候,都会开始对女人不理不睬了?负心汉,哼!” 她蹭来蹭去,幕北寒只觉脑子都要炸了。 “幕倾城!”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第1195章 番外175 截人 “干嘛?”幕倾城爬到与他一样高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他的脸上氤氲着薄薄的怒意,若是平时,的确蛮吓人的,可是现在他的脸上画了那些涂鸦,怎么看怎么滑稽搞笑。 “你,在,惹,火!” 幕北寒紧紧盯着她,恨不得马上吃了这个小东西。 幕倾城愣了愣,这才注意到,身下似乎有个灼热的物体正在…… 她的脸腾地红了,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她感觉着身下男人的欲·火越来越旺,忍不住道:“我这就下去。” 然而,她还没有所动作,幕北寒一把揪住她的衣裳,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 窗帘紧紧拉着,一室旖旎,春光无限。 …… 那些婚礼请柬,两人做了整整七天,才算是全部准备完毕。幕倾城让季墨将请柬全部寄出去,此时的幕家已经开始重新布置装修起来了。 而另一边,城东别墅,东临长锋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堆积着数不胜数的文件。 他总觉得,那日落凤山的事情有点蹊跷,可是想要往深里查,却总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东临观月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他这位一向吊儿郎当的三哥,正一脸凝重地去看那些文件夹。 他抱着一瓶红酒进来,笑道:“三哥,还在想那天的事?” 东临长锋回过神,合上文件夹,淡淡道:“你那日也在山中,那座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寻常爆炸罢了。幕北寒不是买下那座山了么,他是想在山体里修建一个庄园,送给幕倾城。”东临观月撒起谎来面不改色,“不过最后失败了,那座山蛮容易坍塌的,不适合修建地下庄园。” “是这样吗?”东临长锋盯着他的双眼。 “我什么时候,骗过三哥了?”东临观月笑容温柔,亲自开了红酒,给两人倒了一杯,“现在最要紧的,不是那座山的事,而是小倾城,很快就要嫁给幕北寒了。我想,三哥也是不愿意看见这门婚事的,是不是?” 东临长锋与他碰了一杯,抿了口酒,“那条地道,挖的怎么样了?” “自然是进展顺利,再过一日,便能通进幕家的花园里了。”东临观月眼如弯月。 虽然笑得温和,可眼底,却有着志在必得。 他已经失去师父了,这个小师妹,他绝对不能失去! 东临长锋微微颔首:“这次将幕倾城截出来,咱们直接把她藏到海上游轮里。” “正好我认识一个人,她在东海有一艘很大的游轮。放在她那里,比放在咱们的船上更加安全。” 两人继续敲定细节,只等着地道挖通那日就行动。 幕北寒今日从公司回来,特地为幕倾城带了一样礼物。 两人吃过晚饭洗过澡,幕倾城窝在他怀里看电影时,他将这礼物拿了出来,从后面轻轻为她戴上。 幕倾城只觉脖子一凉,低头看去,只见脖颈上多了一根奢华的钻石项链。 坠子上是一圈大得吓人的钻石,簇拥着中间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 “幕北寒?!”她回头,凤眸里有着震惊。 “喜欢吗?我特地为你挑选的。”幕北寒笑眯眯亲了口她的嘴巴。 幕倾城伸手轻轻摸着项链,有些忐忑:“可是,这个项链,一定很贵吧?” “我觉得,跟你很配。”幕北寒答非所问。 幕倾城有点无措,幕北寒老是送她礼物,可她却什么东西都没有送过他。 “我只是,不想花你的钱……”幕倾城犹豫着,想要将项链摘下。 幕北寒按住她的手:“我希望你能戴着。” 幕倾城无奈:“这么贵重的项链,我随时戴着,你不怕遭贼惦记啊?” 幕北寒一手托腮,倾倾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那改日,再给你订做一个小点的好了。”他淡淡道,依旧不准幕倾城摘下来。 “霸道!” 两人依偎着,却不知道,东临家族的那两匹狼,再一次开始了蠢蠢欲动。 夜里,地道终于被挖通。 东临长锋和东临观月纠集了各自身手不错的下属,趁着月黑风高夜,从地道里往幕家花园而去。 东临长锋和东临观月功夫最好,两人已经提前做好功课,知道哪里有摄像头哪里没有,因此两人让这些人在洞口位置接应,他们两个身着紧身黑衣,在夜色的掩护下,朝幕家别墅进发。 他们避开幕家巡逻的警卫,攀着别墅墙面,动作矫捷地窜上了四楼。 两人都穿着软底鞋面,快速行走在四楼走廊内,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两人来到幕倾城的房间门口,轻轻撬开房门,溜到床边,月光洒进来,正好看见床上睡着的少女。 幕倾城恍恍惚惚,只觉得房间里有一丝异样。 她睁开眼,便看见两个黑衣人站在自己床前。 她吓了一大跳,刚要大叫出声,东临长锋手刀直接劈到她脖子上。 东临长锋将昏迷过去的幕倾城扛在肩膀上,东临观月拿床单将他们裹牢了,随即拿了签字笔和白纸,模仿幕倾城的笔迹,留下了一封简讯。 随即,两人像是灵敏的豹子一般,迅速朝原路返回。 一切都做得无声无息,比上一次三个人来幕氏庄园抢人的时候,更加淡定迅速。 翌日。 幕北寒洗漱完毕,起来叫幕倾城吃早餐,敲了半天的门,里面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干脆将房门撞开,只见床上空空如也。 茶几上压了一张字条:“幕北寒,很抱歉,我突然不想跟你结婚了。不要来找我。” 幕北寒盯着那字条,桃花眼中寒光乍现。 他猛地攥紧了纸条,“东临长锋、东临观月,你们真当我幕北寒是好欺之人?!” 卧房里,装修得很精致。 海蓝色的墙壁背景,随处可见船只模型和鲸鱼海怪的摆件,看起来错落有致。 床上的少女还处于昏睡状态,海上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照射进来,衬得她肌肤莹白如玉,甚至连面颊上隐约的毛发都清晰可见。 睫毛微微颤动,她睁开眼,一双潋滟的凤眸由懵懂逐渐聚焦。 第1196章 番外176 讨好本少 视线所及,是窗外平静蔚蓝的大海,以及偶尔从海面上掠过的海鸥。 幕倾城猛地坐了起来。 环视四周,这里分明是陌生的环境! 正发呆之时,房门被打开,一名身着可爱女仆装的小姑娘端着托盘走进来,笑容迷人:“哈罗,欢迎光临海上欢乐魔园!第十一号小女仆灵灵为您服务!” 幕倾城静静看着她站在阳光里笑靥如花的模样,忍不住吐槽:“钟瑶,你又在闹什么?!” “不是钟瑶,是灵灵!”小姑娘的圆眼睛忽闪忽闪,再次强调,“是灵灵!” 幕倾城无语,“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钟灵将托盘送到床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碰到过跟我长得一样的人吗?” 她说着,歪了歪脑袋,圆眼睛里都是好奇。 幕倾城默默看着她,她脸上的无辜和懵懂,不像是装出来的。 更何况…… 钟瑶的瞳眸,是纯黑色的,而她不是。 她避开这姑娘太过纯真无邪的视线,“这是哪儿?” 钟灵陶醉般的在原地转了个圈:“是大海!您乘坐的正是欢乐魔园号海上游轮!” “我是怎么来的?”幕倾城又问。 她明明在家里睡觉,迷迷糊糊之时,好似看到床边站了两个人。 等到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难道是幕北寒弄得浪漫吗? 可这方式,也太出神入化了一点吧! 钟灵托腮,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在幕倾城期待的目光中,坦诚回答道:“不知道。” “那,是谁让你过来照顾我的?”幕倾城又问。 “领班啊!”钟灵回答得理所当然,还顺带以看白痴的目光看了一眼幕倾城。 幕倾城无语,合着这小姑娘就是一问三不知了。 她默默叹了口气:“我换衣裳,你先出去。” “好!”钟灵笑容甜甜,背着双手,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幕倾城很快洗漱完换好衣裳,对着镜子照了照,见脖子上的项链居然还在。 她伸手摸了摸那颗蓝宝石,这么贵重的东西,对方都没有把它拿走,可见对方不是来劫财的。 她叹了口气,打开门,钟灵眼前一亮,笑容甜甜:“我带你去宴会大厅吧!” 幕倾城跟着她走在甲板上,放眼看去,四面八方都是海洋,连一点陆地的影子都没有。 她心里嘀咕着,最后跟着钟灵走到了宴会大厅外。 大厅的雕花木门紧闭着,从里面隐约有小提琴乐传出来。 钟灵推开门,回头朝幕倾城招招小手:“快进来。” 宴会厅内,聚集了世界各地的游客,此时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相互交谈,有的在舞池中跳舞,到处都是很欢乐的模样。 幕倾城走进去,钟灵凑近她,轻声道:“我就是负责领你熟悉这艘游轮,还有照顾你日常起居的。你要跳舞的话,我是不负责帮你找舞伴的。” 幕倾城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这货是从哪里看出来,她想找人跳舞的?! 她想上岸还差不多! 想到上岸,她轻声道:“灵灵,我出多少钱,你肯帮我上岸?” “上岸?”钟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咯咯直笑,“这艘游轮,一年也就靠岸一次。而且很不幸,上一次靠岸,正是昨天晚上。” 她说着,拍了拍幕倾城的肩膀:“好了,你不要灰心丧气了,你知不知道这艘游轮的旅费有多贵?你能上来玩,已经很不错了,知足吧。” 她说完,眼见着有几名绅士过来邀请幕倾城,于是“嘿嘿”一笑,立即跑远了。 幕倾城被她扔在这儿,那些男人围了上来,纷纷想要邀请她跳舞。 她正想着如何回拒之时,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自男人们背后响起:“这位美丽的小姐,已经有舞伴了。” 几名男人回过头,便看见披着制服的东临长锋歪歪斜斜地站着,手中还端着一杯红酒,狭长的单凤眼中尽显锋利,模样不羁而潇洒。 “我说,这位小姐,已经有舞伴了。”他微微抬起下巴,一手端着红酒,一手插在口袋里,迈着散漫的步子走向幕倾城。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在这群人中看起来鹤立鸡群。 再加上周身的贵气和上位者气场,让这群模样还算英俊的绅士,立刻成了陪衬。 东临长锋随手将红酒放到一旁经过的侍者手中的托盘上,彬彬有礼地朝幕倾城微微俯身,伸出另一只手:“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幕倾城紧盯着他,到现在若是还看不出现在的情况,她也算是白活了这么长时间。 她冷冷盯着面前的男人,“东临长锋,我要回去!” “不好意思,这艘游轮,一年只靠岸一次。”东临长锋笑容中带着锋利,随手拉起了她的小手。 幕倾城身子一动,便要挣脱开去。 东临长锋亦步亦趋,幕倾城靠在紧闭的大门上,面对眼前笼罩下来的阴影,双手紧紧贴着背后的门:“东临长锋,你不要乱来!” 东临长锋低低笑了起来,单手撑在她的脑袋边:“幕倾城,你孤身一人在大海上,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你还指望着幕北寒来救你吗?本少告诉你,你若是聪明,现在最该做的,便是讨好本少。兴许本少高兴,回头就把你娶了呢?” 幕倾城脸颊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北寒哥哥他一定会找过来的!” 东临长锋嗤笑一声:“这艘游轮,始终在大海上漂浮,从没有固定的目的地。你说,幕北寒能去哪里找你?他还能在这三点六一亿平方千米的洋面上,找到这一艘小小游轮吗?” 幕倾城咬唇,仰头与他对视,愤怒得说不出话来。 东临长锋俯身凑近她的耳畔,声音带着魅惑:“呐,幕倾城,大海上面,可是有很多鲨鱼的。你若是不乖乖听话,本少就把你丢下海喂鲨鱼。” 他呼出的热气喷吐到幕倾城的耳朵旁,让她觉得耳朵痒痒的。 “三哥,你何必吓唬她?”温温润润的声音响起,东临观月端着红酒出现在旁边。 幕倾城偏头看向他,惊讶:“师兄?!” 第1197章 番外177 我以为,你是开心的 东临观月笑得温柔,随手拉过她的手,将她从东临长锋的禁锢下解脱出来,“带你来海上,是我的主意。从小时候起,师兄就没有给过你太多东西。这次知道你要大婚,我很欣慰,这趟海上之行,算是师兄给你的结婚礼物好了。” 幕倾城盯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在说谎。 那笑容里藏着的,分明是一把刀。 她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想了想,随口问道:“师父呢?” 东临观月眼底掠过一丝锐利,脸上却依旧含着温润的笑:“师父他云游四海八荒去了,今后,都不会再回山中。” “什么?!”幕倾城震惊,“那小师弟呢?” “早就被师父送到他父母家了。”东临观月声音淡淡。 他派人去山上接小师弟下来时,却不见小师弟的踪影,略一调查,才知道师父早就将他送走。 可见,那趟落凤山之行,师父一早,便有了求死的心。 可是这事儿,到底不能跟小师妹说,以免她忧思难过。 幕倾城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时,我就该等师父下山了,同他告别后再离开的。” 东临观月望着她,却是默默不语。 他和小师妹的观点都一样,从小到大,都觉得师父很强大,绝对不会死。 可是谁能料到,师父真的就去了呢? “这样的话,我的婚礼,师父就来不了了!”幕倾城忽然懊恼说道。 “本少与你的婚礼,若是少了你师父,的确不妥。”东临长锋忽然插话。 “小师妹,没关系,你的婚礼,还有师兄我呢。”东临观月话里有话,直接握了幕倾城的手,领她去舞池里,“走吧,师兄陪你跳一支舞。” 东临长锋静静看着他把幕倾城带走,狭长的凤眸中,又锐利了几分。 钟灵猫着腰偷偷凑到他身后,透过他的身子望了一眼幕倾城,笑道:“这姑娘真漂亮,三少爷,你看中她了?” 东临长锋盯着幕倾城,声音低沉:“嗯。” “这姑娘遇事的时候,沉着冷静,啧啧,还真是不错。”钟灵赞叹,随即又道,“不过误以为我是单纯的姑娘,眼力不行,差评!” 东临长锋扫了她一眼:“这世上,能有几个人识破你钟灵骗人的把戏?” 钟灵冲他吐吐舌头,随手变出一杯红酒来:“酒?” 东临长锋没搭理她。 钟灵撇嘴:“你还真是谨小慎微!” 上次东临长锋来玩,她给了他一杯下了料的酒,害得他上吐下泻了一天,没想到这货居然还记得…… 舞池内,东临观月和幕倾城跳着舞。 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项链上,目光微闪:“这是?” 幕倾城本来都要脱口而出这是幕北寒送的了,不知怎的,看见他的笑容,又换了说法:“以前师父给的,说是我的结婚礼物。” 东临观月眼底的戒备散开来,笑道:“师父真是偏心,我可没有礼物。” 幕倾城笑了笑,不再言语,与他安静得跳着舞。 而东临长锋静静坐在舞池边,潇洒不羁的姿态,吸引了场中无数少女的目光。 不时有姑娘上前邀请他跳舞,结果全都被拒绝了。 钟灵从外面晃了一趟回来,见他一个人坐着,不由凑过来,望了一眼东临观月,笑嘻嘻说道:“我帮你把这个男人丢下船,你给我涨工资,好不好?” 她虽然是这艘游轮的侍者,可暗地里却是效力于东临长锋的。 东临家族的耳目遍及世界各地,她便是其中的一颗暗桩。 东临长锋瞥了她一眼,晃了晃杯中嫣红的液体:“你有什么主意?” “你就说,涨不涨工资吧!”钟灵随手捞了旁边桌上的一只小蛋糕啃起来。 东临长锋盯着她,削薄的唇勾起一抹冷笑:“五倍。” “十倍。”钟灵含糊不清地说着,将蛋糕吞进肚子里。 “成交。” “您就瞧好了吧!”钟灵怪笑一声,得意洋洋地离开了宴会大厅。 而与此同时,东海边。 十八艘速度最快的船只已经准备妥当,幕北寒站在最大的那艘船上,目光静静注视着手中的平板电脑。 那根项链里,被他嵌进了微型导航仪,从他这里,可以准确探查到倾倾的具体位置。 从地图上看,她分明已经到了西太平洋那一带。 他静静地看着,大船已经准备出发了。 海风迎面,他一脸漠然地转身进了船舱。 他允许他们侵犯倾倾一次,但不允许,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他和倾倾的感情。 这一次,倾倾是他的,谁都不准将她从自己身边抢走! 入夜之后,船上升起了璀璨的灯火。 这艘巨大的豪华游轮就这么漂移在海平面上,从空中看去,像是一颗会发光的明珠。 东临观月借着身份之便,比东临长锋更容易获得幕倾城的好感,于是特别邀请她在甲板上共进晚餐。 今夜的海风很是温顺和煦,甲板上设了不少桌椅,来这里用餐的大抵都是男女朋友或者年轻夫妻。 衣着讲究的绅士体贴地为女士拉开椅子,邀请她们入座。 东临观月同样带着幕倾城坐下,侍者立即送来一份菜单。 幕倾城随手翻了翻,这些菜品后面都没有价钱。 她抬眸瞟了眼东临观月,却见他笑容温润。她的目光又落在菜单上,话说,师兄应该很有钱的吧? 想着,随意点了几个看起来就很贵的海鲜。 东临观月拿过菜单,又加了几个菜,侍者略一鞠躬,很快离开。 东临观月笑道:“我多年没有见到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小师妹,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幕倾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我和他认识也就半年时间,可是这半年,却是我这二十多年里,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师兄,我觉得,他就是我想要的男人了。” 东临观月微微颔首,俊脸上随即涌现出一抹受伤的神色:“小师妹,难道咱们小时候在山中的时光,你不快乐吗?那个时候,咱们都很单纯,每天一起吃吃玩玩,我以为,你是开心的。” 第1198章 番外178 她的伪装 “当然是开心的。”幕倾城认真说道,“只是,那是两种不同的开心。和师兄在一起,更多的感觉,像是和亲人,像是和自己的亲哥哥在一起。可是和幕北寒,则更像是恋人。” 东临观月端起桌上的红酒,微微抿了一口,垂眸的瞬间,单凤眼中都是凌厉。 幕倾城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想着幕北寒,小脸上都挂着浅浅的幸福笑意。 而与此同时,侍者们所住的小房间内。 一个小脸圆圆的姑娘,费着劲儿地给钟灵将背后的拉链拉起来:“灵儿,你吃得太多了,拉链都快要拉不上来了!” “我哪里吃多了,我都没怎么吃好吗?”钟灵不乐意,见青团终于将拉链拉上去,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 镜中的少女身着黑色灯芯绒掐腰曳地长裙,领子是方口的,露出胸前大片莹白的肌肤。 她早就听人说过,这艘游轮的女主人,和她长得十分相像。 她打听好了那女主人的穿着打扮,这衣裳,便是她提前准备好的。 “灵儿,你真的打算用这个法子,去把客人赶走吗?如果被人发现了,你的工作就没了!”青团皱着小脸。 “无妨!”钟灵伸手捏了把青团圆嘟嘟的脸,又理了理裙摆,转身拿起摆在床头的一双黑色蕾丝手套戴上。 她盯着镜子,镜中少女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黑色的长裙,黑色的手套,衬得肌肤莹白如玉。 她微微闭起眼睛,再次睁开时,茶色的瞳眸冰冷而而平静。 青团震惊地捂住嘴巴:“哇塞,灵儿,你这样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人似的!” 钟灵勾唇一笑,转身往门外走去。 而就在钟灵往甲板上走的时候,一艘小船停在了大船旁边。 早有船长带着一些副手等候在船舷旁,放了绳索下去。 很快,钟瑶攀着绳索上来,小脸上平静无波:“那两个男人,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船长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两位公子兴致都很好,在这里玩得很开心。” 钟瑶抿了抿唇,“带我去见他们。” “是!” 钟灵躲在一只大木桶后面,一眼看见相对而坐的东临观月和幕倾城。 东临长锋则坐在不远处,晃着一杯红酒,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钟灵深深呼吸,随即走出来,咳嗽了一声。 站在甲板上的领班看见她时,愣了愣:“夫人?!” 她揉了揉眼睛,确保站在这里的是钟瑶而非船舱里的那个服务生小丫头。 见这女人一派贵气,她微微放了心,上前鞠躬行礼:“夫人来了!” 他们的夫人偶尔会来这船上巡视一番,因此她是认识的。 钟灵看都没看她,平静地走了过去。 东临观月正和幕倾城说笑,身边却突然落下一片阴影,他抬头看去,只见钟灵怒不可遏地指着他:“你居然敢碰我?!” 她的声音很大,顿时惹来甲板上一群人的注目。 东临观月很有些莫名其妙,这家伙,是钟瑶吗? 半晌后,他淡淡道:“张夫人这是怎么了?” 钟灵一听,东临观月居然认识他们老板! 她稳住心神,声音中透着不悦:“本夫人让你上游轮,乃是看在咱们以往的交情上的。三少爷无故触碰本夫人,意图占本夫人的便宜,究竟是何意图?!” 她声色俱厉,最后目光落在呆愣的幕倾城身上:“这位小姐,你是他的女伴吧?像这种男人,明明女伴就在身边,却变着法儿地去揩其他女人的油,啧啧,这种男人要不得啊!” 幕倾城与东临观月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着疑惑。 钟灵见他们二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双手叉腰道:“来人啊,本夫人的船上,不欢迎这种男人。给本夫人将他赶下去!” “这……”那领班犹豫着,望了望东临观月,凑到钟灵耳畔,轻声道,“夫人,是您邀请三少爷来乘船的。现在把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把他赶下去,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钟灵撇嘴,“照我说的做!” 那领班望了眼东临观月,最后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说道:“三少爷,请您跟我来吧。” 东临观月静静端坐在原位上,在众人的瞩目中,声音淡淡:“你真的是张夫人?” 钟灵冷笑一声:“如假包换。” 东临观月抬眸看她,一双温润的单凤眼中,流转着淡淡的光泽。 钟灵与他对视,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这一双凤眼,看着温温柔柔,可实则,锋利得像是一柄利刃,几乎要穿透她的所有伪装。 她假装咳嗽一声,“怎么,东临少爷是要本夫人亲自动手吗?” 而不远处,真正的钟瑶站在黑暗之中,默默看着那个伪装成自己的女孩。 船长吓了一大跳,正要上前呵斥,却被她伸手拦住。 “她叫什么名字?”钟瑶轻声问道。 船长望了一眼钟灵,轻声回答道:“回夫人话,这小姑娘叫做钟灵,是咱们船上的服务员,素来鬼灵精怪,很讨客人喜欢。今天,不知是怎么了……” 钟瑶静静看着她,她那张小嘴巴张张合合,叽叽喳喳的,热闹的不得了。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最后轻轻笑出了声。 这笑声在甲板上很突兀,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钟灵偏过头,只看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缓缓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她走到她的面前,两人差不多身高,同样的装束,这样看着,像是在照一面镜子。 大风骤起,掀起了惊涛骇浪。 风起云涌,夜空之上波涛翻滚。 两人的黑色裙摆相互交缠,像是彼此纠缠不休的命运。 须臾,风停浪静。 钟灵静静看着钟瑶,不知怎的,内心深处竟然生出了一股惧意。 她忍不住,往后面退了一步。 钟瑶凝视着她,眼泪从眼眶里滚落。 钟瑶大步上前,忽然伸手,抱住了钟灵。 一片安静中,她哽咽出声:“欢迎回家……” 钟灵只觉莫名其妙,抬头看向东临长锋,对方夹着一根雪茄,烟雾缭绕,狭眸之中都是深色。 第1199章 番外179 你们是不是疯了 最后,钟瑶直接拉着钟灵进了她的房间,说是要说说话。 东临长锋的目光落在那一桌,东临观月正和幕倾城谈得开心。 他不爽地将雪茄按灭,随手拎起桌上的一瓶红酒,大步起身,走到两人身边,重重将水晶酒瓶砸在了桌上。 巨响引来周围人的注意,东临长锋英俊的面庞上棱角分明,他一字一顿:“俄罗斯轮盘,敢不敢玩?” 东临观月把玩着杯盏,光风霁月的脸上,喊着丝丝浅笑。 他抬眸,温润的凤眼中溢出了一丝狠意:“有何不敢?” 话音落地,却听得不远处响起了一个清寒的声音:“本少要加入。” 随着声音,一个身着黑色过膝长风衣的英俊男人大步走来。一身清贵,风华无双。 “北寒哥哥!”幕倾城猛地站了起来,刚想要朝他奔去,却被东临长锋拉住手臂。 三个人呈掎角之势,周身的气势,让四周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侧目。 三人进了宴会大厅,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这种游轮聚集了世界上各种奇奇怪怪的人,因此常常会发生这种事。 侍者见怪不怪,端来一只琉璃托盘,托盘上铺着一条深红色丝帕,一柄精致的乌黑左轮手枪正静静躺在上面。 俄罗斯轮盘,这是一种自杀式的玩命游戏。 在弹巢中装上一枚或多枚子弹,旋转子弹盘,之后合上手枪。 每一个参加者,用这一柄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扣下扳机。 若是不敢扣下,或者正好被子弹射穿脑门儿,那就是输者。 侍者彬彬有礼地将手枪拿出来呈给三人:“枪膛里已装有两颗子弹。” 三个人坐在圆桌前,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漫不经心的表情。 幕倾城恨得牙痒:“你们是不是疯了?!” 幕北寒将手伸给她:“过来。” 幕倾城走过去,他将她抱进怀中,啄了一口她的嘴唇:“倾倾,你受委屈了。这一份委屈,我会为你讨回来。” “我没有受委屈!”幕倾城皱着眉头,“你们能不能玩点正常的游戏?!” 三个男人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东临长锋已经伸手将那柄手枪拿在了手中。 “真是疯了!”幕倾城从幕北寒怀中站起来,大步走过去,想要夺下手枪,却被东临长锋避开。 幕倾城咬牙切齿:“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一场的赌局——” 她话未说完,东临长锋已经面无表情地将手枪枪口贴上自己的太阳穴。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没有枪声响起。 幕倾城只觉得脚都软了,东临长锋将手枪扔给东临观月东临观月不等幕倾城过来抢,同样是没有一刻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他笑了笑,将手枪从桌上滑给幕北寒。 幕北寒拿住。 还剩下四个弹巢,两枚子弹。 等于说,幕北寒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会碰到子弹。 在场围观的人都兴奋起来,这里不乏亡命之徒,对他们而言,这种游戏,比跳舞什么的,要来得刺激多了。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枪举起来,幕倾城却猛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神情很认真:“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自杀?还是想看着身边的人去死?!如果非要有人流血,那我也加入好了。” 她说完,直接从幕北寒手中夺过手枪,枪口对准太阳穴。 三人同时起身,幕北寒紧张不已,“倾倾!” 幕倾城紧盯着他们三人,一步步往宴会大厅外退去:“师兄,你骗我说,带我来这船上度假,可你现在的一举一动,分明就不是你说的那样!东临长锋,我跟你不过几面之缘,我幕倾城,还不值当你为我玩这种要命的游戏!” 她字字发狠,已经退出了宴会大厅。 三个人紧紧跟着她,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真扣动扳机了。 幕倾城的凤眸最后转向幕北寒,眼圈微微泛红:“幕北寒,我是真的想要嫁给你。”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面退去,最后靠在了船舷上。 海风将她的长发撩起来,灯下,她的小脸皱成一团,苍白得让幕北寒心疼。 “幕北寒,我是真的想要嫁给你。”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泪腔,委屈得很。 “我知道。”幕北寒在距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停住,朝她伸出手,“倾倾,你先过来。” “我不希望,你们玩这种危险的游戏……”她的眼泪滑落,“如果一定要玩,那就带上我好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妥协,却更像是另类的反抗。 反正她说好话没什么用,那不如跟他们一起赌。 幕北寒抬眸看向东临长锋,这游戏是他先挑起来的,即便结束,也该由他说。 东临长锋薄唇紧抿,盯着幕倾城,周身气势摄人。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你把枪放下,我们不玩了。” 幕倾城的视线认真地扫过三人,见他们不似开玩笑,于是又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将那柄左轮手枪丢尽了海里。 幕北寒三两步上前,将她抱进怀里,“下次,不准你做这种傻事!你知不知道枪有多危险?!万一走火,你叫我——” 他没再说下去。 幕倾城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有些茫然,睁着那双总是弥漫着清寒之气的桃花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同样睁着眼睛,却已是泪流满面的模样。 四周响起掌声,东临观月漠然地观望着,最后转头看向东临长锋:“这一场比试,结果已经出来了。” 东临长锋的狭眸之中都是锋利,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东临观月声音柔缓:“能够在两天时间里赶到这艘船上,说明幕北寒能力很强,也说明他真的很爱倾城。或许,他比我们,更加适合倾城。” 船舷旁,两人拥抱在一起,幕倾城像是在外面受极了委屈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 幕北寒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用自己所有的温柔和温暖来安抚这个女孩。 第1200章 番外180 做一辈子的早餐 东临长锋注视良久后,漠然地转身离去。 “三哥?”东临观月轻声唤了一句。 东临长锋并没有停下步子。 东临观月笑了笑,三哥他,大约也是瞧出来了,这一对情侣,怕是拆不散啊!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幕倾城挽了幕北寒的胳膊,擦干净眼泪笑道:“北寒哥哥,大厅里的巧克力松饼特别好吃,我带你去尝尝!” 而另一边,钟瑶的私人房间内。 她的房间装修是和风的,房间横着八福屏风,屏风后设着一张矮几,矮几两边儿摆着两只蒲团。 钟灵跪坐在一只蒲团上,盯着对面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女,很是不解。 这个女人的确和她生得一模一样,只是,她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哭? 钟瑶看着她没心没肺还满脸好奇的模样,眼泪不禁落得更凶。 她一边哭,一边颤抖着给她倒了杯果汁。 钟灵接过,钟瑶望着她喝果汁的模样,那微微翘起手指的动作,和千年前的她一模一样。 她别过脸,拿帕子擦了眼泪,声音发颤:“你叫钟灵?” “嗯。”钟灵放下杯子,嘴巴四周却沾了一圈果汁。 钟瑶正想递给她手帕,她却随口那么一舔,便将果汁水舔得一干二净。 钟瑶收回手,笑道:“你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 钟灵盯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想了想,回答道:“一年不到,老板,你不会因为我长得跟你像,就要赶我走吧?” 钟瑶失笑,“怎么会?!” “那,你是因为我假扮你,你生气了,所以要赶我走?”钟灵继续问,圆眼睛里有一丝怯意。 她从小无父无母,在海边漂泊长大,什么都不怕。 可不知怎的,却有点害怕这个明明看起来不怎么凶的女人。 钟瑶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净,不想吓到她,便拿了果盘递给她:“吃吗?” 千年前,她这个妹妹也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怕她。 她很后悔,当初没有对妹妹好一点。 钟灵望着钟瑶的目光,试探着拿了块香梨咬了一口,含混不清问道:“话说,你把我叫来,到底是干嘛呀?” “吃完了再说话!”钟瑶被她喷了一脸香梨汁水,忍不住呵斥。 钟灵小身子一抖,看在钟瑶眼里,以为她又开始害怕自己,便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 钟灵微微侧头,躲开了她的手。 钟瑶的手尴尬地蹲在半空中,最后默默收了回来。 钟灵吃完香梨块,又拿了一根香蕉吃起来。 钟瑶沉默半晌,最后轻声道:“你收拾一下,明天跟我离开。” “做什么?”钟灵吞下口中的食物,好奇问道。 钟瑶坐直了身子,小脸上表情认真:“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我会悉心教导你,我所掌握的一切知识。” 钟灵咬着香蕉,圆眼睛骨碌碌地转,眼底都是狡黠。 钟瑶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聪明,聪明人顾虑都多。但是,钟灵,这世上,太多人可能会伤害你。唯一不会伤害你的,是我。” 钟灵听完,忽然起身坐到她身边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话说,你不会是说我的双胞胎姐姐吧?你现在,是来寻亲的?” 她说着,将矮几上那一整盘果盘都抱进怀里,挑了挑眉:“既然当初把我扔了,就别再把我找回去!我是不会认账的啊!你拿两百万美金来贿赂我都没用,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她说着,随手扔了几颗葡萄进嘴里,扬起下巴来:“如果你拿五百万美金,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五百万美金?”钟瑶挑眉。 “对!”钟灵得意洋洋,俨然翘起了尾巴。 钟瑶直接取出钱夹来,从里面翻出一张支票,拿了笔刷刷刷填上了五百万的数字。 钟灵瞪大眼睛,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姐姐,貌似很有钱啊! 她正要伸手去拿那张支票,却被钟瑶打了下手:“想要五百万,很简单。跟我离开,踏踏实实学东西。否则这五百万,你想都别想。” “没问题,姐姐大人!”钟灵笑得眉眼弯弯,十分乖巧地凑过来给钟瑶捶背揉肩。 钟瑶享受着她的服务,微微叹了口气。 这家伙,性子还是那样的变幻莫测。 而这一晚,幕北寒是陪着幕倾城,在她的房间里睡的。 抛开东临长锋和东临观月,在海上的这一夜,两人过得惬意而浪漫。 翌日一早,幕倾城是睡到自然醒的。 只要跟幕北寒在一起,她总是无比心安,就连睡觉都踏实很多。 只是今天早上醒来时,却不见幕北寒在身边。 她有些慌张,连忙坐起来,见他的外套还在,顿时松了口气。 她去房间里自带的洗手间梳洗了一下,刚换好衣裳,便见房门被推开,幕北寒推着一辆餐饮小车走进来,腰间还煞有其事地系着一条白色围裙。 他走过来,将好奇的她按在桌边坐下,旋即将推车推了过来,解开圆盖,只见下面是一只白色的骨瓷大碗,盛着大半碗鱼片粥。 粥质晶莹剔透,鱼片雪白,上头撒着碧绿的葱花和金黄的姜丝。他刚刚将盖子揭开,房间里便立刻弥漫起粥香和鱼肉的鲜香。 “尝尝。”他在她身边坐下,舀了一勺,轻轻吹温凉,先自己抿了一口确定不烫后,才凑到她的唇边。 幕倾城望着他那双淡然的桃花眼,将那一勺粥都吃了下去。 “好吃吗?”他问,一双桃花眼闪烁着点点期待的光芒。 幕倾城点了点头,声音很真诚:“好吃!” 他便乐了,一勺接着一勺的,将那一碗粥都喂得见了底。 幕倾城摸着滚圆的肚子,笑道:“北寒哥哥,这船上厨师的厨艺还真是不错!材料也很新鲜。” 幕北寒笑了笑,将那只汤碗搁在推车上,“这是我做的。” “你做的?!”幕倾城怔愣住。 幕北寒取出丝帕,轻轻为她擦净嘴角,声音温柔:“当然。我寻思着,咱们既然快要结婚了,我理应为你做一些事。我这个人,没什么太多的优点,便想着,若是能为你做一辈子的早餐,那也是好的。倾倾,以后,我要你的每一份早餐,都出自我的手。” 第1201章 番外181 扒掉东临长锋的裤子 幕倾城抓住他的手腕,小狗似的眼泪汪汪:“北寒哥哥,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才能得到你这份爱。” “说什么傻话呢?”幕北寒伸手拧了一把她的脸蛋,随即望了一眼窗外,“还想在这里玩吗?若是不想玩了,我带你回家。” “那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在这儿玩吗?”幕倾城知道幕北寒很忙,但是她仍然希望他能够陪着自己。 “当然可以。”幕北寒摸了摸她的脑袋,却是答应得毫不犹豫。 晚上的时候,钟瑶特地为钟灵举办了大型宴会,宴请这船上的所有客人,算是见证她妹妹的回归。 幕倾城和幕北寒坐在圆桌旁,静静看着钟瑶在高台上介绍钟灵。 钟瑶的脸蛋红扑扑的,看得出心情很好。 介绍完之后,她拉着钟灵,挨桌的敬酒,很是那么一回事儿的样子。 钟灵性子活泼,很快和大部分人打成一片。 敬酒结束后,幕北寒邀请幕倾城去舞池中跳舞,两人黏黏糊糊,恩爱羡煞了旁人。 “还有二十八天就是咱们的婚期了。”幕北寒一手揽着幕倾城的纤腰,贴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他的尾音上扬,俨然十分期待的样子。 幕倾城脸颊绯红,“北寒哥哥,你会紧张吗?” “娶你,当然会紧张。” 幕北寒回答得坦诚。 而另一边,钟灵好不容易甩脱钟瑶,一个人跑去了甲板上。 船舷边,隐约可见倚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钟灵走过去,东临长锋注视着海天交加处的星辰,声音透着漫不经心:“以后,还准备为我做事吗?” 钟灵在他旁边站定,趴在扶手上,樱唇高高翘起:“姐姐她待我不错,你那档子事,我不打算干了。我现在身份不同了啊,你开得工资那么低,我才不干!” 东临长锋端着一杯红酒,夜风将他利落的短发吹得微微颤动起来。 他削薄的唇含着一抹轻笑:“我付你十倍工资。” “这才是三少爷的潇洒作风嘛!”钟灵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说着,软软的小身子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去了,完全没个正行。 钟灵个子不高,约莫只有一米六零的模样,再加上没穿高跟鞋,站在接近一米九的东临长锋身边,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别碰我。”东临长锋的目光落在她拍他肩膀的那只手上。 钟灵一听,不乐意了,使劲儿地去拍他的肩膀:“我就拍我就拍,你能把我怎么地?!” 东临长锋被她拍的火大,直接将她扛了起来。 钟灵趴在他肩膀上,完全是一副懵逼的表情。 话说,别人一言不和就干架,这货一言不合,就把人家扛起来吗?! “放我下来!”她大喊。 “你若是想要把你姐姐引出来,让她看见你这副模样,大可继续喊。”东临长锋声音冷冷。 他一只手就将她扛在了肩膀上,另一只手依旧端着那杯红酒,还十分淡定地喝了一口。 钟灵无语,轻轻挠着他的后背,声音软绵绵的:“三少爷,灵儿知道错了,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不好。”东临长锋答得干脆,将那杯红酒放到一旁,望了眼黑色的海面,“钟灵,你说,晚上的时候,这片海域的鲨鱼多不多?” 钟灵立即带了哭腔:“三少爷,你要拿我喂鱼吗?你怎么忍心呢?!灵儿辣么萌!” “萌?我看你就是一肚子坏水。”东临长锋说着,直接一巴掌拍到她的屁·股上,“钟灵,你是实在闲得慌,才拿我寻开心呢?可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被你拿来玩闹的。” 他很少会说这么长的一番话,钟灵听得心累,于是拖长了音调:“知道啦……” 东临长锋将她放到地上,她扶着扶手站稳,摸了摸屁·股,颇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东临长锋,你对不起我。” 东临长锋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你对不起我!哼!”钟灵委委屈屈地在地上坐了下来,抱住膝盖大哭出声。 东临长锋最烦女孩子哭,忍不住呵斥:“别哭了!吵死了!” 然而钟灵却哭得更加大声。 东临长锋望了眼宴会厅的方向,怕她把人吸引过来,只得在她旁边蹲下来:“我说,别哭了!你吵不吵啊?!” 钟灵不依不饶,继续嚎。 东临长锋实在是烦,于是点了根雪茄抽起来。 等到他抽完大半根,这姑娘依旧在嚎。 他实在是不耐烦,将雪茄踩灭,猛地伸出手握住钟灵的胳膊,将她扯向自己:“你嚎够没?!” 钟灵一脸呆萌,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 “你觉得我哭的声音,好听吗?”她俏生生地问。 东临长锋被她弄得无比烦恼,忽然一把攥住她纤细的脖颈:“钟灵,你戏耍人,也得看清对象!” “我看清了啊!”她眨巴着圆眼睛,表情呆萌又无辜。 东临长锋的五指渐渐收紧,然而盯着钟灵那双眼睛,最终还是选择了松手。 钟灵揉着脖颈,微微咳嗽了几声:“东临长锋,你也就表面上像是匹狼。你看你,连我都杀不了,你还想着娶幕倾城,你就做梦吧你!” “钟灵!”东临长锋怒吼出声。 这个女人,简直是几次三番试探他的底线,真当他不会杀了她吗?! 钟灵揉了揉耳朵,“我在呢,你那么大声干嘛?我听得见!” 东临长锋黑着脸站起身,大步往宴会厅走去。 钟灵紧忙跟上去:“喂,你等等我啊!不就是腿长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等等我!” 宴会厅中,正播放着徐缓的音乐,忽然“砰”一声巨响,宴会大门被人推了开来。 众人一齐看向门口,便见东临长锋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等等我啊!”随即,便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钟灵着急忙慌地跟进来,谁知跑得太急,猛地朝前倾倒。 这么一倒下去,自然而然的,便往前抓去。 然而她什么都没抓到,偏偏只抓到了东临长锋的裤子。 第1202章 番外182 把她打包带走 于是,在来自世界各地游客的见证下,钟灵成功地扒掉了东临长锋的裤子。 众人目光下移,东临家的三少爷外面穿着讲究,一身手工定制的黑色意大利西装。 然而里面穿着的,却是一条印着无数玫瑰花的平角内·裤。 场中一片寂静,乐队都忘记了演奏,呆呆望着东临长锋这边。 东临长锋的脸色,黑得可以滴出水来了。 幕北寒一脸冰冷,抬手将幕倾城抱进怀里,默默捂住了她的眼睛。 倾倾怎么可以看别的男人的内裤?! 不允许,坚决不允许! 而始作俑者完全没有自觉性,声音很轻,可宴会厅中的每个人都听得分明:“东临长锋,你好骚包啊!” 东临长锋周身的气势,冷得简直可以把人冻住! 钟瑶清晰地感觉到他散发出的杀气,连忙走过来,将钟灵扶起来,十分歉意地对东临长锋颔首致歉:“三少爷,十分抱歉。舍妹不懂事冲撞了你,来日我必将亲自登门——” “不必了!”东临长锋声音很冷,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柄枪,众人只听得玻璃破碎的声音,随即,整座宴会厅都暗了下来。 东临长锋将宴会厅里的照明灯全部打碎,随手拎起裤子,将枪塞进口袋,趁着黑暗,直接将钟灵扛到肩上,打包出了宴会厅。 黑暗里,钟瑶吓了一跳,连忙命人拦住东临长锋。 然而此时,一阵巨大的引擎声响起,一架私人飞机出现在了游轮上空。 等到钟瑶带人追出去时,东临长锋已经带着钟灵上了飞机。 钟瑶整个人摇摇欲坠,“糟了……” 她话音落地,眼前一黑,便要往地面晕过去。 恰在此时,一个男人将她接住,声音温柔:“你没事吧?” 钟瑶勉强睁开一条眼缝,却见面前的男人,温润如玉,眉眼熟悉。 “夫君?!”她张嘴,呆呆望着这个男人。 张朝剑愣了愣,有些尴尬:“我和小姐,是第一次见面吧?” 人群中,幕北寒默默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随即拉了幕倾城便要回房间。 幕倾城有点担心钟灵,望向飞机离开的方向,禁不住问道:“那个钟灵,她不会有事吧?” “东临长锋那个人,虽然恩怨分明,却也不至于对一个女人下杀手。”幕北寒声音淡淡,“放心好了。” 此时的飞机上,钟灵一阵鬼哭狼嚎:“东临长锋你个杀千刀的!你自己说,这些年我帮你做了多少事,帮你获取了多少国际走私的情报!我不过是犯了一点点小错误,你就要过河拆桥了!你的心怎么那么硬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的就是你!” 东临长锋坐在软椅上,长腿自然地交叠着,任由她在旁边大喊大叫。 过来接他的秦南不由侧目,这姑娘好本事,把东临长锋骂到这个份上,居然都还没有动手杀她。 可见这世上,到底还是一物降一物的。 钟灵又骂了一会儿,终于骂累了,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冷哼了声,眼圈不由泛红。 飞机翱翔于夜幕之上,东临长锋淡定地喝着饮料,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钟灵似乎是困了,伸了个大懒腰,就这么靠在座位上睡了过去。 秦南不由感叹,这姑娘还真是心大,这样都能睡得着!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了奉京城机场。 东临长锋直接将钟灵推醒:“下去!” 钟灵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被他一把拎住衣领,大步往飞机外面走去。 他将钟灵塞进来接他的车子里,跟着坐了进去,车辆启动,很快往奉京城东郊进发。 两人到了东郊别墅,东临长锋拎着钟灵,大步往别墅内走去。 他身材高大,几乎是拎着钟灵往前走的。钟灵双脚只有脚尖儿点着地面,忍不住大呼出声:“东临长锋,你拎小鸡呢?!” 东临长锋不言不语,只管拎着她大步上楼。 等到了楼上的卧室,他“砰”一声关掉卧室房门,直接把钟灵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钟灵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欺身而上,一手撑在她的身侧,一手紧紧攥住她的下巴:“钟灵,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板当得,特别窝囊,特别好欺负?!” 钟灵望着他,他的双眼猩红一片,看起来甚是可怖。 她瘪瘪嘴,这货好像,真的受到刺激了…… “三少爷……”她软声,一手撑着床,一手轻轻在东临长锋的胸前画着圆圈,“你离我这样近,是想干嘛啊?” 这样媚眼如丝的模样,分明是不将东临长锋放在眼里。 东临长锋忍无可忍,猛地一把抓住她的长发,硬生生将她身上的衣裙撕扯下来。 钟灵低头,只见自己整个身子,都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她轻轻呼出口气,还好还好,今天穿了内衣。 东临长锋见她根本不当回事儿的模样,更加气恼,忍不住拔高音量:“钟灵!” “我在!”钟灵同样高声。 “不见棺材不掉泪!”东临长锋冷声,大掌直接扯下她的里衣。 钟灵动作迅速地拉过旁边的被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露出一颗小脑袋,眨巴着圆眼睛,声音很轻:“不见黄河心不死!” “你——”东临长锋双眼喷火,只觉得快要被她活活气死了。 钟灵吐吐舌头,小脸上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三少爷,你今晚,到底想干嘛?” 这么说着,还学着电视里的模样,十分魅惑地舔了口自己的嘴唇。 东临长锋紧紧盯着她这一脸淫·荡的小模样,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见过难缠的女人,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人。 他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敢吗?” 钟灵歪了歪脑袋,打量着他,忽然倨傲地抬起下巴:“我跟你赌十万块钱,你今夜,不敢上·我!” “钟灵!”东临长锋忍不住冷喝,“你还是不是个姑娘?!那种字眼,你也敢在一个男人面前说?!” 第1203章 番外183 殷雪歌的炸弹爆了 钟灵吐吐舌头,“十万块钱,你到底敢不敢赌?” “赌,当然赌!”东临长锋冷声,伸手就去掀她身上的被子。 大片美好呈现于眼前,钟灵紧紧盯着东临长锋,却见他双眉紧皱,并不怎么动容的模样。 她不由撇嘴,这货,是男人吗?这样都能无动于衷?! 这样想着,她伸手勾住东临长锋的脖颈,双眼之中暗光流转,特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千娇百媚:“三少爷……” 东临长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几乎看都没看她,直接跳下了床。 “十万块!”钟灵在后面咯咯直笑。 东临长锋随手取出一张支票,刷刷写了几个字,扔到了床上,自己大步走出卧室。 钟灵捧着支票,笑得花枝乱颤。 在她看来,东临长锋这个人看似冷硬,实则心软得很,还很要面子,有点大男子主义。 要他对一个姑娘下手,他是完全下不去手的。 她弹了弹支票,心情颇好地钻进了被子里。 幕北寒和幕倾城回到奉京城时,钟瑶也跟了过来。 她着急忙慌地动用一切手段去找钟灵,结果却被秦南告知,钟灵现在正在城东别墅,过得很好,叫她不必担心。 可她哪里会不担心呢,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怎么可能不担心。 被她硬生生拉过来的张朝剑颇为无语,他压根儿就不认识这姑娘,她却从船上开始,硬是拉着他不放手,“夫君”、“夫君”地叫着,还叫他不要再离开她,以致满船的人都以为他是始乱终弃之人。 他叹了口气,望着钟瑶不停打电话找关系的焦急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夺过了她的手机:“你妹妹不会有事的,我听说,东临长锋此人行事,看似荒诞不急,实则还是很有原则的。你放心好了。” “夫君!”钟瑶感动不已,一双圆眼睛里都是感激。 又来了……张朝剑无奈地任由她抱住自己的腰,轻轻叹了口气。 而回到幕家庄园的幕倾城,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原本好端端的别墅,大厅里一片焦黑,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一场恐怖袭击。 她偏头望向幕北寒,幕北寒很有些头疼:“你被抓走之后,一楼发生了爆炸。后来查出,是混在订婚礼物当中的一颗炸弹。” “炸弹?!”幕倾城震惊,谁把炸弹送给她做订婚礼物了?! 见她面露不解,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又解释道:“是殷雪歌的礼物,那天墨叔炖锅子,因为临时有事,就把炖锅放在礼物旁边。谁知道温度过高,这才引起了爆炸。不过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就只是一楼毁了。” 幕倾城无语,殷雪歌这家伙,就不能送点靠谱的礼物吗?! 幕北寒俯身亲了她一口,“没关系,我让人在对山那边重新造一座别墅,作为咱们结婚的新房。” “可是,一个月的时间——” “足够了。”幕北寒笑得魅惑,声音斩钉截铁。 幕倾城望了他半晌,将所有的疑问都咽回了肚子里。 虽然一楼被炸得面目全非,所幸楼上都还完好。两人上了楼,幕倾城将自己从海上带回来的贝壳项链等东西分送给了桑若和板栗她们,这才回房休息。 刚一躺下,她想起什么,又连忙去找幕北寒。 幕北寒正在将行李放回原处,幕倾城推开门,凤眸里带着几分迷茫:“北寒哥哥,我不用见家长吗?” 幕北寒偏头看她,想了想,轻声道:“见自然是要见的,只是不是现在。等婚礼那天,他们会回来的。” 幕倾城“哦”了一声,静静看着他,他站在光影之中,长身玉立,一双桃花眼总是雾蒙蒙的。 那张精致宛如上好白瓷的脸,遍布着刻骨的温柔。 幕倾城突然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小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北寒哥哥……” 幕北寒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禁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 “我还不知道,怎么成为一个好妻子……”幕倾城蹭了蹭他的胸膛,“北寒哥哥,你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妻子?” 幕北寒站在光影里,笑了笑,“只要是你,怎么样的都是好的。” 幕倾城闭上双眼,蹭着他的胸膛,小脸上都是安逸。 夜深了。 幕北寒哄着幕倾城睡着,自己穿了件毛呢外套,再次出了门。 他坐车来到对山的山脚下,只见这里灯火灿烂,无数人加班加点,正在将一块块朱红色的方砖运过来。 他下了车,抬头看去,那座建筑地基已经打好,建筑材料等都堆放在旁边。 他负手而立,想起幕倾城曾经说过的话,精致的薄唇不由扬起一抹微笑。 这座建筑,倾倾她一定会喜欢! 第二天,幕倾城醒来时,幕北寒已经去了公司。 洗漱完毕,季墨特地端来一份煎鸡蛋、一份烤肠以及一杯牛奶,说是幕北寒准备的。 幕倾城心里暖暖地吃完早餐,上楼继续写那个没写完的故事。 故事的大纲已经整理了出来,她输入电脑后,删删改改,一天便过去了。 看看时间,已是傍晚,她连忙放下电脑,赶去楼下给幕北寒做饭吃。 她做了三菜一汤,虽然不算太丰盛,可胜在心意。 两人吃完,幕北寒声音有些迟疑:“倾倾,咱们需要谈谈。” 幕倾城不解,“谈什么?” “先上楼来。” 两人坐到幕北寒卧室的沙发上,幕倾城注意到他的面色很有些正经,忍不住笑道:“北寒哥哥,你到底想跟我谈什么?” 幕北寒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勾到耳后:“还剩二十多天,咱们便要成婚了。倾倾,新婚前,咱们是不能见面的。所以,我把你托付给了别人。这二十多天,你不能住在我这里。” “为什么?”幕倾城不满。 “礼俗便是如此。”幕北寒的手指停留在她白嫩的面颊上,“听说,如果不按照礼俗来,婚姻会不幸福的。倾倾,我不希望咱们的婚姻,有任何不幸。” 第1204章 番外184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他说的小心翼翼,全然都是对幕倾城的珍视。 幕倾城伸手捧住他的脸,上前吧唧了一口:“好吧,那我听你的就是了。不过——” 她的笑容有一点点坏,手伸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幕北寒的面色顿时涨红起来,声音有点严厉:“倾倾!” “幕北寒,我要!”幕倾城凑近他,小小声说着,蹭上他的大腿坐好,恶意地蹭了蹭某个地方。 幕北寒一脸憋屈:“倾倾,咱们还没有成婚……” “借口!”幕倾城捂住他的嘴,“你都已经把我吃干抹净了,也不差这一回了!” “那不一样。” “幕北寒,你是不是不行啊?!”幕倾城挑眉,满脸都是挑衅。 幕北寒盯着她,他的倾倾,居然质疑他不行?! 周身的温柔气质猛地发生了转变,他直接将她按在了沙发上,一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桃花眼中都是冰寒之气:“倾倾,上次,你是不是还没有尽兴?” 幕倾城微微一笑,躺在沙发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迫使他更贴近她的脸:“幕北寒,我要你。” 话音落地,她径直翻了个身,将幕北寒压在了身下,直接动手去脱他的衣裳。 幕北寒面颊通红,他的倾倾何时变得这般急不可耐了?! 但是这种事情,断然没有让倾倾主动的道理。 他一手扣住她的腰,再度将她压在了身下,一张风华无双的脸上,都是诱惑:“倾倾,这是你自找的!” …… 凌晨时分,幕北寒将清洗干净的幕倾城抱到了床上。幕倾城躺在床上,任由他给自己盖上被子,望天无语。 她的腿呀! 估摸着,明天是下不了地了。 幕北寒掀开被子躺了上去,关掉房间里的灯。 “倾倾。”他侧过身,将她揽在怀里,“你在想什么?” 幕倾城微微动了动眼珠子,抬起眼眸,对上他那双桃花眼,分明看见,他精神的不得了。 刚刚的剧烈运动,对他而言,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她翻了个白眼:“没想什么。” 简单说了四个字,却发现声音沙哑得厉害。 幕北寒笑了一声,“你刚刚叫得太大声,现在可好,声音都哑了。” 幕倾城憋住气,要不是他,她能叫得那么大声?! 她恨不得拿枕头去砸他的脸,可是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酸酸软软,窝在他怀中,根本就不想动弹。 幕北寒抚摸着她的脑袋,望着她吃瘪的小模样,心情越发的好。 而与此同时,东郊别墅。 东临长锋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刚刚睡着,便听得一阵鬼哭狼嚎。 他不耐烦地坐起来,钟灵这个死女人,又在搞什么鬼?! 他掀开被子,走到隔壁房间,猛地踹开房门,扑面而来的便是劲爆的摇滚乐。 房间里打着五彩斑斓的灯光,钟灵拿着一支话筒在床上蹦来跳去,唱的歌简直是魔音灌耳! 他忍无可忍,冲上去关掉音响:“你有完没完?!”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钟灵眨巴着无辜的圆眼睛:“”三少爷,人家在唱歌呢!你要不要跟人家一块儿唱?” “你看时间了没?!现在是睡觉时间!”东临长锋怒吼。 钟灵委委屈屈地站在床上,“可是,人家睡了一天,现在不想睡了……” 她说着,忽然小脸上绽放出一抹灵动的笑,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三少爷,你家的音响设备可真棒!” 东临长锋额头青筋直跳:“给本少滚过来!” 钟灵赤着脚跳下去,一蹦一跳跑到东临长锋身边:“三少爷叫我做什么?” 东临长锋一把将她拎起来,往他的卧室而去。 钟灵吊在半空中,啧啧称奇:“三少爷,你家睡衣质量可真好,这么拽着,居然都不会破!有钱人家的衣裳,质量都这么好吗?小说里,说什么总裁一把撕开女主的衣裳,可见这些桥段都是骗人的!这布料,啧啧,质量这么好,哪那么容易撕开啊!” 她一路上唠唠叨叨,最后被东临长锋一把丢到他卧室的大床上。 钟灵刚坐起来,他欺身而上,径直将她压在了身下。 钟灵依旧笑嘻嘻的:“三少爷,这种把戏,你不都玩过了,你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快放开我,乖!” “闭嘴!”东临长锋伸手灭了灯,就这么将她压在身下,睡觉。 钟灵:“……” 她试着推了推东临长锋,然而对方体积太大,纹丝不动。 她有点恼火,“东临长锋,你想干嘛?!” “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东临长锋觉着这样睡觉的确有点难受,于是长臂一伸,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副手铐,直接将钟灵拷在了床上。 钟灵几乎想要跳起来给他一巴掌,他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居然把她这样拷着! “你放开我!我回自己房间,保证乖乖的!”钟灵反抗。 东临长锋翻了个身,背朝着她:“你是想要本少将你的嘴也堵上吗?” 钟灵轻哼一声,没说话。 窗帘并没有拉上,月光从窗户洒落进来,将房间里照的银白。 钟灵目光下移,落在了东临长锋腰间。 她瞄了一眼他的后脑勺,轻轻伸出空着的一只手,忽然猛地将他的睡裤往下扒。 东临长锋猛地坐起来,声音几近咆哮:“钟灵!” “叫姑奶奶干嘛?!”钟灵一脸无辜,“我就是想看看,你今天穿的是什么样的内裤,还是玫瑰花的吗?” 东临长锋杀了她的心思都有了,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瞪着她,双手紧紧攥着床单。 月光下,他的面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钟灵继续无辜:“东临长锋,你这样的表情,好像我强女干了你似的。” 东临长锋:“……” 话说,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碰到这样一个折磨他的女人?! 钟灵歪了歪脑袋,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所以,你今天到底穿的是什么内裤呢?” 见东临长锋咬牙切齿,她噗哧一笑:“你不说也没关系,你今天不在家,我在你屋子里晃悠了一圈,我发现你的内裤有好多种类啊,玫瑰花儿的,小雏菊的,哆啦A梦的,蜘蛛侠——啊!” 第1205章 番外185 招人疼 钟灵惊叫一声,东临长锋直接将她按倒在床上,大掌毫不留情地朝她屁·股上招呼。 钟灵没料到他居然会打她,还是打她那种地方,一张小脸终于涨得通红,“东临长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怎么可以打我那个地方!” 东临长锋冷笑一声,“钟灵,我是你的老板,总有对付你的法子!所以以后,少跟我耍手段!少想着激怒我!” 他说着,噼里啪啦地打下去。 似是嫌弃她的睡裙碍事,竟直接掀了开来,继续打。 比起他对付罪犯的力道,这力道着实算是轻的了。可钟灵肌肤娇嫩,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没一会儿,那里便通红通红。 钟灵的小脸埋在枕头里,呜呜咽咽,这次是真的哭了。 她从小到大,虽说是孤女,可一向聪明伶俐,很懂得保护自己,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东临长锋听她是真的哭了,望了眼她通红的臀部,这才收手。 他靠在床头,徐徐点燃一根雪茄:“我再问你一句,可还敢挑衅我?” 钟灵并不回答,只是呜呜咽咽地哭。 东临长锋听得心烦,烟雾缭绕中,他偏头看她,伸手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脸,月光下,却见那张小脸上的确遍布泪痕。 他松了手,吸了几口,心情愈发烦躁。 他将雪茄按灭,转身将她抱起来:“你哭什么?” “疼……”钟灵一手还拷在手铐中,一手捂住臀部,小脸上满是委屈。 “有那么疼吗?”东临长锋挑眉,他明明只用了三成力道。 “嗯!”她点头,小脸上满是晶莹的泪痕,委屈得不行。 东临长锋轻轻叹了口气,安静下来的钟灵,其实真的蛮招人疼的。 他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干眼泪,随即让她趴下来,拿了药膏要帮她涂抹。 钟灵刚趴下,见他又要撩起她的裙子,连忙往后缩了缩,“也没有那么疼啦,不需要上药!” “过来。”东临长锋冷声。 “我自己来。”她小声要求。 “过来。”东临长锋再度冷声。 他这样板着脸的样子,其实还是有点可怕的。 钟灵噘着嘴,刚挪过去,就被东临长锋按在床上,直接将她的睡裙撩起来,给她通红的臀部上药。 钟灵的脸蛋也通红通红,小手揪着枕头边儿,低垂着小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东临长锋给她上着药,忽然来了一句:“你这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钟灵伸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忍不住回头怒骂:“你的才是猴子屁股,你全家都猴子屁股!” 东临长锋俊脸一黑:“你说什么?!” 钟灵自觉失言,忙将脸埋进枕头里:“没说啥……” 东临长锋黑着脸,上药的力道不由大了些,疼得钟灵咬牙切齿,暗自咒骂这货不懂怜香惜玉。 而另一边,钟瑶端坐在临时购置的别墅里,静静捧着一杯热茶。 已经是深秋,天气转冷,尽管别墅里已经夸张地开了暖气,可钟瑶依旧觉得冷。 张朝剑坐在她身边,处理着自己公司的一些文件,不时抬眸瞟她一眼。 自从上次在船上接住晕倒的她,这姑娘就赖上了自己,非说没有自己她就会自杀,害得自己得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去了,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他想着,幽幽叹了口气。 钟瑶听着属下打探回来的消息,得知钟灵每日里都活蹦乱跳,食欲也很好,不由松了口气。 东临长锋虽然凶狠了一点,不过凭着他妹妹的机灵,未必不是对手。 她寻思着,忍不住看了一眼张朝剑,若是能够把灵儿和东临长锋凑成一对儿,不知是何结果? 但是东临长锋此人心性,她还不够了解,绝不能轻易就将灵儿给了他。 灵儿那么漂亮,那么聪明,追她的男人不能绕地球一圈,也能够绕个半圈。 东临长锋算什么,她日后,定要为灵儿挑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她的心思百转千回,完全没考虑过,东临长锋看不看得上钟灵…… 第二日。 清晨,一辆黑色加长型林肯轿车便停在了幕氏庄园外。 穿着黑色夹克的东临火越从车里出来,倚靠在车身上,摆了个酷酷的姿势,冲着别墅喊话:“幕倾城,你好了没有,你快点!” 见四楼没反应,他拖长音调,拔高音量:“幕倾城!幕倾城!幕倾城!” 幕倾城猛地推开四楼的窗户,还穿着睡衣,俨然是刚睡醒:“你催什么催?!吵死了!” “你速度收拾,本少还有正经事要做!”东临火越没好气。 他都没给幕倾城和幕北寒告别的时间,上楼亲自收拾了幕倾城的东西,直接连她一起打包塞进车里,果断带走。 两人在车中大眼瞪小眼,最后,东临火越实在看不过去她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从怀里掏出那枚白水晶蝴蝶发卡给她别上:“本来就丑,再不好好打扮,就更丑了。” 幕倾城怒不可遏:“你说谁丑?!” 东临火越好整以暇地靠在座椅上:“丑人在问谁?” “丑人在问你!”幕倾城脱口而出,旋即涨红了脸,“你耍我?!” 东临火越笑出了声,抿了抿唇,随手从车载柜里拿了一只三明治:“吃吧。” 幕倾城还未吃早餐,于是毫不客气地接了,小口小口吃起来。 东临火越注视着她吃东西的模样,妖艳的丹凤眼中掠过一抹暗色:“还有二十六天,就要成婚了吧?” “嗯。”幕倾城应着,继续啃三明治,没抬头看他。 “婚礼想好怎么办没有?”他递了张纸巾给她。 幕倾城将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去,擦了擦嘴,“幕北寒一手操办,哪有我说话的份儿啊!” “这可不行啊,这还没结婚,你就全听他的,若是结了婚,那还得了?他岂不是每天都要把你管得死死的?”东临火越挑眉,一副老成模样,“照我说,你就该好好反抗一下,别按他说的办。” 幕倾城翻了个白眼:“不按他说的办,难道按你说的办?” 第1206章 番外186 赖上他了 东临火越声音淡淡:“若是按我说的,婚礼当天,得让他亲自开着直升机过来接你。你穿着最大摆的婚纱,在半空中与他拥吻,穿越全城,让所有人都看到,你和他的幸福。” 阳光从车窗外洒进来,他的笑容迷人魅惑,透着全部的青春美好,让人看得痴迷。 幕倾城本想反驳,可看见他的表情,却不知怎的,终究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到了城南别墅,幕倾城发现自己的房间一点变化都没有。 东临火越倚在客房的窗边,瞧着她将东西从行李箱内拿出来一一摆好,眸光微微有些暗淡。 她弯着腰,在尘埃飞扬的光线里,将一沓一沓的文件拿出来。 她的长发在头顶上挽成了一个利落的发髻,穿着墨绿色翻羊羔毛领的短毛呢上衣,下面着黑色阔腿裤,皮质过膝长靴使她看起来格外高挑靓丽。 东临火越面朝着她,双手搭在窗台上,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幕倾城偏过头,微微蹙眉:“你干嘛呢?” 洁白的面庞笼在清晨的光线里,仿佛上好的金色丝帛。 那一双凤眸,潋滟着窗外的晨景,绝美不可胜收。 东临火越忽然之间,就收敛了所有的轻佻神色。 他微微咳嗽了一声:“幕倾城。” “嗯?”幕倾城将那一沓稿子放到茶几上。 “你要是有个双胞胎姐妹,我一定会去追。”他认真说道。 “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我可没有什么双胞胎姐妹。”幕倾城说着,走到他身边,仰头笑吟吟指着自己的脸,“你若是喜欢这张脸,大可请人去整容,总能整成差不多的。” “那不一样。”东临火越薄唇扬起一抹笑,伸手轻浮地摸了一把她的脸,“手感不错。” 幕倾城一把打开他的手,“不要脸!” 幕倾城和东临火越这边热热闹闹,几乎每天都是在吵吵闹闹中度过。 而另一边,钟瑶亲自去了城东别墅,想要接钟灵出来。 钟瑶进来的时候,刚踏进门槛,迎面便扑来一个抱枕。 她抱住抱枕,定睛看去,只见大厅内,钟灵和东临长锋站在沙发对面,正紧张地对峙。 东临长锋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想要去抓钟灵,可钟灵身子无比灵活,围着沙发跑来跑去,让东临长锋陷入极度恼怒之中。 她看了会儿,轻声唤道:“灵儿。” 钟灵偏过头,“咦”了一声,没想到这个便宜姐姐会找上门来。 因为钟瑶的到来,三个人终于坐在了沙发上,准备好好谈一次。 钟灵十分委屈地捋起袖子,将手腕上的红痕给钟瑶看:“姐姐,你看,这个家伙天天晚上拿手铐拷着我,可疼可疼了!” 钟瑶一看,顿时心疼的不行,一双美眸含怒瞪向东临长锋:“三少爷是欺我钟家无人吗?!” 东临长锋白了眼钟灵:“你妹妹天天晚上唱K,不铐起来,这整栋别墅的人就都别想睡了!还有,你妹妹前天在我的饭食里下了泻药,昨天在我床上塞了铆钉,今天早上在我的马桶圈上涂了强力胶水。你若是想要算账,这一桩桩一件件,咱们好好算个清楚!” 钟瑶愣了愣,望向钟灵,却见她吐吐舌头,很不自然地将头偏到旁边去了。 她一把抓住钟灵的手,很有些生气:“灵儿!” 钟灵突然干嚎起来:“我从小就没爹没娘,姐姐也不在我身边,从来都没有人教过我什么!现在我惹出了事情,你们又都开始怪我!我好可怜啊,嘤嘤嘤……” 她哭得无比伤心,最后还真的从眼睛里挤出了两滴眼泪。 她一哭,钟瑶就头疼,求助地看向东临长锋,却见对方更加头疼,直接起身打算上楼:“你把她带走吧,我是受够她了!” 钟瑶心中欣喜,忙握了钟灵的手腕:“灵儿,咱们回家!” 钟灵回头瞥了眼东临长锋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坏笑。 既然招惹了她钟灵,岂有说送走就送走的道理? 东临长锋,我钟灵,偏偏就赖上你了! 钟瑶兴冲冲带着钟灵回了自己的别墅,特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叫来钟灵和张朝剑,说是要好好团圆。 钟灵和张朝剑倒是没什么触动,钟瑶敬完酒,却已是泪流满面。 上苍带她不薄,曾经失去的,一一都还给了她。 这千年来的寂寞和辛酸,总算都有了交代。 钟灵看她哭,忍不住凑过去给她递了纸巾:“姐姐,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老实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姐姐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适当关心一下下,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然而看在钟瑶眼中,却全然不是如此。她只觉得她这个妹妹终于长大了,于是十分欣慰地将钟灵抱进怀里,眼泪流得更凶。 她哭了好一会儿,张朝剑柔声提醒道:“钟小姐,你再哭下去,菜都凉了。” 钟瑶连忙擦干净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开口说道:“现在,我和夫君的事情已经定下了,就差灵儿你了。灵儿,你跟姐姐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对面的张朝剑差点一口菜喷出来,他和钟瑶的什么事情订下来了?他怎么不知道?! “夫君?”钟瑶有些诧异。 张朝剑假装咳嗽了一声,脸颊上有些不自在的潮红。 他不过就是买了张船票,想要去海上旅游一番。 他不过就是看有个女人晕倒,顺手接了她一把。 现在,怎么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夫君,你怎么了?”钟瑶连忙坐过去,给他顺了顺背,“可是吃急了?” 张朝剑的确有点呛到了,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将她推开来:“没事、没事!” 钟瑶给他递了杯水,“来喝杯水缓缓。” 张朝剑好不容易缓下去,对面钟灵双手托腮,笑眯眯说道:“姐夫,你跟我姐,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张朝剑只觉这丫头简直是神补刀,一个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差点连内脏都要咳出来! 钟瑶面颊绯红,娇羞低头不语,俨然是在等张朝剑的回答。 张朝剑咳了半天,最后终于缓下来,抚摸着胸腔,望向钟瑶,本想将话说清楚,只是这么一偏头,却正好对上她期待的目光。 第1207章 番外187 单身夜派对 那双圆眼睛里,都是满满的期待和认真。 不知怎的,话到嘴边,他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过了半晌,还是钟灵开口说道:“姐夫,赶明儿我去找个会看风水的人替你们看看好了。” 钟瑶倚在张朝剑身边,笑容甜蜜:“那就多谢灵儿了。” 而张朝剑,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打心底里,其实并不讨厌这个意外出现的姑娘。 也许,这会是一桩好姻缘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城南别墅,幕倾城除了每日里写点小说,其余时间都是在准备做新娘子。 幕北寒给她安排了一系列的新娘护理,好在都是上门服务服务,时间倒也宽松得很。 这天下午,她躺在按摩床上,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正帮她做背部护理。 算算时间,还剩七天结婚,她其实是有点紧张的。 正在她闭着眼睛想事情时,东临火越忽然推门进来:“幕倾城,你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是写这玩意儿?” 幕倾城抬眸看去,他手中拿着的,赫然就是她的手稿。 像是被撞破了秘密,她的脸蛋一下子红了:“你干嘛翻我东西?” 东临火越一点都不避嫌地在沙发上坐下来,随手翻了翻:“我不是怕你临时悔婚么,所以要随时监督你的一言一行啊!” “那你觉得,写得如何?”幕倾城平缓下尴尬的情绪,问道。 “老实说,写得……还算不错。”东临火越笑得有些欠扁,“你知道我大学的专业是什么吗?” “金融管理?” “是导演!”东临火越没好气,“就你写得这玩意儿,我能把它拍成电影,你信不信?” “那你倒是拍一个啊!”幕倾城同样没好气,说大话谁不会。 东临火越起身凑近她,弹了弹手中的本子:“你还别不信!这里导演是现成的,资金嘛,找你未来老公投资一点也就够了。演员什么的,这种人才咱们学校一抓一大把。现在的问题就是,拍电影这件事儿,你想不想做?” 幕倾城的目光中满是怀疑:“你确定我写的东西,能够拍出来?” “我骗你做什么?”东临火越撇嘴,“现在家族里的老头子成天说我不务正业,我若是能弄个拿得出手的作品,也算是交差了。不过这事儿急不得,你先把婚结了,咱们再慢慢敲定你这个故事。有些地方,还得改改。” 他说这话时很认真,连带着幕倾城也认真起来:“那你先放着。等我结完婚,我就把它们输入电脑里,重新改编成剧本好了。” 七天时间,过得很快。 幕倾城躺在床上,只要一想到明天就要结婚,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兴奋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听见电话铃声响了。 “喂?” “倾城,我是洛曦,你现在快点下楼!”是白洛曦的声音。 幕倾城好奇,“下楼做什么?” “下来就是了!”对方拔高音量。 “那好。”幕倾城匆匆换了衣裳,走下楼时,却看见大厅里一片黑暗。 她正发愣,灯光全亮,大厅里布置得美轮美奂,各种气球鲜花数不胜数。 白洛曦、田阳雪、殷雪歌、沈宁琅、钟瑶、钟灵等人都在,各个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倾城,来庆祝你最后的单身夜!” 幕倾城看过去,只见一块巨大的彩色招牌高高挂在半空中:“庆祝倾城的单身夜party!” 她感动不已,连忙奔下楼去:“你们怎么来了?” “无聊呗,想到你要结婚,就顺手给你办了个party!”白洛曦毒舌得让幕倾城想哭。 几个姑娘这一夜,又是唱K又是跳舞,一直玩到凌晨一两点,方才罢休。 而另一边,东临火越等人也在给幕北寒举办单身夜。 不过幕北寒性子冷,东临火越等人坐在他的大厅里,尽管拖来不少气球鲜花等东西,东临长锋甚至还叫了一位脱衣舞女郎,可幕北寒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那脱衣舞女郎费尽心机和力气,结果人家看都没看她一眼,任由她站在空气里,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东临观月微微咳嗽一声,凑近东临火越:“话说,我再也不想参加与这货有关的任何活动了。倾城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 东临火越耸耸肩,“我也很好奇。” 于是,还不到夜里九点,这边的单身夜派对就算是结束了。本来东临长锋还提议去夜店继续嗨,结果被幕北寒直接轰了出去。 等到这些人都走了,幕北寒独自一人进了卧室,在淋浴间认认真真冲了个澡,换了干净的睡衣躺在床上。 他从没有这么早上床睡觉过,但是一想到明天是倾倾和他的大婚,他就想要马上睡过去,然后再睁开眼时,就可以马上去迎娶倾倾了。 可是越想睡着,偏偏就越找不着。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凌晨两点,依旧觉得精神抖擞。 他叹了口气,爬起来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发现眼圈下面还没有青黑色,这才稍稍松口气。 明天大婚,无论如何,都想要以最佳状态出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大婚这一天终于到来。 凌晨四点半,幕倾城就被东临火越推醒。 她昨晚嗨到半夜,现在完全是困意重重,推开东临火越就要倒头再睡。 东临火越连忙拉住她:“你今天还要不要结婚了?!” 听见“结婚”二字,幕倾城一个激灵,连忙坐起来,揉着困意重重的眼睛:“几点了?” “凌晨四点半。”东临火越回答。 幕倾城松了口气:“这么早啊……” 说着,倒下去又要睡。 东临火越一把将她从被窝里拎出来:“早什么?!外面一帮人等着你呢!” 说着,直接让外面的人进来给她拾掇。 幕倾城浑浑噩噩地洗漱完,东临火越见她实在是困得很,于是拿来一块浸过冰水的毛巾往她脸上揩。 幕倾城被冻了一下,脑子立刻清醒不少。 她环视房间,六个造型师捧着六套造型各异的华丽婚纱,在房间中一字儿排开,壮观而奢华。 第1208章 番外188 为难新郎 东临火越一一介绍:“这些都是幕冰块为你准备的,在不同的时候穿。你先换上这一套。” 他示意其中一个造型师上前,那套婚纱是一字领造型,上身是贴身缎面的,腰间用数百颗碎钻和珍珠串成四指宽的腰带,简约大方又不失奢华。 东临火越见她换衣裳,便先出去准备接待新郎官的事情了。 幕倾城换上之后,几名助理连忙替她将婚纱下摆整理好。 下摆很蓬,长长的洁白婚纱足足拖了三米长,夸张却美艳至极。 她照着落地镜,有点不可思议。 镜子里的姑娘,真的很漂亮…… 房门被推开,田阳雪和殷雪歌进来,田阳雪忙不迭奔过来:“天哪,这是挪威的那一位Q&amp;amp;K设计师亲手制作的顶级婚纱啊,卧槽,倾城,你知道你这一身婚纱值多少钱吗?!” 幕倾城有点茫然地看着她,她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的腰带:“你这上面一颗珍珠,就值上万人民币,我的天哪!这套婚纱,我曾经在杂志上看见过,居然被你穿在了身上!幕北寒他到底有多少钱!” 她叽叽喳喳,殷雪歌小小声:“还不如换一颗限量版炸弹。” 幕倾城敏锐地捕捉到她这句话,忍不住问道:“雪歌,上次我的订婚派对上,你送我的是一颗炸弹?” 殷雪歌点点头,“这次你大婚,我打算送你两颗地雷,都是限量版的,威力很大。” 幕倾城:“……” 她可以拒绝接收吗?! 一位造型师上前,彬彬有礼地说道:“两位的伴娘服已经准备好,请随我来换衣服。” 田阳雪一听她还有伴娘服穿,顿时激动不已,忙不迭扔下幕倾城去换衣裳了。 两位发型师立即行动,将幕倾城按在椅子上,给她做发型。 三个小时后,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 幕倾城只在做发型时吃了点管饱的糕点,她化妆化了整整两个小时,一点表情都不能有,她觉得她的脸都要僵硬了。 不过在照镜子的那一瞬,她却觉得,这些花出去的时间,都是值得的。 东临火越推门进来,目光落在镜子里,呼吸顿时一滞。 知道幕倾城漂亮,却不曾知道,她化妆打扮之后,可以漂亮到这个程度。 房间里很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姑娘。 过了许久,东临火越平复下波涛翻涌的心绪,缓步走了进来:“接亲的车队到门口了。” 幕倾城回过头,冲他嫣然一笑:“好看吗?” 东临火越只觉心跳得厉害,耳尖莫名有些泛红。 他点头,“很漂亮。” “从你嘴里也能听到夸赞我的话,真是不容易!”幕倾城揶揄。 东临火越只是淡笑了一下,望了眼门外:“田阳雪和殷雪歌去捉弄幕北寒了,咱们先坐坐。” 此时的别墅外面,各路豪车停了数百米远,排场极大,引来无数路人围观。 幕北寒身着黑色订制手工西服,从迈巴赫内出来,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站在别墅大门外。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身姿挺拔,面容英俊,一双桃花眼温柔含情,引得旁边围观的小姑娘们连连发出低声尖叫。 白沉香作为伴郎之一站在他身后,阴柔俊美的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幕北寒老是这样一本正经的,他真的很想好好捉弄捉弄他…… 别墅院子里的田阳雪咳嗽了几声:“幕北寒,我家倾城可不是随便就嫁了的姑娘。你要娶她,总得拿出几分诚意来。” 幕北寒声音清寒中带着几分暖意:“诚意自然是带来了。墨叔。” 季墨应声而出,手中拿着十几封红包,从别墅大门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田阳雪和殷雪歌将地上的红包捡起来,打开一看,田阳雪忍不住捂住嘴巴,知道幕北寒有钱,可是居然有钱到直接给人发支票红包?! 十万块钱,这一个红包,就是十万块钱啊!! 院子里其他小姑娘欢呼雀跃,不等田阳雪再为难幕北寒,直接跑过去给他开了门。 幕北寒大步走进来,正要往别墅里去,田阳雪紧忙拦住他:“等等,你得过了我这关,才能进去。” 幕北寒失笑:“不知田小姐有何指教?” 周围围观的人数众多,田阳雪眼珠子一转,笑道:“既然要娶倾城,那你必须说出关于倾城的二十条优点,少一条都不行!” 周围的人纷纷起哄,让幕北寒赶紧说。 幕北寒微微一笑:“第一条,倾倾很温柔。第二条,倾倾很有耐心。第三条,倾倾很善良。第四条,倾倾可爱。第五条,倾倾偶尔会有点调皮,可我也很喜欢她的调皮。第六条,倾倾有时候会很听我的话。第七条,倾倾肤白貌美身材好。” “第八条,倾倾吃饭的样子很优雅。第九条,倾倾爱干净。第十条,倾倾睡觉的模样很乖巧。第十一条,倾倾聪明。第十二条,倾倾的厨艺好。第十三条,倾倾做事情时很认真。第十四条,倾倾和我的眼光比较接近。第十五条,倾倾的性格,有时候很像我。” “第十六条,倾倾让我每一晚,都能睡得安稳。第十七条,倾倾和我心有灵犀。第十八条,我和倾倾共患难过。第十九条,我和倾倾站在一起时,很般配。第二十条,这世上,不会有别的男人,比我更爱倾倾。” 他几乎是一口气说了出来,听得旁边的人目瞪口呆。 田阳雪张圆了嘴巴,话说,这货真的是来接受她的为难的吗?这货分明就是来秀恩爱的好嘛?! 幕北寒微微一笑:“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不可以!”田阳雪回过神,连忙阻拦,“这第一关是考验你对新娘子的爱意,这第二关嘛,乃是考验你的文采!” 她说着,嘿嘿一笑:“幕北寒,说出二十句与爱情有关的诗词,旁人不准提示。少说一句,拿一个红包出来!” 旁边立即又有人起哄,随时准备去抢幕北寒的红包。 然而幕北寒本就具备古时的记忆,区区二十句诗词,对他而言,根本不在话下。 第1209章 番外189 相守相依,此生不弃 他的声音素来带着清寒之意,吟起诗句来,犹如碎玉落于盘中、细雨弥漫于寒山里: “第一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第二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第三句: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第四句……第十九句: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第二十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吟诵完,众人再度陷入震惊之中。 知道幕家的少爷是商业奇才,却不曾想,在文学方面,竟然也颇有造诣。 别墅二楼,幕倾城站在窗帘后,听完了幕北寒的二十句诗,面颊泛着粉红,眼睛里都是感动。 田阳雪回过神,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才艺考完了,我还得考考你的体力。” 她刻意加重了“体力”两字,暧昧不明,叫围观群众不自觉发出一阵哄笑。 幕北寒笑了下,“如何考验?” 田阳雪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趴下去,做五十个俯卧撑。” 幕北寒听了,眼角余光瞥向白沉香,白沉香只当做没看见。 他是伴郎,本该帮助新郎解围,只是他今天,真的很想看看幕北寒出糗的模样。 幕北寒见白沉香是指望不上了,只得趴了下去。 只是刚趴下去,田阳雪便道:“幕少,可不止做俯卧撑这么简单哦!” 说着,坏笑一声,示意殷雪歌坐到他的背上去。 “慢着。” 一个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众人看过去,只见穿着圣洁婚纱的少女站在别墅屋檐下,正挽着东临火越的手臂。 那少女生得极美,一字领收腰婚纱让她看起来高挑而纤细,一张画着淡妆的脸看起来绝美倾国。 众人一阵惊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东临火越正和幕倾城缓缓走来。 两人朝着幕北寒走去,幕北寒半蹲在地上,幕倾城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一只手。 幕北寒握住她的手,抬头看她,她缓缓绽放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掷地有声:“北寒哥哥,趴下!” 她的姿态高傲而骄矜,像是女王在和裙下的求爱者说话。 幕北寒却只是面露宠溺,众目睽睽之中,竟然真的趴了下去。 幕倾城理了理婚纱,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背上。 幕北寒开始做俯卧撑了。 众人一声声地数着数,幕倾城双手轻轻贴在他宽大的背上,只觉得安全感满满。 终于做到第五十个,幕倾城起身,却见幕北寒都不怎么喘气的。 田阳雪有点懊恼,早知道幕北寒体力这样好,她就让他做个百八十个了! 而幕北寒算是接到了幕倾城,便对东临火越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将幕倾城打横抱起,直接带着她进了那辆崭新的迈巴赫。 因为“不走回头路”的礼俗,车队缓慢地从另一条路驶往宴会地点。 这一次的婚礼地点,被幕北寒别出心裁地安排在了一处开阔的山谷里。 山谷内早搭了华丽的花棚,明明是深秋了,却还精心弄来盛开的紫藤萝装饰花棚。 花棚内摆放着数十米长的长桌,长桌上堆满了各类精致的银制餐具,餐具里摆放着海鲜、熟肉、水果、糕点、美酒等等食物和饮料。 来往的宾客多达数百人,全是奉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还有一些国际新闻媒体,也都来人前来拍照报道这一事件。 幕氏财阀,乃是在国际上都闻名的存在。幕少结婚,对于他们而言,乃是一件十分轰动的大新闻。 他们听见远远有车队过来的声音,急忙迎了出去。 幕北寒先下了车,伸手牵着幕倾城下来。 幕倾城早已换好敬酒的礼服,面对着扑面而来的闪光镜头,有点紧张地抓紧了幕北寒的手。 幕北寒握住她的手,面对媒体镜头,微笑着牵着幕倾城走进花棚内。 其实,是可以拒绝这些新闻媒体进来拍摄婚礼的。 只是,他自私地想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娶了倾倾。 他觉得,他的倾倾,值得出现在全世界人的面前。 花棚内的席位上,裴九拉着东临辰前的手,颇有些不爽:“四哥,当初咱们结婚,她抢了咱们的头条。现在她结婚,看样子又会上头条,真是讨厌!” 东临辰前笑得宠溺,摸了摸她的脑袋:“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何必再去争那些虚的?” 今日的司仪是赫连锦玉,他依旧穿着一身中式道袍,站在花棚尽头高高的圆台上,微笑着等待两位新人的走近。 幕倾城挽着幕北寒的手,踩在红毯上,一步步走向花棚尽头。 路过东临观月时,她小小声问了一句:“师父今天真的不来了吗?” 东临观月微笑:“师父云游四方,来不了了。不过我想,他一定已经在心里祝福过你了。” 幕倾城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东临观月望着她的背影,唇角的笑容无奈了几分。 师父他,再也回不来了。 赫连锦玉咳嗽了一声,明明是个本土的道士,偏偏操着一口洋腔:“今日,咱们共聚一堂,见证幕北寒先生和幕倾城小姐的婚礼。” “幕北寒先生和幕倾城小姐的爱,天地可鉴,日月可证,十分令人感动!”他说着,十分夸张地抬手摸了摸心口位置,“那么,本道长就在这里问你们一句,幕先生,你可愿意娶幕小姐为妻,相守相依,此生不弃?” 幕北寒凝视着幕倾城的面容,声音郑重:“我愿意。” 赫连锦玉含笑转向幕倾城:“幕小姐,你可愿意嫁给幕先生,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我愿意!”幕倾城笑容璀璨。 赫连锦玉微微颔首:“那么,你们可以交换戒指了。” 伴郎和伴娘各自拿来戒指,两人互相交换着给彼此戴上,双手紧紧相握在一起。 “现在,你们可以亲吻对方。”赫连锦玉笑容可掬。 两人在无数人的见证下,在各国媒体的见证下,拥吻在一起,缠绵而恩爱。 东临火越妖艳的俊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看着她成婚,并没有意料之中的难受。 相反,他倒觉得,挺幸福的。 第1210章 番外190 嫁给我,就不能反悔 而东临长锋那边,钟灵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凑到他旁边:“看着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滋味如何啊?” 东临长锋瞪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我好奇嘛!”钟灵笑得贼坏,“话说,如果你实在是没人要了,我倒是可以考虑接收一下。” 东临长锋冷哼一声:“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若是本少想要,无数女人会对本少投怀送抱。” 钟灵抬起小手,指着高台上的幕倾城,毫不留情地补刀:“除了那个女人。” “钟灵!”东临长锋几乎是咬牙切齿。 钟灵吐吐舌头,坏笑着,忽然凑到他的耳畔,小小声:“呐,东临长锋,我喜欢你。” 东临长锋身子一震,偏头看她,却见她的小脸上全无笑意,那对圆圆的眼睛里,都是认真。 她很少露出这种表情的。 “钟灵——” “我开玩笑的,哈哈!”钟灵笑得没心没肺,让东临长锋提起来的心再度放了下去。 “我去找姐姐!”她说着,从座位上跳起来,直接往钟瑶的方向跑去。 可没跑两步,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子被人往后一扯,整个人跌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东临长——” 她话未说完,樱唇便被一张凉凉润润的嘴唇堵上。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放大的脸,东临长锋,他疯了不成?! 东临长锋的吻技很好,长驱直入,不停攫取着她口中的芬芳。 这个吻霸道而缠绵,直到钟灵喘不过气来,他才罢休。 钟灵躺在他怀里,头发有点散乱,小胸脯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一双圆眼睛死死盯着东临长锋。 东临长锋声音低沉而魅惑:“钟灵,你这个人,从来都是真真假假。这一次,我便当你说的是真话了。” “可是我——” “没有可是。”东临长锋声音霸道,周身的气势外放,望了一眼高台下方还在和幕北寒拥吻的幕倾城,拽着钟灵大步往花棚外走去。 钟灵今天穿了高跟鞋,被他拽着,走路歪歪扭扭很有些不稳:“去哪儿啊?” “民政局。” “啥?!” “咱们去领证。” 钟灵沉默片刻,开口问道:“话说,咱们回头还办婚礼吗?” 东临长锋回头瞪了她一眼,钟灵无知无觉:“如果办婚礼,份子钱能归我不?听说你们这些富豪们送份子钱,都很大方的。我估摸着我收份子钱,大约也是能发家致富的。” 东临长锋听着,不自觉加大手间力道,真想捏死这货! 婚礼仪式举办完成后,幕北寒和幕倾城便开始挨桌敬酒。 东临观月虽然在幕倾城一事上选择了放手和退出,却也不想平白便宜了幕北寒,于是撺掇了一群毛头小伙,不停歇地向幕北寒灌酒。 好在幕北寒的伴郎白沉香这次总算是给力了点,替他挡了不少酒,这才让幕北寒和幕倾城成功逃脱。 两人坐上敞篷迈巴赫,幕北寒踩足油门,直接往对山而去。 落叶纷纷,幕倾城的婚纱在风中飞扬。 黑色的迈巴赫在山中疾驰而去,灿烂了一整个秋天。 当迈巴赫停下来时,幕北寒拉开车门,牵着幕倾城的手下来。 幕倾城注目看去,这才惊觉,原来这里竟然已经修建起了一座别墅! 这座别墅修筑得就像是一座哥特式城堡,尖塔高耸入云,尖型拱门林立,漂亮的彩色大花窗折射出斑斓彩光,隐约可见花窗后面洁白的蕾丝窗帘。 一座巨大的音乐喷泉矗立在别墅门前,花坛中,各色鲜花热热闹闹地盛开着。 别墅旁边,一座朱红色的钟楼平地拔起,上面开着拱圆的窗户,像是童话里,王子和公主跳舞的地方。 这别墅,有点眼熟…… 她身子一震,猛然想起以前和幕北寒逛街时,幕北寒问她喜欢什么,她回答说,喜欢街头那一端的哥特式宫殿建筑。 当时他还开玩笑,说太重了,背不回来。 可是,可是…… 幕倾城的心跳得极快,转身猛地扑进幕北寒的怀抱:“北寒哥哥!” “叫老公!”幕北寒接住她,桃花眼中都是笑意。 “老公!”她喊了一声。 “大声一点。” “老公!” 幕北寒心情是真的很好,将她抱起来,就这么在音乐喷泉前转起了圈。 幕倾城的洁白婚纱在风中飞扬,她搂着幕北寒的脖颈,笑声如银铃。 下午,两人参加了幕氏的舞会,却在中途悄然离场,跑回了这座建造在山中的别墅宫殿。 别墅四楼,主卧室内,地上和床上都铺满了柔软的粉红玫瑰花瓣。 窗外的天色黑了下来,主卧里,静静点着几盏香薰蜡烛。 幕倾城穿着一件白色蕾丝露背礼裙,有些紧张地坐在沙发上。 她已经沐浴过了,这一件礼服,据说是新婚之夜穿的。 瀑布般的长发垂在胸前,她将碎发勾到耳后,有点紧张地盯着浴室的门,幕北寒还在里面洗浴。 过了会儿,里面的水声停了下来。 她只觉心跳得很快,伸手揪住沙发,幕北寒推门而出。 他只在腰间围着一条浴巾,水珠从精壮的上身滚落,直接没进了浴巾里。 性感,而魅惑。 他迈着大长腿,柔软的黑发下,是一张精致绝伦的面庞。 他的胸肌很发达,六块腹肌看起来同样精壮有力。 一双桃花眼,在昏暗的烛光下,勾魂摄魄。 幕倾城忍不住往沙发里面缩了缩,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房间里静悄悄的,所以她吞口水的声音,格外的大。 她脸红得厉害,忙不迭假装咳嗽了一声,想要掩盖刚刚的口水声。 幕北寒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并没有拆穿她的窘迫:“倾倾。” “嗯?”幕倾城偏过头看他,他的伸出手,轻轻托住她的下颌,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两人对视,昏暗的光线中,旖旎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 幕北寒声音平静:“倾倾,嫁给我,就不能反悔了。” “除非你不爱我了,否则,我不会离开。”幕倾城很认真地回答。 幕北寒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白嫩的肌肤,其实比起白天她化了妆艳光四射的模样,他更喜欢她现在不施粉黛的容颜。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第1211章 番外191 抵死纠缠 幕倾城握住他的手腕,抿了抿嘴唇:“北寒哥哥,你不会抛弃我,是不是?” “如同今日道长所说的话,一生相守,不离不弃。”幕北寒一字一顿,桃花眼中,满满都是真挚。 他忽然托住幕倾城的脑袋,目光落在她的樱唇上,毫不迟疑地深深吻了下去。 他辗转加深着这个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动手抱起幕倾城,将她抱到了铺满玫瑰花瓣的圆形大床上。 粉色的薄纱帐幔被放了下来,帐幔之中隐隐约约透露出两个人的纠缠。 过了会儿,猫儿一般的呻吟从帐幔之中传了出来。 整个房间里,全都是朦胧暧·昧。 …… 翌日。 已是晌午,幕倾城悠悠转醒,却觉得全身酸疼得厉害。 她只隐约记得,昨晚幕北寒要了好多次,一次接着一次,她到最后都求饶了,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似的,一遍又一遍。 她记得昨夜的蜡烛都燃尽了,他却还对她抵死纠缠,刻骨缠绵,仿佛要将她融入他的骨血里。 她的手动了动,却触摸到一块滑腻的肌肤。 她偏过头,便看到身边坐着一个男人。 卧室始终都是恒温状态,幕北寒靠坐在床头,赤·裸着精壮的上身,正拿着一本书翻阅。 些微的阳光从窗帘缝隙洒进来,他洁白的面庞便笼在那些阳光里,圣洁而美好。两弯漆黑的睫毛投洒下阴影,鼻梁高挺,薄唇嫣红而性感。 幕倾城将手从被窝里拿出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肌,一路往上。 幕北寒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人,因为常年锻炼的缘故,身体比一般男人要好很多。 幕北寒注意到她醒了,微微侧过头,他的倾倾一脸乖巧,小手却很不安分。 他放下书,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不好!”她不高兴地瘪嘴,“昨晚好累!” 幕北寒微微一笑,侧躺下来,单手撑着脑袋,桃花眼中都是魅惑,“昨晚都是我在动,你怎么会累?” 幕倾城脸颊爆红,忍不住提高音量:“幕北寒!” 幕北寒却无知无觉似的,伸手轻轻触摸着她的嘴唇,将她的唇型一点点勾勒出来:“叫老公。” “才不要叫!” “快叫。” “不叫!” “真不叫?” “真不叫!” 幕北寒微微一笑,忽然按住她的肩膀,欺身而上。 “幕北——唔!” 幕倾城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新一轮的缠绵再次展开。 …… 直到快要下午了,幕北寒才肯放过她,抱着她去浴室洗漱之后,给她穿好衣裳,带她下楼吃饭。 幕倾城走楼梯时,双腿都在哆嗦,看得一旁的幕北寒忍不住发笑。 幕倾城一个凌厉的眼刀子马上甩过去:“幕北寒,你再笑!” 幕北寒靠过来,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叫老公。” “不叫!”幕倾城嘴硬。 “叫不叫?”他凑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喷吐出来,让幕倾城觉得耳朵好痒。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起上午他的“惩罚”,不禁有些犯怂,小小声唤道:“老公……” “乖。”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随即竟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在楼下佣人们惊讶的眼神之中,抱着她走进餐厅里。 傍晚时分,女佣们收拾了两大箱子东西,搬上了车子里。 幕倾城有点不解,幕北寒解释,说是要去度蜜月。 幕倾城怔怔看着他上车,呆愣半晌后才跟上去。 她以为,他公事繁忙,是不会有时间陪她去度蜜月的,所以当初也并没有要求。 没想到…… 迈巴赫里,她猛地抱住幕北寒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他的脸颊:“老公,你对我真好!” 而另一边,城东别墅。 钟瑶坐在沙发上,盯着面前茶几上的两本摊开的红本本,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东临长锋和钟灵坐在一处,钟灵内心是有点忐忑的。 她和东临长锋就这么领了结婚证,也不知道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姐姐会怎么说。 钟瑶默默看着结婚证上的照片和公章,许久之后,才幽幽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灵儿,你先出去,我和三少爷谈一谈。” 钟灵“哦”了一声,望了眼东临长锋,乖巧地退了出去。 大厅里只剩下钟瑶和东临长锋两人,东临长锋抽着烟,声音淡淡:“不用感谢我解决了你妹妹的问题。” 钟瑶微微一笑,双手交叠在胸前,气质出众,神态平静:“没有三少爷,我妹妹也不是嫁不出去。只是,你们虽然把证领了,可我希望,三少爷还是明媒正娶一次比较好。” “你想让本少为那个疯丫头举办婚礼?”东临长锋挑眉。 “不止是婚礼,彩礼、聘礼、媒人、新房等等,一样都不能少。”钟瑶正色,“我妹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我希望三少爷能够好好对她。” 东临长锋吐出一口烟圈,狭长的单凤眼中情绪莫辩:“可以。” “至于嫁妆,我这边会为妹妹办妥。不说其他,上亿美金的嫁妆,我钟瑶还是拿得出手的。我希望我妹妹能够风风光光嫁出去,三少爷懂我的意思吧?”钟瑶盯着东临长锋。 东临长锋冷笑一声:“本少娶妻,自然会办得风风光光,不劳张夫人操心。” “那就好。”钟瑶说完,提高音量,“灵儿,你出来。” 钟灵从小隔间里跑出来,“姐姐,你叫我做什么?” 钟瑶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望了眼东临长锋。 东临长锋知趣地离开,钟瑶这才拉了钟灵的手,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灵儿,我才把你找回来,本来是想多留你一些日子,再帮你好好物色一个好夫婿。可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自己找了个男人。东临长锋此人,阴险狡诈,你一定要当心。” “姐姐,他阴险狡诈,我腹黑狡猾,不正好凑成一对儿吗?”钟灵笑嘻嘻的,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再说了,姐姐之前不是说过,打算定居在奉京城了吗?这么一来,灵儿还是常常能回家去探望姐姐和姐夫的呀!” 第1212章 番外192 蜜月之行 钟瑶听她这么说话,顿时觉得这丫头懂事了不少,于是十分欣慰,又跟她说了许多,最后又问了一句:“灵儿,你告诉姐姐,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东临长锋?” 钟灵一愣,仔细想了想,笑道:“是啊。” 钟瑶这才发现离开。 钟瑶走后,东临长锋过来,端着一根烟斗:“你这位姐姐,倒是个狠角色。说起来,你从三年前就开始为我做事,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姐姐?” 钟灵耸耸肩,舒服地抱着一杯热奶茶窝在沙发角落:“她才认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婚礼你可得赶紧准备起来了。记住了,份子钱全归我。” 东临长锋大步走过来,俯下身子,盯着她的双眼,削薄的唇似笑非笑:“份子钱全归你?” “当然!”钟灵挑眉。 “那婚礼你来办好了。” “喂,东临长锋,你还是不是男人?!是你娶媳妇哎!”钟灵不爽,“小气!” 东临长锋一手度过她手中抱着的奶茶,缓缓放到茶几上,随即一手撑在沙发上,狭长的单凤眼中都是居高临下:“婚礼我来办,份子钱,全部归我。” “那我嫁给你,能得到什么?”钟灵圆眼睛里都是狡黠和算计。 东临长锋挑唇一笑,“东临家族三少夫人的头衔,还不够吗?” 钟灵轻笑一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两人的脸距离很近,大厅中逐渐弥漫开一股异样的气氛:“东临长锋,三少夫人的头衔,值多少钱?” “养你一辈子,够了。”东临长锋声音淡淡。 “哼,我刚刚可是偷听到了,我姐姐打算给我的嫁妆多得很,不差你那个头衔。”钟灵扬起小下巴,一脸傲娇。 东临长锋笑得魅惑,目光落在她那张水润的樱唇上,忽然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吻技真的很好,钟灵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地靠在沙发上,脸颊一片酡红。 东临长锋伸手托住她的下巴:“嫁给我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时享受本少绝妙的吻技。” “不要脸!”钟灵忍不住骂了声。 东临长锋低低笑起来,却只当没听见,转身往楼上走去。 钟灵独自坐在沙发上,回想起钟瑶刚刚问她的问题,不由红了脸。 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东临长锋? 她当然喜欢。 从第一天遇到他,做他的暗桩开始,就喜欢上了。 只是…… 那也只是她单纯的一个人的喜欢。 她回头看去,东临长锋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灵动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奉京城夜深的时候,幕北寒和幕倾城已经抵达了大西洋靠近西岸的一座小岛上。 小岛上草木扶疏,金沙碧浪,景致极好,却没有什么游客。 幕倾城有点奇怪:“北寒哥哥,为什么这里都没人?” 幕北寒穿着沙滩热裤,戴着一只黑色墨镜,拎着两人的行李,沿着大理石铺成的小路往小岛中心走去:“这是我的私人海岛。” 幕倾城咋舌,好吧,这货的有钱程度果然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她跟在后面,忍不住望了一眼他的侧脸,他的黑发被海风吹得拂动着,薄唇微微翘起,看起来心情很好。 小岛中央是一座两层小楼的别墅,木头搭建,漆成了奶白色,外围装饰着巧克力颜色的木栅栏,很是精致漂亮。 两人进去之后,幕倾城发现小楼内装饰着漂亮的鲜花和气球,甚至还有一块大写着“蜜月快乐”的木牌。 幕北寒带她上了楼,楼上的卧房早已被佣人准备好。 他将行李放下,把里面的衣裳等东西一一拿出来。 幕倾城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触目所及便是蔚蓝色的海洋,景色美丽的像是电影里一样。 她转过头,看着幕北寒将衣裳一一挂进红木壁橱里。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皙好看。这样侧站着的姿势,帅酷的不行。 嘴角噙起一抹笑,她突然奔过去从后面将他抱住:“幕北寒!” 幕北寒将衣裳挂好,偏头看她,脸上都是宠溺:“怎么了?” 她蹭了蹭他的后背:“我爱你……” 小岛上的时光无比快乐。 岛上只有他们两人,冰箱里存放着新鲜的蔬菜和肉食,两人自给自足,快活地不行。 每天早上,幕倾城都是在他的怀里醒来的。 这座别墅里,无论什么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昭示着这里居住的是一对夫妻。 她常常坐在床沿上,晃荡着双腿,看着她的东西和幕北寒的东西摆放在一处,便觉得有一种恍惚的幸福。 两人偶尔会去海边玩耍,幕倾城在沿海的沙滩上奔跑,幕北寒拿着摄像机给她拍照摄像,在他的眼里,他的倾倾活泼而漂亮。 两人吃过晚饭时,常常会去沙滩上散步。这里群星璀璨,海风湿润,一切都是那么的好。 黑夜里的海边,幕北寒抱着她,感受着自然的恩赐,两颗心的靠近,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遇见下雨的夜,两人便在别墅的卧房里缠绵。 朦胧雨夜,柔软的灯光从卧房的窗户里照耀出来,美丽而梦幻。 房间里总能听见幕倾城的笑声,间或有令人娇羞满面的呻·吟声,伴着幕北寒的喘息。 像是远离了世俗的一切烦恼,像是到了世外桃源,这蜜月,疯狂而热烈。 而一个月后,两人终于踏上了回程的路。 下了飞机,坐在回家的车中,幕倾城打开许久没有看的手机,手机上全是好闺蜜们发来的各种短信。 田阳雪:“倾城你太坏了,居然和幕北寒消失这么久!话说,他那方面的能力怎么样啊?需不需要我给你们弄点片子看看?” 白洛曦:“啊啊啊,你们的婚礼被好多媒体报道了一遍又一遍,我也好想结婚啊!” 殷雪歌:“你们去了哪儿?我也想去。” 沈宁琅:“倾城,我觉得,我好像恋爱了……” 各种林林总总的信息,幕倾城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又打开新闻,突然发现,那座建在对山山脚下的哥特式宫殿居然被无数新闻媒体报道出来了。 第1213章 番外193 剧本 所有的报道,都说幕少宠妻无度,为了她一掷千金,在山里造了个这么华丽的宫殿,简直是金屋藏娇。 下面的评论更是多达数万条,好多都是一些小姑娘发花痴的评论。 她关掉手机,轻轻倚靠在幕北寒肩膀上:“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不怕被人说你荒废正事吗?” “怕什么?”他含笑,“我宠自己的夫人,谁还敢跟我说半个不字?” 幕倾城笑出声来,车中气氛一派甜蜜。 晚上吃过饭,幕北寒去书房,开始处理这一个月落下的公事。幕倾城窝在大厅的沙发上,抱着一台笔记本,用录入笔将她之前写的故事全部输入电脑。 她盯着电脑上打开的文档,想了想,又上网搜集了一些关于如何改编剧本的方法,便着手开始行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季墨悄悄送来热茶,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是专注地着手于改编剧本。 夜里十一点,幕北寒从楼上书房下来时,便看见她像一只猫儿般窝在沙发一角,穿着格子居家服,身上披着毛绒毯子,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笔记本的屏幕。 他走下楼梯,静静凝视了她半晌,转身去厨房拿了小蛋糕和热牛奶过来。 “倾倾?”他将蛋糕和牛奶端到茶几上,在她身边坐下,轻声唤了一句。 幕倾城“嗯”了一声,却依旧聚精会神地盯着笔记本,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像是白色蝴蝶。 幕北寒见她如此,不由蹙眉,直接将笔记本从她怀中夺下来,“墨叔说,你已经连续工作五个小时了?” 幕倾城从剧本里回过神,取下披在身上的毛线绒毯,冲他笑了笑,“我很喜欢写剧本。” “再喜欢,也要适当休息。”幕北寒不悦,亲手舀了一勺蛋糕给她,“来吃。” 幕倾城享用着他喂的蛋糕,脑子里却还在构思剧本。 她已经尽量按照钟瑶和幕北寒提供的思路来写了,只在细节处做了一些圆润。 她也不知道她这个故事到底怎么样,反正自己看着,她觉得还算是不错,蛮有看点的。 她将蛋糕咽下去,幕北寒将牛奶递给她。 她喝了一大杯牛奶:“过几天,我把剧本修改完善好了,就发给火越看。北寒哥哥,我觉得我现在,似乎是找到人生努力的方向了。” 幕北寒笑了笑,望着她嘴唇沾上的一圈牛奶,拿了纸巾给她擦干净:“找到就好。” 他说着,看了一眼时间,替她将文档保存好,关掉电脑,“该洗洗睡了。” “嗯。”幕倾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朝他张开双臂,“要抱抱。” 幕北寒脸上全是宠溺,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楼上走去。 季墨站在大厅,望着两人上去,老脸上都是欣慰。 一直以为他家少爷不会心疼人,现在看看,他家少爷还是很会心疼少夫人的嘛! 幕北寒将她抱到浴室,温柔地给她全身洗干净。 他仍旧保持着跟平常一样的淡淡表情,幕倾城却是臊得双颊通红。 在他的手要伸向某个地方时,她连忙按住他的手腕,“我自己来……” 浴室中蒸汽弥漫,幕北寒只穿着白色宽松浴衣。 这样大的水汽,使得他的身体透过浴衣,若隐若现,分外诱惑。 幕倾城整个人沉浸在浴缸里,几乎不敢去看他。 幕北寒坐到浴缸边缘,手里拿着毛巾,颇为无奈:“倾倾,你全身上下,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 幕倾城却依旧觉得别扭得很,“总之,我不要……” 两人僵持片刻,幕北寒不由分说地按住她的肩膀,拿着毛巾直接探进了浮满泡泡的水下。 幕倾城忍不住嘤咛一声,身子一震,一张脸更加爆红。 幕北寒却是面无表情,认认真真地给她洗了个干净,又拿了淋浴蓬头过来,将她浑身上下冲洗干净,用干净的大浴巾将她包裹住。 幕倾城享受着他的周到服务,一张小脸始终通红通红。 等吹干头发,幕北寒将她抱到床上。幕倾城卷了被子缩在床里面,睁着一双清澈的凤眸呆呆看着幕北寒。 幕北寒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自己去洗澡。 和幕北寒待在一起的每个夜晚,都很安心温暖。 幕倾城想着,窝在舒服的蚕丝被中,很快进入了梦乡。 幕北寒出来后,见她已经睡着了,便掀了被子,自己钻进去。 他灭了床头灯,幕倾城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像是寻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在他怀里,睡得很是香甜。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脑袋,薄唇上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三天后。 幕北寒去了公司,幕倾城则将整理好的剧本,用邮件的形式发给了东临火越。 东临火越很快回信,只回了两个字:“面谈!” 于是幕倾城换了衣裳,带着U盘和资料,拒绝季墨开车送她的好意,只骑了一辆小自行车,缓慢地往山外而去。 这自行车是幕北寒特地为她准备的,给她平时没事儿时在山里散心用。 从这里到城南的路途有点长,她骑了一个小时才骑出大山。尽管现在是初冬,可她早已经是汗流浃背。 她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这么矫情,让墨叔送一送了。 她叹了口气,将自行车骑进城里,正想着在路边儿停了,将车子锁起来,谁料一辆轿车疾驰过来,直接将她连人带车撞倒在地! 地面是有点凹凸不平的柏油路面,她被刮擦到地上,风衣都被刮破不少处。 那辆轿车在前面不远处停下,车门被打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踩着细高跟长靴走下来。 这女人生得还算漂亮,画着精致的妆容,只是眉眼之间有些刻薄意味:“你看没看路啊你?看不到我的车?!” 幕倾城从地上爬起来,还未说话,那女人指着她的车:“你知道我的车值多少钱吗?现在刮花了,你就说,打算赔多少吧?!” 她说着,目光扫过幕倾城浑身上下,但见她穿着一套运动服,外面不伦不类地罩着件呢子风衣,看起来很没衣品。 第1214章 番外194 去找你男人要投资 她嗤笑一声,美眸里都是轻视。 幕倾城扫了眼她的车,车门上的确有一道刮擦过的痕迹。 可刚刚,她并没有违法任何交通规则,是这个女人驾驶速度过快,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在路边儿,就直接撞了上来。 凤眸微冷,她冷声道:“我不觉得我需要赔钱给你,是你自己违章驾驶在前——” “你闭嘴!”那女人没好脸色。 她染成黄色的头发高高挽成了一个髻,穿着白色皮草大衣,过膝尖头长靴,手腕上同时戴着三个指头宽的金手镯,俨然一副暴发户形象。 她盯着幕倾城,“你就说,这钱你是赔,还是不赔?” 幕倾城面容静静地掏出手机,“我打电话给交警,这条路上有监控,等监控调出来,咱们再讨论赔不赔的问题。” 见幕倾城真的要打电话,那女人一急,直接伸手打落了她的手机:“你这人要不要脸?!我那车价值几十万,你给我刮花了,就得赔我三万块钱!你听见没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推幕倾城。 幕倾城心下恼怒,正要发火,熟悉的引擎声响起,东临火越的摩托眨眼间已经到了眼前。 他摘下头盔,瞟了眼那黄毛少女,冷声道:“倾城,上来。” 幕倾城望了眼摔在地上不成形的自行车,默默跨上了他的摩托。 黄毛少女有点吃惊,这摩托居然是道奇战斧,价值五百万美元的摩托车! 这个穿着普通的女人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够交到这样有钱的朋友?! 东临火越冷冷瞟了眼这黄毛少女,随即发动引擎,载着幕倾城迅速离开。 等到了城南别墅,他停了车,两人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他随手将车钥匙扔到茶几上,淡淡开口:“你就是太好性子,才让那种女人也骑到你头上去!” 幕倾城拿起茶几上早已打印好的剧本,随手翻了几页,“被狗咬了一口,我还能咬回去不成?” 东临火越凑过来,“我在你剧本的基础上,做了些润色。如果没有问题,那就这么定稿了。” 幕倾城吃了一惊:“这么快就定稿了?” 东临火越耸肩:“因为真的没有问题了。” 这三万多字的剧本,他从头到尾,从人物设定到全局构造,全部都仔细看了好几遍,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他说着,挑眉,偏头盯着幕倾城的眼睛:“你以前,是不是学过文学?或者曾经有过做编剧的经验?” 幕倾城撇嘴:“这是我第一次写东西。” 东临火越邪气一笑,伸手掐了掐她水嫩的脸蛋:“那我还真是捡到宝了!你的天赋不错,以后就跟着我写剧本好了。” 他说着,弹了弹剧本:“这部影片,你回头找幕冰块做投资方,估计他很乐意为你的创意掏钱。我做导演,你做编剧,有问题吗?” 幕倾城摊手:“反正我都不大懂,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她觉得东临火越这货就是闲的,才想到拍电影什么的。 东临火越却是行动派,已经掏出了手机:“我让人帮忙举办一场选角好了,现成的演员有白姐,其他的却还没有敲定。” 幕倾城懒洋洋靠在沙发上,“你等等。” “怎么?你有合适的人选了?”东临火越好奇。 “不是,”她声音慢吞吞的,“你选完角色,能让我先过目一遍吗?” “废话,你是编剧,当然会让你过目。”东临火越看白痴地看了她一眼,已经开始打电话,迅疾展开行动。 见幕倾城百无聊赖地坐着,他有些恼怒,捂住电话,轻声道,“去幕氏集团,找你男人要投资!” 幕倾城“哦”了一声,拿起包包起身离开。 幕倾城打了个的来到幕氏集团,走进大厅,前台小姐彬彬有礼地询问她找谁。 “我找幕北寒。”她回答得直接。 两位前台小姐愣了愣,对视一眼后,十分官方地回答道:“总裁今日出差,并不在公司里,请您改日再来。” 幕倾城不耐烦,望了眼自己的衣着,她已经因为衣裳被那个黄毛少女鄙视欺负了一次,没想到又因为衣着问题,被这里的前台小姐当做是来捣乱的。 于是她双手撑在桌子上,十分认真地说道:“我是幕北寒的妻子,我要见他!” 两个姑娘见她虽然衣着简单,可周身却别有一股气质,倒也不像是来捣乱的。 于是其中一个立即拿了电话。 过了会儿,她朝幕倾城点头致歉:“不好意思,少夫人。总裁在顶楼的办公室等您。” 幕倾城乘坐电梯上到顶层,推开幕北寒的办公室门,他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着几分文件。 抬头见她进来,他含笑道:“倾倾,你怎么来了?” “来问你要钱!”幕倾城回答得直接,走到他身边去,从包包里掏出打印好的剧本,扔到他面前,“火越和我打算做个电影出来,让你做投资方。” 幕北寒合上手中的文件,随手翻了翻那剧本,不由轻笑。 他抬头看向幕倾城:“幕氏旗下,有不少娱乐公司,每一年,下面都会诞生无数剧本。可真正能够投资开拍的,却只有其中的百分之一。倾倾,你告诉我,你的剧本,有什么亮点,值得我出资?” 幕倾城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以为,就是随口一句话的事情…… 见她不语,幕北寒挑眉:“倾倾,我是商人,不做亏本的投资。” 幕倾城咬牙:“首先,我这个剧本,建立于长生不老这条线上。而长生不老,正是人们花费千年时间追求的,是有市场的。其次,这个剧本描述了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面向的市场是年轻女性,我认为很容易能够打开市场。第三……” 第三,她也说不上来了。 早知道幕北寒这么挑剔,她就先问了东临火越,再来请他做投资了。 幕北寒靠在转椅上,欣赏着她的窘迫,半晌后,朝她伸出手:“过来。” 幕倾城撅起嘴,有些不高兴地挪过去。 他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抱到大腿上,见她依旧撅着嘴,于是问道:“不高兴?” 第1215章 番外195 扑倒鲜嫩小娇妻 “不高兴。”幕倾城回答得直接。 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结果倒好,直接在幕北寒这儿断了。 这就意味着,她还得重新去找投资方。 他还好意思问她是不是不高兴,她能高兴的起来嘛她?! 幕北寒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说道:“虽然你说的那些话,并不足以打动我,但是,你可以用别的方式,让我主动愿意为你的剧本投资。” “方式?什么方式?”幕倾城好奇。 幕北寒笑而不语。 幕倾城也是聪明人,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立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先给了他一拳头:“幕北寒,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常常对你集团旗下的公司艺人也这样要求?!你是不是潜·规则她们了?!” 幕北寒揉了揉胸膛:“没有!这份殊荣,只有我家倾倾一个能享受到!” “真的?”幕倾城怀疑。 “当然!”幕北寒有点不爽,倾倾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他是那样随便的人吗? 幕倾城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办公室内陷入沉默,幕北寒依旧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半晌后,幕倾城认真地盯着他,最后捧住他的脸,对着他的嘴巴重重吧唧了一口。 幕北寒的脸色有点阴沉:“倾倾!” “干嘛?”幕倾城不悦。 “还不够!”他冷声。 好不容易逮到个让倾倾主动点的机会,结果她就这么亲了一口!他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这样好的机会,向来是可遇不可求的…… 幕倾城哭丧个脸,最终决定发挥一下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咬牙盯着幕北寒,朝着他的嘴唇深深吻了下去。 香滑的小舌头探进他的口腔,她几乎是使劲浑身解数,想要让幕北寒觉得快乐。 幕北寒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努力,然而不得不说,倾倾的吻技真的很差劲儿。 他的大掌扣住她的脑袋,霸道地反客为主。 幕倾城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心里头七上八下。 话说,这算成功了吗? 过了许久,幕北寒终于结束这个吻,她正忐忑着要跳下他的腿,他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办公室里的一间休息室。 以前常常在公司加班,所以办公室里专门为他布置了这么一个用作休息的隔间,里面浴缸、床铺、衣柜等一应俱全。 幕北寒将幕倾城放在床上,手指灵巧地解开她的风衣扣子,露出里面的灰色运动服。 他瞳眸暗了暗:“倾倾,有没有人跟你说,你这样混搭,很没有衣品?” 幕倾城翻了个白眼:“你嫌弃我?!咱们才结婚几天啊,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幕北寒撇嘴:“我哪敢……” 说着,直接褪掉她的风衣,伸手便去给她脱运动服。 幕倾城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随着大片春光的露出,幕北寒的眸色更暗,喉咙微微滚动。 幕倾城抬眸,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的桃花眼底都是微微闪烁的暗光,樱唇勾起一抹笑。 幕北寒,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幕北寒正要上床来,幕倾城却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舌头抵着贝齿,十分情·色地舔了舔,“幕少,幕总裁,您先别急啊……咱们先来谈谈剧本的事?” “倾倾,你是故意的!”幕北寒蹙起好看的眉头。 老娘就是故意的!幕倾城心中暗爽,小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关于那个剧本,我还是有很多话要说的。虽然市面上也有不少关于古代的爱情电影,可是我认为,我的更加唔——” 她的话没说完,全都被堵进了嘴巴里。 幕北寒在她的唇齿间辗转,幕倾城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推开:“幕北寒,你个大色狼!我还没说完呢!” 幕北寒微微喘着粗气,桃花眼微微泛红,一手轻抚着她的肌肤:“快说!” 前两天,家庭医生说,倾倾身子有点弱,经不起他夜夜折腾,于是他这两天完全都没碰她。 他已经忍了足足两天! 现在好不容易倾倾这块肥美的嫩肉送上门来,岂有再忍的道理?! 幕倾城一手撑着床,好整以暇地观望着他,见他的确十分着急了,才幽幽开口:“那电影资金的事……” “没问题。”幕北寒说着,便要往她身上扑。 幕倾城一手按住他的胸膛,却是放聪明了:“别急啊,你打算出资多少?” 总得先谈好资金,不然万一事后他不认账怎么办! “你要多少?!”幕北寒声音沙哑,第一次觉得,他家倾倾真是个磨人的妖精! 幕倾城想了想,她也不知道东临火越的预估投入是多少,于是随便报了个数:“一个亿?” “好!”幕北寒答应得爽快,直接将幕倾城扑倒。 …… 云雨过后,幕倾城被洗干净身子,却有点不解。 这一次,幕北寒全程使用的姿势都很保守。 她甩甩脑袋,不让自己去想这些。 还在冲澡的幕北寒却在犯嘀咕,家庭医生说了,必须采用那种姿势,才比较容易让倾倾怀上宝宝。 现在,也不知道倾倾怀上没有…… 上一世他每天都忙着国家大事,对于生小孩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现在,只能全都听家庭医生的话。 他想着,加快了冲澡速度。 幕倾城很快穿上衣裳,给东临火越回了个电话,说是已经搞定。 东临火越那边,则已经定下了选角的时间和地点,邀请她到时候一道过去。 幕倾城答应得爽快,心里很有些激动。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也可以写出剧本来,甚至现在,居然还要拍成电影了! 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她刚放下手机,幕北寒便穿着浴袍走了过来,“傻笑什么?” “才没有傻笑!”幕倾城抗议他的形容词,随即露出一脸痴笑,“老公,我觉得,我马上就能成为大编剧了!” 这一声“老公”在幕北寒听来,十分的受用,于是坐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记着,无论你要做什么,我始终都支持你。” 幕倾城抱住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很认真地盯着他的桃花眼:“我知道,你并不是因为我跟你睡觉,才同意投资剧本的。你是在投资,我的梦想。所以,幕北寒,谢谢你。” 第1216章 番外196 命运交汇:她的出现 她的表情很真挚,带着十足的诚意。 幕北寒却只是揉乱她的头发,什么都没有说。 幕倾城靠在他的怀中,再一次感叹,上苍真是待她不薄! 三天之后,东临火越就新片选角一事,在网络上大肆宣扬。 他得知幕倾城拿到一个亿的投资资金时,心情相当得好。不过在找演员时,他更倾向于寻找一些新面孔。 对他而言,他想打造的电影不是靠明星阵容撑起来的,而是靠着编剧绝对好的剧本、演员们绝对好的演技,以及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场景布置以及特效,来撑起一部好电影。 只有这样的电影,才能真正经得起市场的检验。 他想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东导,选角大会就要开始了,您过来看看吗?” “我马上过去。”东临火越说着,挂掉电话,起身出了别墅。 选角大会定在临时租来的会场里,此时会场里外,男男女女全部都是人。 东临火越戴着墨镜,大步朝里面走去,可是人太多,大门几乎被堵死了。 他正不耐烦时,忽然听见旁边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哟,这不是上次把我的车擦花了的人吗?你也来参加选角?还真是巧!不过看你穿成这样子,怕是没什么机会能够选上吧?上次英雄救美的大少爷呢,今天怎么不见他过来?像你这样的女人,不过就是长了张漂亮脸蛋,给有钱人玩弄包·养的罢了!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去!” 东临火越看过去,只见说话的女人正是上次将倾城撞倒的那个黄毛女人。 今天天气挺冷,她却穿着吊带蕾丝连衣裙,胸前波涛汹涌。 而被她数落的女人—— 东临火越眼眸微微一紧,幕倾城这个傻瓜,上次被这女人羞辱也就罢了,今天怎么还在被人欺负?! 再看看她今天穿的衣裳…… 东临火越脸色微微沉下来,她明明都嫁给了幕北寒,幕冰块那么有钱,就给她穿这样的货色?! 她不知道她今天作为编剧出场,穿得这样廉价,很给他落面子吗?! 他不爽,正要上前,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倾城”两个字。 他愣了愣,抬眸望了眼不远处的幕倾城,她的手机丢了吗?想着,下意识地接通电话:“喂?” “火越,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了,你自己看着办啊!” 是幕倾城的声音。 东临火越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好看的单凤眼中,闪烁着不解的光芒,幕倾城这是闹得哪一出,提前录好了音,弄恶作剧吗?! 他鄙夷地望向不远处的幕倾城,想要捉弄他,这手段也太低劣了些! 想着,他懒得帮她解围,直接挤进了会场。 哥特式的别墅内,幕倾城狐疑地望着被挂掉的手机,猜测东临火越大约是因为她不去而生气了。 她略略有点不爽,随即将手机扔进包里:“墨叔,送我去医院吧。” 她今天早上起来,就觉着有点不舒服,总是恶心难受,所以才推辞了去会场帮忙选角的事情。 季墨连忙进来,毕恭毕敬道:“少夫人,外面的车已经备好了。” 而会场这边,那个黄毛少女不依不饶地继续怒喊,惹来周围无数人的围观。 她过于削薄的唇一张一合,眼白直翻,俨然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别忘了,你还欠我三万块的修车费!反正像你这种女人,腿一张三万块钱就到手了,你——”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那黄毛少女捂住面颊,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少女:“你居然敢打我?!” 少女的面容明**人,一双绝美至极的凤眸潋滟着微光,周身气质虽然沉静,却自有一股摄人的威严。 她穿着的确简单,上身一件简单白色T恤,罩着黑色夹袄,下身着一条蓝色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短靴。 这里参加选角的男男女女们,随便拉出一个人来,一件配饰就抵得上她全身上下衣裳加起来的价钱。 然而四周的人,却没有任何人敢看低了这少女。 因为明眼人都能通过她的气质看出来,这位少女,是个厉害角色。 黄毛少女挨了一巴掌,脸颊通红通红,见少女只是冷眼瞥她,不由更加恼怒:“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居然敢打我?!” “你再敢胡乱说话,打你耳光都是轻的!”少女开口,声音泛着刻骨的冷意,在众人听来,只觉坠入冰窟般,给人一种浸入冰棱的感觉。 那黄毛少女也有些被镇住了,望着眼前这个打扮普通的少女,竟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里面的人拿着喇叭出来,似乎是要正式开始选角了。 黄毛少女鄙夷地瞪了眼眼前的冰冷少女,“走着瞧!” 少女面色如常,静静拿着手里的剧本,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里面又有人出来:“十八号,林雅音!” “是我是我!”黄毛少女喜不自禁,连忙奔进去试镜。 她走进去,正准备做个自我介绍,抬头却瞥见坐在席位正中间的男人,不是其他人,而是那天帮助外面那个女人解围的男人! 她有点震惊,忍不住结巴起来。 天哪,这个男人就是导演?也就是传说中东临家族的五少爷?! 东临火越将她的窘迫收在眼底,薄唇似笑非笑,看完了她磕磕盼盼的表演后,淡淡道,“我倒是觉着,你并不适合演女主角。不如你演女四号,如何?” 女四号是女主的庶妹,是个泼辣刻薄的角色,让这个林雅音来演,正合适。 林雅音本来听到她不适合演女主角还挺失望的,不过没想到还能演个女四号。她觉得能上电视就不错了,于是喜滋滋地点了头,捧着剧本出去了。 走到门口时,看见冰冷着脸看台词的少女,林雅音忍不住走过去,打量她几眼,尽管不喜欢这个少女,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女生得的确漂亮。 她轻哼一声:“里面的大导演原来是你的老相好!哼,你还真是走运!” 说罢,扭着小腰离开。 第1217章 番外197 命运交汇:想要潜规则你 少女抬眸瞥了她一眼,老相好?这姑娘脑子进水了吧? 她想着,继续看台词。 没过多大会儿,传号的人出来喊道:“第二十二号。” 少女合上剧本,低垂着眉眼,走了进去。 会场铺着木质地板,墙壁贴着棕红色的砖块装饰。 她缓缓走进来,会场的雕花大门在她背后徐徐合上。 墨绿色的厚重绣花窗帘紧紧拉着,水晶吊灯投洒下璀璨的光芒,少女面对着评委席,缓缓抬起头来。 东临火越目光一滞,幕倾城?她这是闹哪一出? 少女凤眸中毫无感情,声音清冷,先朝评委们鞠了个躬:“各位老师,大家好,我是第二十二号,林瑞嘉。” 林瑞嘉。 东临火越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她周身的气质,和倾城的确不一样。 想起从前去孤儿院时,院长说过的话,以及看过的那些照片,他的目光不禁落在了林瑞嘉的耳垂上。 林瑞嘉的皮肤很白,是偏向于牛奶的那种白。 所以,她耳垂上的那一粒小小的朱砂痣,格外的显眼。 东临火越目光暗了暗,不禁正视起眼前这个姑娘。 “我是来应选女主角的。”她声音依旧清冷,扬了扬手中剧本。 旁边的副导演对她的外貌俨然很满意,随即又道:“那你就试演第一场戏吧。” 林瑞嘉扫了眼剧本,第一场戏是奉京城听禅寺内,禅房里和男主角的对手戏。 一个助手上前,准备暂时充当男主角跟他搭戏。 林瑞嘉走到窗边,正要开始时,忽然听见身后有声音响起:“慢着。” 众人看过去,东临火越不知何时下了评委席,示意那名助理先退下。 他含笑走到林瑞嘉背后,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只白银镂花面具,缓缓戴到脸上:“我跟你搭戏。” 林瑞嘉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目光只静静落在窗外。 “Ation!”助理喊了一声。 东临火越静静注视着林瑞嘉纤弱的背影,“明天会有人接你下山。至于原因,你很快就会知道。” 林瑞嘉背对着他,凤眸里都是冷淡,“嗯。” 东临火越妖艳的红唇勾起一抹轻笑:“咱们的交易,从明天开始,正式生效。” 林瑞嘉面容依旧静默:“只要能复仇……” 她的凤眸很美,此刻瞳眸内一片清冷,却在话音落地时,激起了几朵淡淡的暗光。 像是一粒石子,投入深潭,荡漾开圈圈涟漪。 副导演等几人望着这一出戏,都有些震惊。 这个女孩子,简直就是天生的演这部剧本女主角的人啊! 东临火越盯着林瑞嘉的背影,她洁白的素手扶着窗台,尽管背对着他,却让他觉得,她的骨子里,都是倔强。 林瑞嘉回转身,看向他:“导演,你觉得如何?” 东临火越回过神,笑得有些邪气:“晚上陪我吃饭。” 林瑞嘉瞳眸内闪过不悦:“导演,我不接受潜规则。” 东临火越凑近她,妖异的丹凤眼中都是嘲讽:“我几时说过,我要潜规则你了?!这部剧,我既是导演,同时也是男主角。我与你对戏,提前熟悉熟悉,不可以吗?” 林瑞嘉盯着他,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旁边的副导演和几个助理却有些震惊,他们的导演,怎么忽然要做起男主角了?! 然而他们却不能拆穿东临火越的话,只得继续进行下一轮的选角。 等到选角终于结束时,早就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东临火越松了口气,望了眼坐在旁边的林瑞嘉,把手伸给她:“走吧。” 林瑞嘉起身,背起自己的双肩背包,却是瞧都没瞧他伸出来的手。 东临火越笑了笑,也不在意,带着她往外走去。 林瑞嘉坐上他的摩托,想了想,只轻轻牵着他的衣角。 东临火越戴上头盔,声音洒脱:“抱住我的腰,我不介意你占我便宜。” 林瑞嘉不为所动。 东临火越挑唇轻笑,发动引擎,猛地朝前疾驰而去。 道奇战斧的速度真的很快,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宛如道道黑色残影。 林瑞嘉的长发被吹得四下飞舞,最后只得环住他的腰,心里却有些咒骂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下午那场选角,她看得分明,这个男人原本不是男主角的,只是临时提出要做男主角。 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想着,有些恼怒,好在摩托终于在街边一家餐馆前停了下来。 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跨下摩托,冷笑:“这就是东临少爷对待女人的法子?” 东临火越毫不在意她的语气,大步往餐厅里面走去:“进来。” 两人上了四楼的雅间,临窗而坐,却都默默不语。 林瑞嘉的目光落在窗外,窗外万家灯火,热闹得很。 可这些热闹,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孤女。 她垂下头,凤眸里的暗淡,被对面的东临火越看得分明。 不知怎的,东临火越的心底,忽然涌上一丝疼痛。 莫名的,不喜欢眼前这个女孩子露出这样的暗淡表情。 “林瑞嘉。”他唤了一声。 “嗯?”林瑞嘉抬起头,凤眸中都是冷漠。 “你喜欢吃什么?”他笑问。 “都还好。” 东临火越笑了笑,不再多言。 吃完晚餐,东临火越提议在街上走走,两个人多磨合,拍戏的时候也好多熟悉彼此。 林瑞嘉也没反对,反正回了那间出租房里,面对的也只是独自一人的冷清。 “为什么要来演戏?”东临火越好奇问道。 “参与别人的人生,我觉得很有趣。”林瑞嘉盯着脚尖往前走,声音散漫。 东临火越淡笑一声:“还有呢?” “赚钱。”林瑞嘉回答得干脆。 这二十年,她都被钱财所累,她是真的穷怕了。 东临火越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于是停了步子,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自己:“林瑞嘉,如果我说,你必须陪我睡觉,才让你当女一号,你怎么说?” 林瑞嘉静静看着他的单凤眼,半晌后,声音清冷:“我不愿意。” “为什么?” 第1218章 番外198 五少爷,我不经吓 “这次机会没了,还有下一次。可是清白,却只有这么一次。”林瑞嘉声音缓慢,回答得很认真。 东临火越觉得她很有趣,顿时逗弄之心更甚。 他贴近她的脸,两人的鼻尖几乎触碰到了一起:“你知道,大半的娱乐公司,都是我兄弟公司旗下的。剩下的小半,被奉京城其余家族瓜分。而这些家族,都是我所熟悉的。你信不信,你今晚拒绝了我,我有千万种办法,让你在娱乐圈永远混不出头?” 林瑞嘉仰着头,视线对上他那双妖异而艳美的狭眸,嫣红的薄唇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五少爷,我不经吓。” 东临火越俯身,凑近她的耳畔,呵气如兰:“林瑞嘉,我不是在吓唬你。我从来,都不开玩笑。” 话音落地,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小丫头身子微微一颤。 唇角的笑意更甚,他还以为这小丫头胆子有多大,看来也不过如此。 戏弄之心更甚,于是他十分轻佻地,舔了一下林瑞嘉的耳垂。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林瑞嘉甩了甩小手,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被她扇得偏过头去的东临火越:“四少爷怕是弄错了一件事,我说我进娱乐圈,是为了赚钱。这里能赚钱,别的地方,同样也能赚钱。” 她说罢,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东临火越静静望着她的背影,初冬的夜很有些寒冷,她背影单薄,就这么走在昏黄的路灯之下。 街头的熙熙攘攘、长街的热闹,似乎与她完全无法融为一体。 她就像是,很孤单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 不知怎的,望着这样的背影,东临火越忽然莫名生出了一丝心痛。 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伸手拉住林瑞嘉的手腕:“林小姐请留步!刚刚不过是我的试探,你知道,我希望我手下的人,能够禁得起诱惑。尤其你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我不希望,你中途出现任何岔子。” 林瑞嘉甩脱他的手,凤眸之中都是冰冷:“我竟不知道,试探一个人,需要用你刚刚的那种法子!” 她指的是,他的轻薄。 东临火越忍不住笑了。 他生得漂亮,与幕北寒的清贵不同,而是那种很妖孽艳美的漂亮。 这么一笑,顿时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姑娘驻足观看。 “林小姐脾气好大,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如跟我回去,再发火?”他笑着,忍不住又过去拉林瑞嘉的手腕。 “我跟你不熟,拉拉扯扯得像什么!”林瑞嘉恼怒,想要再甩开他,他却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不肯松手。 “回家再吵吧,你在这里吵什么!看,好多人都在看你呢!”东临火越憋住笑,一本正经劝道。 “那还不是你惹出来的!”林瑞嘉没好脸色。 周围已经不知不觉围了一圈人,正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有上了年纪的夫妻过来相劝:“你们年轻,有什么事,回头商量商量就好了,何必在这里吵?” “小夫妻吵架很正常,可千万不要动手啊!” “是啊是啊,可是因为孩子的问题吵架?” 周围的热心群众很多,林瑞嘉面颊涨得通红,低头盯着脚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东临火越挥了挥手,憋住笑:“我这个小妻子,就是爱发脾气!大家不要管她,我回头说说她,就好了!” 四周的人逐渐散开来,东临火越忍不住捧腹大笑:“林小姐,这就是你要的效果了?” 林瑞嘉又气又恼,瞪了他一眼,转身往自己租的房子走去。 东临火越站在原地,视线扫过她的耳垂,瞳眸中掠过一丝暗芒,随即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知不觉,走出了热闹的市区,来到一处稍显偏僻的居民区内。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居民区内很安静,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亮着。 东临火越打量着四周,他猜测,大约是幕倾城给了林瑞嘉一笔钱,让她暂时离开孤儿院,由她来冒充林瑞嘉,所以,林瑞嘉才住进了这里。 而林瑞嘉还没跨进楼道,却突然看见,自己的衣服、日常用品乃至被子等东西,全都被丢在楼道旁边。 她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地上了楼梯。 东临火越的目光从那堆东西上掠过,随即跟上。 林瑞嘉上了二楼,没按门铃,直接敲门。 她敲了半天,那扇门终于开了,一个穿着睡衣、约莫四五十岁的女人站在门口,看见是林瑞嘉,一张脸顿时不喜了五分:“哟,你还有脸回来呀?房租呢?!” 林瑞嘉语气很冷:“租期还有三天才到期,你凭什么把我的东西全都扔出去?!” “还有三天吗?呵,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好,忘记了!不过,”那女人说着,上下打量林瑞嘉,“你拿得出下个月的房租吗?不是我说你,你说你长这样,学学人家小姑娘,随便去夜店里一站,要多少钱没有?何必跟阿姨我计较这几百块钱的事?!” 林瑞嘉怒不可遏:“还有三天,这三天,我一定能弄到钱!” 那女人生得肥胖,把细眉毛一挑,伸出一只胖手来:“我可不相信!先拿两百块钱来再说!” 她说着,目光不觉落在东临火越身上。 尽管楼道的灯很暗,可凭借她的眼力,却依旧发现这个年轻男人浑身上下都是名牌。 她不禁眯起眼来,莫非,林瑞嘉这死丫头是走了好运,被人家有钱的少爷看中了? 这样一想,她眼珠一转,笑道:“林瑞嘉,不是阿姨为难你,只是阿姨生活也不容易。你看你新交的这个南朋友,明显就很有钱嘛!你问他要个几千上万的,还不就是他一顿饭的钱?” 林瑞嘉更加气恼,本来今天被选上女一号,她该高兴的,可后来东临火越屡次轻薄她,让她恼火不已。 再加上现在她所有的不堪,全部呈现在这个男人面前……尽管她与他并不熟悉,可这样的难堪,就像是撕破了所有生活的美好,只剩下无法生存下去的丑陋。 她瞟了眼东临火越,却见他面色平常。 第1219章 番外199 倾倾,我这一生,都圆满了 那女人却依旧察觉不到林瑞嘉的难堪似的,一身肥肉微微抖动,继续说道:“你让你男朋友随便拿个几万块钱出来,阿姨就让你继续住在这里,小意思嘛!” 林瑞嘉听着她的话,却突然冷静下来。 她幽幽望了一眼这个女人,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那女人见她要走,不由喊道:“喂,林瑞嘉,你到底还要不要租房子?!” 林瑞嘉一言不发,只是冷淡地走下楼梯。 东临火越陪着她,同样一言不发。 他不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人,撞破别人的难堪,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有的,也只是他自己的难堪。 林瑞嘉走到楼道口,在那堆杂乱的东西前蹲下来,将头埋进了臂弯。 今夜夜空如洗,月色极好,不需要路灯,也能清楚地看见大地上的一切。 东临火越站在楼梯口,仰头望着那轮明月,最后轻声道:“去我那里住吧?” 林瑞嘉依旧埋着头,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我不会露宿街头,所以不需要你的怜悯。” “还真是倔强。”东临火越低头瞟了眼她,想了想,干脆弯腰握住她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拉起,“林瑞嘉,你参加选角的时候,拒绝我的时候,不是硬气得很吗?怎么突然怂了?!” 林瑞嘉的小脸上还有着纵横交错的泪痕,只是那双漂亮的凤眸里,全是冷淡:“对象不一样。这个阿姨,也就只是个贪小便宜的人而已。可你……” 她抿了抿嘴唇,没再说下去。 东临火越有点恼火:“我怎么了?我就十恶不赦了?!” 他瞪着这个小姑娘,明明哭成那样了,瞳眸里却还都是冷淡。这世上,鲜少有姑娘倔强到这个地步。 林瑞嘉别过脸,没说话。 东临火越摇了摇头,只握着她的手:“跟我回去。” “你拐卖人口!”林瑞嘉不肯,出言威胁道。 东临火越停住步子,回头看她,脸上妖美的笑容里,掺着一点点坏意,反问道:“我拐卖人口?” 林瑞嘉不肯理他,只别过头不说话。 “我让你看看,什么叫拐卖人口!”东临火越说着,干脆打横将她抱起来,大步往居民区外走去。 林瑞嘉低声尖叫,伸手抓住他的夹克:“你疯了?!” “把你拐进南郊,给我做媳妇!”东临火越目视前方,薄唇喊着一抹微笑。 林瑞嘉又气又恼:“东临火越!放我下来!” “不放!” “你快点!” “再啰嗦就亲你!” 林瑞嘉的面颊浮起两朵红云,抬头盯着东临火越,却见他的面容,在月光下散发着白玉一般的光泽。 那双妖异而美丽的单凤眼中,含着点点笑意,像是会发光的黑曜石。 不自觉地,她闭起了嘴。 见怀中的少女许久不曾出声,东临火越低头看去,却见她小手抓着夹克,只怔怔看着自己。 那双凤眸闪烁着银白月光,在月色下,实在太美。 小脸上泪痕未干,纵横交错,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心中一凛,东临火越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而此时,对山别墅。 幕倾城坐在圆形的床榻上,一手揪着帐幔,小脸上满是纠结。 她的另一只手上,赫然还握着一张医院开出的单子。 并不是什么生病的病例单子,而是……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单子放进枕头底下,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她才结婚两个月不到,北寒哥哥他,会欢迎新生命的到来吗? 她想着,忍不住望了一眼挂在不远处的壁钟,已经十一点半了,北寒哥哥今晚要在公司加班,说是会晚一点回来。 可是现在,也太晚了吧? 她有点不开心,自己趴在床上想事情,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幕北寒回来时,便看见她趴在床上,俨然是睡着了。 他给她掖好被子,自己去浴室冲了个澡。 等洗完换上干净睡衣,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幕倾城迷迷糊糊中,只觉身边有人靠近,觉着挺温暖的,于是向他怀里窝了窝。 幕北寒宠溺地将她搂得紧一点,修长的手指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型。 倾倾最近养得白白胖胖,面颊还有着淡淡的红晕,可见气色极好。 她的一头黑发铺在枕上,像是黑色的丝缎一般漂亮柔顺。 他又细心地将她垂在额前的几缕碎发捋到耳后,轻轻亲了一口她的额头。 他今晚在公司待得有些久,就是为了将明天的工作都安排好,以便腾出明天一天的时间,好好陪倾倾。 他想着,正准备关掉床头灯,却注意到枕头下方露出来的一角纸。 下意识地将纸抽出来看了一遍,他万年不变的冷淡表情,终于出现了一点裂痕。 倾倾她,怀孕了?! 他握着病历单的手微微发抖,倾倾她,居然…… 内心止不住地涌起狂喜,精致的唇角无法抑制地扬起一抹笑容,他将病历单放在床头,忍不住去亲幕倾城的嘴唇。 他吻着吻着,本想深入,想起什么,又停了动作,只是爱抚地摸了摸她的睡颜。 他的心跳得极快,他从未想过真的能娶到倾倾,更是从未想过,居然可以和倾倾有一个孩子! 他的手探进被子里,摸了摸幕倾城平坦的肚子。 尽管平坦,可他的手却依旧在颤抖。 那个地方,正孕育着一个生命,是他和倾倾创造出来的生命! 他越想越开心,实在忍不住了,大力将幕倾城抱进怀里。 幕倾城只觉身子一紧,微微睁开眼,扑面而来便是清冷的兰花香。 她揉了揉朦胧睡眼:“幕北寒,大半夜的,你做什么呢?” “倾倾,谢谢你!”幕北寒的声音很激动。 幕倾城却觉着不大对劲儿,挣开他的怀抱,昏暗的床头灯光下,竟然看见幕北寒泪流满面的模样。 她震惊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幕北寒明明在流泪,却是笑着的,再度将她紧紧拥进怀中:“倾倾,我这一生,都圆满了。” 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骨血里。 第1220章 番外200 勾人的妖精 “老公……”幕倾城闭上双眼,声音软糯。 夜色尚浓,房间里,都是温馨。 而东临火越骑摩托车载着林瑞嘉,也抵达了城南别墅。 林瑞嘉跳下摩托车,小脸上挂着担忧:“我的东西还在楼道里,不会被别人拿去了吧?” 东临火越按指纹开门:“得了吧,就你那堆破烂,谁能看得上?” 林瑞嘉语噎,随即给了他一个白眼:“什么叫破烂?里面还是有很多好东西的!我现在什么都得重新买,你给钱吗?!” 两人走进别墅,东临火越关了门:“我可以提前预支你片酬。对了,咱们还没有谈片酬,你想现在谈吗?” 林瑞嘉跟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东临火越开出的片酬很丰厚,并没有欺负她是半路出家的演员,就给低片酬。 她从他那里预支了五千块钱,随即被领着上楼睡觉。 东临火越将幕倾城之前住过的房间给了她,里面的睡衣和衣服都是新的,并没有委屈了她。 林瑞嘉瞧着那些衣裳鞋子,也没多问,便就这么住下了。 东临火越回房之后,给幕倾城发了条短信,让她明天过来一趟。 他想象着幕倾城看见林瑞嘉的场景,就忍不住捧腹大笑。 第二日,幕倾城如约而来。 她本想跟东临火越分享她怀孕了的好消息,谁料一进来,却看见了正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林瑞嘉。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林瑞嘉别过脸去,依旧清清冷冷地吃东西。 东临火越瞧着两人的表情,扑哧一笑:“你们两个,谁来解释一下?” 幕倾城走进来,在林瑞嘉身边坐了,对她望了片刻,最后抿唇一笑:“好久不见,林小姐。” “好久不见。”林瑞嘉也笑了,满室阳光,两人这么笑着,像是并蒂牡丹,绝艳雍容,不可方物。 东临火越有些怔神,回过神来,微微咳嗽了一声:“剧本已经全部发放下去,过几天,等演员们互相熟悉了,就可以开拍了。” …… 一个月后,城东别墅内。 钟灵和东临长锋在楼上争争吵吵,楼下,钟瑶静静端坐在沙发上,身着道袍的赫连锦玉则坐在她旁边。 赫连锦玉把玩着手中的那只青铜罗盘,薄唇挂着一抹坏笑,眼角下的朱砂痣看起来妖冶非常:“张夫人,命运这东西,真是有趣啊。” “上苍,总会怜悯可怜人的。”钟瑶盯着电视,小脸上似笑非笑。 此时的电视上,正在播放《鸾凤锦绣》的开机仪式。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部电影女主角和编剧居然长得十分相像。 赫连锦玉望了眼电视,挑眉:“我算过很多人的命,也能堪破不少命运。可是对于张夫人的命运,却总也看不穿。想必,张夫人定也是位高手。” “不敢当。”钟瑶声音淡淡。 赫连锦玉笑了笑,又望了一眼电视:“对电视里这两位人物,张夫人一定不陌生。” 钟瑶喝了一口奶茶,黑色瞳眸里掠过丝丝笑意:“双星造化,凡胎灵心。一半是光,一半是影。有花堪折,无花莫怨。” 别墅大厅内陷入一片静默,赫连锦玉低头把玩着罗盘,没有说话。 再抬头时,他眼角下的那颗朱砂痣愈发鲜红欲滴,“我懂了,多谢夫人指点。” “不敢当。”钟瑶声音依旧淡淡。 张朝剑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碟点心,十分体贴地递给钟瑶,“瑶瑶,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多谢夫君!”钟瑶小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十分欢喜地吃起了点心。 张朝剑注视着她小口吃东西的优雅模样,她很快就吃完了那几块晶莹剔透的糕点,嘴唇便还沾着一点米粉。 情不自禁地,他伸出手,拿纸巾轻轻替她擦干净。 他的动作很熟稔,做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些惊奇。 钟瑶怔怔望着他,纯黑的瞳眸里,都是感动。忽然的,她抱住了他的腰,将小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张朝剑低头望着她的小脑袋,不知怎的,竟然无法推开她。 他忽然觉得,娶这样一个小女人,也挺有意思。 而楼上,东临长锋的卧室内。 钟灵将东临长锋的东西全都给砸了,呼呼喝喝:“我不管,我下个月就要办婚礼!” 东临长锋坐在床沿上,悠闲地端着一根烟枪,声音淡淡:“钟灵,谁给你的权力,让你砸我东西的?你知不知道,你砸出去的那只五彩琉璃杯,是古董?” “古董?”钟灵望了眼地上的碎玻璃片,冷笑一声,随手将他墙壁木格子里,剩下的五只五彩琉璃杯一股脑儿地砸在了地上,“我管你古董不古董,我就是要办婚礼!我要一场盛世婚礼,无比盛大的那种!我不管!我不管!” 她拔高音量,分明是无理取闹的模样。 东临长锋一手端着烟枪,一手撑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盯着这小丫头,不知怎的,瞧着她噘嘴巴的模样,他竟然会觉得可爱。 钟灵还在发脾气:“我都跟我的好姐妹们说了,我会有一个盛世婚礼!你倒好,就打算随便找个酒店,整两桌酒席,就把我打发了吗?!” 她说着,眼圈通红,小手指着东临长锋:“我告诉你东临长锋,我还没有那么廉价!我就是要一场盛大的婚礼,比倾城的婚礼还要盛大!我还要——” 她话未说完,面前猛地笼罩下大片阴影。 小小的樱唇,被一张性感的薄唇堵上。 钟灵瞪大眼睛,呆呆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脸在眼前放大,英俊而邪气。 东临长锋见她还呆呆睁着大眼睛,不由低声:“闭上眼睛!” 钟灵下意识地按照他说的做,东临长锋辗转吻着她的小唇瓣,唇角噙着一抹得意的浅笑。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吻,钟灵重重喘着粗气,满是灵气的大眼睛里闪烁着茫然,脸颊还晕染开几丝红晕。 这副模样落在东临长锋眼中,却是让他下腹一紧。 这样的钟灵,稚嫩,却又性感。 她将少女的幼稚与女人的妩媚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简直就是个……勾人的妖精! 第1221章 番外201 要鸽子蛋大的钻戒 【菜菜新书《弃妃不承欢:腹黑国师别乱撩》已经发布,打滚求收藏!!】 他俯视着她,“除了婚礼,你还要什么,一起说出来。” 钟灵此时,脸颊早已爬满红晕,只觉得这个男人的唇瓣冰凉无比,目光却灼热得要命,仿佛能够看穿了自己浑身上下。 她嗫嚅:“还要……鸽子蛋大的钻戒……” “鸽子蛋大的钻戒?”东临长锋扬眉,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周身的气势,让钟灵觉得很是压迫。 钟灵脸颊爆红,忍不住将他推了一把:“我要钻戒怎么了?!我就要!份子钱你都不给我!而且,而且我这些年给你提供的情报,价值绝对不止你给我的那点微薄薪水!” 东临长锋伸手攫住她的下巴:“钟灵,你说,你在船上工作时,替我打探船上客人们的情报,这个事情若是被你姐姐知道,她会怎么做?” 钟灵身子一僵,那条船是她姐姐的营业项目,若是被姐姐知道,她出卖客人资料,怕是又少不了一顿骂…… 她有点委屈,她这些天,是见识过姐姐的啰嗦的,她可不想被姐姐抓住啰嗦个几天几夜…… 小手抓住东临长锋的衣襟:“你别告诉她,我不要钻戒就是了……” 东临长锋注视着她,她瘪着嘴,俨然很委屈的小模样。 素来强硬的心,忽然就这么一软。 东临长锋坐到床上,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坐好,“别的新娘有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真的?”钟灵抬眸,圆眼睛里都是惊喜。 “嗯。”东临长锋抽了口烟。 对待钟灵这样的小妖精,就得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糖。 对她太坏,她会反弹恶整回来,给她自己出气。 对她太好,她会蹬鼻子上脸,到头来还是自己倒霉。 东临长锋掌握了钟灵的心理活动,唇角的笑容不禁更大了些。 娶这么个活宝在家里,似乎也挺热闹…… 钟灵搂住东临长锋的脖颈,在他脸颊上吧唧了一口,“东临长锋,你人还不赖。嫁给你,我应该会幸福。” 东临长锋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随即起身出门,准备处理公务。 钟灵独自坐在床上,盯着他的背影,圆眼睛里露出一抹狡黠。 打一棍子再给一颗枣? 他还真以为拿捏住了自己? 哼,做梦! 她想着,趴到柔软的大床上,晃荡着双腿,把玩起他搁在床头柜上的精致烟枪。 想起刚刚那个吻,她忍不住,又摸了摸嘴唇。 他的唇瓣冰冰凉凉,湿湿润润的。 再加上吻技很好,这么亲上来,还挺舒服…… 钟灵有点恍惚,随即一拍脑袋,大白天的,她在想什么啊! 目光重新落在那根乌木烟枪上,她突然掀开被子,将烟枪里的烟灰都倒在床单上。 小脸上满是得逞,这才是她钟灵的行事作风嘛! …… 拍戏片场,人造雪花漫天飞舞。 幕倾城坐在旁边,捧着一杯热果汁,惬意地喝着。 场景中央,东临火越正和林瑞嘉拥吻。 鼓风机将雪花吹得飞扬起来,两人身着华丽的古代服饰,宽袍大袖,紫衣上绣满了火红色的曼珠沙华,镜头唯美至极。 幕倾城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说起来,这场吻戏明明只需要借位就可以了,可眼前这两个人,却分明是真刀真枪地上啊! 有猫腻…… 玫瑰般的嘴唇勾起一抹轻笑,幕倾城的双眼炯炯发光。 “幕编,幕少爷来探望您啦!”板栗活蹦乱跳地跑过来,喊道。 板栗思维跳跃,想象力天马行空,很适合做编剧。 所以幕倾城特地让她从自己的助理做起,小丫头倒是做得有模有样的。 幕倾城还未起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便按住她的肩头。 她抬头看去,幕北寒身着黑色过膝呢子大衣,柔软的黑发上还落了丝丝缕缕的白雪。 幕北寒握住她的一只手,又俯身摸了摸她的肚子。 幕倾城失笑:“北寒哥哥,这才几个月啊,摸不出来什么的。” 幕北寒笑得有些腼腆,“中午吃的什么?” 这些天以来,他习惯每次都要问幕倾城的伙食问题,生怕她吃了不好的东西。 幕倾城将菜品一一报出来,最后添了一句:“北寒哥哥你放心好了,火越没有亏待我的。” 正说着话,这场戏已经拍完,东临火越拉着林瑞嘉的手走了过来。 幕北寒的目光落在林瑞嘉脸上,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 林瑞嘉一脸清冷,跟着东临火越去补妆。 幕北寒忍不住回过头,多看了一眼林瑞嘉的背影。 幕倾城不满,扯了扯他的衣袖:“北寒哥哥!不许你看别人!” 幕北寒回过神,精致绝伦的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淡笑:“好。” 人造雪花还在飘落,幕倾城将手中的热果汁递给幕北寒,幕北寒站在古色古香的屋檐下,静静饮着果汁,桃花眼中都是淡漠。 他终于知道,封药之前一直跟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曾说过,上苍给你的东西,已经很丰厚了。 ——好好珍惜她吧。上苍给你的馈赠,已经够多了。 ——回去吧,好好对她。上苍给你的馈赠,实在是丰厚的,叫旁人艳羡…… 前几天,他就听火越说过,遇见了一个和幕倾城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只是性格冷得可怕。 而倾倾,性情却像个孩子。 她们两人,像是一个细胞,分裂开来,逐渐孕育出不同的两个人。 若是将她们二人的性格相加在一起,那么…… 就是千年前的倾倾。 温婉端庄,却也会耍些小女孩的撒娇手段。 手段毒辣,却也会有柔情软弱的一面。 幕北寒的唇角噙着一抹笑,将热果汁放回到幕倾城手中,俯身亲了她一口。 “倾倾,有你真好。” “肉麻!” …… 一年之后。 《锦绣鸾凤》杀青,举行了十分隆重的庆功宴会。 宴会大厅满是气球和鲜花,前来参加的人不少,都是衣着华丽的贵客。 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并肩站着,一同跟人寒暄。 东临火越穿着黑色西装,帅气逼人。林瑞嘉则身着黑色一字肩小礼裙,优雅大方。 两人这么站着,看起来十分般配。 第1222章 番外结局:千年千语 白洛曦挽着白沉香的手臂走过来,笑吟吟地朝两人举起手中的香槟:“火越,连长锋那家伙都找到了合适他的女人,你和嘉儿……什么时候办喜酒啊?” 林瑞嘉微微垂眸,虽然没有回答,面颊却浮上一层不自然的红晕。 这一年,东临火越从最开始对她吊儿郎当的态度,逐渐发展为认真。 媒体捕风捉影,将她和东临火越传成一对儿。可对她而言,这种感觉,却并不坏。 她的右手不自然地抚摸过左手手指,那里戴着一枚宝石花戒,这是她上个月生日时,东临火越送的…… 东临火越忽然一把将她拥进怀中,笑容妖艳:“快了,等着出份子钱吧。” 林瑞嘉脸颊更红,却并未出言反对。 白洛曦面颊上浮现出一抹暧·昧不明的笑,四人碰了一杯后,各自散开。 而宴会厅角落,东临长锋坐在漆白雕花大椅上,一手垂在胸前,吊着绷带。 钟灵穿着贴身的墨绿色小礼裙,抱着平板上窜下跳,急不可耐地想要将游戏打通关。 东临长锋的脸色阴沉可怕,他上次出任务,准备端掉一个黑窝,结果钟灵突然窜出来,说是过来帮忙。 本来他都能安全撤退了,钟灵却被劫持,为了救她,害得他手臂上硬生生中了一枪。 这货倒好,现在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根本就不知道过来照顾他。 他咳嗽了一声。 钟灵使劲儿地按平板,对他的咳嗽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东临长锋又咳嗽了一声。 钟灵依旧没反应。 东临长锋最后伸出完好的右臂,直接将这小丫头拽进怀里,对着她的嘴巴吻了下去。 他的吻技很高明,一年了,钟灵只要面对他的吻,就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钟灵呜咽一声,面颊爆红。 周围有宾客不时朝这边投来视线,窃窃私语。只是碍于东临长锋的身份,谁都不敢上前指责这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下亲·吻。 钟瑶身着玫红色天鹅绒掐腰长裙,坐在不远处,盯着东临长锋和钟灵,面颊红红的:“东临长锋真是的,这么多人,一点都不知道顾忌脸面。灵儿也是,也不知道反抗……”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张朝剑笑得温柔,将一块黑森林小蛋糕塞进她嘴巴里:“你天天盯着你妹妹,不腻吗?” 钟瑶慢慢吃掉那块小蛋糕:“才不会腻。” 说着,目光一闪,突然怒气冲天:“东临长锋他在干什么?!” 张朝剑回头看去,只见钟灵坐在东临长锋的大腿上,东临长锋竟然将手伸进了钟灵的裙摆下面。 而钟灵,享受着他高超的吻技,一点都不抗拒。 钟瑶几乎要拍案而起:“我得去阻止他们!” 张朝剑无奈地拉住她,“瑶瑶,因为你的阻拦,长锋和灵儿这一年都没同房。你说你半夜躲在他们床底下也就算了,每天训话也没什么,可是他们总得同房的啊。毕竟,他们两个才是夫妻。” “可是……”钟瑶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知道张朝剑说得对,但是要她眼睁睁看着她的妹妹跟一个男人睡觉,她总觉得不妥。 她总觉得,灵儿还是一个孩子。 她的心思百转千回,等到回过神,却不见了东临长锋和钟灵的身影。 她不由叹了口气,也罢,就让灵儿自己去寻找幸福吧。 而宴会大厅二楼,梨花木的扶手边,幕倾城静静看着下方的热闹。 东临火越和林瑞嘉在一起了,真好。 幕北寒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两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三个月前,幕倾城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幕北寒给他们取名,一个叫幕千年,一个叫幕千语。 幕倾城的目光落在林瑞嘉身上,凤眸里露出一抹狡黠,轻声问道:“幕哥哥,你觉得我和嘉儿,谁更漂亮?” 幕北寒伸手拈起她的一缕秀发,秀发上还残留着昨晚他帮她洗头后,发间的兰花香。 他精致而嫣红的唇角微微翘起,桃花眼中满是笑意:“都没有我漂亮。” 幕倾城闻言,抬起头看他,却见这妖孽笑得颠倒众生,美貌倾国。 她顿时咬牙切齿起来,忍不住踮起脚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迫使他的头稍稍放低一些。 幕北寒正纳罕她要干嘛,突然觉得脸颊一痛,幕倾城居然直接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 他抬手摸了摸脸颊上的牙印儿:“倾倾,你这是不服气吗?” “谁让你长得太美!”幕倾城不爽。 幕北寒的肤色偏白,相貌精致,有点禁欲系男神的味道。 他站在那里一笑,便犹如万年雪山上的雪莲花绽放,好看的叫人窒息。 因此,这货每次去片场探班,都会引来无数女明星的侧目,让她吃了无数暗醋。偏偏这货却还不知道似的,就站在片场里对着她笑,笑得一脸花枝乱颤! 幕北寒凑近她的耳畔,呵气如兰:“倾倾不要生气,我再好看,还不是只属于你一个人吗?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在别人面前笑,只笑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他喷吐的热气萦绕在幕倾城耳垂,惹得她耳尖泛红,将他往旁边推了推:“别闹!” 幕北寒笑容更盛,扫了眼楼下的热闹:“这部电影很成功。下一部剧,打算写什么?” “打算写一个国师和小女孩的故事!”幕倾城声音清脆,“这个国师啊,妖孽腹黑。小女孩呢,本来是国公府的嫡女,新帝登基后,家族被陷害谋朝篡位,因此被抄家问斩,只是她偏偏被这个国师救了下来,于是就抱了国师的大腿!国仇家恨,两个人逐渐相爱,各种宠……” “打算叫什么名字?”幕北寒亲了亲她的额头。 幕倾城笑靥如花:“《弃妃不承欢》!” “我还做你的投资人。” “老公真好!” 幕倾城眉眼弯弯,踮起脚尖,在他凉凉润润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她轻轻倚靠在幕北寒的肩膀上,凤眸里,都是幸福。 ——-番外·完—— 第1223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01 夜色如墨。 钟府,身着黑色长袍的女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淡然地品尝着热茶。 她的身后,诡异的黑色牡丹正盛开的浓艳,在夜色里喷吐着阵阵芳香。 “钟家有女,通灵鬼判。满天神佛,皆入瑶藩。” 她缓缓说出这十六个字,将瓷杯搁到石桌上:“钟师兄,你有福气了。” 坐在她旁边的老人但笑不语。 很快,紧闭的房门后传出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一个丫鬟推开门,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回禀族长大人,大夫人她生了一个女婴!” 钟老笑了笑,还未来得及说话,里面突然响起了更为嘹亮的啼哭声。 钟老和山姥的面色陡然一变,只见另一个丫鬟满脸喜色地跑出来:“恭喜族长大人,大夫人产的乃是双胞胎!” 然而这声道喜,却没让钟老高兴起来,相反,他的脸色无比凝重。 山姥猛地攥住茶杯:“那个幺的,留不得!” 她早就预言出钟家大夫人此胎,将会生出钟家百年来难得的天才,可是,预言里,并未出现过第二个婴儿! 按照他们宗派的论点,这第二个婴儿,是为不祥! “师兄,快动手!”山姥忍不住催促。 钟老面色阴沉,站起身来,大步走进了寝房。 见他进来,两个嬷嬷忙不迭将两个双胞胎小孙女抱了出来,喜滋滋地给他过目,声音都轻快得很:“恭喜老爷,一下子得了两颗明珠!这个是您的大孙女儿,这个是小孙女儿。您看看,给取个什么名字好?!”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小的上,锐利如刀。 山姥走进来,焦急不已:“师兄,你还在等什么?!此女不除,必成大祸!” 两个嬷嬷一愣,知晓其中必有她们不知道的隐情,于是各自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只当做自己是木偶。 钟老的一只手轻轻放在幺女身上,正要下手,目光忽然一凝。 那个幺女,不知怎的,忽然不哭了,反而甜甜笑起来。 她还没有睁开眼,皱巴巴的一小团,这么笑着,却依旧可爱得不行。 他的手就这么僵住了。 他不止是钟家的族长,他也是这个婴儿的爷爷。 山姥大怒:“师兄!” 见钟老只顾盯着那幺女看,她干脆运起内力,打算自己亲自动手。 钟老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她是我的孙女!” “她是妖孽!” “她才刚出生!我不能仅凭你的预言,就了结了我孙女的命!” 山姥气得不轻,一张脸微微扭曲:“你不信我?!我是为了守护这个国家!” “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孙女!”钟老斩钉截铁。 山姥见他护得紧,她又了解他的脾气,最后冷哼一声:“就怕她断掉的不是东临的国运,而是你钟家的命运!” 说罢,她拂袖转身离开。 那两个嬷嬷见事情出现了转机,于是轻声问道:“老爷,可要把两位小姐抱下去?” 钟老目光落在大孙女脸上,她嘟着小嘴,闭着眼睛不哭不闹,似乎已经睡着了。 苍老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满天神佛,皆入瑶藩……她,就叫钟瑶吧。” “那,小小姐呢?”一个嬷嬷迟疑着问道。 钟老看向那个傻笑着的小孙女,微微蹙眉:“就叫,钟灵好了。” 而与此同时,钟府另一处宅院内。 钟家二老在星辰下负手而立,长袍微微抖动。 “启禀二长老,大夫人诞下了一对双胞胎,都是女孩儿。”有小厮来禀报。 “都是女孩儿?”钟二老目光顿了顿,想起自己的两个孙女儿,脸色顿时变幻莫测。 …… 十二年之后,钟府内私设的学堂内。 一个穿着白色巫女服、外面随意罩着件火红色褙子的小姑娘趴在课桌上,完全是昏昏欲睡的状态。 她的肌肤是暖玉一般的颜色,尽管睡着了,可那张小脸却依旧透着聪明,正是钟灵。 坐在她旁边的小姑娘同她生得一模一样,见她打瞌睡,忍不住拿手肘捅了捅她。 “别闹!”钟灵轻声,将钟瑶的手推到旁边。 坐在对面的小姑娘穿着绿裙子,抬头,瞟了眼钟灵,一扬下巴:“哼,抄书也能抄睡着,真没用!” 钟瑶静静望了一眼那小姑娘,拿起钟灵面前摊开的书卷,替她抄写起来。 “不是我说,三妹,你这样代四妹抄书,怕是不妥吧?”绿裙小姑娘挑眉,小脸上都是不悦。 小姑娘身旁的少女笑道:“晴儿,四妹妹爱睡觉,无心学业,大家都知道。你就别让她起来抄书,受这个罪了。再说。三妹妹乐意帮四妹妹抄书,又哪里由得我们置喙?” 说话的是钟二老的大孙女,钟盈。而绿裙小姑娘,则是她的妹妹,钟晴。 钟晴扬了扬眉毛:“姐姐说的有道理,那我就不管了。” 她语气很得意,仿佛这间私塾是她做主一般。 钟瑶握笔的手紧了紧,却是无言以对。 正趴在桌上的钟灵忽然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睡个好觉,就听见老鼠在叫,吵死了!” 对面的钟晴大怒:“你骂我是老鼠?!” 钟灵睁开眼,纯黑的瞳眸中,满满都是灵光。她有些吃惊地盯着钟晴:“刚刚是二姐姐在说话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呢,我还以为是老鼠!” “你——”钟晴怒不可遏,随手抄起一本书就去砸钟灵,“你就是想骂我,你就是想骂我!” 钟灵闪开来,抬头便看见夫子从外面走进来。 她忽然揉了揉眼睛,声音哽咽:“二姐姐,我不过是告诉你,尽管夫子不在,咱们也要安安静静地抄书临字,你就要拿书砸我。我下次不会再指责你了,你功课让丫鬟代写的事,我也不会说出去的……你不要打我了!” 她的声音很软糯,带着泪腔,叫人听了十分同情。 钟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钟灵,你发什么病呢?!”说着,又要拿书去砸钟灵。 夫子立即出声:“二小姐这是做什么?!” 钟晴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夫子,脸色都白了,这才想起,原来钟灵刚刚那番话,是在栽赃陷害。 第1224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02 她又气又恼又怕,忍不住辩解道:“夫子,钟灵这丫头让钟瑶帮她抄书,我气不过,才说了她两句。没想到,她竟然向您诬陷我!” 这位夫子乃是钟老特地请来,给府中四个丫头做老师的,十分端庄得体,学问渊博。 他听完钟晴的辩解,不禁狐疑地看向钟灵。 钟灵歪了歪脑袋,纯黑的瞳眸里,蒙着淡淡的一层水雾:“夫子,我真的没有!” 她说着,似乎是觉得委屈,最后啜泣起来:“罢了,既然二姐姐说我有,那我就有好了!对,是我让姐姐帮我抄书,一切都是我的错!夫子要罚,就罚我一人好了!” 她说着,以袖掩面,痛哭起来。 这副模样,无比可怜,加上她真真假假说的话,仿佛钟晴真的欺负了她,她才是被冤枉的那个。 钟晴咬牙:“钟灵,你居然还敢耍花招?!” 李夫子冷哼一声:“够了!到底谁对谁错,我心里有数!二小姐,劳烦你将《阴阳纵横》抄写十遍!” 说罢,冷冷拂袖而去。 “夫子!”钟晴惊慌不已,还要辩解,却被钟盈拉了拉衣袖。 钟晴回过神,知道再辩解也没用,不由对钟灵怒目而视:“你这个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她说罢,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钟晴的身子骨很瘦弱,脸色又总是苍白无比,这么咳嗽着,仿佛要将内脏都给咳出来。 钟灵得意地轻哼一声,“谁让你老是想找我麻烦的!” 钟盈伸手拍了拍钟晴的背,淡淡望了一眼钟灵。 下午的功课结束后,钟灵握着钟瑶的手,十分快活地往院子里走。 她和钟瑶一同住在卦月楼里,姐妹感情好,连闺房都是紧紧相挨着的。 钟灵跟着钟瑶到了她的房间,钟瑶站在房间中央,施了一个小小的术法,让外面的人听不见她们说话。 “姐姐,你看见钟晴后来抄书的表情了吗?哈哈,笑死我了!”钟灵抱着绣花软枕,在地毯上乐得直打滚。 钟瑶端坐在大椅上,小脸上绷着:“不是姐姐说你,灵儿,你确实应该多读些书。我以后,是不会再帮你做功课了。” 若是钟老等人在这里,一定会很惊讶,钟瑶居然会说话。 毕竟,从小到大,钟瑶从没有在人前开口说过一个字。 “姐姐!”钟灵挪到她腿边,暖玉般的小脸儿轻轻靠着她的小腿,“你说,若是外祖父知道你会说话,他会是什么表情啊?” 她们两出生后不久,父母就都因病去世。将她们两人一手带大的,是钟老。 对于钟府而言,他们通晓阴阳。可是通晓阴阳的代价,也是十分沉重的。比如,英年早逝。 钟瑶轻轻抚摸着钟灵的小脑袋,纯黑的瞳眸中都是迷茫:“灵儿,我的通灵能力,代价是不能在人前说话。只要说上几个字,就会出现体力不支、灵力缺失的情况。可是,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 她说着,表情有些惆怅:“世人都说,我是钟家年轻一辈里,天赋最好的一个。可只有我知道,灵儿,你才是天赋最好的那一个。只是可惜……” 只是可惜,自打灵儿一出生,就被冠之以“妖孽”的名号,甚至曾被人预言说,她会毁掉钟家的命脉。 钟灵笑得可爱:“姐姐,什么天赋不天赋,我才不在乎!我只想要和姐姐在一起。” 钟瑶抚摸着她的脑袋,低头看她,却见她那双纯色瞳眸,黑得发亮。 钟灵想起什么,蹭的站起来,“听说府里来了位贵客,我得去瞅瞅,姐姐你去吗?!” 钟瑶摇了摇头,又叮嘱她注意安全一类的话,她便像是小猴子一般,迅速窜了出去。 钟瑶望着她轻快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 灵儿不学无术在府里是出了名儿的,可是她知道,灵儿是顾忌着那个预言,才故意将自己弄成不学无术、草包的名声。 清眠进来,替她泡了杯茶,见她神色忧思,不由劝道:“小姐,您何必这样多虑?小小姐那么聪明,定是个有福气的人。” “但愿如此……”钟瑶说着,低垂了眉眼。 钟灵独自一人跑到花园,精灵一般穿过花丛,最后偷偷在凉亭不远处潜伏下来。 凉亭内,坐着钟老和钟二老,还有个长得很英俊潇洒的年轻男人。 她好奇地张望着,因为隔了太远,所以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她看了一会儿,不远处走来一位穿着艳丽的少女,手里还捧着一只碧玉果盘。 钟晴? 钟灵好奇地瞅着,没过会儿,钟老和钟二老忽然起身离开了凉亭。 她忍不住好奇心,又悄悄往凉亭那里挪了挪,隐约可以听见凉亭内的对话了。 凉亭内,钟晴半垂着脑袋,一脸娇羞地在石桌旁端坐着。 她身着水红色绣小碎花的襦裙,外面罩着一件鹅黄色裹金线边的褙子,腰间系着一条三指宽的绫罗腰带,衬得她身姿纤细,窈窕可人。 她的长发挽成了随云髻,簪着几根珍珠发簪,看起来华丽而又不失典雅。 微风拂过,她忽然起身,给对面的年轻男人倒了一杯茶。 那年轻男人生得英俊高大,一张脸如斧砍刀凿,俊美非凡。他身着黑色绣金蟒长袍,周身隐隐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冰冷气势。 钟晴低头倒茶,露出雪白的一截脖颈。 “三殿下请用茶。”她声音娇软,微微抬眸,含情凝睇,端得是风情无限。 钟灵在草丛中,将她的神色看得分明,不由露出鄙夷的目光。 钟晴这货平时泼辣刻薄,一到男人面前,居然就换了一副这种表情,真是虚伪! 东临长锋端坐着,将钟晴脸上的羞涩尽收眼底,瞳眸之中掠过冷讽,随即笑道:“能够喝上二小姐的茶,当真是本王的荣幸。” 钟晴一听,欣喜得不行,不由走近他两步,“殿下若是喜欢,日后来钟府,晴儿斟茶倒水,一定侍奉殷勤。” 东临长锋笑了笑,眼角余光落在草丛中,轻轻晃荡杯中热茶,“二小姐闭月羞花,将来,不知何人有福气,能够够将二小姐娶回去?” 第1225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03 这话轻佻得很,已经有些逾越了。 可钟晴却不知道似的,唇角的笑容愈发热烈,一张脸通红通红:“四殿下就莫要取笑晴儿了……” “本王并未说笑。” 钟晴低头盯着绣花鞋尖,根本不敢去看东临长锋的脸,因此也就没注意到他脸上的嘲讽。 她声音含羞带怯,“晴儿只想嫁给那世间的好男儿,顶天立地,英俊潇洒。比如……比如……” “比如什么?”东临长锋挑眉,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魅惑。 钟晴娇羞不能自语,最后轻轻一跺脚,娇嗔道:“四殿下心里明白的!” “本王不明白。” 钟晴面颊涨得通红,最后嗔了句“殿下讨厌”,便一脸绯红地跑走了。 微风拂过,草丛中的钟灵恶心得几乎要呕吐出来了。 “还藏在那里做什么?”东临长锋声音淡淡,充满威慑力。 钟灵一愣,意识到自己被人发现了,于是换了一副无辜的表情,从花丛后面走出来:“你是谁,和我二姐姐在这里做什么?你是不是欺负了我二姐姐?” 东临长锋打量着钟灵,见她穿着巫女服,年纪看起来又不大,再加上会说话,于是便道:“你就是钟府那位鼎鼎有名的草包四小姐?” 钟灵一听,顿时心中恼怒,哪有人一见面,就称对方草包的?! 就算她草包名声在外,也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这样一想,不由还嘴道:“你穿着绣金蟒的袍子,是皇子吗?看你长得人模狗样,一定不是天照城里那位臭名远扬的四皇子。听说那位四皇子只知道流连秦楼楚馆,又常常草菅人命,再加上残暴不仁的名号,乃是当之无愧的人渣呢。你认识那位四皇子吗?” 她眨巴着懵懂无知的纯黑眼睛,看起来无辜又可爱。 东临长锋静静盯着她,半晌后,直接将杯中茶水泼到她脸上。 钟灵身子一闪,那杯茶水泼了个空。 她冷笑一声:“你这人好没有分寸。这里是我钟府的地盘,你公然调戏我家二姐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打我!” “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要打你了?!”东临长锋忍住怒意,周身的气势阴沉冰冷,宛如一条盘踞在阴暗角落的毒蛇。 钟灵凑到他身边,轻佻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轻声道:“四皇子,我可不是好惹的。我就问你一句,我爷爷和二爷爷,是要撮合你和我二姐姐吗?” 东临长锋握住她的手腕,狭长的单凤眼中满是好整以暇当的笑意:“是啊,所以,对你未来二姐夫客气点。” 钟灵轻笑一声,俯身凑到他耳畔:“四皇子,我这个二姐姐,可不是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她啊,体弱多病,日后能不能生小孩儿,都是个问题。你娶她,等于娶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你确定,要娶她?” 东临长锋端坐在石凳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正面看向自己:“听四小姐的口气,是想要嫁给我?” “我看不上你!”钟灵一脸不屑,“但是我也不想你娶二姐姐。” 东临长锋摩挲着她精致的下巴:“你这话矛盾得很。你是不想看见本王娶别的女人吗?因为你对本王一见钟情?” 钟灵一把打开他的手:“不要脸!本姑娘好心提醒你,不过如果你一定要娶,那你就娶好了,本姑娘不在乎!” “如果钟家二老知道他们苦心孤诣想要撮合的姻缘,被你破坏,你猜,他们会对你如何?”东临长锋手肘撑在石桌上,托着头,笑容瘆人。 钟灵歪了歪脑袋,大眼睛眨了眨:“四皇子说什么?灵儿听不懂!灵儿才十二岁,什么破坏姻缘,四皇子有证据吗?” 东临长锋静静盯着她看了片刻:“你敢跟本王玩这一手?” “灵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灵儿要回去做功课了!”钟灵说罢,脚底抹油,准备溜之大吉。 东临长锋怎么可能让她走,偷听了他东临长锋跟人说话,还拐弯抹角骂了他,居然想毫发无伤地离开,怎么可能!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猛地将她带入怀中:“本王尝过很多女人的滋味,还没尝过巫女的滋味。今日,就让本王来尝个新鲜好了!” 说罢,对着钟灵浅色的唇瓣就要吻下去。 钟灵心中恼怒,直接伸手就要扇他耳光,却被东临长锋握住双手,声音低沉:“钟灵,本王不是你能够捉弄的!” “是吗?”钟灵俏皮一笑,突然高声大喊,“非礼啦、非礼啦!四皇子非礼我啦!” 东临长锋木面色一僵,“钟灵!” 钟灵得意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大喊。 东临长锋恼怒不已,不顾其他,直接咬了一口她的嘴唇,随即将她推到地上,施展轻功离去。 钟灵摔得屁·股疼,忍不住骂了句娘,搓着屁·股站起来。 四面八方赶来不少丫鬟,纷纷询问怎么了。 钟灵瞪了眼东临长锋离开的方向,脸颊有些不自然的红:“没怎么!都做你们的事去,本小姐排练唱戏呢!” 一群丫鬟面面相觑,最后只得讪讪离开。 入夜之后,卜星苑内。 闺房里萦绕着一股淡淡药香,钟晴坐在软垫上,呆呆望着窗外的星辰,双眼之中都是浓浓思慕。 钟盈走进来,便见她双手托腮,就这么发花痴地盯着窗外。 她在她对面盘腿坐下:“傍晚见的那位皇子殿下,如何?” 钟晴回过神,满脸都是止不住的笑:“太完美了!姐,我几乎从没有看过像他那么好看的男人!我想要嫁给他!” 她因为太过激动,忍不住又剧烈咳嗽起来。 钟盈给她倒了杯热水:“这次爷爷好不容易劝服族长爷爷,让咱们跟皇家扯上关系。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让秦王拜倒在你的裙下。” “姐,你就放心吧。”钟晴志得意满,“秦王他对我很有好感,今天还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儿。” 钟盈笑了笑,“那就好。” 她比钟晴大一岁,和皇室的这桩姻缘,其实本该由她来联络。只是,晴儿身体虚弱,总得给她最好的,她这个做姐姐的,才算放心。 第1226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04 钟晴喝了口热茶,想起什么,又恼怒起来:“今天那个小贱人实在是讨厌!姐,我咽不下这口气!” 钟盈低头摆弄着矮几上的几粒练习占卜的小石头:“管她做什么?只要你成为秦王妃,还怕她一个草包?” “可是她有钟瑶撑腰,钟瑶又是圣女,即便皇帝也得给她几分薄面。我这个秦王妃,在她眼里更是算不得什么了!”钟晴气愤,“钟瑶那个哑巴,凭什么能当圣女!在我眼里,姐你才应该是圣女!” 钟盈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有些话,说不得。” 钟晴不悦,“要是她死了,姐姐你就能当圣女了!咱们年轻一辈里,除了她,就数姐姐的天赋最好!” 钟盈半垂着眼帘,瞳眸中波光流转,最后却又归于寂静。 钟晴想了想,忽然又道:“姐,我有个主意……” 夜色沉沉,青铜鹤衔鱼烛台上,洁白的蜡烛静静燃烧着。 卦月楼内,白色窗纱飞扬,钟灵倚着钟瑶,两人睡得十分香甜。 翌日一早,私塾内,夫子上完课,照例留了功课给四人。 钟晴状似无意说道:“再过几日便是端午了,姐,今年还有龙舟赛吗?我好想去看!” 钟盈低头临字,声音淡淡:“当然有了。我听爷爷说,已经包下了一座看台,到时候咱们都能去看。” 钟晴望了一眼钟瑶,又道:“到时候,城里的贵公子们也都会去看吧?我听说有一位姓华的公子,诗词歌赋十分出色,还会些拳脚功夫,而且长得更是玉树临风,天照城里很多女子都想要去看看他呢!不知道端午的时候,他会不会出现。” “晴儿!”钟盈低声呵斥,“这种话,也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能说的吗?!” 钟晴吐吐舌头,又望了一眼钟瑶,笑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趴在桌上假寐的钟灵听着她们的话,瞳眸内一片冰冷。 这两个不省心的,肯定又在算计什么。 不知道这一次,算计的是她,还是姐姐? 她想着,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管她们算计的是谁,反正她一定会保护好姐姐的! 接连几日,上完课后,钟晴都会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位华公子,直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好似所有天照城的贵女们都心仪于他似的。 钟盈虽然常常呵斥她,可基本上都是等她说完了,才出声制止。 钟灵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却暗暗猜测,端午那天,这两个不省心的必定要生出事端来。 眨眼间,端午节便到了。 钟府内的大门上,都挂了辟邪的艾蒿。 早上,主院内,钟家的两位长老带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同用罢青粽子早膳,便兴冲冲去观龙舟赛。 府里准备了两辆马车,两位长老乘坐一辆,几个姑娘乘坐另一辆。 姑娘们平时很少有机会出府,因此饶是沉静如钟盈和钟瑶,都比平常兴奋很多。 钟晴偷偷撩开车帘一角,但见长街上车辆络绎不绝,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她好奇地注视着这一切,一张苍白的小脸都多了几分红润。 钟灵趴在另一扇窗边,同样注视着外面的热闹,纯黑的瞳眸却十分平静。 她在等,等钟晴和钟盈这两个人,会出什么花招。 过了会儿,马车停在了江边。 江边车水马龙,全停着勋贵人家的马车。不远处的江面上,泊着几十艘描金抹红的龙舟,划船的好手们已经准备停当了。 钟家一行人登上事先包下的楼阁,楼阁朝着江上的墙壁上,开着一扇大窗。从这里看去,只见江面波涛荡荡,十分辽阔,视野极好。 湿润的江风拂面而来,空气很是新鲜。 钟晴见钟瑶站到了窗后,算了算时间,不禁抬头看向对面,只见对面楼阁的窗户被打开,一位身着白衣的俊俏少年正临风而立。 少年面庞如玉,周身泛着诗书气质,往窗边那么一站,顿时惹得不少贵女们往他身上看去。 钟晴见钟瑶的目光只落在江面上,忍不住抬高音量:“快看,那位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华公子了!听说是才高中探花郎,很得贵人青睐!” 钟灵听了,忍不住抬头过去,对面窗户的白衣少年手执折扇,相貌俊俏得很。 她微微眯起双眼,清晰地看见,钟晴的目光不时往钟瑶身上逡巡。 樱唇浮起一抹冷笑,她现在算是知道钟晴的打算了,她是想要借助这个什么华公子,毁掉姐姐的名声! 一个被毁掉名声的女人,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做钟家的圣女了。 更何况,姐姐和瑞王爷,还约有婚姻。一旦被人发现姐姐和别的男人有私情,便是对皇族的藐视,到时候等待姐姐的,就是万劫不复! 钟晴她,好狠毒的心思! 她想着,便见钟晴忽然拉了钟瑶的袖子,指着对面窗户后的男人,笑着说道:“三妹妹,你觉得这位华公子怎么样?” 钟瑶抬眸,静静看了一眼那位公子,眼波平静。 钟灵一把将钟瑶扯到自己身后,打量了眼对面的公子,笑容无辜:“今天也不热啊,江风又很大,这个男的还扇扇子,他不嫌冷吗?” 钟晴表情一滞,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胡说些什么?这叫做少年俊俏,少年俊俏!现在许多贵公子都喜欢拿着折扇的,少年风流,你懂不懂啊?!” 她的声音很大,将坐在棋盘旁边的钟家二老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钟灵见她上钩,忍不住捂嘴轻笑:“原来二姐姐对男人研究的这么透彻,是小妹失言了!” 钟晴脸颊涨得通红:“钟灵,你瞎说什么呢?!” “如果不是研究透彻,那你怎么知道那些贵公子都爱拿扇子?”钟灵抬起小下巴,一脸得意洋洋。 钟老的脸色有点难看,瞥了眼钟家二老,二长老连忙呵斥:“胡闹!女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都给我闭嘴!” “哼!”钟晴的目光扫过对面窗户,想起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1227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05 她想着,反正现在钟瑶现在见过华扬了,虽然默默不语,但是华扬也算是俊俏公子,想必她是心动的。 她想着,忍不住望向钟瑶,钟瑶的视线落在江面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龙舟赛即将开始,楼下有人开了赌局,赌谁家的船能够赢得魁首,十分得热闹。 因为是重大节日,所以不少小姐们也抛头露面,带着丫鬟跑到赌局旁边看热闹。 钟灵想起那天在花园看到的情景,眼珠一转,凑到钟晴面前,“二姐姐,你说今天,谁会赢啊?” 钟晴望了眼那些龙舟,目光顿在其中一艘黑色龙舟上,面颊掠过绯红,笑容里带上了一些娇羞意味。 钟灵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很单纯的样子:“楼下开了赌局,二姐姐不如跟我一道去压一局?” 钟晴又望了一眼那艘黑色龙舟,心动不已,应道:“那好,我就下去随意压一局好了。” 钟盈和钟瑶比较沉稳,不便参与,便让她们二人带着丫鬟下去了。 楼下十分的热闹,不少世家贵族的小姐们都聚在这里,一边聊着天,一边趁机偷看旁边的俊俏公子们。 对她们而言,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所以都想趁此机会,了解一下天照城有哪些长得好看又尚未婚配的贵公子。 钟灵拉着钟晴跑到赌局旁,笑眯眯说道:“二姐姐,你压谁赢啊?” 钟晴摸出一荷包的银子,约莫有二十两的样子。她仔细望了挂在墙壁上的号牌,最后将银子递给开局的小厮,含羞带怯道:“我压秦王殿下赢。” 钟灵突然拔高音量:“二姐姐,你压秦王殿下赢啊?!我记得你月例只有六两银子,你居然压了二十两银子给他!二姐姐,我记得前几天在花园里看见你和秦王殿下独处,你们聊了什么?他是不是真的很厉害啊?!” 她的语气很夸张,惹得旁边的贵女们纷纷将目光聚了过来。 只是这目光不是看钟灵,而是都落在了钟晴身上。 秦王东临长锋,虽然以残暴冷酷闻名,但他长得的确好看。高大英俊,冷酷霸道,再加上王爷的身份,也算是天照城一部分贵女心中的良配。 可是看样子,秦王似乎和钟家的二小姐有某种不可描述的关系? 钟晴只觉芒针在背,脸颊红得厉害。 她有点怨愤地瞪了一眼钟灵,这小贱人真是不会说话,居然将这样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下说了出来!她钟晴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恼怒得很,却无法还口,只得轻声道:“妹妹看错了吧?我什么时候和秦王殿下独处过。” 钟灵似乎是才注意到周围小姐们不善的目光,忙掩住小嘴:“是妹妹失言了……妹妹的确看错了,二姐姐绝对绝对没有和秦王殿下独处过!” 这话说得欲盖弥彰,四周的小姐们只当钟灵是在为钟晴遮掩什么,目光顿时更加不善。 钟晴几乎气得吐血,“钟灵,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你上次在夫子面前冤枉我,这次又想冤枉我!” “对不起嘛,二姐姐,我不是故意说漏嘴的……”钟灵一脸被吓到的表情,纯黑的圆眼睛里,蒙了一层水汽,“你不要老是凶我,我以后一定乖乖的!” 她这话,又是在给钟晴拉仇恨了。 一句“不要老是凶我”,让在场的人都想入非非。想必,这位看起来纤瘦病态的钟家二小姐,在钟府里,一定常常欺负这位四小姐。 四小姐的草包之名,在天照城内是出了名的。这样顽皮的四小姐都能被这位二小姐压制住,可见,这位二小姐,并没有表面上这样娇弱。 怀疑的目光在钟晴身上扫来扫去,钟晴怄得要死,却没本事将局面扭转过来,最后只得跺了跺脚,转身跑回楼上。 钟灵眼底掠过一丝得逞,却装作抹了抹眼泪,跟着往楼上走。 楼梯是螺旋往上的,基本没什么人经过。她含笑走到一半时,却见上方投下一片阴影。 她抬起头,正对上东临长锋似笑非笑的脸。 想起他上次在花园里咬她嘴唇的事,她顿时没了好脸色,绕过东临长锋便要继续往上走。 东临长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费尽心机抹黑钟晴,是想破坏本王和她的联姻?为什么,你喜欢本王?” “别臭美了!也就钟晴那种眼瞎的才看得上你!本姑娘风华正茂,姿容盖世,看不上你!”钟灵冷讽,挣开他的桎梏便要继续往上走。 东临长锋又一次被她羞辱,俊朗的面容上浮起一层薄怒:“钟灵,你是存心要跟本王作对?!你若是喜欢本王,大声说出来,兴许本王一高兴,就将联姻对象换成你,也说不定!” “放手!”钟灵挣扎着,暖玉般的小脸皱成一团,抬脚便去踹东临长锋,“你放不放?!” 东临长锋一把握住她的脚腕,她穿着一双羊皮小短靴,缀着些彩色小铃铛,可爱的不行。 他冷哼一声,一把将钟灵扯进自己怀里,抱住她的腰,对她耳畔呵气如兰:“钟灵,本王告诉你,少来掺和本王的婚事!” 钟灵背对着他,面颊通红,最后还是东临长锋松手,大步朝楼下方向离开。 她掸了掸衣裙,朝东临长锋啐了一口:“呸,有什么了不起的!” 原本陷害钟晴的好心情被破坏,她黑着脸一路回到自己的包间,在外面换了一张甜甜的笑脸,这才推门进去。 只是刚推开门,便听见钟盈对两位老人说道:“……听说满香楼的点心十分精致好吃,我想带着三位妹妹一同过去品尝,还请爷爷们允许。” 钟盈生得白净好看,性子又稳重,钟老不疑有他,很高兴地允了:“你们姐妹多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钟灵静静看着钟老和钟瑶,爷爷和姐姐,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二爷爷他们那一房,很有可能不安好心。 他们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二房很想取代他们的位置,成为钟家新的领袖。 第1228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06 “灵儿,你发什么呆呢,快一起过来啊。”钟盈笑得温婉,戴了面纱,准备下楼。 钟灵回过神,回了这个大姐姐一个甜笑,挽起钟瑶的手,跟着一同下楼了。 四个姑娘乘坐马车来到满香楼,因着今日端午,满香楼内十分热闹。 四人轻纱遮面,一同进了大厅,正要上楼去雅间时,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帮衣着华丽的纨绔子弟。 为首的男人身着绸衫,摇着折扇,大腹便便,在看见身着白衣、戴着白色面纱的钟瑶时,忽然目光一凝,调笑着走上前,伸出折扇,想要挑开钟瑶的面纱:“这是哪家的小姐啊,看着身姿当真是窈窕,让本少看看,这面纱下的容颜,是不是美貌倾城……” 钟瑶往后退了一步,清眠连忙上前护住她:“公子好生无理!怎么敢当众调戏我家小姐?!你可知我家小姐是何身份?!” 那群男人一听,顿时大笑出声。 为首的男人晃荡着一身的肥肉,声音之中都是不屑:“你可知,本少是何身份?这天照城里,无数小姐争着抢着要做我田某的妾侍,本少看上你家小姐,是你家小姐的福分!” 他说着,一双小眼睛泛着淫光,只顾着在钟瑶浑身上下逡巡,十分无礼。 清眠正要发火,钟灵拉了拉她的衣袖。 田伯庆以为她们是怕了,于是大笑着,伸手去揭钟瑶的面纱。 正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自旁边响起:“光天化日,你怎敢公然调戏良家小姐?!” 众人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的俊朗公子摇着折扇站在门口,逆光而立,看起来仿若从天而降的天神。 是华扬。 钟灵瞳眸微微眯起,敏锐得像是猫咪。 看来,钟盈之所以提议来满香楼,乃是为了引出华扬出场。看来,这个姓田的男人,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田伯庆不屑地扫了眼华扬:“你这粉面书生,好大的胆子,也敢管我田某人的事?!我田伯庆纵横天照城,就没有不敢调戏的女人!” 田伯庆啊……钟灵的眼底忽然掠过一道笑意,田伯庆,田家的少当家。田家乃是垄断丝绸生意的大户,十分的有钱,在天照城的富豪榜中,也是排得上号的。 只是…… 樱唇浮起一抹浅笑,她没有出声,而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华扬跨进门槛,信步走来,没管田伯庆,而是首先向钟瑶鞠了一躬:“小姐受惊了。” 他的姿态十分高洁,长得又好,又是英雄救美,顿时吸引了满香楼中不少女客的注意。 钟灵看向钟晴,只见她的嘴角都挂着止不住的笑意。 钟瑶微微侧过身子,显然不想受这个男人的礼。 可华扬却丝毫不在乎,只是面朝着田伯庆,做出十分光风霁月的姿态来:“田少爷,欺凌女子,并非君子所为。还望田少爷及时收手。” 田伯庆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探花郎。怎么,探花郎这是闲得慌吗?居然也敢来管我田某的事?!” 华扬却静静站立着,宛如一根不会折断的青松:“若是各人自扫门前雪,那么这个国家,必定人人自私。田少爷做错事,就该有人指出来。” “你找死!给我上!”田伯庆俨然被激动的模样,挥手示意手下人去揍他。 他身后的人毫不客气,一股脑涌上去,想要狠狠揍华扬一顿。 华扬一撩白袍,姿态潇洒地出手迎战。 钟灵站在钟瑶身边,凑近她的耳畔,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够听见:“这个田伯庆,不过是商贾之子罢了,也敢挑衅探花郎!而这位探花郎,可是常常被钟晴挂在嘴边的,又引着姐姐去见他,可见,这一系列,乃是一出设计好的戏。” 钟瑶注视着场内,抿了抿薄唇,不动声色。 过了会儿,华扬直接将那些打手打趴在地,伸手将白袍撩整齐,声音泛冷:“若是再叫我看见你们欺凌良家小姐,必定报上官府,要你们好看!” 那些打手鼻青脸肿地爬起来,害怕地退回到田伯庆身后,“少爷,咱们打不过!” 田伯庆望了眼华扬,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忙不迭抬手示意撤退。 酒楼内立即响起铺天盖地的掌声,众人纷纷称赞华扬年少有为,正义凛然。 华扬却转向钟瑶,走近几步,彬彬有礼地询问道:“小姐没受惊吧?” 钟瑶微微颔首,却是往后退了两步。 钟晴跳出来,抬高音量喊道:“瑶妹妹,华公子救了你,你不如请他去咱们钟府做客吧?也算是报答他的大恩!”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明白,原来这个白衣少女,乃是钟家那位天才少女。 钟灵的目光扫过钟晴,她这样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说出这番话,乃是为了将姐姐和姓华的牵扯在一起,进而一步步毁掉姐姐的名声。 可是,她才不会让她的如意算盘实现! 想着,她拉住钟瑶的手,往门槛走去,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让全酒楼的人都听见:“真是倒霉!大姐姐非要来这里,便遇上了这档子倒霉事!那个田伯庆真是奇怪,不去找大姐姐,偏要挑我的姐姐,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明明大姐姐才是最漂亮的那个!” 她这话带着孩子气,却让在场的人都愣了愣。 的确,四位姑娘都戴着面纱,可是钟瑶和钟灵一看便还未长大,而钟盈却已经亭亭玉立,身材饱满,若是要挑,也该挑钟盈才是。 怎么田伯庆,偏偏就找钟瑶的麻烦?! 钟盈听她说这话,顿时惊了惊,该死,钟灵这丫头,居然已经猜到了这场局的意图! 钟灵她,果然聪明! 与此同时,满香楼二楼。 一位身着蓝色衣衫的男人正站在扶手边,长身玉立,面容温润英俊。 他含笑望着钟瑶离开,轻声道:“宋叔。” 一旁的中年男人上前:“少爷有何吩咐?” “田家的手,伸得太长了。” 宋叔愣了愣,看向他,见他笑如春风,明白了什么,马上道:“是。” 第1229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07 他望了一眼酒楼外,被钟灵搀扶上马车的钟瑶,龙有逆鳞,这位钟家的圣女,便是他们公子的逆鳞了。 看来,田家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而楼下,钟晴望向钟盈:“姐,现在怎么办?” 钟盈深深呼吸,眸光暗闪:“先上马车。” 四名少女都上了马车后,钟晴望了一眼看不出喜怒的钟瑶,开口说道:“三妹妹,不是我说你,刚刚那位华公子救了你,你就这么离开,连声道谢都没说,会不会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钟灵立即反驳,“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男人说话,乃是有失体统的事!我姐姐跟瑞王有婚约关系,若是损了名声,二姐姐你负责得起吗?” 钟晴语噎,狠狠瞪了眼钟灵,刚要争辩,钟盈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妹说的甚是有理,咱们还是早些回钟府吧,先将事情禀明给爷爷,再做打算。” 钟晴眼珠一转,随即笑了笑:“也是,这么大的事情,是得告诉爷爷。就算是道谢,由爷爷出面,总不会有错。不过呀,那个华公子,当真是人中龙凤,也不知道可曾有过婚配没有……” 她说着,视线不自觉地便往钟瑶脸上看。 可钟瑶,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有些泄气,伸手抓住裙裾,有点不可置信。 她觉得,像钟瑶这种常年在深闺之中的小姑娘,看见那样风华骏茂的一个男人,便该动心才是,可为什么…… 钟灵凑过来,大眼睛里全是不怀好意:“这几天,天天就听着二姐姐在念叨什么华公子。今日又提起华公子有没有婚配,二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华公子啊?” “好了,这些话都不该是咱们说的。”钟盈生怕钟晴说不过钟灵,于是适时打断了钟灵的话。 钟灵轻笑了笑,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地从钟盈脸上扫过。 等回到钟府,钟灵便跑到钟瑶的房间里,钟瑶正在屏风后面换衣裳,她坐在窗下,叽叽喳喳地说开了:“姐,今天是个局,你发现没有?那两个小贱人,想要毁掉你的名誉!” 钟瑶在清眠的帮助下换上了平时常常穿的巫女服,转出屏风来:“你少操心这些。灵儿,我希望你能多在自己的身上下功夫,明白吗?” 钟灵撇嘴,“下什么功夫啊!只要姐姐你好好地嫁给瑞王爷,我这一生就算是圆满了!” “这叫什么圆满?!”钟瑶有些微怒,“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瑞王爷非我良配。” 钟灵坐在高椅子上,捧着果汁,自在地晃悠着双腿,“瑞王爷非你良配,那张家少爷,就是你的良配了吗?姐姐,你可知对皇室悔婚,是何下场?那两个小贱人正千方百计挑你的错处,好把你从圣女的位置上拉下来,你还不自知!” “灵儿!”钟瑶气得不轻,伸手扶住桌案,重重喘着粗气,一张小脸通红通红。 清眠给钟瑶顺着气,埋怨地望了眼钟灵:“小小姐,您还是少说两句吧,瞧把小姐气得!” 钟灵撇撇嘴,偏头望了眼窗外的景色,目光忽然一凝,随即起身跑了出去:“我走啦!” 钟瑶差点被她的态度气死,无奈地盯着她,“现在我还管着灵儿,若我当真嫁了人,不知灵儿又该如何?!” “小姐就不要操这份心了……”清眠轻声劝解。 钟瑶轻叹了声,望着翻飞的绣花门帘,不再多言。 钟灵匆匆跑到绣楼外,老远就看见那个穿着黑色锦绣长袍的男人带着小厮往花园去了。 又是他! 钟灵咬住嘴唇,这个秦王东临长锋,来府上,肯定又是为了和钟晴联姻的事情。 爷爷和姐姐好生糊涂,竟然看不出二房的狼子野心! 若是让东临长锋和二房联姻成功,那么二房的地位将会水涨船高,甚至取代他们这一房!。 并且,还会将整个钟家,和夺储之争绑到一起。 她皱起小眉头,盯着东临长锋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该如何阻止这场联姻。 她一路寻思着回到卦月楼内的绣房内,坐在床上左思右想,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好主意。 这一夜,天照城有名的青楼醉花楼中热闹非凡,传言醉花楼中来了一位姿容绝世的花魁娘子,能歌善舞,因此吸引了不少贵客前来捧场。 后台化妆间里,钟灵对着镜子,一边往自个儿脸上描红抹绿,一边听着老鸨在身后唠唠叨叨:“我说钟家小姐,您这赚钱的法子到底行不行啊?” “当然行。”钟灵自信地说着,用小指甲盖挑了点鲜红的口脂往嘴唇上涂抹,“这男人嘛,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盆里的。你跟他们玩点神秘,他们就欲罢不能了。” 她说的认真,那老鸨不由皱眉,这钟家的四小姐,到底是从哪儿学来这些东西的?简直比她们楼里的姑娘们还要专业。 钟灵化好妆,对着镜子左右瞅了瞅,又拿了两枚金花钿贴到两靥和眉间,最后戴上雪白的面纱,冲着那老鸨嫣然一笑,“妈妈,该我上场了。” 老鸨犹豫着将她带到舞台后方,又叮嘱了好一番不能得罪客人的话,这才让她上场。 观众席里座无虚席,全是天照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公子。 他们只见舞台上升腾起渺渺青烟,几个身着水红色衫子的美貌少女抱着琵琶缓缓登台,歌声缥缈。 在这仙境般的场景中,一身白纱的钟灵装神弄鬼地出现了。 却因为场面实在太过虚幻,看起来就真如那月下嫦娥、九天玄女,妙不可言。 在场的人都看得痴呆,钟灵往观众席仔细张望,最后眼尖地在二楼雅间看见了东临长锋。 她轻笑一声,声音犹如出谷黄莺般:“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她故弄玄虚,少女的稚嫩声音里,集清纯与妩媚为一体,叫在场的公子们倾倒不已。 她在场中只是简单地转了个圈,便很快离场。 那些公子们的目光追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最后一点裙角消失在视线中,依旧久久无法回神。 第1230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08 钟灵来到后台,直接掀了面纱扔到一旁,“真无聊。” 她在后台的软椅上端坐着,没过一会儿,便瞧见那老鸨喜滋滋迈着小粗腿过来,一张老脸笑成了朵花儿:“钟姑娘,好消息,那些贵客们都要见你呢!” 钟灵随手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你银票没少收吧?” “当然没有!”老鸨笑着靠近她,“钟小姐,您,可要去见见他们?” “当然不去!”钟灵白了她一眼,“神秘感,你懂不懂?” 她说着,抿了抿唇,又道:“瑞王可曾派人来请?” 老鸨仔细回想了下,摇了摇头:“倒是不曾。” 钟灵眼中划过失望之色,随即摆摆手,起身道:“我先走了,明晚再来。” “好好好!”老鸨连忙恭送她从后门出去,看着钟灵的目光犹如看着一棵摇钱树。 接连几天,醉花楼座无虚席,全天照城的人都在谈论醉花楼里那位神秘花魁。 钟灵这几日几乎是想破了脑袋,每天都变换着花样,尽力勾住那些男人们的眼光。 她为此收获了无数倾慕者,却想钓的大鱼,却始终不曾上钩。 这一夜,她终于决定,再进一步。 当表演结束散场后,她乘坐醉花楼提供的软轿,故意和东临长锋来了个“偶遇”。 夜风和煦,她微微挑开轿帘,便瞧见东临长锋骑在一头纯黑色的高头大马上,正百无聊赖地闲逛夜市。 面纱下,她笑得勾魂儿,微一松手,手中的一方洁白丝帕便随风而起,直接飘到东临长锋跟前。 东临长锋伸手握住丝帕,抬头看去,只见夜市繁华,宝马香车,玉壶光转,美人只在面纱外露着一双含情妙目,纤纤玉手挑着绣花车帘,随即眉眼一弯,便放下了车帘。 秦南瞧了眼乘轿远去的钟灵,轻声道:“那不是醉花楼的花魁吗?” 东临长锋嗅了嗅手中丝帕的冷香,薄唇扬起一道邪气的弧度。 第二天傍晚,钟灵刚来到醉花楼,还未来得及打扮,便被老鸨拉住,一脸兴奋:“钟小姐,您要的大鱼上钩了!” “哦?瑞王来找我了?”钟灵好奇。 “您随我来就知道了!”老鸨激动地拉着她走到四楼窗前。 钟灵透过绿纱窗,只看见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都被肃清,街道上拉扯着看不见尽头的十里红纱帷幕,街心堆着数不胜数的红玫瑰,壮观而唯美。 在玫瑰花的正中央,东临长锋一身黑衣,临风而立,真如那翩翩少年一般,俊美不可方物。 钟灵看得有些傻,她以为,东临长锋不过是宣她去见他而已,可他,可他竟然弄出这样大的阵势…… 她一向散漫自由的心,不可抑制地,狠狠跳跃了一下。 她抬手捂住心口,自窗纱后盯着玫瑰花中的那个男人,只觉心头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过了许久,她听见下方传来东临长锋散漫而悠扬的声音:“那位姑娘,本王为你铺陈这十里长街的美景,你却只躲在窗后,是何道理?” 钟灵惊了惊,随即又拉起一层洁白窗纱,以期将自己遮掩得更加严实:“小女子蒙秦王爷厚爱,深感荣幸。” 东临长锋负手而立,傍晚的和风掀卷起他的袍摆,性感而精致的薄唇扬起一抹略带邪气的弧度:“还请姑娘现身一见。” 钟灵却不再言语,只是匆匆转身离开。 老鸨连忙拉住她:“钟小姐,您这是何意?”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望妈妈你不要食言,休要将我的身份说出去才好!否则……”她说着,对老鸨露出一个凌厉的眼神,“你知道我钟家四小姐的手段!” 老鸨被她的目光和气势吓了一跳,不觉松开手,便看见钟灵像一只匆匆忙忙的蝴蝶般,离开了醉花楼。 钟灵的名声,在天照城还算是响亮的。一手巫术,玩得出神入化,据说曾经得罪过她的人,都被她毫无声息地请求神灵处理掉了。 而楼下,东临长锋见窗后没了人,冷笑一声,转身便跨上大马离开。 今日他这一出,也不过是借着这花魁娘子,让自己放荡不羁的名声再上一层楼,以躲过父皇对他的猜忌。 马蹄高高扬起,踏在柔软的玫瑰花瓣上,溅起阵阵甜香。 黑色衣袂飞扬,他阴鸷的狭长单凤眼中满是野心,父皇不要他得到的,他偏要得到! 只是…… 那双单凤眼中多了几分疑惑,昨夜夜市上的那惊鸿一面,他怎么觉得,这花魁的双眼有些熟悉? 另一边,钟灵从小道快速回了钟家,没过一个时辰,秦王东临长锋为求花魁一笑,拉了十里长街的锦绣红纱帐幔、铺陈了一整条街玫瑰花瓣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钟府的后花园里,钟晴坐在凉亭里,趴在石桌上大哭出声:“我原以为他对我情深一片,却不曾想,他竟是个如此薄情之人!到底我是痴心错付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纤弱的身子一抖一抖,随即不停咳嗽起来。 钟晴皱着眉头,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世上好男儿何其之多,妹妹何必只挂念着秦王一人?” “他是不一样的!”钟晴拿着绣帕擦泪,“姐姐,我就只爱他一个人,你帮我想想法子吧?” 钟盈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静静躲在草丛里的钟灵冷笑了声,钟晴也是天真,还指望着天家皇子会顾念她一人,怎么可能呢? 她想着,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她之所以愿意去醉红楼那龙蛇混杂的地方扮演什么花魁娘子,就是为了引出东临长锋这一出戏给钟晴看。 她绝对不会,让钟晴和秦王联姻! 等她兴高采烈地回到卦月楼时,钟瑶罕见地出现在她房中,正捧着一杯香茗,似在等待她回来。 钟灵有些心虚:“姐姐,你怎么在我房间?” 钟瑶放下茶盏,“你过来。” 钟灵撇撇嘴,不甘不愿地挪过去:“姐姐……” “你做的好事!”钟瑶皱眉,忍不住提高音量,“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谁让你去醉红楼那种地方的?!居然还敢招惹秦王,灵儿,谁给你的胆子?!” 第1231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09 钟灵委屈,“我也是为了爷爷和姐姐好嘛!” 钟瑶实在是气得不轻,“去给我跪着!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哪里做错了!” 钟灵抬头瞄了她一眼,见她是真的生气了,于是只得慢吞吞走到床边,跪了下去。 老实说,她还挺怕她这个姐姐的。 钟瑶在大椅上坐下,捧着茶,没有好脸色,开始细细数落起钟灵的种种罪行来。 钟灵听得直打瞌睡,最后靠在床边,竟真的睡了过去。 钟瑶望着她暖玉一般的小脸,那张小脸还很稚嫩,透着一股浅浅的疲倦,叫她又心疼起来。 她没办法,只得叫来清眠,两人一道将钟灵扶上了床。 她给钟灵盖好薄被,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爷爷和自己都占卜出,灵儿大限将至。原本他们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总觉得到时候想办法将灾祸避过去,也就是了。 可是,灵儿行事却越发不着调。 这让她不得不担心…… 她凝视着钟灵沉睡的小脸蛋,又轻轻叹了口气,为她掖好被脚,这才起身掩门离开。 钟灵躺在床上,听见关门声后,忽然睁开了眼。 那一双纯黑的瞳眸一片明亮,根本看不出睡过的痕迹。 她从床上坐起,望了眼角落桌子上的沙漏,樱唇浮起一抹浅笑。 她知道,她就要死了。 可是在死前,总得为爷爷和姐姐做点事,铲除府中那些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 夜还很长,天照城逐渐陷入了平静中,唯有夜市还残留着一点热闹。 而钟府,只有值夜的人手中还拎有几盏灯火,零零落落,稀稀疏疏。 初夏的夜风仍旧带着几分凉意,钟灵像是精灵似的,独自一人在府中闲逛。 说是闲逛,却成功地避开了所有值夜人的视线,最后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卜星苑的小厨房。 小厨房里灯火通明,守夜的小丫头靠在灶台前,俨然已经睡了过去。 她在厨房里溜达了一圈,随手拿了个馒头咬了几口,最后停在一个小炉子前。 炉子的燃着木炭,上面架着一只小锅,里面正煮着什么东西。 她掀开锅盖,扑面而来都是药香。 她皱了皱鼻子,拿起湿抹布裹住小锅,随即将小锅端起来,走到窗前,直接将小锅里的药倒在了外面。 她将小锅放回到炉子上,盛了些热水倒进去,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些零碎药材,全部丢进了小锅里。 她动作娴熟得很,仿佛这种事,已经做了上百次。 而与此同时,钟晴的绣房内,她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整个人瘦弱地陷进了暖被里,看起来无比可怜。 钟盈守在旁边,钟二老和一位老大夫也都在。 钟盈双眼含泪:“我和妹妹本来在花园里吹风,因着秦王的事,妹妹很伤心,咳嗽得太过剧烈,便咳出了血。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将秦王的消息告知给妹妹的。” 钟二老轻抚着钟盈的后背,“这事缘不怪你,就算你不说,晴儿她也总该会知道的。” 老大夫仔细给钟晴检查了一遍,皱着眉头,连声说奇怪。 “何处奇怪?”钟二老忍不住问。 老大夫朝钟二老拱了拱手,“在下开得药方,应当奏效才是。可是看二小姐这般模样,并没有认真地吃药。敢问二老爷,二小姐可是没有好好吃药?” 钟二老望向钟晴的丫鬟,那丫鬟吓得跪了下来,连连摇头:“小姐每天早上都有认真吃药的!现在药还在小厨房里煎着,奴婢每天早上,都会去小厨房将药端来给小姐服下,一滴都不漏!” “这可就奇怪了……”那老大夫皱紧眉头,忍不住又给钟晴检查一遍。 钟二老静静端坐着,似乎是想到什么,浑浊的老眼中掠过一道精光,最后起身,往外走去。 钟盈连忙跟上,他穿过长长游廊,最后走到小厨房门口。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钟灵正百无聊赖地搅合着那药罐里的药。 “钟灵!”钟二老猛地咆哮了一声,“原来是你?!” 钟灵吓了一跳,抬头看他,只见他满面狰狞,大步走了进来,恶狠狠地抓住她的脖子:“好一个钟灵,你竟敢谋害我的孙女儿!” 钟盈也不可置信地盯着钟灵,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谋害自己的妹妹! 钟灵眸光微闪,即便被抓包,心中却一片平静。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没等钟二老爆发出更大怒火,那老夫夫忽然神色慌张地快步赶来:“不好了!二老爷,二小姐体内郁积了不少毒素,怕是要救不回来了!” 他话音落地,一眼看到被抓住的钟灵,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 已经是深夜了,钟府却灯火通明。 大厅里,钟老和钟二老坐在高座上,钟灵独自跪在下方。 钟瑶坐在一旁,钟盈则坐在她的对面。 钟二老几乎气得浑身发抖,沉默良久后,冷声道:“你便给我个交代吧!” 钟老抚着胡须,注视着钟灵,微微摇了摇头。 钟灵低垂着脑袋,依旧平静。 反正,她也是快要死的人了,拖钟晴那个女人下水,还算值。 钟晴小小年纪便行事歹毒,之前便数次想要谋害姐姐性命,好扶持她的姐姐上位。也幸亏她机灵,多次都将她的阴谋拦截了。 最近,她还想要损毁姐姐的名声,让皇室出面苛责姐姐。 这样的歹毒女子,若是长大,岂不是会将整个钟家都拖累?! 她低垂着头,纯黑的瞳眸里,暗光闪烁。 大厅里很寂静,静得可以听见烛火落下的声音。 钟瑶无力地看向大厅外面,那外面沉沉都是黑暗,看不见边际的黑暗。 良久之后,直到大厅里的蜡烛燃掉一半,钟老终于叹了口气:“灵儿,你可知罪?” 钟灵点了点小脑袋:“知罪。” “那你知道,谋害姐妹,会得到什么惩罚吗?”钟老的眼中都是痛惜,轻声问道。 “知道。”钟灵声音平静,“会被送进家庙,侍奉祖先,此生不得出家庙一步。” 反正此生,她也只剩下短短的几个月光景,不在乎这惩罚。 第1232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10 钟二老明显是不满意,拂了拂衣袖,盯着钟灵的目光泛着狠意,只要钟灵一进家庙,他就买通里面的人,定要这小贱人不得好死,为他的孙女儿偿命! 钟瑶始终平静地注视着大厅外面,像是失望,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又是长长的寂静过后,钟老终于起身,“来人,把四小姐送进家庙。” 他话音落地,却有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老爷,皇宫里来人了!” 正说着,便有一名大宫女走了进来,气度非凡,笑容温婉:“恭喜钟老,皇后娘娘今夜觉着无法入眠,想起素日里钟家四小姐的活泼伶俐,便召她入宫,陪娘娘说话,解解闷儿。” 她说完,注意到大厅中的情景,不由微微一笑:“哟,这是怎么了?四小姐犯了错?” 钟二老正要说话,钟老却咳嗽了一声:“既是如此,那便烦请你带灵儿去宫中了。只恐灵儿太过闹腾,扰了娘娘清净。” “不会,娘娘很喜欢灵儿姑娘。”端香笑着说完,朝钟灵福了福身子,“灵儿小姐,快起来吧,收拾些衣物,娘娘可能会让您在宫中多留几天。” 钟灵缓缓起身,望了眼钟瑶,却见她唇角含着几丝若有若无的笑。目光稍稍放远些,一向寸步不离跟着姐姐的清眠,却不见了踪影。 她又抬头望了眼端香,这才明悟,原来是姐姐叫人去请的救兵……只是,姐姐什么时候,和皇后娘娘有交情的? 她想着,惴惴不安地跟着端香离去。 钟瑶静静站在大厅中,夜风从外面吹进来,她的裙裾微微摆动,像是湖面漾开的涟漪。 一旁灯笼的光打在她的脸上,那双纯黑的瞳眸里,写满了担忧。 钟二老已是怒火中烧:“大哥,你怎可放一个罪女进宫伺候皇后娘娘?!难道晴儿的事情,便不用追究了吗?!” 钟老静静看了他一眼,素来慈祥的面容出现了一丝冷厉:“你的意思是,抗旨不遵吗?!” 钟二老退后一步,朝钟老拱了拱手:“弟弟不敢。” 钟老轻哼一声,拂袖离开。 钟府外,端香正欲扶着钟灵上车,钟老忽然出现了。 端香有眼色地退到不远处,钟灵走到钟老身边,仰头看他:“爷爷。” 夜色寂寂,钟府大门前的两盏红色灯笼迎风而舞,在地面投洒下朦胧光晕。 可灯火照不到的地方,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钟老缓缓从脖颈上取下一条朱绳,绳子上坠着一个黄褐色的纸符,看起来很有些年代了。 他将朱绳挂到钟灵脖子上:“灵儿,你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可既然你来了,便是我的孙女儿。在公,我是钟家家主。在私,我是你的爷爷。灵儿,但凡有任何困难,我都希望,你能告诉我。” 钟灵摩挲着那个黄褐色的纸符,从钟老的双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怜爱。 她将纸符塞进领口,规规矩矩朝钟老行了个礼:“谢谢爷爷。” “去吧。”钟老望着她的小脸,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却又硬生生在半空之中收了回来。 钟灵认认真真望了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朝着皇宫而去,钟老站在大门口,微微摇了摇头。 他的两个孙女,这一生,怕都是命途多舛。 此时的卜星苑内,钟晴悠悠转醒。 她听侍女说了钟灵偷换药物的事情,一时大怒,气血攻心,剧烈咳嗽起来。 侍女忙拿了干净的帕子过来,钟晴咳着咳着,猛地咳出大口污血,在洁白的帕子上,分外醒目。 她大骇,猛地将帕子丢了出去。 那侍女也吓了一跳,忙奔出去请大夫。 过了会儿,绣房内,大夫反复检查后,摇着头,说就算是神医鹿老在这里,怕也是救不回来了。 钟晴抱住钟盈嚎啕出声:“姐姐,我不想死!钟灵她好狠毒的心!姐姐,我想要活下去……” 钟盈心疼得不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抬头望向钟二老:“祖父,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钟二老双眼通红,微微摇首。 钟晴哭得更加厉害,最后直接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钟盈伸手替她盖好薄被,双眼中眸光平静:“祖父,若是无法救回晴儿,那便让钟灵偿命吧。” 另一边,马车驶进了皇宫里。 端香引着钟灵下车,走进未央宫中,去见皇后萧锦然。 几名宫女手持宫灯,她们穿过长长的游廊,游廊上悬挂着八角琉璃宫灯。 钟灵好奇地朝四周张望,这深夜的未央宫,却也十分华彩,富丽堂皇。 端香带着她进了寝殿,挑开珠帘,笑道:“娘娘就在里面,钟四小姐请吧。” 钟灵独自踏进去,只见寝殿的地面上铺着深红色金线绣葳蕤牡丹的羊绒地毯,物品摆设皆是奢华大气。一只青铜小兽香炉搁在紫檀木的桌案上,散发出袅袅青烟。 寝殿的角落里都摆放着巨大的陶瓷花瓶,插着各式鲜花,盛放得无比热烈。 透过帷幕重重,依稀可见最里面的雕凤大床上,侧躺着一名美人。 钟灵静静站在帷幕外,便听得里面的人轻轻开口,声音若出谷黄鹂:“进来。” 她伸手挑开帘子,便对上萧锦然似笑非笑的脸。 尽管未施脂粉,可那张脸依旧太美。乌发垂落在枕上,犹如最上好的丝绸。 她单手托着额头,只身着雪白绸缎中衣,灯笼的光照下,那绸缎流转着丝丝缕缕的光晕,将她整个人包裹住,犹如明珠生晕。 饶是钟灵,看着这副画面,都产生了恍惚之意。 萧锦然缓缓坐起身来,仔细打量钟灵后,轻笑出声:“本宫听你姐姐说,你才是钟家年轻一辈里,最杰出的天才。她说的,可是真的?” 钟灵垂下眉眼,微微向她福身行礼:“回皇后娘娘话,大家都知道,姐姐才是钟家的圣女。” 萧锦然定定看着她,这小姑娘倒是挺会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第1233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11 她微微一笑:“本宫身边正缺个可心的人儿,你便在这里住下吧。端香,带钟四小姐去偏殿。” 端香很快进来,钟灵朝萧锦然微微行过礼后,这才退了下去。 萧锦然望了眼窗外,皎白的月儿只缺了一个小小口子,很快,就又要圆了…… 翌日,几位皇子参加完朝会后,例行前来向皇后请安。 按道理,钟灵本该前去拜见,只是她昨晚累了一宿,今日宫女怎么叫,她都不肯起来。 宫女回报了萧锦然,萧锦然也不恼,只让她歇着。 萧锦然跟几位皇子说了简单几句客套话后,便留下东临火越和东临长锋,说是有事相商。 东临长锋退了出去,从未央宫中慢悠悠踱出来,却在宫中的花园里遇上了钟灵。 此刻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凉亭里石桌边打呵欠,一旁的宫女正唠唠叨叨地劝说着什么,引得她一脸不耐烦。 东临长锋轻笑一声,走了过去:“钟四小姐,好久不见。” 钟灵回过神,注意到东临长锋,颇为心虚地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你想做什么?” 东临长锋盯着她戒备的模样,笑容泛冷:“都说母后是最重规矩的人,可钟四小姐在母后这里,看来也没学着什么礼仪。” “礼仪是用来对待懂礼之人的,像秦王这样,灵儿如此对待,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东临长锋闻言,往前走去,逼得钟灵连连退后,直到撞上凉亭边缘的木柱。 东临长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小姑娘还未长开,暖玉般的脸上带着一股少女的懵懂和稚嫩,可那双纯黑的瞳眸中,却满满都是灵气。 他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着钟灵的面颊,最后抚上她的双眼,狭长阴鸷的单凤眼中,忽然出现了淡淡的笑意:“听说,钟家人的天赋,全看眼睛。钟灵,你的瞳眸这么黑,天赋一定很好吧?” 钟灵的双手紧紧环在胸前,戒备地盯着这个男人:“关你什么事?” 她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因为畏惧,还是其他…… 可她不想这太过快速的心跳被眼前这个男人发现,于是只得双手环胸,保持着满满的警惕。 东临长锋对她的戒备姿态视而不见,只是伸出手,挑起她的一根小辫子,往手指上缠绕,声音低沉却魅惑:“钟灵,你是聪明人……” 钟灵静静看着缠上他手指的细细发辫,他的皮肤是小麦色的,手指修长而有力,缠绕着一根黑亮的细细发辫,发辫尾部的银色小铃铛铮铮作响。 这么看上去,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酥酥麻麻,让钟灵很是不解。 东临长锋的声音拉回了钟灵的思绪:“宫中的人都知道,钟小姐是奉了皇后懿旨进宫,可钟小姐却又不肯侍奉在皇后身边……这真是,值得人思量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钟灵紧紧盯着他。 东临长锋单手撑在木柱上,低头俯视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你姐姐虽与瑞王约为婚姻,可据本王的消息,瑞王爷心中早有所爱。” 钟灵冷哼一声:“那又怎样?” 东临长锋微微俯下身子,几乎和钟灵面贴面了:“那意味着,即便你姐姐嫁了东临火越,也不会幸福。” 钟灵眼珠一转,迎上他略显阴鸷的视线:“你不会,想让我嫁给你吧?” 东临长锋语噎,瞪了眼钟灵:“你这小身板,本王娶回家有什么用?!” “那你是什么意思!”钟灵翻了个漂亮的白眼,面上风轻云淡,可心底,却不知怎的,隐隐有着失望的阴翳弥漫开来,扰的心凉凉的。 东临长锋伸手摩挲着钟灵的下巴,眼底逐渐认真起来:“昨晚钟家发生的事,本王的密探都已告诉本王了。钟灵,你手段够狠,却不够谨慎。” 钟灵定定看着他,谨慎?她本就是将死之人,不过是拖死一个是一个,要谨慎做什么? 她根本,就不怕被发现。 东临长锋盯着她纯黑的瞳眸,又说道:“你的心够狠,本王的手段够硬。不如,咱们联合?” “有什么好处?”钟灵面容平静,“你若为帝,说不准便又会娶我大姐姐。为他人作嫁衣裳这种事,我钟灵不会干。” “那等虚伪女子,岂是本王良配?”东临长锋不屑,“除了圣女,钟家二房那两个女人,本王看不上。钟家里面,也就圣女和你,稍微过得去。” 钟灵看着他的表情,知晓他是认真的,不知怎的,心里忽然踏实了许多。 甚至,甚至在心底最深处,竟生出了一丝欢喜。 “你与我联合,想做什么?”她问。 东临长锋还未来得及说话,端香忽然端着一盘糕点走过来,笑盈盈对东临长锋行了个福身礼:“见过秦王殿下。” 说着,起身走进凉亭里,将糕点放到石桌上:“四小姐,这是厨房刚做好的蛋黄肉粽,娘娘尝了觉得不错,便让奴婢拿几颗过来给您尝尝。” 钟灵微微行了个礼:“多谢娘娘恩典。” “四小姐深得娘娘喜欢,娘娘还说,等会儿请御衣坊的绣娘过来,给四小姐裁制一些新衣。”端香笑道,侍立在侧,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东临长锋低头深深望了一眼钟灵,随即拂袖离去。 钟灵望了眼他高大的背影,那黑色锦袍在风中翻飞,黑玉冠折射出阳光绚烂的颜色。 她抿了抿樱唇,不知怎的,在他离开的刹那,她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坐下来后,端香为她剥了一颗粽子,话语中带着不经意:“娘娘说,将四小姐从钟家捞出来不容易,放在这宫中,也不容易。还望四小姐,莫要负了娘娘的恩泽才好。” 钟灵笑得淡然,“我不会辜负你家娘娘美意的。” “四小姐聪慧,娘娘若是知道四小姐的心意,想必也能放心。” 花园里的和风吹来,两人都不再言语。 入夜之后,钟灵独自站在空旷的偏殿里,窗户大开着,洁白的帐幔在夜风中飞扬。 第1234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12 大殿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拉得纤长,倒映在墙壁上,显得孤单可怜。 她就这么站在大殿中央的红色软毯上,静静看着窗外那轮浑圆的明月。 她知道皇帝驾临了未央宫,大约这个时候,正在和皇后同眠。 可不知怎的,随着皇帝到来,未央宫中的守卫却清减了不少。 她正对着月亮发呆时,一阵邪风刮了进来,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一个黑衣男人居然出现在殿中。 她定睛看去,不由吃惊:“东临长锋?!” 东临长锋随手摘掉面罩,“看来四小姐是爱上本王了,本王蒙着面,居然也能认出来。” 钟灵撇嘴,在榻上坐下,晃悠着双腿:“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跟你谈白天没有谈完的事!”东临长锋说着,也在软榻上坐了,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现在是萧后保着你不错,可你也得为以后打算不是?据我所知,钟二老正想方设法地往宫中塞人,似乎是准备对付你。” “我把钟晴害得那么惨,他能放过我就奇怪了。”钟灵不以为意。 东临长锋捻了颗葡萄扔进嘴里:“与我合作,我保你们钟家大房无忧。” “我能为你做什么?”钟灵挑眉,“我不过是个弱女子。” 东临长锋抬眸看她,薄唇似笑非笑:“你是萧后身边的人,她的一举一动,我都想知道。” 钟灵把玩着杯盏,低垂的眼帘遮住了她纯黑的瞳眸,她陷入了思绪里。 皇室之争,她本不该参与,只是…… 东临长锋也不着急,望了眼窗外的皎洁明月,“听说,你姐姐明天要去城郊参加祭祀。” “你想说什么?!”钟灵猛地皱起眉头,双手紧紧攥住茶盏。 东临长锋目光落在她的小脸上,起身坐到她身边去,抬手将她眉间的皱痕舒展开来,“从钟府到城郊的东阳山,中间可是有好长一段无人烟的小路……” 钟灵打断他的手,紧盯着他的眼睛,见他不似撒谎,顿时怒火中烧起来:“你是想说,钟家二房要对我姐姐动手?!我姐姐是通灵圣女,他们怎么敢?!” “利益面前,亲情都可以摒弃,又有什么不敢的?”东临长锋低头,轻轻****她小巧玲珑的耳垂,“钟灵,我这个人对女人向来不挑的。你虽然小,却也算的是个美女。我向来对美女尊重得很,你若是愿意与我合作,你姐姐,我可保她无忧……” 钟灵被他舔得浑身不自在,猛地将他退到一旁:“既想与我合作,如今又这般戏弄我,东临长锋,这便是你的诚心了?!” 东临长锋笑了笑,随即起身走到窗边:“你好好考虑我说的事,本王并不着急。若是想好了,便让你身边那个叫绿儿的丫鬟来找本王。” 说罢,运起轻功,飞快地消失在了未央宫中。 钟灵独自坐在床榻上,殿中烛火依旧明明灭灭。 她偏过头,注视着他没喝完的那盏茶,黑眸之中,情绪莫辩。 翌日一早,服侍钟灵起床的正是那个叫绿儿的小宫女。 她站在床前,望了眼窗外的晨光,随即收回视线,打量起绿儿:“你是东临长锋的人?” 她问得直接,尽管寝殿里并没有其他人,绿儿还是吓了一跳,低头为她系好腰带,声音很轻:“奴婢伺候四小姐梳妆。” 钟灵见她如此,便知她的确是东临长锋的人了。她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为她梳妆的绿儿,唇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 东临长锋还真是厉害,竟然连皇后娘娘的未央宫中,都能塞进人来。 她把玩着一根银簪,低声道:“你去告诉东临长锋,他说的交易,本小姐——” “四小姐!”寝殿的门帘忽然被撩了起来,端香笑吟吟走了进来,“娘娘请您去御花园里呢。” 钟灵将银簪放下,对着镜子理了理发髻:“我知道了。” 说着,起身跟端香往外走。 刚走到寝殿外,她又道:“对了,端香姐姐,我想起来给娘娘的礼物没拿,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拿一下。” 端香拉了她的手,笑道:“四小姐赏脸过去了就是最好的礼物,娘娘哪能要四小姐的东西?” 钟灵却是笑了笑,礼貌地抽回自己的手:“我初来未央宫,因为行程仓促,没为娘娘准备礼物。现在待了这么多天,再不备礼,像什么话?” 说罢,不等端香再说什么,她便转身回了寝殿。 寝殿里,绿儿还在等着。 她走过去,装作从梳妆台匣子里拿东西的模样,声音很轻:“告诉你家主子,他的交易,我允了。” 绿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屈身行了个礼。 在钟灵跟着端香去御花园时,另一边,钟府。 今日祭祀,钟家本来该是家主去的,只是钟瑶身为圣女后,所有的祭祀活动便都交给她来办了。 在所有人眼里,她是钟家的圣女,理应承担这所有,理应为钟家出力,为国家效劳。 她穿着端庄的圣女服制,坐在四角垂纱的轿辇里,七十二名白衣侍女护驾,穿过重重闹市,一路往郊外而去。 素白的轻纱遮面,她双眼平静,接受着路人的膜拜和崇敬。 她很端庄,很矜持,看起来清高孤傲又偶尔流露出一丝悲天悯人的眼神,与“护国圣女”这个身份,十分地贴切。 于是不会有人在乎,她其实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子。 不会有人在乎,她其实,也挺渴望拥有那些平凡女孩儿们,可以拥有的东西。 钟瑶前脚出府,后脚钟二老就进了卜星苑。 卜星苑里,钟晴躺在床上,一张小脸愈发苍白。 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她便瘦的不成人形。这么躺在床上,明明盖着被子,可乍一眼看上去,却像床上没人似的。 钟二老在床沿边坐下,轻声唤道:“晴儿?” 钟晴缓缓睁开双眼,声音虚弱至极:“爷爷……” 钟二老心疼得要命,伸手握住她的手掌,“丫鬟说,你早上又没吃东西?” 第1235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13 “哪里还吃得下。”钟晴的声音很轻,犹如漂浮在半空中的羽毛一般。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却是苍白无力至极:“爷爷,钟灵呢?她死了没有?” 钟二老无法回答她的话,只是垂下眼帘,老眼中一片黯淡。 钟晴咳嗽起来,望着帐幔,“爷爷,我想要她死。” 钟二老为她掖好被角,“你放心,你要的,爷爷都会给你。咱们,就先拿钟瑶下手好不好?总得先让她尝尝,珍惜的东西,被一一夺走的滋味儿。” “好……”钟晴缓缓闭上双眼,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钟二老默默注视着这个小孙女,他知道,她是活不过三天了。 这三天,必须拿下钟瑶和钟灵的人头,以慰藉他的晴儿! 此时,御花园阳光明媚,钟灵跟着端香过来,老远便看见亭子里人影攒动,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端香领着她走进去,她规规矩矩对萧后行了个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萧后正端坐在一张软椅上,微笑着对她招手:“过来。” 她起身,低头走了过去,萧后拉住她的手,笑道:“瞧瞧,来皇宫待了两日,倒是越发水灵了。” “都是沾了娘娘的福气。”钟灵轻笑。 “真真是个会说话的,难怪你姐姐那般喜欢你,拿你当宝!”萧后的眼中全然只有钟灵似的,只顾着同她说话。 钟灵的眼角余光扫过亭中,这里还坐了不少小姐,钟盈竟也赫然在座。 “咦,四小姐,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其中一位少女好奇问道。 钟灵看过去,只见她身着烟霞色襦裙、披着一条鹅黄披帛,脖颈上戴着一只珍珠八宝璎珞,手中持着一把玉柄团扇。 她生得是圆脸,双眼顾盼有神,眉目如画,看起来矜贵而端庄。 萧后笑了笑:“哪有人一上来,便问人手中拿的是什么的?骄月,你该罚。” 那少女低低笑了起来,以团扇掩唇,俏皮说道:“母后说的是,儿臣便自罚饮果酒一杯?” 钟灵闻得少女名讳,便上前屈身行礼:“骄月公主。” “免礼。你是母后身边儿的红人,我可不敢受你的礼。”她的说话声犹如黄莺出谷,令人听了十分得舒服。 钟灵笑了笑,却未做回答。 她落座后,便有几个宫女端来点心果子等物,其中一盘十分珍贵,乃是南疆那一带进贡的特产。 众人都尝了一点那南疆的酥点,没等再吃第二块,萧后含笑吩咐:“这点心不错,端香,把剩下的都包起来,送到灵云殿里,留着给灵儿晚上做宵夜吃。” “是!”端香应着,连忙找来油皮纸包起来。 众人目光各异,这几天风传,皇后娘娘十分喜欢钟家四小姐,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钟家四小姐的嫡亲姐姐,和瑞王约有婚姻。而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燕王殿下,却并未曾有过婚约。她们不禁开始猜测,这皇后娘娘,是不是有意要让燕王殿下与钟灵立下婚约。 在场的有不少世家贵女,她们看着钟灵的目光逐渐变了。 毕竟,这里还有不少人,急着讨好皇后娘娘,为着就是燕王妃的位置。 钟灵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萧皇后三言两语间,便让她树敌良多,这是逼着她,投靠皇后啊! 不过,她已有了盟友。 这些人,算不得什么。 反而,能促使皇后相信,她的诚意。 她想着,暖玉般的小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将手中那只盒子打开:“皇后娘娘,这是我送您的礼物,您看看喜不喜欢?” 萧后淡然的目光从她的小脸上掠过,钟灵已经将盒子呈到她跟前。 萧后微微挽起袖子,从盒子里取出一枚珠子来。 众人看去,只见那明珠竟如碗口大小,十分剔透晶莹,好看得很。 骄月摇着团扇,笑靥如花:“这颗珠子,怕是价值连城吧?这样大的明珠,还真是罕见呢。” “这样大的明珠,自然该配皇后娘娘。”钟灵笑容甜甜,一双纯黑的瞳眸中幽深一片,叫旁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萧后瞥了她一眼,笑道:“灵儿拿明珠赠本宫,本宫若是不回礼,倒是说不过去了。添墨,你去将本宫的那支粉珍珠步摇拿来。” 添墨应了声,连忙去办。 她很快捧着一只木匣过来,打开来,众人看去,不禁发出吸气声。 只见那步摇底托乃是纯金打造,上头缠着六颗圆润硕大的粉色珍珠,攒成一朵小花。下面坠着六条流苏,都穿着细细密密的小粉珍珠,难得的是,竟都一般大小。 粉珍珠本就难寻,这一串步摇,较之那一颗明珠,还要贵重许多。 钟灵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眉开眼笑地谢了恩。 正在这时,花园不远处隐隐走来一个身着白衫的少年。他生得面如冠玉,一双丹凤眼含着丝丝缕缕的柔情,乃是个美男子。 亭中的女眷们不由都起了身:“见过燕王殿下。” 东临观月微微抬手示意免礼,自己则对萧后行了个礼:“给母后请安。” 萧后精致的唇角噙着一抹笑,“今日说了许多话,有些乏了。端香,扶本宫回寝殿。” 众女又一致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萧后扶着端香的手,走到亭子台阶前,又微微侧头,笑道:“灵儿,你陪燕王在花园里四处走走吧。” 钟灵瞳眸中掠过一抹暗色,旋即屈身应是。 亭中的贵女们心思各异地离开,东临观月负手而立,目光落在远处的芙蓉花上,笑容温和:“听闻钟家有各种秘术,钟四小姐不知掌握着什么秘术?真想开开眼界呢。” 他说的认真,话语柔和,宛如同一个老朋友交谈。 钟灵默默站在他背后,随着皇子们一个个成人,太子之位空悬,现在皇子之争愈演愈烈。 东临长锋,东临火越,东临观月,东临辰前,他们,谁会是最终的赢家? 东临观月见她并不回答,于是回头,含笑望了她一眼,随即抬步往花园小路上走去,“过来。” 第1236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14 钟灵跟上他,四周有路过的宫女,虽然俱都屏息凝神地行礼,眼睛里却都有着好奇和打量。 钟灵知道萧后的用心,萧后就是要她彻彻底底地归顺于她,让她拿捏。 毕竟,拿捏了自己,便同等于拿捏住了姐姐。 此时,钟瑶的轿辇已经行至郊外。 从郊外到东阳山,中间有很长一段路,了无人烟。 她们穿过重重密林,四周静得可怕。 钟瑶微微垂着眼帘,一股对危险的警觉在心中弥漫开来。 随着她们的深入,偌大的林子里,竟是连一声鸟叫都没有。 钟瑶拢在袖中的手掌微微攥成拳头,有人要害她。 四周的侍女们也都不安起来,清眠走过来,轻声问道:“小姐,咱们在这里歇歇吧?” 钟瑶微微颔首,轿辇很快被放下。 清眠递给她一壶水,她喝了两口,周围隐隐传来树叶婆娑的声音。 她伸出手,洁白的广袖静止不动,这里并没有风。 那婆娑声愈发响了,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只是几瞬的功夫,一群蒙面男人便纷纷掠了过来。 钟瑶退后几步,她的侍女们纷纷上前将她护住:“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我们小姐是谁?!” 为首的男人狞笑一声,“就是知道她是谁,咱们哥儿才过来的!少废话,给我上!” 说着,便直接提着刀打了过来。 他们来势汹汹,好在钟府的这些侍女也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双方人马战到一处,各有输赢。 林间光线昏暗,阳光难以射穿重重密林。 这里的气氛很压抑,钟瑶紧紧攥着衣角,盯着那些打杀的人,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而御花园中,阳光明媚。 钟灵跟着东临观月走到芙蓉花中,她随手掐了朵开得正艳的,仔细端详,依旧是不说话。 也不知道现在姐姐怎么样了,东临长锋到底有没有过去帮忙。 “你在想什么?”东临观月笑问。 “在想,这朵花开得真美。”她笑嘻嘻答道,看起来没心没肺。 东临观月凝视着她的容颜,想起萧后交代他的话,眼底掠过冷讽,却依旧是照着萧后的话行动。 他伸出手,缓缓托住钟灵的下颌。 阳光下,钟灵的面庞像是一块暖玉,透着别样的异域美,叫人挪不开眼。 他唇角的笑容和煦而温柔:“灵儿,你和其他世家小姐,很不一样。” 钟灵静静望着他,尽管他周身是温润的气质,尽管连他的目光都是那般温柔,可是,她却直觉,东临观月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皇宫里的皇子,哪里便是面上这般简单呢? 她伸手抚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燕王殿下,男女有别。” 东临观月笑得柔软,声音更是软到人心坎里去了:“你不过十二岁,如此戒备,是何道理?莫非,是怕本王吃了你不成?” “燕王殿下,男女七岁不同席。”钟灵表情淡定,屈身朝他行了个礼,“灵儿还有其他事,就不陪殿下逛花园了。” 说罢,径直转身离开。 东临观月含笑注视着她的背影,良久后,也转身离开。 她对他的态度并不是关键,关键是,今天已经让很多人看到,她同他在一起。 拉拢钟家,是母后的策略之一。 不过,究竟是拉拢还是逼迫,都无所谓了。 钟灵背着阳光往回走,纯黑的瞳眸里都是冷漠。 这皇宫看起来金碧辉煌,可实际上,却暗藏污垢。 这阳光灿烂明媚,可实际上,却有无数照不亮的黑暗角落。 而此时,城郊,密林。 钟瑶紧紧攥着衣角,背靠一棵大树,冷静地盯着她的侍女们和黑衣人战成一团。 这些黑衣人,会是二爷爷派来的吗? 可是,她是钟家的圣女,是钟家的支柱,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没等她想明白,远处突然响起阵阵马蹄声。 她偏头看去,只见为首的少年一身白衣,眉眼之间都是焦急,正紧张地带着人马赶过来。 张家哥哥?钟瑶微微蹙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瑶瑶!”张朝剑紧张地跨下马,他带来的人已经参与到战斗里。 他紧张地攥住钟瑶的小手,仔细看了看,见她毫发无损,不禁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钟瑶连忙比划着,问他为何会在这里。 张朝剑笑了笑:“有个小丫鬟过来送信,说是你遇袭了,我这才连忙带人赶了来。” 钟瑶惊了惊,一旁的清眠连忙解释:“小姐并未派人去向公子求救,公子可看清那个小丫鬟长什么样了?” 张朝剑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我见她身着你们钟府的侍女服制,又听说瑶瑶有危险,便顾不得许多,紧忙点了人,就过来了。” 他说着,望了眼那边的打斗,不由蹙眉:“若非瑶瑶派去的,那便是有人,引我来此了。” 他话音落地,只听得四周响起整齐而快捷的脚步声,旋即,无数弓箭手从密林深处涌了出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张朝剑一惊,他的手下连忙退出战斗圈,用带来的盾牌摆成一个阵型,将张朝剑和钟灵等女孩儿们围在了里面。 这里是树林,本就狭窄逼仄难行,战斗根本施展不开。所以那些弓箭,在这里成了最好的武器。 那些箭矢密密麻麻从天而降,尽管有盾牌阵相护,可还有是不少箭矢射入了盾牌阵内。 白衣侍女们持剑阻挡,战斗一时胶着起来。 张朝剑蹙起眉头,幕后黑手先安排了一部分人对付瑶瑶,紧接着将他引来,似乎是想要杀死他和瑶瑶? 可是,张家和钟家,并没有共同的敌人啊! 他和钟瑶都想不明白今日这场战斗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若是钟灵在场,便能一语道破,这是钟二老心生歹念,不止是要钟瑶的命,更是要在钟瑶死后,抹黑她的名声,将她和张朝剑扯到一起。 其心可诛! 张朝剑紧紧牵住钟瑶的手,抽出随身佩戴的软剑,轻声问道:“瑶瑶,你怕不怕?” 钟瑶抬头望向他,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向来和煦微笑的面容紧绷着,看起来很紧张。 第1237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15 她摇了摇头。 她一点都不怕,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在今天。 四周的攻势愈发凶猛,为首的侍卫回头喊道:“少主,咱们怕是,只能再支撑一炷香的时间了!” 张朝剑的掌心沁出细汗,却不肯松开握着钟瑶的手:“你们准备长剑,将各自目标找准。务必能够保证,从这里一击即中对方的射箭手。等会听我信号,我数到三,你们就将剑掷出去。”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都将一只手落到腰间长剑上。 张朝剑低头对钟瑶轻声说了句什么,钟瑶只是微笑颔首。 “一。” 所有人都握住了剑。 “二。” 众人屏息凝神,紧紧盯着各自的目标。 “三!” 话音落地,钟瑶的素手中忽然升腾起一朵褐色小花,那小花喷吐出浓浓烟雾来,以肉眼无法追上的速度向四周扩散开去。 就在这浓浓烟雾挡住了对方弓箭手的目光时,无数把利剑朝着那些弓箭手投掷而去。 弓箭手们只闻得阵阵破风声,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中剑倒地身亡。 张朝剑紧紧牵着钟瑶的手,拉着她往包围圈外突围而去。 等到烟雾散尽,那些黑衣人见自己的弓箭手死伤大半,不禁怒从中来,纷纷前去追赶钟瑶和张朝剑。 而出乎两人所料的是,就在他们朝着前方急速奔跑时,竟然又有一批人马到来。 马上的人个个黑巾遮面,手持利刃,眼中闪烁着杀意。 张朝剑暗叫不好,抱着钟瑶匆匆跨上马,朝前方疾驰而去。 只是前方小路上,同样被对方的人所占据。 前后围堵,张朝剑只得带着人马往另一条小路上去了。 “瑶瑶别怕!东阳山的人久久不见你过去,自然知道你出了事,很快就会有救兵过来的!”张朝剑低头,在钟瑶耳畔轻声安慰。 钟瑶坐在他怀里,林间的风从耳畔掠过。她的头发散乱开来,素白的广袖和宽大的裙摆在风中飞舞。 她嗅着空气中的花香草香,嗅着张朝剑身上好闻的檀香,虽然是在被追杀途中,可她从未觉得,这般自由过。 喊杀声震天,四周有箭矢破空而来,危险至极。 而最要命的,是所有箭矢,都朝着张朝剑的背后而来,大有射穿两人的架势。 张朝剑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握着长剑,在背后往来抵抗。虽然打飞了不少箭矢,可还有一些,深深浅浅地刺进了他的后背。 他和钟瑶的目标很大,两支射歪的箭矢,不知怎的,竟生生射穿了张朝剑的膝盖窝。 他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坠落,却依旧紧紧护着钟瑶,不肯放手。 他知道,若是现在停下,他的瑶瑶必定万劫不复。 这么奔跑下去,即便他死了,有他荡挡着,瑶瑶兴许还能活下去…… 然而他的坚持并没有等来东阳山救兵,相反,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处悬崖,情况愈加危急。 而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名身着黑色锦袍的男人,正端坐在大椅上,悠然自在地品茶。 “秦王殿下,大事不妙,钟家圣女和张家少爷被逼上悬崖!张少的后背中了很多箭,双腿也中了箭!”有手下过来禀报,“殿下,咱们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准备去救援!” 东临长锋怡然自得地拿碗盖,轻轻抚开水面上的茶叶,“急什么?所谓雪中送炭,得到关键时刻送,才显得珍贵。” 那下属擦了把汗,暗道圣女和张少都要没命了,还不算关键吗?可终究不好违拗东临长锋的意思,只得应了声是,退到一旁候着。 此时的灵云殿里,钟灵坐在床榻上,喝着热茶,吃着端香送来的那盒点心,绿儿低头站在不远处,殿中只有他们二人。 她吃饱后,喝了一大口热茶,这才抬眸看向绿儿:“我的话,都跟你主子说了?” 绿儿点了点头。 钟灵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这里又没人,你说句话又不会死!” 绿儿将头垂得更低,只是不语。 钟灵将手肘搁在软榻的矮几上,撑着脑袋,纯黑的瞳眸里闪烁着困惑:“也不知道姐姐他们脱险没有,但愿姐姐没事。” 而未央宫的寝殿里,萧后端坐在梳妆台前,将精致的花钿从眉间缓缓取下。 东临观月进来,朝她福了福身子:“母后。” “事情办好了?”萧后轻启朱唇,望着镜中芝兰玉树般的皇子。 “办好了。现在合宫的人都以为,儿臣与钟四小姐关系匪浅,母后更是有意赐婚儿臣和她。在外人看来,她的名声,已经和咱们牢牢绑在一起了。想来那位圣女,也只能站在母后这边。”东临观月声音淡淡。 萧后精致的红唇扬起一抹笑意,“只怕她,心思不纯呢。” 东临观月抬眸,萧后的目光太过复杂,饶是他,都无法看懂。 城郊树林的悬崖边,张朝剑已然坚持不住,抱着钟瑶从马上跌了下去。 直到滚落在地的那一刻,钟瑶才发现,原来张朝剑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匆匆忙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摘掉面纱,想要说话,张开口,却一个字都没办法发出来。 四周的局势紧迫无比,她低头望着面色苍白、冷汗连连的张朝剑,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张朝剑薄唇咧开一个笑,勉强伸手为她拭去滚落的眼泪:“好歹是圣女,这么哭哭啼啼,若是给人看到,像什么话?” 这语气听起来不似责怪,而是宠溺。 钟瑶的眼泪流得更凶,紧紧抓着张朝剑的手臂,一手轻轻为他拭去身上的血液。 敌人逐渐围拢上来,钟瑶抬起头,那些人发出狞笑,语带轻薄:“世人传得神乎其神的钟家圣女,也不过如此。不过临死前还能拉上张家公子,你们下了黄泉,也能做一对鬼夫妻了。” 张朝剑紧紧握住钟瑶的手,神情中都是无奈:“瑶瑶,都怪我没用,护不住你。” 钟瑶使劲儿摇头,眼泪流得更凶。 就在那群黑衣人准备痛下杀手时,背后忽然传来爆炸声,他们的人被火药击中,竟生生炸飞了一半人! 第1238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16 四周响起了铺天盖地的马蹄声,只见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朝这边疾驰而来。 “是秦王的亲兵!”有人喊道。 那群黑衣人明显惊了惊,不明白秦王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首的人寻思了会儿,觉得得上前和秦王的侍卫交涉。 反正据说秦王会娶他们主子的嫡次孙女,想来也是一家人了。 然而他刚上前,对方的侍卫,竟直接一剑砍掉了他的脑袋! 黑衣刺客们大骇,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秦王的亲兵们已经像是剁萝卜似的,一个一个全都给杀了。 从头到尾,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钟瑶扶着张朝剑,纯黑的瞳眸中有惊惧,有不可思议。 那为首的亲兵上前,冲钟瑶拱手:“圣女受惊了!我家主子乃是秦王殿下,正在山坡上赏景,却听得这里传来打杀声。殿下派了暗卫过来打探,才知是圣女和张少被人刺杀。殿下紧急调集了兄弟们,幸得圣女无恙。” 钟瑶对他微微颔首,一旁灰头土脸的清眠赶过来,替她说道:“我家小姐多谢秦王救命之恩!来日必当登门谢恩!” “圣女不必客气!”那亲兵又拱了拱手,很快指挥着人马,护送钟瑶等人返回城中。 钟府里,钟老听说钟瑶途中遭遇刺杀,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好在钟瑶无恙归来,这才松了口气。 而卜星苑里,钟二老在听说钟瑶完璧无损时,顿时气得直接砸了手中的八星傍月茶壶。 他派了那么多心腹出去,结果竟然没有得手?! 前来回报的手下跪在地上,声音犹犹豫豫:“是秦王出手,救下了圣女。咱们的人,全军覆没……” 钟二老身子一僵,“秦王?” 他老眸中掠过不满,秦王这是何意?! 不过,他的人全军覆没了。 这代表着,没人能够指证,这件事是他做的。 他稍稍松了口气,挥手示意那让人退下。 正在此时,布帘被挑开,侍女扶着面色苍白憔悴的钟晴走了出来。 钟晴眼中全是希望:“爷爷,那个虚伪的钟瑶,死了没有?” 钟二老望着她希冀的目光,却是重重叹了口气。 钟晴眼中的希望逐渐破灭,最后轻笑了声:“爷爷从一开始就斗不过大爷爷,孙女儿又怎么能指望爷爷能为孙女儿报仇……” 这话很是不孝,可钟二老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只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正好钟盈从宫中回来,问了两句钟瑶的情况,不由蹙眉,在一旁坐下:“想来,那秦王也不是真心要同咱们联姻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钟晴一下子激动起来,面色更加惨白:“姐姐是说,秦王殿下根本不想娶我?!” 钟盈不敢看她,只是低头不语。 钟晴突然大哭出声,伸手拽住钟二老的衣袖,“爷爷,我不要报什么仇了,我要嫁人!爷爷,临死前,我想嫁给秦王殿下……我爱殿下!” 钟二老素来疼爱这个孙女儿,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想了法子给她摘下来。 听见她这么说,他更是心疼不已,于是抚摸着她的脑袋,声音坚决:“晴儿放心,这个愿望,爷爷一定想办法帮你达成!” 钟盈望着爷孙俩,幽幽叹了口气。 要秦王娶一个快断气的女人,他如何愿意? 除非,爷爷能够拿出值得他点头的东西来。 可是,那得是多大的牺牲? 她望着嚎啕不止的钟晴,忽然有些厌烦起来。 而卦月楼内,钟瑶一脸焦急地等在屋外。 屋内,两个大夫正紧张地帮着张朝剑检查伤势。 过了许久,两人对视一眼,俱都摇了摇头。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钟瑶连忙迎了上去,其中一名年纪较长的大夫轻声叹了口气:“张公子后背的伤并无大碍,只是些皮外伤,休息些日子,也就能痊愈了。只是……” “只是什么?”清眠问道。 “只是双腿的伤,怕是……”他抿了抿嘴唇,说不下去了。 清眠见他欲说还休,自家小姐又着急,不由怒道:“怕是什么呀?!” “怕是好不了了!”那大夫摇了摇头,“恕在下无能!” 说罢,便同另一个大夫一道离开了。 钟瑶双眉紧蹙,身子摇摇欲坠。 清眠紧忙扶住她,“小姐?” 钟瑶双眼通红,猛地推开她,朝屋子里奔去。 屋内,张朝剑躺在床上,一张脸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可怖,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钟瑶剧烈地喘着粗气,趴在床边,眼泪一颗一颗滑落,砸到他的手背上。 被那湿热的触感打动,张朝剑的手指动了动,勉强睁开眼,露出一个淡到极致的笑容:“瑶瑶……” 钟瑶死死抓住他的手,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她不像灵儿,可以活泼机灵地活着,她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圣女的身份。 这个身份,像是一个枷锁,将她牢牢套住。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就不停有嬷嬷告诫她,不可以没有礼仪,不可以违背规矩,要事事以钟家为重,要事事以东临国为重。 于是她从一个奶娃娃开始,就坐在屋子里学习各种巫术。 这些巫术,都是家族里那些老辈们单独教授的。 可外面的阳光那么好,她也很想出去,同灵儿她们一道玩耍。 但是没有办法,“圣女”这个枷锁,将她禁锢得太紧,几乎窒息。她只能待在屋子里,过不见天日的生活,学习那些久远而陈旧的秘法。 她觉得她就像是一片腐化的树叶,而灵儿,则像是一朵娇嫩盛开的鲜花。 逐渐的,她习惯将自己没有办法拥有的东西,都想方设法让灵儿去拥有。 阳光,微笑,快乐,一切…… 而她从小就知道,她将来的身份,不止是钟家圣女,还是皇上亲自选定的瑞王妃。 她或许,会是未来的东临皇后。 而无论是圣女还是皇后,这两重在别人眼中高贵华丽的身份,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在她以为她这一生都会遵照爷爷和钟家的安排走时,一个温雅的小少年,在她六岁时闯入了她的生命里。 第1239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17 那年凛冬,大雪纷飞。 她学习完功课,从秘宅里出来,穿着白色的巫女服制,系着大红色的、绘满日月星辰的斗篷,腋下还夹着一本古老的羊皮卷。 那天清眠吃坏了肚子,她独自一人,撑着油纸伞,小小的一个,独自行走在冰天雪地里。 她知道今天府里来了客人,似乎是张家的人。 她穿过长长的花园,在路过爷爷的院子时,看见院子门口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小小的少年。 少年身着白衣,站在那里,身姿还没有抽条长高。因为天冷,鼻子红红的,周身的书卷气很浓。 他看见她,于是冲她微微一笑,她礼貌地回了他一个笑容,他却开了口:“你便是钟家三小姐吧?我姓张,名朝剑。” 她怔了怔,呆呆望着他。 所有人见到她时,都会尊一声“圣女”,可他没有。 他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寻常小姐对待。 陡然风起,大风吹走了她手中的油纸伞,而周围不是没有下人的。 只是,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慌张地去帮她将伞捡回来,那一瞬,天地寂静、大地纯白,似乎这世上,唯有她和他两个人。 似乎这世上的所有声音,都汇聚成了一句话:“三小姐,你的伞,要拿稳哦!” 似乎这世上的所有热度,都凝聚在了他温热的指尖。 风雪迎面,她的小脸通红通红,不知是冻得,还是因为其他。 良久之后,她垂下头:“多谢张公子。” 他笑得光风霁月:“咱们两家关系好,你便是叫我一声张家哥哥,又有何妨?” 她诧异地抬头,纯黑色的瞳眸里,倒映着他温润的面庞,宛如明珠生晕。 于是她真的羞红了脸,轻声唤道:“张家哥哥……” 那时年少懵懂,一声张家哥哥,便一直唤了这么多年。 张朝剑躺在床上,望着她哭成泪人的小模样,心中爱怜,抬手摸掉她的眼泪:“瑶瑶,莫要哭了,没关系的。双腿不能动了,不是还有手吗?没事的。张叔的儿子木匠活做得极好,我让他帮忙做一张轮椅,一样可以移动的。” 这番安慰的话说了,钟瑶却愈发哭得厉害。 若非救她,张家哥哥何至于受到这样大的伤害? 对一个男人而言,双腿不能动弹,意味着什么? 清眠忍不住出声安慰:“小姐,听说鹿老的医术出神入化,不如去请鹿老来诊治?” 钟瑶似是看见了希望,于是擦了眼泪,握了握张朝剑的手,不等他再说什么,便飞奔出去了。 张朝剑望着她瘦削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刚刚大夫对瑶瑶说的话,并没有说完全。 他不止是腿上中箭那么简单,那箭头淬了毒,穿透骨头,所携带的毒已至骨髓。 所以,他的腿才会废掉。 钟瑶奔到钟家门口,清眠并几个小丫鬟费了好大劲儿才追上她:“小姐若是去找鹿老,也该先下个帖子,否则——” 钟瑶满脸泪痕,张家哥哥的腿伤成这样,哪有时间下什么帖子?! 她推开清眠的手,慌慌张张便要往门外去。 清眠着急得不行,若是给人看见,小姐这样大哭着出门,置“圣女”的名声何在?! 她焦急地再次拉住钟瑶:“小姐莫慌,你这样跑过去,反倒是浪费时间。奴婢命人备了快马,很快就牵来了。” 说着,便有侍卫将一匹马牵了来,清眠连忙给钟瑶带上遮面的轻纱,这才松手。 鹿老仁慈,没让钟瑶怎么求,便亲自带着两个天赋极好的孙子过来了。 可到底是毒已至骨髓,就算是华佗在世,便也是无法。 钟瑶崩溃地摇摇欲坠,眼见着要晕厥过去,清眠连忙扶住她,声音颤抖:“鹿老,真的没有一点法子了吗?” 鹿老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一旁侍立在后的红衣少年微笑,“祖父,若是刮骨疗毒,又当如何?” 他生得妖冶风流,眉间一点朱砂,平添了几分妩媚,妖娆得倒不似个男子了。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连忙开口道:“虽然古时有关公刮骨疗毒,可是这位哥哥的毒,俨然已至骨髓,蔓延到了下肢。刮骨疗毒,怕是治不好呢!” 他的声音奶声奶气,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让人顿生怜爱之心。 鹿无尘轻笑了声,没说话。 鹿老仔细查看了张朝剑的伤势,终究是无奈摇头:“鹿鹿说的不错,刮骨疗毒,那是毒还没有渗透太深。” 说着,朝钟瑶拱了拱手:“圣女,老朽无能,无法医治张公子。告辞了!”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钟瑶泪流满面,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一张小脸上满是乞求。 鹿老只觉无比尴尬,钟家圣女是何等身份,他哪敢让她求他? 只是,真的是没有法子了…… 鹿鹿眼见着自己爷爷难做,只得轻声说道:“圣女姐姐,爷爷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若是有,哪里有不救人的道理?” 清眠扶着钟瑶,钟瑶颓然地松了手,往后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在地。 清眠去送鹿老等人离开,张朝剑将钟瑶唤到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瑶瑶,没事的,不必伤心。我一点都不后悔,所以你不要伤心。” 钟瑶双眼红肿,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还是不停往下掉落。 第二日,张家的人过来接张朝剑回去,钟瑶在大门前目送他离开,免不了又是一场大哭。 她其实,是怨恨的。 若非清眠死死拽住她,不停地提醒她的身份,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跟去张家。 不亲眼看着张哥哥好起来,她如何能放心?! 她恨死这个身份了,恨死这个身份的囚笼! 她眼睁睁望着张家的马车在视线里成了一个黑点,最后彻底消失。 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声音颤抖:“清眠,明日我要进宫。” 话音落地,她身子晃动,便径直倒在了地上。 清眠骇得不轻,连忙过去扶她,吓得大哭出声来。 第二日,未央宫的灵云殿里,钟灵躺在床上,心里百感交集。 第1240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18 她昨晚等了一夜,可东临长锋的人进来送消息,只说了“圣女无恙”四个字。 虽然放心,但总觉得,还是不安得很。 她正皱眉头时,忽然有小宫女进来,柔声说道:“四小姐,您的姐姐来探望您了。” 她一个激灵,忙拉住那小宫女的衣袖,问道:“哪个姐姐?” “是您的嫡亲姐姐,钟家的圣女!”小宫女眼睛里都是仰慕。 钟灵立即跳下床,匆匆梳洗完毕,便由小宫女领着,去见钟瑶了。 未央宫的大殿里,钟瑶坐在软座上,正看着萧后插花。 她抬眼看见钟灵进来,心里忍不住泛起激动,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钟灵望了一眼萧后,先规规矩矩对她行了个礼:“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萧后侧着身子,微微仰起精致绝伦的脸,拿着剪刀修剪花枝,声音含着几许笑意:“免了。你们姐妹二人几日不见,大约有很多悄悄话要说,本宫就不留你们了。” 钟灵对她福了福身子,便握住钟瑶的手,带她去了自己暂住的灵云殿。 小宫女送来泡好的茶水,钟灵让她下去,殿门紧掩,她连忙伸手握住钟瑶的手:“姐姐,我听说,你昨天去郊外祭祀时,遇到了劫匪?!” 钟瑶面无表情,只微微垂下眼帘。 “姐姐?”钟灵又唤了一声。 钟瑶眼圈泛红:“是遇到劫匪了。” 钟灵连忙起身,检查了一下钟瑶浑身上下,见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稍稍松口气:“可吓死我了!我昨晚担心了一宿,生怕姐姐出事!姐姐没事就好……” 她说着,却见钟瑶依旧低着头,双眸中逐渐蓄了泪。 她说话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在钟瑶面前跪坐下来,伸手握住她的双手:“姐姐?” 这么一握,才发现,她的双手冰凉冰凉。 钟瑶缓缓抬眸,瞳眸泛红:“灵儿,张家哥哥为了救我……” 钟灵一怔,“张朝剑?!他没事吧?” 两滴晶莹的泪珠从腮上滑落,钟瑶抬袖擦了擦,“性命无忧,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钟灵蹙眉,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弥漫开来。 “只是,他的腿中了毒箭,大约,再也站不起来了……”钟瑶泪如雨下,却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让自己哭出声来,“灵儿,我对不起他……” 钟灵整个人都懵了,从懂事开始,她就知道钟家和张家一向交好。 张朝剑常常会跟着他父亲来钟家玩耍,他只跟姐姐和她玩,因为钟晴和钟盈看不起商人,认为商人身上铜臭味儿太重。 而从懂事起,钟灵便知道,尽管她和姐姐生得一模一样,可张朝剑的目光,似乎永远都只停留在姐姐一个人身上。 那样温润如玉的少年,她看得出来,姐姐也是喜欢的。 只是,姐姐自幼便与皇室约为婚姻,这份青梅竹马的情谊,大约,此生是不会有机会缔结良缘了。 随着时间过去,他们一天天长大,他们各自及冠、及笄。他们终于不能再同小时候一样玩闹在一起,两小无猜的时光,终究是远去了。 本以为那段隐秘的感情会被永远埋在年少的懵懂无知里,可是终究,还是爆发了出来。 爆发得无比的热烈,无比的措手不及。 钟灵双眸中都是茫然,她握着钟瑶的手,她发现她的温暖,竟然一丝一毫都无法传递给钟瑶。 “姐姐……”她轻声呼唤,仰头望着钟瑶,钟瑶低着头,眼泪从下颌滑落,正好砸落在了钟灵的面颊上。 大殿里安安静静,摆放在桌上的牡丹插花,正散发出幽幽香气。 窗外花影婆娑,这是一个宁静,却又不平静的清晨。 她陪伴了钟瑶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送走钟瑶后,她独自站在灵云殿内,一双纯黑的瞳眸,冷得可怕。 已经是日暮了,寝殿里光线昏暗,桌上的牡丹早已失去了早上的明媚鲜嫩,此刻花瓣垂萎,可钟灵却根本不让宫女们进来更换。 她将视线投向窗外,暖玉般的小脸阴沉难测。 就在夕阳落下地平线的刹那,一道黑影从窗外掠了进来。 东临长锋还未站稳,一只小手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声音里都是愤怒:“东临长锋,你所谓的交易,就是这般让我姐姐难过吗?!” 东临长锋的后背贴在窗台上,微微挑眉:“如果不是本王的人及时赶到,你以为,你姐姐和张朝剑能活下来?如今不过是双腿瘫了而已,他们可是,硬生生捡回了两条命!” “东临长锋!” 钟灵崩溃大喊,东临长锋伸出一根食指,贴到她的唇边,“你是怕萧后不知道,你同我的交易?” 钟灵猛地推开他的手,因为愤怒,胸脯剧烈起伏起来。 她紧紧盯着东临长锋的双眼,一只手攥着他的衣领,可是因为个子瘦小,在接近一米九的东临长锋跟前,看起来纯然只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 东临长锋轻笑一声,随手扯开她的那只手,“钟灵,本王来此,没心情接受你的怒火。你若是觉得你同本王的交易,你吃了亏,不如解约?” 钟灵站在原地,纯黑的瞳眸中倒映着月色,这个男人逆着月光而立,看起来像是魔鬼。 寂静的寝殿里,东临长锋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尽管她只有十二岁,可他从未将她的当做孩子来看待。 他知道这个小女孩儿的心智已然十分成熟,不仅是聪明,更是能设局害人。 而他东临长锋,若是要收服她为己所用,虽不会拔了她的爪牙,可终究,不会容忍她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他缓步走近她,姿态倨傲地在她面前微微俯下身子,盯着那双纯黑的瞳眸:“钟灵,本王为你救下两条人命,可你,一条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回报给本王。若是你一直这么无用,我不介意,将这两条人命,还给阎王。想必,他很乐意收下。” “东临长锋……”钟灵怒火中烧,猛地扑上去,便要挠他的脸。 第1241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19 东临长锋直起身,一手握住她伸过来的爪子,直接将她转了个面儿,迫使她的脊背紧贴着他的身体,低头在她耳边,声音犹如毒蛇般恶劣阴冷:“钟灵,希望你能做对本王有用的人。” 他那双狭长的单凤眼,比月光还冷:“没用的人,本王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所谓舍弃,乃是从这个世界上,毫无痕迹抹去的意思。”他说着,轻佻地舔了舔钟灵小巧的耳垂,色·情,却危险。 钟灵身子微微打颤,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溢出来的一丝杀意。 过了片刻,东临长锋放开了她,薄唇浮起一抹淡淡的浅笑:“钟灵,记住了,即便是交易,我东临长锋,也是要占据主导权的。” 说罢,他一拂长袖,径直从窗户离开。 月光如水,钟灵瘫坐在寝殿的地毯上,偏头望向角落里喷吐着鹅梨香的青铜小兽香炉,只觉那狻猊兽隐在阴暗的角落里,面容竟比白日里狰狞许多,甚是可怖。 翌日一早,端香还在未央宫寝殿外伺候,便见钟灵装扮齐整地过来了。 她有些诧异,随即笑道:“四小姐今日起的好早。” 钟灵笑了笑,望了眼紧拉着的珠帘:“皇后娘娘可起来了?” “还没有呢。” “那我便在这里等一等吧。”钟灵说着,便在旁边站了。 端香心里头有些奇怪,这四小姐开窍可真快,娘娘本来还说,须得半个月,才能收服了她。可是看这殷勤模样,分明是要投诚了。 她正胡乱想着,寝殿里传出微微一声咳嗽:“可是灵儿过来了?” 端香连忙挽了珠帘进去,将萧后从床上扶起来:“娘娘,正是呢。” “请她进来。” 钟灵进来后,萧后朝她微笑,“怎的今日起来这么早?” 钟灵娴熟地在一旁伺候起萧后穿衣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天真,几分活泼:“昨儿个,灵儿和燕王殿下相谈甚欢呢。灵儿知晓娘娘喜欢灵儿,所以想要过来娘娘身边伺候。灵儿喜欢娘娘,也喜欢燕王殿下。” 萧后听着这稚嫩的声音,目光从她的眼中转了转,却读不出什么异样来。 她笑了笑,在钟灵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穿上那身雍容华贵的凤袍,随即扶着她的手,在梳妆台前坐下。 钟灵垂着眉眼,为她慢慢挽发,唇角挂着得宜的笑容,说着些俏皮话。 用早膳的时候,萧后特别让钟灵与她一道用膳,以彰显自己的恩典。 早膳过后,钟灵本还想陪着萧后,萧后却笑着让她先回去休息。 等到钟灵走了,端香不禁奇怪:“这四小姐是怎么了?怎的忽然就开了窍?莫非,是看上咱们燕王殿下了?” 萧后优雅地净了手,一张绝艳的脸上似笑非笑,“观月哪里有那么大的魅力。大约,是那姑娘,自己转了心思。不过,总得恩威并施一番,才能真正绝了她其他的小心思。” “娘娘说的是,”端香立即领悟了她的话,试探着问道,“那奴婢去办?” “去吧。” 钟灵回到灵云殿后不久,正坐在屋檐下对着院中盛开的花朵发呆时,忽然有绣坊的宫女过来送衣裳,态度不咸不淡地说道:“钟四小姐,您的衣裳已经裁制好了,奴婢放进殿里?” 钟灵示意绿儿接过,那几个宫女很快行过退礼离开。 绿儿将几只托盘放进殿内,却又匆匆出来,皱着眉头说道:“四小姐,那些衣裳……” 钟灵坐在台阶上,纯黑的瞳眸里,倒映出牡丹花盛开的姿容,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坐着。 绿儿望着她的背影,忽然之间,便觉铺天盖地的难过。 总觉得,这个看起来聪明伶俐的钟家四小姐,好像有着重重心事。 她轻声道:“四小姐,那些衣裳的绣线都很松,怕是随便穿穿,衣裳都会被扯破。绣坊的人做事,也太随意了。” 钟灵伸出手,抚摸着一朵牡丹,笑容淡淡:“不是她们做事随意,还是有人,叮嘱她们这么做。想来,她是觉得,我投诚的态度,还不够诚恳。” “四小姐?”绿儿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 钟灵收回手,懒懒站起身来,“该是午膳时间了吧?” 她走到灵云殿花厅,御膳房的人送了饭菜过来,可绿儿打开来,里头却全都是些令人难以下咽的粗菜,甚至于连块荤腥都见不着。 花厅里伺候的一个小宫女不由气愤:“真是过分,这御膳房的人,不知道钟小姐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儿吗?怎敢如此糊弄?!” 说罢,转向钟灵,说道:“钟小姐放心,此事娘娘必定会为您讨回一个公道!” 钟灵似笑非笑:“是吗?” 只怕,这事儿压根儿就是萧皇后一手安排的。 她没戳穿那小宫女,只淡然地吩咐绿儿摆碗,一副要吃饭的架势。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声“皇后娘娘驾到”,随即珠帘被挑开,一身雍容华贵的萧后迈着莲步走进来,端庄美艳的脸上含着一抹笑:“灵儿。” 钟灵状似惊讶,连忙起身屈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萧后亲自扶起她:“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钟灵亲亲热热地挽了她的手臂:“娘娘来得正好,御膳房的宫女刚刚送了晚膳过来。” 萧后的目光落在桌上,却见桌上只有三盘极简单的菜,青菜豆腐什么的,竟是连块荤腥都不见。 她很震惊地问道:“这是御膳房送来的?!” 钟灵盯着她的表情,点了点头,声音含着几许冷讽:“是啊!宫里真是节俭呢。” “这帮小兔崽子!”萧后在大椅上坐了,声音冰冷:“去叫御膳房的嬷嬷过来见我!” 添墨连忙去办了,大殿里一片寂静,丫鬟们都低着头,不敢多言。 绿儿悄悄望了眼钟灵,随即上前行礼说道:“娘娘,四小姐的新衣,今日被绣坊的人送来了。只是,只是那几套衣裳,全是粗制滥造,四小姐受了委屈呢。” “什么?”萧后戴着金色甲套的手一下子拍到桌案上,“那帮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打量着糊弄本宫的贵客?!来人,去给本宫将她们带过来!” 第1242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20 没过一会儿,绣坊和御膳房的管事嬷嬷都被带了来,在灵云殿的花厅里战战兢兢地跪成一排。 萧后端坐着,捧着一盏热茶,一个个扫视过去,声音泛着冷意:“你们一个个,都长了胆子!钟四小姐,都是你们可以随便糊弄的人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下方一片求饶声,嬷嬷们不停地磕头。 钟灵站在萧后身后,冷眼看着,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萧皇后真是会收买人心,在自己面前扮得亲亲热热,却又指使其他人暗中欺负自己,她再为自己出头,以昭显她对自己的仁慈,好让自己对她感恩戴德。 不亏是在皇后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的人,即便不受宠,可这合宫上下,又有谁敢怠慢了她? 即便是皇帝,还不是初一十五得亲自到她宫中来? 她想着,随即听见萧后冷冷吩咐:“把这些个嬷嬷,每人在未央宫门口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立即有侍卫进来,将这五六个管事嬷嬷带了下去。 钟灵低垂着眼帘,上前屈身行礼:“多谢皇后娘娘为臣女做主,臣女感激不尽!” 萧皇后一手拉过她的手,柔声道:“本宫将你当做自己的女儿,疼惜你,爱护你。只希望,将来本宫有事相求时,你也不要推拒才好。” 钟灵的眼底掠过几层深意,随即乖巧地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天照城最豪华的醉仙楼雅间中,钟二老苦等良久,终于等来了东临长锋。 他手持折扇,做风流贵公子打扮,轻飘飘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钟二老相邀,不知是有何贵干?” 钟二老是卜卦算命的,他只觉得,这位皇子身上,隐隐藏着真龙之气,将来,大约能够做皇帝。 他望着东临长锋,起身先行了个礼:“秦王殿下,这次小老儿相邀,乃是有一桩事相求。” “钟二长老不必客气,先坐。”东临长锋摆弄着折扇,声音淡淡。 钟二老照旧坐下,有些难以启齿般开口道:“臣的小孙女儿,钟晴,殿下是见过的。不知殿下觉得,晴儿如何?” 东临长锋抬眸瞥了他一眼,薄唇的笑容含了几分深意:“二长老想说什么?” 钟二老犹豫片刻,一股脑儿地将话说了出来:“晴儿她自打见过殿下,便对殿下情根深种,此生非殿下不嫁。若是殿下愿意娶晴儿,臣手下的一半势力,可归殿下随意调遣。” 东临长锋靠在椅背上,斜睨着他,声音淡淡:“听闻钟二小姐身体虚弱,不久于人世,也便是这几天的功夫。怎么,钟二老想让本王娶这样的女人?” 这话带着几分羞辱,可钟二老爱孙女心切,咬牙说道:“臣知道殿下不愿意,所以才将手下的势力,分出一半,赠予殿下。若是晴儿过门后不久离世,臣绝不会以此和殿下纠缠不清。臣只是,想要圆晴儿嫁给殿下这个梦。殿下付出的不过是身边正妃这个名头,可收获的……殿下,这桩买卖,可是十足地划算。” 东临长锋摇着折扇,狭长的凤眸中闪烁着思量。 坐在他身旁的秦南微微凑上前,“殿下。” 东临长锋瞥了他一眼,最后蹙眉说道:“二长老的提议不错,本王允了。” “多谢殿下!”钟二老连忙起身,朝东临长锋深深拜了下去。 东临长锋与钟晴的婚姻很快传遍整座天照城。 皇宫之中,钟灵不过两日功夫,便从绿儿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怪不得这两天他都没来,原来是要忙着娶亲了。 她坐在床上,捧着一杯茶,晃荡着双腿,小脸上都是黯然。 他肯娶钟晴那个将死之人,说明二爷爷一定承诺给他不菲的东西以作交换。 她想着,冷笑了声,二爷爷还真是舍得。 东临长锋的速度很快,不过四天功夫,便做好了一切布置,只等着钟晴嫁过来。 这婚姻仓促得很,引来天照城中无数流言蜚语。可对钟晴而言,却是天大的好消息。 第五天,她便被梳妆好,准备出嫁。 她盯着镜中的那个少女,虽然瘦弱憔悴,可绘了精致的妆容,也还算好看。 她的心跳很快,满心满脑都是东临长锋。 这边喜事按照程序办着,那边皇宫里,东临长锋的人给每个宫里的主子都送了礼物。连带着小宫女们,都分到了一包喜糖。 绿儿捧着喜糖和一份礼物喜滋滋来找钟灵:“四小姐,秦王殿下成亲了呢!这是四小姐的礼物和喜糖!” 钟灵正坐在梳妆台前,绿儿将礼物和糖果放到梳妆台上后,便退了下去。 她侧过头,望着这些东西,鲜艳的红色宛如火焰。 不知怎的,这么看着,非常的不舒服。 她觉得大约是自己不想看着钟晴嫁人,于是将那包喜糖拆开来,一个一个剥开,尽数扔进了一只瓷瓶里。 她又将礼物拆开来,里面是一盒昂贵的胭脂。 她冷笑了声,将胭脂全部扔进了一盆水中。 做完这一切,她的心情并没有变好。 于是她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砸落在地,一双纯黑的瞳眸闪烁着幽光,一颗心宛如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几乎难受得要窒息。 她不明白这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反复安慰自己,这是见不得钟晴捞到好处。 她钟灵想要弄死的人,凭什么临终前还能得到好处?! 守在门口的绿儿不知道钟灵这是发什么脾气,却也知晓这位四小姐乃是个古怪性子,因此不敢随便进去劝解,只得在外面呆呆守着。 这一夜,钟灵一宿未眠,直到早上绿儿传来消息,说是秦王妃,昨天晚上殁了。 绿儿是东临长锋的人,忠心耿耿,自然是为着秦王考虑,因此说了一通秦王妃福薄的话,却也为秦王惋惜。 可抬眸时,却不经意发现钟灵的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有些愕然,四小姐这是,在高兴什么? 钟灵瞥了她一眼,心情颇好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扶本小姐起床,为我梳妆。” 第1243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21 “是。”绿儿满心复杂地望了她一眼,不明所以地将她伺候好。 钟灵今日照常在萧后身边伺候,正好骄月也来请安,便又说了一番钟晴的事,最后笑道:“这可真是遗憾呢。去年四哥大婚,娶得是户部尚书的嫡女,刚过门不久就去世了。今年这场大婚,秦王妃又是——” 她说着,拿鹅黄的团扇掩了面,钟灵却依旧从她眼中读出了丝丝缕缕的幸灾乐祸。 “是我二姐姐没福气。”她淡淡笑道。 正在这时,端香进来禀报,说是御医前来问平安脉。 进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鹿无尘。 他仍旧身着火红色袍子,一身妩媚妖娆的气息令钟灵不由侧目。 他为萧后和骄月各自把了平安脉,随即告辞。 骄月轻轻摇着团扇,笑道:“时辰不造,二臣就不打扰母后了。”说罢,也告辞离开。 萧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灵儿若是无事,去御花园走走吧,本宫也乏了。” 钟灵起身行过退礼后离开,走到外面时,却见骄月和鹿无尘走到了一起。 她心生好奇,便跟了上去, 这两人避开宫中眼线,走到了未央宫一处偏僻角落,骄月的声音没了端庄,只余下无边无尽的缠绵勾人:“鹿公子,你暗示月儿过来,为着何事?” 躲在草丛中的钟灵不由皱眉,这两个人,好像关系并不简单。 鹿无尘一手抱住骄月,一手捏了捏她胸前的柔软,声音含着几分调笑:“本公子几日不曾进宫,你的身子调养的越发好了。” “自然是多亏公子的秘药,”骄月眼波勾人,身子轻轻蹭着鹿无尘的,一副软弱无骨的模样,“里面……恢复得也很快呢,鹿公子可要试试?” 鹿无尘轻笑一声,将她按在树干上,径直扒了她的衣裳,没有任何前戏,就这么粗暴进入她的身体。 骄月呻·吟了一声,却婉转缠绵至极。 “若是让这皇宫中的人看到你堂堂骄月公主这副模样,不知是何感想?”鹿无尘有节奏地律·动着,声音冷漠。 骄月高高扬起头颅,洁白的一截玉颈露在空气里,罗带轻分,衣衫尽落。 她一边呻·吟,一边笑道:“你知道,我的目标一直是那个位置。所以东临国的任何男人,都不会是我的良人。既然迟早要侍奉在君王左右,提前练练技巧,又有何不可?” 她的声音满满都是媚意,鹿无尘恶意地加重力道,她又轻呼了一声。 “果然够贱!”鹿无尘声音里带着几分残酷,双手在她的身体上流转,所过之处,都是青红掐痕。 钟灵紧紧皱起眉头,正看得出神时,眼前忽然一片黑暗,一个人将自己抱起,风一般掠过草丛,不过几瞬功夫,便又将她放了下来。 她扯下眼前的黑布,却见自己正站在灵云殿内。 她有些惊讶地望着面前站着的黑衣男人,“东临长锋?!” 东临长锋自在地在大椅上坐下,“本王竟不知,原来钟家四小姐,对那种事情,格外地感兴趣。若是实在想看,不如本王送你去怡红院,让你亲身体验一番?” 钟灵面颊泛红,随即扯开话题:“钟晴死了?” “拜你所赐。”他淡淡说着,随手端了桌案上的凉茶饮了一口。 “那是我喝的!”钟灵抗议。 “那又如何?本王未曾嫌弃你,你敢嫌弃本王?”东临长锋瞥了她一眼,随即将茶碗放下,“这些天,可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钟灵在软榻上坐了,仔细想了想,答道:“萧皇后最近一直在试图收服我,她似乎想要我心甘情愿去为她做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还不清楚。” 东临长锋一手托腮,盯着钟灵看了片刻,又问道:“还有呢?” 钟灵摇了摇头。 东临长锋瞥了她一眼,“时辰不造,本王该走了。你继续监视着,本王要知道她所有的举动,事无巨细!” 钟灵微微颔首,他便如同风一般,消失在了大殿内。 钟晴死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大震动,因为东临长锋当初娶她,甚至没有问过帝后的意见,只是这么自作主张地娶了。 他素来狂野惯了,皇帝不想管他,便由他而去。再加上东临长锋对钟晴又没有真心,于是随意将她葬了,便于钟家二房再没了瓜葛。 只是接连两年,娶的两位王妃都殁了,名声上终究不大好听,甚至有人传出了秦王克妻的话来。 钟灵拎着个花篮在院子里采花,听绿儿说到秦王克妻,心情倒是颇好,顺手便赏了绿儿一锭五十两的白银。 她将将开未开的牡丹花剪下,放进花篮里,说不出这份好心情从何而来。 末了她想了想,觉得大约是因为她其实挺讨厌东临长锋,现在看他倒霉,所以才会这么开心。 最好天照城里,从今以后都没有贵女敢嫁给他了,最好他孤独终老! 她想着,欢快地拎着满是牡丹花的花篮去捣汁做胭脂。 而远在秦王府看兵书的东临长锋打了个喷嚏,暗自道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在背后咒他! 彼时谁也不知道,钟灵这一个随心的想法,在将来的很多年后,竟真的会成谶。 很多年后,她已不在,他已老去。 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成了别人的皇后,终其一生,他甚至不曾得到那个女子一丝一毫的爱慕。 世间便是如此,太多的失去,太多的错过。 而最遗憾的,便是那当事之人,竟都没有察觉到过。 钟晴的死,最过悲痛的无疑是钟二老和钟盈。 钟盈甚至特地为此进宫,去见了钟灵。 彼时钟灵正带着绿儿和另一个小宫女佩儿在花园凉亭里捣花汁,钟盈进来便看见她欢快的小模样。 她快步走进凉亭,一把抓住钟灵放到手腕,美眸里满是憎恶:“晴儿去了!” 她说着,因为哭了太久,声音变得沙哑难听。 钟灵挣脱她的手,表情淡淡,“这是皇宫。大姐是要在皇宫里撒泼吗?” 第1244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22 钟盈死死瞪着她,她的一脸懵懂,让钟盈看了觉得十分刺眼:“你害死了晴儿,一点都没有愧疚之心吗?她同你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那两个宫女知晓这些话不该是她们听的,于是连忙退到一旁。 钟灵从篮子里,不紧不慢地又拿了几朵芙蓉花,放进木质的小盒子里,慢吞吞地捣碎:“大姐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好了。” 这么不软不硬的态度,让钟盈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连点回声都没有。 她气得浑身战栗,忍不住抬高音量:“钟灵!你怎么会有这么狠的心思?!” 钟灵抬头,打量着这位素来端庄温婉的大姐,暖玉般的小脸上很快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大姐,老实说吧,我觉得,咱们家最心善的,便是我爷爷和姐姐。我,二爷爷,你,二姐姐,都不是个好东西。” 这话大逆不道,钟盈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冷声呵斥:“钟灵!” 钟灵低头继续捣鼓花汁,“我在呢。我哪里说错了吗?指使华扬毁我姐姐名声的是你们,曾经屡次想要取我姐姐性命的是你们。前几日在城郊,意图暗杀我姐姐和张家哥哥,并趁机毁坏我姐姐名声的,还是你们。你们就是想将我姐姐从圣女的位置上拉下来,以便自己坐上去,是不是?” 钟盈再如何城府深沉,可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如今心思被戳穿,一张脸不禁更红:“钟灵……” “你都唤了我好多声了,你到底想干嘛?”钟灵敛去小脸上的笑容,冷冰冰转向钟盈。 钟盈紧紧盯着她,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个最小的妹妹,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对付得多。 那双纯黑色的瞳眸,就这么盯着她,叫她突然之间,就心生畏惧。 最后钟盈往后退了两步,猛地转身跑开。 钟灵盯着她的背影,笑容有些瘆人。 在她看来,钟晴要比钟盈狠得多,心思手段也要狠得多。如今钟晴不在了,区区一个钟盈,不过是眼高于顶、空有野心罢了。 对姐姐,产生不了威胁。 她心情颇好,连带着看那两个小丫鬟都顺眼许多:“过来帮忙。” 而不远处,一袭白衣的东临观月正信步而来。 钟灵注意到他,心中涌起不快,却只得屈身行礼:“燕王殿下。” “免礼。”东临观月嘴角含着淡淡笑容,望了眼那些嫣红夺目的花汁,“陪本殿走走吧?” 钟灵没有拒绝,随着他走出了凉亭。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花园,最后走到了未央宫的屋檐下。 屋檐下陈设着一张桌案,萧后身着居家的宽松服饰坐在一张大椅上,骄月正同她说话,两人俱是言笑晏晏的模样。 东临观月笑道:“把你送到,本殿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再会。”说罢,冲萧后微微颔首,旋即转身离去。 萧后朝钟灵招了招手:“灵儿,你过来。” 钟灵走过去,她拿着一张画像,笑问道:“你看这画上的人,如何?” 钟灵看去,只见那是一位身着华服、巧笑倩兮的仕女,“很好看。” 骄月说道:“这一位乃是李将军的嫡长女,出身将门,身怀武艺,很是厉害呢。母后觉得,得为秦王殿下寻一位这样的未婚妻,才不会被秦王殿下——”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嫣然一笑。 钟灵瞥了她一眼,这骄月公主看起来挺端庄,可自打上次她撞破她和鹿无尘的事,便觉得这女人着实令人恶心。 于是她没搭理她,只是对萧后笑了笑:“皇后娘娘这是准备为秦王殿下指婚?” 说着,瞥了眼桌案上那一摞宣纸,上面竟都是世家贵女的画像。 “不错,”萧后端详着那位出身将门的女子画像,“这位姑娘,本宫甚是满意。李霏霏,名字倒也不错。” 不知怎的,钟灵心里弥漫开一股不悦,于是出声道:“秦王妃才去,这么急着为秦王赐婚,怕是不妥吧?” 萧后放下画卷,望向她,随即笑道:“本宫以为,灵儿很是厌恶你二姐。怎么,这是在维护她?” “当然不是。”钟灵脸上全无笑容,“只是维护钟家脸面罢了。” 萧后笑容冷艳,继续翻看画卷,并未再说话。 钟灵知晓她大约是不会听自己的,于是朝她行了个礼:“灵儿想起殿中还有事,灵儿先行告退了。” 语毕,也不管萧后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骄月盯着她的背影,轻摇团扇,声音里带着不经意:“这位钟家四小姐,倒是个高傲的。” “呵。”萧后微微一笑,只盯着画像,没有说话。 钟灵走在回灵云殿的路上,却不知怎的,脚下步伐越来越快。 最后,她奔跑起来,四周的花团锦簇皆都成了浮影。 她像是一只受伤而逃命的小兔,拼尽力气,飞快地往灵云殿而去。 等到跑回灵云殿门口,却是双腿一软,在台阶下,生生跪了下去。 她大汗淋漓,双手撑在地面,一双纯黑的瞳眸紧盯着泥土,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额头滑落。 守在门口的宫女吓了一跳,忙不迭将她扶起来,“四小姐?!” 钟灵嘴唇干裂,双眼直视着前方,大口喘着气,一言不发地任由她们将自己扶进内殿。 傍晚的时候,钟灵发了高烧。 她独自躺在床上,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帐幔翻卷,烛火明灭,她的神志清晰却又游离,一双眼紧紧闭着。 月上中天时,身着黑色锦袍的高大男人,从窗外掠了进来。 他站在月色里,静静凝视着床上的少女,许久之后,走到床沿边坐了下来。 他是收到绿儿的消息,才赶过来的。 他知道她病了,但却不知道,这个机灵聪明的小姑娘病起来,会是这般憔悴模样。 那张暖玉般的小脸苍白一片,嘴唇毫无血色,漆黑的睫毛格外显眼。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着她的肌肤,只觉滚烫无比。 钟灵微微睁开眼,便看见,月辉撒了这个男人的半张脸,另一半隐在帐中的黑暗里,像是光明和黑暗汇聚于同一人身上。 第1245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23 她笑得虚弱,任由这个男人的指尖自己的脸上摩挲:“东临长锋,你对每个女人,是不是都会流露出,如此关心的一面?” 东临长锋笑了几声,银白的月光下,仿若夜枭的嘶鸣。 “钟灵,本王的怜惜,只会给对本王有用的人。” “那我真是幸运……”钟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为我倒杯水。” 东临长锋拿来茶杯,她勉强坐起身来,接过后饮了一大口,“今儿去未央宫,皇后似乎有意为你指婚。对象是李将军家的嫡长女。” 东临长锋望着她,她的嘴唇上还沾着水珠。 他只从她的手中拿过杯子,声音依旧淡淡:“李将军虽有将军之名,却无将军之实,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让本王娶他的女儿,乃是为了削弱本王的势力。” 钟灵笑了笑,整了整松松垮垮的中衣,偏过头望了一眼那澄澈的月亮,声音中含着自己都注意不到的颤抖:“你会娶她吗?” 东临长锋盯着她的瞳眸,那双纯黑色的瞳孔蕴含了太多东西,多到连他都看不清。 钟家的人,向来容易英年早逝,也因此,比其他家族的人,更加早熟。 眼前这个小姑娘,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所以,他从未将她当做孩子看待。 他沉吟着站起身,在寝殿里的月光下踱了几步,狭长的双眸中尽是思量:“若是赐婚,本王无法抗拒。” 钟灵望着他欣长高大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若是不想再让帝后赐婚,又有何难?只要弄死了这个女人,你秦王克妻的名声便会愈发响亮。到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敢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你。” 东临长锋回转身看她,她刚刚眼中的复杂尽皆消失不见,逆着月光,全然只剩冷漠和残酷。 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酷。 很好。 他上前,轻佻地挑起她的下颌,“这副口吻,真是对本王的脾气。如果你再大一点,说不定,本王会上门跟钟老提亲了。” 钟灵笑了笑,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抚开他的手,“秦王谬赞。” 东临长锋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粉包来,“拿好了,见机行事。” 钟灵接过,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却闻不出什么味儿来。 她抬眸看向东临长锋,对方笑得肆意:“无色无味地毒药。” 钟灵将药包放进枕头底下,垂眸的瞬间,眼底一片复杂。 这包毒药,是让她去害别人,还是让她在事败后,为了不泄密,自己吞药自杀?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觉得高烧似乎更加严重了。 寝殿里一片寂静,窗外的花影倒映在大殿里,衬得大殿十分寂寥。 东临长锋望了眼窗外的那轮明月,“本王不便久留。你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 夜风将帐幔吹得鼓动起来,钟灵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想要说什么,张开口,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东临长锋瞥了她一眼,“本王走了。” 说罢,正要离开,钟灵忽然伸手拉了他的衣襟。 他侧过头,她的那双纯黑眸子里,满满都是欲说还休。 他不禁嗤笑:“钟灵,你不会是想跟本王告白吧?可是,本王对一棵小豆芽没兴趣。” 钟灵松开手,有点恼羞成怒:“谁要跟你告白?!我就是想告诉你,当心东临观月,他也并非表面上那般简单。” “是吗?”东临长锋挑眉,随即收回视线,“本王知道。” 话音落地,整个人便化作了一阵风,迅速掠了出去。 钟灵独自坐在床上,一张小脸通红通红。 她双手捂住面颊,“脸这么烫,一定是烧得越来越严重了……” 第二日,钟灵洗漱完毕,便有小宫女过来请,说是萧后相邀。 她换了身漂亮衣裳,跟着小宫女来到未央宫的花园时,只见花园里有不少世家小姐,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被引进亭子,亭中坐着萧后和骄月,以及那位李家的小姐。 她行过礼后,便被萧后拉到身边,笑盈盈说道:“灵儿,这位便是李家的那位小姐了。” 钟灵冲李霏霏抿唇一笑,“李小姐。” “钟四小姐。”那李霏霏生得美艳动人,身着窄袖绣花裙,长发挽成了灵蛇髻,簪着一根玉簪,很是英姿飒爽。 钟灵坐下后,便听得她们三人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最后骄月望向花园小路,掩唇轻笑:“瞧,四哥来了。” 钟灵没去看东临长锋,只将目光落在李霏霏身上,只见李霏霏认真地打量着东临长锋,那双美眸里,颇有些高傲。 钟灵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攥成拳头,不知怎的,忽然心里很不爽。 东临长锋进了亭子,目不斜视,只对萧后行了礼。 萧后笑道:“这位是李家的小姐,闺名霏霏。霏霏对宫中不熟,秦王若是得空,可否领着霏霏在宫里走一走?” 不等东临长锋说话,骄月便笑道:“霏霏性子直爽,想来能和四哥说上话。” 东临长锋便朝李霏霏笑了笑,“李小姐,请。” 钟灵看去,那李霏霏面颊浮着一抹红晕,起身朝东临长锋屈身行了个礼,便跟着他离开了亭子。 她静静望着这两个人离开,李霏霏个子高挑,站在东临长锋身边,竟是出奇的般配。 纯黑的瞳眸晦暗不明,指甲掐进了掌心,她竟也浑然不觉。 萧后的目光不经意从她脸上掠过,在看见她眼底的神色时,怔愣了一瞬,旋即恢复正常。 骄月又挑着有趣的事说了给萧后解闷儿,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萧后瞥了眼钟灵,抬手扶额,“说了这么久的话,本宫也乏了。你们各自去玩吧,添墨,扶本宫起来。” 添墨和端香一同上前扶着她,骄月和钟灵对她的背影屈身行礼:“恭送母后(皇后娘娘)。” 萧后走到不远处,却是轻声说道:“寻个机灵小丫头,去跟着钟灵。” 端香应了是,很快去办。 骄月走后,钟灵在亭中踌躇良久,最终还是沿着东临长锋离开的小路,循着踪迹跟了上去。 第1246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24 她一路小跑,直到在御花园一处偏僻的角落,才看见东临长锋和李霏霏。 他们两人站在紫藤萝的花架下,东临长锋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李霏霏掩唇直笑。 那么娇羞妩媚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刚刚亭中的那副高傲矜贵姿态。 钟灵对李霏霏又鄙夷了几分,再定睛看时,却见微风吹乱了李霏霏的刘海儿,东临长锋伸出手,亲昵地替她将刘海儿拢整齐。 李霏霏害羞地垂头,却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雪白脖颈。 “不要脸。”钟灵蹲在草丛里,轻声说道。 他们二人还要继续往前走,李霏霏忽然脚下一扭,“哎呀”了一声,东临长锋急忙扶住她的纤腰,“李小姐?” 李霏霏面如海棠,小手勾着东临长锋的脖颈,轻声道:“臣女扭到脚了……” 东临长锋微微一笑,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往不远处的八角亭里走去。 钟灵越发不爽,什么将门之女,分明是个不要脸、勾搭男人的贱人! 她不明白心中这股怒意从何而来,反正就是怎么看李霏霏,怎么不顺眼。 而亭子里,东临长锋竟然替李霏霏脱了鞋袜,细细为她按摩起脚踝来。那副温柔如水的模样,简直跟从前冷若冰霜、残酷霸道的秦王殿下判若两人。 钟灵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真的是秦王?! 李霏霏面若桃花,一双剪水秋眸怔怔望着东临长锋,世人都道秦王残酷无情,可今日看来,分明是柔情似水的模样啊! 莫非,莫非他真的看上了自己?莫非,他只对自己如此? 这个想法令高傲的李霏霏无比开心激动,高傲如她,自然是想要未来的夫君全心全意,只对她一个人好。 她沉醉着,浑然忘却了,脚踝被一个男人看,乃是十分不雅无礼的事情。 正在这时,她忽然闻到了一股格外清甜的花香。 她往四周看去,眼前却一阵模糊。 不过须臾功夫,她便趴倒在了石桌上。 东临长锋挑眉往旁边看去,钟灵双手负在身后,动作缓慢地进了亭子。 薄唇扯起一抹冷笑,东临长锋语气很不好:“你怎么在这里?” “皇后娘娘有旨,这皇宫之中,本小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钟灵伸手,掐了把李霏霏的面颊,纯黑的瞳眸里都是冷讽,“啧,这皮肤吹弹可破,摸着真是滑腻腻啊。” 东临长锋静静看着她的手指从李霏霏脸上划过,那根本就不是摸,而是掐。手指划过的地方,这女人的面皮上一片青紫。 他不由冷笑:“她是本王的未婚妻。” 钟灵听着,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气,抬眸盯着他,语气很不好:“怎么,秦王这就护起短来了?” 东临长锋对钟灵态度的转变很是厌烦,一撩袍摆,在石凳上坐了:“本王要护谁,用得着跟你交代?” “自然不用。可我说什么做什么,也不需要你来置喙。”钟灵面色难看,只觉一颗心难过至极,却又不解这份难过究竟从何而来。 亭中僵持片刻,东临长锋修长的手指敲击在石桌上,扫了眼李霏霏,声音淡淡:“本王对她好,乃是做戏给世人看。叫世人知道,日后若是李霏霏死了,并非本王所为。” 钟灵怔了怔,可是想起他为她按摩脚踝,就不由地说出了各种讽刺的话:“即便是做戏,也该在人前做!秦王躲在这无人的地方,做的是哪门子的戏?秦王莫非,是看上这位李小姐了?” 东临长锋注视着她,不由嗤笑一声,长臂一伸,将钟灵拉入怀中。 他低头俯视着怀中的姑娘,凛冽的薄唇含着一抹残酷的微笑:“钟灵,你啰嗦这许多,莫非,是看上本王了?” 钟灵怔了怔,正要开口,东临长锋却将一根食指竖到她的唇前:“不必急着否认,想清楚了,再回答。本王愿意,给你一个告白的机会。” 钟灵盯着他,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挂着自信而嚣张的笑容,似乎笃定了,她的心意。 他的视线炽热而直白,仿佛能够看透她层层秘裹的内心。 她不由再度恼怒起来,猛地推开他的手:“脏死了!别往我身上凑!” 东临长锋含笑松手,钟灵正要起来,他却一把搂住她的纤腰,“钟灵,你确定,不要对本王告白?” “我又没眼瞎,干嘛对你告白?!”钟灵一脸嫌弃地挣开他,站在地上整了整衣裳,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快速跑出了凉亭。 东临长锋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了花丛那边。 而两刻钟后,那个跟踪钟灵的小宫女将所看到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萧后。 萧后正在花厅里插花,小宫女说完,又补充道:“秦王殿下警戒心太强,奴婢不敢凑得太紧,只是远远看着,所以并未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萧后听着,手中动作不缓,给了端香一个眼神。 端香立即取出一只荷包来:“这是娘娘赏你的,下去吧。” 小宫女千恩万谢后,很快离开了寝殿。 端香望向萧后,有些不忿:“娘娘对钟四小姐那么好,没想到,她竟然做了秦王的细作!” “那丫头鬼机灵,自然不甘心被本宫所用。”萧后绝艳的脸上全是微笑,明媚不可方物,“只是,做秦王的细作,又何尝不是被当成了工具?” “钟四小姐真是糊涂,好好跟着娘娘,娘娘必然不会亏待了她。”端香说道。 萧后嫣红的樱唇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宛如玫瑰花的盛开,“只要她愿意,凭她的能力,她不会沦落成任何人的工具。只是……” 端香好奇,“娘娘,只是什么?” “只是,‘情’这一字啊……”萧后声音悠悠,缓慢地剪掉了一枝,开得正好的牡丹。 而另一边,钟灵飞快回到灵云殿内,不顾其他宫女们对她行礼,揪开那些珠帘,猛地趴到床上大哭出声。 匆匆跟进来的宫女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绿儿留下来,轻声上前问道:“四小姐,您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第1247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25 “滚!”钟灵从床上砸出来一只软枕,绿儿吓了一跳,不敢再留下来惹她生气,于是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钟灵嚎啕大哭,她算哪门子的小姐?! 她的人生,看不见未来,看不见过去,她算什么?! 不会有人帮她操心她的姻缘,不会有人来认真地问一问,你可有喜欢的少年。 钟府里爷爷和姐姐都知道,她活不过十二岁。 她活不过这一年! 可是,可是她仍旧想要被人关心一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地提上一句! 那些虚伪的世家贵女们,即便姻缘是用来当做政治的筹码,但好歹也是有人操心的。 不像她,仿佛游走在这个世间的魂魄,孤单而又可怜。 平日里的傲气,也不过是保护自己的武器罢了。 她哭得声嘶力竭,泪水染湿了枕头也浑然不觉。 绿儿在殿外,听着她揪心的哭声,只是默默叹气。 钟灵哭得双眼红肿,直到没有眼泪了,才睁着一双纯黑的眼,静静凝视着窗外的花丛。 她伸出手,感受着阳光穿透纱窗,在指尖跳跃的痕迹,裂开嘴唇,笑得讽刺,上天,何其不公。 她宁愿,不要钟家女的这一身份,也想要,像别的女孩子那般,正常地活下去。 不必占卜未来,每一天,都可以期待将来。 …… 翌日,钟灵直到晌午才起床。 她没让任何人伺候,自己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看着镜中一脸憔悴的姑娘,许久之后,拿了胭脂水粉,慢慢给自己上妆。 午膳是在未央宫中用的,李霏霏也在,正和萧后谈笑风生。 钟灵乖觉地坐在旁边,望着萧后言笑晏晏的模样,对这位皇后不禁又佩服了几重。 不愧是稳坐皇后之位这么多年的人,除了皇帝的宠爱,她真的,什么都有了。 她想着,目光落到一旁身着鹅黄色宫装的骄月身上,这位公主,虽是端庄明艳模样,可她的心气,大约也是不低的。 她并非萧后亲生,却在萧后身边长大。被这么一位皇后耳濡目染,她是否,也想要做皇后呢? 钟灵想着,却又摇了摇头。 她们会如何,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用过膳后,秦王竟然过来了。 众人都在未央宫的大殿里,钟灵静静坐在角落,看着东临长锋和李霏霏眉目传情,看着他对她细心呵护的模样,不由又是一阵窒息。 皇室中的人,是不是都擅长戴着伪装的面具? 即便不喜欢,也能够为了利益,而伪装成喜欢的模样。 不,不止是皇室,即便在民间,人们也都是如此。 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她想着,唇角的笑容凛冽了几分。 萧后的目光落在钟灵脸上,轻笑道:“灵儿今日打扮得倒是漂亮。”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她,只见她今日罕见地没有穿钟家特制的巫女服,而是穿着一袭素白襦裙,外面罩着件玫红色的褙子,裙摆、袖口和领口都绣了精致的牡丹花,看起来十分艳丽可爱。 钟灵起身,朝萧后行礼:“皇后娘娘谬赞。” 李霏霏打量着钟灵,却忽然见东临长锋也在看她,顿时就不悦起来,于是出口道:“听闻四小姐的二姐姐才去不久,四小姐怎么就穿起了红色?怕是,于理不合吧?” 钟灵抬眸瞥向她,这女人当真是令人生厌得很,于是她冷声道:“皇后娘娘,臣女曾经听过一句谚语,觉得甚是有趣。叫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说这狗没事儿去捉耗子,是不是闲得?” 殿中的人自然知道她是在指桑骂槐,于是纷纷不动声色地暗笑起来。 李霏霏大怒,正要转向萧后,请她主持公道,萧后扶额,声音端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哎,真是。本宫乏了,端香,扶本宫回寝殿。” 皇后一走,李霏霏无处告状,于是扯了东临长锋的衣袖,“秦王殿下,你看这位四小姐说的是什么话?!” 东临长锋碍于众人在场,自然是要维护李霏霏的名誉的,于是对着钟灵一脸冷酷:“钟四小姐,霏霏并不曾得罪于你,还望你,积点口德才是。” 钟灵起身,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殿下!”李霏霏在后面撒娇大喊。 东临长锋瞥了眼钟灵,强忍着心中的不耐,好说歹说,才将李霏霏安抚好。 未央宫寝殿,萧后斜倚在窗下的美人榻上,窗外万千牡丹盛开,愈发映衬得美人如花。 她身着雪白宽松的中衣,肤如凝脂,一张嫣红的薄唇格外美艳。她头上的凤冠早已取下,三千青丝,迤逦着铺满软榻,修长白嫩的手指在阳光里触碰那些尘埃,这画面绝美不可方物。 端香端着茶点进来时,便被这画面晃了一下眼。 饶是看了几十年,萧后的美貌,却依旧令人震撼。 她收回视线,规规矩矩将茶点放到软榻边的檀木小桌上,“娘娘,咱们宫里新近进来的一批宫女里面,有四人是钟二老的人。他似乎有意,要安插在钟四小姐身边。” 萧后注视着在阳光中飞舞的尘埃,手指轻轻触碰,万千尘埃便尽皆飞舞起来:“助他一臂之力吧。” “是。”端香应了声,目光落在萧后的手掌上,只觉得那手掌在阳光里,白得宛如透明。 钟灵正坐在灵云殿的屋檐下发呆时,掌事嬷嬷领着两个小宫女进来,朝她屈身行了个礼:“钟四小姐,宫里来了一批小宫女,娘娘说,拨两个到您这里服侍。” 钟灵正打量着院子里的花朵,瞥了眼那两个宫女,她们看起来不过十一岁,穿着小宫女的绿色服饰,小小瘦瘦,都低着头。 她没把她们当回事儿,只淡淡道:“那便负责洒扫庭院吧,我身边还是由绿儿伺候。” 掌事嬷嬷笑着应是,随即又道:“还请小姐赐名。” 正好,绿儿端来一盘糕点,钟灵随手拿了只青团,咬了一口,里面是豆沙馅儿的。 于是她随口道:“一个叫豆沙,一个叫青团吧。” 第1248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26 那嬷嬷推了推两个小丫头:“还不快谢恩?” 两个小宫女连忙屈膝谢恩,随即就被嬷嬷打发着去跟其他大些的宫女学习扫地了。 钟灵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纯黑的瞳眸微微眯起,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 好好的,送什么小宫女过来? 大约,又是有人想整出幺蛾子了。 她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只盯着那些牡丹花,想自己的事情。 入夜之后,绿儿送来了一碗汤圆宵夜:“四小姐,今晚的宵夜是汤圆哦,芝麻馅儿的,您看喜欢吗?” 钟灵躺在窗下的软榻上,掌心里捏着几颗小石头,随意瞟了眼那汤圆,淡淡问道:“谁做的?” “咱们小厨房里的人呀!”绿儿眨巴着眼睛。 皇后娘娘特别下了懿旨,准许灵云殿私设小厨房。这在后宫之中,都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 “我问的是,谁做的汤圆。”钟灵捻着掌心的石头,微微蹙眉。 绿儿不解地望着她,最后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去打听打听?” 见钟灵不语,她连忙出了寝殿。 钟灵对着桌上那碗汤圆冷笑,那两个小丫鬟,进宫的当天,小厨房的人就忽然做了自己喜欢的食物。 她记得,自己的喜好,只有钟府里的人才知道。 看来这两个小宫女,乃是二爷爷派来的了。 在皇宫之中做这等肮脏的事儿,他胆子还真大! 没过一会儿,绿儿便跑了回来:“四小姐,是张嬷嬷做的。张嬷嬷说,本来她还在寻思着晚上做什么给您吃,后来豆沙进厨房帮忙,顺口提了一句汤圆不错,于是她就做了汤圆。” 钟灵纯黑的瞳眸里流转着暗光,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豆沙是从二爷爷那里得知了自己的所有喜好,所以才让厨房准备的汤圆吧?她觉得自己看到喜欢的食物,就一定会吃掉。若是食物之中放了毒药…… 可惜,她太心急,以至于,聪明反被聪明误。 绿儿被她脸上的冷笑吓到了,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把你头上的银簪子,刺进汤圆里面。”她淡淡道。 绿儿不由笑道:“小姐多心了,奴婢试过,里面没毒的。”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猫叫,钟灵推开窗,一只肥肥的小白猫跃上窗台,正对她眨眼睛。 她抱住小白猫,“喂它汤圆。” 那只小猫只咬了一口便不愿意再吃了,没过半柱香的时间,小白猫竟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钟灵坐在软榻上,面如冰霜。 绿儿吓了一跳,盯着那汤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钟灵忽然起身,“把汤圆带上,咱们去看望看望那个豆沙。” 绿儿带着钟灵来到豆沙的房中,她正双手交叠着坐在床上,似乎正在等待什么。她偏头,突然看见钟灵进来,绿儿手中还端着那碗汤圆,顿时吓了一跳,连起身行礼都忘了。 钟灵在一张椅子上端坐了,微微抬起下巴,“豆沙是吧?本小姐今日赐你一碗汤圆,谢恩吧。” 她姿态倨傲,语气随意,像是个纨绔小姐。 绿儿将汤圆摆在了桌上,随即退到钟灵身后。 豆沙惶恐地瞥了眼那碗汤圆,连忙屈膝:“小姐的东西,奴婢不敢用。” “不敢?你胆子那么大,有什么事是不敢的?”钟灵冷笑着,“本小姐现在就要你吃。” 豆沙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明明夜凉如水,却有汗珠从她的额头滑落。 她擦了擦汗,面容惨白:“四小姐……” “不肯吃?”钟灵最不耐烦看人这副模样,于是把玩着掌心的几颗小石头,声音淡淡,“绿儿,喂她。” 豆沙惊骇得抬起头,绿儿毫不犹豫地上前,端起碗便硬要往她嘴巴里塞。 绿儿力气大,有一点武功底子,豆沙哪里是她的对手,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硬生生被绿儿塞了一颗进到肚子里。 她恐惧地浑身颤抖,将手伸到喉咙里,干呕着想要把汤圆掏出来,只是没等她呕出来,便有血液从七窍里流出。 不过片刻功夫,她僵硬地倒在了地上,模样甚是可怖。 钟灵甚至都懒得去看她一眼,只是淡淡起身,往外面走去。 绿儿见她冷硬残酷竟不亚于自己的主子,不禁对她更加敬畏了几分。 钟灵走到灵云殿寝殿前,便看见青团手中拿着一枝牡丹,正东张西望。 她冷冷上前:“你要做什么?” 青团面容稚嫩,看见她时,露出一个单纯天真的惊喜笑容:“奴婢刚刚迷路了!看见院子里的牡丹花开得这么好,就忍不住摘了一朵!这里的牡丹花,比那位老爷爷给我的还要好看呢!” 钟灵蹙眉:“哪位老爷爷?” “就是……”青团仔细想了想,有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奴婢忘记他叫什么了,好像,是姓钟。他给了奴婢牡丹花,还给了一个荷包的银子,叫奴婢进宫,想办法弄死一个叫钟灵的人。真是奇怪,他怎么不自己进宫来杀!” 钟灵听她说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二爷爷选得都是些什么人,一个空有手段没有脑子沉不住气,一个傻了吧唧三言两语就把他卖了。 青团说着,叹了口气,“奴婢没杀过人呢,真不敢动手。好想把银子还给他!” 钟灵随口道:“你以后跟着我,别再管那个老爷爷。他给你的银子,扔水里就是了,我给你十倍!” “真的?!”青团满脸惊喜。 “自然。” 豆沙的死传到萧后耳中时,她正身着素白中衣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端香为她梳理如云黑发。 “那位钟二老,真是没用呢,选的人,对钟四小姐是一点伤害都没造成。”端香轻声说道。 萧后笑了笑,“本宫原还想着,利用钟二老安排的人,让钟灵那丫头吃点苦头。看来,是本宫高估了钟二老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有人高声唱喏:“陛下驾到——” 萧后盯着镜子,镜中美人如画,美目流转间,妙不可言。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已经走了进来,端香朝他微微福身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第1249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27 萧后端坐着,只注视着镜子,并不起身行礼。 东临天佐走到她的身后,一手按在她的双肩上,一手绕到前面,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他盯着镜子,似笑非笑:“这么多年了,这么一张绝艳倾国的脸,还是没有老去。” 萧后透过镜子,清晰地将他脸上的讽刺纳入眼底。 她冷笑:“陛下不曾老去,臣妾又怎敢?” 东临天佐冷笑着,猛地一把抓住她的衣裳,将她往床上拖去。 雪色的丝绸中衣很快被撕成碎片,殿中烛火明明灭灭,投洒在萧锦然雪白的肌肤上,很快,那雪白便陆续出现青青紫紫的掐痕。 乌黑的长发紧贴着面颊,早已被汗水打湿。 她努力咬住被角,不让自己发出可悲的声音。 身后的人毫无怜惜,只是纯粹地发泄着自己的怒意。 折磨这个女人,也在折磨自己。 几十年了,始终如此。 翌日。 钟灵懒得去跟萧后请安,甚至懒得卖好,只带着青团在花园里转悠。 如今比起绿儿,她更喜欢青团的朴实和单纯。 毕竟,绿儿是东临长锋的人。 然而有一个词叫做冤家路窄,她逛了一会儿,便看见李霏霏带着两个丫鬟迎面而来。 李霏霏老远就看到钟灵了,走近之后,冷哼一声,声音颇有些阴阳怪气:“哟,钟四小姐啊。” “哟,李大小姐啊。”钟灵的调调同样阴阳怪气,“这么早,过来讨好皇后娘娘吗?她给了你一桩好姻缘,你是该讨好她。” 李霏霏的心思被拆穿,顿时涨红了脸,攥紧帕子,“钟四小姐可真是伶牙俐齿!” “李小姐过奖!”钟灵笑得真诚,差点气死李霏霏。 李霏霏忍不住又打量起钟灵,这小姑娘虽然只要十二岁,但容貌的确不错,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上周身的灵气,假以时日,必然是个大美人。 她想起上次在殿中,东临长锋看她的样子,顿时醋意大发,忍不住出口道:“钟四小姐,天照城中有一些风言风语,说是,你给你二姐姐药物里下毒?啧,还真是狠心呢。” 钟灵眸光一凛,凑近她,声音透着阴沉:“你再啰嗦,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毒死?!” 李霏霏吓了一跳,紧紧攥着帕子,钟灵的表情太过阴沉恐怖,她有些被吓着了。 钟灵冷眼看着她的模样,道了声“中看不中用”,便带着青团大摇大摆离开。 李霏霏气得半死,站在原地纠结了半天,最终没办法,只得一脸青白地带着丫鬟去见萧后了。 等到钟灵晃了一圈,却听得宫人们议论纷纷:“听说,刚刚皇后娘娘为秦王和李家小姐赐婚了!” “秦王生得英俊高大,那位李家小姐,可真有福气!” “什么福气啊,听说秦王克妻呢!” “嘘,这话可不能到处乱说!” 钟灵站在花丛后面,一张小脸满是冷漠,气鼓鼓地带着青团往回走。 只是没走两步,便就看到了那些议论里的两个主角。 东临长锋牵着李霏霏的手,正从小路迎面而来。 李霏霏满面娇羞,端得是人比花娇。 抬头看见钟灵,李霏霏顿时来了精神,倚在东临长锋身边,整个人几乎都要挂到他身上去了:“钟四小姐,这可真是巧,刚刚碰到,现在又碰到了。” “是啊,真巧。”钟灵冷笑。 李霏霏抬头望着东临长锋,声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儿:“殿下,刚刚钟四小姐威胁臣女,说是要毒死臣女呢。臣女好害怕。” 钟灵眼中冷意更甚,这个李霏霏真是找死! 东临长锋抬头望向钟灵,薄唇似笑非笑:“钟四小姐何故为难本王的未婚妻?” 钟灵听着他的质询,尽管知道他或许是逢场作戏,可被这么质问,她依旧很不爽。 她往后退了两步,声音冷漠:“你们就欺负人吧!” 说罢,带着青团转身就走。 李霏霏心情大好,不由倚着东临长锋,“多谢殿下为臣女做主!” 东临长锋盯着钟灵的背影,狭长的阴鸷凤眸里,多了几分不悦。 不过是他东临长锋利用的工具罢了,如今也敢随意对自己发火? 李霏霏丝毫察觉不出他的不爽心情,只一个劲儿地撒娇,不停地说钟灵的坏话。 东临长锋只觉不堪其扰,直接将她推到一旁,周身阴冷的气势彻底散发出来:“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大步离开了御花园。 李霏霏呆呆站在原地,最后恨恨地一跺脚,将所有的恼恨都推到了钟灵头上。 夜凉如水。 寝殿屏风后,钟灵独自泡在偌大的浴桶内。 寝殿里并未点灯,白冷的月光投洒进来,将寝殿照的亮如白昼。 钟灵闭着双眼,一颗心跳得极快。 如今,她不确定自己的心了。 分明是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可到了最关键的这一年,为什么,不想死了? 因为……那个令人讨厌的男人吗? 是啊,她明明那么讨厌他,可为什么,看见他跟别的女人暧·昧、护着别的女人时,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因为喜欢? 可他霸道冷酷,这样一个男人,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 她想着,直到浴桶里的水凉了,却依旧没有想出来答案。 风声响起,她猛地睁开眼,那个黑衣男人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她随手拿起顶在头上的毛巾护住身子,“你做什么?!” 东临长锋在浴桶边缘坐下,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钟灵,本王今晚过来,便是要告诉你,为本王做事,就该有点觉悟。有些事端,本王不希望你去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钟灵冷声,将头偏到旁边去。 东临长锋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向自己,毫无怜惜地说道:“收起你的小性子。如何对待李霏霏,本王自有打算。” 钟灵双眼泛红,握着他的手腕,泡在水中的身子微微战栗:“东临长锋……” “本王在。” 她盯着他阴鸷的双眸,张开口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是第三次了。”东临长锋盯着她,忽然说道。 第1250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28 “什么?”钟灵蹙眉。 “你对本王欲言又止,这是第三次了。”东临长锋俯身凑近她,嗅着自然的花瓣香味儿,忍不住笑道,“你若是喜欢本王,本王再次给你个机会,说出来。” 钟灵只紧紧盯着他,并不说话。 “说出来,本王保你无事。本王承诺,把你从这皇宫里捞出来,陪伴本王左右。”东临长锋语气狂妄,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自信。 两人对视许久之后,直到水桶中的花瓣水彻底凉了,钟灵才幽幽开口:“你,有很多女人吧?” “不错。”东临长锋坦诚。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他是天之骄子。府中养许多美貌女人,有什么错? 若他为帝,便是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也是使得的。 钟灵缓缓推开他的手,一字一顿:“殿下,很不好意思,我不习惯使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这是她身为钟家女儿,最起码的傲气。 东临长锋一双眼陡然现出杀意,“你敢羞辱本王?!” 话音落地,他猛地一把掐住钟灵的脖颈:“你怎敢羞辱本王?!” 他的黑袍无风自舞,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冷厉的气势来。 钟灵无法呼吸,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只恨恨盯着他,不肯说话。 许久之后,东临长锋终于放手,紧紧盯着钟灵的双眸,声音残酷:“钟灵,皇族,从没有真正的爱情。若是想从本王这里得到更多,便拿出你更多的价值来。” 他话音落地,便大步往窗户走去。 钟灵伸手捂住脖子,一双纯黑的瞳眸里都是刻骨的悲伤:“不是没有,而是,你还没有遇到!东临长锋,我钟灵在此诅咒你,这一生,你都将无法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你将眼睁睁看着你所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你将一生忍受,你所爱的女人同别的男人厮守一生!” 分明没有风,可殿中所有的帐幔都翻卷飞舞起来。 桌上的瓷器和角落的青铜器铮铮作响,乌云蔽月,一切景象都可怖至极。 “你的妃妾,将同你的亲信苟且!你的妃妾,将诞下别的男人的孩子!”她一字一顿,纯黑的瞳眸中闪烁着淡淡的红光,宛如走火入魔,“你会拥有江山,你会成为一代帝王。可是,在没有我钟灵的地方,你东临长锋,必将在那个冰冷的王座上,孤独终老!” 东临长锋的身影顿在窗口,最后只是发出一声嗤笑,随即迅速消失在窗前。 钟灵的长发无风自舞,看起来,犹如恶魔。 她眼睁睁望着他消失,突然仰天长笑起来。 当殿中的风静止下来,她的那双瞳眸重又恢复了纯黑色,她猛地吐出一口血,双手紧紧抠进木盆内,无言地盯着屏风上,那些光鲜亮丽的仕女图。 血液在浴桶的水里弥漫开来,妖娆而又艳丽。 第二日,钟灵睡到下午才起床。 她洗漱完,随便用了几个点心,百无聊赖地趴在屋檐下的软榻上,想着自己会以什么方式死去。 正当她无所事事时,绿儿进来禀报,说是李小姐来了。 “不见!”她在软榻上翻了个身,语气冰冷。 “钟小姐好大的脾气!”略带傲慢的声音响起,李霏霏已经带着丫鬟跨进了门槛。 钟灵对着墙壁翻了个白眼,随即坐起身来,笑眯眯望向她:“李小姐不请自来,所为何事啊?” 她心里暗自不爽,这个李霏霏,还真是气量狭小,竟然就这么揪住自己不放了。 可笑,她连自己要嫁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李霏霏见钟灵压根儿就不请自己坐下,也不端茶什么的,心中不由恼怒了几分,随即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于是勉强压下火气:“皇后娘娘让我顺道过来,将这碟金丝粽赐给你。” 说着,她身后的两个小丫鬟立即捧上一碟十分工整精致的粽子来。 钟灵丝毫没放在眼里,只让绿儿接了,连谢恩都没有。 李霏霏拢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皇后娘娘还真是宠这丫头!她早就听说了,这丫头得罪了不少人,都是皇后娘娘护着她,她才能这么潇洒地活下来。 想起皇后娘娘提起她时,那一脸的笑容,当真是,叫人眼红…… 皇后娘娘那么好的人,怎么就会偏宠这个死丫头?! 她想着,忍不住上前,冲钟灵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了娘娘的宠爱,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了?!” 钟灵瞥了她一眼,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大约又是萧后在利用这个少女,对自己施压。 她冷笑,“李霏霏,你干嘛这么忠于皇后?要知道,秦王的生母,可是秦贵妃。而秦贵妃和皇后,可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李霏霏愣了愣,她进宫这么多天,好似的确和皇后比较亲近……以至于,甚至都不曾去拜访过秦贵妃。 她心下大骇,钟灵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怎么,无话可说?” 她回过神,望向钟灵,美眸中泛着冷意:“你倒是聪明。” “你才知道?”钟灵翻了个白眼。 李霏霏强自安定下情绪,“过会儿,我自会去跟秦贵妃请安。我是她的儿媳妇,无论如何,她总会原谅我的。秦王殿下,想必也会护着我。” 她像是故意说给钟灵听一般,美眸中泛着神采,“这几日,秦王殿下可是都要往李府里送东西的。什么东海的珍珠啦、华阳山的宝石啦、南疆的黄金啦、长州的锦缎啦等等,数不胜数。全天照城的人都知道,秦王殿下对我宠爱非常,不知多少贵女,羡慕着我呢。” 钟灵端起旁边一杯茶,淡淡品了一口,“是吗?” 见她的小脸上都是冷漠,李霏霏干脆在软榻上坐下来,“钟灵,你可羡慕我?” 钟灵将茶盏放下,起身道:“你说这么多的话,口不干吗?我去泡茶。” 说罢,冷着脸离开了这里。 李霏霏自以为成功激怒了钟灵,并且以为钟灵是打算借着亲自泡茶来讨好自己,顿时得意洋洋起来。 第1251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29 钟灵站在茶水间内,素手斟茶,沸水掠过青瓷小碗,顿时茶香四溢。 绿儿忍不住赞道:“奴婢跟了小姐这么多天,竟不知道小姐原来泡茶很有一手。” 钟灵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两杯茶泡好后,钟灵从袖袋深处取出了一只纸包。 绿儿愣了愣,还没问出口,钟灵已经打开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尽数倾斜进了其中一杯茶里。 “小姐?”绿儿不解。 “不要多问。” 钟灵亲自端着茶过来,绿儿低垂着头,将其中一杯端给了李霏霏。 李霏霏嗅了嗅茶香,似笑非笑:“钟四小姐的茶泡的不错,本小姐今儿个真是有口福了。” 说罢,便抿了一小口。 钟灵坐在软榻一端,淡淡地品着茶,并不看她。 李霏霏一边喝茶,一边说着奚落钟灵的话,见钟灵始终不还口,便觉得无趣得很,于是将茶杯放下,起身离开。 钟灵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绿儿悄悄看了她一眼,将那喝剩的茶很快处理掉。 半个时辰后,端香匆匆忙忙从门口进来,“钟小姐,娘娘请您马上去未央宫偏殿里。” 钟灵放下手中早已凉掉的茶,微微一笑,跟着端香去了。 此时偏殿内的床上,李霏霏正一脸惨白地躺着。 她的两个丫鬟跪在地上,看见钟灵时,忙不迭哭着指认:“小姐遵从皇后娘娘的吩咐,去灵云殿给钟小姐送东西,在钟小姐那里喝了半杯茶。后来去秦贵妃处,还没走到一半路,小姐就突然倒了下去!” 萧后端坐在一旁的大椅上,为李霏霏诊脉的两个太医摇着头起身,轻声道:“启禀皇后娘娘,李小姐她,已经无力回天了。” 声音落地,殿外顿时传来一阵大哭:“我可怜的霏霏啊!” 随着话音,一个身着枣红色绣福字的贵妇人大步跑进来,也不跟萧后请安,只跑到床边,不停地哭嚎。 端香忍不住呵斥:“大胆!皇后娘娘跟前,怎可如此放肆?!” 那贵妇人乃是李将军之妻,李霏霏的母亲汤氏。 她哭哭啼啼地转身向皇后行了个礼,随即哭得更加厉害,“皇后娘娘,您一定要为霏霏做主啊!可怜我家霏霏,不过年方十六,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怎么就去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萧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面无表情道:“扶李夫人起来,赐座。” 汤氏在床边坐了,李霏霏的两个小丫鬟又哭着将事情告诉了她。 汤氏顿时转向钟灵:“是你害死了我家霏霏?” 钟灵面容无辜:“我不懂李夫人在说什么。” “早上霏霏而进宫前,还好端端的,怎的就在你那儿吃了杯茶,就去了?!”汤氏猛地起身上前,一把揪住钟灵的衣领。 钟灵无辜地耸耸肩,“兴许她早上在你们府里吃的东西,被人下了毒呢?” “不可能!”汤氏双眼通红,猛地将钟灵拽到床边,“你看着霏霏的脸,你发誓,没有下毒!” 钟灵瞥了眼李霏霏毫无血色的面容,她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 也的确,是自己一手所害。 她歪了歪脑袋,纯黑的瞳眸中,冷得可怕:“我钟灵以命发誓,不是我做的。否则,就让我也中毒而亡。” 反正,她也活不长了。 发个毒誓,无所谓。 钟家乃是鬼巫世家,素来注重这些誓言和承诺。他们家的人发誓,自然很是不一般。 汤氏无话可说,松了手,趴在床上嚎哭起来,只一个劲儿地叫冤。 正在这时,身着锦衣华裳的秦贵妃由几名大宫女扶着,慢吞吞走了过来:“皇后姐姐召妹妹前来,所为何事啊?” 说着,却听见汤氏在一旁嚎哭,她不由皱了皱眉头。 她落座后,听丫鬟说了事情的经过,不由甩了甩帕子,声音里透着不耐:“这种晦气的事,娘娘自个儿处理就是了,何必来找臣妾!” 汤氏的哭声顿了顿,随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在贵妃娘娘眼中,霏霏的命,便是这般不要紧吗?!好歹,霏霏是您未过门的儿媳妇啊!” 秦贵妃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汤氏指着钟灵:“如今唯一的嫌疑人,便是这小贱人!求皇后娘娘做主,一定要这小贱人,为臣妇的霏霏偿命!” 萧后手肘撑在桌案上,托着头,绝艳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后宫的嬷嬷已经在查了,若是有证据证明的确是灵儿所为,本宫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汤氏愤愤转向钟灵:“你这小贱人,便等着为霏霏偿命吧!” 她话音落地,殿外响起一个冷清的声音,“钟家的人,什么时候,能被人如此侮辱了?是当我钟瑶不存在吗?!” 所有人偏过头看去,只见一位白衣飘飘的少女,正缓步走进来。 她轻纱遮面,身着圣女服制,腰间悬挂着一只青铜铃铛,看起来神秘而又高贵,正是钟瑶。 所有人都惊诧于她的开口说话,钟灵同样愣了愣,随即意识到什么,连忙跑过去扶住她,“姐姐!” 她知道,姐姐一定是得知她闯祸,急着进宫来给她撑腰,所以服了某种能够在人前说话的秘药。 而这种秘药,一般极为伤身。 她心里很是愧疚,明明说好了要守护姐姐,结果却让姐姐反过来守护她。 钟瑶紧紧抓着钟灵的手,一双纯黑的妙目定定看着汤氏:“李夫人,你凭什么随意指认我妹妹?!” 那汤氏先被她震慑了一下,可指尖在触摸到李霏霏冰凉的身体时,顿时就又有了与之对抗的勇气: “我们李府的食物,再三检查过,不可能会被下毒!再说,霏霏早上是同我一道用膳的,怎么可能她中毒了,我却没有?可见,这毒一定是通过其他途径被霏霏摄入的!而霏霏的丫鬟可都说了,霏霏只在钟灵那里,用过一盏茶!凶手不是钟灵,又会是谁?!” “你怎么就知道,毒一定是从食物或者水里进入体内的?也许,是通过其他途径呢?!”钟瑶力争。 站在一旁的两名太医轻声道:“圣女,这毒,的确是从水里摄入的。” 第1252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30 钟瑶闻言,紧紧攥住钟灵的手,不发一语。 汤氏正要继续喊冤,萧后揉了揉太阳穴:“吵死了。钟灵,你跟本宫过来,本宫问你些事。” 说罢,起身便往外面走去。 钟灵瞳眸里暗光闪烁,望了一眼钟瑶,只得跟着萧后走出去了。 两人一路走到未央宫的花园里,萧后吩咐宫女们都站远些,她随手掐了一朵牡丹花放在掌心把玩,“本宫近日,有些事,很是忧愁。” 钟灵低垂着头,声音不咸不淡:“娘娘不妨说说,兴许灵儿能为娘娘分忧。” 萧后目光漂移,注视着虚空,一张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姐姐与瑞王约为婚姻,可瑞王,却并未将你姐姐放在心里。他心中,另有他人。本宫要你,为本宫解决掉那个女人。” “瑞王与姐姐联姻,等同将整个钟家纳入麾下。若是娘娘想要扶持燕王殿下,这桩联姻对娘娘而言,明显不利。娘娘为何,还要维护这段联姻?”钟灵声音里透着冷漠,说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萧后瞥了她一眼,樱唇又浮起一抹浅笑:“本宫的眼光的确不错,你是个聪明人。不管本宫的目的何在,难道你不想维护住你姐姐的婚姻?本宫以为,你是要守护你姐姐的。” 花园里的牡丹开得无比艳丽,钟灵伸手抚摸着其中一朵雪白牡丹,纯黑的瞳眸里一片复杂。 萧后能够看穿她,可她却看不穿萧后。 皇宫里的人果然厉害,不是她钟灵可以随意糊弄的。 “钟灵,你害死李霏霏,心思够狠。能够瞒天过海将毒药弄进皇宫,手段够厉害。这样的人,不为本宫所用,当真是可惜。本宫同秦王不同,秦王无情无义,残酷冷情,你跟着他,能得到什么?” 她说着,声音里带着蛊惑,转身望向钟灵,一双绝丽的凤眸中,满是魅惑:“钟灵,喜欢秦王,最后伤到的,是你自己。秦王他,原本就不是个值得女子托付终生的男人。” 钟灵的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萧后,她知道?她竟然都知道! “不要问本宫是如何知情的。本宫坐镇后宫这么多年,一点眼力还是有的。”萧后的面庞逐渐恢复了面无表情,“绿儿已经被本宫控制起来了,如果你一定要效忠秦王,那么她会一口咬定,毒是你下的。如果你肯效忠本宫,绿儿会承担所有罪行。” 钟灵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这个漂亮过分的女人,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她便已经控制了整件事…… 或者说,其实这一切事情,都是她一手推动的?! 从自己进宫开始,从自己遇见李霏霏开始,这一切,都是她推动的?! 她望着萧后,犹如看待一个怪物。 天下盛名的萧皇后,果然,名不虚传! “钟灵。”萧后似是不耐烦了。 “我答应你。”钟灵微微喘着气,轻声说道。 东临长锋那种薄情之人,她才不会喜欢! 她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守护姐姐。 “你是个聪明人。”萧后微微一笑,红唇潋滟着玫瑰花的光泽。 很快,李霏霏被毒杀一事便有了结果,乃是因为灵云殿内的宫女绿儿对她心怀怨恨,所以才下此毒手。 灵云殿的窗帘紧拉着,钟灵静静坐在晦暗不明的殿中,萧后这一举,铲除了东临长锋安插在她宫中的暗桩,又强迫了自己为她做事…… 萧后的手段,真是令人生畏。 她正想着,青团推门进来,小声道:“小姐,那位圣女小姐来看您了!” 钟灵偏头看去,钟瑶缓步走进来,大门在她身后徐徐关上。 她摘下面纱,在她身边的大椅上坐下,“灵儿。” “姐姐。”钟灵忽然觉得无比疲倦,起身走到她跟前,在地面的软毯上跪坐下来,轻轻靠着她的腿,将脑袋趴到她的膝盖上。 殿中静默良久后,钟灵将萧皇后让她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钟瑶盯着虚空,沉默半晌,似是决定了什么,钟瑶反握住钟灵的双手,目光终于聚焦:“灵儿,我不会嫁给瑞王。” 长长久久的寂静过后,直到窗外的花影移上了栏杆,钟瑶才再度开口:“听闻,瑞王心仪的那位少女在南羽。若我没猜错的话,皇后娘娘大约会利用你的巫术,置那名少女于死地。灵儿,我不能让她死,若是她死了,我与瑞王的婚约,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钟灵抬头,凝视着她的双眸,两人生着一模一样的面容,这样相对着,仿佛在照一面明净剔透的铜镜。 “灵儿,不要杀她。”钟瑶轻声。 良久之后,钟灵跪坐着,一半脸埋在她的裙子里,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好。” 她和姐姐之间,总得有一个人得到幸福。 她此生已无什么盼头,惟愿,姐姐能够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她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张冷酷帅气却又阴鸷的脸。 东临长锋呵…… …… 钟瑶临走前,钟灵从脖颈上取下一只黄色纸符,乃是她进宫前,爷爷给她的,说是兴许能够保命。 她将纸符挂到钟瑶的脖颈上,“这东西于我,便是个累赘。姐姐收着吧,兴许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 钟瑶知晓她大限将至,谁也无法去做改变,便未作推辞,只从腰间摘下那只青铜铃铛,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给钟灵:“家族圣物,你收着。有危险的时候,你知道怎么用。” 两人站在未央宫门口作别,彼此虽然都在微笑,可那两双纯黑色的瞳眸里,却满满都是悲伤。 谁都知道,这一别,怕就是永别了。 可是,谁都无法做什么,谁都无法挽回什么。 她们从幼小的时候就接受着鬼巫世家的家训长大,她们从未试图,去反抗命运。 三日后,萧后为钟灵安排好了一切,让她第二日就出发。 月上中天时,钟灵静静坐在窗下的软椅上,一张暖玉般的小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风起,一身黑色锦袍的男人掠了进来。 第1253章 【古代篇】钟瑶钟灵番外大结局 他站在月光里,转身看向钟灵,微微蹙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灵缓缓抬眸,盯着他沐浴在月色下的那张俊脸,绽开一个明媚的微笑:“就如同你打听到的那般。” 东临长锋注意到,钟灵今夜打扮得很漂亮。 她并没有穿巫女服,而是身着正红色的襦裙,裙摆上绣了层层叠叠的牡丹花,映衬着她涂了一点口脂的嫣红薄唇,竟是格外的明媚照人。 乌发层层叠叠地挽成云鬓,斜簪着一根银流苏簪子,月光下,那银流苏微微晃动,宛如流动的水光。 他不由皱眉:“听说,你明日便要离开皇宫了?” “嗯。”钟灵只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她想起那一夜闹市上,灯火绚烂,鱼龙飞舞,她掀开车帘,他骑着高大的黑马打街上经过,她轻佻地朝他丢去一方绣帕…… 那一夜的灯火,璀璨无比,她想,大约会照亮她余生所剩无几的黑暗道路。 想要多看他一眼,再多看一眼。 因为这一夜,是最后一夜了。 将来,她也许会死在异国他乡。 千里之外,天人永隔。 东临长锋只觉被这眼神盯着,浑身都不自在。 他皱着眉头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钟灵,你终究,是选择了为萧后做事?” 她看着他阴冷的模样,笑得无力:“东临长锋,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 王权之下,她一个小小姑娘,再聪明,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呢? “你有选择。本王曾经说过,只要你效忠,本王可以保你。” 钟灵猛地站起身来,对着他那双狭长的阴鸷双眸,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一股气势: “保我?!在我毒害李霏霏之后,萧后威胁我时,你在哪里?!在我姐姐不惜吞下禁药开口为我力辩时,你在哪里?!你在秦王府,左拥右抱,躺在美人温柔乡里,念着你的千秋大业,你何曾想过我?!” 东临长锋被她这股猛然爆发出的气势惊住了,随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钟灵,你疯了?!” 钟灵回过神,走到红木雕花小方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他倒了一杯。 东临长锋接过她递来的茶,望着她仰头大口喝茶的模样,仿佛她不是在喝茶,而是在喝酒。 这样失控的钟灵,是很少见到的。 他抿了一口茶水,茶水很香,十分难得。 他将那杯茶放到桌上,转身望向窗外的明月:“明日便要走了,可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的?” 钟灵双手撑在桌边,背对着他,纯黑的瞳眸里,满是复杂。 “钟灵,最后一次机会了哦。” 寝殿里很寂静,静得可以听见夜风吹动花丛的声音,可以听见更漏一滴一滴落下的声音。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着,许久之后,钟灵正要赶他走,他忽然从背后将她抱住,俯身凑到她的耳畔,声音轻不可闻:“钟灵,你是不是,喜欢本王?” 钟灵的双手紧紧抠进了桌面,她背对着他,感受着他喷吐在耳畔的灼热气息,一片难耐的沉默里,她的心宛如在滴血:“秦王可真自恋!” 东临长锋低声轻笑,随即舔了一下她的耳垂,“钟灵,最后一次机会,你也不珍惜吗?” 钟灵的瞳眸中都是坚韧,只是不语。 许久之后,东临长锋终于放开了她,声音似是感慨,似是轻叹:“真是倔强。” 说罢,便往窗外掠去。 钟灵转身看向他,他的身影追逐着月亮而去,遥不可及。 花影婆娑,殿内,弥漫着夜芙蓉的苦香。 纯黑色的瞳眸微微闪烁,像是黑曜石折射出一点月光。 那声音,似是轻叹,似是无奈: “是啊,喜欢你呢。” …… 翌日一早,钟灵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她独自坐在灵云殿的床榻边缘,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有小宫女进来,好奇地望了眼矮几上另一只茶盏,伸手道:“四小姐,奴婢为您把这盏凉茶拿走吧?” 钟灵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别动,就这么摆着吧。” 小宫女瞳眸中仍旧满是好奇,却是什么都没说,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钟灵偏过头,视线落在那盏茶上,花影婆娑,恍惚之间,依稀回到昨晚,那个月光清亮的夜里,他一袭黑衣,从窗外而来。 她抬手摸了摸耳垂,这里微微发烫,似乎又被他轻轻****了一下。 她笑了笑,朝着对面虚空,举起手中碧绿茶盏,“秦王,灵儿敬你一杯。” 大殿里安安静静,风吹进来,那杯凉茶中,碧绿的涟漪微微摇晃,衬着泛黄的杯壁,像极了被摇晃的陈旧时光。 花影婆娑,满殿清寂。 钟灵被秘密送出了宫,带着青团,各自骑着一匹小马,背着包袱,往南羽而去。 她瘦瘦弱弱,戴着一方面纱,暖玉般的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腰间的青铜铃铛诡异地安静着,泛着墨绿的光泽。 她穿过种满杨柳的长堤,微风吹起她的裙角和广袖,白纱飞扬,衬着那双纯黑瞳眸,看起来如梦似幻。 长堤远处,一座八角木质镂花凉亭中,身着黑色锦绣长袍的少年正手持折扇,长身玉立。 他有着棱角分明的面庞,冷酷之中透着一股邪气。 他静静看着那个纤瘦的姑娘骑着一匹小马去了远方,性感的薄唇抿起一丝弧度,却是无悲无喜。 他想起了他重新安插在未央宫中的那颗暗桩,今日跟他说的话:“若说这几天有什么奇怪的事,就是四小姐的灵云殿里,床榻矮几上始终放着一盏茶。好像三天前就在了,也不知怎的,四小姐不肯让奴婢们收拾。四小姐她,好像在等什么人。” 东临长锋静静看着钟灵远去,微微摇开折扇,唇角的笑容终于暖了一点。 这个小姑娘,是喜欢他的吧? 若是等她从南羽回来,兴许自己可以问钟老,讨了她做侧妃。 这样想着,他不禁望了一眼那长堤上的青嫩杨柳,“唰”一声摇开折扇,宛如那翩翩贵公子般,不羁地吟诵出声:“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吟罢,他朗笑出声,随即抬步回了天照城。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就在刚刚,他错失了一份世上最纯真、最隐秘的爱。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鬼马精灵一般的小姑娘,这一生,都回不来了。 他的将来还很长,他还会遇上心爱的姑娘,还会成为某个王朝的帝王。 可是,这个小姑娘,永远被他遗失在了远方。 第1254章 兮雨唐岚番外01:入西绝皇宫(1) 西绝,天绝城皇宫。 宫中今日热闹非凡,天绝城内的达官贵族们齐聚在殿内,只因他们的太子要迎娶天照城的大公主东临兮雨。 唐瑾夜和田阳雪身着帝后华服,一同坐在高座上,唐瑾夜伸手握着田阳雪的玉手,笑容里透着一丝坏意:“咱家那个臭小子,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田阳雪满脸喜气,“可不是!昨晚我到东宫去,他竟然在紧张呢!那么大一个人了,我跟他说了许多男女之事时,竟羞得红了脸,啧啧!” 四周的侍女们纷纷低下头去,掩唇轻笑出声。 唐瑾夜默默地摸了摸鼻子,这样把儿子的糗事说出来,真的好吗? “他还问我,是不是女孩子第一次都会疼。我跟他说,男人技术好就不会疼。他问我,我当时疼不疼,我——” 唐瑾夜不顾皇帝形象,伸手就捂住田阳雪的嘴巴,额头忍不住地青筋直跳:“阿雪!” 田阳雪扳开来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做什么?话还不准人说了?!” 四周宫女们的窃笑声更大,唐瑾夜红了脸,只坐在一旁暗自生闷气。 而此时的慈宁宫内,身着暗红色凤袍的太后正倚在软榻上,头戴凤冠,一手托着头,正在闭目养神。 一位身着正红色宫装的少女倚在她身边,乖巧地为她捶着腿。她生得漂亮,是那种乖巧而甜美的漂亮,而正红色宫装更加衬托出她肌肤的白。 窗外传来热闹的乐曲声,她抬眸看了眼紧闭着双眼的太后,轻声道:“姑奶奶,再过一个时辰,太子妃就要进宫了呢。” 太后依旧紧闭双眼,声音懒散:“哀家知道你委屈,可这桩婚姻不是哀家做主的。你放心,一年之后,哀家定会圆你的心思,让岚儿娶你做太子侧妃。” 少女嘟着嘴巴,“那也要等一年之后了,云心是真的委屈呢。” “那你想如何?让她暴毙?”太后猛地睁开眼,老眼中都是凌厉,“论用毒,你比得过皇后?若是让她发现,可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左云心垂下头,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是”,继续给太后捶腿。 她自幼养在太后身边,是在皇宫中长大的,和岚哥哥算是青梅竹马。 可岚哥哥如今却要娶别的女人,叫她如何不生气? 她正捶着腿,太后忽然抚开她的手:“你还年轻,外面热闹,去东宫那边玩耍吧。” 左云心低垂着头,又应了声是,便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外头的嬷嬷打开帘子,微微颔首:“云心郡主。” 左云心向她垂首:“桂嬷嬷,你进去伺候吧。” 说着,很快离开。 而此时的郊外行宫***里的庭院前停着一座描绘着凤凰图案的正红色花轿。 行宫内,一位身着嫁衣的少女站在窗前,头戴凤冠,背影窈窕。 微风吹进来,她那缀着九九八十一颗鲛人泪的嫁衣微微摇曳,漂亮宛如流水。 窗外正落着雪,她静静看着庭院里的梅花,一双绝艳的凤眸很是平静。 “公主。”一位年约三十岁的姑姑走了过来,朝她行了个礼,“太子的迎亲车仗要到了,公主盖上盖头吧?” 兮雨回首微笑,一张脸倾国倾城:“都还没有听见炮声,锦书姑姑急什么?” 锦书愣了愣,公主这张容颜,是越发像娘娘了。她还记得娘娘正式嫁给陛下那一天,娘娘的脸,也便是这般红润娇俏,透着淡淡的甜蜜…… 兮雨看见锦书出神,于是笑着走过来,伸手拉了拉她的手:“锦书姑姑,你肯陪我来西绝,我真是开心呢。” 锦书笑了笑,公主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一生未嫁,纯然是把公主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她害怕公主来这里受了委屈,所以才向娘娘请求,一同前来西绝,以便随时照顾公主。 “公主过得好,奴婢才能高兴。”锦书替她将垂落下来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望了眼滴漏,不禁催促道,“吉时快到了,公主赶紧到床榻上坐着,奴婢让绵儿进来补妆。” 兮雨笑得灿烂,欢快地在床榻边坐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匆匆进来,朝兮雨屈膝行礼:“奴婢为公主梳妆!” 说着,小心翼翼地重新帮兮雨整理妆容。 锦书做着最后的检查,却忍不住皱起眉头,“苹果呢?!” 新娘子上花轿,手中是一定要捧着苹果的,寓意未来平安和美,没了苹果,像什么话? 兮雨挑眉,“姑姑说的是梳妆台上的那一只吗?” “是啊,公主看见了?”锦书忍不住问。 “哦,我刚刚吃掉了,不是给我吃的吗?” 兮雨回答得理所应当。 锦书无奈,解释了一番苹果的用途,又出门招呼小丫鬟,重新找一只长相漂亮的苹果进来。 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兮雨捧着苹果,漂亮的凤眸里掠过馋意,强忍住咬一口的冲动,问道:“锦书姑姑,谁来送我出嫁?还是澹台叔叔吗?他好冰山脸,又严肃得很,我不喜欢他。” 锦书闻言,想起澹台惊鸿的模样,这些年他做着丞相,每日里处理公事,倒的确是越来越严肃了。 她笑了笑:“今日背公主上花轿的,可另有其人。” 兮雨满脸好奇,不停追问锦书,锦书却卖着关子,只是笑而不答。 过了会儿,外面的小丫鬟进来通传,说是贵人到了。 兮雨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帘子掀开,一个身着白色长衫、披着银灰色狐毛斗篷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虽然胡子拉碴,可明眼人看过去,却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男子的英俊非凡。 在看见兮雨时,他微笑着上前行礼:“公主!” 兮雨惊了许久,好容易回过神,连忙奔过去扶起他:“宽叔叔!” 来者正是沈宽,他盯着兮雨的面貌,心中暗道兮雨和她越来越像了。 他想着,夸道:“公主是越长越好了。” 他这些年行走天下,偶尔也会回一趟天照城,带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兮雨和天明玩耍,同双胞胎的感情极为深厚。 兮雨却是狡黠一笑,“两年未见,宽叔叔可有找个娘子?” 第1255章 兮雨唐岚番外02:入西绝皇宫(2) “公主!”锦书轻声提醒,这话可不该是一位大国公主该说的。 兮雨毫不在意,朝沈宽歪了歪脑袋,“若是找着了,可得带给兮雨瞧一瞧。” 她和天明都很崇拜这位宽叔叔,觉得他见过世面,什么都懂。 沈宽微笑颔首,望了眼盛在托盘里的绣凤凰牡丹盖头,“臣为公主盖上盖头?” “好。” 他是兮雨信任的长辈,兮雨自然让他来。 盖头刚盖上,只听见外头鞭炮声起,一个小丫鬟匆匆跑进来,欢快叫道:“公主殿下,太子来啦!” 屋中的人一愣,纷纷各自整了整衣裳和头发。 对沈宽和锦书来说,今日唐岚倒不是顶要紧的,反而是西绝皇宫里的那些人,最是要紧。 他们需要做的,便是为兮雨撑腰,让兮雨在西绝皇宫建立起威望来。 外面的鞭炮声跟着响了起来,沈宽背着兮雨踩在红毯上,一路往外走去。行宫门口,红毯的尽头,唐岚身着精致的红衣,正凝视着盖着盖头的兮雨。 那便是,他千里迢迢,迎来的新娘了。 沈宽看了一眼唐岚,按照西绝的礼俗,将兮雨放到红毯尽头,“我今日是以长辈身份,来送兮雨出嫁的。我便以长辈的身份,与你说几句话。” “沈叔叔请说。”唐岚认得沈宽,以前他游历到天绝城,还是他出面接待的。 “兮雨虽不是我看着长大,可我却视她如珠如宝。东临帝后,更是如此。若你日后,敢有一丝一毫对不起她的地方,东临大军压境,绝不是一句戏言。届时,我会亲自率兵征伐。” 明明平日里嘻嘻哈哈不正经的一个人,可沈宽现在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却叫人觉得可怕。 唐岚浅浅一笑,目光温柔地落在身着凤冠霞帔的少女身上,“沈叔叔放心就是,我唐岚一生,绝不负兮兮。” 沈宽微微后退一步,唐岚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兮雨的小手,鞭炮声中,声音似呢喃,似情话:“兮兮,咱们成婚了。” 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完结。 至此,他们可以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兮雨的手指微微蜷起,沈宽猛地攥紧她素白而纤细的手,忽然将她拦腰抱住,跨上了身后那匹枣红大马。 众人一片惊哗,太子这是要闹哪一出? 沈宽瞳眸微闪,随即看见唐岚一把揭下兮雨的盖头,俯首就在她雪白的侧脸上亲了一口,扬起马鞭,朝前方大路狂奔而去。 众人呆滞了几瞬,沈宽最先反应过来,喊道:“其余人按照原计划,准备进宫!” 锦书望着远去的枣红大马,又望了望那顶花轿,默默扶额,看来,今后的日子,怕是有的热闹了。 兮雨迎着风,紧紧攥着那方红盖头,鼻尖红红,“唐岚!” “嗯?”唐岚的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尾音上扬,听起来十分愉悦。 “咱们去哪儿?” “进宫拜堂!父皇和母后可都等着呢!” 兮雨微微侧过脸,“以后不准欺负我。” 她的凤眸闪烁着光彩和一点担忧,看得唐岚又喜欢又心疼,在她面颊上又亲了一口:“不欺负你欺负谁?” “坏唐岚!” 唐岚薄唇扬起一抹弧度,飞快地往皇宫方向催马而去。 站在宫门口迎亲的宫女们都惊呆了,她们手中提着各式花灯和炮仗,还没来得及出声儿,唐岚的马已经跃进皇宫,快得几乎成了一道残影。 其中一名宫女揉了揉眼睛:“话说,太子怀里的那一位,便是太子妃吗?” 另一名宫女呆呆望着远去的黑影,风中凌乱:“是的吧?” “那咱们……还放不放炮?” 众宫女齐刷刷望向不远处的侍卫统领,对方咳嗽了一声,“准备鞭炮!” 随着霹雳炮的响起,皇宫大殿内,田阳雪猛地站起身,“到了?” 其余宾客也纷纷起身往殿外张望,从宫门口到这里大约得两炷香时间,他们算着时间,很是期待看见那位东临大公主。 一旁的西绝小公主唐甜甜拉了拉左云心的衣袖,“云心姐姐,听说东临的皇后娘娘是天下第一美人,那我这位嫂嫂,一定也很漂亮,是不是?” 左云心眼中划过一抹不悦,脸上勉强挂着一抹笑,恭维道:“在姐姐眼中,甜甜才是最漂亮的。” 唐甜甜不过十二岁,哪个女孩儿不爱美,听左云心这么说,顿时笑眯了眼,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觉得自己的确挺美的。 而另一些贵女也互相议论着,“听闻东临的皇后娘娘美貌绝艳,不知这位东临公主,又是何等相貌?” “总应该比你我美吧?” “那倒也未必,兴许没有继承到东临皇后的美貌呢?” “依我看,咱们的云心郡主才漂亮呢。” 一些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左云心脸上,左云心牵着唐甜甜,只当做没听见,心里头却暗自欢喜。 从她及笄以来,便一直有“西绝第一美人”的名号,虽然她在人前始终谦虚否认,可她生得好看,这是事实。 她每每照镜子,都会觉得晃神。 她甚至觉得,那些传说东临皇后是天下第一美人的人,都是因为没有见过她的样子。 若是见着了,兴许,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就该落在她左云心身上了。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时,忽然外面响起阵阵马蹄声,众人诧异看去,只见那匹枣红色的西绝大马,直接站在了大殿门口。 马上的两人,皆身着红裳,郎才女貌,看起来格外登对。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兮雨的相貌所吸引,忍不住细细打量起她来,她即便身着宽大的嫁衣,众人也依旧能够看出其窈窕的身材。 而那张雪白娇俏的面容,更是美得令人窒息。 初见惊艳,再见倾城。 大殿之中传来阵阵惊叹,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少女? 唐岚对众人的反应很是不悦,随手抢过兮雨的盖头将她的脸遮住,“看够了没有?” 众人讪讪,纷纷收回了视线。 左云心站在人群之中,静静看着唐岚抱着兮雨下马,那呵护备至的姿势,宛如她是一块易碎的绝世珍宝。 第1256章 兮雨唐岚番外03:入西绝皇宫(3) 左云心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从未见过,岚哥哥对谁这般小心翼翼过。 兮雨在盖头下笑得甜蜜,被唐岚牵着手,一步一步走进大殿之中。 田阳雪笑得揶揄,随即和唐瑾夜坐好,等着唐岚同兮雨拜堂。 东临的人在沈宽和澹台惊鸿的带领下,很快过来。各自入座后,司仪便高唱着“一拜天地。” 左云心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看着唐岚同兮雨拜堂,一颗心弥漫着悲伤,脸上分毫笑意都没有。 唐甜甜依旧有些出神,刚刚她看见了她的嫂嫂,真是很美啊。 她有些丧气地擒住衣襟,也不知道皇兄娶了嫂嫂,还会不会对她好。 她想着,轻轻拉了拉左云心的衣袖:“云心姐姐,你说,皇兄以后还会疼甜甜吗?” 左云心眸光微动,轻声道:“自是不会像从前那般疼了。他的太子妃,才是他疼的人。” “甜甜不喜欢皇兄娶嫂嫂了。”唐甜甜有点泄气,忍不住噘嘴嘟囔。 司仪已经唱道最后一句“夫妻对拜”了,大殿中央,兮雨静静站立半晌,透过薄薄的盖头去看唐岚,这个男人,同她一道长大,也曾死皮赖脸,也曾深情款款。 如今,他就是她余生的依靠了。 唐岚同时也在看兮雨,对他而言,这个少女,从很小的时候,就不断被母后提起。 他抱着好奇的心,千里迢迢,独自一人跑到东临天照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很满意了。 那么小小的、粉粉的一个小姑娘,就是他以后的妻子。 而彼时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心怀着对苍天的感激,同兮雨一道缓缓朝彼此拜下。 婚姻之礼已行,这一对新人很快被送入洞房。 唐岚被人催着,还没来得及同兮雨说几句话,就被一些年轻公子们拽着出去喝酒。 他走后,兮雨一把扯下盖头,偏头看向锦书,锦书以为她要说什么感慨的话,却听到她脆生生开口道:“锦书姑姑,我饿了。” 锦书汗颜,连忙端来一盘脆栗酥酪,“晚上不消食,只能吃两块。” 兮雨应着,将酥酪碟子捧到怀里,一边吃一边问:“姑姑,我母后跟我说了许多今晚要做的事,可我总觉得心虚得很,你再教教我?” 锦书双颊一红,虽说她跟着兮雨过来,是要提点着她的,可是让她教那种事,她自己也没有经验啊。 “这……太子妃只需要躺着,太子殿下应当会采取主动的。不过身为女子,须得矜持才好。”她犹豫着,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胡乱扯了几句。 “若是唐岚也不知道怎么做,那该如何?”兮雨眨巴着一双凤眸,继续问。 锦书双颊烫得很,“男女之事,情到深处,自然就会,太子妃实在不必顾虑太多。再者,太子是个有本事的,哪能不会?” 寝殿里安静了半晌,等锦书回过神,却见大半碟子酥酪都被兮雨吃进了肚里去。 她大骇:“太子妃?!” 兮雨笑嘻嘻将碟子递还给她,“姑姑真是好骗。” 锦书又羞又恼,合着她家公主问她那些羞耻的问题,不过是转移她的注意力,以便吃酥酪? 她捧着碟子,暗自摇头,随即将碟子放回到桌上。 正在这时,绵儿兴冲冲从外面跑了进来,“公主,殿下要进来了!” “该改口了。”锦书呵斥。 绵儿吐吐舌头,“太子妃娘娘!” 正说着话,唐岚大步走进来,抬手示意锦书和绵儿退下。 寝殿里只剩两人,木雕花窗大开着,夜风吹进来,火红色帐幔飞扬。 兮雨吃得饱饱的,双手撑在床榻上,纤细的身子往被毯上一靠,一只脚踩在床沿上,一只脚朝唐岚勾了勾,微微抬起下巴,语带傲娇:“过来。” 唐岚站在那儿,她面容白嫩,头戴凤冠,凤冠垂下的十二条金珠流苏垂落在她眼前,看起来分外高贵美艳。 可那副笑颜,为啥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欠揍? 唐岚勾起薄唇,邪笑了一下,缓步朝她走过去,在床榻边缘坐了。 兮雨将穿着碧绿色绣花鞋的小脚放到他大腿上,唐岚握住脚踝,轻轻将绣花鞋褪下。 他一手抚着素白的长袜,长指一勾,那长袜便褪了下来。 圆润白皙的玉足呈现在眼中,他伸手捏了捏,那五个脚趾头圆润饱满,十分可爱。 兮雨坐起来,甩掉另一只脚的绣花鞋,直接跨坐到唐岚大腿上,一手勾着他的脖颈,一手沿着他的唇型,细细描摹。 龙凤花烛静静燃烧,寝殿之中的气氛,逐渐升温。 兮雨伸出手,轻轻一勾,那大红色的帐幔便垂落下来,将两人隔绝在一方狭小的空间内。 唐岚搂住兮雨的纤腰,邪气挑眉:“怎么这么主动?” 兮雨凑到他耳畔,“更主动的还在后面。” 说着,双手直接捧了他的面颊,对着他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她的吻技并不熟练,可这份独属于少女的生涩,却让唐岚觉得下腹一热,那压抑多年的感情,被这一个吻激得摇曳起来。 他那么喜欢这个姑娘,这么多年,他心心念念,全是这个姑娘。 他再也无法忍受,径直按住兮雨的双肩,将她按倒在床。 兮雨娇笑一声,直接伸手取下头顶的凤冠,随手扔到帐外。 唐岚去解她的衣裳,可这嫁衣太过繁琐,一时半会儿竟解不开。 他火急火燎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身下的人没了动静。 他不由看去,只见兮雨怔怔看着他,见他抬眸,于是扑哧一笑,幽幽吐出三个令他火大的字:“好没用。” “东临兮雨!” 唐岚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手放在她的双肩上,运起内力,竟直接将她的衣裳全部震碎。 大好的春光呈现在眼中,白腻腻的肌肤如玉如霜。 唐岚看得有些呆,兮雨的面颊却红了,不安地扭动了下身子,轻声唤道:“唐岚……” 她声音像是猫儿在叫,唐岚心中痒痒,回过神来,连忙亲了一口她的唇瓣,随即自己快速褪了衣衫:“兮兮……我,我进去了?” 第1257章 兮雨唐岚番外04:太后刁难(1) 兮雨双手抓着绣花床单,紧张不已:“你行吗?你会不会呀?” 那灼热抵着她的身子,弄得她很不舒服。 唐岚的面容同样红通通的,不敢去瞧兮雨的脸:“为夫当然行!” 母后教了他许多,想来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 等到那灼热逐渐进入,兮雨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唐岚,我疼!” 她抱着唐岚,指甲深深掐进了他的脊背里。因为太过疼痛,没过一会儿,唐岚后背便出现在了一道道长长的划痕,鲜红鲜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唐岚也很疼,强忍着来自后背的疼痛,低头啄了一口她的唇瓣,“你别掐了,我已经很温柔了。” 兮雨的凤眸中蒙了一层水雾,“可是真的很疼……” 唐岚的动作小心翼翼,当突破那层障碍时,兮雨猛地叫了一声,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唐岚连忙轻抚她的面颊,“兮兮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兮雨只是抱住他的脖子,委屈地轻声呜咽。 唐岚心疼的不得了,却自有一种异样的自豪感升了起来。 这个他念了好多年的小姑娘,终于成为他的女人了。 他有节奏地律动着,兮雨的痛感逐渐过去,轻声呻吟着,与他一道堕入无边无际的情海。 水乳交融,这是一场完美的爱情,这是一场完美的灵魂与肉体的双重融合。 龙凤花烛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帐幔翻卷飞扬。 这一夜,圣洁而美好。 这一夜,相爱的两人注定沉沦。 …… 翌日一早,兮雨醒过来时,唐岚侧卧着,撑着头,正凝视她的面容。 她有些羞赧,伸手将他推远些。 唐岚含笑,抚摸她的面颊,“兮兮,你真美。” 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美。 “不要脸。”兮雨轻声,可是一开口,却觉着声音沙哑得很。 唐岚低低笑了起来,兮雨一张俏脸更加通红,伸手掐了把唐岚:“都怨你!我待会儿怎么去见父皇和母后?!” 唐岚捉住她的小手,“怕什么?如此,正好让父皇和母后知道,咱们恩爱得很。” 兮雨冲他翻了个白眼,傲娇地用毯子裹住自己,“我要更衣,你出去。” 唐岚不爽:“你全身上下,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说着,便去扯那毯子。 毯下的风景十分美好,爱痕遍布于雪白的肌肤之上,昭示着两人的一夜疯狂。 兮雨咬唇,一张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她勉强稳住心神,微微扬起下巴:“我叫绵儿进来更衣了。” 唐岚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她的唇前:“不许叫,为夫要亲自为你更衣。” 说着,很认真地先给自己穿了雪白中衣,随即拿了挂在衣架上的一套簇新宫装过来,“过来。” 兮雨挪到床沿边,他站在床前,很认真地先拿了肚兜为她穿上。 他的指尖透着温热,从她肌肤上划过,携着满满的温柔。其目光之诚挚,叫人动容。 他系好肚兜的丝带,又拿了交领襦裙过来,小心翼翼为她穿上。 等外裳都穿好后,他在床沿边半蹲下来,拿了素白的袜子,给她套上脚。 兮雨低头看着他,他的动作带着十足的爱怜,可见,他是真心疼惜自己的。 她凝视着他的动作,最后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头顶。 唐岚抬头,正对上她怔愣的凤眸。 沉寂半晌后,兮雨轻轻开口:“唐岚,既然一开始就对我好,那么以后,要一直对我好。唐岚,我千里迢迢嫁你为妻,远离我的亲人,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以后,只能依靠你。你须得疼我,宠我,怜我,决不背弃我。” 她未梳妆,黑发如丝绸般垂落在腰间,一张小脸宛如清水芙蓉,凤眸漆黑一片,声音之柔弱,叫唐岚的心几乎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为她套上绣花鞋,站起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摸了摸她的面颊:“兮兮,我发誓,此生必独宠你一人。若有违誓言,国破家亡,叫我失了这西绝江山!” 这誓言很重,兮雨心中微动,伸出小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大掌,“我自是信你的。” 一对璧人梳妆打扮好,便相携着往凤仪宫去请安。 田阳雪和唐瑾夜坐在凤仪宫中,两人脸上俱是喜气洋洋。 田阳雪凑到唐瑾夜身边,轻声道:“给银票会不会太俗了?” 唐瑾夜无奈:“别的公婆不都是给银票吗?不然那红纸封里,还能装得下什么?” “也是。”田阳雪想了会儿,又问道,“不过我的红纸封挺大的,能装下许多东西,你的不大吗?” 唐瑾夜白了她一眼,比划了一下,“红纸封不都是这么大吗?你的有多大?” 两人正谈论着,外面的宫女进来禀报:“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太子和太子妃已经到了。” “快请进来!”田阳雪还未来得及说话,唐瑾夜已经兴奋地喊道。 唐岚牵着兮雨进来,两人都穿着礼服,看起来格外登对。 田阳雪心中欢喜,正要上前去拉兮雨的手,唐瑾夜轻轻咳嗽了一声。 唐岚微微一笑,同兮雨一道跪下,“父皇、母后,儿臣(臣媳)来请安了!” 一旁的大宫女忙端上木制托盘,托盘中摆着两盏茶。 两人接过,先敬了唐瑾夜。 唐瑾夜每一杯都喝了一口,随即从袖袋里取出红包递给兮雨:“岚儿调皮,还望你多担待。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朕,朕定会好好教训这臭小子!” 兮雨心中一暖,接了红包,小脸儿红扑扑的:“谢父皇。” 两人又给田阳雪敬茶,田阳雪喝罢,吩咐贴身的莫女官拿红包过来。 王女官去了殿后,在众人的诧异中,抱住了一个超级大红包。 那红包约莫有脸盆那么大,看起来颇为吓人。 “母后!”唐岚不知道他这位娘到底要整出什么幺蛾子,觉着面子上挂不住,连忙唤了一声。 田阳雪瞪了他一眼,随即笑眯眯转向兮雨,“兮儿,这是母后的一点心意,也不多,就两百万两银票,你且收着,只管吃好的喝好的就是了。若是唐岚哪里对不住你,你告诉母后,母后拿药弄死他!” 第1258章 兮雨唐岚番外05:太后刁难(2) 众人扶额,话说,他们的太子,当真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吗? 唐岚额头一片黑线,话说,会不会他才是东临皇后的亲生儿子,而兮兮其实是他母后的女儿? 否则,他母后和父皇,怎么都护兮兮到这个地步? 他暗自觉得,他今后的日子,怕是没法儿过了。 兮雨面对那个超级大红包,嘴角抽了抽,连忙吩咐绵儿抱住。 众人在凤仪宫用过早膳后,唐瑾夜和唐岚说话,田阳雪便拉了兮雨,到窗边说体己话。 兮雨知晓,这位西绝的皇后娘娘乃是自己母后的闺中密友,于是态度更加恭敬。 田阳雪已然三十多岁了,面容保养得宜,再加上生了张娃娃脸,看起来竟是只有不到二十岁的模样。 面对兮雨的恭敬,她却很不着调,握着兮雨的小手,轻声道: “等下你们还要去跟皇太后请安。那个老婆子,可不是什么善茬,难对付得很,你当心点。我当初嫁给唐瑾夜时,可是在她手上吃了不少苦头。她啊,前些年,还非要放唐瑾夜身边塞漂亮姑娘,愣是被我全部弄走了。你小心些,别让她钻了空子,在唐岚身边也塞姑娘。” 兮雨有些吃惊,她还不知道西绝的皇太后是这样的性子。 面对田阳雪的“谆谆教导”,她乖巧地点了头:“谢母后提点,臣媳会小心应对的。” “给她问过安,就回凤仪宫来。我摆了桌宴席,宴请澹台惊鸿和沈宽。别在慈宁宫待太久。”田阳雪又怜爱地补充道。 “是,母后!”兮雨含笑。 唐岚跟兮雨到坤宁宫时,姜太后早已经梳洗好,端坐在梨木大椅上。 左云心伺候在侧,悄悄打量着兮雨,只见她穿着正红色绣牡丹的太子妃服制,云鬓高耸,一张脸艳若芙蓉,青山远黛,眉目如画,美不胜收。 饶是厌恶兮雨,左云心却不得不承认,兮雨这张脸,当真生得好。 她的目光下移,落在唐岚紧牵着兮雨的手上,内心不可抑制地翻涌起层层妒忌。 她从没见过岚哥哥亲近过哪个女人,曾经太后姑奶奶放到岚哥哥身边的美貌宫娥,全都被岚哥哥不动声色地赶走。 当时,她还很高兴,觉得岚哥哥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可现在她才知道,他的这份清白,这份干净,不过都是为了眼前这个过分美貌的女人而守的。 姜太后打量着兮雨,在看见她那张脸时,便先起了三分不喜。 她觉得,太漂亮的女人,一定会惹出祸端来。眼前这个孙媳妇,一看就是红颜祸水。 唐岚携着兮雨在她跟前跪下,请了安之后,照例和兮雨一同敬茶。 然而姜太后很不给面子,只喝了唐岚敬的茶,兮雨的茶,根本碰都没碰,便淡淡道:“听闻你母后中午在凤仪宫设宴?” “是,”唐岚低垂着眼帘,伸手悄悄握住兮雨的手,“母后请皇祖母同去。” “哀家知道了,你先回去,哀家和太子妃说会子话。”姜太后瞥了眼兮雨,声音淡淡。 唐岚哪里放心兮雨独自待在坤宁宫,便跪在地上,也不说话,也不起身。 兮雨早已察觉出姜太后对自己的不喜,心中不悦,却想着到底是第一次见面,若自己摆架子,今后就都别想处好了。 于是她看了一眼唐岚,轻声道:“皇祖奶奶既是有体己话跟孙媳说,殿下先回就是。” 唐岚望了她一眼,正要拒绝,姜太后已然语带怒意:“这才刚进门第一日,你便要指使起哀家的孙儿了?!” 她素日里,对唐岚爱护得紧,虽然不喜欢他的娘,可他到底是她唯一的孙子。一根独苗苗,自然是当做掌中宝,压根儿就舍不得他受委屈的。 可这个陌生女人,凭什么指使她的孙儿? 兮雨无语,心下暗道,我这不是照着你的话说的吗? 唐岚轻轻咳嗽了声,“皇祖母,兮兮她——” “住口!”姜太后没好脸色,也不叫二人起来,喝着左云心端来的热茶,凌厉的目光扫过兮雨,“哀家听说,你曾经屡屡拒绝哀家的孙儿?” 兮雨语噎,正想着如何回答,便听得姜太后又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哀家还听说,以前,你一直在追一个叫苏萤光的男人?” 兮雨垂着眉眼,这老太太,消息倒是蛮灵通的。 “哼!”姜太后猛地一拍桌案,“我西绝的太子妃,必当清清白白!你自己说说,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成何体统?!” 兮雨不耐烦起来,她在天照城时,都不曾被人如此诘问。这个老太太,倒是没完没了起来了。 她想着,出口道:“诚如皇祖母所言,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皇祖母又何必较真?” “何必较真?!”姜太后一见这小丫头居然敢跟她顶嘴,顿时更加火大,猛地一拍桌案,“你身为女人,可知道清白名声的重要?我西绝皇家最重清白,&amp;amp;amp;amp;amp;amp;amp;¥%*……”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兮雨实在是烦透了,果然这老太太跟母后说的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等她终于说完,早过了一刻钟。 她喝了口茶,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两人:“起来吧。” 唐岚扶着兮雨起来,兮雨一手扶着唐岚的肩膀,俏脸上颇有些委屈。 然而,这委屈被姜太后看见,又不悦了:“大白天的,在哀家的坤宁宫中如此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太子妃可知‘端庄’二字如何书写?你的廉耻何在?你——” 兮雨掏了掏耳朵,抬眸望向姜太后,“孙媳知道端庄二字如何写,也知道倚老卖老这四字如何写。” 此话一出,姜太后差点没气得吐血。 往日里田阳雪跟她作对也就罢了,现在这个孙媳妇,居然跟田阳雪是一个德行! 她猛地一拍桌子:“大胆!你母亲,便是这般教你为人媳妇的?!” 兮雨轻轻呼出一口气,也是忍无可忍了:“皇祖母,我这人,生来就被人爱护着,受不得丁点委屈。您若是看不过去,不如派人把我送回天照,再为您的孙儿,娶一个乖巧媳妇就是。” 第1259章 兮雨唐岚番外06:太后刁难(3) 姜太后指着兮雨,愣是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左云心见状,连忙上前安抚姜太后,“姑奶奶不要气恼,太子妃嫂嫂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姑奶奶别气坏了身子。岚哥哥,你帮着劝劝嫂嫂,让她给姑奶奶道个歉啊。” 她语态婉约,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十分懂事温婉的形象来。 兮雨在天照城时,见惯了一些宫女们勾搭她父皇,用的大抵都是这般姿态,于是在心底暗道了声白莲花,随即以威胁的目光瞪向唐岚。 唐岚知晓今儿的确是他祖母说话太重,把兮雨气着了,于是牵了兮雨的手,声音淡淡:“皇祖母,安也请了,茶也敬了,孙儿和兮兮就不多留了。告辞!” 说罢,带着兮雨大步离开。 姜太后简直怒不可遏,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 满殿的宫女们都跪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喘。 左云心盯着兮雨的背影,心下暗自窃喜,第一日就得罪了太后,这个东临的大公主,想来也是个蠢的。 于是她不停轻抚姜太后的胸膛,“姑奶奶莫要气恼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你瞧见他是什么态度了吗?!哀家都说,红颜祸水,你看他都被那狐媚子迷成什么样了?!居然都不听哀家的话了!” 姜太后大口大口喘着气,目光落在左云心脸上,禁不住说道,“到底是在哀家身边长大的,云心比那个狐媚子,瞧着顺眼多了。” 左云心心中更是窃喜,面容上却一片黯淡清寂,“只是可惜,云心没那个福分,做姑奶奶的孙媳……” 姜太后握住她的手,老眼里都是精光:“那可未必。” 左云心抬头看她,“可是,姑奶奶不是说,没有法子让云心嫁给岚哥哥吗?姑奶奶说,最起码,也得等个一年……” “谁知道她这般桀骜不驯!”姜太后没好气,“哀家的媳妇已经够不好管了,这个孙媳妇,更是难管!哀家身旁,总得有个听话的才好!” 左云心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嫁给岚哥哥,顿时心情大好,连带着都殷勤了许多:“姑奶奶,云儿扶您去凤仪宫?皇后娘娘设午宴款待东临的贵客们,咱们总得去捧场才是。” 姜太后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扶着她的手,往慈宁宫外去了。 此时的凤仪宫内殿里,早设了一张紫檀木雕花大圆桌,上面摆满了美酒佳肴,很是丰盛。 澹台惊鸿、沈宽等人已然入座,正同唐瑾夜和田阳雪说话。 唐岚和兮雨回来之后,圆桌上气氛更加融洽。 不久后,姜太后和左云心来到了凤仪宫外,身着精致宫装的小公主唐甜甜立即迎了上去:“皇祖母……” 姜太后很宠爱这个孙女,于是拉了她的手,笑眯眯问道:“甜儿怎么在外头?外面风大,随祖母一道进去。” 唐甜甜拎着裙角走上台阶,声音透着懵懂:“皇祖母,太子妃嫂嫂生得那么美,太子哥哥以后会不会不疼甜甜了?甜甜好担心。” 她双眸乌黑单纯,说话细声细气,令人怜爱。 姜太后冷笑了声:“放心吧,你太子哥哥他,没这个胆量。” 左云心在姜天后左侧,听着唐甜甜的话,心思百转千回。 三人被引进凤仪宫内殿,姜太后一见宴会是设在内殿,不禁又是不喜,声音颇有些严厉:“见外国使臣,怎可把宴会设在这里?!” 田阳雪等人见她到了,纷纷起身行礼,田阳雪随即解释道:“因着都是熟人,所以才设在内殿。若是按照正常礼节,反倒是见外了。” “哼。”姜太后没好脸色,在上座坐下,众人这才跟着入座。 沈宽打量着这位姜太后,但见她身着绣金凤的枣红色丝缎袄子,头戴凤冠,额前系一只嵌玉绣花抹额,眉眼生得凌厉,即便上了年纪,却也无法显得温和慈善。 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 他擎着酒杯,与澹台惊鸿对视一眼,彼此的唇角都噙起一抹冷笑。 因为姜太后的到来,圆桌上的气氛僵硬了许多。 田阳雪颇为不耐烦地瞪了眼唐瑾夜,唐瑾夜无辜耸肩。 唐岚只是悄悄捏了捏兮雨的小手,亲自给她夹了她爱吃的鸡腿。 这一个微小的夹菜动作,却又惹恼了姜太后。 她咳嗽了一声,冷声说道:“当着你娘家人的面,咱们就先说个清楚。” 众人纷纷看向她,她压根儿都没看兮雨一眼:“既然进了我西绝皇室的门,你便不是东临人了,也别再把你在东临的那套公主作风带到我西绝皇宫中来。” “母后!”田阳雪皱眉,“啪”一声将象牙筷箸搁到碟子上。 姜太后却听而不闻,压根儿就不管田阳雪:“哀家没几年好活了,所以想要早点抱上重孙。你一年之内,须得给哀家生下个孙子。若是做不到,哀家有权为太子挑几名可心的女子,放在身边做侧妃。” 此话一出,沈宽和澹台惊鸿的脸色都难看得紧。 兮雨缓缓抬眸,还未说话,唐岚直接将手中酒盏重重搁到桌面上,“皇祖母,今天是兮兮过门的第一天,您若是不喜兮兮,大可直说,何必这样绕着弯儿让兮兮难堪?!” 沈宽和澹台惊鸿都未出声,他们也想看看,唐岚究竟会护公主到什么时候。 “放肆!”姜太后大怒,“哀家是你的皇祖母,这就是你对你祖母的态度?!” 她说着,忽然转向兮雨,“在你没进门前,岚儿待哀家都是极为孝顺的,你自个儿说说,你是不是对岚儿说了哀家的坏话?!” 她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说话却中气十足,一双凌厉的老眼狠狠盯着兮雨,仿佛要将她盯出个窟窿来。 兮雨一脸淡然,“因为你是唐岚的祖母,我才跟着称你一声祖母。今日是我做西绝太子妃的第一天,我不想与任何人发生冲突,包括你在内。食不言寝不语,开膳吧。” 她的声音很软很轻,可分量却很足。 甚至,隐隐带着一股威慑力。 第1260章 兮雨唐岚番外07:兮兮不乖 沈宽和澹台惊鸿都不由侧目,他们的公主,说话行事的姿态,倒是愈发像他们的娘娘了。 负责备膳的大宫女怯怯望向田阳雪,见对方微微颔首,于是立即指挥着小宫女们上菜。 姜太后气得不行,“这里比你位份高的人多得很,你算什么,凭什么你说开膳,就开膳?!” 她话音落地,四周静悄悄的,竟无人搭理她。 宫女们鱼贯而入,将热菜摆上桌来。 田阳雪优雅地示意宫女们布菜,唐瑾夜望了眼姜太后,没敢说话。 众人都开始用膳了,依旧没有一个人说话。 姜太后有火无处发,最后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气,默默用膳。 左云心稍稍抬眸,偷偷看向兮雨,但见她用膳的姿势十分优雅好看,自己跟她一比,简直就是泥云之别。 她有些丧气,这个女人,长得好出身高也就罢了,怎么连气质、风度都如此出众? 也难怪,岚哥哥会如此喜欢她了。 她心里又难过又妒忌,不觉悄悄红了眼眶。 唐甜甜同样偷窥着兮雨,她对这个太子妃嫂嫂的一切都很好奇,她很想跟她说几句话,又怕她态度冷冷,不搭理自己。 等用罢午膳,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姜太后酝酿了这半个时辰的话,正要脱口而出时,却被澹台惊鸿截了去:“臣等送公主来此,任务已经完成。虽然如此,可临别前陛下和娘娘有言,让微臣在贵国多待几日,陪伴公主早日适应贵国生活。所以……” 田阳雪微笑:“澹台丞相放心,宫内的驿馆,永远都为澹台丞相和沈先生备着。本宫想,有你们的陪伴,兮儿应该也能早日适应西绝皇宫的生活。” 说着,朝兮雨微微眨了下眼睛。 兮雨抿唇轻笑,这位西绝的皇后娘娘,当真如母后所言,十分活泼亲切。 不等姜太后再说什么,唐岚和兮雨等人已经起身告辞离开。 唐岚虽身为太子公事繁忙,可毕竟是大婚,因此唐瑾夜特地给他放了三天假。 他陪着兮雨熟悉宫内的景致,两个人手牵着手,从东宫一路往御花园方向去,俨然十分恩爱。 此时御花园内的凉亭里,唐甜甜正缠着左云心,让她教她画画,看见唐岚和兮雨过来,连忙扯了扯左云心的衣袖。 左云心瞥了一眼,便放下画笔,同她一道走出凉亭。 两人朝唐岚和兮雨微微屈膝,行过礼后,唐甜甜上前拉了唐岚的衣袖,双眼怯怯却又好奇地望着兮雨。 唐岚冲兮雨微微一笑,兮雨被唐甜甜这样打量,面颊不由轻微泛红:“这位便是甜甜吧,真是可爱。” 说着,转头望向锦书,锦书早就礼物准备好了,笑着上前对唐甜甜见了个礼:“公主殿下,我们娘娘为您备了礼物,已经送去您宫中,希望公主能够喜欢。” 说着,又转向左云心,屈膝行了个礼,笑道:“云心郡主的礼物,也一同送了去。” 一位主子的修养和品性,基本上在身边奴婢的身上,都能看出影子来。 锦书礼仪周全,无论是唐甜甜还是左云心,都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来。 唐甜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兮雨,私心里,很有些羡慕这位太子妃嫂嫂,不仅人长得美,还这样的能干…… 左云心心中难受,低垂着眉眼,轻声说道:“有劳姑姑了。太子妃嫂嫂初来西绝皇宫,怕是对这儿都不熟悉。日后若是有想去的地方,云心愿意带嫂嫂去看看。” 兮雨微微颔首,凤眸从左云心脸上扫过,却不知怎的,觉得这个小姑娘似乎心情并不好。 唐岚望了眼远处的千鲤湖,笑道:“我带你去前面看看?那儿湖水冰面下的锦鲤最好。” 兮雨点头,同唐岚一道往千鲤湖而去。 一天的时间在游览皇宫中过去,傍晚时分,两人才回到东宫用膳。 东宫后面有一眼温泉,兮雨沐浴完后,唐岚才过去。 她坐在床榻上,锦书拿了珍珠膏进来,要给她全身抹一遍,说是能保养肌肤。 她褪了衣衫,趴在软枕上,不知怎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今日左云心的脸。 她望着床边枝形灯盏上跳跃的火苗,轻声道:“姑姑,你觉得,西绝皇宫如何?” 锦书抹珍珠膏的动作顿了顿,知晓她问的不是皇宫而是皇宫中的人,于是同样轻声道:“太后不喜娘娘,这是显而易见的。至于那位甜甜公主,乃是太子的嫡亲妹妹,看起来,对娘娘并无恶意。只是那位云心郡主……” 兮雨把玩着自己的一缕秀发,凤眸深邃:“你也觉得她不对劲儿吗?” “奴婢早调查过了,她出身左家,左家乃是太后的娘家。十五年前,太后前往护国寺上香,在途中遇见暴乱的歹人,她的父母为了救太后,双双牺牲,只留下她这么一个独女。太后怜惜她,就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长大,并且,请封了郡主的位份。” “嗯……”兮雨抬眸,盯着那烛火,凤眸里暗光跳跃,“也就是说,在唐岚还没去天照时,他们两个差不多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她声音落地,唐岚出现在门口,挑眉一笑:“青梅竹马?兮兮在说谁?” 锦书起身,将珍珠膏放到桌案上,朝唐岚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顺带为两人将门带上。 兮雨侧卧起来,笑吟吟望着他:“你过来。” 唐岚大步走过去,在床沿坐了,拿了珍珠膏继续帮她往后背上抹,“刚刚在说什么?怎么我一进来,就不说了?” 他虽是含笑,可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悦。 兮雨享受着他温柔的服务,重新趴在绣枕上,“在说你和那位云心郡主。你和她,不是青梅竹马吗?” 唐岚的指尖顿了顿,随即将珍珠膏抹到她的大腿上,“本宫的青梅竹马,只有兮兮一人。不过,本宫可还记得,当初在天照城郊外,某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口口声声,都说要嫁萤光哥哥……” 说着,他的大掌猛地握住兮雨的脚踝,将珍珠膏丢到一旁,从床头花瓶里取了根孔雀毛,轻轻挠兮雨的脚板心,“兮兮不乖。” 第1261章 兮雨唐岚番外08:可愿意为我,不纳侧妃? 兮雨轻呼一声,连忙坐起来推他:“别挠,痒!” 唐岚的力气极大,她压根儿推不开他,脚掌心又痒得要命,不禁急得小脸儿通红:“唐岚!” 唐岚转向她,双眸中都是霸道,手中动作未停:“某人还曾为了萤光哥哥,叫我滚出东临皇宫。那笔账,我可还记得。” 兮雨又笑又哭,委委屈屈地求饶:“以前是我错了嘛……别挠了,呜呜呜……” 见她实在受不了了,唐岚方才住手,将孔雀毛扔到地上,只身着素纱中衣上了床,将兮雨压在身下,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既是知错,那便说说,如何补偿为夫?” 他的气势很俱有侵略性,兮雨忍不住缩了缩,却是无处可退,眨巴着凤眸,声音轻软:“可是,可是左云心唔——” 她话未说完,唐岚已经低头封住了她的唇瓣。 这个吻缠绵悱恻,两人的唇齿交融。兮雨想要反抗,却被唐岚将双手按在了头顶。 三千青丝铺散在绣枕上,她的衣衫松松垮垮,完全无法遮挡住胸前的大好春光。 直到兮雨气喘吁吁,几乎快要窒息了,唐岚方才松口。 兮雨眼圈泛红,双手依旧被桎梏在头顶,身子更是被压得死死的,于是将脸偏到了一旁,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欺负人。我才嫁来第一天,你便如此霸道……” 唐岚又心疼又好笑,伸手将她的脸扭回来:“我哪里欺负你了?你过去那样欺负我,我可要说过半句不是?不过是讨点利息罢了,你哭什么?” 眼见着两滴清泪顺着兮雨的眼角滑落到绣枕上,唐岚愣了愣,连忙拿衣袖为她拭泪:“我倒是忘了,你是个爱哭的。” “谁爱哭了!”兮雨轻声反驳,眼泪却流得更凶。 唐岚心疼的不行,连忙将她抱进怀里,“我不霸道就是了,乖,别哭了……” 这么一安慰,兮雨却反倒哭得更凶。 唐岚不知如何是好,末了想起田阳雪的“谆谆教导”,于是低头,直接吻住了她的唇瓣。 兮雨先是不依,拼命挣扎,可是力气到底是敌不过唐岚,很快就败下阵来。 他吻得兮雨浑身瘫软,方才罢休,轻轻抚摸着她的鬓发,声音温柔:“兮兮,咱们不闹,好不好?” 人一生不过短短百年,真正算起来,也就只有三万天罢了。 何必要因为闹脾气,而失去几天快乐的日子? 兮雨窝在他怀中,娇喘微微,盯着远处跳跃的烛火,声音透着不满:“可是,我觉得那个左云心,似乎并不待见我。她有太后撑腰,她想做你的侧妃,是不是?” 唐岚捧住她的小脸,黑眸之中都是认真:“你知道,当初我娶你之前,我母后跟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兮雨好奇。 “她说,你跟旁的女孩子不同,你是她最好朋友的女儿,我这一生,绝不能有半分亏待你的地方。她说,我若娶你,就得一心一意对你。如今西绝朝堂稳定,不需要依靠我的婚姻来维持平衡。也就是说,我不可以,纳别的女人为妃。” 他说得认真,不似半分作假。 兮雨心中暖暖的,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面颊,“那么你呢,你可愿意为了我,做到不纳别的女人?” 她私心里,很希望,唐岚只属于她一个人。 从小,她的父皇,心中就只有母后一个人。她真的很羡慕这种纯粹的爱情,尽管她知道,皇室之中能够做到如此的人,很少。 唐岚笑得邪恶,忽然就将兮雨压在身下,伸手撩开她的衣衫:“那就要看,兮兮的本事了!” 兮雨惊呼一声,唐岚迅速放下了帐幔。 红鸾帐暖,一室旖旎。 …… 而另一边,坤宁宫承云殿中,左云心端坐在窗下,静静看着星辰遍天,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许久之后,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发觉茶水都凉了。 她的目光往不远处看去,那里摆放着几匹上好的衣料,以及打开的木盒,木盒中全是珍贵的首饰,从金银到宝石、珊瑚、珍珠等,琳琅满目。 这些东西,全都是兮雨派人送来的礼物。 她看着觉得很是厌烦,于是冷声道:“竹香,把这些东西全部锁进小仓库里。” 竹香应声,知晓自家郡主是不耐烦那位太子妃娘娘,于是连忙指挥着小宫女将东西搬走。 只是刚搬了一小半,左云心又冷冷道:“不必搬了。拿几件首饰出来,为本郡主梳妆打扮。” 竹香不敢问为什么,只连忙照办。 等到她打扮一新后,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觉得还算满意,于是起身,带着竹香和另外两个小丫鬟,拿了几件太后赏赐的好东西,往东宫而去。 竹香跟在她身边,扶着她,小心翼翼问道:“郡主,这个时候去,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左云心声音幽幽,平视着前方。 “这……”竹香不知该怎么说,纠结了半天,轻声道,“怕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已经睡下了。” 话音落地,她便感觉到左云心周身气势一冷。 她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郡主恕罪!” 左云心看都没看她,只是静静注视着前方的黑暗,声音极轻:“你何罪之有……不过,是说了实话。起来吧。” 竹香起身,继续扶着左云心,一路往东宫而去。 绵儿被殿外的收门嬷嬷通报,说是云心郡主来访,于是连忙告诉了锦书。 锦书正坐在寝殿前绣花,听见这话,不由蹙眉,这大晚上的,云心郡主来做什么? 她望了眼紧闭的寝殿大门,心中虽是不悦,却只得放下绣绷,在门口通传。 寝殿内,帐中人影翻滚,正激烈之时,兮雨闻得锦书的通报,心中不喜,于是推开了唐岚:“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来这里做什么!” 唐岚凝望着她脸颊上的红晕,爱不释手,哪里肯舍下她去招待左云心,于是将她按住,翻身而上,又要再来。 兮雨又急又气,“唐岚!你能不能正经点?!” 唐岚很是憋屈,“兮兮,我难受……” 第1262章 兮唐番外09:陪着你,从黑发到白头(1) 兮雨白了他一眼,使劲儿将他推开,自己匆匆穿了衣裳,“起床看看,她到底要干嘛。” 等两人穿戴好到外殿,左云心已经等待良久了。 她见二人穿着整齐,瞳眸微闪,随即放下手中杯盏,笑吟吟起身说道:“岚哥哥、嫂嫂!深夜前来,是否打扰了你们?” 兮雨和唐岚坐下,兮雨眼底掠过不悦,面上却是微笑:“哪里,我和阿岚,正在寝殿说话呢。” 左云心跟着坐下,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两人身上扫过,如果真是说话,岂会需要这么久才能出来? 她想着,一颗心十分难受,面上却含着浅笑:“今日得了嫂嫂的礼物,我寻思了良久,得送回礼,方才合乎礼节,所以,特地带了礼物过来,还望嫂嫂不要嫌弃才好。” 竹香立即呈上礼物,兮雨看了一眼,乃是一套粉珍珠的首饰,倒也难得。 她合上木盒,笑道:“多谢云心了。” “云心对嫂嫂并不了解,可宫中同云心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子不多,因此很是孤单。以后,云心会常常来嫂嫂这里坐一坐,多了解关于嫂嫂的一些事情,希望嫂嫂不要嫌弃我烦。” 左云心面容诚恳,好似是真心要和兮雨做朋友。 兮雨笑着应下,心中却一阵鄙夷。 她直觉,这个左云心,对自己很有意见。 而这份意见,估计都是来自唐岚。 青梅竹马嘛,啧啧…… 唐岚对兮雨何其了解,只要看一眼她的笑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于是他当着左云心的面,直接握住兮雨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捏,“手怎么这样凉?” 兮雨也不耐烦左云心一直在这里待着,于是颇有些委屈地说道:“外面冷呢。” 左云心赶在唐岚说要进屋之前,喊话道:“是啊,岚哥哥这里,可比云心的承云殿还要冷得多。嬷嬷们都干什么去了?怎么也不烧些炭火?” 说着,起身便往四周张望。 兮雨暗自咬牙,没等她说话,左云心又坐了下来,“来人啊,还不快给我太子妃嫂嫂升些炭火?都是怎么做事的?可是觉得我太子妃嫂嫂是外人,所以才如此怠慢?!” 这话乍一听是好话,可明里暗里,都是在暗示东宫伺候的宫女们,兮雨是外人。 兮雨暗自恼怒,却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发火。 嬷嬷们很快送来炭火,左云心笑道:“这下可暖和多了!嫂嫂,今夜无事,而且明日岚哥哥也不用上早朝,不如你跟我们说说,东临国是什么样的景色吧?云心很想听呢,想必岚哥哥也很想知道。” 兮雨眉头直跳,这个左云心,话里话外,都在将她排斥成外人! 她想着,亲昵地挽住唐岚的胳膊,声音软糯,目光含情凝涕地望着唐岚:“说起来,我第一次出宫,都是阿岚带的路呢。阿岚很厉害,陪着我,一路从天照城去了北幕雪城。路上遇到无数困难,都是阿岚帮我的,我和阿岚,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 她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唐岚,可一只小手却凶猛地在暗地里偷偷掐了一把唐岚。 唐岚吃痛,明白兮雨的暗示,连忙做出一副深情模样,同她对视:“是啊,和兮兮的那一段岁月,真是叫人一生难忘。” 这两人当着左云心的面秀恩爱,左云心拢在袖袋中的手,死死攥成拳头,额头青筋直跳,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轻笑道:“岚哥哥很厉害的,小时候在坤宁宫,岚哥哥常常带云心一道玩,掏鸟窝、下水抓鱼什么的,现在想起来,真是两小无猜的一段纯白时光呢。” 唐岚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是因为左云心的话,而是兮雨的手正恶狠狠掐着他的手臂。 他痛得快要龇牙咧嘴,实在是忍不住,大掌猛地扣住兮雨的脑袋,朝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左云心脑袋轰得一下,几乎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急不可耐的男人,是她梦寐以求的岚哥哥! 岚哥哥,不是一直挺温文尔雅吗?! 她呆呆望着这两个人,一时间竟忘了回避。 兮雨也吓了一跳,被他这么突然地吻着,想到旁边还有左云心和一群宫女在看,一张俏脸就通红通红。 唐岚好不容易松了口,凝视着她的面容,两人的唇齿之间,竟暧·昧地拉伸开一条唾液银线。 而兮雨的衣领,竟生生被他拽得垮了下来,香肩半露,白皙妖娆。 这画面旖旎香艳至极,侍立在大殿中的东宫侍女和兮雨带来的侍女们,纷纷觉得,他们的主子真是般配至极。 左云心红着脸,将头别到一旁,轻声道:“岚哥哥真是主动……” 唐岚微微咳嗽一声,“云心若是无事,不如先回去吧?天色已晚,怕是皇祖母要担心你了。” 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左云心哪里还有留下来的脸。于是匆匆起身,告辞离去。 左云心一走,唐岚便是真真按捺不住了,一把抱起兮雨,往寝殿里而去。 兮雨的绣花鞋落在地上,想要去捡,唐岚却迫不及待地直接把她扔在了寝殿内的绣花床上,随即欺身而上。 “唐岚!”兮雨想要抗拒,跟他好好谈一谈左云心的事,唐岚却一把撕开她的衣裙,霸道地长驱直入,直接占领了身下这个完美的女子。 他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兮雨满脸通红,虽然反抗不了,却狠狠地瞪着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唐岚吸了吸鼻子,有些不自然:“那是小时候嘛!那时候不懂事,觉得她跟男孩子也没啥区别,便总带着她一道玩儿,谁知道她现在还记得。” “坏唐岚!”兮雨猛地坐起来,张口就去咬他。 唐岚的肩膀被她咬住,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兮兮,你好狠的心!” 兮雨松口,他的肩膀上立即出现了两排秀气的牙印。 她轻哼一声,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以后不许你跟她说话。你既然说了,日后只要我一个女人,就不能违背诺言。” 第1263章 兮唐番外10:陪着你,从黑发到白头(2) 唐岚挑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兮兮,我可没说,只要你一个女人。” “怎么,你还真想找别的女人?!”兮雨暴走,随即,感觉到下体的某物,似乎…… 唐岚微微喘着粗气,贴近她的面颊:“好兮兮,我的原话是,后宫是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得看你的本事……” 兮雨咬唇,面容红透,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兮儿,要开始了……” 窗外黑夜沉沉,大雪纷飞。 寝殿内,却是一室如春。 “兮兮,好想和你,一辈子……” …… 翌日一早,兮雨醒来时,只觉全身犹如被车轮碾压过一般酸胀疼痛。尤其是大腿根部,几乎无法挪动。 她“嘶”了一声,转头看向旁边,唐岚正赤·裸·着精壮的上身,靠坐在一旁看书。 注意到她醒了,他勾唇一笑,将书本放下,一手撑着头侧躺下来,一双黑眸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昨晚,为夫伺候的你可舒服?” “呸,大早上的,就没个正经!” 兮雨红着脸推了他一把,他却不觉得有什么似的,又贴了上来,“对自己娘子,又是在床上,有什么好正经的?” 他说着,目光扫过兮雨纤细的脖颈以及下面不慎露出的一点春光,舌头抵住牙齿,轻轻滑过上唇,眼中泛着狼光。 兮雨忙不迭用被子捂住自己,小心翼翼往后缩了缩:“唐岚,等下还要给父皇和母后请安呢,你不许乱来。” 她的声音软萌软萌,唐岚笑嘻嘻捏了捏她的脸颊:“好兮兮,伺候为夫穿戴?” 兮雨怯怯地望着他一脸欲求不满的脸,最后想起临嫁人前,母后的谆谆教导,说是为人妻子一定要贤惠,夫君的贴身之事,尽量别让宫女们沾手,于是先自己穿了肚兜和中衣,这才来给他穿衣。 虽是数九寒天,可寝殿里生了地龙,十分的暖和。 唐岚享受着她周到的服务,一颗心欢喜得简直要跳出胸膛。 小时候一直是他哄着兮雨,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供着,如今,可算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啊哈哈! 他伸展着双臂,心里暗搓搓地得意想着,兮雨半屈膝在他面前为他系着腰封。 这腰封是红底绣黑色五爪龙缎质的,约莫巴掌宽。中间再用黄色细丝带相系,十分的正式端庄。 兮雨不大会系,手忙脚乱之间,忽然觉得十分委屈,于是红了鼻子,竟低着头开始呜咽起来。 唐岚吓了一跳,怔愣片刻,连忙捧住她的小脸,“兮兮,怎么了?怎么哭了?” 兮雨眼圈通红,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不会系腰带……” 她说着,忍不住趴到床上,大哭起来。 唐岚低头,只见自己的腰封被系得歪歪扭扭,确实难看。 他嘴角抽了抽,三两下自己系好,连忙奔过去,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兮兮,别哭了,腰封这东西,我自己会系。你看,这不是系得很好吗?” 兮雨抬起朦胧泪眼,看了那腰封一眼,反而哭得更加厉害:“我真没用!连衣裳都穿不好!呜呜呜……” 唐岚柔声安慰着她,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只听得她断断续续呜呜咽咽地说道:“母后让我做个贤惠的妻子,可是我连你的腰带都系不好,呜呜呜……你一定嫌我笨,你会娶别的女人,是不是?呜呜……” 她哭得越来越厉害,唐岚哭笑不得,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将她的脸扳向自己, “我才不会嫌弃你,既然认定了你,那就是一辈子。兮兮,小时候,我从天照城,陪着你千里迢迢去北幕雪城。长大了,我就陪着你,从黑发到白头,好不好?” 他的声音极尽温柔,兮雨缓缓抬头,凝视着他,他的表情很认真,没有任何敷衍。 许久之后,兮雨吸了吸鼻子,试探着问道:“真的吗?” “嗯,绝不反悔。”唐岚朝她伸出小手指,挑眉含笑,“拉钩?” 兮雨抬袖擦了擦眼泪,望了眼他伸出来的小手指,轻声道,“你糊弄小孩儿呢。” 这么说着,却依旧伸出手,与他的小手指勾在了一起。 唐岚仔细地为她擦干眼泪,“好兮兮,真乖。为夫为你梳妆?” 窗外静静落着雪,寝殿内一片安然,兮雨坐在雕花大梳妆台前,静静注视着黄铜镜中的女子。 唐岚拿了眉黛,小心翼翼往她眉毛上扫去,一笔一划,认真至极,犹如是在呵护绝世珍宝。 两人在凤仪宫请了早安,用过早膳后,又往坤宁宫而去。 依照田阳雪的意思,是不愿意兮雨往那个老太婆那里跑的,只是那老太婆到底是唐瑾夜的生母,事情不好做得太过。 而姜太后却干脆得很,直接紧闭着坤宁宫的宫门,让嬷嬷传话,说是不想看见兮雨。 兮雨也不恼,反正她也不想看见她。 兮雨同唐岚中午在东宫设宴,特别宴请了澹台惊鸿和沈宽。 两人如同长辈,和兮雨说了许多贴心的话,才告辞离去。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归程,虽是十天之后,可兮雨依旧觉得恋恋不舍。 她从未想过,远嫁之后,心会这样扯着痛。 好在,唐岚待她极好。 下午的时候,唐甜甜过来玩,瞧着兮雨,却不大敢亲近。 唐甜甜生得可爱,兮雨很喜欢她,朝她招手,特地让锦书拿来压箱底的一件粉玉玲珑簪子过来,要送给唐甜甜。 唐甜甜很喜欢这玉簪,觉得十分精致,喜滋滋地由着兮雨为她簪上。 她觉得这位皇嫂待人很亲近,因此这个下午,不觉就和兮雨说了许多话,直到在东宫用过晚膳,才由东宫的嬷嬷们小心送回去。 她所住的宫殿名为承香殿,寝宫里布置得很是可爱温暖。她斜坐在软榻上,从发髻上取下粉玉簪子细细打量,越是看,越是觉得喜欢。 正在这时,却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云心郡主到了。 左云心进来后,一眼看见那只粉玉簪子,于是坐到她身边,不经意说道:“这是太子妃嫂嫂送你的?” 第1264章 兮雨唐岚番外11:小白花的伎俩(1) “是啊!”唐甜甜笑着举起来,粉玉在灯笼的光照下,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十分漂亮,“云心姐姐,我觉得太子妃嫂嫂真好。” “借我看看吧?”左云心笑道。 “好。” 左云心拿过粉玉簪子,玉身通透,看起来的确很珍贵。 她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手指不经意往袖管里探了探,随即又抹过那根玉簪。 唐甜甜双手捧腮,压根儿没注意到左云心的小动作,大眼睛里都是孺慕:“等我长大,我也要像嫂嫂一样,温温柔柔的,看起来高贵大方!母后也说,要我多跟嫂嫂学习呢。” 左云心的笑容冷冽了几分,将粉玉簪子还给她,声音却听不出来丝毫冷意:“太子妃的确是咱们的榜样,甜甜,以后每天晚上,咱们都去找她说话玩耍?” “好啊好啊!”唐甜甜激动不已,连忙拉住左云心的手,“我一直想找个人陪我一道去呢!” 两人商量好,左云心便很快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左云心每晚都会带着唐甜甜去东宫,非要缠着兮雨说话。 她们二人看起来很是热情,兮雨明面上无法拒绝,只得接连几天都留两人用晚膳。 唐甜甜实在喜欢兮雨得紧,加上左云心不断找话题聊,两人甚至常常在东宫用过夜宵,才各自回去。 兮雨烦恼不已,跟唐岚倾诉,唐岚跟大臣议事刚回来,躺在躺椅上,仔细想了想,提议道:“不如直说吧?甜甜心眼大得很,不会生气。” 兮雨站在躺椅后,帮他揉着太阳穴,凤眸中都是不耐:“我倒是觉得,甜甜所以留到很晚,都是那左云心怂恿的。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岚听着她的语气,不由失笑,翻过身,握住她的小手:“讨厌她?” “嗯!”兮雨回答得毫不遮掩。 唐岚伸手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大掌不正经地探进了她的衣裳里:“明儿无事,我会陪你。晚膳嘛,就不用为她们留了。若是她们不识趣,咱们就……” 他说着,凑到兮雨耳畔,一阵神秘嘀咕。 兮雨面容顿时涨得通红,一把拍掉他的手,“讨厌!” 唐岚邪魅一笑,“等着吧,保准咱们演上三次,她们绝对不敢再来。” 说着,大掌又不老实地探进了兮雨怀中。 …… 第二日下午,左云心同唐甜甜果然又照老时间来了。 唐甜甜还带着一筐水果,说是从南方运来的,在冬日里很是难得。 兮雨收了,她们两人便自然而然地坐下来,同她说话。 只是没说两句,唐岚便从外面回来,斗篷上都是落雪。 兮雨连忙起身,亲自为他摘了斗篷,掸落雪花后交给宫女们拿去熏烤。 唐岚仿佛没看见两人似的,拉住兮雨的小手,往她跟前贴去:“今日可有想为夫?” 兮雨小脸儿红扑扑的,声音又软又轻:“自然是想的……” 唐岚一手捧了她的小脸,整个人贴着她的身子,轻轻啄了下她的嘴唇,声音轻柔:“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兮雨仰着小脸,面颊酡红:“都说了,是在想你!你呢,公事可还繁忙?” 唐岚低笑,手指亲昵地摩挲着她的面颊:“不算忙,闲暇时刻,我也总在想你。” 这两人说着情话,那厢唐甜甜的脸红得彻底,手指拧巴着,纠结地望向左云心,轻声道:“云心姐姐,咱们要不回去吧?” 左云心脸色难看得紧,抿着嘴巴,没有说话。 唐岚牵着兮雨的手,仿佛是才看见两人,这才走过来:“这下雪天的,甜甜怎么到东宫来了?冬日冷,还是在承香殿里待着,少出来走动,当心感了风寒。” “皇兄说的是。”唐甜甜的俏脸依旧红扑扑的,望了一眼兮雨,起身道,“甜甜不打扰皇兄和嫂嫂了,先行告退。” 兮雨听着,目光却落到左云心脸上,左云心面容寂寂,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随即便浮起浅笑:“云心也不多留了,告退。” 两人走后,兮雨倚在唐岚怀中,伸手拔了他的发簪,笑道:“若是她们晚上又来,该当如何?” 唐岚的长发披散下来,乌黑丝滑,很是漂亮。 他轻轻抚摸着兮雨的面颊,俯身贴到她脸前,声音魅惑:“那就再来一遍。反正,为夫很喜欢在人前展现咱们的恩爱。” 兮雨的手点在他的下巴上,微微抬起眼帘,小脸上都是傲娇:“毕竟只是缓兵之计,若是要长久,还得从左云心身上下功夫。夫君,她喜欢你呢。” 唐岚的大掌不安分地顺着她的面颊滑下,沿着纤细的脖颈,一路滑进了她的衣领内,颇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个“嗯”字。 兮雨不悦,伸手打了下他的手背:“唐岚!” “她非要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兮雨在他大腿上坐好,盯着他的双眼:“反正她都及笄了,来年寻个贵公子,把她嫁了。” “啧,你这醋吃的……”唐岚挑眉,手指恶意地加重力道,“这才刚进门几日,便要管我宫中的事了?” 殿中的宫女们早退了下去,兮雨嘤咛一声,握住他的手腕,想要将他的手拽出来:“我可没说笑。等来年春暖花开,我这新太子妃,也当寻个由头办些花宴什么的,跟你们西绝国的贵女们打打交道。趁着那个时候,找个男人把她嫁了就是。” “好霸道!”唐岚摸了一会儿,顺着她的力道抽出手,却又开始解她的衣带,“然而她是皇祖母的人,你若是把她嫁了,你猜皇祖母会怎么对你。” 软榻上,兮雨的外裳尽落,里面只穿着鹅黄的绒布中单。她一手抓着唐岚的衣襟,沉浸在思绪里,再加上殿中暖和,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衣衫不整。 “可是她留在宫中,对我来说就像是个炸药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跟你搅合到一块儿了!”兮雨说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第1265章 兮雨唐岚番外12:小白花的伎俩(2) 在东临时,她看多了宫中女子想尽办法勾引她父皇的。再加上这位西绝太后不喜欢她,说不准趁着某次宴会,就给唐岚下药,然后把左云心弄到唐岚床上去了。 左云心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又有太后撑腰,到那个时候,她总不能拦着不让她进东宫吧? 她紧张地想着,忽然觉得下体一凉,低头看去,唐岚的手竟然已经覆在了某处敏感地方。 她的脸瞬间涨红:“唐岚!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我就是在做正经事啊。”唐岚无辜,“生孩子不重要吗?” 兮雨被他气个半死,刚要张嘴反驳,他已经俯首,封住了她的唇。 他的气息很浓烈,带着不顾一切的霸道,席卷着她口中的所有芬芳。 殿外落雪纷纷,殿中的气氛逐渐升温,兮雨的脑袋被他按在他的大腿上,他宽大的外袍笼罩着她光溜溜的身子,好似将她彻底纳入了他的身边。 这个吻灼热而撩人,直吻得兮雨气喘吁吁,唐岚方才松口,却依旧抵着她的面容,两人嘴唇相距不过半寸,他黑眸深沉,指尖一点点拂拭过她的唇:“兮儿……” 兮雨娇喘着,“唐岚,以后不准不经过我的允许,就亲我。” “好。” 唐岚爽快地应下,兮雨正奇怪,他却直接撩开了衣摆,不过几瞬的功夫,便径直进入。 兮雨轻呼一声,快哭了:“唐岚,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啊,你不准我亲你,那就不亲,直接来好了。”唐岚说着,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律动。 兮雨快要哭了,小手紧紧抓住唐岚的衣襟,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家伙这样的霸道?! 明明以前,都是她欺负他的呀…… 然而没等唐岚尽兴,外面便响起锦书略显焦急的声音:“殿下、娘娘,太后娘娘派人来请,说是请你们立即去坤宁宫。” 殿中两人的动作顿了顿,唐岚一脸不爽地放下袍摆,不甘心地望了眼兮雨。 兮雨满脸潮红,自己坐起来,拿了小衣往身上套:“也不知是什么事,去看看吧。” 唐岚拿了中衣为她穿上,“外面冷,等下让绵儿拿几件暖和的衣裳给你在外面套着。” “哪有那么娇弱。” 过了会儿,两人终于收拾好,唐岚生怕兮雨被冻着,不仅里面穿得暖暖和和,外面更披了件厚厚的大狐毛斗篷。 兮雨望着落地镜里自己跟个粽子似的,不由蹙眉,想要脱一点下来,却被唐岚按住手,不准她脱。 两人出了大殿,桂嬷嬷已经在屋檐下等了好久。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兮雨身上扫过,随即皮笑肉不笑地请了安,笑道:“太后娘娘有要事,请殿下和娘娘,同老奴一道过去吧。” 外面风雪正大,触目所及都是白色。 锦书撑了伞,却从她手中接过,揽了兮雨的腰,亲自为她撑伞,走下台阶:“走吧。” 那桂嬷嬷老眸中掠过几抹异色,随即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锦书怕自家主子受委屈,便也带了绵儿,撑着伞跟了过去。 兮雨和唐岚来到坤宁宫中,刚跨进门槛,便看见大殿里坐了许多人,太后、西绝帝后乃至沈宽和澹台惊鸿都在。 兮雨与唐岚对视了一眼,还未来得及行礼,一个茶盏便朝着兮雨的脸砸了过来。 唐岚眼疾手快,一把攥住那茶盏,黑眸中满是凛冽:“皇祖母这是何意?” “你还在偏袒她?!”姜太后捶着软榻,气得剧烈喘气,“她都把你妹妹害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还敢偏袒她?!” 唐岚和兮雨面面相觑,唐岚紧紧握住兮雨的手,声音镇定:“还请皇祖母明示。” 姜太后冷哼一声,将头别到一旁,没说话。 一旁端坐着的澹台惊鸿优雅地放下茶盏,望向兮雨,微笑着说道:“太后说,西绝公主同郡主从东宫出来,半路上,忽然晕厥过去。找太医过来一查,才知道,原是中了毒。这毒是怎么中的呢?” “太医彻查才知,原来是头上那根粉玉发簪惹的祸。”他说着,慵懒地瞥了眼姜太后和她身边的左云心,“太后的意思是,那根粉玉发簪既是太子妃娘娘赠与的,那么上面的毒,也是娘娘下的。虽然毒已经解了,只是太后似乎,想要来个赏罚分明。” 兮雨同唐岚对视,兮雨压根儿都不管别人,只定定望着唐岚:“你信我吗?” “自是信你的。”唐岚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为她解了斗篷,拿给锦书。 锦书将上头的雪花抖落,十分自然地挂在了边上的衣架上。 姜太后看见两人的互动,又是一番震怒:“你们到底有没有把哀家放在眼里?!” 兮雨缓缓上前,朝唐瑾夜、田阳雪行了个礼:“不知父皇、母后怎么说?” 田阳雪微微一笑,“本宫信你。” 兮兮是嘉儿的女儿,她信嘉儿,也信自己的眼光。 唐瑾夜咳嗽了一声,望了眼姜太后,虽然他不喜欢阿雪和儿媳,可到底是自己的母亲,他不好做的太过。 兮雨也没指望唐瑾夜说什么,于是朝姜太后行了个礼,随即转向旁边侍立的太医:“本宫不懂医术,敢问太医,这毒,在公主体内潜伏了多久?” “啊?”那太医挠了挠头,望了眼太后和左云心,轻声答道,“并非潜伏,乃是诱发。发簪上的毒名为含雪香,如其名所言,若是在雪天里遇见梅花香,便会混合出独特的香味儿,致使人晕厥。” 兮雨微微颔首,“有劳太医。” 没等她再说话,姜太后一拍桌,抢先道:“这宫里,也就东宫附近栽有梅花树。甜甜那么喜欢你,你如何对她下得去手?!更何况,她哪里妨碍到你了,要你如此狠心?!” 兮雨轻笑了声,转向左云心,“那么,敢问云心郡主,你同甜甜去东宫时,可有经过种了梅花树的路径?” 左云心抿唇,还未回答,兮雨又冷笑道:“你想清楚了再回答。甜甜周围带着那么多丫鬟嬷嬷,想必你若是记错了,她们也会记得清楚。” 第1266章 兮雨唐岚番外13:小白花的伎俩(3) 左云心拢在袖中的手一紧,抬眸盯着兮雨,许久之后,兮雨才又轻声道: “我知道,你们西绝很多人都懂得制毒用毒,与你们相比,我便是个门外汉。不过没关系,刚刚这位太医说,去的路上也有梅花香,而且前几次,甜甜佩戴着那枚粉玉簪去我那儿,也曾闻到过梅香,为何没事,偏偏今天就有事?” 兮雨定定注视着太后、左云心和太医三人,冷笑了一声,朝他们踱了几步,“我不得不怀疑,其中,大有猫腻。会不会有人借着我的东西,在皇宫之中惹事生非?”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到最后,眉梢眼角都宛如凝结了冰霜,周身气势令人畏惧。 她停在左云心跟前,她比左云心要高出半个头,于是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声音轻慢:“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啊,云心郡主?” 左云心微微垂眸,尽管心中恨得要死,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云心不知。” 田阳雪手肘撑在桌案上,纤纤玉手托着脑袋,一双妙目在太后和左云心、太医之间流转,最后笑道:“本宫有许多年不曾诊脉了,今日倒是起了兴致。兮兮,虽然太医说甜甜已无大碍,可本宫身为她的母亲,依旧放心不下,你陪我去看看她,本宫要亲自为她把脉。” 兮雨回转身,冲她一笑,屈膝道:“是,母后。” 那太医一听,鼻尖和额头顿时出了汗,后背更是淋湿大片,双股战战,几乎无法站稳。 他不时望向左云心和太后,太后翻了个白眼,冷声道:“怎么,皇后这是信不过哀家请来的江太医?” 田阳雪瞥了眼江太医,他是专门为太后看诊的,跟了太后几十年,自是太后的心腹。 她轻笑一声:“不敢,只是为人母亲的,总想着要亲自为孩子做些事才好。” 说罢,让兮雨扶了她,两人径直往内殿而去。 沈宽和澹台惊鸿对视一眼,今日这个局,早在兮雨进门前他们就已经看破。 两人之所以不说话,不过是想看看,他们的公主,有没有本事来破这个局。 而今看来,他们的公主有智慧有头脑,且夫君和公婆又都爱护她,想来今后的日子,应当会顺遂心意。 两人想着,都放了心。 左云心的掌心同样沁出细汗,不时去看姜太后,对方的眼神却全然是恨铁不成功的模样。 “姑奶奶……”她轻声唤着,眉头深深皱成一团。 姜太后冷哼一声,瞥了眼端坐在位置上的沈宽和澹台惊鸿,没说话。 而内殿,帐幔低垂,唐甜甜依旧躺在床榻上,还在昏迷之中。 兮雨亲自挽起帐幔,轻声道:“多谢母后信任我。” “你嫁的这样远,嘉儿本就心疼你。我若再不对你好,嘉儿见了我,可该埋怨死我了!”田阳雪撇嘴,在床沿边坐下,从被子里拿出唐甜甜的手来,仔细把起脉来。 “再说,唐岚那小子让人不省心,好不容易找个省心的媳妇儿,我可不能让那老太婆使幺蛾子,将你弄走。” 她一边漫不经心地诊脉,一边瞅着兮雨说这着话,冷不丁儿地又冒出一句,“兮兮,等下让我给你把把脉,说不定你怀上了呢?” 兮雨脸红:“母后,我才嫁给唐岚几天呢,哪里就能怀孕了?!” 田阳雪惊讶地挑眉:“你们之前,都没做过?!” 兮雨的脸颊更红,紧紧攥着衣角,“母后,你在说什么啊!” 田阳雪顿时来了兴致:“啧啧,唐岚那小子,在天照城待了那么久,居然能忍得住!” 兮雨满脸黑线,话说,这位西绝皇后娘娘,真的跟母后口中的那样,很不着调啊! “说起来,你可不知道,你的母后,那家伙,十四岁的时候,可就失身于你的父皇了!你父皇真是生猛呢,这消息,还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打听到的!”田阳雪津津有味儿地说着,浑然不顾兮雨涨红的脸色,“唐瑾夜跟你父皇比那可就差远了,年轻那会儿,只知道对我喊打喊杀。不过唐岚这小子有进步,好歹知道什么叫温柔……” 她说着,见兮雨的头垂得好低,于是微微咳嗽了一声,将注意力转到唐甜甜身上。 过了会儿,她蹙眉,冷笑了声,“那老太婆,为了对付你还真是不择手段,竟然拿亲生的孙女儿做筹码,她怎么不拿左云心做筹码呢?” “怎么了母后?”兮雨好奇问道。 “根本就不是什么含雪香毒,而是……”她说着,望了眼兮雨,摇了摇头,“你不懂毒药,我同你说了,你也不知道。总之,这毒,乃是事先就抹在了簪子上,以百合花香做诱饵,诱发毒素。” 兮雨想了想,轻声道:“臣媳倒是觉着,此时并非太后所为。即便太后参与,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这是左云心干的?”田阳雪的双眸危险地眯起。 兮雨微微颔首:“左云心喜欢唐岚。” “这个我是看出来了的。我只道她乖巧识大体,应当不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来。不成想,竟是我看低她了。竟然敢拿我女儿的身体与你争宠,呵……” 田阳雪说着,脸上冷笑更重,“好一个左云心!” 兮雨说到这里,便知没她什么事了,便为唐甜甜盖好被子,扶着田阳雪出了内殿。 田阳雪的医术,乃是天下闻名的。 没等她开口,姜太后冷冷扫了眼江太医,那江太医会意,立即战栗着跪了下去,“娘娘,都是微臣的错!公主前些日子数落了微臣几句,微臣怀恨在心,这才对公主下手……微臣心系西绝,不忍太子和外邦人结为姻缘,以致这西绝江山,将来落入外邦人的孩子手中,所以,所以才顺带栽赃陷害太子妃!是杀是剐,全凭娘娘做主了!” 没等田阳雪说话,姜太后声音颤抖:“江太医,哀家倚重你这么多年,你怎可做出这种事来?!你实在是,实在是太让哀家失望了!” 说着,以袖掩面,似是当真伤心哭泣。 第1267章 兮雨唐岚番外14:小白花的伎俩(4) 在座的都是明眼人,知晓江太医是姜太后推出来背锅的,于是纷纷冷眼旁观。 田阳雪懒得跟姜太后虚与委蛇,也知江太医说到这个份上,事情是没办法再查下去,只冷声说道:“既然你肯认罪,那最好不过。来人啊,江太医意图谋害公主,杖毙。” 江太医身子一抖,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田阳雪,田阳雪只淡淡在座位上落座,压根儿不想看他。 “娘娘饶命啊,微臣不过是一时起了坏心思,但是并未真的伤害公主殿下!”江太医痛哭流涕,不停磕头,“微臣伺候太后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娘娘赎罪!” 姜太后抢在侍卫们之前,大步走到江太医跟前,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好你个江文,哀家素日里待你不薄,你怎敢如此欺我孙女?!” 江文以头贴地,痛哭流涕:“太后娘娘,微臣知错!若是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定会对公主小心侍奉,忠心耿耿,绝无二话!” 姜太后往后退了几步,左云心连忙扶住她,看懂了姜太后使的眼神,连忙呵斥道:“太后娘娘仁慈,这一次便饶了你,若是再有下一次,仔细你的项上人头!” “是是是!”江文说着,连忙对姜太后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便要往殿外走。 兮雨冷眼旁观,好一个姜太后,好一个左云心,竟是三言两语间,演了一出戏,便要全身而退?! 她看向一旁的田阳雪,果然,田阳雪气得眼圈附近都红了,正要发作,却听得一声铮然。 众人看去,只见那江文定定站在大殿下方,脚边的地面上,插着一柄雪亮的匕首。 “敢问姜太后,西绝皇宫里,陷害太子妃,是何罪行?”沈宽把玩着手中另一把匕首,笑得无辜明媚。 姜太后愣了愣,望了眼江文脚边的匕首,冷声道:“沈公子这是何意?” “陷害太子妃,在我东临,乃是大罪。”沈宽眉目流转,“我东临公主,远嫁西绝,绝不能被一个区区臣下陷害之后,还能让他全身而退。” 他说着,摩挲着手中匕首,似笑非笑地望向江文:“江太医。” 江文转过脸看他,眼中却有着不屑。 这沈宽,还能当着太后娘娘的面,杀了他不成? 没等他再流露出过多的情感,沈宽手中的那把匕首,已经飞了过来。 江文低头,便看见那一把冰凉雪亮的匕首,插在自己的脖颈间。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红色的污血顺着嘴巴流出来,不过瞬间的功夫,他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沈宽,随即倒地而亡。 坤宁宫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随即,大殿内的宫女们都低声压抑着惊叫起来。 姜太后一把揪住左云心的胳膊,老眼中都是不可置信,沈宽他,他怎么敢?! 田阳雪唇角都是冷笑,即便沈宽不动手,她也不会让江文活着离开。 左云心更是心惊胆战,紧紧盯着地上的那具依旧温热的尸体,若今天查出是她下的手,会不会此刻倒在地上的,就是她左云心?! 正在这时,她觉得脸上一片冰凉,禁不住抬头看去,只见沈宽含笑的目光正从她脸上掠过。 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唐甜甜晕厥的事情,对外最终以江太医下毒而告终。 众人走了之后,坤宁宫内,姜太后猛地转身,给了左云心一巴掌。 左云心往后踉跄了两步,捂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哀家将你带在身边十几年,不是让你来害哀家孙女儿的!”姜太后声音泛着冷意。 今日这事,她原本并不知情。她正在殿中用着燕窝粥,忽然左云心带着竹香等人进来,竹香她们还背着晕厥过去的唐甜甜。 她一进门,就对着她跪下,喊着求姑奶奶救我。 她将事情全部坦白,因为嫉妒,她在那根粉玉簪子上下了毒药,今日被田阳雪羞辱,她便忍无可忍,拿了百合花香味的荷包,诱导那粉簪中的毒素发作,以致唐甜甜晕厥。 她当时震怒,可想着若是能因此让东临兮雨在皇宫里留下不好的形象,那也是值得的,于是将计就计,和左云心一道导演出了这出戏。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兮雨和田阳雪两人联手破除。 她想着,在软榻上坐下,怄火得很:“下次如何行事,你只需听哀家的!再这样,哀家绝不会帮你!” 左云心扑通一声,在她跟前跪下,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云心知错。云心是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等事来,求姑奶奶不要责怪云心。” 她哭得伤心,话又说的情真意切,让姜太后的心绪稍稍缓解了些,便朝她说道:“过来吧,给哀家捶捶腿。” 她应着是,泪眼朦胧地过去,跪坐在软毯上,为她捶腿。 姜太后躺在软榻上,声音也缓和了不少:“是你的,终会是你的,你着急也没用。你是在哀家身边长大的,哀家还能亏待了你不成?今日这事,终归是你急了。” “姑奶奶教训的是。”左云心软声,低垂着头,眼睛里却有一丝暗芒划过。 若是听太后的,她这辈子都甭想嫁给岚哥哥了。 从她很小的时候起,太后就说要将她指给岚哥哥,可是拖到今天,都没有指成功。 到最后,她眼睁睁看着岚哥哥娶了别的女人。 可太子妃之位,明明应该是她的。 这口气,她如论如何,都是咽不下的。 她想着,又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眼眶中蓄满了泪,姑奶奶不帮她就算了,竟然还打她! 若是爹娘在世,定不会叫人这样欺辱了她。 她的心思百转千回,瞳眸中都是恨意。 另一边,兮雨和唐岚一回到东宫,兮雨立即甩脱他的手,冷着脸独自进了寝殿。 唐岚示意丫鬟们都退出去,掩了殿门,一脸纳闷儿地跟了过去:“好兮儿,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生什么气?” 兮雨坐在床上,随手解了斗篷丢到地上,撅着个小嘴,并不说话。 第1268章 兮雨唐岚番外15:芙蓉帐暖 唐岚将斗篷捡起来挂好,凑到她跟前,“兮儿?” 兮雨从床头摸了本书打开来看,别过身子,俨然是不想搭理他。 唐岚心中猜测,她大约是因为今日的事生了大气,于是又转过去,好言相哄:“好兮儿,等过段时日,皇祖母发现你的好了,就不会为难你了。” 兮雨又别到另一边,只盯着手中捧着的书:“你母后坐了她那么多年的儿媳妇,难道她还没发现你母后的好处吗?!若是不喜欢,怎么都是不喜欢的。” 唐岚语噎,伸手夺过她的书,凑到她眼前,“那,她不喜欢我,我多喜欢你一点,好不好?连她的那份,一起喜欢上?” “不要脸!”兮雨冷哼一声,从他手中将书抢来,将身子挪远些,“我在东临的时候,还没人敢给我那样的脸色看。你以为只是太后一个人吗?这件事儿,从里子到面子,那都是左云心一手设计的!她都设计到你妹妹头上了,亏你还这么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若是将来,她真设计到我,你是不是也会这样的不在意?” 她说着,忍不住红了眼圈。 不怪她多想,女孩子千里迢迢地远嫁,本就没有安全感。如今才嫁过来几天,便生了这样的事端,她自然觉得委屈。 唐岚心疼她,于是强硬将她揽在怀中,直接将她手中的书扔了出去,捧了她的小手,细细揉搓:“江文虽然死了,可你以为,母后会放过左云心?等着吧,不用我出手,左云心自然会倒霉的。至于你,谁敢设计到你头上,本宫第一个不放过他!” 兮雨偏过脸看他,正好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狠意。 她的心稍觉安定了些,脑袋轻轻靠在唐岚胸膛上,“唐岚……我离家这么远,等沈叔叔和澹台叔叔走了,我就只有你了。” 她说着,疲惫地闭上双眼,小脸上都是倦意。 唐岚伸出手,轻轻给她揉太阳穴:“兮兮,从小时候到现在,我对你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有哪一句没有实现?兮兮,你不要害怕,不要惊慌,我唐岚,会是你一生的依靠。” 他说着,低头注视着兮雨,但见她的睫毛微微颤抖,如振翅欲飞的蝴蝶,纤弱而惹人怜惜。 兮雨听着他的剖白,鼻子一酸,转过身,将脸埋进了他怀里。 殿外大雪纷飞,唐岚望了几眼,随即又低头笑道:“刚刚回来时,我看见绵儿带着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堆雪人,咱们去瞧瞧?” “不要,我累了。”兮雨声音里带了几分撒娇意味儿,随即坐好,揉了揉脑袋,“今日应付了你这一大家子人,让我睡一会儿吧?” 说着,便伸手去解盘扣。 唐岚坐在床沿边,看着她玉白的手指翻动,很快就褪下了外裳。 她里面穿得有点多,像个圆球似的,脱衣时没有丫鬟帮忙,很有些费力。 他眸光一暗,凑过去道:“我来吧。” 兮雨没想其他,便由着他帮忙脱衣。 等脱到还剩一件中单时,兮雨便准备往被子里钻。 可唐岚却坐在她身后,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兮兮,还没脱完呢。” 兮雨愣了愣,回转头想要看他,他的手指已经灵巧地解开了她中单的衣带。 他的手指有些冰凉,摩挲在她温热的肌肤上,使她产生一阵阵酥麻之意。 这个时候,她再不知道唐岚想做什么,也算是白长了这颗脑袋了! “唐岚,我就只是单纯地想睡,你不要想歪了!”她抗议。 鹅黄色的中单从她肩头滑落,大片白腻的肌肤已经裸·露在空气之中。 唐岚眸光晦暗,手指从她身上每一寸划过,犹如触摸一件珍贵的绝世瓷器。 兮雨的身子微微战栗,肚兜已经被唐岚的手指挑下,她整个人坐在床上,因为紧张和羞涩,面颊一片绯红。 唐岚冰凉的指尖,像是在她身上点火一般游走,叫她浑身的肌肤,都散发出一股粉粉的颜色来。 唐岚伸手放下帐幔,坐在她身后,将嘴唇凑到她耳畔:“呐,兮兮,咱们是夫妻,夫妻之间,都会玩一些小游戏。这游戏呢,就叫做闺房情调。” 兮雨蹙眉,“你到底想干嘛?” 唐岚随手解下自己的腰带,轻轻蒙上她的双眼,在她脑袋后面系成蝴蝶结。 兮雨一愣:“唐岚?” 唐岚微笑着,手掌按在她的后肩上,迫使她往枕头上倒去:“趴好。” 他的力气很大,兮雨被他按在绣枕上,他便又拿了她的衣带,将她的双手绑缚起来。 “唐岚,我怕。” 兮雨皱紧眉头,这样的黑暗,叫她惶恐。 可她的双手又被桎梏,根本动弹不得。 唐岚扶着她的腰,“兮兮,我来了。” …… 大殿外,大雪纷飞。 大殿内,芙蓉帐暖。 帐幔翻动,竟隐隐约约能听见床头摇动的“吱呀”声。 里面不停传出女子的呻·吟,宛如猫儿一般挠人心肺,叫人脸红。 许久之后,那呻·吟声终于停下,随即便是重重的喘息。 然而没过一会儿,便有个略尖的女声响起:“坏唐岚!不要了!我不要了!你给我解开!” “兮兮,要乖。” “不要了,我不要了……呜呜呜……” 兮雨的声音很快听不见了,只有那一声声床头晃动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 做到最后,兮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若非唐岚扶着她的腰,她早就瘫软在床上了。 最后,直到外面天色暗了,唐岚才终于结束了这场由他主导的“战争”。 兮雨的双手此时被拴在床头,光滑的后背大片大片呈现在唐岚眼前,身上遍布着粉色的爱痕,叫人忍不住去幻想,刚刚那一场情事究竟是何等激烈。 唐岚解开她的手,将她抱在怀中,她的口里竟还塞着一块绸布。 唐岚将绸布取出,兮雨早已是泪流满面的模样,无力地在他怀中喘气,仿佛一只快要窒息而死的小兔,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兮兮好乖。”唐岚心疼地替她擦干眼泪。 “你是坏人,不要理你了……”兮雨皱着鼻子,哭得惨兮兮的。 刚刚真的不想要了,她好痛好累。 第1269章 兮雨唐岚番外16:所谓用情至深 唐岚心里有点懊悔,他不过是想玩点新鲜花样,谁知道兮雨这么不经折腾。 他不禁瞟了眼兮雨纤瘦的身子,暗自皱眉,他从前倒是不知道,兮雨的身子并不够强健。 看来,今后得请御医,好好调理才是。 他想着,打横抱起兮雨,“我带你去洗个澡。” “不要跟你一起洗……”兮雨声音沙哑,趴在他精壮的肩头,好想继续哭。 “兮兮乖。”唐岚说着,也不穿衣裳了,径直穿过殿内的一扇暗门,通过无人的暗道,往温泉池而去。 这温泉中放了许多强健身体的好药,兮雨在里面浸泡着,顿觉浑身舒爽。 她靠在温泉池边,长长松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放松起来。 然而没等她放松几秒,唐岚已经跳了下来。 她立即面做警戒,拿毛巾护住身子,瞪着唐岚不说话。 唐岚被她的戒备弄得哭笑不得,随手拿过岸上的一块毛巾,“我给你擦擦,你紧张什么?” 兮雨稍稍放松,眼底却还都是戒备。 唐岚将她揽在怀中,小心翼翼替她擦拭着下体,动作温柔仔细,生怕又碰疼了她。 兮雨逐渐放松下来,靠在他怀中,享受着他的服务,舒服地闭上双眼。 因为太累,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唐岚唤醒的。 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穿着整洁干净的中衣。 唐岚扶着她坐起来:“你睡了两个时辰,我寻思着你还没吃晚膳,到底不能再睡了。起来吧。” 说着,拿了宽松的厚外套给她罩上,“锦书姑姑做了些你爱吃的点心,我陪你去吃。” 他说的认真,弯腰给她穿上鞋袜,动作都很仔细。 兮雨默默地盯着他,一想到下午发生的事儿,心底就仍有些怕怕的。 唐岚察觉到她的害怕,心中更是懊悔不已,便轻轻抱了她,像是抱一只陶瓷娃娃般小心,“咱们去吃点心。” 东宫伺候的丫鬟一部分是兮雨带来的,一部分是田阳雪亲自挑选的,都很忠心耿耿。 所以唐岚对兮雨的呵护被这些宫女们看在眼里,大家都很高兴。 唐岚亲自喂兮雨吃完点心,绵儿便双手捧来一碗褐色的药汤。 兮雨皱了皱鼻子,“这是什么?” “好东西。”唐岚笑得有些贼。 “不说我可不喝。”兮雨一脸嫌弃,这药汤一闻就好苦,她才不要喝。 “兮兮……”唐岚端起药汤,舀了一勺,“你身子太弱,这是御医为你配的。喝了它,咱们再做那种事,你就不会觉得累了。” 他当着这么多宫女的面说出来,兮雨的脸颊顿时通红通红,推开他的手就往寝殿中跑,“要喝你自己喝!你自己强健身体吧!” 唐岚愣了愣,一寻思,这话不对呀,他明明很强悍的。 等他回过神,才注意到四周宫女们都悄悄看着他,捂嘴轻笑。 他面颊爆红,端着药汤去追兮雨:“兮兮,你给本殿把话说清楚!到底谁强谁弱了!你给我站住!” 东宫这边一片热闹,而驿馆里,沈宽扶手站在二楼的雕花扶手边缘,静静看着满天落雪,俊脸上一片淡然。 澹台惊鸿从楼梯上来,便看见走廊灯笼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看起来,比从前的放荡不羁,要多了几分沉稳与安然。 他走上前来,拍了拍沈宽的肩膀,在他旁边站定,与他一同注视着漫天落雪:“十几年过去了,你心中那个结,可有解开?” 世人都说,北皇痴情,可唯有他这个做师兄的知道,他这个师弟,其痴情程度不亚于北皇。 明知道跟那个深宫之中的女人不可能,却还是为了她,白白耗费十几载青春年华…… 直到如今过了而立之年,却依旧看不清似的,一颗心,依旧全系于那一人身上。 沈宽偏头看了他一眼,薄唇扬起一抹轻笑:“师兄,你我原都是重情之人,何必说这许多?我从不求她在我身边,我之所求,不过是她在那个冰凉的牢笼里,能够心安,能够觉得温暖。她在乎的,我都会竭尽所能,为她守护。她想要的,我都会想方设法,为她寻来。不求她多看我一眼,只求她能够每日里,都含着笑,我便满足了。” 他这番话说的朴实无华,澹台惊鸿不由又看了他一眼,这个师弟,年轻时最是风流不过。 也曾在天照城里开着各种古怪的店面,青楼茶馆,不一而足。也曾高中榜首,打马簪花,走过长街小巷,引来无数仕女们的爱慕和围观。 可那个才华无限的师弟,到底是在“情”这一字上栽了跟头,不仅舍了功名游历天下十几载,更是为了皇后,连带着照顾起她的一双儿女来。 用情至此,倒是叫他惭愧了。 漫天落雪,他同他并肩而立,于楼台高阁之上,共同看这西绝皇宫的壮丽雪景。 灯笼的光辉洒了两人遍身,雪夜里,宛如给他们镀了一层清辉。 翌日,唐岚上朝去了,兮雨还躺在床上熟睡。 寝殿里很暖和,她这一觉睡得踏实,等醒来时,早已是晌午。 她双眼迷离地望着给她更衣的绵儿,声音也软绵绵的:“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已经是巳时三刻了!”绵儿乖巧地答着,为她系上巴掌宽的绣花腰封。 兮雨一个激灵:“巳时了?那我的请安岂不是耽搁了?!” “不妨事的!”绵儿笑嘻嘻地,跪坐下来帮她穿绣花鞋,“皇后娘娘大清早的,就着了人过来吩咐,说是冬日雪大天寒,免了娘娘的请安!皇后娘娘对娘娘真好!” 兮雨“哦”了一声,正好锦书带着个宫女,端着放了玫瑰花露的热水盆进来,又有宫女拿了漱口的一套瓷器跟进来。 绵儿伺候着兮雨梳洗,锦书在一旁说道:“刚刚奴婢打听到消息,说是那位云心郡主被罚禁足了。” “禁足?”兮雨将口中的漱口水吐到银瓶里,轻声问道。 锦书微微颔首:“说是打碎了皇上送给皇后娘娘的一套珍贵古董瓷器,可真相如何,娘娘应当清楚。” 第1270章 兮雨唐岚番外17:想要一个孩子 兮雨由着绵儿用热帕子为她敷面,心里头的确跟明镜儿似的。 昨日皇后虽未在人前说什么,可她知道,甜甜晕厥的事情,乃是左云心做出来的。 找了这么个由头罚她禁足,大约是在敲打她。 兮雨想着,轻笑了声:“锦书姑姑觉得,这位云心郡主,可能悔改?” “在天照城的时候,凡是有意接近陛下的,都被皇后娘娘打发得远远的。这事情吧,人做了一回,怕是还会想着再做第二回。那位郡主,看着乖巧,可奴婢却觉得,心思极深,心地更是……狠毒。否则,也不会对一起长大的公主下手。” 锦书轻声说道,在这里伺候的都是自己人,她并未顾忌太多。 兮雨点头,“锦书姑姑说的是。看来,我还得防着那位郡主。” 又过了几日,见兮雨在西绝皇宫过得很好,沈宽和澹台惊鸿这才提出辞行。 兮雨虽然不舍,却也不能留人一辈子,央着沈宽,要他保证以后还会来看她,这才肯放人。 澹台惊鸿却有些吃味儿,他看着兮雨长大,照顾了这么多年,她倒好,尽惦记着他师弟。 好在兮雨还是念着他的,同他说了许多话,又托他和宁琅姑姑说一切安好,这才让他略感安慰。 兮雨在城郊亲自为两人践行,一直到他们的车仗看不见了,方才黯淡回宫。 田阳雪怕她心里寂寞,于是当晚特地又为她设了一桌宴。 这桌宴席只有唐瑾夜、田阳雪、兮雨、唐岚、唐甜甜五个人参加,倒是格外的融洽。 如今已是深冬,整日里都在下大雪。东宫寝殿里的地龙十分暖和,再加上不用去请安什么的,兮雨却是愈发懒惰了。 唐岚下朝回来,便看见她穿着居家的衣裳,懒懒地倚在窗边的软榻上,一手持书,一手从矮几上的碟子里拿起一块糯米栗子蒸糕往嘴里塞。 一捧黑发犹如丝绸般顺滑地垂落,与雪白的中衣相映成辉。 绵儿匆匆端着一碗热茶进来,看见唐岚回来,吓了一跳,正要请安,唐岚抬手示意她别出声,从她手中接过热茶,便示意她退下去。 绵儿连忙退出去,还贴心地为二人掩上厚重的布帘。 听见脚步声,兮雨声音慵懒:“绵儿,叫你去拿热茶,怎的这么久?” 说着,将吃了一半的糯米蒸糕放到碟子里,朝一旁伸出手去。 唐岚心中好笑,走过去将热茶放到她手里,瞬时将她往怀中一揽:“兮兮真是会享福。” 兮雨一惊,偏头看去,他便亲了过来,啄了一口她的小嘴。 “你进来怎么也不吱个声!”兮雨将他推远些。 唐岚拿了热茶,亲自抚开茶面上的叶子,喂到她的唇边:“不是要喝热茶么?” 兮雨抿了一口,“这糯米糕吃多了有些腻。” 唐岚将热茶放到旁边的矮几上,伸手抱住她的纤腰,将她抱到自己的大腿上跨坐着,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眉眼:“兮兮,我今儿下朝的时候,听见工部侍郎说,他的妻子昨晚临盆,生了对龙凤胎。” 兮雨一愣,意识到什么,别过脸去:“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咱们才成婚多久,你便想要孩子了?” 唐岚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别人都有,我自然也想要。” “哼。” 唐岚凑近她的耳畔,话语亲昵:“生一个吧?” “不要,听说生小孩儿很痛的。” “难道你不打算生了?”唐岚挑眉。 兮雨一脸为难,只垂眸不做声。 唐岚捧了她的小脸,“兮兮?” 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兮雨摇着头摆脱掉他的手,“等我准备好了再说。” 她才十五岁,又是被娇养着长大的,骨子里,总觉得自己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女孩儿。突然叫她做母亲,她有些转换不过来。 她怕痛,怕照顾不好小孩儿,怕被人说是不合格的母亲。 唐岚是何等聪慧之人,瞧见她的眼神,便知道她的顾虑,于是伸手捉了她的下巴,让她望着自己,一手轻轻抚摸她的鬓发:“兮兮,不要害怕,有我在,你不必怕。我会一直守着你。”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让兮雨觉得很是安慰,于是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微微阖上双眼。 她的小脸白白嫩嫩,身子又软又香,唐岚想着,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在怀了。 兮雨似是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忍不住在他怀里蹭了蹭,调整了一下姿势。 然而唐岚却皱了眉,声音带上了一丝不自然的沙哑:“兮兮……” 兮雨抬头“嗯”了一声,却见他眼底晦暗不明。 这个表情,她太熟悉了。 “唐岚……”她察觉到了危险,忍不住想要往后退,却被唐岚一把拉住手腕,将她压在了软榻上。 迎面而来都是危险的男性气息,萦绕着兮雨,叫她无处可逃。 “唐岚。”她又唤了一声,声音娇娇软软,可语调里却全都是拒绝。 唐岚很凶猛,她很害怕。 唐岚眉眼都是深意,伸出手,轻轻解开她的腰封。 他是年轻男人,这么多年都不曾尝过女人的滋味儿,如今又娶了心爱的女人,自然是很饥·渴·难耐。 然而没等他再进一步,绵儿兴高采烈地奔了进来:“殿下、娘娘!锦书姑姑说,晚膳已经备下,请主子去用膳!” 话说完,却觉着寝殿里的气氛不大对劲儿,她定睛看去,一张脸红了大半:“殿下……娘娘……” 唐岚有些恼怒,暗道这丫头坏事,随即松了手,坐起来理了理衣裳,“本宫知道了,你先出去。” 绵儿畏畏缩缩地望了眼兮雨,随即红着脸跑了出去。 兮雨也坐了起来,望了眼绵儿的背影,自己系上腰带:“绵儿还小,你何必生她的气。” “十三岁还小吗?也该懂事了。”唐岚说着,扶着兮雨下了软榻,朝外殿而去,“再敢打扰本宫,打断她的腿。” 兮雨知道他是说着玩的,便笑了笑,不再多言。 眼见着年关将近,宫里也开始积极筹备起来。 第1271章 西与唐岚番外18:云心挑拨 左云心在姜太后的做主下,在除夕前被放了出来。她出来的头一件事,便是带了许多礼物去承香殿内,看望唐甜甜。 唐甜甜一直以为她发簪有毒之事乃是江太医做的,因此对左云心毫无防备之心,依旧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左云心带的礼物都是她喜欢的东西,因此兴高采烈地拉了左云心,说是带她去后殿看她的小丫鬟们堆雪人。 左云心一点都不感兴趣,可想起来意,只得勉强耐着心陪她。 两人坐在后殿的屋檐下,宫女们捧来手炉、热茶等物,唐甜甜不停指挥着那些小宫女们把雪人堆大,笑得很是天真无邪。 左云心陪她坐了会儿,状似无意地开口:“甜甜,你这些日子,可有去太子哥哥那里?” “没有呢。”左云心转向她,因为兴奋而小脸儿通红,“母后说,叫我少去打扰太子哥哥和嫂嫂!说是他们忙着生一个小宝宝。我还没见过很小很小的宝宝,肯定很可爱就是了!” 左云心双手紧紧拢在袖中,眼底掠过厉色,却是皮笑肉不笑:“说起来,岚哥哥从前常常来承香殿看望你,可自打岚哥哥成了亲,是不是从未来过承香殿?” 唐甜甜一愣,随即皱眉:“是啊,太子哥哥好久不曾来过了。上一次来,还是……” 她扳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最后一拍脑袋:“还是去迎亲前!” 左云心喝着热茶,茶雾缭绕中,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你再想想,若是你哥哥有了宝宝,他还会分心来看望你吗?” 唐甜甜苦着小脸,很有些懊恼:“云心姐姐,那我该怎么办呀?” 左云心优雅地将茶盏放到一旁,捧着手炉,静静注视着庭院里堆雪人的宫女们:“不止如此,你再想想,你的母后,在太子妃嫂嫂进宫以后,对你的关心,是不是比以前少了许多?” “以前母后有什么好吃的,都会送我一份。可是现在,先送的,却是太子妃嫂嫂……”唐甜甜越想越觉得难过,忍不住拉了左云心的手,“云心姐姐,他们是不是不爱我了呀?” 她被保护得太好,自幼便不知道人心多变,更不知道人心之险恶。被左云心这么一挑拨,便觉得自己真的要面临失宠了。 左云心拉了她的小手,掌心温热,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若是岚哥哥不曾娶妻就好了,若是嫂嫂不生孩子就好了。” 她这话听起来不过是玩笑,可实质,却是在给唐甜甜指了一条路。 唐甜甜大眼睛里情绪变幻,抱着手炉,不由地看向院子里大大小小的雪人,好半晌都没说话。 左云心想播下的种子已然播下,便不再多留,告辞后离开。 唐甜甜下午去了凤仪宫,却见田阳雪忙忙碌碌,亲自监视宫女们将赐去各个府上的礼物打包好。 她披着厚厚的兔毛斗篷,抱着小手炉蹭到她跟前:“母后,抱一抱甜甜吧。” 田阳雪偏过头看她,她从外面踏雪而来,鼻尖冻得红红的,看起来很可爱。 她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多大的人了,还要母后抱,丢不丢人?” 唐甜甜嘿嘿笑了两声,随即歪过脑袋,望向挂在衣架上的一袭锦袍,忍不住惊艳地掩住小嘴:“好漂亮的裙子!母后,这是你除夕宫宴上要穿的吗?” “是给你太子妃嫂嫂准备的,除夕夜宴,是她第一次以西绝媳妇的身份面对咱们西绝人,自然要精心准备才是。”说着,左右仔细看了看,皱眉对旁边侍立的绣娘道,“袍摆上这几朵梅花,花蕊的金线有些黯淡,想办法弄得鲜亮点。” 那绣娘应了是,记在了本子上。 唐甜甜瞟了眼那个小簿子,簿子上全是各种意见,看来,母后对太子妃嫂嫂除夕夜的穿着很费心思。 田阳雪打了个呵欠,唐甜甜趁机说道:“母后,等这套衣裙改好,能不能拿到承香殿,让甜甜仔细看一看?甜甜很喜欢上面的花纹呢。” “你这小淘气,若是送到你手上,岂不是半个时辰不要,就会被损坏?不行不行。”田阳雪说着,示意身边的大宫女去收拾床铺,她等下要午睡。 “我才不会!我那么喜欢太子妃嫂嫂!”唐甜甜摇晃着田阳雪的胳膊,娇声说着,“母后,你就满足我这个小愿望嘛!” “好好好,都依你!”田阳雪受不了她撒娇,很快允了,又叮嘱绣娘,按照记在本子上的意见,将衣裙先拿回绣坊修改。 绣坊的效率很高,第二日,绣坊的主事姑姑便亲自将衣裳送到了承香殿。 唐甜甜静静看着放在软榻上铺开的衣裳,这衣裳是用极为罕见的含雪缎制成,通体雪白,还隐约散发出一股梅花的清香。衣裙上绣了层层叠叠的红色梅花,栩栩如生,显得华丽而美不胜收。 腰带是纯金线串珍珠编制而成的,价值一看便知不菲。 还有那小巧精致的鞋履,那鞋头的明珠,那么大,她发簪上的珠子都没这么大! 她看着这套衣裳,又想起了左云心的话,心中对兮雨不由多了几分怨气。 “糖包,拿剪子过来。”她微微眯起眼,低声吩咐道。 糖包是她的贴身丫鬟,生得圆圆乎乎,是陪她一道长大的,自然知晓她想干什么。 她捧来剪子,很有些忐忑:“公主,这样不好吧?若是让太子妃娘娘发现,告诉了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那您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怕什么,难道母后和皇兄还能为了她,打骂我不成?”唐甜甜说着,悄悄用剪刀尖儿挑断了衣袖连接的那些针脚。 她做的隐秘,乍一看上去,根本发现不了。 可若是穿起来,只要动作稍稍大些,衣袖和衣裳便会扯裂开来。 做完之后,她又很羡慕地摸了摸含雪缎,想着以后也要问母后要了做衣裳穿,这才吩咐糖包将衣裳送到东宫去。 衣裳是包起来的,送到的时候,锦书还挺疑惑,问了糖包半天,糖包木讷又害怕,最后好不容易将事情说清楚,只隐瞒了自家公主故意挑断针脚的事,这才匆匆跑走。 第1272章 兮唐番外19: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 锦书望着她的背影,心生奇怪,便抱着红木盒子进了内殿。 此时寝殿里,唐岚也在,正陪着兮雨下棋玩。 锦书将事情说了一遍,兮雨注意到她眼神不对,便示意她将木盒打开。 衣裙被拿了出来,两名宫女展开来在空中抖了抖,衣裳是好衣裳,料子也是极好的,只是…… 锦书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忍不住伸手仔细摸索了一遍,觉着里面并不是如同表面般顺滑。 她顺手翻过来,仔细一看,顿时皱了眉头:“娘娘,里面的针线,都被挑断了!” 兮雨将手中的棋子洒进棋篓里,瞥了眼唐岚:“怎么回事?” “刚刚糖包送过来的时候,奴婢就觉着她的神情不对劲儿。怕是,公主做的手脚。”锦书跟了林瑞嘉多年,自然也学得了不少看人的本事。 兮雨盯着唐岚,“好容易处置了左云心,你妹妹又在闹幺蛾子。早知道嫁给你之后麻烦这样的多,倒不如当初嫁给苏萤光得了。” 这话纯粹是气话,可听在唐岚耳中,却气得不轻,隔着放了棋盘的矮几,一把握住兮雨的手腕,“怎么,你后悔嫁给我了?!” 大殿之中的气氛很紧张,锦书连忙打眼神示意众人一齐退出去,轻轻为两人将殿门掩上。 大殿外,绵儿害怕地望着锦书:“姑姑,殿下会不会发火打咱们公主?” “不会。”锦书摸了摸她的脑袋,回头望了眼大殿,“公主这件事,咱们做奴婢的,必须要上报给主子。至于主子会怎么做,咱们且瞧着吧。我也很想看看,殿下会为了咱们主子,做到哪一步。” 绵儿似懂非懂,只觉得锦书说的都是对的。 而此时的大殿内,唐岚紧紧抓着兮雨的手腕,一双灼灼的黑眸紧盯着兮雨的瞳眸:“你后悔了是不是?你还爱着苏萤光?!” 他很激动,手肘在矮几上移动,将不少棋子都扫落在地。 兮雨没料到他会这么敏感,一时间被他握得手腕生疼,不停想往后面缩:“唐岚,你放手!” 唐岚双眉紧锁,干脆起身坐到她身边去,将她紧紧箍在自己怀中,灼热的男性气息喷吐在她柔嫩的脸上,“兮雨,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后悔了?!” 他一手紧紧捏着兮雨的下巴,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强迫她看着自己。 他很紧张,他很害怕,他怕兮雨不喜欢西绝,连带着也不喜欢他了。 毕竟,曾经那么多年,占据她内心的,都是那个苏萤光。 他贴的太近,周身的气势全是逼迫,兮雨不停往后缩,直到紧紧被他禁锢在矮几和他之间,不得动弹。 她别过脸,想要避开他的霸道:“唐岚,你放开我,咱们好好说话!” 唐岚松了手,她握住那只手腕,手腕上早已通红一片。 她很疼,于是凤眸里便蒙了一层水雾,只低着头,盯着通红的手腕不说话。 唐岚见她手腕都被自己捏红了,又是一阵心疼,于是伸手想要替她揉一揉,却被她害怕地避开来。 “兮兮……”他有点不可置信。 兮雨低垂着头,眼泪掉落,在裙摆上晕染开一片深色,“唐岚,我母后当初,也是从北幕远嫁到东临的。可我母后聪明,有本事、有手段,她将父皇收拾得妥妥帖帖,将皇宫打理得井然有序。所有人都很崇敬她,包括父皇在内,不敢有一个人不尊重她。” “可是唐岚,我没有我母后那么有本事,很笨,笨到认不清人心,笨到连苏萤光其实很厌恶我我也看成不出来。可是,你还是娶了我……我那么笨,你说好了,不会欺负我的……” 她说着,似是触动了伤心事,竟禁不住拿手帕捂着脸,大哭出声来。 唐岚怔怔望着她,他并不知道,她的内心也是这样敏感。 半晌后,他轻轻将她拥进怀中,“兮兮,对不起,刚刚是我太过激动了。兮兮,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又不喜欢我了。我那么喜欢你,我只想要你在我身边……” 兮雨的下巴搁在他宽大的肩膀上,只是轻轻啜泣。 她也很害怕,害怕这里的人欺负她,害怕将来他不喜欢她了,害怕有别的女人来跟她分享他的宠爱。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唐岚轻声说着,眼底掠过一抹狠绝。 他从小就喜欢她,喜欢到想要把她藏起来关起来,喜欢到觉得别的男人看她一眼都是犯罪。 天知道,在她喜欢着苏萤光的那些岁月里,他有多么地难捱。 他托起兮雨的小脸,拿锦帕仔细擦干她的眼泪,轻声说道:“以后再不许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欺负了你。” 兮雨软软靠在他身上:“那你妹妹怎么办?” “甜甜心善,不会做出这种事。大约,是有人指使的。”唐岚轻声分析。 兮雨忍不住地翻白眼,“又是左云心吧?她才刚解了禁足,就这么不老实了!” 唐岚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明年,仰仗你把她嫁出去了。” 兮雨嘟嘟嘴,没说话。 唐岚转向大门:“来人,去把公主请来。” 外面伺候的锦书听见,连忙吩咐了两个小宫女去请人。 唐甜甜是一路忐忑着过来的。 糖包哭丧个脸,替她撑着伞:“奴婢就说,公主做那种事不好。现在可好了,大约是被太子妃娘娘发现了!” 唐甜甜也很委屈:“我就是想要叫她瞧瞧我的厉害,我以为,她就算发现了,也不敢找我的……等下太子哥哥可得骂死我了,糖包,你记得替我顶着啊。” 糖包欲哭无泪,她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位主子? 等到了东宫,主仆二人被引进寝殿。 锦书客客气气地请唐甜甜在绣墩上坐了,还拿了热乎乎的姜茶过来给她喝。 唐甜甜捧着姜茶,抬头就看见她的亲哥哥和亲嫂嫂坐在软榻上,两人都是很威严的姿态。 她起身,小心翼翼对两人见了礼,却不敢坐下了。 兮雨盯着她,“甜甜,你老实说,我这段时日,待你可好?” 第1273章 兮雨唐岚番外20:我疼自己的娘子 唐甜甜低垂着头,仔细想了想,其实这位嫂嫂待她还是很不错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她送去一份。 于是她闷闷点了点头。 兮雨又道:“你知道我待你好,干嘛要在我的衣裙上动手脚?你是觉得好玩,还是想要害我?你可知,若是我穿着那身裙子,在除夕宴会上出丑,丢的不是我的颜面,而是西绝皇室的颜面?” 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严厉,唐甜甜眼圈立刻红了,却很懂事地点了点头,“对不起,嫂嫂……我之前,没有想那么多……” 她说着,禁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将自己的那份小心思全部说了出来,态度倒是很坦诚。 兮雨听着,倒是觉得这位小姑子傻是傻了点,可心思却并不算坏。 她没打算跟她深究,于是吩咐绵儿将她从东临带来的一盒子什锦蜜饯送给唐甜甜。 唐岚在一旁威严地说道:“你嫂嫂虽原谅了你,我却纵容不得你如此乱来。罚你去写一封检讨书,你可有意见?” 唐岚这样板着脸的时候,唐甜甜都会很害怕,于是连忙摇头应下,声音里带着泪腔:“我会乖乖写的。” 说着,又转向兮雨:“谢谢嫂嫂的礼物,甜甜告辞了。” 说罢,捧着蜜饯往外走,眼泪汪汪地觉得,还是她家嫂嫂好。 解决了唐甜甜,兮雨浑身都舒畅许多,示意丫鬟们都出去,自己软软靠在唐岚身上,“算你有良心,没有偏袒你妹妹。” 唐岚拥着她,大掌在她面颊上摩挲:“我疼自己的娘子,别人的娘子,意思意思也就够了。” 兮雨满脸黑线,禁不住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她禁不住扑哧一笑,伸手捶了他一拳,“若是给甜甜听见,不定又要跟我闹了。” 唐岚捉住她的小手,“随她闹去,我疼自己的娘子,还有错了?” 说着,便俯首去亲兮雨。 这个吻很甜蜜,带着满满的缠绵。唐岚的吻技越来越好,直吻得兮雨浑身瘫软在他怀中,他的大掌才悄悄解开她的衣带,想要褪掉她的外裳。 “唔……”兮雨被他吻着,伸手想要推开他不安分的大掌,却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 他灵巧地挑开她的肚兜,大掌覆上胸前的雪白柔软,然而没等他进一步,绵儿挑了帘子跑进来:“殿下、娘娘,该用晚膳啦!” 话刚说完,便注意到两人的动作。 绵儿的脸瞬间爆红,话说,为什么每次都让她碰到这样的局面?! 在接收到唐岚不善的白眼时,她暗自哭着想,下次一定不要自己来喊娘娘吃饭了,一定要让锦书姑姑来…… 眼见着除夕夜宴将至,锦书手巧,完美地为兮雨将那件华裳补好,竟是一丝破绽都看不出来。 这一日临近傍晚的时候,皇宫便热闹起来,天绝城内的贵族们都已经携带家眷进宫了。 兮雨穿着那身精致的宫装,衬托得她十分清丽脱俗。 她坐在梳妆台前,锦书小心翼翼在她的云鬓上簪了红宝石的银金发簪。 为了与身上这套梅花白雪缎裙相衬,她戴了一整套极品红宝石头面,连胸前的项圈璎珞,都是一水儿的红宝石。 额前同样坠着一粒红宝石,却并未压下她的美貌,反而使她的面容如锦上添花般,愈发明媚动人,娇俏美艳。 唐岚身着绛紫色太子服制进来时,便被她的美貌晃了下神。他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禁不住说道:“打扮得这样漂亮,若是宴会上有男子盯着你看,我可是会吃醋的。” “堂堂一国太子,怎能说这样没有体统的话?”兮雨娇笑,又道,“等下宴会上,我得仔细盯着那些贵公子,可得抓紧帮左云心物色一个。” 唐岚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不许看他们看太久,我会真的会吃醋。” “知道了……”兮雨娇声。 “父皇要我先去隆庆殿帮他招待宾客,我先行一步。雪地路滑,叫抬轿辇的人都小心些。”后面这句话是对锦书说的,锦书微微屈膝行礼,他又摸了摸兮雨的头发,这才离开。 锦书为兮雨画好最后一笔妆容,笑道:“太子这般谨慎娘娘,是好事呢。” 兮雨笑了笑,“就是有时候,太过霸道了些……” 她收拾好之后,绵儿拿来一件正红色绣金牡丹的皮毛斗篷给她系上,又拿了手炉过来。 外面轿辇早已备好,兮雨站在屋檐下,见大雪已停,宫中景色甚好,忽然又不想乘坐轿辇了,便捧着手炉,笑嘻嘻说道:“锦书姑姑,反正路程不远,咱们便走着去隆庆殿吧?正好,还能看看雪景呢。” 她在东宫窝了许多天不曾出去,肯主动走一走,锦书自是求之不得,于是连忙招呼宫女们带好各种东西,准备走去隆庆殿。 然而兮雨若是知道,这一走会在后来惹出个什么样的事端来,定是打死都不会选择走路去隆庆殿的。 前面两个活泼的小宫女开道,锦书和绵儿一左一右侍奉着她,身后跟着长长的宫娥,手中提着宫灯等物什。 各色美人,却都压不住兮雨一丝一毫的美貌。 她走在小径上,一路穿过御花园往隆庆殿而去。 此时正是大雪初霁,天空如洗,雪天一色,空气中弥漫着雪的味道和淡淡梅香,十分令人心旷神怡。 兮雨忽然瞥见不远处有几树梅花开得正好,不由笑道:“咱们过去瞧瞧吧?” 说着,便往那边走去。 她站在梅花树下,红色斗篷衬得她肌肤如雪。斗篷领口的狐狸毛愈发衬托得她小脸晶莹剔透,如霜如玉。 她伸出手指,轻轻抚摸那些梅花。手指洁白纤细,手腕戴着一只红玉玛瑙镯子,愈发显得肤如凝脂,妙不可言。 她转过梅花树去,凤眸流转,潋滟着雪天的美景,美得叫人窒息。 远处,一名身着黑衣的公子临风而立。 他生得面如冠玉,手持一柄玉如意,挑开梅花枝,便看见了兮雨正凝视着一枝梅花。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桃兮,榴齿含香……”他身旁的另一位小公子注视着兮雨,忍不住轻吟出声。 第1274章 兮雨唐岚番外21:可怕的男人 兮雨听见声音,抬眸看去,便看见这两人。 她忙后退一步,锦书上前护住她,呵斥道:“两位公子好大的胆子!可知这一位乃是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那位小公子愣了愣,随即连忙作揖,“在下乃是赫连家嫡次子赫连安,刚刚若有得罪,还望太子妃娘娘见谅!” 赫连家手掌兵权,世代效忠西绝皇室。他们兄弟二人才从边关回来,因此不曾见过兮雨,也不知道她就是太子妃。 兮雨避开半个身子,微微垂眸:“不知者无罪,赫连二公子不必介怀。” 赫连安将她丝毫没有架子,顿时更加有好感,禁不住上前几步,指着自家兄长说道:“这一位是臣的哥哥,名为赫连城,官拜一品护国大将军。” 兮雨抬眸看去,只见那位黑衣公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如此年轻,竟然就已经官至一品护国将军了,当真是厉害。 她想着,朝他微微颔首:“见过大将军。” 赫连城的面部轮廓十分深邃英俊,棱角分明的,叫人看了觉得很是冷酷。 他站在梅花树旁,黑色的衣袍同白雪形成了鲜明对比。他那么高大,周身的阴冷让这冬天似乎显得更冷了。 他没再看兮雨,只淡淡道:“宴会快要开始了,臣告退。” 说罢,便带了赫连安离开。 绵儿好奇地望着两人的背影,轻声道:“这大将军好冷的性子!倒是有点像咱们太子。” 她口中的“太子”,指的是东临天明。 兮雨笑了笑,“管他做什么,咱们去赴宴吧。” 兮雨等人来到隆庆殿里时,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刚刚那一对赫连家的公子也已经入座。 唐岚见她来了,亲自牵着她的手走到座位上,十分爱护地将自己的手烤暖,随即贴到她的面颊上:“怎么走路过来的?冷不冷?” “走一走,倒是很暖和。”兮雨笑着,喝了他喂过来的一杯酒。 宴会正式开始前,不少贵女过来同兮雨说话。兮雨的记性挺好,又有锦书在旁边帮着,很快就把这些世家小姐们认得差不多了。 左云心坐在姜太后身边,望着兮雨言笑晏晏的模样,眼底都是冰冷。 宴会正式开始后,兮雨却开始注意这殿中的世家公子们。 唐岚瞥见她的目光,心中有些不悦,不过想着早点把左云心的婚事定下来也好,便同她一道看起那些贵公子们。 他逐一介绍着,在介绍到赫连城头上时,兮雨轻声笑道:“我看那位赫连公子就很不错。年纪轻轻便坐到了一品护国将军的位置上,可见是很厉害的。左云心嫁给他,却是赚了。” 唐岚同赫连城的关系颇好,笑道:“确实。待我回头问一问阿城,他可有这个意愿。” 他应了,兮雨便没再多管,只自己端了西绝特有的酥油茶,小口小口吃起来。 夜宴临近结束时,唐岚说是去同赫连城谈一谈,兮雨点头,便先去了偏殿等他,约好了一同回东宫。 她打发了锦书带着宫娥们先回去,只留了绵儿在门口看着。锦书想着这里人多,大约不会有什么事,便带了宫女们离开。 偏殿清寂,她捧着一杯热茶,直到过了两刻钟,才听见偏殿大门推开的声音。 她没抬眸,只靠在温暖的软榻上,轻轻呷了口茶:“他可答应了?” 来者并未说话。 兮雨不由抬头看去,来者一身黑衣,周身透着一股萧索的意味。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格外的深邃英俊。 “是你?”兮雨愣了愣。 赫连城静静看着她,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怎么,太子妃是看臣不顺眼,所以想着要把左云心塞给臣?” 他语气冰冷,尽管自称是“臣”,却满满都是上位者的矜贵。 兮雨独自面对他,不知怎的,感觉到了一丝压迫。 “我并非那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赫连城声音泛冷,站在她面前,竟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面颊,迫使她抬头看他的双眼,“本将军最厌恶他人擅作主张,太子妃,这一次看在太子的份上,本将军就饶过你。若是再有下一次……” 他语气不善,目光更是不善。 兮雨盯着他,这个男人,好大的胆子…… “绵儿。”她紧盯着赫连城,喊出了声。 赫连城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太子妃的丫鬟没用的很,早被本将军打晕了。” 烛火幽幽,他周身的男性气息紧紧包裹着她,叫她觉得惶恐而害怕。 她曾经听过这个男人的名声,他长期驻守西绝边疆,有“西绝战神”的美誉。 他身上的杀戮气息太重,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赫连城紧盯着她的面颊,她看起来很白很嫩,坐在软榻上,一副娇贵矜持的模样,同西绝的女子不大相同。 那双凤眸尤其的漂亮,透着对他的恐惧,倒是叫他觉得有趣。 他正打量着,不提防门口传来一声轻唤:“阿城。” 他偏头看去,便看见唐岚负手站在门口。 他松了手,声音淡淡:“太子殿下。” 说着,又望了一眼兮雨,朝唐岚拱了拱手:“微臣告退。” 唐岚走到兮雨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起来。” 兮雨很是委屈地扶着他的手起来,刚想张口说话,却看见唐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带着她往殿外而去:“回东宫再说。” 东宫寝殿内温暖如春,兮雨沐浴过后进来时,便见唐岚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着雪白中单,黑发披散在腰间,盯着一本书卷,眉眼之间都是冷峻。 她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走过去,声音轻软:“唐岚……” 唐岚似乎心情不大好,只盯着书卷,并不搭理她。 “唐岚……”她依着他坐下,伸手拿过他手中的书,“你在看什么?” 唐岚偏头,“刚刚在偏殿,发生了什么?” 兮雨一愣,随即将书卷放到矮几上,“赫连城,他让我不要插手他的婚事。唐岚,你是怎么跟他说的?怎的让他迁怒到我身上了?你知不知道他刚刚有多么的可怕!” 第1275章 兮雨唐岚番外22:霸道的占有欲 她说着,很有些后怕地抚了抚胸口,“从小到大,没人敢那样威胁我!” 唐岚脑海中,却始终停留着赫连城伸手掐兮雨面颊的画面。 他语气不悦:“你不知道反抗吗?” “他力气那么大!”兮雨皱眉。 唐岚紧盯着兮雨,内心里涌上一股暴躁,伸手便去解她的中衣。 他的动作极快,三两下便将兮雨按在了软榻上。 兮雨偏头,便看见自己的中衣被他随手扔在地上。她不由拿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唐岚,你干嘛?!我要去床上!” “闭嘴!”唐岚满脑子都是赫连城和兮雨在一起的画面,忍不住地暴躁,竟连前戏都没有,直接进入了她柔软的身体里。 兮雨发出一声痛呼,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唐岚,你疯了吗?!” 唐岚却并不想跟她说话,只是粗暴地运动起来。 他喜欢她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将她娶回来,他无法容忍她跟别的男人说话,无法容忍她跟别的男人有肢体接触。 他的双眼微微泛红,伸手捏住兮雨的面颊,像是刻意擦拭一般,拿腰带狠狠地揩过她柔嫩的脸。 那白嫩的肌肤立刻起了红印子,兮雨很痛,不停地反抗,却被他翻了个面儿,迫使她面朝着软榻,继续不留情地侵犯。 兮雨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暴怒,却不知道这暴怒究竟是源于何处。 她拼命地挣扎,然而在高大的他面前,这挣扎很是弱小。 她被迫同他一道享受这场原该快乐的侵犯,眼泪顺着雪腮滑落到软榻上,她的双手紧紧抠住软榻,无力地啜泣,被迫承受着他的怒火。 半个时辰后,这场侵犯终于结束。 唐岚微微喘息,从背后抱着她,声音泛冷:“东临兮雨,我不准你跟别的男人接触。” 兮雨满脸都是泪痕,并不说话,只哀哀地哭泣。 她很疼,即便是新婚之夜,也不曾这样的疼。 “你听见没有?” 见她只一个劲儿地哭,唐岚忍不住提高音量。 兮雨却哭得更加厉害,声音断断续续:“我想……回家……” 她觉得委屈,明明她被人欺负了,可唐岚却不曾帮她,只知道回来关上门欺负她。 早知道唐岚是这样的性子,她说什么都不要嫁了。 她也很害怕,害怕有一天如果连唐岚都不护她,那么她在这个西绝皇宫里,要如何生存? 左云心对太子妃之位虎视眈眈,赫连城一个外臣,竟也随意能欺辱她…… 而“我想回家”这四个字,犹如五雷轰顶,叫唐岚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一把捏住兮雨的下巴,迫使她回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兮雨流着眼泪,很轻地复述了一遍:“我想回家……” 她话音落地,唐岚猛地将她推倒在软榻上,欺身而上,紧紧箍住她的双手,一双黑眸中都是隐忍的怒意:“我对你不好吗?!” 他好不容易将她娶回来,可这才一个月啊,她就闹着要回家,她叫他怎么办? 他只是不喜欢她同别的男人接触,她凭什么要回家?! 他是西绝的太子,自幼金尊玉贵,为了追求她,不惜跑到千里迢迢之外的东临天照城,陪着她,忍受着她的打骂和不屑。 压抑已久的情绪似乎在今晚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毫不留情地将她压在身下,再度开始新一轮的侵犯。 没有怜惜,没有顾忌,只是发泄着他所有压抑的怒火。 兮雨的哭声无法让他产生丝毫的爱怜之心,反而激起了他内心的****身下的动作愈发猛烈,好似要将兮雨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兮雨只觉自己宛如身在一叶扁舟内,波涛汹涌,她紧紧抠抓着软榻,无法辨明方向,无法阻止着汹涌的浪潮。 她哭泣着,逐渐开始求饶,可身后的男人仿佛根本听不见,不顾她的哀求,不顾她的讨饶,只是一个劲儿地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他那么强壮,那么高大,而她又是那么的纤细瘦弱,陷在软榻之中,虚弱得几乎无法抬起头来。 到最后,那一点呻·吟声也逐渐听不见了。 她趴在软榻上,整个人彻底晕厥过去。 唐岚喘着粗气,直到这场侵犯结束,瞳眸中仍有着嗜血的颜色。 他望向身下,看见晕厥过去的兮雨,忽然懊恼起来。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下了床,打横抱起兮雨,带她去浴池。 等到两人都洗干净后,他将兮雨抱回到床上,拿被子将她盖好,兮雨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触目所及便是唐岚的俊脸,她抖了一下,发红的眼圈立即蒙了一层水雾,忍不住地往后面缩去。 她在害怕。 这个认知让唐岚愣住了,他朝她伸出手,本是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可她却更快地往后缩去。 寝殿内的烛火燃尽了,两人深陷于黑暗之中。 唐岚犹豫半晌,在外侧躺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得轻柔:“兮兮,我刚刚,有点失控。我,无法忍受你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 他说不下去,偏头望向兮雨,只能朦胧看见她蜷缩在里侧,大约还在流眼泪,不停地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他想起自己刚刚有多么的粗暴,而她才刚刚经历人事…… 如何承受得起他的庞大? “还疼吗?”他往她那儿挪了挪。 兮雨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暗暗抹眼泪,并不想跟他说话。 唐岚犹豫许久,还是从背后将她轻轻拥入怀里,“兮兮,对不起……” 他能感受到她在颤抖,他今晚,是真的吓到她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 翌日一早,兮雨睁着红肿的眼,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人起床着衣,动作很轻地洗漱了。 临别之前,还俯身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 她闭着双眼,直到再无动静,才睁开眼,却又有一行眼泪流了下来。 直到晌午唐岚下朝回来,她仍旧没有起床。 锦书和绵儿自然察觉到了古怪,只是唐岚不准她们进殿,她们只得在殿外守着。 唐岚在床边坐下,身上还携裹着风雪的味道。 他伸出手,将她翻了过来,微微蹙眉:“兮兮?” 第1276章 兮唐番外23:你若有气,便打我骂我吧 兮雨一张小脸上都是平静,低垂着眼帘,并不肯看他。 他拿了衣裳过来,将她扶着坐起来,一件一件为她穿上。 他的动作很温柔,可兮雨却始终无法忘记他昨晚的粗鲁。 她是很记仇的人,她觉得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唐岚昨晚的疯狂。 唐岚给她穿好衣裳,又吩咐宫女们进来伺候洗漱梳妆。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寝殿内气氛的不对劲,可两位主子不说话,她们也只能低头,小心翼翼地做事。 用午膳时,唐岚想要喂兮雨,兮雨却别过脸,只面无表情地吃东西。 唐岚的调羹呆在半空,半晌后,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自己吃了那调羹里的蛋羹。 下午,唐岚依旧陪着兮雨。原本兮雨很喜欢在午膳后去窗下的软榻上午睡,可今日却怎么都不肯去那软榻上了,只抱着个小手炉,坐在屋檐下看书。 唐岚拿了大氅给她系好,生怕她冻着似的,在一旁拥着她。 她看书,他看她。 落雪纷纷,屋檐下的青铜铃铛摇曳出声。 看似唯美的画面,却因为这冷然的气氛而显得诡异。 小隔间内,绵儿煮着一壶茶,好奇问道:“锦书姑姑,娘娘和殿下是怎么了呀?” “吵架了呗。”锦书说着,捧热茶呷了一口,“且记着,娘娘和殿下闹别扭,咱们更要注意这东宫,万不能让一些狐媚子钻了空子。” 绵儿连忙点头,茶间里其他东临跟来的女孩子们也纷纷点头称是。 而屋檐下,无论唐岚怎么哄,兮雨都不肯说话,也不肯看他一眼,只盯着书不做声。 唐岚无奈,只得叫人取来奏章,就在她身边设了桌案,认真批阅起来。 只是桌案刚设好,奏章刚摆上去,兮雨便起身,面无表情地拿着书转身进了寝殿里。 唐岚望着她的背影,沉默良久,一旁的小太监轻声问道:“殿下,可还要在这里批奏折?” 唐岚给了他一记白眼,抬腿跟着进了寝殿。 寝殿内,兮雨躺在床上,放了帐幔,俨然是不像说话的模样。 唐岚挑开帐幔,爬上床去,侧卧在她身后,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兮兮?” 兮雨依旧不理。 唐岚轻叹一声,满眼都是无奈。 怪只怪他自己乱来,伤到了兮雨。 傍晚时分,唐岚被叫去御书房议事,等他回来天色早已黑了。大雪纷飞,他站在东宫寝殿外,却见里头漆黑一片,连一盏灯都没为他留。 他记得,以前他回来得再晚,寝殿里都会掌着一盏灯。 他站立良久,为他撑伞的小太监轻声道:“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进去吧。”唐岚没有多说,低头上了台阶。 寝殿门口守着的绵儿不敢拦他,唐岚问她要了火折子,自己点了一盏灯,就着微薄的灯光走进寝殿。 兮雨早睡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房间中弥漫着安神香,想来是宫女们怕她睡不着,为她点的。 他自己脱了外裳,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刚掀开被子,却发现自己同她用的是两个被窝。 可前些日子,他们都是共用一床被子的。 这个发现让他十分失落,就着床头的烛火望了她片刻,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做,吹了灯,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 第二日,朝中诸事繁忙,唐岚在前朝从早忙到晚,回到东宫时正好是傍晚。 他手中拎着天绝城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本想拿来讨好兮雨,可进了寝殿才发现,兮雨根本不在。 他连忙找了出来,想叫锦书过来,却发现锦书和绵儿都不在。 他找了东宫的主事嬷嬷,那嬷嬷欲言又止,最后在他的威慑下,终于道出,太子妃搬到辰景阁去了。 辰景阁是东宫里的一处楼台,一共三层,最上层修有暖阁,雕梁画栋的,很是精致好看。 只是好看归好看,距离主殿却很远。 唐岚当即怒了,将手中的东西丢到地上,带着侍从,大步往辰景阁而去。 他穿过一道道抄手游廊,最后穿过东宫的花园,才来到辰景阁前。 绵儿正带着一帮小宫女玩雪,看见他气势汹汹过来,吓了一跳,连忙带着小宫女们跪地请安。 唐岚视而不见,径直闯进辰景阁里。 锦书坐在里面暖炉边绣花,看见他满脸寒霜地进来,也吓了一跳,刚要行礼,他却视而不见,径直上了楼。 他带来的人都留在了下面,个个儿脸上都是苦恼。 其中为首的侍卫称作张侍卫,约莫二十岁,生了张清秀的脸,此刻眉头都皱成了一团:“锦书姑姑,这殿下和娘娘,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两日殿下脾气暴躁得很,咱们当差的都不好当了,稍不留神就惹了殿下的怒火。” 锦书捧着绣绷,望着楼上,笑了笑说道:“殿下和娘娘闹别扭呢,若是殿下把娘娘哄好了,自然也就不生气了。” 张侍卫摇了摇头,满眼都是无奈。 此时暖阁内,地面是红木地板的,上面铺着一块羊绒地毯。地毯中央摆着一只青铜小兽香炉,正燃着上好的香片。 一个只身着雪白中衣的纤细少女抱膝坐在地毯上,乌发未加束,尽数披散下来,将她的小脸衬托得晶莹剔透,宛如冰雪。 乌黑的凤眸盯着那袅袅炊烟,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唐岚挑开珠帘,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画面。 他眉心皱起,大步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兮兮?” 兮雨别过脸,不想看见他。 唐岚一把将她拥进怀中:“兮兮,那一晚,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对你,你不要生气了?” 他说的恳切,却换不来兮雨的一个眼神。 沉默半晌后,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兮雨,于是一把抓住她的双肩:“你若实在有气,便打我骂我吧。总之,不要再这样同我冷战!” 这样冷漠的兮雨,他实在是害怕。 兮雨想要推开他,可他握得那么牢,不容她挣脱半分。 最后,他直接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他吻得很用力,直到两人的嘴唇都通红通红,方才罢休。 第1277章 兮雨唐岚番外24:她未曾挽留 可低头望向怀中的人儿,却见她凤眸中涌出泪水,看起来我见犹怜。 “兮兮……”他实在是无法了,轻声唤着,拿帕子给她擦干眼泪,“不哭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对你!这两天,我肠子都悔青了,你若是不信,我掏出来给你看?” 兮雨别过头,依旧是不想搭理他。 而与此同时,太子和太子妃闹别扭的消息,却像是长了翅膀般,飞到了皇宫各处。 左云心正在承云殿中品茶,听见这消息,顿时觉得自己机会到了,几乎马不停蹄地命令丫鬟给自己化了精致的妆容,随即便匆匆去见姜太后。 姜太后正好让桂嬷嬷找她,见她自己来了,连忙拉了她的手,冷笑道:“哀家还以为那东临的公主有多聪明,如今一看,也是个蠢的,竟然脚跟还未站稳,便急着同哀家的孙儿闹脾气!云心,这个机会难得的很,你知道怎么抓住吧?” “云心懂得。”左云心冲她妩媚一笑。 姜太后又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支八宝攒珠金步摇,戴到左云心的头上,“乖孩子,去吧。” 而凤仪宫中,正在调制各色毒药的田阳雪也听见了侍女的回报。 她的手顿了顿,看向坐在软榻上看书的唐瑾夜:“咱儿媳妇受委屈了。” 唐瑾夜全副心思都在书上,只拉长音调“嗯”了一声,压根儿没听进去。 田阳雪抬腿就是一脚,“聋了还是哑了?!” 唐瑾夜颇为委屈地放下书,“他们小夫妻吵架,我能有什么办法?!” 田阳雪瞪了他一眼,净了手,在他身边坐下来,“你说,咱们要不要去管管?” “管什么?唐岚那小子,现在大约是在哄兮雨呢,没事的。”唐瑾夜继续盯着书看。 而辰景阁暖阁内,唐岚几乎是使进浑身解数,却依旧得不到兮雨的一个展颜微笑。 末了,他实在是累得筋疲力尽,伸手揉了揉兮雨的脑袋:“兮兮,你到底要怎样?” 他白日上朝便已经够累了,如今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精力来哄她。 兮雨只抱住双膝,一言不发地盯着香炉。 唐岚沉默许久,最终起身,望了一眼,轻声道:“你若喜欢这里,晚上便在这里睡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着,转身离去。 楼下的张侍卫等人看见只有他一个人下来,不由遗憾,看来,太子还是没把太子妃哄好啊。 唐岚失魂落魄地回到东宫,主事嬷嬷脸色不大好地上来禀报:“殿下,云心郡主来了,在大殿里等着您,说是有要事同您说。” “知道了。”唐岚应着,示意侍卫们在外面等着,自己有气无力地进了大殿。 左云心坐在灯火下,身着粉色绣花小袄,袄子上的一圈白色毛领让她的脸看起来很娇小可人。 她见唐岚进来,连忙将手中茶盏放下,迎了上去:“岚哥哥!” 唐岚看都没看她,在大椅上坐了,“何事?” “听说您和太子妃嫂嫂闹别扭了,我特地过来看看。也不知道岚哥哥有没有用晚膳,我带了一些自己做的点心过来。”她说着,认真地捧了身后桌案上的食盒。 食盒打开来,里头是一盘香甜软糯的南瓜饼。 她将南瓜饼捧到唐岚跟前,唐岚却是看都没看,只摩挲着下巴,注视着燃烧的烛火,“云心,你说,像兮兮那样的姑娘,该喜欢温柔的男子,还是喜欢霸道些的?” 左云心愣了愣,眼中划过黯然,声音却很轻柔:“太子妃嫂嫂,该是喜欢岚哥哥这样的。” 唐岚轻笑了声,“你倒是会说话。” 左云心在他身边坐下,捧着一碟饼子,同他一道看那烛火,杏眸中都是淡淡的忧郁:“若是云心果真会说话,岚哥哥此时娶的人,便是云心了。” 她这话说的很直,没有任何回避和婉转。 唐岚不由侧头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微抿着,颇有些不悦:“这一次,本宫恕你无罪。这样的话,本宫不想再听见。更不想传进兮兮耳中。” 殿外又开始落雪了,左云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手中点心的温度在逐渐流失。 她笑了笑,认真地凝视着唐岚的侧脸:“岚哥哥,今夜大雪,我想跟你说些不顾及身份的话呢。小时候,咱们不也是常常在冬夜里,围炉夜话的吗?这一次嫂嫂生气,岚哥哥就当做,从未娶妻过吧。” 她是真的很怀念那时候的光景,尽管她知道,那时候的唐岚,根本未曾将她当做女孩子看待。 那时候大家都很懵懂,宫中的孩子又少,能玩在一起的便只有几个人。 她说着,在灯火下看他,只觉得他的轮廓比从前要英俊不少,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唐岚轻笑了声,拿了她碟子里的一块南瓜饼咬了一口。 他很快吃完了那一只,目光放远,盯着那窗户外的飞雪,笑道:“云心,我只告诉你一句,我心中,全是兮兮一个人。即便现在闹别扭,可我们的感情,却也不是别人能插足的。这大雪会停,天空也会晴。” 左云心紧紧扣住碟子边缘,一张乖巧美丽的面庞闪烁着满满的不甘心。 良久之后,她将碟子呈到唐岚跟前:“岚哥哥再来一块吗?” “甜食吃多了,会腻。” 唐岚冲她龇牙一笑,左云心有些怔愣,好似从前那个岚哥哥又回来了似的。 她恍恍惚惚地收拾了食盒,走出大殿。 荷香为她撑着伞,几个小宫女手提灯笼开道。 她走了两步,突然猛地回头,那大殿中烛火明灭,透过窗户,隐约可见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子正凭窗而坐。 “岚哥哥……”她蹙眉。 明明只隔着一扇窗,可不知怎的,她却觉得,这一夜,她和他隔了重重雪幕,隔了千山万水,隔了太多的光阴。 ——岚哥哥,你要去天照城吗?你要去找你未来的妻子吗? ——是啊,云心,我很想去看看,那个小姑娘,长得什么样呢。 数年前,他骑着一匹瘦马,背着包袱,精神奕奕地同她道别。 而她,竟未曾挽留过一句。 若是当初,她说一句不要走,她说一句我喜欢你,会不会今日一切都不同? 第1278章 兮雨唐岚番外25:他这个厚脸皮的 她静静站在雪地里,凝视着那扇透出浅黄色柔光的窗户,手脚冰凉。 “郡主?”一旁的荷香蹙眉。 左云心闭上双眼,雪花被风送到伞下,落到了她的睫毛上。 她扶住荷香的手,许久之后,才轻轻道:“回承云殿。” 紧接着,一连数日,东宫中都是人人自危,宫娥、侍从、内侍们都唯恐自己做错了事,被脾气愈发暴躁的太子责罚。 这一日清晨,好容易晴了天,锦书在辰景阁外看绵儿她们堆雪人,没过一会儿,便瞧见他们太子负手踏雪而来。 众人都没想到他今天会来得这样早,于是连忙行礼。锦书轻声道:“殿下,时辰这样早,娘娘怕是还没起来。” “无妨。”唐岚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她们在这里守着,自己上了楼。 绵儿凑近锦书,怯怯问道:“锦书姑姑,这都多少天了,娘娘的气儿,也该消了吧?” 锦书笑了笑,也望着那楼阁,“且看着吧。” 她不觉得兮雨真的对唐岚失望了,大约,是有意要让他着急上火几天。 这男人嘛,你对他太好,他后面就不知道分寸了。 总得吊几天,他才知道你的珍贵。 暖阁内静悄悄的,唐岚推门走进去,兮雨正趴在床上,半张脸埋在绣枕中,还在熟睡。 他静静看着,许是有些热,她的脸红扑扑的,看上起气色非常好,并没有因为这些天的冷战,而流露出丝毫憔悴来。 “没良心的东西!”他轻声骂了句,抬手摸了摸自己眼下的青黑,随即脱了外裳,轻轻挂到一旁的金丝楠木大衣架上,掀了被子,悄悄钻进了被窝。 被窝里暖烘烘的,她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香,叫他怜爱又怀念。 他从背后轻轻拥住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很舒畅了。 加上暖阁内的安神香作用,没过一会儿,他竟也睡了过去。 兮雨睡得沉沉,等到醒来时,早已是晌午。 她翻了个身,觉得今日的被窝格外舒服,于是闭着双眼,声音里透着慵懒:“什么时辰了……” 话音落地,却不见人回答。 兮雨蹭了蹭,觉得不对劲儿,睁开眼一看,便看到自己处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她猛地抬头看去,就看见了唐岚线条精致的下巴。 他闭着双眼,似是累极了,还在睡眠中,两个青黑的眼圈格外显眼。 兮雨怔愣片刻,忍不住又闭上双眼。 过了一会儿,她确定自己没有睡意了,于是睁开眼瞧去,他却依旧在这里,拥着她。 可见,并不是做梦。 她猛地坐起来,恨不得拿枕头砸死这个厚脸皮的:“唐岚,你走开!” 唐岚惊醒,揉了揉脸,躺在床上,默默望着她:“怎么了?” “你为什么跑到我的床上来?!”兮雨真是又气又怒。 唐岚打了个呵欠,“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我为何不能睡到你的床上?莫非,你想让我睡别的女人床上?” 兮雨冷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从我这里滚开。” 她说着,见他依旧躺得四平八稳,于是忍不住伸手去推他。 可她的力气那么小,哪里推得动唐岚,反倒被唐岚捉了双手,将她拉到怀中:“好兮兮,这么多日,可有想为夫?” 兮雨最受不了他用这副赖皮口吻说话,于是别过脸,很想要再装出前几日的冷漠来,可惜他的吻已经密密麻麻落在了她的脸颊和嘴唇上。 “兮兮,我很想你。” 他说着,将脑袋埋进她的脖颈间,“咱们不要赌气了好不好?之前都是我的错,要打要罚,都由你说了算。”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讨好,轻轻蹭着兮雨,叫兮雨又痒又难受。 她很努力地使了大力气将他推开,“唐岚!” “我在。” 唐岚说着,一条腿突然跨过了她的身子,整个人压在她软软的身上,盯着她凝视片刻,随即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个吻很深,带着刻骨的柔情和缠绵。唐岚使出了浑身解数,试图将兮雨伺候得舒服,因此大睁着双眼,不肯放过兮雨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兮雨起初拼命反抗,可终究是敌不过他的力气。 在他霸道却又温柔的攻势下,她几乎瘫软成了一汪春水,面颊上带着几分酡红,到最后完全是任君采撷的姿势。 唐岚眼底多了几分坏笑和深意,大手不安分地试图去解身下人的衣裳。 那冰凉的手指贴到某处,兮雨嘤咛一声,犹如大梦初醒,猛地推开唐岚,从床上坐起来,重重地喘着粗气:“你休想!” 唐岚狗皮膏药般贴上来,凑到她眼前,“好兮兮,你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兮雨端着架子,将红透的脸偏到一旁,并不说话。 唐岚见她如此,心里先乐了三分,随即喊道:“来人啊,替太子妃将这里的东西都搬回寝殿。” 兮雨刚要出口阻止,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堵在她唇前:“兮兮,等回了寝殿,我什么都依你。你不知,你搬到辰景阁的事,被好多人知道了,你夫君的脸面,可都丢尽了。” 兮雨轻哼一声,将头扭到一旁去。 唐岚揉了揉她的脑袋,“为夫替你洗漱梳妆。” 唐岚将兮雨接回东宫寝殿的事,很快传到整座皇宫,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太子和太子妃又和好了。 唐瑾夜正陪着田阳雪配药,听见这消息,不禁从背后环住田阳雪的小腰:“我就说,唐岚继承了我的智慧,怎么会哄不回来他媳妇儿!” 田阳雪朝后捅了他一个胳膊肘:“呸,你有什么智慧?!唐岚那货,都是继承了我的聪明才智才对!” 唐瑾夜将下巴搁在她脖颈处蹭了蹭,笑道:“好好好,都是你聪明,行了吧?” 田阳雪轻哼一声,继续调试自己的药。 冬日的暖阳从隔扇透进来,洒在两人的身上,唐瑾夜觉得他的皇后身上又暖又软,抱着很舒服。 他闭上双眼,很庆幸当初为了追这个小女人,从西绝一直追到南羽。 否则,他又怎么会拥有这份爱情? 第1279章 兮雨唐岚番外26:怎么可能不动情 即便后宫没有佳丽三千,那也不打紧。因为在他眼中,她一个人,就抵得过天下所有的女人。 他搂着田阳雪的纤腰,从少女到女人,从女人到老太婆,他要她都属于他。 田阳雪清晰地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微微侧过头,便看见他闭着双眼,俨然是安宁的模样。 她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保养得宜的面庞看起来仍然娇嫩犹如少女。 她由他抱着,双手灵巧地将药粉分到每个小盒子里。 大殿的角落里燃烧着鹅梨香,俨然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而此时的坤宁宫,却很不平静。 姜太后怒气冲冲地亲自来到承云殿内,荷香连忙迎上来,屈膝行礼:“太后娘娘。” “郡主呢?!”姜太后说着,桂嬷嬷为她挑了帘子,她大步朝内殿走了进去。 “郡主她……”荷香话还未说完,姜太后已经进了内殿。 内殿置着一张垂粉色帐幔的大床,左云心躺在床上,小脸上一片憔悴。 姜太后看见她这副模样,不禁皱眉,在床沿边缘坐下来,阻止了她起身行礼:“好端端的,怎的成了这副模样?!你可知那东临兮雨又搬回了寝殿?昨晚你不是去了东宫么,难道没有和岚儿谈妥?!” 左云心由荷香扶着靠坐起来,微微咳嗽了两声,低垂着眼帘,声音里已然带了泪腔:“是云心没用,得不到岚哥哥的心……” 姜太后瞧见她这样,不由也心软了,皱眉望向荷香:“郡主病成这样,怎的不跟哀家说?!可有请御医过来诊脉?” 荷香轻声道:“回禀太后娘娘,郡主怕太后娘娘担忧,这才不准奴婢说的。御医那边已经瞧过了,也开了药。” 姜太后微微颔首,亲自替她将被褥掖好:“罢了,这段时间,你且安心养病。岚儿的事,等开春再说,也不迟。” “是……”左云心低头,“姑奶奶还是不要跟云心待在一起了,免得过了病气,倒是云心的过错了。” “你这孩子……”姜太后瞧着她懂事的乖巧模样,心里不由多了几分怜惜。 她是看着左云心长大的,自然同旁人多了几分情分。 她又叮嘱荷香照顾好自家主子,这才带着桂嬷嬷及一干宫女离开。 左云心一张小脸苍白苍白,盯着紧闭的窗户,窗户是用的透明琉璃制成,隐约可见外面灿烂的冬阳。 她细若无骨的双手紧紧抓住被褥,清晰可见上面青蓝色的血筋。 外面有小宫女端着煎好的药进来,荷香接过,犹豫地望着自家主子,“郡主……” 左云心垂了眉眼,“喂我喝药吧。” “是。” 眼见着正月过了一半,明日便是元宵了。 唐岚晚上回来,说是明日休沐,准备带兮雨出宫,去看一看天绝城的夜景。 兮雨颇为期待,好歹不像前几日那般对唐岚冷淡了,便吩咐了锦书和绵儿,将明日出宫要用的东西收拾收拾。 唐岚背着双手,看着她静静坐在大椅上,捧着一盅汤,小口小口的啜饮着,模样很温婉安静。 他又望了一眼窗下的软榻,缓步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脖颈,“明儿个,我叫人进来把那张软榻换了。” 他知晓他那夜太粗暴,又是在那张软榻上侵犯她的,倒是她都对那张软榻有了心理阴影。 修长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唐岚俯下身,声音里带着宠溺:“兮兮,我保证,以后一定对你温柔。若是我再发火,你就打我,甭客气,照我脸上扇巴掌就是了!” “你是堂堂太子,我哪敢对你扇巴掌。”兮雨看都不看他,直接拿开了他的手。 唐岚走到她跟前蹲下,双手覆在她捧着汤盅的双手上。 她的手那么纤细小巧,他这样包覆着,竟是看不见她的双手了。 兮雨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他不肯放,只是这么包裹着。 兮雨恨得将小脸转到一旁,过了许久,却不见他有别的动作。 她缓缓低头看去,只见他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脑袋靠在她的膝盖上,蹲坐在地毯上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的神情有一点憔悴,眼下全是青黑。 她静静看着,想起这几夜,两人虽是同床,她却不肯跟他共一个被窝。 他每天鸡还未叫的时候就起床了,忙着去上朝和处理政务。 而这一去,常常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下午回来得早,却也是在她身边,专注地批着折子。 他似乎从没有闲下来的时刻。 她想着,凝视他半晌,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想要抚平他眉宇间的褶子。 然而刚刚覆上他的额头,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兮雨惊了惊,便看见他睁开一双狡黠的黑眸:“兮兮,你在做什么?” “没有做什么!”兮雨慌忙想抽回手,可他握得太紧,根本就容不得她抽回去。 唐岚另一只手拿过那只汤盅,放到旁边的案几上,伸手一扯,便将兮雨整个人从大椅上扯了下来,跌落进他的怀中。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兮雨整个人笼罩住。 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可唐岚大掌扶着她的腰,根本不容她起来。 她被迫跨坐在他身上,因为紧张而喘着气:“你刚刚还说,会对我温柔……” “嗯,在那方面,我也会很温柔的。”唐岚一本正经地说着,便伸手去解她的衣衫。 这些天她同他闹脾气,他已经忍了好久不去碰她。 天知道,每晚她睡在他身边,只要一睡熟,就会不自觉地往他身上缠。 他又不敢碰她,又无法接受别的女人,可他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每一晚都忍得好辛苦。 今儿好不容易哄好了兮雨,他怎么可能不动情…… 兮雨感受到他身下的异常,一张雪白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忍不住地拿小手抵在他胸膛前:“唐岚,我不要……” “兮兮,我好难受。”唐岚说着,伸手捉住她的小手,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不容她再说话,便吻住了她的唇。 熟悉的齿颊香甜萦绕在口中,唐岚忘情地索取着,却又很注重技巧,将兮雨吻得面红耳赤,身体娇软。 第1280章 兮雨唐岚番外27:流氓调戏 “唔……”兮雨最后几乎化为了一滩春水,软软躺在地上,任由唐岚采撷她的芬芳。 唐岚轻而易举便褪掉了她的衣裳,柔软的地毯上,春光无限。 他第一次很温柔,可随着时间过去,独属于男人的凶猛逐渐爆发出来。尽管兮雨并不想要第二次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地索要她。 兮雨双手紧紧抠着他的后背,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始讨饶,他也没有放过她。 直到两人都筋疲力竭,他才终于停了动作。 兮雨躺在他的怀中,喘着粗气,小脸儿红红的,端得是娇羞无限。 唐岚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休息了一会儿,才将她抱起来,带她去后面的温泉里沐浴。 …… 晚上用晚膳时,锦书便看到兮雨脚步虚浮地被唐岚搀扶出来。 她愣了愣,同绵儿对视一眼,不禁同时抿嘴轻笑。 殿中伺候的其他宫女也纷纷窃笑起来,羞得兮雨更是面颊通红,抬头给了唐岚一记白眼。 唐岚满脸无辜,咳嗽了一声,示意众人都下去。 锦书回身为两人掩了门,绵儿凑过来,轻声说道:“锦书姑姑,太子殿下和娘娘应该和好了吧?” “应当是的,这么久,也该和好了。” 锦书笑了笑,却不提防旁边当差的侍卫长冷笑一声:“我就没见过,这般骄横无礼的公主。我们殿下那是万里挑一的人,哄她几天,自然是给足了她脸面。” 这话很不合时宜,锦书看过去,这侍卫长约莫三十多岁,生得高大威猛,抱着一柄青铜剑,浓眉大眼,很是威武。 她也冷笑一声:“这位侍卫大哥好大的口气,我们公主自幼便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千里迢迢嫁了过来,自然也是要被娇养着的。” “中看不中用!”那侍卫依旧板着个脸,“早点为殿下诞下麟儿,才是正理!” 锦书和绵儿都被这话气得不轻,不想跟他起冲突,便一同愤愤离开。 那侍卫依旧站在屋檐下值夜,一脸的正气凛然。 他是唐岚的护卫长,名为江夜。常常风里来雨里去的做任务,前几日才从宫外办事回来,目睹了兮雨的娇气和唐岚的低声下气,自是不喜兮雨的。 他觉得他家主子乃是天之骄子,凭什么要低眉顺眼地哄着一个小女人。 大殿内,唐岚很细致地亲手喂兮雨吃了晚膳,因着明日要出宫去看灯,所以今晚没敢再折腾她。 因为元宵灯会是在晚上举办,所以两人在傍晚时分才出宫,带了好些侍卫和丫鬟。 两人坐在宽大的马车中,马车经过了改装,看起来只像是富贵人家的马车。而两人都没有穿着宫中服制,看着倒像是富贵人家的新婚小夫妻,出来甜蜜看灯的。 天绝城今夜三千灯火繁华无尽,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到处都是摆摊的百姓和出来观灯的男女老少。 马车在街尾停了,唐岚牵着兮雨下了车,兮雨很少能来民间,所以格外兴奋,对街道两旁贩卖的小东西很感兴趣。 她拿了个小鬼面具,戴上问唐岚好不好看,唐岚觉得很可爱,于是让江夜付了银子,便又牵了她的手,四处逛一逛。 远处有灯谜会,兮雨爱热闹,便拽了唐岚的手,兴冲冲地跑过去。 周围有不少人都在猜灯谜,兮雨看着倒是有几个面熟的,好像在除夕宫宴上见过。 灯谜会占了整整半条街,到处悬挂着红色丝绳,丝绳上挂着灯笼,灯笼下面吊着一张灯谜。 这灯谜的规矩是,谁抢到的灯谜纸多,答对的多,便能获得一定数额的奖品。 兮雨很兴奋地在灯下穿梭起来,不停寻找自己会的灯谜,也怂恿着唐岚赶紧去帮忙抢灯谜纸。 唐岚宠她,便示意伺候的人都自己去玩,随即同兮雨兵分两路,在灯会中穿梭起来。 兮雨今夜穿着一件月白的绣合欢花掐腰襦裙,外面罩着一件镶狐狸毛领的正红色斗篷,因为奔跑和兴奋,掩在面具下的小脸红扑扑的。 她身轻如燕,不停从灯笼下面拽下灯谜,到后面连路都不看了,只顾着去挑灯谜。 她手上抓满了灯谜纸,觉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去找唐岚。 可一转身,却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腕。 来人是个富家公子,打扮得流里流气,头上还簪了朵儿大红花,油光满面的,很是惹人厌恶。 那富家公子紧握着兮雨的手腕,但觉这少女肌肤细腻如玉,手腕纤细,很是舒服。 那藏在斗篷下的身躯依稀可见窈窕之姿,虽然用面具遮了脸,可想来,定是位美人。 “哟,这是哪家的姑娘,啧啧,这皮肤摸起来,倒是比本公子房中那几个小妾还要软滑。” 他说着,胖乎乎的大掌便抚上了兮雨的手背。 兮雨大骇,想要挣开他往后退,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这男人带来的几个仆从不动声色地包围过来,几乎阻隔了周围人的视线。 兮雨被他们逼到一个角落,想要张口呼喊求救,却被男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他的手掌很油腻,兮雨很不舒服地想要摆脱他,却被男人反剪了双手。 这样的处境让她很慌张,周围挡着的仆人都很高大,她看不见外面的人,外面的人也看不见她。 那一脸油腻的男人抓着她的双手,凑近了她,笑嘻嘻说道:“小娘子,你可知本公子是谁?” 兮雨才不管他是谁,她想说话,可嘴巴被捂得牢牢的,只能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 那富少咳嗽了一声,立即有个贴身小厮走上前来,十分恭敬地拱了拱手:“我家少爷乃是寿王妃的小舅子,严家的嫡出大少爷!小娘子若是跟了我家少爷,那定是吃香的喝辣的,若是为我家少爷生了个儿子,那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哩!” 他们看兮雨只穿着普通的绫罗,便以为她是普通人家的小姐,所以先抬出了身份压人。 那富少洋洋自得地松了手,“天绝城严家,小娘子应当是听过的吧!” 兮雨只觉恶心不已,朝他脸上就吐了一口唾沫:“呸,光天化日就想掳人去做妾,还说自己是寿王妃的小舅子,分明就是给寿王妃抹黑的!” 第1281章 兮雨唐岚番外28:唐岚,我害怕 那富少大约被人恭维惯了,从不曾遇过这样的女子,顿时冷笑起来:“好一个辣娘子!辣一点也好,在床上想必也能野一点!” 说着,抬手就示意手下:“给本少将她抓回去!” “放开我!若是伤了我,有你们的苦头吃!”兮雨剧烈挣扎,死都不肯束手就擒。 那富少冷笑着,“还挺蛮横!” 说着,揉了揉双手,抬手就朝她的面颊就是一巴掌。 然而没等这巴掌打到兮雨的面颊上,那富少却先哀叫起来。 一个阴沉冷峻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严少莫非是忘了前些日子,在本将军手中吃的苦头了?” 兮雨惊魂甫定地看去,只见挡在自己跟前的男人身着黑衣,背影挺拔孤傲,看起来,有些熟悉。 “怎么又是你!”那位寿王妃的小舅子俨然是又气又怕,好不容易抽回手,狠狠瞪了一眼这个人,随即带着小厮们匆匆离开,“咱们走!” 赫连城目光阴鸷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远,才回转身望向兮雨,声音依旧冷漠:“这等嘈杂地方,也敢同太子走散。若非本将军及时出现,你待如何?” 兮雨惊惧地望着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个人好生厉害,她戴着面具,他竟也能认得出来。 她的心跳得极快,却不提防,挂在耳后的面具绑带松了,那只小鬼面具径直掉落在地。 她一时没有察觉,只害怕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赫连城盯着她,他知道这位太子妃生得美,可在灯笼的光照下,她的美带上了几分迷离。 那双极美的凤眸里,此时满是慌张和惊惧,像是受了惊的小鹿的双眼,叫人很想要…… 揽在怀里,好好爱怜。 他背着双手,静静注视着她,原就幽深的瞳眸愈发的深不见底。 兮雨回过神后,朝他见了个礼:“多谢赫连将军相救。” 赫连城什么都没说,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把她看得全身发毛,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兮雨的胸脯轻微起伏,盯着赫连城的背影,好久都没移开视线。 这个男人的气势,也太可怕了些。 唐岚找过来时,便看到正在发呆的她,禁不住问道:“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的差?” 说着,牵了她的手,却觉得她手脚冰凉。 兮雨猛地抱住他,“唐岚,我害怕!” 唐岚的目光扫过地面,这一地全是洒落的灯谜纸。 他的视线冷峻了几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在唐岚轻柔的诱哄下,兮雨抓着他的手走到一旁的桌椅上坐下,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唐岚静静听着,虽然英俊的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可熟悉他的人却能看得出来,此时的唐岚,很愤怒。 他完美地将这愤怒掩藏在笑容下,大掌紧紧握着兮雨的手,轻声安慰:“没事了,兮兮,咱们不用害怕。严丰,本殿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兮雨完全听不出他话中的狠意,于是委屈地点了点头,反抓住他的手指:“唐岚,我再也不要一个人了……” “乖兮兮。”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揽着她的纤腰,往停在街尾的马车走去。 兮雨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今夜受了惊吓,在几个宫女的伺候下沐浴之后,便上了床。 寝殿内很安静,唐岚在一旁哄着她睡觉,等到她终于沉沉睡去,一张始终微笑的脸这才沉了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捋开她额前的碎发,俯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又仔细地掖好被角,这才起身离开。 东宫寝殿大门被打开,值夜的小宫女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太子衣着齐整,披着一件大氅,踩着云纹皂靴,一脸冷峻。 “江夜。”唐岚冷声。 江夜带着剑过来,拱手行礼:“殿下!” 唐岚背手站在台阶之上,一张俊脸虽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可眼底却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严丰强抢良家妇女,你点上两百亲兵,同本宫去严府,本宫要亲自拿他是问。” 江夜愣了愣,没想到自家太子会突然对严丰发难,于是试探着说道:“可是殿下,严丰乃是寿王的小舅子,若是让寿王知道……” “父皇容得下寿王,所以本宫这些年,也始终在容忍着他。本宫不动他,不代表不会动他身边的人。你照做就是。” 江夜连忙称是,随即便转身去办了。 今夜东宫动静很大,连带着惊动了睡在凤仪宫寝殿的唐瑾夜。 唐瑾夜听了属下的汇报,沉默良久后,淡淡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暗卫行过礼后退下,躺在里侧的田阳雪伸手握住唐瑾夜的手腕:“咱们容忍了寿王那么久,不代表,岚儿也容忍他。瑾夜,或许,是时候将那块难啃的骨头,嚼碎了。” 唐瑾夜盯着帐幔顶部,一张俊脸挂着浅笑,“是啊……” 寝殿内良久的沉默后,唐瑾夜忽然翻身压在田阳雪身上,深情款款:“阿雪。” “唐瑾夜,你——唔!” …… 此时皇宫外,长街上的人都散了,残灯挂满了整条街,尽头还有一盏颇为壮观的庞大白兔子灯。 月光清透,将整座银装素裹的天绝城照的明亮。雪地折射出月光,远远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唐瑾夜骑在一匹黑马上,斗篷翻飞,朝着严府疾驰而去。 他身后跟了两百名精锐骑兵,个个装备精良,煞气逼人。 严府的门下还挂着两盏灯笼,守门的小厮听见动静,连忙从瞌睡里被惊醒,这才发现太子亲自带了人过来,包围了整座府邸。 大门被唐岚一脚踹开,他带着数十精锐闯进来,小厮本要开口询问,却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府中的下人们都吓得不轻,严府的家主披着衣裳走出来时,便看到太子一脸凶神恶煞,在侍卫搬来的大椅上坐了,手中端着一杯热茶,正冷冷盯着他。 他同一旁美貌的小妾身子抖了抖,连忙跪下行礼,他恭敬开口道:“不知太子殿下深夜驾临我府,所为何事?” 第1282章 兮雨唐岚番外29:鞭笞严家大少 唐岚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打了个响指。 江夜指挥着侍卫们立即行动,不过一时半刻,就将正在房中和美妾激烈运动的严丰捉了出来。 严丰的膝盖窝被重重踢了一脚,扑通一声朝着唐岚跪了下去。 他惊恐地望着歪坐在大椅上的太子,他腰间系着明黄色绣五爪龙的腰封,被灯笼折射出淡淡光泽,几乎要晃花了他的眼睛。 而那些穿着盔甲的侍卫们,个个煞气外露,叫人恐惧。 他趴伏在地,紧紧盯着唐岚的一双厚底皂靴,声音颤抖:“太子殿下抓草民来,不知是有何要事?” 他不记得,他哪里得罪过太子。 唐岚淡然地喝着茶,也不说话。 茶雾缭绕中,依稀可见他英俊而年轻的脸。 那脸上毫无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来。 严府的人逐渐都到齐了,随着严家家主一道跪在冰冷的地上。 东宫的侍卫们站在他们身后,不准他们起来或者交谈。 乌云蔽月,深夜的气温愈发寒冷了。 唐岚披着厚重的貂毛斗篷,又手捧热茶坐在大椅上,踩着厚底皂靴,自然是无所谓的。 可这些严家人,因为出来的匆忙,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披着外裳。 再加上跪在冰冷的地面,其中身娇肉贵的女子们便首先受不了了,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严家的家主严林老胳膊老腿儿,也受不了一直跪着,便禁不住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太子,您今日过来,究竟是所为何事?若是严家有哪里得罪的,还请太子明示。” 唐岚优雅地抿了口茶,“这可得问问你的好儿子了。” 严林立即转向严丰,一巴掌扇到他脸上:“你可是又在外头闯祸了?!” 严丰捂着脸,一脸无辜:“不曾啊!今夜元宵,孩儿不过是带着几个家奴去看了灯会,不曾得罪过人!” “呵。”唐岚冷笑了声,“江夜,你来说。” 江夜上前,将太子妃被调戏一事,毫无感情色彩地说了出来。 严林越听越怕,到最后小腿杆子都在发抖,一巴掌呼到严丰脑袋上:“蠢货!太子妃也是你能调戏的?!” 本来嘛,若不是什么大事,太子看在他女儿的份上,想来也不敢深夜带着兵马,如此大张旗鼓地过来。 可是他也知道这位太子妃乃是东临的大公主,身份尊贵,嫁过来不过才两三个月。 可是,偏偏就被他这个不中用的儿子给调戏了! 严丰捂着脑袋,哭丧个脸,还没意识到唐岚的怒火:“我怎么知道那是太子妃!她穿的普普通通,还没咱们府上的小妾穿得好!” 唐岚猛地起身,对着他就是一脚。 严丰被踹翻在地,他的身子本就被美色掏空,哪里受得了唐岚这一脚,立刻捂着肚子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严林虽然嫌他惹事生分,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又是府中的独苗苗,哪里能不心疼,连忙过去扶住他,随即朝唐岚磕头:“求太子殿下看在寿王妃的面子上,饶了犬子这一次吧,犬子也是有眼无珠啊!” 唐岚负手而立,黑色斗篷将他衬托得格外肃杀。 天空不知何时落了细雪,为这景色又添了几分冷肃。 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逐渐敛去,只剩下一脸的阴沉:“严丰,若非碍着你姐姐嫁给了我皇叔,本宫早就拿你查办了。本宫忍你许久,今日也是个头了。” 说罢,冷声命令道:“江夜,把严丰拖去大理寺,让大理寺卿好好审审这些年来,他犯下的案子!” “是!”江夜没有一句废话,便同张侍卫一左一右将严丰从地上拎起来,拖着便往府外去了。 那严林惊骇不轻,没料到太子真的会动手,连忙起身上前,想要阻拦:“太子殿下,丰儿他论起来,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绝情?!” 唐岚正转身要走,听见他说这话,顿时冷笑一声,偏头望向他:“长辈?!本宫的长辈,只有皇室中人。严丰他有什么资格敢妄称是本宫的长辈?严大人怕是糊涂了吧?” 话音落地,便抬步往外走去。 严林眼睁睁望着自己的儿子哭嚎着被带走,怔愣半晌,连忙抓了个小厮过来:“去寿王府,告诉王妃,公子被带去了大理寺!” 唐岚跨上马,冷眼望向被拖在地上哭嚎不止的严丰,一想到他曾用那油腻的手去摸兮雨的唇瓣和手背,眼底的怒意就盛了几分,最后直接从腰上解下盘着的长鞭,猛地一鞭抽了过去,将他拦腰卷起,重重砸到地上: “拿绳子绑了,拴在马尾巴上。” 他冷声命令完,双脚一夹马肚,便狂奔起来。 严丰被拴在江夜的马尾巴后,江夜虽然素来厌恶这些纨绔子弟,可到底不能弄死了他,于是只得不快不慢地往前跑,以便严丰能够一路跑着跟上。 从严府一路到大理寺,严丰不停地哭喊求饶,喘着重重的粗气,到最后还剩半条街的距离时,是真的跑不动了,整个人被马儿在地上拖着一路往前。 唐岚早等在大理寺门口了,大理寺卿大半夜被他的人拎起来,说是审查要犯。 他忍受着寒冷,强打着瞌睡,便看见东宫侍卫的马尾巴后面拖着个人,眼见着血肉模糊,看起来甚是可怖。 等到侍卫们把那人扶起来,手下提着灯笼,他借着灯笼的光凑近了一瞧,才勉强看清楚是严家的公子。 他吓得不轻,望向唐岚,唐岚同往日的嘻嘻哈哈完全不同,只把玩着马鞭,声音淡漠:“可知道该如何办?” 这家伙能坐到大理寺卿的位置上,自然是个人精,连忙拱手称微臣知晓。 唐岚瞥向半死不活的严丰,试了试马鞭的劲道,忽然一鞭就抽了上去。 严丰发出一声痛呼,身上立刻皮开肉绽。 他虽是男子,可素日里一向娇养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仗着他姐姐是寿王妃在天绝城里胡作非为,官员有心查办,可他后台太大,到底是不敢下手,于是一直拖到了今天。 第1283章 兮雨唐岚番外30:他到底有多在乎她 他的血液溅到唐岚的斗篷上,唐岚睨着眼看了会儿,似是很满意这鞭子的效果,随手将鞭子扔给大理寺卿,跨上了黑马。 东宫的侍卫紧跟着他,不过片刻功夫,便消失在远处空旷的长街上。 大理寺卿瞥了眼倒在地上的严丰,威严地咳嗽一声,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抬进牢里去吧!” 唐岚回到东宫时,已经快要天明了。 他在殿外脱了带血的斗篷,左右闻了闻,觉得没什么血腥气,这才蹑手蹑脚进了寝殿。 他又脱了外裳挂在衣架上,掀了被子,悄悄钻进去。 兮雨还在熟睡中,察觉到身边有人,于是蹭了蹭,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他搂着她,闻着她身上的体香,将她搂得紧了些,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眼底都是淡淡的妖异光泽。 兮雨是他的,谁都不能抢走,谁都不能触碰。 许是他身上携裹着的冰雪气息太重,兮雨蹙着眉头,竟在他怀中醒了过来。 她揉着双眼,声音里带着一股没睡醒的慵懒:“什么时辰了?” “还早呢。”他拍了拍她的脑袋。 兮雨在他怀里拱了拱,越拱越觉得不对味儿,一个激灵就睁开了双眼,抬起一双极美的凤眸,怔怔望着他:“唐岚?” “嗯?”唐岚也愣了愣。 “你身上,有血腥味儿。”兮雨皱了皱小鼻子,忍不住往后面挪了挪,凤眸里明显有着害怕。 “是吗?”唐岚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垂眸的一瞬间,眼中都是杀意。 该死的严丰,竟然又间接吓到了兮雨! 兮雨缩在床里面,不高兴地皱着眉头:“我不喜欢这个味儿,难闻。” 唐岚很想嘴硬地说明明没有味道,可到底不敢再惹怒兮雨,只得起身乖乖出去沐浴。 等到他用香膏洗了个干净,又换了套簇新的雪白中衣,掀被上床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天都亮了。 好在今天依旧休沐,他抱了兮雨,摸着她软软的小身子,“兮兮,还有味道吗?” 兮雨窝在他怀里,把玩着他的一缕头发,声音里带着疑惑:“你昨夜去哪里了?” “去打坏人了,你信不信?”唐岚笑嘻嘻凑到她耳畔,轻巧地含了她的小耳垂。 湿热的气息包裹着兮雨的耳朵,她觉得很痒,忍不住去推唐岚:“别这样……” “哪样啊……”唐岚依旧含着,含混不清地问道。 “唐岚……”兮雨被他抱得紧紧地,竟怎么都推不开来。 “我在呢。”唐岚松了口,转而翻身压住她。 “唐岚!”兮雨皱紧眉头,躺在床上望着他,“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打坏人啊。”唐岚回答得理所当然,大手很不安分地去解她的衣带。 她伸手想挡住唐岚的手,唐岚大约是觉得她的抗拒很障碍,于是握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将她的一双手禁锢在头顶,不让她再阻拦。 他另一手很轻巧地挑开了兮雨的衣襟,兮雨皱着小脸,声音轻软:“唐岚,你还没告诉我昨夜去干嘛了!我想知道!” 唐岚并不回答她,只顾做自己想做的事。 …… 等到他终于索要够了,早已是晌午,兮雨已经累得不行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唐岚总是这样的有精力,她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连挪动一下都很困难。 唐岚在一旁侧卧着,一夜未眠,也是真的困了,便合了眼,很快沉沉睡去。 兮雨在他身边,望着他几近完美的侧脸,眉眼英俊,鼻梁好似山一般挺拔,薄唇轻抿着,泛起淡淡嫣红水光,叫人喜欢。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凤眸里有着茫然和懵懂。 她并不像她的母后那般有心计和本事。 从小,她就听父皇开玩笑说,大约母后的聪慧都遗传给了她的弟弟。 她倒觉得,这玩笑话很有道理。 她自幼听着宫中的老人说母后的事迹长大,她很崇拜母后,却也知道,若是将自己放在母后当初的位置上,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可好在,她生在太平盛世,生在一个宠她护她的家里。 而嫁了人,唐岚也将她当做掌中宝,时时刻刻呵护着。 她不曾经历过风雨,却也知晓外面行走在风雨里的艰难。 这些人为她遮挡了灾难,她能做的,不过是让他们一展笑颜,叫他们觉得开心和快乐。 她抚摸着唐岚,心中暗自做了决定。 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那她不问就是。 安心地享受着他给她的安稳和温暖,也同时在每个寒夜里为他留一盏灯,告诉他,她一直都在。 她想着,脑袋轻轻靠在他强壮的胸膛上,静静聆听他强有力的心跳。 唐岚在睡梦中,微微翻了个身,便将她压在身下。 他呢喃了一声“兮兮,不要赶我走”,随即紧紧搂住身下的娇软人儿。 兮雨在他身下,却是瞬间红了眼圈。 那是很多年的事了,她为了苏萤光想要把唐岚赶出东临的皇宫。他却还记得这样深,即便在睡梦中,都为了这事不得安稳吗? 他到底有多怕? 他到底有多在乎她? 兮雨紧紧握着唐岚的胳膊,终于泪如雨下。 唐岚在睡梦中浑然不觉,只是像堕入河中的孩童一般,紧紧搂着身下的人,好似她是他的浮木,是他的救赎。 兮雨一边哭,一边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怕吵醒了他。 “兮兮……”唐岚依旧唤着她的名字,睡梦里,好看的眉宇深深皱起。 兮雨抬手,轻轻抚摸他的眉头,声音极轻:“唐岚,我在呢,兮兮在……” 唐岚像是能听见她的话,不再说梦话了,眉宇的褶皱也逐渐被抚平。 他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俨然已经睡熟。 …… 等到唐岚醒来时,已经是午后。 他睁开眼,注意到自己压在兮雨身上,不由惊讶:“可压疼你了?!” 说着,连忙让开来。 兮雨整个身子僵硬而酸疼,却努力扬起一个甜甜的笑:“没有,只是压了一会儿。” “那就好。”唐岚说着,望了眼远处的滴漏时刻,不由蹙眉,“已经过了午时?!” 第1284章 兮雨唐岚番外31:我觉得,糕点没有你好吃 兮雨坐起来,稍稍活动了下,随即拿了衣裳要给他穿:“下午可有什么政事要处理?” 唐岚有些惊讶,兮兮从来不过问他的事情的。 他想着,答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大约还有几本折子等着我批阅。我让人放在东宫书房里了,约莫半个小时就能批完。” 兮雨“嗯”了一声,随即下床拿了他的外裳,伺候他穿衣。 唐岚低头望着兮雨的动作,总觉得今日兮雨同往日不大一样。 两人随意用了些午膳,唐岚便去书房批折子了,临别前还亲了一口兮雨,说是很快回来陪她玩。 走了几步,却又在门槛处停了步子,叫绵儿带着几个小宫女去院子里堆雪人,说是堆好看点,给太子妃看。 唐岚走后,兮雨面庞微红,拿了盏热牛乳茶喝起来,眼睛里都是欢喜。 锦书和绵儿知晓这是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好,于是锦书笑眯眯地开口说道:“殿下也太不克制了,怎的现在才起床,娘娘身子这么娇弱,怎么受得了。” 兮雨面庞涨得更红,紧紧捧着牛乳,只垂着头不说话。 绵儿嘿嘿直笑,随即带了几个小宫女出去堆雪人了。 兮雨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她们堆雪人,想起什么,于是带了锦书去小厨房,打算亲自做一盘点心给唐岚送去。 她做了六块梅花糕,拿蒸笼蒸了,蒸出来的时候清香扑鼻。糯米雪白,糕点呈五瓣梅花形状,在中间点着一点嫣红,颜色很漂亮。 她将糕点放进一只碧绿的高脚瓷碟里,又将瓷碟放到绛紫色描花的小檀木食盒中,这才去书房找唐岚。 书房外守着的侍卫见是太子妃,并未阻拦,很快将人放了进去。 然而没等兮雨推门,便听见里头传出一个冷漠的声音来:“昨晚的事,殿下太冲动了。” “阿城,我并不后悔。” “寿王一早进了宫,此时正和陛下理论。他手掌兵权,殿下动了他的人,可是要将两方争斗摆到明面上来?与寿王争斗,殿下又有几成把握?” “严丰若是动旁人,我或许能忍下这口气。可偏偏,他动的是我的妻子。阿城,若是换做你,你能忍下这口气吗?!把他扔进大理寺,已经算是轻的!” 兮雨猛地睁大瞳眸,原来昨天晚上,唐岚是去为她报仇? “殿下,莫要为了女人冲动。比起西绝江山,女人算什么?”赫连城规劝着,声音隐忍,“寿王早有谋逆之心,此时寿王府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殿下务必要避其锋芒才是。昨晚之事,做了便就做了,只是严丰此人,还是暂且放了他吧。等到寿王府倒台之日,再杀不迟。” 兮雨提着食盒,静静站在屋檐下,一张小脸透着苍白。 里面迟迟没再有声音,过了片刻,木门忽然被打开,一身黑衣的赫连城走了出来。 他看见兮雨站在门口,不禁微微眯起眼,声音冷淡:“侍卫呢?” 周围的几个侍卫一脸茫然地走了过来,朝他拱手:“将军大人!” “太子妃过来,也不知道通报一声吗?下去领罚。” 赫连城声音威严,周身的煞气很重。 那些侍卫忙不迭称是,看都不敢看赫连城,便慌慌张张地跑了下去。 赫连城又淡淡瞥了一眼兮雨,随即负手离开。 兮雨站了半晌,盯着他的背影,只觉手脚冰凉。 这个男人,真是可怕。 她想着,跨进了书房门槛。 书房中很暖和,点了好闻的檀香,唐岚靠在书案后的大椅上,闭着双眼,俨然是在烦恼。 她掩了门,将披着的斗篷挂到旁边衣架上,拎着食盒走到他身边:“唐岚。” 唐岚轻“嗯”了一声,仍旧闭着双眼。 兮雨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揉着太阳穴,凤眸中有着懵懂:“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 “那你在烦什么?” “没什么。” “唐岚!”兮雨不满。 唐岚睁开眼,伸手握住她的素手,将她拉到怀中。 他一手揽着她的纤腰,一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兮兮,我只是在想,昨晚为何不一剑杀了严丰,省得今日顾虑良多。现在再想杀,怕是没机会了。” 兮雨凝视着他的双眼,轻声道:“我也不过是被欺负了一下,又没有怎么样,哪里用得着杀他。” “我见不得有人惦记你,更见不得有男人碰你。”唐岚轻笑,目光转向案上的食盒,“这是什么?” 兮雨连忙打开来,取出里面的那碟梅花糕,捧到他面前:“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说着,便拿了一块,喂到他嘴边。 其实唐岚不大爱吃这类甜点,只是到底是兮雨做的,所以很给面子的咬了一大口。 入口香糯软甜,倒也不算难吃。 他想着,盯着兮雨湿润期待的凤眸,慢慢咀嚼着。 “好吃吗?”兮雨问道,心里想着若是他喜欢吃,以后天天做给他吃。 唐岚点了点头,又咬了一口。 兮雨手中的糕点还剩一点点,他在吃第三口时,直接将兮雨的手指也含进了口中。 兮雨吓了一跳,本想要抽出来,却看见他的双眸愈发深沉了。 深沉的可怕。 “唐岚……”她很害怕,忍不住往后瑟缩,可他的大掌紧紧揽住了她的纤腰,容不得她离开。 唐岚将口中的糕点吞下去,将她手中的点心放到身后的书架上,又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指间的糕点碎屑一点点****干净。 兮雨只觉酥酥麻麻,而且这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唐岚将她的手指舔干净后,幽深的瞳眸中流转着异样的光泽,随即抱着她起身,将她放到书案上。 兮雨的脊背紧贴着那些书册,惶恐地望着唐岚过来,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俯着身子的模样,像是一头饿狼。 “唐岚……你觉得,糕点好吃吗?”兮雨咽了口口水,想要转移一下书房中的暧·昧气氛。 “我觉得,没有你好吃……”唐岚声音平静,一手轻轻挑开了她衣带。 第1285章 兮雨唐岚番外32:在床上的欺负,那不叫欺负 “唐岚……” 兮雨声音软软,伸手想要阻挡,却被他拨开了双手,她哭丧着小脸,“你之前还说,都听我的,可你根本不听我的……我不想要,唐岚,我不想要……” 他每次一开始还会顾念着她身子娇弱,动作放的温柔,可越到后来,便越是凶猛。 他那么霸道地在她身上驰骋,时间又很长,她根本承受不了。 最关键的是,他一次还不够,还得来个两次! 若非她每次到后面都哭着抱着他求饶,大约后面还会要…… 是不是练过武功的人,精力都这么旺盛啊…… 想着,她整个人惊慌失措,睁着一双美丽的凤眼望着唐岚,知道现在求饶也没用,只得抓住他的衣襟,轻声道:“唐岚,你动作轻点。” “好。” 唐岚答应得爽快,然而到了后面,仍然跟前几次一样,越发的凶猛。 兮雨躺在书案上,抹着满脸的泪痕,她就知道,她不该相信这家伙的话! …… 傍晚时分,兮雨是被唐岚抱回寝宫的。 她缩在他的斗篷里,整个人迷迷糊糊,只觉双腿跟面条似的软绵绵的。 用晚膳的时候,兮雨躺在床上起不来,唐岚命人端了些肉糜粥进来,一勺一勺喂给她吃。 兮雨红着眼圈,无力地拽住他的衣襟,声音都沙哑了:“唐岚,你说过不欺负我的……” “我没有欺负你啊,”唐岚一脸正经,俯身凑近她,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像是在哄小孩儿,“夫妻之间,在床上的欺负,那不叫欺负,明白吗?” “你骗人……”兮雨语带泪腔,别过脸不肯再看他。 “兮兮乖,来吃粥……” 唐岚却完全是满面春风,舀了一勺粥,吹凉了小心翼翼送到她的唇边。 翌日。 唐岚去上朝之后,兮雨连忙起床,叫了锦书和绵儿进来帮她梳洗。 锦书替她梳了个朝云髻,刚插上一根凤衔珠的发钗,就听到她开口:“姑姑,等下用早膳的时候,你让她们把我的日常用品收拾收拾,咱们去凤仪宫。” 锦书奇怪:“去凤仪宫住吗?” “嗯。”兮雨自己戴上耳坠子,“速度越快越好。” 她可经不起唐岚每日里折腾,她得躲一阵子才好。 而最好的去处,可不就是皇后娘娘那儿了么。 锦书只得应了是,连忙转身出去,指挥宫女们收拾东西。 用早膳时,兮雨只匆匆用了两只春卷,锦书过来说东西都已经收拾好,她便让绵儿拿了斗篷和手炉过来,带了十几个宫女,准备出门。 从寝殿到东宫大门,只有穿过花园的那一条路。 今日雪停,晴空如洗,花园里有不少小宫女们在扫雪。 兮雨看着,心情颇好,一边走一边看,连带着脚步都缓了许多。 然而没等她走出东宫花园,迎面便远远来了一队人。 为首的年轻男人身着太子服制,袍摆的绣金五爪龙看起来颇为狰狞醒目。 玉冠束发,眉目清朗,正是唐岚。 唐岚带着侍卫回来,老远便看见兮雨,她身后的宫女们手中捧了不少日常用品,还有人抬着木箱,一副搬家的架势。 于是他老远就挑了眉头,负手驻足,静静看着她。 兮雨一惊,想要回避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缓步走过去,步伐犹如千斤重:“唐岚……” “这是在做什么?”唐岚的目光扫过那些木箱子,一眼就认出那是放她衣裳的木箱,于是笑眯眯地问道。 这笑容让兮雨瘆得慌,不敢看他的眼睛,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今天天气好,我打算……晒晒衣裳。” “晒衣裳啊?” 唐岚背着手逼近她,低头望着她惶恐的小模样,声音带着几分散漫:“那托盘上的日常用品,是怎么回事?也要拿出来晒一晒?” 兮雨低下头,手指不安地扭动,“……嗯。” 还敢撒谎……唐岚俊脸上的笑容愈发热情,一手执了她的小手,往东宫寝殿而去,“那让宫女们去晒吧,你陪我回去说会儿话。” 兮雨吓得要死,“唐岚,她们不会晒,须得有我在一旁指点!” “我相信锦书会的。” 锦书和绵儿望着她们家娘娘被拽走,不由同时汗颜,她们似乎已经预见她们家娘娘接下来的遭遇…… 兮雨被径直拽进了寝殿里,唐岚轻轻一推,便将她推倒在床上。 她立即坐起来,忍不住地往身后挪:“唐岚,你这样我好害怕……” 唐岚在她身边坐了,挑着眉头:“让我猜猜,收拾了细软,可是想要去投奔我母后?让她为你做主?或者,是打算在凤仪宫住一段日子?” 兮雨被戳破心思,顿时一脸委屈,低声道:“是你太不加节制了,我承受不住……” 唐岚望着她的小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面颊,“知道了,以后,一天只一次,好不好?” 兮雨抬头,凤眸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唐岚微笑。 兮雨扑进他怀中,小脸蹭了蹭他的胸膛:“那就这么说定了。” 唐岚拍了拍她的后背,眼底都是腹黑。 他刚刚虽然答应了一天一次,但他可没说,一次多久。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二月。 宫中的柳枝冒出了嫩芽儿,河流解冻,花儿盛开,一派欣欣向荣。 兮雨已经开始筹备春日的花宴,田阳雪对她鼎力支持,以皇后身份撑腰,要什么给什么,倒是叫唐岚和唐甜甜都吃醋了。 左云心虽然这阵子没闹腾,可把她留在宫中,到底是个祸患。兮雨在大方,也受不了有个时刻惦记自家夫君的女人常常在这宫里晃荡。 姜太后并不知晓她举办花宴的打算,只道她是想在天绝城贵女们当中树立威信,于是在坤宁宫中,当着左云心的面,将兮雨好一顿数落,说她铺张浪费什么的。 兮雨听着觉得好笑,她可是看过宫中账目的,姜太后素日里的吃穿用度才叫奢侈浪费,她办一场花宴怎么就是铺张浪费了。 这样想着,却懒得同姜太后理论,只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最后姜太后骂累了,只得由她去了。 第1286章 兮雨唐岚番外33:兮兮觉得,谁比较好看 宫中裁制的春衣很快发放下来,田阳雪偏心兮雨,特地给她多制了几身,就想着让其他人知道,她的儿媳妇,那是捧在掌心里疼的。 花宴的请柬很快发放到各家各户年轻小姐公子们手中,兮雨大方,连那个煞神一般的赫连城都发了一张。 她趴在案几上,写着“赫连城”这三个字,此时满脑子都是花宴上该摆哪几道点心,完全没想到,这一次花宴因为赫连城,又惹出了不少幺蛾子来。 花宴名为花宴,自然以赏花为主题,所以是在御花园举办的。 前来参宴的都是年轻的公子小姐们,个个衣着锦绣、打扮艳丽,一眼看去,十分赏心悦目。 御花园早就摆好了数十张桌椅,以供这些人聊天、用膳使用。 兮雨坐在凉亭里,锦书和绵儿侍立在她身后,她静静注视着那些谈笑风生的年轻公子们,寻思着以左云心的性子,会喜欢那种公子。 唐岚过来的时候,便看见她托腮凝思的模样。 花影幢幢,她穿着绯红的衣裙,衣袖上绣了繁花,凤眸里都是思量。 他不由好笑,那么笨笨的兮雨,能想出什么东西来。 这么想着,便抬步进了凉亭:“兮兮。” 兮雨抬起头,看见是他,顿时露出笑脸:“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了很久呢。” 说着,便有几位才到的贵女进来,给唐岚和她请安。 兮雨示意几人免礼,便拉着唐岚一道坐下,等那几名贵女走后,凑到他跟前,轻声说道:“你觉得那个人适合左云心?” 唐岚扫了眼园中闲谈的贵公子们,大掌包裹着兮雨的小手,“我怕就算你替她找好了人家,她也是不愿意嫁的。若是她跟皇祖母哭诉委屈,你又待如何?” 唐岚不过是实话实说,可听在兮雨耳中,却变了味儿。 她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板着脸说道:“前些日子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可现在怎的又反悔了?!你不想把她嫁出去?你是不是喜欢她?” 她的凤眸瞪得圆圆的,明明是生气,可这副样子落在唐岚眼中,却像是在撒娇。 唐岚笑眯眯捉住她的手:“好兮兮,我若是喜欢她,早就该喜欢了,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娶了你?” 兮雨想想也是,唐岚既未对她一见钟情,更未对她日久深情,她是多虑了。 唐岚看她表情一松,便知道她是不生气了,不由暗道兮雨真是好哄,小时候好哄,长大了还是这样的好哄。 他又握住她的双手,心情很好地为她介绍起园子里的那些公子小姐们来。 过了会儿,赫连城也到了,径直就走进了亭子里。 兮雨没想到他会过来,想起前几次的事情,颇有些尴尬,便别过脸,由唐岚同他说话。 赫连城在唐岚身边坐下,一边拣着些不重要的军务说,一边瞥了眼兮雨,她今日穿着正红色的对襟立领春衫,袖口和领口上都用金线绣了祥云,云髻高耸,一张雪白小脸透着些健康的红润,看起来吹弹可破。 那双凤眸尤其的出彩,像是将这满园春色都潋滟其中,漂亮得叫人挪不开眼。 不过他却只淡淡瞥了一眼,就挪开视线,继续同唐岚说话。 可唐岚是何等的精明,他笑容满面地同赫连城说着话,手中把玩着杯盏,清楚地将赫连城眼中的那一抹惊艳收入了眼底。 心中涌起不悦,他状似无意地提示道:“阿城可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在锦湖里投放的几条龙鱼?我前些日子瞧见,竟都长大了,个个儿都有两尺长,很是漂亮。” “是吗?”赫连城淡淡笑着,“它们竟都活下来了。” 唐岚伸手握住兮雨搁在桌上的小手,漫不经心吩咐道:“江夜,带赫连将军去锦湖边看看。” “是!”在亭子外守着的江夜立即抱拳,“赫连将军,请随属下这边来。” 赫连城深深望了一眼唐岚,随即起身离开。 他走之后,兮雨才微微松口气:“唐岚,这个人的气场好可怕。” 唐岚笑眯眯地掐了把她的脸蛋:“兮兮觉得,赫连城好看,还是为夫好看?” “这么多人看着呢,没个正经。”兮雨答非所问地埋怨,伸手推开他的手。 “兮兮!”唐岚不悦,加重了语调,“快说。” 兮雨觉得两人各有各的好,非要拿外貌比较,也只是不相上下。 她向来不大擅长说谎,又怕唐岚生气,于是想了想,慢吞吞道:“如果将他比作幽暗冷肃的月光,那么夫君就是明媚灿烂的太阳。夫君同他,各有各的好,可兮兮更喜欢绚烂的阳光。” “倒是聪明了。”唐岚笑得危险,大掌猛地揽住她的纤腰,“可是为夫更想听见,为夫比他好看的话。下次为夫若是再问这种问题,你可知道如何回答了?” 兮雨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生怕慢了一秒会惹唐岚生气。 “乖女孩。”唐岚表扬了一句,松了手,呷了口茶,“左云心就在锦湖边缘,若是阿城过去,恐怕会遇见她。本宫现在觉得,把云心嫁给阿城,倒也不错。” “嗯?”兮雨猛地抬眸,很奇怪地望着他,“之前不是说,云心配不上赫连城吗?怎的又改主意了?” “本宫乐意。”唐岚一脸霸道。 兮雨撇撇嘴,她已经逐渐习惯唐岚的霸道了。 而御花园深处,左云心一脸寂然地在湖边漫步着。 她的目光落在那水里,这湖很深,里头养了好些大鱼,小时候岚哥哥常常带她来钓鱼的。 她想着,神情又寂寥了几分。 后面跟着的荷香和竹香对视一眼,荷香轻声道:“郡主,花宴快要开始了呢,咱们要不要回去?” “回去做什么?看岚哥哥和那个女人恩爱吗?”左云心满眼平静,连声音都透着平静。 荷香没说话,无奈地跟着自家主子沿着湖边散步。 主子喜欢太子,这是从小就开始的事情,只是可惜,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第1287章 兮唐番外34:本将军对绣花枕头,是看不上眼的 左云心正走着,忽然看见前面的湖边站了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侧影孤绝挺拔,正是赫连城。 左云心未作他想,上前见了礼,便错身离开。 赫连城看都没看她,只背着手望着平静的湖面。 三月的湖面,生着些圆圆的荷叶,还很娇嫩。 他静静看着,却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兮雨的面庞。 她的面庞也很娇嫩。 他想着,不由蹙眉,兮雨是太子妃,他都在想些什么?! 花宴开始的时候,兮雨已经同大部分贵女都说过话,算是认识得差不多了。 唐岚瞧着她端着酒盏在一群女眷里笑逐颜开的小模样,摩挲着手中杯盏,邪气的薄唇不自觉地露出一抹轻笑。 还好,兮兮笨是笨了点,好在不是脸盲,起码记人的能力不错。 一旁的赫连安凑过来,轻声道:“太子哥哥,这位太子妃嫂嫂太漂亮,你看,好多人都对她望着呢!” 赫连安还只有十二岁,生得粉雕玉琢,说话也不是很顾忌。 唐岚望了眼四周,果然,一些酒喝多了的贵公子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女眷席位,目光里,全是对兮雨的惊艳。 他捏着酒盏,兮雨的确生得好,坐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眷中,一眼看过去,看见的便是她。 他不禁生起闷气,冷冷咳嗽了一声。 这声咳嗽将那些失态的贵公子们的注意拉回来,众人都有些尴尬,不由低头吃菜。 赫连安嘿嘿直笑,自己却也不住去瞅兮雨,太子妃嫂嫂喝了酒,看起来脸颊红红的,真好看。 唐岚喝着酒,眼角余光落在赫连城脸上,赫连城只一个人喝闷酒,仿佛对周遭的美景毫不关注。 唐岚露出一抹轻笑,漫不经心地问道:“阿城回来也有一段时间,既然不去边关了,可想过要娶一位夫人?” 此话一出,满席都安静下来。 赫连城生得好看,又有战功在身,出身又高,自然是一些贵女们心仪的对象。 她们纷纷竖着耳朵,仔细地听赫连城说的话。 赫连城闻言,却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平常很少笑,老是板着一张脸,这么一笑,便仿佛三千繁花盛开,颇为迷人。 他把玩着一盏酒,盯着那碧色酒盏,虽是笑着的,可眼睛里却并无半分笑意:“怎么,殿下自己娶了******,便想要怂恿着微臣也娶一位?可世上的女子,能够及得上太子妃美貌的,少得很呐。” 这话很不妥当,更是将兮雨摆在了风口浪尖。 没有臣子会随便评价太子妃的美貌,这是不尊,是不敬,是不臣。 可赫连城,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一时之间,花宴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静静望着太子和护国将军,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兮雨面颊发烫,她什么都没做,怎就平白被人随意评价起来了。 更何况,还是以那种类似于评价鱼汤好不好喝的语调来的。 她想着,便红了眼圈。 身后的锦书轻轻碰了碰她,示意这样的场面,得由女主人来圆回去。 可兮雨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委屈地想要哭一哭。 唐岚同样一脸含笑,可那笑容冷若霜雪,同他平时完全不一样:“怎么,阿城是也想娶一位,美貌如太子妃的夫人?或者,就是看中了本宫的太子妃?莫不是,想要本宫将太子妃赐给你?” 赫连城慢悠悠品了口酒:“殿下厚爱,可本将军对绣花枕头,却是看不上眼的。若是殿下喜欢这样的女人,本将军倒是可以去外面搜罗些美人献上。” 眼见着话锋越加激烈,唐甜甜偏头看见自己的嫂嫂几乎要哭了,她很想要保护这个柔弱的嫂嫂,于是猛地起身,端着一杯果汁跑到赫连安身边,声音稚嫩:“安哥哥,你上次跟甜甜说的边塞落日,还没说完呢!甜甜还想要听!” 赫连安回过神,连忙配合她说道:“是啊,甜甜过来,我说给你听。” 两人同岁,看起来又都是粉雕玉琢的,这么并肩坐在一起,倒是格外的般配。 于是整座宴席上,便只能听见两人活泼说话的声音。 众人见太子和护国将军都没再说话,于是放了心,为缓解这场尴尬,拼命说起话来。 兮雨正委屈着,忽然一个身着粉色襦裙的精致少女走过来,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了,笑盈盈道:“刚刚还没跟嫂嫂认识,我是寿王府的郡主,在府中排行第二,嫂嫂唤我月儿就好。” 兮雨回过神,知道这一位便是寿王府的郡主唐月了。唐月是寿王妃的嫡亲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天绝城素有才女之名。 她勉强笑了笑,随即从手腕上褪下一只冰种糯米色玉镯,戴到唐月腕上:“早听闻月儿的才女之名,前些日子不曾见到,原来竟也是位大美人。” 唐月娇笑:“前些日子身子不好,母妃不让出府,因此才没见着嫂嫂。” 说着,又指了对面男宾席上的一位华衣公子:“那是我的嫡亲哥哥,寿王府的世子。” 兮雨看过去,那名华衣公子正冲她微微颔首。 兮雨是知晓这位世子的,他名为唐铭,一出生就请封了世子,长大后颇有才干,只是如今却只挂着个闲职。 花宴临近结束时,唐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众又提起赫连城的婚事,连带着点明左云心同样未曾有婚约。 众人知晓这是要把赫连城和左云心凑到一块儿的意思了,左云心则惊了惊,不可思议地看向唐岚,岚哥哥这是何意?要将她嫁给别人吗? 赫连城把玩着腰间的佩玉,缓缓抬眸望向唐岚:“我的事,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说着,转身便离开了御花园。 唐月坐在兮雨身边,望着他挺拔却孤绝的背影,笑道:“赫连将军总是如此独来独往,连云心郡主都看不上,也不知要找怎样的夫人。” 兮雨听她这么说,不由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的目光始终都聚在赫连城的背影上。 第1288章 兮雨唐岚番外35:讨厌你 她心里觉得怪怪的,却也未多想,起身安排小姐们出宫。 入夜之后,兮雨沐浴过后换了身雪白中衣躺在床上,柔软的长发披散下来,衬托的她小脸愈发小巧了。 她手中拿着一本书,却并不大看得进去。 唐岚沐浴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她发呆的眼神。 他走过去,掀开被子上了床,夺过她手中的书扔到床尾,霸道地将她揽进怀中。 兮雨抬头看他,正对上他幽深的双眸。 唐岚单指挑起她的下巴,“兮兮,我想要把你藏起来。” “嗯?” 唐岚捏了捏她的脸蛋:“以后不准参加那些宴会。” “为什么?”兮雨不开心,她其实很喜欢热闹。 “那些男人都在看你,我不高兴。”唐岚揉搓着她的脸儿,“我想要把你关在一个小房间里,谁也不准见,每天只对着我一个人。” “我才不要,不带你这样霸道的。” 兮雨不满,想要别过脸,却被他牢牢将小脸按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心跳强健有力,兮雨静静听着,莫名觉得心安。 唐岚缓缓抚摸着她丝绸般的长发,似是轻叹:“兮兮……” 兮雨闭上双眼,只想靠在他胸膛上,就这么睡过去。 “兮兮……” 兮雨在朦胧中,只听得他一声声的呼唤,带着满满的深情,叫人动容。 她的脑袋蹭了蹭,将头埋得更深些。 唐岚静静靠在床头,任由她窝在他的怀中,微微抬起手,那犹如丝绸般顺滑的发丝就从他的指间倾泻而下。 “兮兮,若是别的男人敢同我抢你,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他说着,微微眯起眼,眼底寒光乍现。 第二日。 兮雨醒来时,唐岚照例去上朝了。 她慵懒地洗漱完,穿着中衣坐到梳妆台前,却见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都不见了。 她不由吃惊,锦书在一旁解释道:“早上殿下一起来,就让奴婢将那些胭脂水粉都收起来,说是以后不准娘娘用。” 兮雨大怒:“我的东西,他凭什么不准我用!” 锦书笑了笑:“殿下怕娘娘打扮得太美,老被人看,殿下这是吃醋呢。” 一旁的绵儿嘴上仿佛抹了蜜:“娘娘天生丽质,不用那些个玩意儿也还是很漂亮,殿下这是多虑了呢。” 兮雨心中还是气恼,打定了主意,等唐岚回来后,好好找他算账。 可这怒气到下午便就消了,想着唐岚处理朝政辛苦,便又做了一碟子梨花糕,打算带过去犒劳他。 唐岚晌午下朝后,便同几名吏部官员一道议事,连午饭也是在议事书房里用的。 等他办完事准备回东宫,早已是日薄西山。 他走下汉白玉的台阶,却见路边的石狮子旁站着一个人。 她身着宫装,发间簪着一根白玉簪子,正是左云心。 左云心见他终于出来,连忙走上前,却因为站了太久,脚底发麻,竟直接往前扑去。 唐岚下意识地扶住她,她双手抓着唐岚的手臂,突然之间,便泪流满面。 唐岚也意识到不妥,连忙松手往后退了几步,可左云心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仰着一张满面泪痕的小脸,声音发抖:“岚哥哥便这般讨厌云心了吗?!小时候,岚哥哥也曾抱过云心,为何现在要这样地避嫌?!” “男女七岁不同席。”唐岚说着,挣开了自己的衣袖。 左云心冷笑一声,扶住一旁的荷香,“我今日过来,是想问岚哥哥,到底有多着急,昨日才在那种人多的宴会上,挑明了想将云心早些嫁出去?或者,这话原不是岚哥哥意思,而是太子妃嫂嫂想要将云心嫁出去?!” 唐岚最烦同女人磨叽,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于是皱着眉头,声音冰冷:“一切都是本宫的意思,同兮兮没有关系。” 左云心紧盯着他的眼眸,双手紧紧攥着绣帕:“云心在太后娘娘身边长大,即便赐婚,也该由太后娘娘来赐。所以日后,还请岚哥哥不要再过问云心的婚事!” 她说罢,转身便决绝地离开。 唐岚盯着她的背影,心头有一丝的茫然。 他记得小时候,云心并不是这样的姑娘。 或者说,直到他娶亲之前,云心都很听话。 他叹了口气,准备往东宫而去,可刚刚偏过身子,就看见不远处,兮雨静静站着,小嘴儿不悦地撅着。 他一怔,连忙走过去:“兮兮,你怎么来了?” 兮雨披着一件石青色的斗篷,抱着食盒,满脸都是不开心:“去跟你云心妹妹继续拉拉扯扯啊,来跟我说话做什么?” 唐岚好笑,“都看见了?” “哼。”兮雨转过身,抱着食盒大步往前走。 唐岚紧追在后,“既是看见,也该明白为夫刚刚拒绝得很直接啊!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就是不开心。” 兮雨的步子越走越快,薄薄的斗篷在夕阳的风中翩跹翻卷。 唐岚亦步亦趋:“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可是给为夫做的点心?” “现在不给你吃了,我要交给锦书姑姑,叫她拿去给绵儿她们分了。” “兮兮,你不乖。” “讨厌你。” 两人边说边走,像一对普通的吵架情侣,惹得跟在后头的宫女太监们纷纷捂嘴暗笑。 西绝皇宫巨大的宫殿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一旁的白色大理石墙壁上,两人身影一前一后,唐岚想要伸手去牵兮雨的手,却被她屡屡甩开。 末了,唐岚干脆几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在众人惊讶而暧·昧的目光中,一路回了东宫。 兮雨又羞又恼,窝在他怀中,声音嗔怒:“真是不要脸,没见过这样追女人的!” “再怎么不要脸,你还不是被我追到手了?”唐岚挑眉,一脸的得意。 兮雨羞愤不已,干脆拉过斗篷遮住自己的脸,不叫旁人看见自己红了脸。 而另一边,左云心形单影只地往承云殿而去。 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纤长,小脸上泪痕肆意,看起来苍白可怜。 身后的荷香见她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生怕她晕厥过去,于是上前想要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第1289章 兮雨唐岚番外36:如果爱情可以抢过来 她走到承云殿内,守在里头的竹香立刻跑出来行了个礼:“郡主您可回来了,月郡主在里头呢!” “她来做什么。”左云心没好脸色。 唐月是寿王的女儿,可寿王却并非太后所出,而是那位张太妃所出。 她同唐月,自然是没有交集的。 虽然不想见唐月,但人家是客,又在殿中坐着,她没有不见的道理,只得去洗了把脸,稍稍敷了一层水粉,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些。 她跨进门槛,便看见唐月身着锦绣宫装,正坐在窗边,慢慢品着茶。 她微微一笑:“今儿刮的是什么风?月郡主怎的进宫了?” 唐月放下杯盏,偏过头朝她轻笑:“在府中闷得慌,所以想着进宫来找云心玩。” 左云心在她对面的大椅上坐下,“你若是有什么事,便直说吧,我可不信你没事会来找我玩。” 她们两人小时候,还是常常玩在一起的。只是后来,两人各自从长辈那里得知了上一辈的恩怨,也就渐渐疏远了。 唐月又喝了口茶,望了眼四周侍立的宫女。 左云心知晓她的意思,便抬手屏退左右,“可以说了吧?” 唐月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自幼便知,云心姐姐仰慕太子,兴许将来,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可谁知,半路被那个东临的女人截了胡。” 左云心冷笑,“昨儿花宴上,不知是谁同太子妃谈笑风生的?” “不过是表面上应酬罢了,又有何可说道的?”唐月满不在乎地将茶盏搁在案几上,从怀中摸出一张烫金的请柬来,“下个月初十,我父王办寿,太子和太子妃是肯定回去的,我也邀请你去。” 左云心接过请柬,却是兴致缺缺:“我去做什么?看他们恩爱?还是看你们暗地里厮杀?” 唐月笑得迷离:“云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久居宫中,怎的倒是变笨了?咱们才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我见不得你为了太子形容消瘦,我是有意要帮你一把呢。我家花园里有个大湖,停了艘画舫,到时候年轻人都会上去玩儿。我在画舫里,专门为你设了一间房,房中的香,乃是特制的……” 她并未说完,左云心的瞳眸却猛地放大了。 “你若是明白我的意思,到时候打扮漂亮些。”唐月微微一笑,起身往外走去。 左云心偏头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唇,轻声道:“你们家同太子,并非一路人。前些日子,太子殿下才打伤你的舅舅。” 唐月背对着她,声音含笑:“云心,你多虑了。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毕竟,你的那位太后姑奶奶,似乎对你的婚姻起不了多大作用。你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夺,去抢。” 说罢,便跨出了门槛。 左云心静静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她的那句话: ——你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夺,去抢。 她紧紧攥住帕子,是啊,她什么都没有,她能依靠的,其实只有她自己。 如果,如果岚哥哥的爱情可以抢过来,她愿意去抢。 她想着,那双美丽的杏眼中逐渐露出了一点狰狞。 眼见着便要到了寿王生辰那日,东宫中早已备下礼物,由唐岚和兮雨出宫去参加。 帝后是不会去参加的,只在当天赐了礼物,也还算丰厚。 寿王府修筑的很是宏伟奢华,这日一早,门口便停了许多贵人府里的马车,来往之人,都是显贵。 寿王府的丫鬟们穿着统一,在门口将各路客人迎进去,个个儿脸上都挂着微笑。 唐岚的车驾过来时,寿王和寿王妃亲自出府迎接,给了十足的面子。 兮雨随着唐岚下了马车,便见为首的男子约莫四十岁,生得还算英俊,穿着王爷服制,应当就是寿王了。 他身边的女子,一张姣好的脸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出头,很是美貌,更兼气度不凡,应当便是寿王妃。 她的目光扫过两人身后,便看见畏畏缩缩躲在人后的严丰。 她微笑,随即同唐岚上前,互相见过礼,就被迎了进去。 进了府,唐月当即挽住兮雨的胳膊,笑眯眯说道:“太子妃嫂嫂,年轻人都在花园里的画舫上玩,咱们也过去吧?” 兮雨望向唐岚,他背着双手,英俊的脸上都是浅笑:“寿王府花园景色的确不错,兮兮可要去看看?” “那好。”兮雨一口应下,唐月便兴高采烈地陪着她一道往画舫而去。 左云心牵着唐甜甜跟在她们身后,一张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底却一派深沉。 画舫上早聚了不少公子小姐们,三三两两的,见太子和太子妃到了,连忙过来见礼。 唐月亲亲热热地挽着兮雨,“宴会要一个时辰后才开始,太子妃嫂嫂,我带你去船尾看一看那边的景色吧?湖那边有一座假山,很漂亮呢。” 她很热情,兮雨不好拒绝,便点了头。 唐岚到底是放心不下兮雨,便让江夜也跟着去了,要他务必保护好太子妃。 唐月挽着兮雨往前走,心中十分好笑,她今日的目标,可不是东临兮雨。 唐岚被寿王世子引着,很快进了一间雅室,里头聚集了诸多公子,都在谈诗论画。 而兮雨同唐月来到船尾,这里的风景的确好,那远处的一座假山岛屿若隐若现,树木葱茏,隐隐可见上面生活着的奇珍异兽。 唐月笑道:“那座假山最奇特的,是从不同方向看,造型完全是不一样的。太子妃嫂嫂,你瞧着从这里看去,它像是一只大象,可是从左边瞧去,它又很像是一只大猴子呢。” 一旁的唐甜甜努力地睁大眼睛看,果然觉得很像一头大象,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我的承香殿里,就没有这样巧妙的风景。这座假山真是好玩,好想让父皇也送我一座小的。” 唐月捏了捏她的脸蛋:“你是公主,要什么没有?何必羡慕这些小玩意儿?” “唐月姐姐,你轻点儿捏!”唐甜甜很单纯,立时便同唐月打闹在了一处。 第1290章 兮雨唐岚番外37:不知廉耻,自甘下贱 两人闹着,左云心站在一旁,不提防被唐月暗地里掐了一把。 她回过神,接收到唐月快速递来的眼神,于是蹙了眉头,淡淡问旁边唐月的贴身侍婢:“我肚子不舒服,这画舫上可有净房?” 那婢女连忙道:“有的,请郡主跟奴婢这边来。” 兮雨望了眼左云心,倒没将她放在心上,于是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了,继续看风景。 左云心被那侍婢领着,进了一间偏僻的狭小屋子,那侍婢屈膝行了个礼,轻声道:“郡主且在这里稍后,等下收到信号,奴婢再领您过去。” 左云心在大椅上坐了,微微颔首,内心却有点忐忑。 另一边,唐岚正同赫连安说着话,忽然有个婢女过来倒酒,却不慎将酒水洒在了他的衣襟上。 那婢女吓得不轻,连忙跪地磕头求饶。 唐铭连忙起身看了看:“只是湿了一片,臣带殿下去更衣吧?” 唐岚深深望了一眼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婢女,一双眼中似笑非笑,气定神闲地起身,跟着唐铭去更衣。 唐铭带着唐岚进了一间十分奢华的雅间内,里面陈设精美,甚至还准备了雕花木床、梳妆台等家具。 他笑道:“父王常常在画舫办宴,也经常有客人衣裳弄湿的情况发生,所以父王特地备了些房间,里头置办了衣裳,供客人们梳洗更换。” “皇叔倒是准备妥当。”唐岚说着,静静展开双臂,两个美貌的丫鬟立即替他更衣。 唐铭眸中掠过深意,随即告退离开。 他从外面掩上门,最后望了一眼屋中静静燃烧的香片,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同他光风霁月的世子形象纯然不同。 随后,他走到隔壁房间,在紧闭的房门上扣了三扣。 房间里的侍婢身子一震,连忙朝左云心道:“郡主,已经准备妥当了。” 左云心放下茶盏,面上虽是平静的,可内心里却很紧张。 若是事成了,岚哥哥会怎么看待她? 她想着,走路时,双腿都忍不住地微微发颤。 可无论岚哥哥怎么看待她,她都无法放弃今日的行动。 她想要嫁给唐岚,无论,用什么手段。 侍婢将她领到隔壁房间门口,她推开门,这门做的极巧,推门的时候,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跨进门槛,便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男人,正站在帐幔后,背对着她,伸平了双臂。 她慢慢走过去,那两名婢女便很快退了下去。 唐岚的腰带已经解开,她便伸出手,缓缓褪了下他的外裳。 他里面穿着雪白的中衣,长发高束,即便是背影,看起来也是如此的挺拔而潇洒。 她的手指颤抖着,慢慢握住他头上的玉簪,轻轻拔了下来。 满头乌发垂落,漂亮而精致。 角落香炉里的香片静静燃烧着,左云心呼吸着那香气,一颗心砰砰直跳,几乎快要窜出胸膛来。 她低垂着头,双颊通红,绕到唐岚跟前,伸出手,缓缓解开了他的中衣。 她的手指很灼热,轻而易举地,便将他的中衣褪了下来。 她的指尖摩挲着他精壮的胸膛,这胸膛没有一丝赘肉,每一寸线条,都是力与美恰到好处的融合。 她抚摸着,由最初的羞涩到后来的动情,整个人忍不住贴了上去。 她摸了许久,却突然意识到,唐岚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是她诧异地抬起头,便对上了唐岚似笑非笑的瞳眸。 他低着头看她,眼中是满满的讽刺。 她不由惊慌,不自觉地瞟了一眼角落的青铜香炉,脑海中清醒不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岚哥哥……” 唐岚弯腰,将自己的衣裳一件件穿上,声音里透着玩世不恭:“你还记得叫我一声哥哥?我以为,你会一直不知廉耻地做下去。” 不知廉耻! 这四个字犹如惊雷炸响,叫左云心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站在唐岚跟前,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岚哥哥……” 她想要伸手去拉唐岚的衣袖,唐岚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 香炉中的香片还在燃烧,左云心望着唐岚,忽然感觉浑身燥热起来。 她贴上去,努力平稳住心神,“岚哥哥,咱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心思吗?” 以前,唐岚对她那么好,无论做什么都会带上她,她觉得那就是喜欢了。 唐岚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见她的眸光还算清醒,于是淡淡道: “和我青梅竹马长大的,是兮兮,不是你。而左云心,你明知寿王府同我父皇并不对盘,你明知寿王一家有取代我父皇的心,你却投靠了他们,按照他们的计划来行事……你可知,他们为何让你接近我?”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左云心双眼蓄了泪水,怔怔望着他,伸手便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岚哥哥,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想要嫁给你!” 她的动作很快,不过一瞬,衣衫尽落,大好的春光出现在唐岚眼前。 唐岚立即转过身,声音是彻骨的冷漠:“他们不过是想利用你,破坏我和兮兮的婚姻。左云心,我娶兮兮,不止是娶她这个人,更等于是西绝和东临的联姻!只要东临站在我这边,寿王府就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们现在,是要破坏这场联姻!” 左云心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在她的理解里,唐岚娶东临兮雨,仅仅是为了得到东临的支持。 于是她上前,猛地从背后抱住唐岚的腰:“所以岚哥哥,你并不爱她是不是?!没关系的,我都可以理解,让我做侧妃,我也是愿意的……” 她柔软的娇躯紧贴着唐岚的后背,唐岚气怒不已,猛地将她推开来,“左云心,我竟不知,你自甘下贱到如此地步!我娶兮兮是因为我爱她,与东临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客观地告诉你寿王府的阴谋,可你却……” 他因为盛怒,几乎说不下去了,于是转身决绝地往屋外而去。 左云心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袍摆,可最终只握到了一片空气。 第1291章 兮雨唐岚番外38:落水 香炉中的香燃烧得愈发浓郁了,左云心无力地瘫坐在地,她以为,就算唐岚不喜欢她,可好感总该有的,再加上催情香的作用,起码,起码他会愿意碰她。 可事实上…… 她用衣裳遮住身子,哀哀地哭了起来。 而另一边,船尾,唐甜甜早蹦跳着去画楼里找赫连安玩儿了,只有唐月和兮雨在。 一名小丫鬟过来跟唐月说了句什么,唐月歉意地对兮雨道:“一位小姐湿了衣裳,我过去瞧瞧,领她去换一身,太子妃嫂嫂请便。” 兮雨点头,她便匆匆离开。 这里风景极好,和风清润,兮雨坐着倒也舒服。然而没过一会儿,不远处忽然响起“噗通”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有人高喊“有人落水了”。 她好奇地朝那边看去,不少人从楼里涌了出来,纷纷聚在船舷边朝水里张望,听着他们喊,大约是一位尚书家的小公子落水了。 兮雨也起了身,听见那些人喊着谁会水,赶紧去救人,便知这船上的小厮们大约都不会水。 她转向旁边的江夜等人,“江侍卫!” 江夜等人立即拱了拱手,步子极快地冲了过去。 众人只听得“噗通”几声,便看见太子府的侍卫下水救人了。 兮雨也想过去看看,于是带着绵儿,快步往那边走去。 从这里到落水的那边,大约是为了美观,船舷都偏矮,大约只及到兮雨的小腿处。 这么矮的船舷,有小孩子在旁边玩耍,落水也实属正常。她想着,没提防脚下,那里有一块油渍,她脚底一滑,竟直接往旁边栽去。 那船舷很矮,没挡住她,她直接掉进了水中! 跟着的绵儿吓了一大跳,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连忙大喊着救人。 可大部分人都聚在前面看那位尚书家的小公子,吵吵闹闹的,根本没人听见这里的动静。 绵儿正急得想要跳下去时,只看见一道黑色残影掠过,随即便有个男人跃下水,不过一点头的功夫,便抱着她家主子上来了! “公主!”绵儿哭哭啼啼地冲上去,因为着急,一时间连称呼都喊错了。 兮雨全身湿透,被赫连城抱在怀中,连着咳嗽了几声,一张小脸苍白苍白。 “这种简单的调虎离山计也会中,真是够蠢的!”赫连城冷讽。 兮雨意识回笼,知晓那边的尚书家小公子落水,大约是有人刻意而为,目的就是为了将引众人都过去,或者是将江夜他们引去救人。 然后再在路上做了些手脚,只要她过去,踩到那些油渍,就会掉进水里。 他们把事情算的这样完美,甚至在这船上伺候的小厮丫鬟都故意挑不会水的上来,甚至连船舷的高度都设计好了…… 能够做到这些的,只有寿王府的主人。 她想着,又想起唐月那笑盈盈的娇俏面庞,不由一阵后怕。 刚刚她在水里,以为自己马上就会死掉…… 赫连城见她沉默着不说话,便忍不住地毒舌:“东临皇后没教过你如何识别人心吗?!堂堂大国公主,被人算计到这个份上,简直贻笑大方!” 兮雨抬头看他,小脸上还是后怕。 而这么一抬头的功夫,赫连城便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她的小脸不过巴掌大小,精致得很,凤眸中闪烁着害怕,叫人忍不住地产生怜惜之意…… 而她的全身都湿了,春日里本就穿的不多,这么看着,有些地方竟是隐隐可见。 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逐渐朝这边围拢过来。 赫连城松了揽着她腰肢的手,解下自己的黑色斗篷,将她紧紧包裹住。 绵儿年纪小,锦书不曾跟在身旁,因此没人指点她,她只一个劲儿地哭,不停感谢赫连城的大恩,却不曾想过,她家公主已经嫁人,刚刚被别的男人抱了许久已是不妥,穿着别的男人的斗篷,更是不妥。 唐月匆匆赶回来,看见兮雨浑身湿透,于是连忙说道:“我不过离开一会儿,到底是怎么了?!” 众人都围拢过来,唐岚从人群外走进来,看见兮雨这般模样,不禁心头一凛,一双凌厉的眸子立即瞥向唐月和唐铭。 唐月一个激灵,连忙将视线转移到绵儿身上:“你是太子妃嫂嫂的贴身丫头,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绵儿早已哭得不成样子,听见她的大喝,更加害怕,声音断断续续的,却怎么都说不清楚。 唐月怒不可遏:“这样没用的丫鬟留在身边做什么?太子妃嫂嫂,不如杖毙了吧!” 绵儿吓得要死,马上跪了下来,不停磕头。 赫连城心中冷笑一声,声音淡淡:“不关她的事,是太子妃自己不小心,踩到油渍上,这才摔倒的。” 唐月又是大怒,朝着四周怒喝:“本郡主办画舫宴会,早就叮嘱你们这群奴才丫鬟好好做事,现在可好,害得太子妃落水,等回头本郡主揭了你们的皮!” 她虽是盛怒,可也只是训斥那些人一顿,根本没有调查真相的意思。 而即便要调查,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也查不出到底是谁把油渍弄到地上的。 唐岚的目光落在兮雨身上,大步走了过去,摘了斗篷丢给赫连城,脱了自己的外裳包裹住兮雨,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外面走去,声音冷淡至极:“太子妃受了惊吓,本宫要带她回去了。皇叔的寿辰,怕是无法参加,告辞。” “恭送太子……” 在场的人连忙行礼。 赫连城注视着他的背影,瞳眸中一片幽深。 而唐月将他的表情看在眼底,樱唇浮起一抹冷笑。 虽是三月,可天气并不十分暖和,兮雨在马车中缩成一团,冻得发抖。 车内备有暖炉,可唐岚坐在窗边蹙着眉头,并不叫人生火。 “唐岚……”兮雨嘴唇苍白,一双凤眸含着泪光,巴巴儿地望着他。 唐岚回过神,见她这副模样,只得将她揽进怀里,“冷吗?” 兮雨点了点头。 唐岚将她紧紧抱住,沉默着,一双眼中全是深思。 第1292章 兮雨唐岚番外39:有孕?! 兮雨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儿,便从他怀中探出脑袋,亲了亲他线条完美的下巴:“唐岚,对不起,我又让你生气了,是不是?” 唐岚伸手摸了摸她嫩滑的面颊,“没有的事。今日之事,全是他们刻意安排。你落水是必然的,无论你如何躲,都不可能躲得过去。” 兮雨窝在他怀中,听着他温柔的声音,一颗心稍感安慰了些。 “这场局,他们不仅想要破坏咱们的关系,更是想要破坏我和阿城的关系。”唐岚脸上的笑多了几分深意,“他们既是想看我和阿城决裂,那么演给他们看就是了。” 后面那些话,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兮雨听不大懂。 唐岚低头看见兮雨懵懂的目光,便亲了亲她的面颊。 她的面颊很柔软,透着一股清香,叫他忍不住又亲了几口。 等到了东宫,唐岚亲自抱着兮雨去了温泉池里清洗,将她洗得浑身热烘烘的,确保不会着凉了,才拿干净厚实的衣裳给她穿上。 御医早已等在寝殿里,唐岚将兮雨抱到床上,便让御医诊脉。 他坐在床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左云心的脸。 他自幼,就被母后喂吃各种丹药,寻常药物是无法奈何他的,所以他才不会被那催情香所迷惑。 从他的衣裳被寿王府的丫鬟打湿开始,他就意识到有人在对他设局了。 他将计就计,踏进那间屋子,闻着满屋的催情香,却万万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左云心。 他以为,左云心再如何喜欢他,也还不至于同他的对手站在一起。 可终究,他失望了…… 他发着呆,那御医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见。 御医收拾药箱离开之后,兮雨看他一脸痴呆相,不由生气:“唐岚。” “嗯。”唐岚心不在焉地应着,伸手握住了她的,放在掌心轻轻揉搓。 “唐岚!”兮雨提高音量,又唤了一声。 唐岚回过神,笑嘻嘻望着她:“怎么了?” “御医跟你说话,你都没听见?”兮雨皱眉。 唐岚跳上床,钻进被子,将兮雨抱进怀里,抚摸着她嫩嫩的面颊:“他说你没事,是吗?” 没事个大头鬼!兮雨很想给他一个爆栗子,不过想起刚刚御医说的话,有意捉弄他一下,便轻轻解开他的衣襟,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来,伸出手指,挑逗似的,在他胸前画着圈圈。 唐岚鲜少见到这般主动的兮雨,于是一股邪火从下腹窜了上来,一把握住兮雨纤细的手腕,声音都带上了沙哑:“兮兮,你在做什么?” 兮雨看他终于全神贯注了,心中一阵得意,伸出一根手指,暧·昧地放进嘴里舔了舔,媚眼如丝,语带撒娇:“唐岚……” 唐岚哪里受得了她这般挑逗,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大掌已经探进衣裳里,捏住了某处柔软:“兮兮,你想要?虽是白日,可为夫还是会满足你的。” 说罢,便轻薄地捏了捏那处。 兮雨轻轻笑起来,感受着他下体的灼热,像是调皮一般眨了眨眼睛:“唐岚,御医说,我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 唐岚愣了愣,好半晌后,像是没听清不敢确认一般,问道:“什么?!” “你要当爹了!”兮雨声音俏皮,“已经有两个月了!” 唐岚依旧跨坐在她身上,怔愣了许久,不敢置信地摸了摸她的肚子:“你怀孕了?” “嗯!”兮雨肯定地点头,“刚刚御医说什么,你都没听见,真是气人。不过由我亲口告诉你,也好。” 然而唐岚却完全不在状态似的:“怀孕前三个月,是不是不能行房了?” 兮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唐岚回过神,连忙从她身上下来,很有些懊悔自己刚刚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兮雨坐起来,抱起一个大绣枕砸到他身上:“好你个唐岚!我回头告诉母后去!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唐岚接住抱枕放到旁边,连忙将她揽进怀里:“我那不是还没反应过来嘛!好兮兮,咱们不闹!” 兮雨有孕的事情,几天之后,传到宫中其他人耳中。 田阳雪喜不自禁,亲自根据兮雨的体质搭配了膳食和安胎药,宫中珍藏的好东西,流水似的往东宫送。 皇后如此,群臣家中的女眷纷纷效仿,搜罗来府中的好东西送给兮雨,一时间东宫热闹非凡,来来往往都是前来送礼的人。 唐甜甜听说自己要有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儿了,竟也不吃醋了,不怕分了自己的宠爱,反而翻箱倒柜地找稀罕的珍玩器具,想着给嫂子送过去,说是给小宝宝出生后玩。 坤宁宫内,姜太后听说兮雨这么快就有了身孕,顿时大惊,整个人都不安了,在殿中踱来踱去。 左云心坐在一旁,低垂着脑袋,看不出表情。 自打上次在画舫,她对岚哥哥投怀送抱以后,岚哥哥便再也不肯见她。 就算她主动上门请求原谅,岚哥哥也是避而不见。 她紧紧攥着绣帕,半张脸笼在昏暗里,明明正是鲜嫩的年纪,看起来却多了几分阴郁。 “她竟然怀孕了!”姜太后踱了几步,皱着眉头说着,又继续踱步,“她竟然怀孕了……” 桂嬷嬷望着自家主子的模样,笑道:“恭喜太后娘娘了!” 姜太后停了步子,转身望向她,脸上还有些激动:“你马上去开库房,拿些安胎的方子和珍贵药材过去!哦,把我去年得的那支千年人参也拿过去!” “是!”桂嬷嬷应了,连忙笑着去办。 当初皇后有喜时,她家主子也是这样。她家主子也就是嘴上厉害了点,可实际上,知道媳妇有喜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如今太子妃有了孩子,估摸着主子又得高兴一阵了。 而坐在不远处的左云心轻轻咬住嘴唇,抬头望向太后,一颗心渐渐泛起了凉意。 果然,靠着太后姑奶奶,她这辈子都不会出头。 她不禁又想起离开寿宴之前,唐月在她耳边说的话,她说,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寿王府。 她说,寿王府,会全力支持她登上太子妃的位置。 第1293章 兮雨唐岚番外40:家书一封 左云心回想着,一双手紧紧攥住绣帕,若是那日,她脱掉衣裳抱住岚哥哥的刹那,就有人闯进来看见那一幕,会不会她此刻就已经是岚哥哥的女人了? 毕竟,她的身子,可都被岚哥哥看过了…… 她想着,瞳眸中隐隐有暗光闪烁。 而此时的东宫,兮雨皱着眉头盘腿坐在软榻上,正提笔写一封信。 她得告诉她的母后和父皇,她有孕的消息。 她写得认真时,唐岚正好回来,在她身后坐下,将她拥进怀中,望了眼她写的字,笑道:“为夫也想写几句话。” “你想写什么?”兮雨好奇地侧过头。 唐岚从她手中接过笔,吹了吹信纸,随即将信纸翻开来,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兮儿是个大傻瓜!” 兮雨一看,顿时不乐意了,抢过笔,将那行字划掉,在下面写道:“唐岚才是大傻瓜!” 两人闹成一团,写写画画,最后两人也不管信纸了,唐岚将兮雨按在软榻上,一手捉了她的双手牢牢固定在头顶,一手拿着毛笔在她白嫩的面颊上画了三撇胡子:“兮兮不乖,为夫要好好惩罚。” “唐岚!”兮雨紧紧皱着眉头,“放开我!” 唐岚笑嘻嘻地松手,将毛笔搁在砚台上,“这可好看了,小花猫一只!” 兮雨连忙拿了窗台上的一盏铜镜左右瞅了瞅,不禁大怒,“好你个唐岚!你给我等着!” 说着,便也拿了毛笔,整个人趴到唐岚身上,往他脸上画画。 唐岚左躲右闪,最后没提防往后倒去,整个人躺在软榻上,而兮雨恰恰跟着趴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的身子娇软得很,两人鼻尖相贴,彼此感受着对方灼热的呼吸,兮雨看到唐岚眼中逐渐升腾起了欲·望。 “唐岚……”她有点害怕了。 唐岚知晓她现在不能陪他做那种事,于是撑着坐起来,声音还有点不大自然:“别惹我,把我惹急了,我可不会管你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 兮雨不满,“难道就只许你欺负我吗?” “那我让你欺负好了。”唐岚说着,将一张脸凑到她跟前,“你画吧。” 兮雨顿时笑容满面,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一手握着毛笔,在他额头上写了一个“王”字。 她写完,自己先咯咯笑起来,拿了镜子给唐岚看:“这下可好,岚哥哥成了老虎大王了!” “兮兮,你可真是调皮。”唐岚说着,将镜子放到一旁,面上却全是笑容。 两人又闹了会儿,兮雨便喊了绵儿进来,让她打了热水洗脸。 绵儿自打上次兮雨落水后,便伺候得愈发谨慎小心,唯恐被杖毙了,惹得兮雨暗自好笑。 兮雨将信件折好放进信封,又叫了锦书进来,请她亲自将信件送去给林瑞嘉:“母后看重锦书姑姑,锦书姑姑大约也在想着母后,这封信,以及兮儿的万千情谊,就全部拜托锦书姑姑了!” 锦书笑着应了声是,唐岚便喊了江夜进来,叫他领着上百人的侍卫,将他和兮雨昨晚挑好的几大箱礼物也捎上,收拾收拾,明日便启程去东临天照城。 宫中养胎的日子颇为无聊,兮雨总想出去,她觉得哪怕只去御花园兜一兜风也是好的。 可唐岚哪里放心她独自出去,只要她出门,他又不在身边,便有二三十个宫女嬷嬷跟着兮雨,生怕有什么闪失,倒是叫兮雨哭笑不得。 这****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坐着喝热茶,为首的管事嬷嬷怕她被风吹伤,于是命宫女们拿了帐幔,将凉亭团团给围住了,让兮雨又是一阵无语。 不就怀个孕么,她觉得跟没怀孕的感觉差不多,哪里就这样的娇贵了? 而这日天气好,左云心陪着唐甜甜在园中玩射箭,正好绣球滚到这边来,左云心和她跑过来捡,老远看见这架势,左云心又是嫉妒又是不满,倒是唐甜甜满脸的好奇,很快跑进亭子里。 左云心只得跟进去,兮雨拿了点心给唐甜甜,唐甜甜捧着一边小口吃着,一边招招小手示意左云心赶紧坐下来。 左云心行了个礼,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唐甜甜下手。 唐甜甜咬着点心,睁着圆圆的眼睛,声音里透着兴奋:“太子妃嫂嫂,过几日便是春猎,到时候青阳山会很热闹呢!我刚刚和云心姐姐在那边练习射箭,到时候你也会去吗?” “春猎?”兮雨愣了愣,唐岚可没跟她说,过几天是春猎。 左云心看见她出神的表情,便端了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以前春猎,岚哥哥都会带着我和甜甜,在山里转悠几圈的。岚哥哥前些年打到一只小白兔,还特别送给了我。不过可惜我后来没照顾好,小兔死掉了。” 她说着,望了眼兮雨的神色,又道:“小兔去了之后,我挺伤心的,岚哥哥就一直陪着我……说起来,岚哥哥真是个温柔的人。” 她的语气很平静,唐甜甜听着,只当是自己皇兄将云心姐姐也看做了妹妹,所以并未往深处想,而兮雨的眼底却抹过不悦。 绵儿也瞧出这位郡主是有意在自家主子面前说这种话,于是上前给兮雨添茶,以掩饰这尴尬。 可兮雨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人,于是喝着热茶,微微一笑,声音好听婉转得犹如黄莺出谷:“夫君的确是个温柔的,即便是我殿中伺候的小丫鬟,都得过他的好。” 左云心听着,顿时一噎,抬眸望向兮雨,却见她品着茶水,姿态闲适而优雅。 她紧紧握住茶杯,东临兮雨,这是将她和丫鬟比较?! 她强忍住怒气,一声不吭地坐着。 唐甜甜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了,不由看看兮雨,又看看左云心,干咳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缓和这局面。 正在尴尬时,只听得亭子外面传出一声呼唤:“甜甜!” 唐甜甜立即站起身,挑了亭子的垂纱,惊喜道:“安哥哥,你怎么来啦?!” 赫连安走进来,朝兮雨恭敬地行了个礼:“太子妃嫂嫂!” 第1294章 兮雨唐岚番外41:担得起家国,担得起天下 兮雨微微颔首,唐甜甜牵了他的衣袖:“安哥哥,你是来教我射箭的吗?” “嗯!”赫连安笑得温和,“我兄长和太子殿下在书房议事,太子殿下就叫我来花园里教你射箭。” 他和甜甜都是十二岁,却比她大了六个月,比她足足高了大半个头,看起来已然是个纤瘦温润少年郎模样。 “既是教导射箭,那便去吧。”兮雨笑道。 包括左云心在内的三人告退之后,兮雨盯着赫连安和唐甜甜的背影,唇角不觉噙起一抹轻笑,这两个人走在一块儿,看起来倒是格外登对。 她起身,笑吟吟打算去书房找唐岚。 然而她刚走到书房门口,却听见里头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本宫说过,那件事不许别人插手,你为何要将别人牵扯进来?!” “微臣都是为了殿下考虑!殿下既是不悦,那便算作是微臣自作主张好了!殿下以后的事,微臣都不会再做参与!” 话音落地,书房大门猛地被打开,赫连城看见站在门口的兮雨时,愣了愣,随即一脸阴冷地同她擦身而过。 兮雨跨进门槛,掩了书房的门,便看到明明该是暴怒的唐岚,此刻却优哉游哉地站在书架旁挑书看。 “唐岚?”她走过去,好奇地望着他。 “嗯?”唐岚看见她过来,便在书案后的大椅上坐了,将她抱在腿上,“你怎么过来了?” 兮雨双手搂住她的脖颈,“你怎么同赫连城吵架了?他上次才救过我。” 唐岚虽然不喜听她说别的男人,可他同赫连城到底不是一般关系,便耐心解释道:“不过是做戏给人看罢了。这宫中,有不少寿王府的耳目,我要他们知道,我和阿城已经决裂。如此一来,他们才会对我放松警惕。” “原来如此……”兮雨听着,将脑袋贴在他的肩上,“唐岚,我觉得你好辛苦的样子。” 唐岚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双眸中一片幽深。 上位者,有哪个做的轻松? “对了!”兮雨忽然坐起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我听甜甜说,过几天你们要去狩猎?” 唐岚微微眨了眨眼,唐甜甜那个嘴巴大的,居然将他费尽心思封锁的消息,就这么轻而易举透露给了兮兮! 该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想带我去玩,是不是?” 兮雨不满,“以前我父皇去狩猎,在山里一待就是好几天,我母后都是亲自跟去的。母后说,她得看着我父皇,总有些不开眼的下属,上赶着趁这个时候给我父皇送女人。唐岚,你是不是想把我撇开,好收纳别的女人?” 唐岚听着她的揣测,简直是哭笑不得,于是握住她的小手,语带认真: “兮兮,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现在怀着身孕,我若是接受下属送上的美人,我还是男人吗?!兮兮,要相信你的夫君,你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担得起家国责任的男人!” 兮雨听了,觉得心里暖暖的,于是将他搂得更紧些,凑近他的耳畔,声音轻软:“可是我怀孕了,咱们好久都不能同房。你……不想要吗?” 她在他的耳边喷吐着热气,身子又很娇软,叫唐岚一阵燥热,出声警告道:“你若是再这样挑逗我,我可不会顾忌御医的话,在这里就把你办了!” 兮雨笑眯眯的,亲了口唐岚的面颊,小脸上都是傲娇:“我知道,你不会。” 说着,便十分舒心地依靠着唐岚的胸膛,这是她嫁的男人,她嫁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担得起家国,担得起天下。 退能为妻儿遮风挡雨,进则守护天下无数黎明百姓。 这就是她的夫君了。 书房里气氛静谧,兮雨靠着他结实的胸膛,只觉无比安心,渐渐地熟睡过去了。 唐岚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一双在下属面前时始终保持着凌厉的双眸,此刻全是多情的温柔。 这是他的妻,或许,还有一个宝宝。 他想着,伸手摸了摸兮雨尚显平坦的肚子,不经意间就眉眼弯弯,全是发自肺腑的微笑。 他拿了搭在椅背上的毯子给兮雨包裹起来,在她柔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起身抱着她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将她轻轻放下。 做完这事儿,他又走到书案后坐下,望了眼堆积如山的奏折,很快开始了批阅。 书房里很安静,唐岚不时望一眼熟睡的兮雨,只觉得整个人都很安心。 他是兮雨的安全港湾,而兮雨,又何尝不是他的安全港湾呢? 只要她在,他就能安心。 兮雨直到傍晚才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在东宫寝殿的床上躺着了。 她坐起身,唐岚正好进来准备叫她,看她醒了,便笑嘻嘻握住她的手:“可真够懒的,竟然现在才起床。得亏我母后待你极好,你若是碰上个恶婆婆,看你怎么办。” 兮雨刚醒,声音里还透着慵懒:“若是我嫁了苏萤光,那的确够悲催的了。” 毕竟,苏夫人,那可不是一位好相与的。 唐岚这一次倒是没生气,亲自为兮雨穿上衣裳,笑着叫来伺候的宫女,给她梳洗。 用膳的时候,两人照例没有叫宫女在旁边伺候,因此兮雨倒是没了顾忌:“我听左云心说,你以前狩猎时,送过她一只兔子?还说什么小兔子死了,她很伤心,你陪了她很久……唐岚,可有此事?” 她是个糊涂的,总是丢三落四,又总是忘掉各种事情。之前去书房,本来是为着这事儿想去找唐岚算账,可一进去,便将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在,现在又想起来了。 唐岚仍旧是笑眯眯的,给兮雨夹了一只酥鸡腿到盘子里,“好兮兮,你怎么总是能挑挑拣拣,把我以前的事情抖出来?” “这你该问左云心,如何就能把你们的事情记得那么牢!她小时候就该是喜欢你了,哼。”兮雨不悦地翻了个白眼,将小脸扭到旁边去。 唐岚听着,心中不悦,一手抓过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兮兮,说话要凭良心的,你自己摸着心说说,你几岁的时候,我去找你的?你那时候不也是小时候吗?为什么就不喜欢我?还埋怨别人那个时候喜欢我,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第1295章 兮唐番外42:会撒娇的女人,有肉吃 兮雨面颊微微发烫,推开他的手,低头看见盘子里的一整只鸡腿,于是夹了起来放到唐岚碗里。 唐岚一愣,这是她第一次给自己夹菜…… 他以为兮雨是在讨好他,然而下一瞬就听见兮雨懒懒开口:“我不会啃鸡腿,你给我把瘦肉剔下来,我不管,我只吃瘦肉。” 唐岚额头抹过三道黑线,好过分的女人! 他瞪着兮雨,兮雨双手托腮,小脸粉嫩粉嫩,只睁着一双水润的凤眸,静静等着吃肉。 好吧,唐岚承认,他受不了被兮雨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于是只得认栽,低头给她在鸡腿上剔肉。 兮雨趁着他弄肉的功夫,又道:“唐岚,春猎你会带着我的吧?” “狩猎是很危险的。”唐岚低头剔肉,声音认真。 兮雨注视着他英俊而完美的侧脸,嘟着小嘴,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儿:“可我想去。” 开玩笑,左云心都去,她怎么可能不去! 唐岚受不了她的撒娇,最后微微皱着眉,将瘦肉拣到她的盘子里:“好好好,带你去就是了!但是到时候你要听话,不能随意乱跑。” 兮雨听了,立即蹦起来,扑过去抱住他的脖颈,蹭了蹭他的脸颊:“唐岚你真好……” 对你,总是好的。 唐岚想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赶紧去吃肉,待会儿要凉了。” “凉了你再帮我煮呗!”兮雨说的理所当然,重新回了自己位置,望了一眼那些肉,又皱起眉头来,“唐岚,我要你喂我。” 唐岚很耐心地拿了调羹,将瘦肉丝和米饭拌了拌,舀了一勺喂她。 兮雨一边吃一边看着他的眼睛,烛火映照下,她觉得唐岚满脸都是宠溺。 会撒娇的女人,有肉吃,她想。 眼见着春猎将至,唐岚整个人都忙了起来。 兮雨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以前在东临参加春猎时,也不见父皇有这么忙的。 只是春猎前一晚,因为天气逐渐热了,床上的被褥却还很厚,她睡得不熟,隐约听见唐岚起床,披了衣裳,出了寝殿。 她一时好奇,便悄悄跟着出去,却看到寝殿外,唐岚披着外裳,正同一个男人在烛火下轻声交谈。 她趴在月门后面,偷偷看过去,那个男人身着一袭黑衣,面容冷峻,整个人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正是赫连城。 有小宫女为两人上了茶,又很快退下。 整个大殿内一派安静,只能听见两人极轻的说话声。 兮雨没听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只听见“春猎”“暗杀”几个字。 她正出神间,忽然觉得怪怪的,不由抬头看去,只见赫连城端着茶盏,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自己这里。 她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去,随即迅速跑到床上躺好。 赫连城的警觉心太过可怕,刚刚那目光的凌厉,叫她胆战心惊。 总觉得若是被逮住,也许会被灭口? 她摇摇头,唐岚那么护她,不会放任赫连城伤害她的。 又过了许久,才有脚步声响起,唐岚掀了被子,卧了上来。 她听着他的呼吸,一片安静中,他忽然开口:“把你吵醒了吗?” “唐岚。”兮雨往他那里靠了靠,脑袋紧紧贴着他的胳膊,“小时候,我就没有你和弟弟聪明……长大了,我更加不懂你们。唐岚,我很笨,你不要嫌弃我。” 唐岚愣了愣,黑暗中,他看不清兮雨的表情,但是她的声音透着一股疲惫,细弱得叫人心疼。 他伸出手,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抚摸她的肚子:“你不需要聪明,只需要接受我的呵护就好。” 兮雨也抱住他,小脸上一派宁静。 黑暗中,唐岚瞳眸幽深,想着明日春猎的计划,薄唇不经意勾起一抹轻笑。 春猎,他很期待。 翌日一早,兮雨不待人叫,就自己起床了。 等她梳洗打扮好,早有马车在外面等着。唐岚牵着她的手上了车,行驶到宫门口,早有数百辆马车候着了。 兮雨透过车帘看去,京中贵女似乎来了不少,车窗后是一双双好奇的少女的眉眼。 唐岚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身着绣五爪金龙的窄袖骑马装,黑发高束,看起来英俊挺拔。 绵儿坐在兮雨身边,两人都穿着女孩子的骑马装,倒也衬得英姿飒爽。 唐岚很快骑到前面去了,兮雨透过车窗看去,只见一匹纯黑色的马小跑着过来,很快也跑到前面去了。 那黑马上的人是赫连城,他依旧一脸冷峻严肃,看起来倒不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了。 也不知道到老了,会不会更严肃。 兮雨自个儿想着,觉得有些好笑。 车队约莫行驶了两个时辰,直到中午,才在青阳山脚下停了。 山脚下的帐篷都已扎好,兮雨下了马车,往四周环顾,但见青山绿水,有不少衣着华丽的小姐们正姗姗进了自家的帐篷。 唐岚的帐篷紧挨着帝后的,兮雨进去之后,里头的六名婢女连忙屈膝行礼。 第一天大抵没什么事,除了晚上有一场篝火夜宴,其余时间众人都拿来休息,以便第二日能有充沛的精力进山,打到更多的猎物。 而兮雨是个闲不住的,想着以前在东临时常常骑马,就央着唐岚带她去骑马玩儿。 唐岚今日无事,便应了,特地挑了匹脾气好的马给兮雨,两人一起往山林中而去。 此时众人大多在午休,逛林子的没什么人,两人颇为自在地往前骑着,野花绽放,林中格外清幽。 兮雨不禁笑道:“唐岚,你还记得以前,你我还有弟弟,经常骑马玩儿吗?那夜七夕,咱们骑马跑到山坡上,后来我被抓走了,还是你们来救得我。” “自然记得。”唐岚唇角噙着一抹笑。 “我有点想弟弟了。”兮雨凤眸中多了一丝惆怅。 唐岚伸手牵住她的手,“今年的六国盛典在西绝举办,到时候,天明兴许也回过来。” 兮雨一愣,随即惊讶地看向唐岚:“六国盛典?” 唐岚捏了捏她的手掌,“届时,我猜东临的帝后也会过来。天绝城,要热闹起来了。” 第1296章 兮雨唐岚番外43:又蠢又笨、反应又慢的太子妃 兮雨不禁欢喜雀跃起来,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那我回宫以后就准备起来,总得叫母后知道,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还有礼物什么的,也得提前备好。” “你不是才送了几车礼物回去吗?”唐岚挑眉。 “我父皇和母后过来,当然要备些礼物!你怎这样小气!”兮雨说着,轻哼一声,打马疾驰而去。 唐岚语噎,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这小女人,还跟他计较上了! 他望着兮雨轻快的背影,微微摇头,笑着去追她。 兮雨独自纵马往林中奔驰,刚刚虽然口头上说是生气,可实际心里却很开心。 虽然只嫁过来几个月,可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能见到家人,自然是好的。 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备些什么礼物好,一边不在意地往密林而去,不知不觉间,竟深入到了林子最里面。 等她回过神,才发觉四周昏暗,半个人影都没有。 “唐岚!”她睁圆了眼睛,忍不住唤了一声。 然而回答她的,是林中寂寥的回音。 “唐岚,你不要吓我……你快出来!”兮雨皱眉,她一直以为,唐岚跟在她后面的。 马儿在原地转了个圈,她连着唤了好几声,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末了,她害怕地抓紧了缰绳,想要赶紧顺着原路往回走。 继而悲催地发现,她不记得原路了。 这里的大树看起来长得都差不多,她绕了一圈,发现地上有马蹄印,本来还挺开心自己是不是找到唐岚的踪迹了,结果仔细一看,哦,原来是她自己的。 她欲哭无泪地在原地打转,远处的密林黑黢黢的,她看着瘆得慌。 就在她吓得快要哭出来时,不远处的林子里发出一阵骚动,她连忙看过去,只见那边枝叶抖动,她试着叫了一声“唐岚”,可根本无人理她。 她有些慌了,抓着缰绳往后面退了几步,正呆呆看着,忽然一支极小的银色利箭从那枝叶后射了过来! 兮雨的瞳眸瞬间放大,呆滞之时,心中唯一想的是,她完蛋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肚子,然而还没等那支银色利箭到眼前来,她整个人被从马上拎了起来,下一秒,一把剑打到利箭上,银色利箭转了个方向,以肉眼无法观察到的极速,穿透枝叶,将凶手的心脏给射穿。 那人抱着兮雨旋转落地,兮雨反应过来,便对上了他嫌弃的双眸:“太子娶了你这么个又蠢又笨、反应又慢的太子妃,当真是倒霉。” “赫连城?”兮雨望着他的脸愣了愣,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后,后知后觉的提高音量,“你才又蠢又笨!本宫乃是太子妃,你凭什么这般侮辱我?!” 她一脸正色地严厉呵责,等到说完,才发觉对方的手正放在自己的腰上。 她双颊一红,连忙挣脱开来,却没站稳,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径直往后仰倒摔去。 她尖叫一声,却没有意料中被摔伤的疼痛。 她睁开眼,便对上了赫连城冷峻的面庞。 他的眉眼自带一股凌厉,薄唇轻抿,虽然总是很严肃的样子,但还是很俊朗好看。 林风吹过,赫连城低头望着这个少女,她穿着大红色挑金线绣牡丹的骑马装,外面罩着一层红纱,风将她乌黑的发丝和红纱吹动,美丽到极致的眉眼之间,流转着淡淡的灵气和婉约。 洁白的面庞,肌肤细腻,看着就很柔软。 他不由想起除夕夜宴时,她一个人坐在偏殿的软榻上,烛火照耀在她的身上,使她看起来无比的柔软。 那一夜,他本来可以简单地警告她一番,却不知怎的,就上前掐住了她的面颊。 细嫩的触感,跟他想的一样。 他盯着兮雨,一时之间竟忘了松手。 兮雨先回过神,有些恼怒,挣脱开他来,声音中透着气愤:“赫连将军好不懂礼数!本宫乃是堂堂太子妃,岂有你这样盯着本宫看的道理?!” 赫连城眉眼阴郁,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大步往前面走去,拨开藤蔓枝叶,就看到地上倒着一个人。 这人浑身穿着深绿色衣裳,面上还围着面罩,腰间挂了好几把匕首,俨然是一个刺客。 兮雨也走了过去,就看见那支银色利箭射进了他的心脏,虽然并没有血液流出来,但是这个人的确是已经死了。 赫连城检查了他全身上下,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这刺客穿戴佩戴的东西,都是寻常物品,身上也没有令牌等物,可见是抱了必死之心前来的。 兮雨望着这具逐渐冰冷的尸体,许是曾经的经历,所以心中并不害怕。 她提着裙角,“赫连城,他是谁的人?为什么要来刺杀我?” 赫连城半蹲着,摇了摇头,目光冷凝。 虽然摇头,可他心里却还是有分寸的。 兮雨一死,能够得到好处的,便只有寿王府的人。 兮雨死掉,等于破坏了西绝和东临的联姻,等于太子失去东临的支持。 严重一点,东临兴许会有大军压境,前来兴师问罪。 到时候内忧外患,寿王府的人便能够趁机上位,取代陛下和太子。 而今天,若非他凑巧过来,兴许东临兮雨就真的死了。 他想着,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娇弱的女人:“当真是蠢女人,竟然一个人跑到这种危险的地方……且不论有刺客存在,若是随便来了头野兽或者碰到流箭飞矢,你九条命都不给用!” 他的语气很严厉,兮雨本就受了惊吓,又被他这么一吼,顿时红了眼圈。 她捏着衣角,尽管地位比赫连城尊贵,可气势上却弱了十万八千里,看着倒像是大哥在训斥小妹的模样。 赫连城见她眼圈通红,忍不住地来气:“你觉得自己委屈吗?你知不知道,你若是死掉,会给太子带来多大的麻烦?!会给西绝带来多大的麻烦?!”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周身都是冷冽的气质,叫兮雨的眼泪顿时就掉落下来。 “没有人敢这样说我……”她哭哭啼啼的,取出汗巾擦眼泪,“你居然这样说我……呜呜呜……我想回家……” 第1297章 兮雨唐岚番外44:杀了,确实可惜 她哭得小脸上都是泪痕,胡乱擦了一气,看着像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而赫连城板着脸,眸光深邃阴暗。 从没有女人,敢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往常他只要板着脸,就没人敢哭。 东临兮雨,她是头一个。 他向来很厌烦同女人磨磨唧唧,于是转身就打算上马离开。 兮雨见他要走,连忙哭着小跑几步,仰着头看马上的他:“赫连城,你放肆!” 她这么说着,却拿不出半分的威严来。 赫连城居高临下地望了她一眼:“本将军最厌烦女人哭哭啼啼,你若是要哭,便在这里哭个够好了,本将军先回去了。” 说着,打马便要离开。 兮雨心中害怕,不肯放他走,可他的速度极快,没等她去抓他的衣袍,一跃便走远了。 兮雨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这个男人,当真不管她了?! 她是尊贵的太子妃啊! 她想着,却不提防那匹所谓脾气好的马打了个响鼻,一扬四蹄,跑了。 …… 半个时辰后。 兮雨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画圈圈,整个人都还没缓过来。 林中迷路,遇到刺客,将军冷情,马儿丢了…… 她一想起赫连城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就不由的来气,恨不得咬他几口。 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讨人喜欢的,在东临时也是,在西绝时也是,大家都很喜欢她啊! 怎么这个男人,就始终摆着一副冰山脸? 她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窝囊,又仔细回忆了一遍过去可曾有得罪他的地方,但是想来想去,也就当初随口提了一句要把左云心嫁给他而已。 最后,不是也没有嫁成功嘛! 她想着,突然听见有马蹄声响起,抬头看去,便将唐岚策马过来,一张俊脸遍布寒霜:“你倒是会跑!我让东宫的暗卫把这林子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你!还是阿城说,你在这里的!” 兮雨连忙站起来,声音娇弱:“唐岚,你可来了,我以为我要在这里过夜了呢。” 唐岚是真的拿她没办法,将手伸给她:“上来。” 兮雨顺着他的手上了马,唐岚趁势一鞭子打到她的屁/股上,疼得她尖叫一声:“唐岚,你干嘛?!” 唐岚扶着她的腰,让她在自己前面坐下,“教训你。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若是掉到猎人的陷阱里或者碰到野兽,你就等死好了!” 他说着,声音里还带着怒意。 天知道他听见赫连城说,兮雨遇刺,他整个人都要疯了! 亏当事人还一脸无所畏惧地坐在石头上画圈圈,简直是胡闹! 兮雨也挺委屈的,伸手揉了揉臀部,虽然他打得不重,但她还是很疼。 唐岚带着兮雨回了帐篷,婢女们早就准备好洗澡水,要给兮雨沐浴。 远处篝火已经升起来了,不少人在唱歌跳舞,热闹的不行。 兮雨泡在浴桶里,听着那些声音,只觉昏昏欲睡。 于是,她就那么在浴桶中睡了过去。 侍女不敢打搅她睡眠,只得不停地往桶中加热水,确保她不着凉。 唐岚在外面看书,得知她睡着了,连忙走到屏风后,她的小脸上全是疲倦,一条柔软的毛巾搭在浴桶边缘,她的脑袋就靠在毛巾上,睡得很沉。 他走过去,亲自将她从水中抱起来,擦干了身子,轻轻放到大床上。 绵儿拿了簇新的一套衣裙过来,见到自家公主已经睡着,顿时不知所措:“殿下,娘娘不去参加篝火夜宴了吗?” “不必去。”唐岚将被子给她掖好,“你守着娘娘,不要叫她冻着了。” “是!”绵儿应着,唐岚伸手将兮雨额前的碎发捋开来,低头亲了一口,这才起身离开。 兮雨不去参加宴会没事,但他不能不去。 毕竟,这种宴会还算是比较正式的。 而此时的寿王府大帐内,寿王同寿王妃都不在,只有唐月同唐铭兄妹两人跪坐在蒲团上对弈。 早有暗卫将密林里发生的事报告给了他们二人,唐月笑吟吟落子:“倒是没想到,赫连城居然会救她。” 唐铭跟着落子,清秀雅致的面庞上露出一抹轻笑:“我早说过,她是个有福相的女人,不会轻易死掉。” 唐月笑了一声,抬眸望向自己的兄长:“听哥哥的口气,似乎是对太子妃有兴趣?被唐岚用过的女人,哥哥不嫌脏吗?” 她说话时自带一股矜贵,动作更是十分优雅,叫人觉得她并不是在说侮辱别人的话,而是说着俏皮的玩笑话。 唐铭双指捻着一颗棋子,目光落在棋盘上,薄唇含着一抹淡笑:“世上少有女子生得那样美,冲着那副皮囊,都是值得收藏的美人儿。杀了,确实可惜。” “听说她的母后,东临的皇后还要美丽。可女人的美丽,能够持续几年呢?终究不过是临水照月罢了。”唐月说着,落子。 她的眼尾微微上挑,比狐狸眼要端庄,比凤眼要妩媚,这么自信地说着话,看起来颇有一番韵味儿。 “玩上几年,也是有趣的。”唐铭眸中掠过一道残忍的光,与素日里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温润模样完全不同。 两人下着棋,唐月又道:“我今日见了左云心,她同意咱们晚上的计划。若是哥哥对太子妃有兴趣,不妨将计划更进一步,将太子妃挪到哥哥的床上?” 唐铭笑而不语,等到走了几步棋后,才淡淡道:“也未尝不可。” 不管用什么法子,刺杀东临兮雨也好,把东临兮雨搬到自己床上也好,总归都能达到目的。 若是能得到东临兮雨的心,说不准,将来还能够得到东临的支持…… 那么,他成事的概率,也就更大。 唐月也微笑着,纤纤玉手执着棋子,斜挑的眼眸中都是算计。 篝火夜宴举办的颇为成功,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 田阳雪和唐瑾夜知道兮雨下午迷路的事情,因此对她睡着了不能来参加宴会,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叮嘱唐岚,好好照顾兮雨。 第1298章 兮雨唐岚番外45:赫连城,吻我 田阳雪则将唐岚大骂一顿,且不说兮雨的重要性,就是她肚子里的宝宝,那也是金贵得很,是她的第一个孙子或者孙女呢! 唐岚都快被骂怂了,现在宫中,他觉得他的地位差不多是最低的一个。 等到田阳雪骂完,他终于可以下去休息,几个贵公子过来恭喜他快要当父亲了,连着灌了他好几杯酒。 唐铭也端着酒杯过来,笑着在他身边坐了,“太子堂弟,这杯酒我敬你,但愿太子妃早日诞下麟儿才是。” 唐岚瞥了他一眼,随即笑眯眯同他对碰一杯,“你也早日娶一位郡王妃才是。” “会的。”唐铭垂眸饮酒,眼中的笑容意味深长。 眼见着歌舞将尽,月上中天,篝火场上的人群逐渐散了,只剩下些年轻人还在觥筹交错,彼此聊天。 因着兮雨有孕,不少人借着这个机会来跟唐岚喝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唐岚今晚被灌了不少酒,饶是酒量极好,也开始微醉,最后一个猎场的小厮跑过来扶住颤巍巍的他,准备离开。 唐铭依旧坐在原位上,目送唐岚醉醺醺地离开,一双温润的眼中散发出诡异的光泽来。 他起身,也很快离去。 篝火快要燃尽了,一身黑袍的赫连城坐着喝酒,篝火映照着他面无表情而棱角分明的脸,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唐月身着一袭黑色女子骑马装,窄袖细腰,脚踩黑色厚底靴,静静看着远处的这个男人。 他的黑袍几乎要同夜色融为一体,他总是这般沉峻的面容,他在想什么? 好看的一双眼微微挑起,她负着双手,缓慢地走了过去。 她在他身边坐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赫连将军,月儿敬你一杯。” 赫连城轻笑一声,“无悲无喜,敬我做何?” “敬你守卫边疆,敬你守护西绝安宁。” 唐月艳丽娇俏的面庞上有一股沉静的大气,那双狐狸眼偏又为她添了几分妩媚,这么噙着笑容的模样,好似一朵最娇俏红艳的牡丹。 赫连城却压根儿不曾看她一眼,只是举起酒杯,淡然地与她的对碰。 两人各自饮尽杯中酒水,唐月的面颊绯红,又为他满上。 她的手保养得极好,细长白皙,柔弱无骨,看起来很漂亮。 玉手执壶,晶莹剔透的酒水倾泻而下,又满上了两杯。 篝火已经燃尽了,星星点点的木炭散发出微弱的红光,月华清澈,唐月将酒水递给赫连城,借着月色,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眼睫。 赫连城接过,两人一言不发地各自饮酒。 眨眼之间,那一壶酒就见了底。 唐月倒了倒,发现没了酒水,于是将酒壶扔到旁边,她的面颊一片酡红,俨然是醉了的模样。 今晚,左云心和唐岚、东临兮雨和哥哥会各自成了好事,那么,为何她不能也成好事? 而对象,就是眼前这位战神将军。 她想着,转向赫连城,若是今晚注定沉沦,那么她的对象只能是赫连城。 她爱赫连城。 她想着,双颊绯红,手臂不觉就勾上了赫连城,微微抬着精致的下巴,双眼凝视着他的面庞:“赫连城,吻我。” 她这般抬着下巴的姿势,使得一截白玉般的脖颈呈现在月光下,纤细,却美得惊心动魄。 赫连城静静注视着这张距离他不到一寸的美人面庞,一张冷峻深邃的脸依旧面无表情。 “我就爱你这份冷漠。” 唐月声音淡淡,尾音扬起,随即闭上双眼,映上了他的薄唇。 他的薄唇是真的冰凉,好似吻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兵器,一把利剑。 唐月睁开眼,就看到她的容颜落入他的瞳眸里。 这张容颜年轻美艳,透着娇俏和妩媚,无论是哪个男人看见,都该动心。 可是,她却觉得,她这张脸,永远只是浮于他的双眼表面,而无法落进他的心里。 她结束了这个吻。 赫连城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像是一尊石像。 “赫连城,太子若是无法容下你,不如与我们寿王府合作?”唐月轻声。 她知道她现在提出这个建议,提得过早,可是,她就是想要对他说这样的话,她就是想要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赫连城喝着酒,“有什么好处?” 唐月偏头看他,精致嫣红的樱唇浮起一抹轻笑,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好处就是我。够不够?” 她这么笑着,就像是美人蕉在月下绽放,美得妩媚勾人。 然而赫连城却莫名想起了兮雨,那张总是哭哭啼啼的面庞,明明那么蠢笨的一个女人,却叫人讨厌不起来。 他想着,不禁有些烦躁,于是挣脱了唐月的手,起身大步离开。 唐月愣了愣,站起身追了两步:“赫连城?!” 赫连城的身影逐渐融入了夜色,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唐月的表情逐渐凝重,她盯着远处的虚空,垂在腿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据她所知,赫连城并没有喜欢的女人。 那么,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她? 她不够优秀吗?身份配不上他吗?! 她垂眸,盯着烧得火红的木炭,瞳眸闪烁着妖异的红色光泽。 而另一边,那个小厮扶着醉醺醺的唐岚径直往一顶帐篷而去。 唐岚整个人大半重量都落在了小厮半边身子上,小厮颇有些吃力,歪歪扭扭却又很坚定地朝着那顶帐篷而去。 唐岚的双眸微阖,只是偶尔从睫毛间隙透出的一点精光,昭示着他本人并未醉到失去神志。 他被小厮扶进那座帐篷,立即有人过来扶住他。 “郡主,小的把人送到,可就告辞了!您动作快些,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后,事成了,我家郡主就会带人前来!” 那小厮说着,行了个礼,便告退了。 左云心抱住唐岚,将他扶到床榻躺下。 她坐在床沿边,伸手抚摸他的眉眼,烛火下只觉恍惚。 这个男人,是她从小就喜欢的,是她从小就以为自己会嫁的。 她想着,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裳。 她皱着眉头,几乎无法抑制指尖的颤抖。 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脱衣服。 自尊什么的,她早就不知道丢去哪儿了。 和岚哥哥比起来,自尊算得了什么? 第1299章 兮雨唐岚番外46:木已成舟 她想着,手中动作不停,直到身上只剩下肚兜和亵裤。 她缓缓爬上了床,微微闭上双眼,脱下了最后一层屏障。 女孩子美好而干净的身躯,便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闭着双眼,摸索着去脱唐岚的衣裳。 然而没等她的手指摸到唐岚胸前的盘扣,整个人脖颈处一疼,就晕了过去。 唐岚翻身而去,看都没看她,随手扯了被子将她的身子盖住,大步往帐外而去。 他的脸色泛着青灰,很是可怕。 自打上次在寿王府画舫的事情过后,他就以为左云心起码知道了羞耻,起码还会怀有一丝愧疚之心。 可是他失算了,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自尊。 或者说,她自以为是爱情的东西,蒙蔽了她的双眸。 他大步走出了帐篷,在门口稍稍停顿片刻后,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灯火,眼中逐渐泛出凌厉的光。 下一瞬,他的身影以极速消失在帐篷门口,快得只能看见道道残影。 此时太子大帐中,兮雨已经一觉睡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将脑袋探出被子,声音慵懒:“什么时辰了?” 绵儿脆声回答道:“娘娘,已经过了亥时。” “这么晚了?!”兮雨震惊,随即起身,见自己身上穿着干净的中衣,不由又问,“太子去哪儿了?快服侍我梳洗,我还要去篝火场那儿呢。” 绵儿笑道:“娘娘,这个时辰,篝火夜宴早就结束啦!太子殿下想必一会儿就回来,您别着急。” 兮雨愣了片刻,不禁有点遗憾:“我还没见过西绝的篝火夜宴是什么场景呢……”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面伺候的一个婢女忽然急匆匆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太子妃娘娘,刚刚有个小厮过来传话,说是咱们太子……咱们太子……” 她说不下去,粉脸涨得通红。 绵儿急得不行:“咱们太子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说是咱们太子,跟云心郡主……睡到一块儿去了!”那宫女还小,这么说着,一张脸涨得更加红了。 兮雨心中一“咯噔”,连忙道:“为我更衣!” 绵儿也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给她穿了衣裳和绣花鞋,她扶着绵儿,匆匆往帐篷外小跑而去。 唐岚那个杀千刀的,如果他敢跟左云心搅合到一块儿,她一定要休了他,回天照城重新嫁人! 她心慌慌地想着,不防天黑,脚下绊了块石头,猛地朝前面栽倒。 兮雨尖叫一声,随即落进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 “兮兮,大晚上,你这是要去哪儿?” 唐岚将她抱在怀中,望了眼满是棱石的地面,心下不悦:“这一跤若是摔下去,咱们的宝宝,怕要保不住了。” “唐岚!”兮雨一把抱住他的腰,“有小厮去大帐传话,说是你跟左云心睡到一块儿了!” 唐岚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瞳眸中划过冷厉的光,语调却无比温柔:“定是那小厮着急,传错了话。我刚刚得到消息,寿王府世子同左云心在帐中做苟且之事,被大理寺卿撞见,逮了个正着。” “是这样吗?”兮雨抬头,懵懂地望着唐岚。 唐岚微微颔首,“那边闹成一团,你若是不信,我带你过去瞧瞧。” 几个掌灯的宫女连忙提着灯笼走到前面去,唐岚将外裳脱下,给兮雨披上,揽着她一道往那顶帐篷而去。 他在过来的路上,顺手将唐铭打晕,送进了左云心的帐篷里,又让属下将事情处理好,那属下大约是放了催情的香料,让两个人滚到一处。 他听兮雨刚刚那么说,心中明白,那小厮八成是有人安排。 联想起他是在这条小路上发现唐铭的,顿时猜测,唐铭大约是要对兮雨下手。 或者,将兮雨占为己有。 昏暗中,他的大掌紧紧攥成拳头,唐铭敢将主意打到兮雨的头上来,就应该做好去死的准备! 两人很快到了那顶帐篷前,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众人让开一条路,唐岚陪着兮雨走进去,就看见帝后坐在上座,唐铭和左云心衣衫不整地跪在下面。 帐中,还有一股浓烈的情事过后的味道,久久不曾散去。 兮雨有点作呕,唐岚扶着她坐下,“父皇、母后。” “你们到了。”田阳雪面善不善,正端着一杯茶,本想喝一口,可帐中气味叫人很不舒服,她又将茶放到案几上。 尽管围观的人很多,可没有人敢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田阳雪盯着左云心和唐铭,语调冷漠:“云心不是一般宫女丫鬟,是太后最喜欢的郡主。寿王世子,你既然做出这种事,你打算怎么办?” 唐铭跪着,脊背挺直,一双黑眸很是平静:“我会以世子妃的规格迎娶云心。” 他说着,内心一派翻江倒海。 他的世子妃,本该是大家闺秀,本该是对他的上位有助力的人,本该,是像东临兮雨那般尊贵的女人。 可偏偏,他着了唐岚的道,本路被打晕后,醒来时就已经在和左云心做那种事。 往日里,他的自持力相当强大,可今夜…… 大约,是被人下了药。 他颇有些悔恨,尽管面上不动声色,可藏在长袖中的双手,早已深深掐出了血。 左云心除了有个太后撑腰,其他什么背景都没有。 娶她,一点用处都没。 而左云心低垂着头,双眼红肿,一声不吭。 她想要嫁的人,不是唐铭,是岚哥哥啊! 她想了那么多年,她守了那么多年的清白身子,竟然就这么给了别的男人! 她想成为太子妃,而不是一个小小郡王妃! 她不甘心啊…… 眼泪顺着面颊一颗颗砸到地上,在她的裙摆上晕染开一圈圈深色来。 田阳雪叹了口气,看向唐瑾夜:“这事儿,你说怎么办吧?” 唐瑾夜拉了她的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扫了眼跪着的两人:“木已成舟,回宫之后挑个日子,成亲了吧。” 他话音落地,就听得帐外传来一声冰冷的“我不同意。” 第1300章 兮雨唐岚番外47:寿王妃严氏 众人偏头看去,只见一位贵夫人正在丫鬟的簇拥下款款进来。 她云鬓高耸,戴着凤衔珠金钗,身着绛紫色滚花球对襟绸衫,脚踩着缀了明珠的绣花鞋,整个人温婉端庄之中透着赫赫威仪,令人侧目。 兮雨瞳眸微闪,这一位,就是寿王妃严氏了。 严家出身官家,不过前几辈都经商去了,所积累的财富十分惊人。只是传到这两辈,好似是族中多惫懒的纨绔弟子,无人悉心经营,以致家道渐衰。 可就是这样的严家,却突然出了个金凤凰,也就是如今的寿王妃严氏。 她的手段十分了得,以女子身份干涉家族的生意,竟一手将颓败的严家重新拯救起来。 到后来,她的名声传遍了天绝城,老寿王妃特意为了儿子求娶她。她嫁进寿王府后,先后诞育了一子一女,都十分的出色。 众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严氏身上,严氏对帝后见了礼,威严的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左云心:“启禀陛下,寿王府的郡王,绝不能娶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众人同时一凛,左云心更是怔住了。 严氏声音冷漠:“我相信在座的人都知道,这位云心郡主,自幼同太子青梅竹马,心中所念所想也都是太子殿下。如此深爱太子的女人,怎么会爬上我家铭儿的床?其中必有猫腻。再者,即便不是他人陷害,主动爬床的女人,我们寿王府是瞧不上的。” 唐月扶着她,目光不带一丝同情怜悯,只静静地扫过左云心的脸,好似跪在这里的女人,同她没有半分情谊。 唐岚坐在大椅上,翘着二郎腿,声音颇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 “若非你情我愿,云心妹妹同堂兄又如何会发生那种关系?婶母慎言。此外,云心妹妹同我幼时虽常常玩在一处,可素来只有兄妹之情。说什么大家都知道云心妹妹钟情于我,敢问在场的人,你们谁曾听云心妹妹如此说过?” 众人一阵缄默。 唯一听过的是唐月,可唐月此时却是不能出来作证的,否则就是偏袒自家兄长,作了证也没用。 严氏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抓紧,瞳眸中掠过暗光。 唐岚轻笑起来,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左云心身上:“云心,你自己说,你所爱之人,到底是谁?” 左云心手脚冰凉,对上唐岚的目光,他的目光是那么轻佻,可即便如此,她依旧看不懂他双眼中的情绪。 她读不懂他。 可她却读得懂,自己如今的处境。 小脸上的红妆已残,她缓缓扬起一抹笑,烛火下,竟是格外的明艳。 她朝唐瑾夜磕了个头:“启禀陛下,臣女心中所爱,至始至终,都只有唐铭哥哥一人。” 她没法不这样说。 被破了身子的女人,太后姑奶奶怕是也要嫌弃的。 到时候,她既嫁不了岚哥哥,也嫁不了其他人。 她只有常伴青灯古佛这一条路。 可她还这么年轻,她不想人生没有希望,所以,她选择了这么说。 最起码,还能嫁进寿王府…… 唐瑾夜冷声:“既然如此,那这婚事就定了吧。” 说罢,拉着田阳雪快速离场。 在座的人纷纷恭送了帝后,随即各种各样的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两人。 有怜悯,有轻视,有鄙夷。 严氏静静望着左云心,寿王府,着实不需要一个如此无用的郡王妃。 她嫣红的薄唇逐渐浮起一抹轻笑,随即扶着唐月的手离开。 所有人都走后,左云心独自一人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主心骨,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兮雨和唐岚都听见了背后的哭声,兮雨虽然厌恶左云心,可今晚这出戏,却也叫她看得明白,这左云心,将来怕是有的苦吃。 她犹豫了许久,才问出口:“唐岚,你就看着她跳到火坑里面吗?” 唐岚将她揽得紧紧地,黑暗中,瞳眸里没有半分暖意:“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咱们干涉不了。” 兮雨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借着灯笼的弱光,隐约看见他侧脸冷漠。 她有点畏惧这样的唐岚,于是朝他靠得更紧些,好似是在确认他是会护着她一生的男人。 而帐篷内,正当左云心哭得撕心裂肺时,唐甜甜掀开布帘,缓缓走进去,在她面前跪坐下来。 她从怀里掏出小小的绣帕,仔细地给左云心擦眼泪。 左云心透过朦胧泪眼,声音沙哑:“甜甜……” 唐甜甜将她的眼泪擦干,一张圆圆的小脸上都是黯然:“云心姐姐,以后咱们是不是不能一块儿玩耍了?” 左云心回答她的是沉默。 寿王府和当今圣上不对盘,这是皇宫中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事情。 她嫁给了唐铭,自然是不能再同唐甜甜来往。 唐甜甜牵了她的手,满脸的遗憾:“我舍不得云心姐姐呢。” 左云心望着这样的唐甜甜,有些恍惚。 她的人缘很不好,舍不得她嫁人的,怕是只有甜甜一个人吧?毕竟,是她陪着她玩到大的。 可是唐甜甜并不知道,她陪她玩,只是单纯的因为她是岚哥哥的妹妹。 她想着,突然鄙夷起自己来。 像她这种女人,就该没有人缘。 唐甜甜的眼圈泛红,眼见着有眼泪要流淌下来,左云心轻声道:“你不必舍不得我,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你上次晕倒,是我在那根粉簪里——” “云心姐姐!”唐甜甜打断了她的话,笑得有些无奈,“我虽然不大聪明,可也并不是傻瓜。我偷听到了父皇和母后的谈话,我知道那个下毒的人是你。可是我一点都不恨你,我只是把你当成好朋友。” 左云心听着这带着稚气的话,眼泪忽然就流得更凶。 “甜甜!” 她紧紧抱住唐甜甜,内心复杂,说不清是悔恨,还是悲伤。 “云心姐姐,别哭了,到时候,我给你添妆!” 唐甜甜只知晓她以后不能和左云心玩耍了,却并不知道,左云心要嫁去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狼窟。 左云心泪如雨下,久久之后,才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第1301章 兮雨唐岚番外48:三个女人一台戏 左云心和唐铭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春猎的进行,第二日一早,世家公子们都身着骑马装,装备精良,各自骑在高头大马上,自广场出发,三三两两地往林中而去。 到傍晚时分,贵女们来到广场两侧搭建好的遮阳帐篷内端坐着,等着男人们带着猎物凯旋而归。 然而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因着左云心的事,有几名喜好八卦的小姐们就嗑着瓜子议论开了: “你们听说没有?那位太后娘娘身边的云心郡主,啧啧,竟然和寿王府世子睡到一起去了!” “我昨晚睡得早,没看见,不过听人说,好像是那位云心郡主自己爬的床?” “听说啊,寿王妃压根儿就瞧不上她,她还巴巴儿地赶着嫁给寿王世子!” “真不要脸,我要是她,被人抓到,不如一根绳子吊死得了!” 她们说着,不时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左云心,左云心低着头,只当没听见,可拢在袖中的双手早已紧紧攥成了拳头。 唐月在一旁喝着酒,表情淡然,压根儿不想管左云心的事。 田阳雪见她们后来说的越发过分了,于是轻轻咳嗽一声,那几名贵女连忙住口,只静静嗑着瓜子。 田阳雪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多小姐,又道:“此处无以为乐,不知哪位小姐,愿意为咱们表演一番才艺?” 众人都兴致缺缺,又没有心仪的贵公子在,表演才艺给谁看? 在场的小姐,谁都没兴趣给一群姑娘表演才艺。 田阳雪见无人出声,自觉有些丢人,于是干咳一声,将目光投向唐甜甜。 唐甜甜身子一抖,以前女眷们宴会时冷场,她都被母后拽出来“献艺”,可她什么都不会,跳的舞一塌糊涂惨不忍睹,拿太子皇兄的话来说,就跟“母鸡发癫”似的。 那场宴会之后,她臭名远扬,这一次,她说什么都不要出来帮母后救场了。 唐月喝了口果酒,目光从正小口小口吃着桃子的兮雨身上扫过,笑道:“久闻东临的皇后娘娘才艺与品貌皆是冠绝天下,曾经以一曲反弹琵琶,而闻名天下。太子妃嫂嫂既是东临的公主,想必也继承了东临皇后的才艺,不如为咱们表演一场?” 她声音甜美,语调客气,听起来纯然只是客气之词,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在场的贵女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兮雨,她们从小就听着那位东临皇后的事迹长大,虽然无缘一见东临皇后的风姿,可她的女儿在此,想必也是差不离的。 兮雨一口桃子差点把自己咽住,她咳嗽了几声,绵儿连忙轻轻给她抚背。 兮雨的面颊涨得通红,好不容易将卡在嗓子里的桃肉咽下去,抬眸望向众人,只见大家脸上都有着异色。 她自觉丢人,于是放下桃子净了手,柔声道:“如月郡主所说,母后的才艺冠绝天下,自然不是我所能比肩的。” 唐月笑了笑,“太子妃嫂嫂真是谦虚,我也不过是想看看罢了。我想在场的诸位姐妹,也一定都想看看。” 她声音落地,其他人纷纷应是。 兮雨的美貌是她们所不能及的,她们不信世上真的会有美貌和才艺都顶尖的女子,自然想要看看兮雨出糗。 其中一位出身将门的小姐性子直爽,饮了口酒,笑得豪放:“臣女惯会骑马射箭,这弹琴嘛,也勉勉强强还算可以。若是太子妃给面子,臣女愿意为太子妃伴奏!” 绵儿有点气不过,她家的公主,乃是皇后娘娘亲自调教出来的,自然样样都是顶好的!这些人却是一副不相信公主的样子,真是气人。 兮雨望向那位将门小姐,她生得英气,穿了身男装,混在脂粉堆里,辨识度颇高,坐在那里端着酒的模样,坦荡磊落,不像是要拉她下水。 于是她起身,朝田阳雪微微屈膝:“既是如此,臣媳献丑了。” 田阳雪早就起了兴致,见到她主动,于是笑道:“可得小心点,莫要惊了胎。” 兮雨微微颔首,又朝那位将门小姐看去。 那位小姐乃是太尉之女,名唤李绯瑶,身份颇高。她起身,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接过一架长琴来。 那琴乃是黑桃木所制,共有七根弦,造型颇为奇特,是兮雨从未见过的。 李绯瑶冲着兮雨微微一笑,英姿爽朗:“太子妃,我开始弹琴了。” 她也不坐,竟就那么站在场边,修长的手指划过七根弦,在一阵急而陡的开场声音中,突然就弹了起来。 兮雨站在场中,深深呼吸。 她今日穿得是正红色掐金丝窄袖窄腰的骑马装,外面套了个绣金祥云纹的鹅黄马甲,下身是一条宽大的百褶长裙,看起来高贵之中透着一丝野性和利落,并不适合跳宫廷舞。 她听着李绯瑶快而急的琴声,精致的樱唇噙起一抹轻笑,这位太尉府的小姐倒是有意思,竟然特意弹这样的曲子,大约是为了配合她? 随着琴声愈加急促,兮雨在众人或挑剔或期待的目光中,摆出了一个婀娜的姿势。 她的身段极好,平日里为着太子妃的形象,从来都只展示自己的温婉和优雅,现在这么舒展开来,像是一只高贵的天鹅,即将振翅而飞。 李绯瑶微微垂着眼帘,透过眼角余光去看兮雨,薄唇溢出一抹笑,弹琴的手指仿佛跟着飞动起来。 火红色的大裙摆飞扬起来,兮雨脚尖点地,旋转得愈发快速,像是一朵落于人间的火烧云。 她今日跳得这支舞颇有些异域风格,也是她的母后教她的,说是为了纪念两位故人。 而另一边,唐岚同赫连城并驾齐驱,骑着马飞快朝小广场这里而来。 他们身后,各自的属下都拖着丰盛的猎物,个个脸上不见胜利的喜悦,反倒都很严肃。 两人远远就看见在舞台上急速旋转的女子,她生得极美,凤眸流转之间,仿佛盛了一个朝代的光辉。 两人坐骑的速度越来越快,等到了这边,唐岚直接一甩马鞭,纵马往舞台上跳去,兮雨一惊,唐岚的手已经拉住了她的,将她拽上马来。 第1302章 兮雨唐岚番外49:她拿她自己做筹码 唐岚的马跃过舞台落地,声音颇有些责备:“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做这样剧烈的动作?” 李绯瑶的琴声渐歇,悄悄退了下去。 兮雨因为跳舞兴奋而小脸通红,笑道:“偶尔跳个舞,对胎儿发育也是有好处的,是吧母后?” 田阳雪微笑点头,她最喜欢看儿子心疼媳妇的模样。 唐岚是比较有主见的人,向来不听她的话,好在,在最关键的终身大事上,听了她的,娶回了兮雨。 赫连城跨下马,目光从兮雨红扑扑的脸蛋上掠过,一双幽深的狭眸分不出喜怒。 唐岚抱着兮雨也跳下马,扶着她到旁边坐下,随即远处又响起马蹄声,唐瑾夜带着随从满载而归。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进山中打猎的人都陆续回来了,清点猎物之后,竟是唐岚和赫连城并列第一。 然而历年春猎只有一份奖品,那就是向皇帝提一个请求。可现在出现了两位冠军,众人不禁窃窃私语起来,不知这第一名该如何算。 唐岚同赫连城正好坐在彼此对面,两人对视,视线之间火花四溅,好似谁都不肯放弃这第一名。 赫连安同唐甜甜在不远处烤肉吃,望着这瞬间紧张起来的氛围,笑道:“这些可好,甜甜,你皇兄和我兄长要打起来了。” 唐甜甜享受着他烤好的肉片,满脸不在意:“城哥哥和我皇兄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打起来。” 赫连安笑了笑,望了眼不远处的情景,稚嫩清秀的面庞上都是意味深长。 唐瑾夜也觉着有些为难,一边是自己亲儿子,一边是战功赫赫的护国将军。 若是叫儿子赢了,显得自己护短,让功臣心寒。若是叫赫连城赢了,显得太子很没面子。 他想着,望向唐岚,倒是希望他能够主动认输。 然而不知怎的,唐岚却忽然站起来,望了眼远处的猎物,笑容凛冽:“阿城,咱们许久没有交过手,不如这一次,咱们来打一架,赢了的人,便得春猎的第一名?” 赫连城一撩袍摆站起身来,声音冰冷:“好。” 说着,两人也不等其他人发言,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便已到了刚刚兮雨跳舞的圆台上。 众人发出一阵倒吸气声,这两位,是想要闹哪样? 不是说,太子和护国将军乃是一同长大,关系极好的吗? 唐月盯着台上的那个黑色身影,只见他出手凌厉,即便对手是太子,也没有任何放水的迹象。 唐铭同样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寿王府在皇宫的探子回报说,近日护国将军和太子常常在书房争吵,东宫和护国将军府的联盟似乎有出现裂缝的趋势。 今日一见,似乎的确如此…… 他想着,饮了口酒,一双温润的瞳眸中都是算计。 若是能够把赫连城拉到寿王府这一边…… 唐月偏过头看唐铭,只望了一眼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所想。 她低头,挽袖亲自为唐铭斟了杯酒,轻声道:“我已经试探过赫连城了,他不会站到咱们这边。” 唐铭挑眉,“开价是什么?” “我。” 唐月声音淡淡,尾音却止不住地发颤。 她拿她自己做筹码,却换不到赫连城的一个青眼。 她唐月,第一次被男人如此轻视。 可偏偏,这个男人,是她从小就喜欢的,真是讽刺。 唐铭盯着她唇角那抹冷讽的笑,淡淡道:“有的男人,是不近女色的。下一次,妹妹不如试试其他。” “你们男人看重的,无非是权力和女人。”唐月自己饮了口酒,目光又转向高台上的打斗,“他不喜欢我,那就用权势诱惑好了。哥哥想开个什么价?” “护国将军手掌兵权,已是武官之中的极致。不如,再加封异姓王?”唐铭声音淡淡,举起酒杯与唐月碰了碰。 唐月笑容明艳,盯着高台上一袭黑袍的冷峻男人,美眸之中满是强烈的征服欲。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她唐月,偏偏就要得到。 轻易得来的东西,又怎么配得上她? 而此时的高台之上,两人几乎对彼此都下了狠手。 二人的功夫相差不多,过了五十招,彼此身上都挂了彩。而台下的众人只看见道道残影,压根儿看不清楚两人出招的动作。 田阳雪微微蹙眉,暗中拉了拉唐瑾夜的衣袖。 唐瑾夜威严地咳嗽了声,“够了!” 台上的两人仿佛没听见似的,根本就不住手,反而将对方往死里揍。 赫连城一掌击到唐岚的胸口,唐岚反手一拳,两人各自退了五步。 众人这才看清,这二人似乎都受了伤,赫连城的束发玉冠掉落,一头黑色长发随风飞舞,一双凌厉的眸子让他看起来格外阴沉可怕。 而唐岚的嘴角隐隐有着鲜血流出,他抬袖擦了一把,毫不在意地笑着,看似吊儿郎当,可眼中却全是狠意。 兮雨望着唐岚,眼中都是心疼,她张开口,刚想叫他们别打了,但是两人已经再度战到一起。 在场的人都不明白这两位是怎么了,他们只知道太子和护国将军平日里关系极好,怎的今日为了个第一名,打成这样…… 田阳雪眼中同样有着疑惑,唐瑾夜则瞥向远处正和唐甜甜大快朵颐吃烧烤的赫连安,眸中掠过暗光,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喝起酒来,竟也不着急了。 田阳雪见他这副逍遥模样,不禁拿胳膊肘捅了捅他,低声道:“唐瑾夜,你还有心思喝酒?!” 唐瑾夜耸耸肩:“你知道我功夫不好,我又打不过他们两个,难道你要我上去劝架吗?年轻人嘛,总是有点血性的,叫他们切磋切磋,也是好的。” 田阳雪拿他没辙,只得将视线投向高台。 赫连城和唐岚的动作愈发快了,赫连城一脚踹到唐岚的心窝,竟直接将他踹翻在地,一直滑到高台边缘。 兮雨猛地站起身,却见唐岚一个鲤鱼打挺重又站起来,朝走过来的赫连城就是一脚。 赫连城身子在半空中翻转着,勉强半蹲着落地。 他缓缓抬眸,乌发飞扬,一双瞳眸里泛着嗜血的光泽,看起来甚是可怖。 第1303章 兮雨唐岚番外50:早有了心上人 下方的兮雨紧张地喘着粗气,她紧紧盯着唐岚,见唐岚抬手捂住心口,一口血更是从嘴里吐了出来。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眼眶迅速红了,抬步就往高台上跑。 然而她一只脚刚跨上圆台,唐岚猛地转向她,声音冰冷:“别过来!” 兮雨硬生生止住步子,声音里满是担忧:“唐岚……” 李绯瑶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太子妃,这是男人的战场。你过去,是给太子蒙羞。” 她说话的声音很是平静,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自然坦荡。 兮雨的瞳眸中立即蒙了一层水雾,她不愿意看见唐岚跟人打斗,更不愿意看见唐岚受伤。 李绯瑶拉着兮雨回到座位上,场中一片安静,只有高台上两人打斗时发出的声音。 他们不知道过了多少招,直到彼此都筋疲力竭地倒在地上,还互相仇视地盯着对方。 兮雨再也忍受不住,小跑到唐岚身边,众目睽睽下将他扶起来,拿出绣帕给他擦掉嘴角的血迹,眼泪不住地掉落下来:“唐岚……” 唐岚笑着抬手给她擦眼泪,“哭什么,我又没死。” 兮雨听着他说这种浑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捶了他一拳头,“不许说死。” 比起唐岚这边,对面的赫连城则要冷清孤寂许多。 他独自强撑着起身,勉强走到唐岚这边,兮雨扶着唐岚站起来,两人站在彼此对面,眸中都是冷厉。 四周一片安静,天绝城中的贵族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一同静静望着台上的二人。 而赫连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目光赤·裸·裸地落在了东临兮雨身上。 兮雨胆子小,几乎完全不敢去看赫连城。 山风拂过,赫连城忽然声音沙哑地开口:“东临兮雨。” 兮雨愣了愣,没料到他会直呼自己的名字。 唐岚搭在兮雨肩上的手紧了紧,眉眼之中都是凌厉。 赫连城声音冷漠彻骨:“东临兮雨,我赫连城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大惊失色。 他们纷纷不可置信地盯着赫连城,这位年轻的护国将军,到底在说什么?在对太子妃表白吗?! 西绝的民风颇为开放,仅次于海国之下。他们崇尚强者,若是美人,即便嫁为人妻,只要对手够强,那美人愿意嫁,而原配夫君也愿意放手,那么是能够在官府里和离之后,重新嫁人的。 唐月握着杯盏,一张俏脸霎时变了脸色,她听见了什么?赫连城在对东临兮雨告白?! 唐铭的脸色也登时变了,他们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一环。 不过,前些天的谜团似乎都因此解开了,若是赫连城看上了东临兮雨,那么这段时日他同唐岚的争吵和疏远,似乎有了原因。 他想着,轻轻呷了一口酒,垂下眼帘,完全掩盖住眸中的算计。 高台之上,唐岚冷冷盯着赫连城,“想打兮雨的主意,下辈子吧。” 说罢,便揽着兮雨,大步走下高台。 赫连城冷冰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我想得到的,都会得到。” 兮雨回到座位上,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她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神转折…… 她有些胆怯地望向唐岚,唐岚面色阴郁,冲帝后拱手:“父皇、母后,儿臣先下去处理伤口了。至于那个劳什子的第一名,变让给赫连城又有何妨?” 说罢,便牵了兮雨的手,往太子营帐而去。 而赫连城冷笑一声,说了同样的话:“陛下、娘娘,这第一名,微臣也不是很在乎。告辞!” 众人望着离开的三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唐瑾夜声音淡淡:“既是如此,那这第一名,便给了原来的第二名吧。” 太子营帐中,唐岚坐在床榻上,随行的御医替他仔细处理伤口。 兮雨坐在一旁,眼睛里噙着泪水,“唐岚,赫连城他……” “不关你的事。”唐岚说着,抬手示意那御医退下,整个营帐中便只剩他们二人。 唐岚示意兮雨坐过来,执了她的手,将声音压得很低:“今日这一出,乃是我和阿城商量好,演给寿王府的人瞧的。” 兮雨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演戏?” 唐岚白了她一眼:“怎么,阿城不喜欢你,你很遗憾?” “当然不是!”兮雨连忙否定,随即满脸好奇地问道,“为何要演这一出戏?还是为了让寿王府的人相信,你和赫连城真的分道扬镳了?” 唐岚点了点头,“他们现在蛰伏得极深,就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可我却不想再容他们继续存在,今早斩草除根,才是正确的选择。” 兮雨不大懂,于是也不再问了,轻轻摸了摸他身上包扎完的地方,“唐岚,你疼不疼啊?” 当然是疼的,这些伤口没有一处作假。 唐岚想着,可看着兮雨担忧的神色,于是笑道:“不过都是皮外伤罢了,过几天就好了,不碍事。” 兮雨略感安慰,娇笑着说道:“等回宫了,我叫厨房给你做多些补品。” 唐岚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睛里都是安慰。 而另一边,赫连城的大帐内,他自己脱掉带血的衣物,粗糙地包扎着伤口。 他在军队之中,做惯了这种事,即便自己给自己包扎,也能包的很好。 他正面无表情地做着,忽然帐篷的门帘被挑开,唐月缓步走了进来。 她走到赫连城跟前,一言不发地蹲下去,帮他给腿上的伤口上药。 她是郡主,也算是千金之体,这样蹲着亲自给人上药,乃是十分纡尊降贵的事情。 然而赫连城却直接从她手中夺过纱布,坐的离她远一些,“你来做什么?” 唐月抬头,他声音淡淡,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轻笑了声:“我说护国将军怎么拒绝了我的好意,原来是早有了心上人……只是,太子妃早已是太子的女人,甚至肚子里还有了太子的孩子,将军难道不介意吗?” 赫连城弯腰给自己的腿缠上纱布,“介意什么?” 第1304章 兮雨唐岚番外51:寿王府,就是最好的靠山 唐月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她站起来,望着坐在床榻上的阴冷男人,“帮助寿王府,作为交换,我帮你得到东临兮雨。” “郡主说话真是自信。”赫连城连头都没太抬。 “因为本郡主有那个资本。”唐月倨傲地抬起下巴,“而将军若是想要得到东临兮雨,势必和太子决裂。可太子,是下一任的皇帝……这意味着,将军在和下一任的皇权作对。将军,需要一个靠山。寿王府,就是最好的靠山。” 赫连城抬头看她,笑得冷酷:“寿王府不是本将军的靠山。别忘了,如今朝中能够制衡寿王府的人,是谁。” “是你。”唐月嫣红的薄唇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将军手中的兵权若是同寿王府的兵权相叠加,那么我父王夺位轻而易举。” “可本将军凭什么相信,你们寿王府在完成大计之后,不会对我下手?”赫连城一脸冷漠。 唐月脸上的笑容愈发明艳妩媚,她轻飘飘坐在了赫连城的大腿上,伸出手,缓缓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点火:“把我这个寿王府郡主的清白身子给你,可够?” 赫连城狭眸一紧,唐月整个人跨坐在了他身上,低头就去亲吻他冰凉的唇瓣。 她知道他心里的女人不是她,可她就是想要得到他。 她不停地挑逗着赫连城,直到确认他身下起了反应,才抬手解开自己衣襟上的盘扣,将美好的身子呈现在赫连城眼前。 赫连城呼吸逐渐重了,他突然将她推倒在床榻上,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 唐月望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是紧张的。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被子,这一刻她肖想了许久,她努力让自己不要颤抖,而是做出一副更加勾人的姿态来。 赫连城几乎没有做任何前戏,直接毫不怜惜地进入了她柔软的身子。 尽管比平常女子要有胆有谋,可这一刻唐月还是红了眼眶,眼泪无法遏制地掉落下来。 因为,真的很疼。 她玉白的手勾着赫连城的脖颈:“赫连城……若是事成,娶我做夫人,可好?” 赫连城的动作一顿,她又补充道:“东临兮雨也可以进门,但是,只能以贵妾的身份。”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只要她有机会接近赫连城,那么就有机会离间东临兮雨和赫连城。 等到赫连城厌恶东临兮雨的时候,她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暗中杀了她。 她想着,脑海之中将所有的路都计划好了。 而赫连城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她身上发泄着男人的欲·望。 等这一场春猎结束时,归程时,又发生了一件事。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往回走时,忽然一骑黑马从队伍尾部疾驰而来。 而黑马上坐着的人,正是赫连城。 若是他一人也就无所谓了,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坐在他怀中的少女,那张明艳动人的俏脸,分明就是寿王府的月郡主。 可护国将军前两日才对太子妃告白,怎的今日就同月郡主搅合到一处了?! 不过震惊归震惊,在众人眼中,这两个人郎才女貌,还是颇为般配的。 唐岚陪着兮雨坐在马车里,两人透过车窗,自然也看到外面的动静。 兮雨转向唐岚:“若是赫连城反水,怎么办?” “阿城不会。”唐岚碰了碰她白嫩的脸蛋,瞳眸幽深。 这世上谁都有可能会背叛他,可阿城不会,天绝城的赫连家族,不会。 兮雨望着那一匹黑色骏马远去,禁不住地蹙眉。 等到了京城后,赐婚的圣旨分别送去了承云殿和寿王府,左云心和唐铭,将于三个月后完婚。 坤宁宫内,太后怒气冲冲地摔碎了一套杯盏,对着跪在地上的左云心大骂:“哀家当初是怎么教你的?!哀家叫你洁身自好,哀家叫你要把身子留给你要嫁的夫君!你怎的学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如此放·浪?!” 左云心静静跪着,不哭不闹,任由姜太后怒骂。 这两天,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忘记了喝水,忘记了吃饭,只是木然地呆坐着。 姜太后骂了半晌,见她垂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更加恼火,随手拿了桌案上的金如意就要去打左云心。 荷香跪在左云心身后,哭得声嘶力竭,桂嬷嬷连忙拦住姜太后,也在掉眼泪:“太后娘娘,使不得啊!使不得!” 姜太后盯着左云心的平静模样,是又生气又心疼,最后跌跌撞撞在大椅上坐下,指着大殿门口:“你给哀家滚出去!哀家就当没养过你这个孽障!” 左云心闭上双眼,强忍住泪意,对姜太后恭敬地磕了个头,才在荷香的搀扶下慢慢走出去。 左云心走出大殿的瞬间,姜太后望着她的背影,瞬间泪如雨下。 她紧紧抓住桂嬷嬷的手,声音发抖:“桂枝,你说,这造的是什么孽?!云心她,怎么就要嫁给寿王府那孩子了?!” 桂嬷嬷擦着眼泪,尽管心疼左云心,却也无可奈何:“太后娘娘,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伤心了!云心郡主她,有自己的福气。” “那是什么福气啊!”姜太后不住擦泪,“你说,若是哀家不让云心嫁,能用什么法子?” 她平日里虽然对左云心严厉,但那是将她看做自己孙女儿的,是将她看做自己的孙媳养着的。 可如今…… 当初对她的期望有多大,现在的失望就有多大。 而看似风平浪静的天绝城,私底下,已经掀起了无数风浪。 所有人都在揣测,所有人都在考虑着站队的问题。 赫连城对寿王府郡主的态度,直接让他们觉得,似乎寿王府的赢面更大一些。 于是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站到了寿王府的阵营上。 深夜,东宫的书房之中,唐岚一本本看着暗卫们报上来的账册,薄唇的笑容十分冷情。 兮雨披着衫子过来给他送宵夜,见他还在看那些东西,就劝道:“这都多晚了,唐岚,睡觉了。” “好。”唐岚应着,目光却不曾离开那些账册。 第1305章 兮雨唐岚番外52:却没继承到倾倾的大气 这上面记载的,全是朝中一些官员同寿王府的钱财往来,尽管上面冠之以各种各样的名目,可涉及到的数额,实在是庞大的叫人惊讶。 唐岚的手指划过一个个官员名称,这些人,都是寿王府的党羽……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而其他一些账本,则记载着富商们同寿王府的银钱往来,其中尤以严家首当其冲,每年的银钱往来,几乎堪比小半个国库。 寿王府拿了这么多的银子,不需多想就能知道,肯定是用来购置兵马器械的。 兮雨见他还在沉思,忍不住推了推他:“唐岚,吃宵夜了。” 唐岚接过她递来的那碗水粉汤圆,心不在焉地吃完,便打算继续研究账册。 兮雨将碗筷收好,有些生气,提高音量喊道:“唐岚!” 唐岚回过神,见她气呼呼的,不由好笑,将她一把拉到怀中,“生气了?” 兮雨摸了摸肚子:“明知道我怀孕了,还不顺着我些……” 唐岚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随即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好好好,听你的就是了。” 说着,抱着她往寝殿而去。 兮雨有点害羞,好在一路没什么人看见。唐岚将她放到床上,亲自给她脱了外裳,送到床铺里侧去。 他去沐浴更衣后,很快吹了烛火跳上床,将她拥进怀中。 黑暗中,他能闻见兮雨身上淡淡的体香,叫人忍不住的沉迷其中。 于是他将兮雨抱得更紧些,脑袋埋在她的肩窝里蹭了蹭,声音有些沙哑:“兮兮……” 兮雨一听他这声音就知道他想干嘛,于是连连往后缩:“唐岚,你疯了,我怀有身孕呢。” 她的声音总是软绵绵的,虽是拒绝,可唐岚听着却觉得自己更想要,于是直接欺身而上,亲了亲兮雨的额头:“已经三个月了,可以行房了……” “唐岚!”兮雨双手推拒着他,一张小脸满是害怕和惊慌。 唐岚低头,吻住她的唇瓣,一只手却悄然往下,顺利地解开了兮雨的衣襟。 兮雨嘤咛一声,可唇瓣被他擭住,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过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唐岚便成功褪掉了兮雨的衣裳,兮雨怎么都推拒不开他,最后被他吻得全身发软,也有些情动,便半拒半迎地同他一道共赴巫山。 帐幔被放了下来,许是念着兮雨怀有身孕,唐岚这一次,出奇的温柔。 翌日。 兮雨是晌午才醒过来的,感受着身体的酸疼,在心里将唐岚骂了几遍,这才在绵儿和几个宫女的服侍下起床。 因着六国盛典在即,她念着父皇母后和弟弟,于是格外的勤快,积极陪着田阳雪准备各种东西。 连行宫内的摆设,都是她亲自敲定的。 而天气不冷不热的,这倒没了不去请安的理由,所以这段时日,她还得每日跑一趟坤宁宫。 好在她怀着身孕,姜太后念着自己的重孙子,不敢过多为难她,到末了干脆叫她别来请安了,亲自去库房搜罗了一堆安胎的好药,叫宫女送去东宫。 左云心这段时日一直在承云殿,几乎在宫中都不露面了。 唐甜甜告诉兮雨说她是在准备嫁妆,可兮雨却猜测,大约是太后不准她出来。 太后一定是不想她嫁给唐铭的,但是婚期只剩下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她不嫁呢? 反正她是想不出来的。 等到皇宫中的一切都准备好,六国盛典也近在眼前了。 但是令兮雨纳闷儿的,却是第一个到的不是东临的人。 这一日,大清早的她就被唐岚唤醒,叫她去承庆殿里,见一个人。 兮雨不情不愿地起身洗漱更衣,打扮一新后去了承庆殿,就看见西绝的帝后正陪着一个男人坐在上座。 那男人黑发高束,身着雪白的龙袍,袍边和袖口、领口用金线绣龙装饰,腰间垂着一块碧玉佩,云纹短靴纤尘不染。 他静静端坐着喝茶,一双桃花眼低垂着,整个人优雅精致得叫人挪不开眼。 “义父?” 兮雨唤了声。 幕北寒抬起眼帘,微微颔首。 兮雨快步上前见了礼,心中却颇有些纳闷儿,她有许多年不曾见到过义父了,可义父还是这般模样,跟仙人一般,好像不会老似的。 不过她是不大敢跟幕北寒说话的,幕北寒总是面无表情,虽然长得好看,可实在是比赫连城还要可怕。 她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幕北寒淡然地喝着茶,可大殿里,谁也不敢说话。 对田阳雪来说,她虽然也曾胆大地行走江湖,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幕北寒这个人…… 她还是挺怕的。 打心底里,她压根儿就不想坐在这儿,看他喝茶好嘛! 这货跟个木头似的,自打进了宫,就坐在这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坐,不知道是想干嘛。 她觉得若是当初嘉儿嫁了幕北寒,那么夏天也不必动用储备的冰块了,这里就是现成的一尊,而且还会自己移动! 承庆殿里寂静了好久,幕北寒似是喝够了茶,将杯盏缓缓搁到案几上,声音清寒:“在这里住的如何?” “回义父,唐岚和父皇、母后都待我极好,兮儿很习惯。”兮雨屈膝行了个礼,十分乖巧地低头回答。 幕北寒抬眸看向她,微微蹙眉:“抬起头说话。” 他最见不得小家子气。 兮雨这丫头,继承了倾倾的美貌,却没继承到倾倾的大气。 倾倾她身上就是有一股子从容淡定,好似泰山崩于顶而不动声色的坦然自若,这是别的女子身上,都没有的。 兮雨被他冰冷的声音吓到,忍不住往唐岚身后躲了躲,抬起一张小脸看他:“义父……” 幕北寒见她往后缩的小动作,更是忍不住地皱眉。 于是他又端了茶盏,小口小口饮着。 田阳雪实在是不想跟这块冰雕坐下去了,于是干咳一声,开口道:“本宫头疼,就不陪北皇说话了,告辞。” 然而没等她起身,幕北寒淡淡开口:“不是神医吗?怎的还会头疼?” 田阳雪语噎,只得慢吞吞坐下来。 第1306章 兮雨唐岚番外53:东临皇后 众人又呆了很久,好容易捱到午膳,这才稍稍缓解众人的尴尬。 午膳过后,兮雨说什么都不肯留下来陪幕北寒游览皇宫,只说肚子里的宝宝需要休息,就拉着唐岚快速离席。 他们二人走后,幕北寒忽然瞥向田阳雪。 田阳雪怔了怔,意识到他大约有要事说,于是抬手遣散了宫娥,连唐瑾夜也一道赶了出去。 …… 下午,兮雨和唐岚在东宫,忽然有北幕的人过来拜访,说是奉了北皇之命,特地过来送礼。 兮雨和唐岚好奇地对视一眼,让人将北幕的人请进来,率先走进来的是个中年男子,朝两人行了个礼:“太子、太子妃娘娘!” 兮雨觉得他看着面善,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不由起身笑道:“原来是磨叔,我都不认识了。” 磨叽笑了笑,“陛下让臣送些北幕的特产过来,臣既已送到,就先告辞了。” 说罢,又带着北幕的侍卫们离开东宫。 他们走后,兮雨走到堆满礼品的桌案前一一看去,最中间放着的是一只圆形的白玉盒,她伸手想要去掀开,可指尖刚刚碰触上去,就觉冰凉彻骨,令她不得不缩回手来。 她仔细看去,方才察觉那白玉乃是千年寒玉所制,在三月的天气里,竟散发出屡屡寒烟来。 唐岚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用了真气将手护住,这才掀开那只白玉盒。 只见盒中静静躺着一朵团团雪莲,雪莲上同样有寒烟散发出来,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兮雨便觉寒冷彻骨。 唐岚合上盖子,眸底都是凝重。 他是识货的,知道这雪莲单看着只是巴掌大的一小朵,但雪莲的年份得看莲花瓣的层数,这一朵的莲花瓣多达十层,证明这朵雪莲足足生长了万年。 万年雪莲,乃是有价无市的珍惜宝物,据传可生死人可肉白骨,历史上曾有记载,有皇帝为求万年雪莲保命,以七座城池同北幕交换,却仅仅换得半朵万年雪莲。 唐岚揽着兮雨的手微微收紧,这份礼物,当真是大手笔。 兮雨并不知晓这雪莲花的价值,于是好奇说道:“这朵小花儿还挺漂亮,这样的凉,夏天的时候放在寝殿里,想必咱们就不需要冰块和扇子了。” 唐岚默默白了她一眼,万年雪莲,哪是这样浪费的? 两人又查看了其他一些礼品,皆都是当世珍宝,十分难得。 兮雨寻思着得回礼,于是去库房搜罗了一堆宝物出来,唐岚又添了些,虽比不得幕北寒的珍贵,却也是极难找到的宝贝。 而第二日,兮雨还在床上睡懒觉时,绵儿就激动万分地奔进寝殿将她晃醒:“娘娘、娘娘,皇后娘娘和陛下到天绝城外了!” “哦……”兮雨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绵儿皱着眉毛,继续晃她:“娘娘!您不去迎接吗?!” “天天请安,迎接什么啊!”兮雨掀过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住。 然而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她猛地掀开被子,“可是我的父皇和母后?!” “是啊是啊!”绵儿激动地点头如小鸡啄米。 兮雨连忙跳下床,“还不快为我更衣梳洗!” 绵儿招呼小宫女们进来,很快就为兮雨梳洗一新。 兮雨今日特地穿了条新裙子,肚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因穿着宽松,倒也看不大出来。 她稍稍描画了下妆容,确定毫无瑕疵后,便风风火火提着裙子去殿中用膳。 等到她在一群宫女嬷嬷的簇拥下出了东宫,早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她一路乘坐轿辇往宫门口而去,一颗心焦急而欢喜,很期待见到自己的家人。 等到了宫门前,堪堪下了轿辇,就见远处依仗宏大,开路骑在马上的男人,不是凤尾叔叔又是谁? 等那依仗到了宫门前,兮雨就看见中间是一顶华丽的十六人抬软轿,金黄的轿帘低垂着,隐约能够从下面看见里面坐着的人的裙角。 “母后!”兮雨唤了一声,随即噗通一声,在众目睽睽中,跪了下去。 一只细白的手挑开轿帘,桑若扶着里面的女人慢慢下来。 那女子面容美丽至极,仿若那四月的艳阳,叫人看上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 她头戴凤冠,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明珠的光晕来。 她一步步走向兮雨,亲自将她扶起,声音轻柔:“兮儿……” “母后!”兮雨泪眼迷蒙,望着眼前亲切的面容,眼泪忍不住就滚落下来,吓得绵儿连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林瑞嘉声音清澈,微笑着,亲自拿过绵儿手中的帕子,给她将眼泪擦净。 兮雨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就看见一位身着紫色绣金龙的男人,正含笑看着她。 “父皇!” 兮雨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出来。 东临火越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进去说话吧!” 这边正说着,那厢田阳雪在对面猛地叫了一声:“嘉儿!” 林瑞嘉还未反应过来,田阳雪飞速跑过来,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我想死你了!” 林瑞嘉嘴角微抽,田阳雪意识到众目睽睽之下似乎这动作的确不大合适,于是讪讪松了手,牵住林瑞嘉的手,笑道:“咱们去承庆殿说话。” 唐瑾夜对东临火越抬手示意,随即两人一道走在前面,往承庆殿而去。 远处的高楼之上,一袭白衣的男人临风而立,他静静看着林瑞嘉同田阳雪笑着说话,一双桃花眼中无比沉静。 一旁侍立的少年生得俊秀,眉眼之间带了几分艳色,态度却极是恭敬:“皇伯伯,这位东临皇后,果然气度不凡,不是天下其他女子可以比拟的。” 他是幕北阳的儿子,也是幕北寒收养在膝下的孩子,名为幕炎,将来是要继承北幕皇位的,因此幕北寒对他多有教导。 幕北寒并不说话,只静静看着林瑞嘉穿过朱红的宫巷,长长的绣着葳蕤牡丹的裙摆,逶迤着从红毯上曳过,记忆之中熟悉的面容,熟悉的波澜不惊的凤眸…… 桃花眼低垂着,他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却是一个字都不曾说。 第1307章 兮雨唐岚番外54:说好了守护我 幕炎望着自己皇伯伯的侧脸,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皇伯伯这些年开疆拓土,将北幕的疆域向外扩展了足足三分之一,势必会是青史留名的千古一帝。 只是可惜,在情史上,除了这位东临皇后,却完全是一片空白。 痴情至此,叫人不得不扼腕叹息。 却说林瑞嘉等人同田阳雪进了承庆殿,唐岚早守在殿门前,远远就迎了上来,先笑着望了眼兮雨,随即拱手行礼:“父皇、母后!” 林瑞嘉笑了笑,示意桑若将送给唐岚的礼物拿来。 众人进了殿,只见承庆殿被布置一新,十分的端庄大气。 落座后,众人寒暄了一番,林瑞嘉虽然听锦书说过一遍兮雨在这里的生活,可是亲自见了面,就忍不住再次询问。 唐岚牵着兮雨的手,偏头笑嘻嘻看她,她面颊红扑扑的,细声将这里的生活说了一遍。 末了,田阳雪不忘打趣:“怎么,嘉儿,你还怕我亏待兮儿不成?我这么好的人,岂是恶婆婆!” 众人纷纷笑起来,随后便有宫女进来,说是午膳已经备好。 唐瑾夜要和东临火越喝酒,于是先行一步,拉了唐岚离开,兮雨也起身,跟着唐岚出去了。 林瑞嘉正要起身,却瞥见田阳雪抓着绣帕,一脸纠结地坐在位置上不动。 她坐到她的身边去坐下,“阿雪?” 田阳雪“啊”了一声,抬手握住林瑞嘉的手,笑得有些尴尬,“嘉儿,那啥,北幕的人也到了,你知道吧?” 林瑞嘉眸中掠过异色,随即微微颔首。 “他……也来了。”田阳雪轻声,紧盯着林瑞嘉的双眸,“你要不要去见他?” 林瑞嘉怔了怔,随即微笑点头,“好啊。” 田阳雪的表情却很拧巴,依旧抓着绣帕,想了想,又道:“他怕是不愿意见你的……今日的午宴,我请了他,只是他不愿意过来……嘉儿,要不,还是别见了吧?” 林瑞嘉表情依旧淡然,笑道:“好。” “他……”田阳雪望着她平静的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决定违背对幕北寒的承诺,轻声道,“他的身体很不好。” 林瑞嘉看向田阳雪,田阳雪咬着手指:“他这些年南征北战的,受了不少伤……新伤旧伤累积到一起,就算是大罗神仙都不能根除体内的那一堆毛病。好在我给他仔细检查了一遍,列出的药,不说能够将他完全治愈,但是恢复的七七八八不是问题……” 林瑞嘉垂下眼帘,“他需要什么药,若是没有,你只管告诉我。我想尽办法,也会给他弄来。” “倒也不至于没有。”田阳雪睨着林瑞嘉,“我就是想让你劝劝他,少打仗。经年累月的受伤,就算我师父在世,怕也是救不了他了。” 林瑞嘉笑了笑,“他躲着我,我又如何劝?” 田阳雪继续咬手指,声音闷闷的:“你就在这里,随口说两句呗。” 林瑞嘉愣了愣,随即意识到,幕北寒大约就在承庆殿内。 她偏头看去,唯一能够藏人的地方,是那扇屏风后。 田阳雪提着裙子起身,带着宫女们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承庆殿。 偌大的殿中,林瑞嘉独坐着,她习惯性地伸手抚平裙上的褶皱,垂着眉眼,声音极轻:“你是皇帝,不是将军……再说,如今又不是少年郎了,南征北战的,累不累?说好了守护我,若是身体垮了,算是怎么回事?” 大殿内静悄悄的,林瑞嘉没再说话,独坐了许久才起身,缓步离开了承庆殿。 山水屏风后,幕北寒背靠着屏风,素白的衣袍纤尘不染。他整个人笼在昏暗的光线里,面庞虽然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可那双桃花眼全隐约透着深深的缠绻。 他刚刚在这里,听着她的声音,听着她匀净的呼吸,听着她淡淡的说话声,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他抬手,缓缓触摸着心脏的位置,桃花眼中晦暗不明。 林瑞嘉来到酒席上,东临火越正同唐瑾夜推杯换盏。 她在他身边坐下,东临火越默默看了她一眼,狭长的凤眸中掠过一丝笑,放下手中的酒盏,抬手为她将额前散落的碎发勾到耳后:“别想太多。” 林瑞嘉抬眸,瞳眸里略有些吃惊,他竟知道她都做了什么。 入夜之后,兮雨特地去行宫中看望林瑞嘉,母女二人坐在软榻上说着交心的话,东临火越坐在不远处的桌案后看书,寝殿内一派静谧。 “你弟弟主持国事,自然是来不了的。”林瑞嘉说着,看了眼她的肚子,“第一胎得好好养着,不要乱跑动了胎气。” 兮雨抱着她的胳膊,“女儿都知道的……” 东临火越抬眸望了眼窗下的母女,笑了笑,随即继续低头看书,只觉这样静静的团圆就很好。 今夜兮雨是陪着林瑞嘉睡的,东临火越反倒被赶到了外殿睡。 第二日一早,则传来消息,说是北皇先行离去,只有皇太子留下参加六国盛典。 幕炎则清早就来拜访了东临火越和林瑞嘉,他的气质比幕北寒要温润许多,林瑞嘉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林瑞嘉,只觉这位皇后是真的气度非凡。 北幕的那些贵女们,怕是加起来都抵不过这位东临皇后,怪不得皇伯伯会对她情根深种。 林瑞嘉问了些白家的情况,知晓父兄和嫂子、侄子一切都好,放心不少,便将从东临带来的礼物送给幕炎。 幕炎走后,林瑞嘉照规矩得去拜访一下西绝的太后,于是带了兮雨和礼物,往坤宁宫而去。 此时坤宁宫内,姜太后早已等候良久。左云心坐在她的下座,一双美眸低垂着,俏脸上很是平静。 还有些世家贵女们也在,都是来进宫陪伴太后的。今日的坤宁宫格外热闹,她们低声私语,讨论那位东临的皇后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到底有没有传说中那般厉害。 正讨论的激烈时,外面的宫人高唱了声“东临皇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妃娘娘驾到……” 第1308章 兮雨唐岚番外55:心动? 随着声音落地,所有人一齐看去,就见外面走进来三位贵人,居中的一位,气度风华皆是无双,行走之间,裙裾工整,压裙玉佩一动不动,樱唇含着一点微笑,整个人宛如散发出月华般的光芒来。 东临皇后,林瑞嘉。 那个她们从小就如雷贯耳的传奇般的人物。 所有的人都安安静静,不知是谁起了头,都一道起身,恭敬地朝林瑞嘉屈膝行礼:“见过东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 林瑞嘉含笑,抬手虚扶了一把,随即走到姜太后跟前,按照晚辈的礼节见了个礼。 姜太后盯着她,面色难看得紧。 她不喜欢兮雨,连带着也不喜欢林瑞嘉。 长得太好看的女人,那都是红颜祸水,有什么好打交道的。她心中想着,脸色不大好,只对林瑞嘉微微颔首,竟都懒得开口说话了。 林瑞嘉抬眸望了眼她的脸色,心中对这位西绝的太后差不多有了数,随即就和众人一道落座。 左云心的目光悄悄从林瑞嘉身上扫过,眼底不可避免地涌上了惊艳和敬服。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能够传出那许多闻名天下的事迹。 只有这样的女人,旁人只要看上她一眼,就知道,那些事迹都是真的。 寻常的宫闺庭院,培养不出这般气质的女子。 她静静想着,目光落在兮雨身上,她坐在林瑞嘉身边,那么娇俏可人,肚子微微隆起,双颊红润,俨然是幸福至极的模样。 再对比一下自己,她今儿早上起来时,镜子里的姑娘满面憔悴,若非有脂粉胭脂涂抹掩盖,这会儿还不知是什么模样。 她想着,眼眶不禁有些泛酸。 这边正说着话,另一边,幕炎和澹台烨也来到了坤宁宫,跟姜太后请安。 澹台烨正是澹台惊鸿和沈宁琅的儿子,这一次是跟着东临火越过来见见世面的。虽然没有幕炎生得好,却也是一副俊俏公子的模样。 两人一走进来,瞬间就吸引了在场的一些年轻小姐们的目光。她们知道这两位的身份,因此纷纷拿团扇遮了面庞,羞怯得很。 两人对姜太后请了安,姜太后示意二人免礼,二人便又对林瑞嘉和田阳雪请安行礼。 姜太后望着他们二人,随即又清楚地将在场一些贵女们爱慕的目光收入眼底。 她的眼中逐渐出现了一股异样的神情,以及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将视线转移到左云心身上,云心她模样生得好,身份又是西绝郡主,可能否配得上这两个人? 他们一个是北幕的皇太子,一个是东临相爷的公子,可比唐铭好多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错,正好两人告辞,她便出声道:“云心啊,去替哀家送一送两位公子吧。正好御花园里的芍药开得不错,你带他们过去转转。”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此话一出,她们便知晓了太后的意思。田阳雪立即就黑了脸,左云心是什么货色,哪里能配得上幕炎和澹台烨? 再说,左云心都有了婚约,太后这是要闹哪样?! 她生气归生气,可到底不好当众拂了太后的面子,只得不出声,默认左云心去送他们两人。 幕炎和澹台烨对视一眼,一同走了出去。 林瑞嘉是知晓左云心前段时间同兮雨的恩怨的,她静静看着左云心的背影,凤眸中情绪复杂。 而跟着幕炎和澹台烨出去的左云心,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位皇姑奶奶的意思。 可她心里却打着鼓,她如今已有婚约在身,更何况,她早已不是清白干净的女子,哪里能被这二人看上眼? 幕炎就不必提了,人中龙凤,乃是北皇倾尽全力培养的北幕皇太子。 而那位澹台烨,虽然始终保持着微笑,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想着,不觉已经到了御花园,于是声音淡淡:“皇姑奶奶喜欢芍药,那边都是她命令花匠培植的。西绝虽是小国,可珍奇花样也是有的,二位可以慢慢观赏,男女有别,云心就不奉陪了。” 说罢,行了个礼,便很规矩地退了下去。 澹台烨勾唇一笑,俊逸的面庞上都是邪气:“幕兄,你觉得这位云心郡主,如何?” 幕炎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折了枝桃花,虽也是笑着的,可声音里却仿若浸润了冰雪:“百花自有不同的姿态,再好的花,总也有人不喜欢。再不好的花,总也有人喜欢。” “和幕兄说话,像是在猜谜,真没意思。”澹台烨挑眉,目光投远些,就看到一个穿着杏黄色襦裙的少女,正在丫鬟们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那少女梳着随云髻,颜色生得极好,一双眼比凤眼多了几分妩媚,比狐狸眼又多了几分端庄,这么淡淡地扫过来,眼波横生,像是潋滟了一整个花园的光彩。 澹台烨的目光从幕炎手中的桃花枝上扫过,笑嘻嘻说道:“幕兄折了枝桃花,便有美人过来,这等神力,真是艳羡旁人。” 幕炎的目光静静落在唐月身上,他不是没见过比唐月漂亮的女人,只是她那双眼…… 倒是叫人沉醉。 唐月款款走来,先朝两人行了个礼:“见过北幕皇太子、澹台公子,小女是寿王府郡主,名唤唐月。两位称呼我为月儿就好。” 澹台烨微微拱手:“月郡主。” 幕炎薄唇缓缓绽放出一抹笑,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静静看着唐月:“月郡主。” 唐月望了眼四周,不禁微微蹙眉:“怎的没人过来为二位引路?” 说着,颇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二位若是不介意,不如月儿亲自带两位参观一下御花园吧?” 澹台烨望了眼幕炎,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不禁笑道:“月郡主请。” 唐月提着裙子,微微屈膝又行了个礼,这才抬手:“两位请。” 她走在前面半步的地方,绣着金色桃花的领子微微向后敞开,可以清晰地看见纤细修长的洁白脖颈。 一些绒毛生长在发际边缘,阳光下仿若透明。 幕炎瞧着,好似那绒毛挠在他心口上,叫他觉得心里痒痒的。 第1309章 兮雨唐岚番外56:只在乎输赢 更远的地方,四层楼阁之上,身着黑衣的赫连城负手而立。 唐岚端着一杯酒走到他身边,透过窗口看去,就看见唐月笑吟吟地指着远处的湖面,正回头对幕炎说着些什么。 他不由看向赫连城,似是调笑:“看来,将军是被女子戏耍了。” 赫连城夺过他手中的酒杯饮了一大口:“唐月比她哥哥更有心计。她在拉拢幕炎,或者说,勾引幕炎。毕竟,幕炎比我要有权势的多。她一旦嫁入北幕,那么,寿王府的势力就又壮大几分。” “啧啧,可我却觉得,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唐岚随手抢过自己的酒杯,一大口烈酒灌下去,喉咙火辣辣的。 他将酒杯放到窗台上,又望了眼满面笑容的唐月,薄唇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个唐月,真真是个有手段会忍耐的女人。如此面不改色地去逢迎不爱的男人,寻常女人,可做不到。” 赫连城冷笑一声,没有多言。 唐月带着幕炎和澹台烨沿着曲折的长廊往湖中心的凉亭走去,她笑容娇俏,“这座凉亭有好多年的历史了,据说还是前朝所建呢。” “看着还挺新。”澹台烨打量着,笑道。 “哪里,都是涂了层漆料的缘故。”唐月说着,三人已经进了凉亭。 凉亭八面的白色垂纱都被高高挽起,从这里望出去,湖光水色,风景极好。 “可惜现在还只是清晨,每天傍晚,夕阳落下时,这整座湖面都像是镀了层金,金晃晃的,看起来可漂亮了。”唐月说着,一张俏脸红扑扑的,看着格外美艳。 她往后倒着走,又指着不远处的小岛,“那座岛称作灯岛,你们看见上面挂着的灯笼了没?每年元宵节,最美的一盏灯就会挂在这里。积累了多年,岛上的灯多达百盏,都很精致呢。我一直很想在晚上去岛中玩一玩,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她说着,不提防踩到自己的裙子,轻呼一声,便往后面栽倒。 幕炎瞳眸一紧,身形一动,便上前抱住了她。 唐月的身子顿在半空,一双妙目怔怔看着幕炎放大的脸,面颊顿时弥漫开绯红的颜色。 澹台烨在一旁咳嗽了声,不自然地将脸转到旁边。 幕炎轻轻扶着她站好,收回手说道:“刚刚,对不住。” “我并非那般迂腐的女子。”唐月垂眸,笑容有些窘迫,“刚刚多谢太子殿下,否则月儿可就要出大糗了!” 两人俱都笑了起来,一旁的澹台烨微微咳嗽一声,才将两人的注意拉回来。 接下来的相处,大都是唐月同幕炎说话,澹台烨直接成了背景板儿。 等到告别时,幕炎目送唐月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走远,眼神颇有些深意。 澹台烨抖了抖袍子,望着他的表情,不禁开口道:“我说,北幕太子,你不会是看上这姑娘了吧?她可是寿王府的人。” 六国的执政者对其他国家的情况都熟悉个大概,西绝寿王府同皇帝不和,野心勃勃地想要取而代之,这也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 幕炎轻轻掐了一朵桃花在掌心细细把玩,又望了一眼消失在花园小路尽头的唐月,一双眸逐渐呈现出深意来。 澹台烨话已点明,便不再多说,很快告辞离开。 而唐月还未走出御花园,便看见前面的大树下,站着个穿黑色袍子的年轻男人。 她对手下丫鬟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丫鬟纷纷退避到不远处。 唐月这才缓步上前,声音之中带着几分讨好:“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赫连城转身看她,见她双眸之中都是小心翼翼,想起刚刚在湖边看到的场景,于是走上前,铁钳似的手紧紧掐住了她的双颊:“唐月,本将军虽看不上你,却也无法忍受你这么堂而皇之地给本将军戴绿帽。” 京中的贵族都知道,他赫连城和唐月之间有某种关系,尽管这是他和唐岚的计划,可他绝不容许有人玷污他的名声。 唐月一惊,意识到刚刚和幕炎的互动都被这个男人看见了,第一个想到却不是王府的计划,而是急着撇清她和幕炎的关系:“我和幕炎,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母后和父王要我拉拢北幕太子,将军,我不敢不从。” 她一双美眸紧盯着赫连城,竟是连这等大计都直接说出了口,完全是对赫连城毫不设防的姿态。 事实上,她也不想设防。 赫连城是她从小就仰慕的英雄,她爱他,情愿为了他,舍弃那些劳什子的计谋。 若非念着王府和哥哥的前程,她才不会多看那什么北幕太子一眼。 赫连城眉眼之中都是冷厉,“唐月,如果再让本将军看见你同幕炎拉扯不清,本将军不介意帮你们一把。” 说罢,直接松手,大步离开。 虽然威胁女人并非君子所为,可他赫连城,从来只在乎最终的输赢,而不在乎过程和手段。 狭眸微微眯起,他静静注视着前方,寿王府和北幕,绝对不能联合。 而唐月抬手摸了摸被掐红的面颊,面颊真的很疼。 她想着,望着赫连城的背影,不知怎的,内心竟生出了一丝欢喜和雀跃来。 赫连城他,是不是因为幕炎,而吃醋呢? 尽管她也知道这个可能很小,可她就是忍不住地这样想。 入夜之后,兮雨还想要和林瑞嘉一起睡,却被东临火越直接撵了出去。 林瑞嘉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他帮忙卸下发髻上的朱钗和耳饰,盯着铜镜,一双凤眸中含着点点笑意:“兮儿也是太过想念我,才会赖着我,你何必赶她。” 东临火越将她的一头乌发放下来,两人都身着雪白中衣,他轻轻拥着她的脖颈,镜中的两人看起来格外登对。 这是陪伴了他二十年的女人。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细细抚过她的眉眼,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是看起来,还是这般年轻美貌。 可他爱的,从来就不是她的美貌。 他想着,俯身凑近她的耳畔:“朕的皇后,凭什么要给别人睡?朕的皇后,自当夜夜陪着朕才是。” 第1310章 兮雨唐岚番外57:他的挑逗 林瑞嘉失笑,转身仰头看向他:“今晚怎的如此不正经?” 东临火越便也笑了,一双狭长的单凤眼透着光彩,轻柔地将她拥进怀中,声音里都是深情:“嘉儿……” 翌日一早,林瑞嘉醒过来时,床榻上已经没了东临火越。 她扶着腰坐起来,俗语说三十女人猛如虎,可她觉得,猛如虎的那个人分明就是东临火越! 那个家伙,精力从来都是这么旺盛…… 她正想着,觉着有些口干,正要唤桑若进来,不提防一杯水递了过来。 她接过,抿了口润了润嗓子,刚把杯子递出去,手却被人一把握住了。 她一惊,抬眸看去,就看见那个穿着黑色绣金龙袍子的男人,正微笑着看她。 棱角分明的五官,周身隐隐萦绕的霸气,不是东临长锋又是谁? 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忍不住地皱眉:“东临长锋,你还当自己是二十岁的年轻人吗?!竟然这般……” 不知礼数。 东临长锋在床榻上坐下,“我那个五弟,跟唐家父子打猎去了。我昨晚半夜到的,不过是想来看看你,你何必生这样大的气?” 他说着,面上露出一抹玩味儿的笑,“我今儿可看见兮儿了,她长得真像你,早知道这样像,我就该在她新婚之夜把她带去秦国了。说不准……” “东临长锋!” 林瑞嘉是真的怒了,一脚踹到他身上,冷声道:“她是你侄女!” “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我还不至于那般禽兽。”东临长锋一把握住林瑞嘉的脚踝,耸了耸肩,“你又何必动怒?” 这些年,每次见面,东临长锋没对她少骚·扰过,林瑞嘉是烦透他了,甚至亲自在东临国中挑选了几位大美人,千里迢迢给他送去,他一一临幸过后,封了位份,便又开始过来继续挑逗她。 林瑞嘉强忍住怒意,试图抽回自己的脚:“东临长锋,你再这样闹下去,休怪我同你翻脸!” “说得好像我不这样,你便不同我翻脸似的。”东临长锋完全是一副无赖表情。 林瑞嘉几乎忍无可忍,望了眼他身后,轻唤了声“越哥哥”,东临长锋一怔,松手回头看去,却没见半个人影。 林瑞嘉收回自己的脚,猛地提高音量:“来人!” “你够聪明!”东临长锋咬牙,瞪了眼林瑞嘉,随即快速从窗户掠走。 桑若等人进来,“娘娘!” “扶本宫起来梳洗。”林瑞嘉平缓了心中怒意,声音中却仍旧带着几分不满。 她今日无事,与兮雨说了半日的话,用过午膳后就去凤仪宫看望田阳雪。 田阳雪依旧忙着捣鼓自己的药,见她和兮雨过来,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那个老婆子,真是没事找事!左云心是什么人,清白身子都给了唐铭,她还想着撮合左云心和幕炎!幕炎是北幕太子啊,能看得上左云心吗?!” 林瑞嘉在一旁坐下,笑着看她发狠似的捣药:“看样子,你这些年没少在她手中吃苦。” “呸!”田阳雪不屑,“她哪里斗得过我?!你别瞧唐瑾夜功夫一般,可脾气却坏得很,一开始光顾着护那老婆子,后来那老婆子实在是做得太过分,竟然在我怀孕时指使宫女爬他的床,他便也生了大气,再加上七七八八的事儿,这些年同她都不是很亲近了。” 她说着,扔了捣药的木杵,双手叉腰道:“那老婆子是生怕西绝不丢人,这是上赶着叫西绝被人瞧不起呢!” 林瑞嘉失笑,“幕炎那孩子是个有分寸的,他若是不喜欢,断然不会接受左云心,太后即便想塞,也不是那般容易塞到他身边的。莫要生气了。” 这边两人说着私房话,另一边,围场上,诸国的男子们聚在一块儿,东临火越和唐瑾夜端坐在高台上,观看着下方的年轻公子们比赛射箭。 此时上场的不是别人,正是赫连城。 他骑在一匹纯黑色高头大马上,拈弓搭箭,狭眸中掠过寒光,不过瞬间的功夫,那长箭就直接射入了远处的靶心。 场边响起一片叫好声,唐月坐在观众席上,微笑着鼓掌。 赫连城面无表情地策马往回走,幕炎催马上前,望了眼场边的唐月,却见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赫连城。 他的眼底多了几分深意,瞥了眼赫连城,随即微笑着勒马往后退了几步,站在比赫连城还要远的地方,随手从后背箭筒中取出三支利箭,一起搭在了弓弦上。 场中出现了吸气声,唐瑾夜不禁挑眉,北幕的这位太子素来以温和闻名于天下,怎的今日倒是锋芒毕露了。 东临火越一手摩挲着下巴,目光颇有深意地落在对面女眷席位上,只见居中坐着的一位少女身着鹅黄色襦裙,模样倒是生得不错。 他邪笑了下,目光再度落在幕炎身上,都说北幕皇族的人痴情念旧,看来这位幕贤侄,是堕入情网了。 幕炎握着弓箭,看起来一脸平静,那般随意的态度,仿佛根本不曾瞄准过似的,直接就将三支利箭射了出去。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三支利箭,同时射中了靶心,攒成了一团。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竟有胆大的小姐将手中的绣帕和鲜花往幕炎身上扔去。 幕炎微笑着,缓缓抬头,目光带着些许笑意,直勾勾盯着唐月。 唐月对上他的目光,愣了愣,随即紧紧攥住帕子,她不敢在赫连城面前勾·引幕炎。 林瑞嘉和田阳雪到达围场时,这里的比赛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场中只剩下唐岚、赫连城、幕炎、澹台烨四人在较劲儿。 比赛难度更是大大提高,靶心由百米远的一张靶子,改为百米远的一片柳叶。 随着每一次利箭的射出,周围的欢呼声便大了一分,到最后,四人都是六箭连发,谁也不肯让谁。 兮雨在台上,觉得唐岚射箭的姿势很帅,于是忍不住高声喊道:“唐岚,你要加油赢啊!” 唐岚听见这话,帅气地朝她打了个必赢的手势,随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敏捷度和准确度都大幅提升。 赫连城阴沉着脸,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个东临来的太子妃真是聒噪得很。 第1311章 兮唐番外58:自始至终,都是利用 他想着,拈弓搭箭,心态却不如之前沉稳专一了。 然而那位“聒噪的太子妃”仿佛还不知道安静,还在那里冲着唐岚喊话。 他心中烦躁,没拿稳弓箭,射出去的利箭擦着柳叶飞过,竟先败下阵来。 四周发出一片可惜的叹气声,他黑着脸,将弓箭扔给小厮,驱马疾驰,离开了围场。 唐月静静看着,幽深的目光落在兮雨脸上,她完全是无知无觉的懵懂表情,一双美丽的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岚。 真是蠢女人。 唐月心中淡淡评价,却难以避免地对她涌上几分嫉妒。 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事情都笨得看不出来,却能轻而易举俘获赫连城的心…… 她是该说东临兮雨命太好,还是该说自己倒霉? 她想着,眸光一片幽深。 围场这边的比赛结束后,兮雨欢欢喜喜地抱着唐岚的胳膊回了东宫,说是一早就准备了他爱吃的菜。 林瑞嘉和田阳雪自然不会打搅两个人的小幸福,便随他们去了。 东临火越正要带林瑞嘉回行宫,田阳雪却又很想和林瑞嘉一块儿用晚膳,于是四人凑一块儿用了晚膳,正用着,东临长锋却又赶了来,最后是五个人一块吃完的晚膳。 而入夜之后,田阳雪有好多私房话想跟林瑞嘉说,林瑞嘉陪着她在凤仪宫歇下,东临火越跟唐瑾夜被赶了出去,两人颇为无语地跑到凤仪宫花园亭子里喝酒,任由那两个女人在寝殿里疯。 另一边,唐月本来在比赛结束后就准备出宫回府,幕炎却先一步揽住她,让她带自己在皇宫中转一转。 唐月思绪很乱,正要拒绝,却被寿王妃投之以警告的眼神,她只得跟了幕炎,在偌大的皇宫中转悠起来。 此时宫中有不少六国人士,处处都点着灯火,灯火通明的,很是热闹。 两人并肩而行,幕炎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花香,听着不远处的昆虫鸣叫,只觉这样的夜晚十分令人舒畅。 两人走着走着,最后走到了那座湖畔边。 幕炎望向湖中心,那座叫做灯岛的小岛上,果然点亮了灯笼,从这里看去,五颜六色,十分漂亮。 他将目光投向唐月,唐月怔怔望着那座岛,漂亮的眼睛里仿佛蒙了一层彩色光泽,十分美丽。 幕炎心中一动,忽然揽住她的纤腰。 唐月吃了一惊,正要往后退,幕炎已经带着她往那小岛上掠去。 他的轻功极好,脚尖点了几下水面,便抱着唐月落在小岛上。 小岛上种了葱茏树木,珍贵的昙花静静盛放,无数造型各异的灯笼错落有致地挂在树上,漂亮的像是仙境。 唐月缓步走在小路上,伸手抚摸过那些灯笼,双眼之中依稀有着回忆。 幕炎紧跟着她,声音淡淡:“月郡主似乎对这里有种特殊的感情。” 唐月顿了步子,转身看他,眉眼弯弯:“怎么,幕太子这是对我上了心?” 幕炎贴近她,伸手轻轻握住她巴掌大的面颊:“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而是我母妃想要的结果……”唐月说着,微笑着伸出手,轻轻勾住幕炎的脖颈,“幕太子虽好,可我心中却有别的男子。真的得到幕太子的心了,却觉得……是个累赘。” 灯笼的火光照耀在她的俏脸上,衬得她肌肤雪白,瞳眸流光溢彩。 幕炎静静看着她,微微俯下身子,两人的面庞相距不过半寸。 他紧盯着唐月的双眸:“这世上敢称呼本宫为累赘的,只有你一人。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总是笑眯眯的,所以没什么脾气?” “不敢。”唐月冷声,眼中的笑容同样冷了几分。 她抬手试图打开幕炎的手,可幕炎紧紧箍着她的面颊,不让她动弹后退半分。 “幕炎!” 唐月紧紧皱起眉头。 “既招惹了本宫,那么就该有负责的觉悟。”幕炎虽然在笑,可那笑容同平日里的和煦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野兽近乎发狂似的笑,好似下一秒,就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 唐月紧紧盯着他,直到这一刻,她才想起来,这个男人是北幕的皇太子,是北皇悉心培养出来,继承北幕大业的男人。 北幕那么强大的国家,它的继承人,又岂是好惹的? 她有那么一刻,无比后悔自己听从母妃的话对他下手,尽管目的已经达到,可是却完完全全地将自己赔了进去。 她不愿意跟幕炎在一起,她想要嫁的人,是赫连城。 “幕炎……你听我说,我之前做出的所有,都不过是为了勾搭你,让你站在寿王府这边,支持我的父王。我对你,毫无男女之情,至始至终,我都不过是为了利用你而已。” 聪慧如她,几乎是立即选择了坦白。 她宁愿幕炎恨她,厌恶她,也不要这么一个疯子来喜欢自己。 她是极端聪明的,所以她知道一个疯子的爱,发作起来有多么疯狂。 她心中有赫连城,所以她承受不起。 “利用?” 幕炎低声说着,紧盯着她的双眸,缓缓地放了手。 唐月后退了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襟,一双斜挑的眼尽管凝重,可因为那形状,看起来依旧妩媚勾人。 “是,利用。我不喜欢你,对你也没有任何好感。”唐月说完,转身便打算离开。 她记得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可以走到小岛边缘,那里有一棵榕树,榕树下拴着一条船。 小时候,宫中夜宴,她独自迷了路,看见这里漂亮,就自己划岸边的小船,来到这座小岛上。 她独自走在能够迷乱人眼的灯火之中,望着那些漂亮的灯笼,整个人欢喜而雀跃。 她走着,突然发现有个穿黑色锦袍的小少年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那少年尽管年纪还小,可周身已经有了阴沉冷漠的气场。 他静静坐在那里,灯火照耀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来漂亮得不像话。 而只有六岁的她静静观望着,在那一瞬,她觉得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神仙。 否则,凡人哪里会那样好看? 第1312章 兮唐番外59:梦境开始的地方 她看得痴呆,等回过神时,那少年已经走到她面前,声音很冷地开口:“你是谁?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我……我叫唐月……”她往后退了一步,很害怕这个冷冰冰的少年。 少年念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听着,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的名字那般好听过。 少年见她还在发呆,便露出很生气的样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尽管内心里知道他是讨厌她侵犯了他的独处,可小唐月依旧觉得,那一声“跟我走”十分动听。 她乖巧地看着他解开拴在榕树下的小船,继而听话地上了他的船,坐在船尾,看着他抱着桨,慢慢将小船驶离岸边。 那一夜,夜空的焰火比皇宫的灯火更加绚烂。 那一夜,他站立在船头的身姿比任何人都要酷。 再后来,她默默看着他成长为护国将军,那么厉害的男人,却又那么年轻,且身边又很干净,从不拈花惹草。 她常常会想,那么好的一个男人,大约只为她一个人划过船。 而这座灯岛,也成了她记忆中最美的地方。 那是梦境开始的地方。 唐月走在小路上,鹅黄的曳地襦裙扫过青草,静静回想着当初的一切。 然后没等她走上几步,手腕一紧,她整个人被往后拉去。 幕炎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好看而精致的眉毛紧紧皱起。 他贴着她的耳畔,声音极轻:“我很小的时候,不小心闯进皇伯伯的书房,那里面,挂满了他的手绘画像,画像上,全都是同一个女人。” “或颦或笑,或嗔或怒,或站或坐,全是同一个女人……你能想象吗?我皇伯伯那样权倾天下的一个男人,竟也有得不到的女人……” “那天傍晚,我呆呆望着那些画像,画像上的女子真美。皇伯伯发现了我,却并未责罚我,只是很平静地跟我讲述了那一位女子,不错,正是当今的东临皇后。” “我问皇伯伯,为何不将她抢过来,皇伯伯说,她如今过得很好,他的出现,只会让她徒增烦恼。他还说,北幕皇族的人,皆是一生痴情之人。他告诉我,他这一生都得不到爱情,我若是遇到喜欢的,一定要好好珍惜。” “唐月,你既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就休想毫无痕迹地淡出。我幕炎,不允许。” “赫连城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那么,就由我来给你。” 幕炎说着,将她扳到面前,直接低头吻住了她的双唇。 唐月整个人都处于震惊状态,她紧紧盯着面前放大的脸,她知道北幕皇族的人素来痴情,可是,幕炎不可能真的娶一个不能为他带来任何利益、反而是他的拖累的女人啊! 像他这样的人,难道不该娶一位北幕权臣的女儿吗?或者,娶一位他国的公主? 她向来以利益的目光衡量人,所以这一刻,她无法弄清楚为什么幕炎会这么认真。 幕炎的东宫中也是有侍妾的,所以他的吻技很好,不过一时半刻,就吻得唐月喘不过气来。 他终于结束这个吻时,唐月扬手,对着他就是一巴掌。 只是她的手掌在半空中就被握住,幕炎将她抵在一盏硕大的红琉璃宫灯上,膝盖抵在她的双腿之间:“唐月,我要你。” 他很冷静地说着,话音落地,就去解唐月的衣扣。 唐月被吓得不轻,连忙伸手去挡:“幕炎,你疯了?!” “我会对你负责,以太子妃之礼迎娶你。”幕炎说着,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直接就解了唐月的衣裳。 唐月被他制住,整个人都蒙了,她从未想过,看起来是个翩翩君子的幕炎,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她再一次后悔听从母妃的话,去招惹了他…… 她低垂着头,整个人因为后悔而微微颤抖起来。 半晌后,在她被脱得只剩下中衣中裤时,声音极轻地出声:“你等等。” 幕炎抬眸看她,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并非清白姑娘。你确定,要娶我?” 幕炎脱下她的中衣,就看见她藕臂雪白,上面朱红的守宫砂早已不见。 他的目光顿了顿,只这一瞬的功夫,唐月挣脱开他,俏脸上的笑容冷了几分:“介意了吗?若是介意,本郡主就不奉陪了。” 说罢,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裳,胡乱往自己身上一套,就打算离去。 可幕炎哪里肯让她走,他一把将她拽回来,猛地将她压在了一旁平坦的石头上,直接用内力震碎了她的所有衣裳。 女子美好的胴体,就这么出现在幕炎眼中。 他没有丝毫前戏,直接粗暴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他是看上了她不错,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容忍她之前的荒唐。 一个未婚少女,竟然就直接将清白身子给了别人…… 他想着,怒意更重,身下动作毫不怜惜。 唐月紧紧抱着他,长长的指甲从他后背划过,留下一道道血痕。 她很疼,这一次的疼,并不亚于第一次在赫连城身下的疼痛。 这些男人,从来都不知道怜惜是何物。 她想着,眼泪瞬间就溢了出来,顺着雪腮缓缓落下。 幕炎盯着她的眼泪,身下动作放缓了些,声音低沉沙哑:“你哭什么?” “你是疯子。” 唐月哑声。 这话将幕炎激怒,他毫不留情地贯穿着身下少女的身子,这样的动作,使得唐月疼痛,他也疼痛。 可他就是想做。 “你的心上人,是赫连城?” 他问,身下动作毫不停歇,一次又一次地索要她的美好。 唐月的身体逐渐瘫软下来,双手轻轻抠着石面,眼泪肆意流淌着,却依旧倔强:“与你何干……” 她是喜欢赫连城,几近卑微地喜欢着。 她知道像赫连城那般的少年英雄,所爱的大约都是温婉如玉的大家闺秀,是绝对看不上她这样的人的。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绣花枕头,表面上花团锦簇光鲜亮丽,可是内里却充斥着腐坏的棉芯。 为了王府,她不停地算计人,不停地使用各种肮脏的手段。 甚至,她其实并非王妃亲生。:: 第1313章 兮雨唐岚番外60:约定 她的生身母亲,不过是府中的一个丫鬟而已…… 可府中那么多的庶女,如果她不努力往上爬,她就会被随意当做联姻工具送给她不喜欢的男人,以便为兄长的前程铺路。 她恐惧那样的命运,所以她拼了命地讨好王妃,直到被她承认,直到被她记在名下,成了嫡出的郡主。 她珍惜这得来不易的高贵,也因此更加卖力地为王府出力…… 为了保住这郡主身份,她觉得她可以为王府做任何事。 幕炎盯着她的双眸,那样倔强的眼神,却叫他莫名产生了一股怜惜。 他的动作逐渐放得轻柔,一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唐月,我可以不管你的过去。但是你的未来,必须由我主宰。我不想成为和皇伯伯那样在爱情里可怜的存在,所以,你必须由我主宰。” 唐月紧紧闭着双眼,声音透着嘶哑:“给我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若是她能得到赫连城的心,无论如何,她都会摆脱幕炎。 若是得不到…… 还不如跟了幕炎。 “好。” 幕炎答应得干脆,进出的动作愈发温柔。 到最后,两人彼此交融,唐月甚至主动起来,眼神迷离而温柔,仿佛同她做这种最亲密之事的并非幕炎,而是她心心念念的赫连城。 两人在最后一同攀上情·欲的巅峰,幕炎将她抱在怀中,她的身子很软,透出一股花香,叫人欲罢不能。 而那双介于凤眼和狐狸眼之间的双眸,微微泛红,透着聪明和妩媚,眼波流转间,都是勾人和魅惑。 他很确定,他喜欢这个姑娘,他想要这个姑娘。 唐月,她比北幕东宫里,那些侍妾有意思多了。 他想着,抱住她的腰肢,让她跨坐在他身上,又开始了新的沉沦。 等到他结束,唐月早已浑身瘫软,整个人趴在冰凉的石头上,身下一片狼藉。 幕炎穿好衣裳,拿自己的外袍将她裹住,便抱着她,运起轻功,往他所居住的行宫而去。 他从宫殿的屋顶上掠过,身轻如燕。 下方不停传来呼喊声,大约是寿王府的人发现唐月深夜未归,正着急寻找。 他不管那些,只抱着唐月一路回了行宫。 行宫内有热水,他亲自为她洗干净,将她放到自己的床榻上。 他掀了被子上床,轻轻抚摸着唐月的面颊,这个少女很聪明,而他喜欢她的聪明。 三天时间,若她肯从赫连城身上收心,他一定会将她带去北幕,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好好地对待她。 他想着,仔细地为她掖好被脚。 第二日,唐月是从幕炎的行宫中偷偷跑出来的。 昨晚一夜疯狂,她早上起来就后悔了。 她提着绣花鞋,生怕惊醒了床榻外侧的幕炎,弓着背走出行宫,直奔宫外。 然而正当她穿过宫巷,却不巧迎面遇见了兮雨。 兮雨带着长长的一列宫女,似乎是正要去请安。 她看见唐月慌慌张张的模样,顿时好奇地张口说道:“唐月?你昨晚去了哪里,你母妃发动了不少人在寻你,昨晚宫中闹得鸡犬不宁,都没将你找到。” 唐月站定,俏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微笑:“昨晚我贪玩儿,上了灯岛,在那里睡着了。” “原来是这样。”兮雨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告诉母后你找到了。” 她说着,打量了下唐月略显狼狈的凌乱的衣着发型,又道,“你回去之后好好沐浴打扮一下吧,下午其他两国的人会同时到达,要举办宫宴呢。” 说着,微笑了一下,同唐月擦身而过。 唐月禁不住回转身看了她一眼,这一瞬,她突然有点领悟,为什么赫连城会喜欢东临兮雨。 人总是会喜欢自己没有的东西。 而东临兮雨身上的善良、单纯、平易近人,都是赫连城身上没有的。 他杀戮气息那么重的一个人,又怎么还会喜欢一个处处算计别人的女子呢? 她想着,又想起了同幕炎的约定,不禁眸中黯淡。 而下午,海国和南羽的人果然同时进了宫。 海国前来参加盛典的人正是赫连锦玉,他依旧穿着那白色对襟衣裳和黑色灯笼裤,踩着一双黑色薄底布鞋,一头短发透着桀骜,总是笑眯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端了酒杯,远远朝林瑞嘉举起,林瑞嘉端坐在位置上,含笑与他隔空碰了碰。 南羽来的人则是蒋振南,他当了这许多年的皇帝,整个人都透着龙威,真正是有帝王之相了。 林瑞嘉打量着,心中却想,若是林泰民当初知晓会是蒋振南继承南羽皇位,他会如何? 是会继续卖国,还是会好好效忠蒋家? 精致的红唇露出一抹轻笑,林瑞嘉举起酒杯,与蒋振南碰了碰。 到底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这世上,原就是没有如果的。 承庆殿内觥筹交错,而此时的偏殿,赫连城手中攥着一张纸条,静静端坐在烛火下。 唐月跨进门槛,摘了斗篷,“将军。” “找我过来,所为何事?”赫连城抬眸看去,唐月的脸色极为沉静。 唐月一步步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掌:“你会依照计划行事,依照计划娶我,是不是?” 赫连城盯着她,今夜的唐月同之前有点相同。 他饮了口酒,将纸条放到烛火上烧掉,“咱们的事,事成之后再说。现在六国盛典,天绝城中很乱,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唐月凝视着他,她是聪明的姑娘,知道赫连城的话,是在叫她不要在这段时间惹事生非。 于是她笑了笑,轻声应了好。 承庆殿内的宫宴举办得十分圆满,在座的人都是旧相识,数十年前的恩恩怨怨,早已放下的七七八八。 临近尾声,田阳雪正暗自庆幸这场宫宴举办的挺好,没人出来丢人时,姜太后就急急忙忙地跳了出来。 只见歌舞刚刚撤下,姜太后就威严地咳嗽了一声,“北幕的太子啊,这几日,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 幕炎微笑:“西绝的陛下和娘娘对本宫多有照顾,自是习惯的。” 第1314章 兮唐番外61:有本宫在,他不敢 “习惯就好。”姜太后说着,望了眼殿外黑沉沉的天色,笑得格外慈爱,“你住的离承庆殿较远,哀家让云心送你回去好了。” 说着,直接点了左云心的名字:“云心啊,你准备准备,送北幕太子回寝殿。” 在座的人纷纷看向左云心,眼中俱是吃惊。 田阳雪紧紧握住一旁唐瑾夜的手臂,双眸之中都是恼火,这个老太婆,当真是糊涂了!众目睽睽之下,怎能说出这种话?! 若是幕炎能看上左云心也就罢了,可这明摆着,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左云心!再加上寿王府的人也在此,这不是明着打人家的脸吗? 虽然她倒是不在乎寿王府是个什么态度,但终究丢的是西绝的脸面的啊。 左云心也颇有些尴尬,望了眼幕炎,只得起身对姜太后行了个礼,随即在众人的注目中,和幕炎一前一后走出了承庆殿。 夜色朦朦,宫女们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幕炎同左云心往行宫中走着,一路无话,临到要到寝殿时,幕炎才微笑着开口:“听闻,云心郡主是寿王府世子的未婚妻?” 左云心低垂着头,“太子消息真是灵通。” “看样子,你们的太后似乎并不想你嫁入寿王府。反而是想……撮合你和本宫。” “皇姑奶奶一切都是为我着想。” “本宫知道,你和寿王世子对彼此都是无意。不知那位寿王世子,想娶的人是谁?”幕炎又问。 “他那样的人,自然想着娶一位出身权贵之家的小姐。”左云心声音淡淡。 幕炎站在台阶上,停住步子,回头对她笑道:“那么,我倒有个法子,替你免了这场婚事。只是,怕还是要委屈你一下。” 左云心愣了愣,抬头看他,一双含水秋眸中俱是惊讶:“太子果真有办法?” 幕炎示意她靠近,轻声在她耳畔说了几句,左云心听罢,颇有些忐忑:“若是叫赫连城发现,我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有本宫在,他不敢。” 幕炎双眸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只看你,敢不敢行此计。” “只要不嫁进寿王府,我又有何不敢?”左云心眸中同样闪烁着暗光,“如今,再没什么事,比嫁给唐铭还要糟糕的了。” 这厢两人商量好,另一边,寿王府的软轿里,唐月正陪着寿王妃严氏端坐,一路往寿王府而去。 严氏端起矮几上的一盏茶,轻轻抚开上面的茶叶,淡淡道:“你同北幕皇太子的关系,如何了?” 唐月抬眸望了她一眼,恭敬地回答道:“回母妃,北幕皇太子对女儿甚好。” 严氏瞥了她一眼:“甚好?月儿,我要的,可不是一个甚好。” “女儿正在努力。”唐月低头。 严氏轻哼一声,“北幕的太子,分量可比赫连城重得多。我知晓你自幼喜欢赫连城,可咱们寿王府的所有人,都是要为你哥哥的前程铺路的。月儿,你可不要辜负了我这些年来对你的栽培。你须得牢牢记着,没有寿王府,没有我,也就没有你如今的地位。” “女儿谨记母妃的教导,事事都会以哥哥为先。”唐月轻声,态度十分虔诚。 “你知道就好。”严氏将茶盏放下,自个儿在软榻上躺了,闭目养神起来。 唐月乖巧地过去给她捶腿,低垂着眉眼,却有丝丝暗光从睫毛间隙溢出。 这日,六国的女眷们都在皇宫里的烟水阁上看戏,男客们则在不远处的镜花台上谈诗作画,皇宫中十分的热闹。 兮雨看了会儿子戏,觉得无趣,便带了绵儿去找唐岚玩。 唐岚坐在座位上,轻轻握住她的手,望了眼烟水阁,笑道:“不好好看戏,怎的跑到我这儿来了?” “因为想你呗。”兮雨说着,凤眸里含着几点笑意,漂亮得像是星辰。 唐岚轻轻揉搓着她的手掌,目光放远些,不远处,赫连城正同幕炎下棋。 棋盘上格局分明,赫连城的棋路霸道而刁钻,幕炎的棋路则大开大合,并不凌厉,却难缠得紧。 镜花台上的诸多公子都静悄悄地站在两人旁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盘棋。 台阁上静悄悄的,兮雨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 唐岚把玩着一柄玉如意,笑道:“他俩在赌人呢。” “赌人?”兮雨好奇。 赫连安不知什么时候带着唐甜甜过来了,饮了一大口水,声音清脆:“兄长和北幕太子在赌寿王府的月郡主,说是谁赢了,月郡主就归谁。” “月郡主?”兮雨微微诧异,唐月吗? 难道这两人都看上了唐月? “是啊,幕太子打算向月郡主求婚呢,兄长不让。” 赫连城双指捻着一枚棋子,耳畔萦绕着赫连安的话,冷峻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他从来都没觉得,他的弟弟如此话唠过。 他不喜欢唐月,也从没有想过娶唐月,之所以接近她,不过是为了策反寿王府,以便有名头征讨寿王府罢了。 可是如今突然冒出个幕炎,宣称要娶唐月,当真是叫人恼火。寿王府的封地本就在北边儿,如果北幕成了寿王府的后盾,那么寿王府的力量就会十分可怕。 他想着,眼角余光瞥了眼还在同兮雨说话的赫连安,很想叫他闭嘴。 “赫连将军。”幕炎挑眉,赫连城一直在出神,好一会儿都不曾落子了。 赫连安回过神,随手落了一子。 幕炎微笑着,紧跟着落子。 随着棋局的深入,镜花台上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所有的年轻公子都默默观棋,月郡主是年轻的小姐一辈里最出色的,聪明美貌,出身又好,只是不知今日,会花落谁家。 幕炎优哉游哉,今日这场局,他赢不赢都没关系,若是赫连城赢了,于他的计划而言,反倒更好。 一些碎嘴的小公子将这边的对弈传进了烟水阁里,坐在寿王妃身边的唐月愣了愣,寿王妃却颇为满意地笑了笑,淡淡开口道:“月儿如此受欢迎,我这做母妃的,真是为你骄傲。” 唐月低头做娇羞状,瞳眸中却都是冷意。 第1315章 兮唐番外62:权势面前,真心算什么? 赫连城会跟幕炎赌她? 赫连城根本就不喜欢她。 严氏拍了拍唐月的手背:“月儿啊,你也过去看看好了。你如今,也正是嫁人的年纪。” 她说的意味深长,在场的女眷们纷纷对唐月投之以艳羡的目光,无论是赫连将军还是北幕太子,那都是人中龙凤,都是女子的良配啊。 唐月带着丫鬟走进镜花台,就看见幕炎背对着她,正同赫连城对弈。 四周的人见她过来,纷纷低声见了礼,主动将最好的观棋位置让给了她。 幕炎抬眸瞥了眼赫连城,赫连城对唐月的到来根本不以为意。 眼见着棋局渐入尾声,幕炎瞳眸微微眯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棋子落在了一个并不巧妙的角落。 这一步,直接断送了他的大片棋路。 周围响起压抑的喟叹声,赫连城诧异地瞥了眼幕炎,见他有意相让,便也不客气,直接一子落下,定了胜负。 四周的贵公子们纷纷鼓起掌来,唐月望向赫连城,尽管她也知道刚刚是幕炎相让,可她依旧觉得高兴。 这边的对弈结果很快被传到烟水阁那边,寿王妃虽然依旧微笑,可眼底的神色却不大好。 如果唐月有机会嫁给幕炎,那么要赫连城做什么?赫连城自然是不能同幕炎相比的。 她抿了口茶,想着等回府之后,得再敲打敲打唐月。 镜花台上,赫连城缓缓站起身,道了句“承让了”,便将手伸给唐月。 唐月微微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兮雨静静看着,歪了歪脑袋,忍不住地蹙眉,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赫连城完全像是在敷衍。 真正喜欢一个女子,在面对她时,眼底是不会露出不耐烦神情的。 不过,这些都同她无关了。 中午众人一道用了午膳,午休时,唐月正躺在一间偏殿的床榻上,就瞧见大殿的隔扇被人推开,左云心缓步走了进来。 “左云心。”她挑眉。 左云心在绣墩上坐了,看着床上的少女,声音极轻:“再过两个多月,我就要嫁进寿王府了。唐月,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唐月坐起来,静静看着她,觉得今天的左云心怪怪的。 她垂眸,那双集妩媚和端庄为一体的双眼斜挑着,想了想,开口道:“做我嫂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母妃那里,怕是看不上你的。” 她说的直接,左云心却也不恼,只笑着说道:“怕不是看不上,而是根本就不想有我的存在吧……恐怕我嫁过去不到半年光景,就会传出病死的消息来,是不是?” 唐月笑了笑,“云心,你多虑了。” “你又何必跟我说这些客气的话,咱们之间,原本就是没有分别的。”左云心说着,起身坐到床榻边缘,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唐月,自幼,你就比我聪明,你很清楚你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了你的目标,不惜一切手段地去努力。” 她顿了顿,直视唐月的双眸,抬手指了指心口:“可人活着,难道仅仅是为了利益吗?云心,在不知道长辈们的恩怨之前,你扪心自问,我待你可好?小时候你落水,是我救得你。你打碎了坤宁宫的花瓶怕被太后娘娘责罚,是我替你顶的罪……” 她说着,美眸中竟隐隐有泪光闪烁,“唐月,这些年,咱们曾经的真心,都去哪里了?” 偏殿内一片安静,唐月垂着头,沉默良久后,轻声道:“你比我强,至少,太后娘娘是真心疼你的。云心,我什么都没有,我能倚靠的,只有我自己。” “小时候,我跟着其他庶女们住在一个小院子里,每日里被人耳提面命,甚至母妃身边一个大丫鬟,都可以拿着鼻孔对我们……” “那样卑贱的日子,我过够了!”唐月猛地抬头,双眸之中都是光芒,“所以,别跟我提什么真心,在权势面前,真心什么都不是!” 左云心静静看着她发狠的样子,最后轻声道:“我只是……想要请你,在我大婚的时候,为我添妆。” 唐月愣了愣,没料到左云心会说这样的话,想起左云心没什么闺中密友,于是沉默良久后,点了点头。 左云心起身离开后,唐月坐在床上,双手抓着被单,美眸中掠过重重算计。 她想要嫁的人是赫连城,但是严氏一定会千方百计将她送给幕炎。 她必须想个办法,破坏严氏的计划。 而左云心出了偏殿,穿过抄手游廊,最后走到无人的拐角处,对一身白衣的幕炎轻声道:“她答应会为我添妆。” 幕炎背着双手,俊逸雅致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轻笑:“很好。” “剩下的……”左云心抬眸,面对着幕炎时,总有些畏惧。 “剩下的,本宫自会搞定。” 幕炎说罢,没看左云心一眼,背着双手离开。 左云心望着他的背影,长长松了口气。 只要幕炎能够搞定这件事,她就可以不必嫁给唐铭了…… 夜宴之时,觥筹交错,左云心乖巧地坐在姜太后身边,心里却打着鼓,不知道幕炎的计划是否能够顺利进行。 一片歌舞升平中,幕炎端着酒杯站起身来。 乐伎和舞姬们识相地退了下去,大殿里逐渐安静下来。 幕炎笑道:“这杯酒,我敬西绝太平,敬天下太平!” 说罢,其余人也都端起面前酒杯,互相在空中对碰了下,随即各自一饮而尽。 幕炎放下酒杯,走出席位,朝上座的唐瑾夜拱了拱手:“皇伯伯将我留下,不止是为了参加六国盛典,还为了给北幕挑选一位太子妃。” 唐瑾夜愣了愣,同田阳雪对视一眼,这幕炎,怎的忽然说了这种话?莫非,是有相中的姑娘了? 其余的人也都愣了愣,没料到幕炎会忽然提出这茬子事情来。 寿王府的人尤其地敏感,严氏双眸紧紧盯着幕炎的背影,只盼着他说出的姑娘是唐月。 幕炎在大殿之中,站得笔直,一双眸子含笑望向坐在姜太后身边的左云心:“我心仪的姑娘,正是贵国的云心郡主。” 第1316章 兮雨唐岚番外63:顺水推舟 随着他话音落地,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西绝的贵族们纷纷不可置信地望向左云心,他们五国的人不知道,可他们却清楚得很,这位云心郡主,早已失身寿王府世子,并且,与寿王府世子有了婚约关系…… 严氏听着,眸光微动,虽然不明白为何这位北幕太子又喜欢上了左云心,可若是能借此机会,将左云心同铭儿的婚约解除掉,那也是极好的。 她想着,对唐铭使了个眼色。 唐铭会意,起身开口道:“幕太子怕是不知,云心郡主已同在下有了婚约关系。” 左云心低垂着眉眼,按照幕炎的计划,他们二人必须订婚,并且尽快完成亲事。在成婚当日,唐月会过来为她添妆,她必须抓住那一点时间,将唐月打昏,然后冒充新娘送出去替嫁。 带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幕炎能够轻而易举娶到唐月,她也能借此摆脱同寿王府世子的婚约。 毕竟,那个时候寿王府已经同她解除了关系,不可能再同她结亲。 殿下,幕炎听了唐铭的话,露出一抹惊讶的表情来:“什么,云心早同你订了亲?!这……本宫却是不知道的。” 说着,颇有些懊恼,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左云心。 坐在边缘的唐月微微蹙眉,不明白幕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同他约好了三日时间,现在三日未到,他怎的又盯上了左云心? 莫非,他也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薄情之人? 唐铭微微咳嗽一声,“君子有成人之美,若是幕太子对云心郡主情根深种,本世子心甘情愿让出云心郡主。” 他说的认真,可在场的人却都很清楚,当初赐婚之时,寿王妃就不同意,如今有了幕太子求亲,寿王府自然是顺水推舟,推掉左云心这个包袱。 兮雨也有些轻视唐铭了,说的这么大义凛然的,可内心却分明是高兴得不行。 这种男人,当真叫人鄙夷。 而这一切都在幕炎的算计之内,他微笑着,“如此,本宫多谢寿王世子了。” “幕太子不必客气。” 左云心静静看着,一颗心冰凉到极致。 这两个男人言语之间,竟仿佛将她当做一件物品,从没有想过过问她的意见。 可她左云心,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幕炎转向唐瑾夜,“寿王世子既然肯成全本宫,还望西绝的皇帝陛下也能够成全!” 说着,十分虔诚地拱手低头。 唐瑾夜眸光深邃,从幕炎和唐铭身上扫过,又瞟了眼一脸凝重的左云心,他心知此事来得蹊跷,可事情发展成这样,若是他不肯,倒是让西绝落得个小气的名头。 他想着,抬了抬手,说道:“既然如此,朕自当成人之美。来人啊,重新拟旨赐婚。” 众人像是看戏一般,看完了这场换新郎的戏码,所有人都还没有会转过神来。 那位云心郡主也没什么好的,怎的会得到幕太子的青眼呢? 而唐月低垂着头,心中很有些欣喜,如此一来,她就可以摆脱幕炎,全心全意去思考怎么嫁给赫连城了。 想必,母妃也会支持她嫁给赫连城。 幕炎将唐月的那份难以压抑的欢喜尽收眼底,笑容中不禁掠过一丝冷讽,皇伯伯说过,北幕皇族的人,再不可在爱情上受委屈,所以他幕炎,绝对不会放弃自己喜欢的女人。 夜深了,东宫寝殿里,兮雨抱着一本书坐在床上看。 唐岚沐浴过后,穿着中衣过来,掀被子上床:“书都拿倒了,你在想什么呢?” 兮雨回过神,歪了歪脑袋:“唐岚,我虽然比较笨,可今天的事也觉得蹊跷。你说,幕炎到底想干什么?又说喜欢唐月,又突然请旨赐婚,说要娶左云心……” 唐岚含笑,随手抢了她手中的书本扔到床头,将她往怀中一抱,敲了敲她的小脑瓜:“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只管养好身体,平平安安生下咱们的宝宝。” 兮雨嘟嘴,“你成天都宝宝长宝宝短的,你都就不爱我了。” “啧,没见过吃醋吃成你这样的!”唐岚挑眉,随即目光下移,就看见她胸前衣衫半解,隐约露出里面的雪白春光来。 他喉头一动,毫不犹豫地将她压在身下,声音染上了几分情·欲:“兮兮……咱们已经许久不曾行房了……” 兮雨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伸手试图去推他的胸膛:“唐岚,你冷静一点!咱们在谈正经事呢!” 唐岚握住她的双手,“兮兮,男人在床上怎么能冷静呢?你真是为难我!” 说着,伸手就去解她的衣裳。 兮雨欲哭无泪,“那,那你轻点……” 唐岚熟稔地褪掉她的衣裳,注视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情不自禁地在上面吻了一口。 兮雨觉得他的吻痒痒的,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唐岚也跟着笑,随即低头,将耳朵贴到她的肚皮上。 兮雨推了推他:“才几个月啊,你能听见什么。” “听不见也想要听一听。”唐岚蹭了蹭她的肚皮,觉得这样的夜晚很幸福安宁。 …… 而与此同时,唐月正在寿王府自己的院子里沐浴。 她泡在浴桶中,屏风阻隔出一片天地来,她闭着双眼,每日里,只有这一刻,她才能觉得放松。 天下那么大,可只有这屏风隔出的小间,才真正属于她。 她呼吸着玫瑰花的甜香,额头上搭着一块雪白帕子,乌黑的长发尽数挽在头顶,整个人在蒸气缭绕中若隐若现。 一阵邪风吹来,将屏风后的蒸气吹散了些。 她猛地睁开眼,就看见那个白衣男人,手持一把展开的折扇,正含笑站在浴桶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幕炎?”唐月皱眉,不悦地拿毛巾将自己挡严实,压低了音量,“你来寿王府做什么?” 幕炎摇着扇子上前,“自打那晚品尝过月儿的美好滋味儿,我便甚是想念。” 说着,将扇子收拢放到一旁,俯身摸了摸浴桶中的水,“月儿,这水都要凉了,你不起来?” 唐月虽然自诩聪慧无双,可从未见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 第1317章 兮雨唐岚番外64: 更何况,这个男人不是传闻温润如玉吗?怎的也能干得出半夜探访女子闺房这种混账事来?! 她想着,颇有些恼火,冷声道:“你出去。” 幕炎趴在浴桶边缘,紧盯着她压抑着愤怒的双眸,薄唇依旧噙着一丝笑:“那晚我都看光你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如本宫亲自为你穿衣好了。” 说罢,竟直接伸手抓唐月的肩膀。 唐月的肌肤滑腻腻的,再加上她的躲闪,他抓不住,于是也有些生气,直接将手探进水中,把唐月拦腰抱起。 唐月整个人都僵住了,低声威胁道:“幕炎,你已经和左云心有婚约了!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喊人了!” “那你喊好了,被人看见咱们这样坦诚相见,怕是赫连城更加瞧不上你了。” 幕炎说着,刻意加重了“坦诚”两字。 “你——”唐月大怒,使劲儿地挣扎起来,却抵不过幕炎的大力,被他直接抱到了床上。 女子的绣床向来柔软,唐月的也不例外,幕炎将她扔上去,床上甚至还弹了一下。 幕炎嘴角噙着一抹笑,直接欺身而上,压住了唐月。 唐月刚沐浴完,身上还散发出一股玫瑰花的甜香,雪白的香肩袒露在外,令人遐想翩翩。 幕炎目光下移,手指轻而易举地挑开外面的浴巾,大好的春光跃然眼底。 “幕炎!”唐月是真的恼了,拼命将幕炎往外推,“你若再敢冒犯我,休怪我翻脸无情!” 幕炎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翻脸无情?你也得有翻脸的资本才是!” 说着,不顾她的挣扎,直接按住她的腰。 然而没等他进一步侵犯,外面响起小丫鬟的叩门声:“郡主,王妃请您去花厅说话,要您马上去呢。” “本郡主知道了!” 唐月皱着眉毛,一把推开幕炎,匆匆将衣裳往身上套。 幕炎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可要我陪同?” 唐月给了他一个白眼,翻身下床,推门离开。 寿王府花厅中,严氏正缓慢地喝着一杯茶,唐铭坐在她的下手,厅中很是安静。 “母妃、哥哥!”唐月恭敬地行了个礼。 严氏呷了口茶,“你哥哥同左云心的婚约解除,是一件大喜事。只是可惜,你同北幕太子的联姻,落了空。” 唐月低垂着头,话语依旧恭敬:“是月儿无能,没有把握住太子殿下。” “也不能怪你。”严氏放下茶盏,“北幕太子和左云心如今也只是赐婚,并未真的成亲。月儿,你还是有机会的。你,可听得懂本妃的意思?” 唐月抬头,双眼之中透着聪慧,笑容乖巧:“母妃的意思,女儿懂得。” “那就好。”严氏微笑着对她招了招手,唐月走到她跟前,她便伸出手,将她的衣裳微微理整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经意,“你哥哥的前程,可都指着你了。寿王府将你养的这样好,你要好好回报才是……否则,寿王府能给你一切,自然也能收回一切。” 她笑得端庄优雅,声音落地,便有个妇人低头端着茶盏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三人手边:“王妃娘娘、世子爷、郡主,请用茶。” 唐月的眼角余光瞥去,那妇人打扮素雅,发髻上只插着和一根银簪,眉眼清秀,与她有两三分相像。 她的眼底掠过一抹暗色,这一位,是她的生身母亲,王府里的九姨娘。 严氏紧盯着唐月的小脸,笑道:“本妃知道,你同你姨娘,已经有整整一年不曾见过面,今晚,本妃特地将你姨娘唤来,让你们母女说些话。” 九姨娘抬起头,凝视着唐月,这个打扮靓丽漂亮的姑娘,是她的孩子啊! 她长这么大了,可是这许多年,这个孩子都不曾回去看过她…… 唐月同样也在打量九姨娘,自打六岁那年,她被抱到严氏身边,就不曾回去看望过自己的生身母亲。 不是踩高捧低,也不是瞧不起,只是,不能回去…… 一旦她流露出对九姨娘的丝毫关切,严氏怕就会对九姨娘下杀手。 毕竟,严氏不需要她的“女儿”,对另一个女人表示出丝毫孝心来。 唐月抿了抿唇,眼底掠过一抹冷然和复杂,随即往严氏身边靠了靠,轻声道:“女儿和母妃才是母女,九姨娘,女儿并不熟悉呢。” 话音落地,九姨娘脸上的笑容霎时僵硬了。 她呆呆盯着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居然说不熟悉她…… 严氏听着,脸上却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抬手抚了抚唐月的后背,姿态亲切而慈爱:“傻月儿,她才是你的娘亲。” “女儿的娘亲只有母妃一人。” 唐月说着诛心的话,转身轻轻抱住严氏,下巴搁在严氏的肩膀上,瞳眸中都是冷然的凌厉。 她其实,挺憎恶严氏和那位父王的。 如果没有他们,她会过得更加自由,她不需要从小就开始算计人心,她会跟别的贵女一样,娇养着被宠爱着长大。 只是可惜,她的出身,注定了她的命运。 所有的一切,荣华富贵,权势地位,都需要她自己去争夺。 她想着,瞳眸中冷意更盛。 唐月回到自己的寝屋时,刚掩上门,就听见床上传来一个声音:“怎的,又受气了?” 她偏头看去,帐幔掩映中,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正把玩着她的团扇,在床上盘腿坐着。 她没走过去,在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冷笑了声,“受气?我这算受哪门子的气?后院其他的庶女,才真正叫做受气。” 她喝了那杯茶,重重搁下茶杯,瞳眸有一丝放空:“起码,我不会嫁到太差的人家。” 幕炎拿团扇剥开垂落的帐幔,一张俊逸雅致的脸上似笑非笑:“月月,夜深了……” 唐月白了他一眼,“所以,幕太子可以回宫了。云心她,可等着太子去迎娶呢。” 幕炎眼中笑意更盛:“这话……本宫可以理解成,月月是在吃醋吗?” 唐月无语地盯着他,“你知道我的心意。且不说咱们之前约好的三天时间未到,就算如今,你也是要迎娶左云心的人,而赫连城这些天的表现,也明明白白地表示,他会娶我。” 第1318章 兮唐番外65: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庶女 幕炎不耐烦从她口中听见赫连城的名字,于是下了床,团扇随意扇过,直接灭掉了寝屋里的三盏灯。 黑黢黢的房间里,唐月清晰地感觉到腰间一热,两只大掌顺着她的腰一路向上。 唐月嘤咛一声,声音中无可避免地透着异样。 黑暗中,幕炎俯身,在她耳畔呵气如兰:“月月,你想要吗?” “不想!” 唐月紧皱着眉毛,起身便想避开他的手。 可随着她的动作,幕炎上前一步,双手依旧覆在那柔软上,整个人从背后紧紧贴着她的身躯。 这样的姿势,显得无比暧·昧。 “幕炎……”唐月是真的恼火了,目光下移,落在桌上的一只瓷杯上,伸手轻轻握住瓷杯。 “本宫在。”幕炎觉得手感颇为不错,不禁更大力了些。 唐月一手撑在桌面上,忍不住地呻·吟出声,听在幕炎耳中,颇为悦耳,于是轻笑了声。 “幕炎!” 唐月无法容忍他的轻薄和笑声,猛地转身,对着他的脑袋,就砸下一杯子。 可惜还没砸到幕炎的脑袋上,她的手腕就被人扣住了。 幕炎笑着取下那只瓷杯丢到桌上,整个人更加地贴近她:“月月,本宫可以看做,你这是有意在挑衅本宫吗?” 唐月整个人贴着桌子,双眸之中都是恼怒。 幕炎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松开钳制她手腕的手,却又猛地将她转了个面儿,压在桌上。 唐月的身子被迫弯成九十度,背对着幕炎的姿势叫她觉得恐惧:“幕炎,这里是寿王府,你不要乱来!” “乱来又如何?”幕炎将她的裙子往腰上褪,“本宫觉得,寿王夫妻应当很乐意看见这样的局面……” 他冰凉的手在她腿·根·流连,“空有郡主名号,然而实际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庶女罢了,即便失了身,也不会有人在意。” 他说着,毫不留情地进入了她柔软的身体。 唐月趴在桌上,盯着面前的茶壶,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是啊,追根究底,她不过是个庶女。 黑暗之中,她十指紧抓着桌布,咬紧嘴唇,泪流满面。 幕炎像是察觉不到她的异样似的,只顾着自己侵犯和索要,一下一下,猛烈而残酷。 到后来,他抱住她的腰,将她抱到床上,重新换了姿势。 黑暗的环境中,他敏锐地察觉到她脸上纵横的泪水,可他却并不想停下来为她擦拭。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泪水并非是为他而流,而是为她自己而流。 他的瞳眸在黑暗中泛着妖异的光泽,身下动作毫不停歇,几乎将她的双腿弯折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一夜无比漫长,他的持久和爆发力都令唐月害怕,然而唐月无法躲避,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的临幸,直到彻底的晕厥过去。 等到幕炎终于发泄完,天色熹微,已是第二天了。 他静静坐在床上,看着那个像是破娃娃一般的姑娘,她满身狼藉,双眼紧闭,大腿依旧保持着打开的姿势。 叫人怜惜,却又叫人憎恶。 他猛地俯身,一把擭住她的下巴,声音残酷无情:“唐月,你是我的。” 像是宣布占有权,他在她的下巴上吻了一口,随即绕到屏风后,就着昨晚的冷水稍稍洗了下身子,套上衣物,便又是那个俊逸雅致的北幕太子。 他回头望了眼床上昏迷过去的人儿,从窗户离开。 唐月直到他走后许久,才虚弱地睁开一条眼缝。 她盯着大开的窗户,缓缓勾起被咬破的樱唇,眼中都是讽刺,北幕皇族的爱,都这般霸道而冷酷吗? 那么强的占有欲,到底是爱到极致,还是恨到极致? 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于是勉强支撑着下床,想要去屏风后清洗一下身子。 只是堪堪下地,双腿一瘫软,便整个人趴在了冰冷的地面。 她闭上双眼,干涸的眼眶中再度涌出泪水,十指紧紧抠着地砖。 她其实,很羡慕东临兮雨的命运,她的出身那么好,不必太过努力,不必绞尽脑汁地去算计别人,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爱情,就能轻而易举地被人宠爱。 而她,却必须为自己的前程努力。 她将脸埋进臂弯,哭得一塌糊涂。 …… 眼见着六国盛典已经过了五六天,再剩不到三天时间,诸国的人便该各自启程回去了。 在幕炎的要求下,他和左云心的婚期被订在三个月后,以便双方准备。 不过以姜太后的意思,倒是恨不得直接在六国盛典结束之后,将左云心打包给幕炎带回北幕。 她生怕夜长梦多,到时候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影响到她家云心的婚礼。 左云心看着她兴奋地在库房中为她翻找嫁妆,内心颇为无力,这场婚约,从一开始就是假的,皇姑奶奶根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她低头望向手中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枕套,轻轻叹了口气。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五国的人陆陆续续启程回国,兮雨很是不舍林瑞嘉和东临火越,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嘉越夫妻多住了几天,东临国事繁忙,是必须要赶回去了。 兮雨站在城楼上目送东临的车驾依仗离开,一颗心颇有些紊乱。 “在想什么?”唐岚走过来,拿了薄披风为她披上。 “在想,当初我嫁人的时候,母后和父皇在城楼上目送我远去,是不是也是这般伤心。” 兮雨说着,将头轻轻靠在唐岚的胸膛上。 唐岚拍了拍她的肩膀,双眸复杂:“城楼风大,咱们回宫吧。” 此时的寿王府中,唐月陪着唐铭在书房下棋,四周并没有伺候的婢女,房中点着熏香,一片静谧。 唐铭一手摩挲着下巴,眼中含着几点笑意:“妹妹的棋艺真好,小时候可都是要我让上几子,才能勉强一战,如今,即便不让子,也能同哥哥不相上下了。” 唐月盯着棋盘,玉手中摩挲着一颗棋子,“哪里,不过是哥哥教得好罢了。” 兄妹二人又走了几步,唐铭抬眸瞥了她一眼:“既然同北幕的联姻泡了汤,接下来,月儿有什么打算?” 第1319章 兮唐番外66:媲美东临皇后 “自然是顺其自然,嫁给赫连城。”唐月声音淡淡。 唐铭笑了笑,落子:“妹妹能拿下赫连城,对寿王府未来的发展,也是极好的。” 唐月笑了笑,紧盯着棋局落子,没说话。 唐铭紧跟着她落子,“这几日,我看过东临皇后的风姿,倒是觉得,这世上的确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抵得过她的风采。” “倒也未必……东临的太后娘娘,和北幕白家的那位大小姐,听说也是厉害角色。”唐月瞳眸微眯,端茶饮了一口,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唐铭又看了她一眼,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其实,咱们的太子妃比起东临皇后,除了容貌相像,在心计方面,是抵不过东临皇后一半的。哥哥觉得,在年轻一辈的小姐们当中,唯有月儿,智谋或许可以和东临皇后媲美。” “哥哥折煞月儿了。”唐月垂着眉眼,心中却又打起了鼓,唐铭好端端的,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据我所知,那位东临的皇后,出身南羽相府,起初在府中并不受宠,甚至常常被丞相和丞相夫人利用,以致心怀恨意,双方撕破脸面,最终她一手颠覆了丞相府,如今的南羽局面,有大半是因为她才造就的……母妃曾经说,若是那位东临皇后生在咱们府中,是定不会给她出头的机会的。” 唐铭语带深意,“月儿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为兄的意思。” 唐月的瞳眸中划过不悦,唐铭,又在借故敲打她。 唐铭这是借着东临皇后的事迹,警告她不要仗着自己的聪明,就反过来对付寿王府。 她捻着手中棋子,她曾为严氏献过不少计谋,可如今,这份聪慧竟也成了严氏他们对她的忌惮。 唐月微笑,抬眸望向唐铭,“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月儿一心向着哥哥和母妃、父王,怎么会有背叛之心?月儿之所以选择赫连城,纯然也是因为他手中握有兵权,可以帮助父兄夺权。” “你明白就好。”唐铭说着,微笑落子。 唐月跟着落子,瞳眸中掠过冷意,却主动落在了一个并不巧妙的位置。 眼见着到了四月,兮雨肚子里的孩子也已经四个月了。 此时春光正好,天绝城中大把的人出城踏青,一时间城郊的好山好水间,都是年轻人。 唐岚见天气好,有心带兮雨外出散心,正好丞相家的小姐,准备在南山脚下的卿水湖上办一场踏青诗会,所以唐岚便拿了请柬,命宫女们收拾了东西,和兮雨一道过去。 兮雨得知有机会出去玩,兴奋不已,还特地挑选了几身漂亮的衣裳。 唐岚从背后抱住她,望着挂在衣架上的几套衣衫,不由吃味儿,摸了摸她的肚子,说道:“怎的,你还想打扮美美的,给别的男人看?” 兮雨回头瞪了他一眼:“没见过吃醋吃成你这样的!” 说着,颇有些傲娇地伸手摸了摸那些漂亮衣裳:“我每天闷在东宫,这些漂亮衣裳除了你,都没人看见过……它们肯定也想给更多的人看。” 唐岚嗤笑一声,伸手掐了把她水嫩的脸蛋,语带宠溺:“歪理一堆。兮兮,我怎么觉得,你压根儿就没长大过呢?真是幼稚。” “你才幼稚!”兮雨不满,回转身给了他一个爆栗子。 唐岚揉了揉脑袋,笑嘻嘻地将她抵在衣柜上,“不过,我喜欢这样幼稚的兮兮。” 说着,直接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唔……” 兮雨闷声,唐岚逐渐加重这个吻,两人唇齿交融,他睁着眼,静静看着兮雨紧闭起双眼,两弯睫毛微微颤抖的模样,十分惹人怜惜。 他吻了一半,就没有吻下去了,只松开口,一手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一手抚摸着她的嘴唇,两人的面庞相距不过半寸:“兮兮……” 兮雨喘着气,颇有些畏惧地望着他,想要往后退,可背后就是衣柜。 “唐岚……”她偏头看了眼外面的夜色,两人已经用过晚膳了,也各自沐浴过了,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来拒绝眼前的处境。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不提防唐岚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将她往床上带去:“兮兮,咱们该就寝了。” 说着,让兮雨坐到床上,自己从背后放了帐幔。 这一夜,自是满殿旖旎,春光无限。 眼见着踏青的那一天到了,早上用过早膳,两人就乘坐着马车出了宫,一路往郊外南山而去。 南山地势平缓,山脚下有一座平静的湖,名为卿水湖,十分漂亮澄净。 此时的湖畔边缘停了一艘巨大的画舫,有悬梯从画舫落到岸边,以供贵客们上船。 来往的公子小姐们纷纷对唐岚和兮雨行礼,两人上了画舫,就听见从大厅里传出阵阵笑声。 两人跨进门槛,原来是赫连安同唐甜甜打赌输了,被唐甜甜在脸上画了几撇胡子,模样颇为滑稽。 赫连安见他们两人进来,忙不迭奔过来吵道:“太子、太子妃嫂嫂,甜甜也太不讲理了,明明那副筛子该我赢的,偏偏她作弊,在后头紧跟着摇晃了下,明明该是大点,偏就被她摇成了小点!” 他焦急地说着,配合着脸上的几撇胡子,看起来十分搞笑。 众人被他这番话再度惹笑,唐甜甜更是捂嘴大笑,很得意自己的杰作。 兮雨微笑着取出帕子递给他,“擦擦脸吧。” 赫连城坐在角落,手执酒盏,一张冷峻的脸上满是冷漠,可眸光却不自觉地追着兮雨的身影。 他静静看着兮雨和唐岚坐下,垂眸饮了口酒,脑海中无法抑制地涌现出兮雨的笑颜来。 大厅中颇为热闹,几位要参加春闺考试的年轻公子互相比赛作诗,有做得好的,也有做得不好的,惹来厅中不少人的轻笑,气氛甚是融洽。 唐月和唐铭是最后到的,唐月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坐到了赫连城身边,亲自挽袖为他斟酒:“说是茶会,怎的喝起酒来了?” 全然是亲切的语气。 第1320章 兮唐番外67:四面边声连角起 赫连城瞥了眼她斟的酒,声音淡淡:“想喝就喝了。” 唐月很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排斥,于是轻笑了笑,不再多言。 诗会热热闹闹地举办着,赫连城坐在角落里,就瞧见唐岚亲自剥了个橘子,将橘瓣掰下来,一个个喂给兮雨。 这么看着,当真是恩爱。 唐月自然也注意到赫连城的目光,于是自己剥了个橘子,递到他手上。 “你自己留着吃吧。”赫连城看都没看。 唐月收回手,眼中有些不痛快,却也并未表现出来。 这时,有人开始怂恿太子作诗,唐岚将橘子塞进兮雨手中,拍了拍手,笑道:“本宫才情不好,比不得你们,本宫不跟你们玩。” 说着,眸光含笑望向赫连城:“诸位不如请赫连将军作诗一首好了。将军戍守边疆多年,向来边塞诗应当做得极好。”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赫连城,赫连城正喝着酒,听见唐岚的话,与他对视了一眼,冷峻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按照事先的计划,这个时候,他应该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然后借口太子羞辱他不懂诗文,与太子争吵起来,叫众人知道,他们两个如今的确不和。 可是…… 赫连城的眼角余光从兮雨脸上掠过,不知怎的,他并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卖蠢。 他摩挲着酒盏,在众人的目光中,仰头喝掉了杯中酒,望了眼珠帘后弹琵琶的乐姬,声音极冷地开口:“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吟诵完,众人同时怔了怔,唐岚眸中掠过暗光,随即喝道:“好诗!” 其他人回过味儿,纷纷称赞起来,这首诗的确做得极好,称作千古绝唱,也不为过。 就连兮雨也微微点头,凤眸中都是崇敬。 赫连城将兮雨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知为何,心中阴霾稍稍缓解了些,可脸上却依旧是没有表情的模样。 而细心的唐月,则将赫连城所有微小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赫连城,他喜欢东临兮雨。 甚至于,他吟诵完这首诗,第一个看的人,就是东临兮雨。 可东临兮雨,是太子妃啊! 因着赫连城珠玉在前,其余人不敢随意作诗献丑,一时之间大厅中竟逐渐安静下来。 正在这时,一个做男子打扮的小姐跨进门槛,她身着藕荷色对襟袍子,胸前绣着一团圆形鹤飞苍天,手提宝剑,在众人面前,直接拔了剑,将剑尖利落地插进案几: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她语带霸道,话音落地,大厅中一片寂静,过了好久,才有人回过神,大声叫好。 兮雨摇着团扇,这小姐正是李绯瑶,她这首诗同赫连城的那首相呼应,同是边塞诗,只是气场更为磅礴,竟不像是闺阁小姐所做的了。 李绯瑶微笑着在一堆小姐们当中坐下,遥遥望了眼赫连城,眉目含笑,杏眸流转间竟也偶尔流露出女子的温婉来。 唐月将她的目光尽收眼底,饮了口茶,望向兮雨,笑着开口道:“太子妃嫂嫂不如也作诗一首吧?” “赫连将军和李小姐珠玉在前,本宫岂敢献丑?若是月郡主有好诗,不妨道来。” 兮雨微笑。她又不是傻瓜,赫连城和李绯瑶那两首诗已经是绝好,她即便做得好,也落不到什么好处。若是做得不好,反倒成了笑话。 唐月又饮了口茶,缓缓放下杯盏,樱唇依旧噙着一抹轻笑,“太子妃嫂嫂既然这么说,我还真做了一首词,也不怕在大家面前出丑了。” 她说着,望了眼赫连城,徐徐吟诵出声:“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等她吟诵完,整座大厅都静悄悄的。 这首诗及不上前一首霸气,但是却有着和赫连城诗中同样的感情。 唐月轻轻轻轻挽住赫连城的手,“赫连将军,月儿这首诗,如何?” 她的那双狐狸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光泽,像是在等待表扬的幼兽。 而其实,这首词,是她准备送给赫连城一个人的,而非在大庭广众下吟诵出声。 只是刚刚李绯瑶那般嚣张,叫她看不过眼,她知道,李绯瑶是喜欢赫连城的。 可她唐月看上的人,凭什么要让给别人?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将这首词念了出来。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赫连城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不错。” 简单的两个字,敷衍至极。 唐月垂眸饮茶,表情瞧不出一丝委屈,可瞳眸之中却隐隐有暗光闪烁。 她那只玉手紧紧捏着杯盏,赫连城千般好万般好,却唯独对她不好。 爱情之中,总有这样的人,他们对任何人都好,却唯独对你不好。可你偏偏,就喜欢他喜欢得死心塌地。 大厅中的人逐渐谈论起别的事情来,有相府丫鬟鱼贯而入,手中端着美味菜肴,午宴即将开始。 角落里,唐月缓缓放下杯盏,目视着平静的茶面,轻声问道:“赫连将军是真心要娶我吗?” 赫连城把玩着杯盏,双眸深邃:“唐月,咱们从一开始就说好了,我娶你,不过是为了夺权。” 他说着,缓慢地转向唐月,“本将军能给你的,只有将军夫人这个名号。本将军的心,你休要痴心妄想。” 他说的那么绝情,唐月对上他那双冰冷的眸子,只觉脊背爬上凉意,一颗心如坠冰窟。 “赫连城——” 她正要说话,整个画舫忽然摇晃了一下,众人愣了愣,随即便是更加剧烈的摇晃。 唐月瞳眸微眯,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兮雨,就看见唐岚将兮雨抱在怀中,俨然十分在意的模样。 “怎么了?” “船怎么了?!” 一些千金小姐都被吓到了,互相询问着,也有胆大的跑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逐渐都挤到甲板上,只见湖面平静,并没有任何不妥。 第1321章 兮唐番外68:她算什么 正在他们盯着湖面怔愣时,忽然整艘画舫更加剧烈地摇晃起来,一些人没扶住船舷,直接被摔倒在地。 丫鬟们还没来得及将这些人扶起来,下一瞬,从湖底发出一声剧烈的闷响,众人清晰地听到了木头裂开的声音,随即,整艘画舫竟直接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兮兮!”唐岚一手揽住兮雨的腰,一手拔出长剑:“所有人立即上岸!” 然而没等这些人有所行动,画舫连接岸边的悬梯直接断裂,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船上。 保存还算完整的大厅内,唐月手中端着一杯茶静静坐着,赫连城坐在她身边,整个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人。 赫连城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今日这事,是寿王府设计的?” 唐月抬起清丽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将军觉得呢?” 赫连城垂眸俯视着他,英俊的脸面无表情,“你想做什么?” 唐月优雅地将茶杯放到案几上,“如今帝后只有一子,若是唐岚死了,那么皇位该由谁来继承?” 赫连城瞳眸一紧,唐月仰起娇俏的脸:“如果东临兮雨肚子里怀的是女胎,那么西绝的皇位,只能由哥哥继承。不过……她能不能生下来,很难说。” 她说着,见赫连城周身散发出一股不善的气息来,不由冷笑:“赫连将军这是怎么了?难道你想东临兮雨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 赫连城没说完,想起他和唐岚的计划,只得硬生生将周身的不善尽皆收起。 而外面,上百个黑衣刺客从湖底一跃而出,个个手持利刃,朝着众人杀来。 一些胆小的小姐们几乎吓傻了,死死抱着船舷,纷纷大哭出声。 她们根本不会游泳,船上的护卫又少,这是要等死吗?! 那些刺客们大部分对付其余会些拳脚功夫的公子,而精锐的一小部分,则全部冲着唐岚去了。 唐岚的脸色很难看,他没算到,寿王府的人竟然会这样等不及,直接对他下手! 打斗之间,船底不停传来爆炸声,好好地一艘画舫,眨眼之间便四分五裂,无数人落入水中,岸边的护卫纷纷赶来救援,一时间水面上乱作一团,所有人都自顾不暇。 唐岚紧紧抱着兮雨,可敌手太多,精锐力量都专门攻击他,饶是有江夜等人保护,也依旧无济于事。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背面袭向唐岚,唐岚举剑转身去挡,布料另一个人的刀在他手臂上划过,鲜血瞬间流了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兮雨轻呼一声,就瞧见唐岚一张脸冷若冰霜,直接将剑送进了面前那个黑衣人的心口。 他很快将剑拔出,鲜血四溅中,他一个转身,就划破了另一个黑衣人的脖颈。 赫连城也加入战斗中,唐月跪坐在一块浮木上,同其他贵女一样狼狈,可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够发现,那些黑衣人并没有伤害她。 她紧盯着赫连城,赫连城忙着救人,似乎,并没有顾及不远处的唐岚。 难道,赫连城真的和唐岚决裂了? 她其实是不大相信的,但是寿王妃和唐铭都坚定认为这两人的确是决裂了,所以才安排这一场暗杀。 唐月仔细观察着赫连城,忽然眸光一紧,她清晰地看见赫连城直奔兮雨而去。 唐岚那边,似是双拳难敌四手,唐岚受了伤,兮雨直接落进水中。 而赫连城,就那么义无反顾地跳下水。 他们二人落水的瞬间,水底炸弹爆炸出声,整座湖面沸腾起来,断肢残骸到处都是,熊熊火焰在湖面上燃烧,场面触目惊心。 “赫连城!” 唐月猛地站起身,皱着眉头大喊了声,可回答她的是厮杀声和兵器碰撞声。 她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水里,赫连城,他竟然喜欢兮雨喜欢到了这个份上…… 那么她呢? 她唐月,算什么?! 唐岚同时也怔愣了下,没等他跳下水救人,一个刺客就挥刀而来,逼得他不得不出招对抗。 水面上形势十分危急,唐岚失血过多,最后单膝跪在木板上,双眼充血,几乎化身成了杀神,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巨大的爆发力,直接将黑衣人解决掉了十几个。 他正要趁着这空挡下水找人,不防背后有人混在一起厮杀,一柄狼牙棒直接飞了过来,将他砸得晕了过去。 众人:“……” 江夜老脸一红,连忙扛起自家殿下,在侍卫们的护送下飞快往岸上撤退。 刺客们蜂拥而上,一起朝着岸边追去,好在京兆尹得了消息,带人赶来,刺客们也是见好就收,为首的打了个手势,便一齐撤退。 京兆尹的人没逮到活的,只得将死掉的刺客聚到一块儿,抬去了大理寺,命令仵作检查蛛丝马迹。 唐月跟着一群惊魂甫定的小姐们乘坐马车回了天绝城,一张小脸冷若冰霜,也不知道赫连城和东临兮雨怎么样了…… 傍晚的风带了些许凉意,河流淌过某座大山,一个身着黑衣的高大男人拖着一个身姿娇小的女子上了岸,正是赫连城和昏迷过去的东临兮雨。 他抱住兮雨的那一瞬,湖水下面就发生了爆炸,一股旋涡将他们吸了下去,一直被送到这个地方。 他往四周看了看,这里地形崎岖,四周都是崇山峻岭,也不知道是哪座山。 他又皱着眉头望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东临兮雨,她浑身都湿透了,一张小脸惨白惨白。他的目光下移,就看见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也不知道刚刚落水有没有伤到胎…… 他将兮雨抱到干净的大石头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东临兮雨。”他皱着眉头唤了声。 见兮雨依旧处于昏迷状态,赫连城往四周看了看,长长吸了一口气,随即俯身下去,将这口气渡进她的嘴里。 这么连续做了几次,兮雨双颊涨红,猛地咳嗽了声,睁开双眼,就瞧见赫连城正不自在地站在一旁。 她勉强坐起来,往四周张望了下,又仰头看向这个男人:“我们怎么在这里?唐岚呢?” 第1322章 兮雨唐岚番外69:心动 赫连城解下腰间的佩刀,“你落水了,正好水底爆炸,咱们就一起被冲到了这里。我去砍些柴禾生火。” 说罢,面无表情地大步离开。 兮雨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摸了摸嘴唇,觉得有点怪异。 而赫连城背对着兮雨,耳根莫名发红。 他虽有过不少女人,却从未亲过一个女人。 虽然刚刚那也不算是亲,但毕竟是唇和唇的触碰…… 她的唇瓣很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像是亲吻在盛放的玫瑰花上,令人心动而忐忑。 这个认知让赫连城很不安,他加快了步子,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兮雨没等多久,赫连城就抱着大堆木柴回来,点燃之后,他自顾自脱掉衣裳。 兮雨脸红:“赫连城,我还在这里呢。” 赫连城瞥了她一眼,他身上还穿着白色的里衬,并没有暴露,于是淡淡回答:“不把衣裳烤干,会得风寒的。” 兮雨有点恼火,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这货怎么就不知道让她也烤一烤? 她赌气地跳下石头,自己脱了外裳,拿到火边烤。 因为幼时的经历,所以她同一般的世家贵女还是不大相同的,她知道在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等待唐岚带人来救她。 男女之防什么的,倒不是顶要紧的。 两人很快各自烘干衣裳,穿戴整齐后,兮雨坐在一堆草上烘头发,赫连城坐在她对面,她脸上的脂粉都被水冲掉了,这么看着,肌肤却格外白嫩柔软。 夕阳早已沉了下去,深蓝的夜幕上点缀着数不清的星辰,四周是莫名昆虫和小动物的叫声。 兮雨望了眼对面面无表情的赫连城,自己起身,打算多弄点草堆在这里,晚上睡着才能暖和柔软些。 然而她的肌肤太过娇嫩,不过拔了把草,掌心就被划伤,血珠子立刻渗了出来,疼得她龇牙咧嘴。 赫连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在她跟前蹲下,只瞥了眼那掌心,就立即扯下一截衣袍,将她的手心轻轻缠裹起来。 兮雨望了他一眼,他的眉眼依旧冷峻深邃,呼吸之间,身上散发出草木的清香,叫人觉得莫名心安。 赫连城让兮雨到火堆边坐好,自己拿着刀割了不少草回来,弄得松松软软,确保没有石头、尖锐的刺等东西在里面后,才叫兮雨过去坐。 他的态度并不好,冷冰冰的,但是兮雨却觉得今晚的赫连城,真真像个男人。 她在草堆里坐下来,就瞧见赫连城自己削了根木条,试了试韧性,很快拿布条自制成了一把弓箭,又削了三根尖锐的利箭,起身往树林里去了。 兮雨摸了摸肚子,她倒真有些饿了。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赫连城就提着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回来,他沉默着在不远处的河边将野鸡野兔开膛破肚清洗干净,用两根木头串起来,架到火上烤。 兮雨双手托腮,静静盯着他的动作,想着总不能一直沉默下去,于是开口道:“你常常做这些事吗?” 赫连城翻转着烤鸡和烤兔,淡淡道:“以前带军在山区里转悠,晚上会顺带打些野味。” 兮雨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会打仗,会做诗,还能够在野外生存下去……怪不得唐岚那么倚重你。” 赫连城抬眸看向她,“我又不是你这个蠢女人。” 兮雨语噎,默默把脸别过去,不想再跟他讲话。 很快,鸡和兔都烤得金黄金黄,油滋滋的,喷香喷香,即便不加调料,也自有一种原始的美味。 赫连城扯了个鸡腿给兮雨,兮雨也是饿极了,捧着大口大口吃起来。 赫连城嚼了两口,将目光落在兮雨身上,她小小的,坐在那里,明明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却也能吃得了野外这种苦。 他的瞳眸复杂了几分,兮雨吃着吃着,觉得不对劲儿,抬头看见他的目光,不由舔了舔嘴唇:“怎么了?” 赫连城摇了摇头,目光从她沾着油光的唇瓣上掠过,低头继续吃东西。 赫连城的饭量很大,兮雨只吃了一只鸡腿和小半只兔腿,而赫连城吃完了一整只鸡加半只兔子,看得兮雨瞠目结舌。 赫连城将骨头等物扔远了,慢条斯理走回来,在原位坐下:“明天我会去找出去的路。” “嗯。”兮雨已经开始打瞌睡了,听他说着,就趴倒在松软的草堆上。 “你的肚子……没事吧?”赫连城淡淡问。 “没事,”兮雨摸了摸凸起的肚子,自己也有些纳闷儿,“这胎乖得很,还很坚强,落了两次水都没事,将来生出来的,肯定是个铁打的儿子。” 赫连城无语,没见过这样说自己孩子的。 河边静谧,兮雨偏过头,看见依旧保持着坐姿的赫连城,忍不住又开口道:“你不睡吗?” 说着,望了望他坐的石头,又望了望自己身下的草,似乎是思想斗争了会儿,轻声道:“你若是不嫌弃,就睡到我这边来吧,反正你抱了这么多草回来……” 赫连城拨弄了下火堆,他向来对女人是无感的,最多不过是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同副将们逛逛妓·院,解决一下身体需求。 要他和一个女人磨磨唧唧,他是办不到的。 可是今晚兮雨这么开口邀请,他却莫名其妙地心动。 他望了眼那堆草,这女人那么小小的一个,倒的确空出了许多位置来。 下意识地,他起身走了过去。 兮雨愣了愣,她不过是出于礼貌才问了一句,谁知道他真的过来了。 赫连城在她身后坐下,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 火堆的火快要熄灭了,兮雨环住自己,闭上双眼,努力地忽视背后的男人,静静入睡。 而赫连城躺在她背后,夜风拂过,他可以清晰地听见她的呼吸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星辰不停转移着方位,可直到过了午夜,赫连城盯着远处黑暗的树林,依旧无法入睡。 他没有办法忽视身后的女人。 正在他烦恼之时,睡熟的兮雨朦胧中觉得很冷,下意识地朝唯一的热源靠拢,一条腿直接压在了赫连城腰间,声音软糯:“唐岚……” 第1323章 兮雨唐岚番外70:插刀 赫连城身子一僵,她整个人贴了上来,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柔软! 不是孕妇么,孕妇睡觉怎的这般不踏实?! 他眉心直跳,毫不客气地将她的腿丢到一旁,刚转过身,却见兮雨整个人再度贴了上来,一条腿又压到了他的腰间。 两人的面庞相距不过一寸,赫连城盯着这张娇俏的小脸,她红润的嘴唇微微撅起,似乎真的很冷,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他看了许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坐起身来,将她的睡姿给弄好,脱下身上的外裳,将她包裹起来。 兮雨觉着温暖了,便在他宽大的外袍中卷成一团,像是一只幼兽。 赫连城素来坚硬的心莫名柔软下来,他拔出佩刀,插进两人之间的泥土里,这才背转过身,继续睡觉。 而此时的天绝城皇宫内,唐瑾夜在书房发了脾气,田阳雪更是将底下跪着的群臣统统大骂了一遍,最后叉着腰吼道:“若是太子妃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便一道陪葬好了!” 京兆尹哭丧着脸,再三保证一定会仔细搜查郊外,唐瑾夜这才放他们离开。 东宫内,唐岚在床上幽幽转醒,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兮兮呢?可回来了?!” 守在床边的江夜连忙拱手答道:“禀太子,侍卫们还在城郊翻找,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什么?!”唐岚猛地坐起身,刚起来便觉得头晕,他扶住床,皱眉望了眼窗外的天色,眉头不禁皱得更深。 当时兮兮落了水,紧接着便是水下爆炸,若是此时还没找到…… 江夜斗胆望了眼唐岚的脸色,他自然也知道,若是现在还没有找到,太子妃怕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看见自家主子焦急的脸色,他又安慰道:“赫连将军也失踪了,当时有人看见,赫连将军在水底下抱住了太子妃,有赫连将军照料,太子妃应当不会有事。” 唐岚一怔,心中的焦躁虽略略缓解,可很快就又有些不痛快。 他的太子妃,凭什么让给赫连城去抱?! 他黑着脸下了床,“让东宫的侍卫和暗卫全部到院子里,我要亲自去找太子妃。” 江夜无奈:“殿下,您都伤成这样了,还找什么找?” 唐岚伸手拿了衣架上的外袍,只是这么个小动作,就觉得手臂上撕裂般的疼,大约是伤口被扯裂了。 他眼前一阵发黑,最后坐到床上,抬手摸了摸头,失血过多加上脑袋被砸了下,倒是真的没办法去找人了。 一旁伺候的宫女连忙端着补汤过来,唐岚抬头看向江夜,“你带着东宫所有的侍卫和暗卫出宫,一天时间,我要太子妃安然无恙地回宫!” “是!”江夜郑重地拱手,很快退了出去。 寝殿里恢复了宁静,那宫女捧着碧瓷小碗,一双手格外白皙娇嫩,垂着头,轻声道:“奴婢伺候殿下喝药。” 唐岚心系兮雨,未作他想,张开嘴将药喝了下去。 那宫女斗胆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眉眼,乖顺地继续喂他喝药。 等到这一碗药喝完,唐岚整个人昏昏沉沉,他只当是失血过多引起的,便顺势躺在了床上。 那名宫女望了他一眼,睫毛间隙掠过暗光,随即将药碗放到床头,俯下身,给他将被褥折叠整齐。 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特别好闻的香味儿,唐岚皱了皱鼻子,勉强睁开眼,面前的人影打着晃,像是兮雨。 “兮兮?你回来了?”唐岚昏昏沉沉,望着眼前的少女,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拉进怀中,“你可有受伤?” “殿下……”那少女软声,唐岚怀中很烫很热,她身上的香味便散发得越发浓烈。 唐岚皱着眉头,仔细地想要看清身上的女人,可无论怎么看,分明就是兮雨。 他勉强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你回来就好……” 说罢,直接睡了过去。 那少女趴在他的胸口处,瞳眸中寒光乍现,望了眼紧闭的殿门,速度极快地脱了衣裳,连带着还脱了唐岚的衣。 她掀开被子,从唐岚的伤口处弄了点血抹在床单上,随即钻进被子里,两人赤条条地相对。 殿中的烛火逐渐熄灭,黑暗中,少女抱紧了唐岚,好似是刚刚云雨过后的姿态。 而唐岚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缓缓睁开眼帘,薄唇勾起一抹冷厉的笑。 翌日一早,兮雨醒来的时候,猛地爆发出一声尖叫。 只因为她刚睁开眼,就瞧见距离自己面庞不到半寸的地方,正插着一柄锋利的刀。 她猛地坐起身,听见阵阵风声,偏头看去,只见赫连城正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舞剑,一招一式,凌厉得很。 她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将头发扎好,迅速爬起来去找赫连城算账:“我好心叫你睡到草堆上,你竟然在上面插了一把刀!你疯了是不是?!若是我被割伤了,一定要你好看!” 赫连城听着她叽叽喳喳,回转身就是一剑,直接挑断了她扎头发的布条。 满头青丝滑落到腰间,兮雨整个人都懵了。 赫连城冷冷望着这样的兮雨,她那张娇俏的脸儿掩映在乌发之后,只有巴掌大小,一双凤眸透着迷蒙,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漂亮得叫人心动。 是,心动…… 他感受着自己不同寻常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确定,他喜欢上了这个东临来的公主。 他收了剑,一言不发地错身而过,往河边走去。 兮雨早上起来就受了惊吓,现在又被那一剑吓到,整个人都冒着热腾腾的怒气,于是大步跟上去,骂骂咧咧:“赫连城,你是不是觉得本宫特别好欺负?!本宫告诉你,本宫乃是太子妃,乃是东临的公主!等回了宫,我一定要告诉唐岚你欺负我的事!我——” 她还没骂完,一脚踩到河边的湿泥上,尖叫了声,顿时往河中滑去。 赫连城一把揽住她的腰,兮雨倒在他的臂弯里,保持着面朝上的姿态,凤眸怔怔盯着他那双深邃冷峻的眼,整个人再度懵了。 第1324章 兮唐番外71:爬床 赫连城盯着兮雨,好半晌后,忽然将她拦腰抱起,往昨晚的草堆走去。 兮雨回过神,连忙喊道:“赫连城,你疯了是不是?!谁准许你抱我的?!快放开我!” 赫连城将她抱到草堆边,这才松手,冷冷盯着她的双眸,声音更是冰冷:“你不聒噪,没人把你当哑巴!真是蠢女人!” 说罢,转身去河边洗脸了。 兮雨坐在草堆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捡起石头去砸他:“臭赫连城,你才是蠢女人!” 赫连城头微微一偏,那颗石头砸了个空,兮雨气急,在草堆上躺下,弄了一堆草把自己从头到尾盖住,不想再看见这个冷硬的男人。 赫连城在河边脱了衣裳,跳下去洗了个澡。 他擦洗着身子,抬眸看向不远处,兮雨整个人窝在草堆里,赌气的模样,甚是可爱。 他愣了愣,垂下眉眼,他何时会用可爱这个词了? 等他洗完,瞧见兮雨还保持着窝在草堆里不动的姿态,薄唇不由地扬起一抹弧度,套上衣物后,直接去林子里摘了些野果。 他将野果丢到草堆上,“起来吃早膳了。” 兮雨探出一个脑袋,望了眼那些浆果,特小心地问道:“不会有毒吧?” “怕有毒,你可以不吃。”赫连城在石头上坐下,潇洒地啃了一大口浆果。 兮雨也坐起来,将杂草从头发上摘下,随即挑了个红透的果子,小口小口吃起来。 赫连城一边吃一边往四周看,“我早上去外面走了一圈,这里全是山,没有人住过的痕迹,也没有人经过的痕迹。” 兮雨微微颔首,眼神有些黯然,这也就表示,唐岚的人还没找到这里。 赫连城看向她,“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等你吃完,咱们顺着河流往上走。一般村庄都会沿河搭建,到时候再问村民出山的路。” 兮雨乖巧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听赫连城的。 两人很快收拾了下,赫连城将昨晚没吃完的兔肉也给捎带上,便一路往河流上游走去。 而此时的东宫内,正是一派兵荒马乱。 唐岚坐在床上,只身着素纱中衣,寝殿内跪了一地的宫女,为首的正是昨晚伺候他的那位,此时正瑟缩着,低声抽泣。 唐岚脸色黑得可怕,紧盯着那名宫女:“你是说,昨晚,是本宫主动上了你?!” 他说话很粗鲁,毫不遮掩地都是对这个宫女的不屑。 那宫女抬起头,一张脸竟是格外美艳娇俏,此时遍布泪痕,倒是格外惹人怜惜。 她轻声说道:“奴婢不敢胡说……昨晚奴婢伺候殿下喝完药,殿下就说头晕要睡觉,奴婢给殿下掖被子,殿下忽然抓住奴婢的手,叫奴婢……太子妃的名讳。奴婢不肯,可殿下……” 她说不下去,只呜呜地哭起来。 唐岚把玩着一块佩玉,盯着那宫女,似笑非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逐云。”她一边哭一边说。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声“太后驾到”,紧接着,姜太后便在桂嬷嬷以及其他宫女们的簇拥下跨进门槛:“这一大早的,东宫这是做什么?” 她本来在坤宁宫用早膳,忽然听见有碎嘴的宫女议论,说是有宫女爬了太子的床,她一时激动,于是连忙赶了过来,果然瞧见她的孙儿在训斥这个宫女。 “皇祖母。”唐岚瞧见姜太后过来,眼底掠过精光,随即恭敬地上前扶住她,让她坐到一把大椅上,“皇祖母今日怎的到孙儿殿中来了?孙儿还没去跟皇祖母请早安呢。” 姜太后笑得和蔼,拍了拍唐岚的手背,望了眼地上的逐云,说道:“哀家听说,岚儿昨晚收用了一个宫女?” 唐岚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昨晚兮兮都失踪了,他怎么可能有心收用什么宫女?! 不过…… 他冰凉的目光扫过那名宫女,淡淡道:“就是她了。” 跪在地上的逐云哭泣着,规规矩矩朝姜太后行了个礼,“太后娘娘明鉴,奴婢并非是想要攀附权贵,奴婢情愿一死以证清白!” 话音落地,便猛地朝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这么多人在这里,自然不会放任她撞死,姜太后身边的两个嬷嬷立即拦住她,姜太后更是呵斥道:“胡闹!好端端的,撞什么柱子?!” 说着,抬头瞪向唐岚,“既是睡了人家清白姑娘,那就好好待人家!哀家瞧这小姑娘长得极好,人又乖巧,又有品性,不如岚儿就收了吧!” 说着,不等唐岚说话,转向逐云问道:“你是何方人士?出身如何?家中有几口人?” 逐云抹着眼泪,模样甚是惹人怜惜:“奴婢名唤逐云,通州人世,家世清白,祖上原先也曾做过官,奴婢也读过书,后来家道中落,奴婢一家八口人,实在过不下去了,爹娘才将奴婢送到宫中来做宫女的。” 说罢,哭得梨花带雨,颇为可怜。 “瞧这可怜见的……”姜太后连忙招手示意她起身,到她身边去,亲自给她擦了眼泪,“模样好,出身也不算太差,桂嬷嬷,传哀家的旨意,就升这逐云丫头做良娣好了。” 在场的人同时大吃一惊,暗道这位太后真是胡来,哪有宫女直接升做良娣的道理?! 姜太后却浑然不觉似的,拍了拍逐云,笑道:“若是日后能为哀家生个孙子,便是升为侧妃,又有何不可?岚儿,你觉得呢?” 唐岚依旧保持着似笑非笑的模样,“但凭祖母所言。” 在场的锦书和绵儿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怀疑,太子对太子妃情根深种,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就纳了良娣?! 绵儿冲动,正要上前理论,却被锦书拉住,对她微微摇头。 锦书觉得,太子这么做,必然是有原因的。 而逐云被册封为良娣的消息很快传到田阳雪那里,她正为了兮雨失踪的事情发愁,陡然听见这事儿,顿时直接闯进了唐瑾夜的书房,丝毫没给唐瑾夜留面子:“唐瑾夜,你老娘到底怎么回事?!” 第1325章 兮唐番外72:委屈的太子妃 书房内的大臣们纷纷低头,尽量降低存在感。 唐瑾夜脸一红,咳嗽一声,轻声道:“阿雪,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给我留点面子啊。” 田阳雪不管不顾,猛地提高音量:“兮雨现在失踪了,若是等她回来,看见东宫多了个女人,你觉得她会怎么想?!你们这些男的,就没把我们女人当回事儿!” 说着,竟然直接掀了唐瑾夜面前的龙案,“晚上别想进寝殿睡觉!” 话音落地,直接转身,大步离开。 气势之磅礴,叫在场的人大开眼界。 一些臣子们纷纷互相递眼色,早就有传言说他们皇帝是妻管严了,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唐瑾夜觉得好丢人,于是又假装咳嗽了声,威严地说道:“这女子嘛,到底比咱们男子柔弱些,平日让让她们,也是应该的。诸位爱卿觉得,朕说的可有道理?” “陛下所言,甚是有理!” 所有臣子都拱手弯腰,声音恭敬,可唇角却止不住地往上扬。 田阳雪离开书房,首先去了东宫。 她冲着养伤的唐岚发了好一通脾气,唐岚等她骂完了,才笑嘻嘻过来哄:“母后,这知道的,晓得我是你的亲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兮兮才是你亲女儿呢。” 他哄着田阳雪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了,又倒了杯茶:“母后您也不想想,我的身子被你调养的百毒不侵,又怎么会不明不白的与别的女人发生那种事?” 田阳雪瞳眸一紧,唐岚将茶水递给她:“有人试图给我下幻药,我便顺势成全了她。儿臣猜想,应是有人指使那个逐云这么做的,想要在儿臣身边安插眼线,或者说,离间我和兮兮的感情。这个人,不消儿臣说,母后应当能够猜到是谁。” “你的意思是说,寿王府的人?”田阳雪喝了口茶,眼中寒光乍现,“想来昨天画舫之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若是能杀了你,对他们而言便是赚了。若是没有,趁机在你身边塞人,也是好的。好深沉的心思!” “所以,儿臣将计就计,留下那个逐云,给她些假消息,让她拿回去混淆视听也是好的。”唐岚笑得狡猾。 田阳雪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话虽如此,等到兮兮回来,你还得跟她说清楚。” “知道啦,母后大人!”唐岚笑嘻嘻给她捏了捏肩膀,眼底却全是凝重,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兮雨的消息传过来。 若非身上的伤重到不能上马,他是一定要亲自去找人的。 他想着,瞳眸微微眯起来,不管伤能不能快速恢复,若是明日还没找到兮兮,他必须亲自去找! 已经是中午了,兮雨实在走不动,便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赫连城朝四周看了看,这里依旧一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村落。 兮雨随手从身后的矮树上摘了片叶子给自己扇风:“我说,赫连将军啊,你的判断到底正不正确啊?我好累。” 赫连城瞥了她一眼,瞳眸却猛地一缩,“别动!” 兮雨吓了一跳,也不敢扇风了,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赫连城脚步极轻地走过来,在她面前俯下身。 兮雨一双凤眸瞪得溜圆,她和赫连城的面庞相距不到半寸,鼻尖相贴,她几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 “赫连城……” 兮雨轻轻唤了声,赫连城垂眸瞪了她一眼,吓得兮雨又不敢说话了。 这荒郊野外的,若是惹了这家伙的厌烦,没得将她杀了…… 赫连城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几乎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忽然猛地伸手,擒住了什么东西。 他终于直起身来时,兮雨松了口气,不过在看见他手上抓着的东西,顿时发出一声尖叫,那是一条碧青碧青的蛇,正吐着鲜红的信子! 赫连城抓着它的七寸,那蛇的身躯逐渐扭缠到他手臂上,看起来无比瘆人。 兮雨连连往后缩:“快把它扔了啊!你还抓着做什么!” 赫连城看白痴般看了她一眼,随即运起内力,将那条蛇甩到空中,长刀划过,直接将蛇削为几段。 兮雨几乎目瞪口呆,“你——” 明明可以放生的,居然就这么残忍得杀了! 他怎么下得了手?! 赫连城却浑然不在意,朝四周看了几眼,又转向她:“起来,继续走。” 兮雨皱着眉头,“你不能体谅一下我怀有身孕吗?” 赫连城看她的眼神犹如看一个大麻烦:“太子妃,可要微臣找个八抬大轿过来抬你?” 兮雨脸颊微红,这人讲话总是这么毒舌。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忍饥挨饿地跟他往前走。 只是刚走了几步,她脚下一扭,脚崴了。 她蹲在地上,一张小脸痛苦得皱成一团,凤眸中蒙了层水雾,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赫连城不耐烦地停下来,回转身看她,盯着望了半晌,终究是心软了,于是在她跟前蹲下,不由分说地掀开她的长裙。 他不顾兮雨的反对,直接褪下素白的长袜,她的脚踝纤细白嫩,因为扭伤而逐渐变得通红。 他看着,瞳眸微暗,伸手按了按:“疼不疼?” “疼……”兮雨皱着眉头。 赫连城将她抱到阴凉处,自己去河边找了些草药回来,嚼烂了往她脚踝上抹。 “好恶心。”兮雨忍不住地嫌弃。 赫连城抬头白了她一眼:“恶心也忍着。” 说着,扯了布条将她的脚踝包起来。 兮雨这下没办法走路了,而赫连城又不愿意耽误时间,于是直接将她拦腰抱起,继续往前走。 兮雨满脸都是不情愿,仰头望着赫连城冷硬的下巴,满肚子都是委屈。 日头渐渐大了,兮雨晒得脸颊通红,轻声说道:“赫连城,我热。” 赫连城低头看向她,她的肌肤极为娇嫩,竟是连晒一晒都受不了。 “真是麻烦。” 他嘴上不耐烦地说着,却将她抱到一个野生池塘边,让她坐在石头上,自己去池塘里摘莲叶。 再上路时,赫连城依旧打横抱着兮雨,兮雨手中多了片遮阳的莲叶,她抬头望着赫连城,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他目视前方,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却透着一股坚毅。 第1326章 兮唐番外73:杀了她 兮雨心中一片柔软,这个男人,也并非面上那般冷情。 只是她并不知晓,赫连城只独独对她如此。若是换了其他女人,早就被他扔在这里等死了。 毕竟,他手中沾染过那么多的人命,多一条也算不得什么…… 他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 而此时的寿王府,唐月静静站在窗前,一头乌发披散在腰间,身姿如柳条般纤细。 她静静听着身后的人汇报情况,伸手掐了窗外的一朵芍药:“你说,他们可能进了崇华山脉?” “是!属下曾研究过天绝城附近的河流足足六年,十分肯定,他们顺着水下逆流进了崇华山脉。”那男人拱手,声音里透着谄媚。 唐月低垂着眼睫,一双狐狸眼倒映着芍药花的美,格外勾魂摄魄。 她淡淡道:“赏。” 立即有丫鬟拿着荷包过来,塞进了那男人的掌心。 男人捏了捏,知晓里面装的是银票,因此笑眯眯地恭敬告退。 等到他走后,另一个男人出现在房中,拱手道:“郡主!” 唐月把玩着那朵芍药花,瞳眸中寒光乍现:“哥哥的命令,是叫你打探东临兮雨所在位置,是不是?” “正是。”那男人乃是寿王府侍卫首领,也是唐铭手下最为得意的高手。 可惜,在寿王府依仗唐月的聪慧和计谋时,唐月已经不动神色地将这名高手纳入自己的麾下,暗中掌控了寿王府的所有侍卫。 “哥哥他想要英雄救美,得到东临兮雨的倾心……可东临兮雨早已心属唐岚,还怀了他的孩子,岂是那般容易动心的。” 唐月慢条斯理地说着,不动声色地将手心的芍药花碾碎,狐狸眼中杀意顿现:“所以,杀了她。” “属下遵命!” 那侍卫首领声音坚定,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开。 唐月将残碎的芍药花掷到地上,声音冰冷:“东临兮雨,我无意与你做对。只是,你偏偏抢了我最爱的男人……此仇不报,我心难安!” 此时的崇华山脉内,赫连城抱着兮雨,依旧沿着河流往前走。 他们走了将近一天,可四周还是崇山峻岭,根本看不见一家一户。 傍晚时分,两人在河边休息,赫连城去林子里打来两只野兔,正要剥了皮烤着吃,兮雨忽然指着远处:“赫连城,你看那边,有烟。” 赫连城起身看去,果然见那处山坳里有袅袅炊烟升起,应当是村民在做饭。 他解下佩刀递给兮雨,自己提了刀,淡淡道:“你在这里坐着,别乱跑,我过去看看,若是没有危险再来接你。” 兮雨点了点头,他很快离开。 再回来时,赫连城脸上的神色和缓了许多:“那里是个村落,我跟他们族长商量好了,今晚在他们家中住一夜,明天他们用牛车载咱们出山。” 说着,便抱了兮雨,往山坳走去。 两人是在族长家里落脚的,村民们很是热情,不少人端着饭碗过来,瞧这两个外来的人。 兮雨坐在榻上,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赫连城就在她身边,微笑着回答那些村民们的话。 一位大婶笑道:“这姑娘长得真俊,小伙也长得好看,瞧这肚子,应该有四五个月了吧?怎的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了?” 另一位农妇笑着拍了她一下:“定是家里人不同意,这两个娃私奔来的呢。” 兮雨面颊绯红,想要开口争辩,却听一旁的赫连城说道:“正是如此。我和夫人真心相爱,无奈双方家里反对,已是只得私奔出来。等到夫人产子,我们自当返回家中,与长辈们好好说说。” 那族长夫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笑着端出一碗葡萄:“这是咱们自己种的,来,姑娘,你尝尝好不好吃。” 说着,又有其他人带来各种各样的水果点心,虽然不贵,但重在心意。 兮雨推辞不了,只得每样都尝了些,又被那些人问好不好吃,她笑得羞赧,连说好吃。 赫连城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兮雨,莫名的,心情很好,薄唇都噙着一丝微笑。 兮雨看向赫连城,赫连城连忙避开她的目光,族长端着一杆烟枪过来,热情地递给他:“咱们自己家种的烟叶,来小伙子,你尝尝。” 赫连城推辞不得,只得试着吸了一口,却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惹得众人大笑起来。 兮雨望着赫连城,他也笑着,面颊有一丝红晕。 这样的赫连城,跟平时的赫连城完全不一样…… 她想着,眉眼之间笑意更盛。 两人在族长家中吃过晚膳,那位老婆婆还特地杀了一只鸡,说是孕妇就得好好养身子。 用过晚膳,这家里的媳妇笑着出来,说是收拾了间房给两人。 她领着二人进了房间,房中的被褥都是崭新的,那媳妇笑道:“这是我陪嫁的被褥,看你们穿着打扮都是富贵人家的人,你们今晚就将就一下吧?” “已经很好了。”赫连城微笑,那族长的儿子又拎上来两桶热水,替两人掩了门离开。 兮雨无奈:“怎么只有一间房?” 赫连城望了眼房中素朴的布置,淡淡道:“你以为是客栈吗?别忘了咱们现在伪装的身份。” “说到身份,你干嘛要说我是你的……”兮雨脸一红,小声道,“妻子?” 赫连城看白痴般看了她一眼,“你以为咱们是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若先找到我们的是仇人,咱们暴露了身份,就在这里等死吧。” 他话语冷厉,兮雨瑟缩了下,没敢反驳他。 她望着他在房中拉起一张布帘,心中纳闷儿,明明她是太子妃,地位比他高的,怎么她反过来还要看他的脸色…… 赫连城瞥了她一眼,自己跃到窗台上,就这么躺下了。 兮雨隔着布帘,隐约看见他睡在那里,不禁问道:“你晚上,就睡那儿?” “嗯。” 他的声音很淡。 兮雨默默看了他几眼,慢慢走到床上躺下。 屋里的灯油渐渐燃尽了,月光清透,她偏过头,就瞧见他双手枕着脑袋睡在那里,因为窗台不够长,他的腿是曲着的。 第1327章 兮唐番外74:铁血温柔 兮雨不大睡得着,忍不住开口道:“你冷不冷?” “不冷。” 屋中沉默片刻,她又问道:“军营的环境,是不是比现在还要差?” 赫连城闻言,目光透过布帘,就看见她蜷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 她不曾去过军营,并不知晓军人的风餐露宿是何等辛苦。 毕竟,她是娇生惯养的公主,是需要人呵护的女人。 这么一想,赫连城的心底莫名变得柔软,他轻声回答道:“是。尤其是率兵深入时,夜里总担心被敌军发现,能够睡着就不错了。” 他沉默片刻,又道:“曾经有一次,我带五万兵马去叛军盘踞的荒漠,连绵千里都是荒无人烟的黄沙。没有水,没有食物,加上叛军偷袭,我们的人死伤大半。” “我们的军中混入了敌方奸细,放哨的人总是莫名其妙被杀死,只要我们停下休息睡觉,就会有敌军袭击……我不放心别人放哨了,亲自站岗,连着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大漠的风沙很大,但是我们依旧越过叛军的重重防守,斩下了敌军首领的首级。那一场战役持续三个月,是我打过最惨烈的一战。” 兮雨听着他的述说,眼前好似出现了绵延不绝的大漠,黄色的风沙迎面而来,风都是炙热而灼热的。 驼铃回荡在寂静的荒野里,仙人掌静静以伸向天空的姿势生长。 眨眼之间,战鼓擂擂,鲜红色的旗帜飞扬,那是士兵的鲜血染红的旗帜。 黄沙之下,白骨累累,无数人马革裹尸,死在了他乡异地。 她凤眸中都是懵懂和恍惚,在这场奇幻的梦境中,逐渐睡去。 屋中恢复了安静,赫连城凝视着床上的姑娘,莫名其妙地,心生保护怜惜之情。 这一夜格外漫长,赫连城睡不着,目光转向窗外,却见远处山腰上,隐隐有火光闪耀。 他眯起双眸,那火光逐渐明显了,正朝这边而来。 他迅速跳下窗台,拉开布帘,直接将兮雨打横抱起,正要跨出门槛,望了眼窗外的夜色,又转身拿了块毯子给她裹上。 兮雨朦朦胧胧睁开双眼:“唐岚?” 看清是赫连城,她的睡意瞬间全无,连忙裹紧毯子:“赫连城,你做什么?!” “有人来了。”赫连城没时间鄙视她,直接抱着她,运起轻功,离开了这里。 他落在距离村落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皱着眉头将兮雨放到树杈上,让她自己扶着树干站好。 做完这一切,那些火把已经离村庄很近了,赫连城透过枝叶看去,来人足有四十多个,都是高手,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们进了村子,村庄里的人都被弄醒,整座村子灯火通明起来。 很快,村里人全部被这群人聚到一起,赫连城远远看见为首的人似乎在逼问他们什么,结果这群人全都哭嚎着跪了下去。 为首的人将一柄剑恶狠狠插进泥里,赫连城隐约听见那位族长哭着说,是有两个人来过,但是现在不见了。 那群人往四周看了看,最后为首的人打了个手势,便有人开始纵火,村庄所有的房子都被点燃。 村民们大哭,那首领冷漠地带着手下迅速离开,去往别处搜查。 “这群人……太过分了!”兮雨皱眉。 赫连城瞥了她一眼:“没将这群村民杀掉,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不过,这群人绝对不是太子的人,想来,是寿王府的。” 兮雨望着那些跪地痛哭的村民们,心下不忍,从发髻上拔下簪子,又解了腰间的佩玉和耳上的明珠,“把这些给他们吧?毕竟,是咱们害他们没了家的。” 赫连城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往那群村民处掠去。 他将东西放进怀中,反而从自己袖袋里取出银票:“这些银票足够你们所有人在天绝城置办房屋店铺,算是你们房屋被烧掉的补偿。” 说罢,不等这些人说什么,脚尖点地,直接离开了。 他回到树上,望了眼那些手持火把逐渐远去的暗卫们,“看来,咱们今晚得在树上过夜了。” 兮雨叹了口气,双手环着树干,声音极轻:“我好想唐岚……” 赫连城抬眸看了她一眼,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最后,赫连城看兮雨实在没办法在树上睡觉,只得冒险去给她砍了些草,在树杈间绑成一个吊床,让她在上面睡。 兮雨却还是怕,“这么高的床,万一我打滚从上面掉下去了怎么办?” 赫连城在树枝上坐了,抱着冰冷的剑,淡淡道:“那也不过是摔断胳膊或者腿,不会死人。” “你——”兮雨说不过他,哼了一声,重重在草床上躺下去,瞪了他一眼,“等回了宫,我要告诉唐岚,你欺负我。” 赫连城看都没看她,全然是不在意的态度。 夜逐渐深了,赫连城望着夜幕中的明月,沉默地将目光转向草床上的兮雨。 他静静凝视着,她已经睡得很熟了,没有心事的人,总是轻而易举就能睡熟。 而睡熟的兮雨果然不怎么老实,在草床上翻来覆去,有好几次险险要落下去,都是赫连城及时将她抱起来,重新让她睡在中间。 他守了她一夜,动作极尽温柔,直到她醒。 兮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地面。 她坐起来,往四周看了看,就见赫连城拿着一捧野果、一荷叶水过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洗把脸,把水喝了。” 兮雨照做,又吃了几颗野果,赫连城将手伸给她:“我昨晚问了出山的路,你能走路吗?” 兮雨试了试自己的脚,点了点头,随即拉着他的手站起身来。 赫连城带着兮雨,一路走得小心翼翼。 等快要走出崇华山脉时,就看见不远处有厮杀声传来。 兮雨老远看见那个马上的男子,娇俏的脸上止不住地涌起欣喜:“是唐岚!他来找我了!” 唐岚领头,他带来的人马同唐月安插在山口处的人互相厮杀,最后几乎全歼了寿王府的人。 唐岚自然也看到了兮雨,直接纵马过来,跳下马,仔细看了看兮雨全身,见她没有受伤,不禁一把将她抱到怀中:“兮兮!你吓死我了!” 第1328章 兮唐番外75:奸细 他抱得极紧,兮雨觉得当着赫连城的面有些不好意思,不禁挣扎开来,笑道:“唐岚,多亏了赫连将军,我才能站在这里,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赫连城听着,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阿城。” 唐岚将手伸给他,两人双手交握,彼此眼中都是信任。 回宫之后,唐岚带着兮雨去清洗了一番,绵儿跟着,一副想要说什么又不敢的模样。 到最后,兮雨太过疲倦,直接睡了过去,唐岚抱着她往寝殿走,瞪了眼绵儿:“敢乱说,本宫拔了你的舌头。” 绵儿惊骇不轻,双眼一红,不管再提逐云的事。 兮雨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等醒来时,就看见唐岚温柔的脸。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抱住唐岚的腰,将半边小脸贴在他腿上,声音甜软:“唐岚……” 唐岚抚摸着她柔软的黑发,“我在呢,别怕,不会再有危险了。御医检查过你的身子,很健康呢,腹中的宝宝也很健康。” “我在宫中吃得那么好,底子好,当然不会有事。” 兮雨伸手摸了摸腹部,随即坐起身来,盯着唐岚左右看了看,忽然跨坐到他腰上,直接吻住了他的唇瓣。 唐岚愣了愣,很快伸手扶住兮雨的脑袋,变被动为主动,她辗转加深这个吻,灵活地攫取着她口中的清甜。 他另一只手解开兮雨的衣带,保持着这个姿势,就这么强势地进入了。 兮雨喘着气,扶着唐岚的肩膀,“唐岚……” 唐岚应着,亲吻她的额头和唇瓣,然而没等他进一步有所动作,外面突然响起了哭喊声:“殿下!殿下!我们良娣发了高烧,求殿下过去看看!” 寝殿内气氛陡然一滞,兮雨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唐岚的双眼:“良娣?!” 唐岚咳嗽了声:“什么良娣?说的是良弟吧,东宫侍卫里面,有个叫良弟的人。” “殿下!我们良娣身子弱,锦书姑姑不肯为她请御医,求殿下过去瞧一瞧!万一良娣怀了殿下的骨肉,那该怎么办啊?!” 外面的宫女哭喊得愈发厉害。 兮雨猛地推了把唐岚,起身就穿衣裳:“我不过失踪了几天,你便纳了良娣!唐岚,你对得起我!” 她说着,眼泪就顺着面颊往下滑落,匆匆下床穿鞋袜。 “兮兮!”唐岚实在是无语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抓到床上,“不过是个爬床的宫女罢了,何必动气?!” “爬床的宫女?!”兮雨哭得愈发厉害,见挣不开他,伸手就去捶打他的胸膛,“唐岚,你松手!我不喜欢你了!我要回东临!” 唐岚又好气又好笑,将她的脸扳正,“是不是只要今后咱们争吵,你就回收拾东西回东临?东临是你的家,西绝就不是了?!兮兮,嫁给我,就不准再离开。” “可是你负了我!”兮雨有满腔委屈。 唐岚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凑在她耳畔,将前些天的事情和自己的计划都轻声说了一遍。 兮雨听罢,表情凝滞:“她是奸细?” 唐岚点头,仔细给她擦干净眼泪:“瞧你吃醋的样子……一个奸细罢了,哭成这样,还要回东临,东临兮雨,你丢不丢人?” 兮雨打了个哭嗝,脸颊泛红:“那莫名其妙多出个良娣,我当然生气!” “是皇祖母封的,她要当,就让她当好了,有些消息,我还指望利用她传递给寿王府呢。”唐岚轻柔地哄着兮雨。 兮雨也不哭了,握住他的手腕:“那你保证,不许临幸她。” “我保证!”唐岚直视她的双眸,随即认真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外面的宫女还在哭天抢地,兮雨望了眼紧闭的隔扇:“你去不去?” “自是要去的。”唐岚说着,蹙着眉头下床穿鞋。 兮雨看着他披上外裳走出去,尽管知道是演戏,可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难过了一下。 外面跪着小宫女,见太子终于出来,顿时喜不自胜,连忙抬袖擦了擦眼泪,磕了个头:“求太子怜惜良娣一二!锦书姑姑不给请御医,太子,求您为良娣做主!” 唐岚没说话,径直往逐云所住的凉心殿而去。 凉心殿内冷冷清清,寝殿中轻薄的帐幔在夜风中飞扬,隐约可见帐幔后躺着一位白衣少女。 唐岚走过去,就看见逐云躺在床上,许真是发了高烧的缘故,脸颊通红,唇瓣发干。 她的一头黑发铺散了大半张床,配合着窗前风铃散发出的悦耳声音,以及飘飞的素白帐幔,竟是一副格外美的画面。 唐岚唇角的冷笑重了些,随即在床榻边缘坐下,“听宫女说,你生了病?” 逐云勉强睁开一条双眼,看见说话的是唐岚,那双美眸中顿时溢出了眼泪,声音极为虚弱:“殿下……” “本宫已经让宫女去请太医了,你不会有事。”唐岚耐着心安慰,伸手轻轻握住了逐云的手。 逐云瞳眸中掠过暗光,显然没料到唐岚竟会突然温柔起来。 她眼中泪光更盛,痴痴地盯着唐岚:“我以为……殿下不会过来看云儿了,毕竟,都这样的晚,殿下该和太子妃姐姐就寝了。” “你到底伺候过本宫,算是本宫的女人。本宫自然不会不管你。”唐岚说着,面上一片深情。 逐云心中打着鼓,颇为纳闷儿怎地唐岚突然转了性子,不是说,太子和太子妃恩爱得很吗? 她不由试探着问道:“殿下来此,姐姐可生气了?” 唐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眉眼,唇角挂着一抹邪笑:“生气?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她失踪这些天,都同赫连城待在一起,孤男寡女,荒郊野外,谁知道有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逐云听见他这么说,顿时心中暗喜,真是天助她也,她还以为要接近太子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就逮到了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虽然心中高兴,可她面上却做出一番为难之色,勉强坐起来,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唐岚:“姐姐也是身不由己,殿下不要生她的气。” 第1329章 兮唐番外76:罂粟般的少女 “还是云儿懂事,”唐岚嘴角邪笑更盛,抬手摸了摸她的面颊,“东临兮雨太不懂事,如今想来,还是皇祖母的眼光好。” “殿下……”逐云娇羞无限,垂眸红脸。 唐岚眼底掠过冷意,随即亲自扶着她躺下:“云儿生了病,就不要勉强坐着,还是躺下吧。” 两人说着,那个小宫女将太医请了进来,太医诊了脉,开了药后便带着药箱离开。 那小宫女跟着太医去抓药,唐岚想着兮雨一个人在寝殿会想念他,便也想离开。 可逐云一把抓住他的手,双眸中都是渴求:“殿下……云儿害怕……” 唐岚背对着她,眼中满是不耐烦。 只是转身的刹那,俊脸上却全然是温和的笑意。 他掀了逐云的被子,躺了进去,“既是如此,本宫今夜陪你就是。” “殿下!”逐云显然欣喜非常,直接往他身上依靠。 她柔软的身子擦着唐岚的身子,意思非常明显。 唐岚盯着帐幔顶部,眼中杀意顿现,却强制自己收起来。 他伸出手,拍了拍逐云的脸蛋:“云儿如今发了高烧,还是安分些好。本宫怕你……承受不来。” 逐云一愣,有些懊悔今夜装病,可如今无可奈何,总不能硬要侍寝,只得软软应了声“是”。 而另一边,东宫寝殿内,兮雨躺在床上,静静看着烛火燃烧,她等了许久,都不见唐岚回来。 直到烛火都燃尽了,她缓缓合上双眼,轻轻叹了口气。 她相信唐岚不会临幸逐云,也希望,他不要让她失望。 翌日一早,兮雨在绵儿的伺候下起来梳洗,绵儿絮絮叨叨埋怨着唐岚,锦书给兮雨套上薄纱外裳,瞪了眼兮雨,说道:“大早上的,说这些晦气话做什么?!现在最忌讳自己乱了阵脚,到时候便宜了云良娣。” “我就是看不过去嘛!”绵儿年纪小,觉得自家娘娘十分委屈,顿时就红了眼眶。 兮雨看着觉得挺好笑的,却又不敢将唐岚的机密告诉绵儿,怕绵儿大嘴巴说出去,于是伸手拉了拉她,“有什么看不过去的,太子将来要做皇帝的,总不能只有我一个女人吧?” 绵儿听她这么说,嘴巴顿时张得能塞进鸡蛋:“娘娘,您不是说过,只许殿下宠幸您一个人吗?!” 兮雨笑了笑,看向镜子,“人总会变的。” 绵儿整个人都不好了,呆呆望向锦书,锦书却是察觉到什么,抿唇笑了笑,说道:“奴婢去看看早膳有没有备好。” “锦书姑姑怎么也不说娘娘?”绵儿嘟囔着,抬眸却瞧见穿着赤红色绣金五爪游龙的男人负手站在珠帘下。 她吓了一跳,唐岚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她连忙低头,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唐岚走过来,从背后环住兮雨的脖颈:“兮兮,昨晚,可想我?” 兮雨盯着镜子,樱唇微微翘起:“没有。” “没有?”唐岚绕到她前面,仔细盯着她的双眼,却清晰地看见她眼下隐隐有一层青黑,他不由得意挑眉,“当真没有?” 兮雨推开他,将小脸别到一旁:“说好了我嫁过来不会受委屈,可你还不是为了你的江山,娶了别的女人吗?!你说是做戏,可谁知道你们两个昨晚做了些什么!” 唐岚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般恼怒。 他以为,她是理解他的。 他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小手,声音恳切:“兮兮,都是我不好。” 兮雨抽回自己的手,别过脸,不想搭理他。 唐岚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拥在怀中,“都是我不好,这件事过了,我保证,一定不会再娶其他女人。”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兮兮,我有些计谋,需要一个中间人来传达给寿王府。逐云,她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你在踏春宴会上落水的仇,难道不想报吗?” 兮雨抬眸看他,他双眼中隐隐有暗光闪烁。 两人对视良久,唐岚清晰地注意到兮雨脸上的防备正逐渐散去。 末了,她伸出手,轻轻环住唐岚的腰,半边脸儿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唐岚,你不能不要我。” 唐岚拍了拍她的后背,她即便怀了身孕,也只比平常丰腴了些许,脸庞稚嫩,总像是还未长大的稚童。 她依赖他,她肚子里的宝宝也依赖他。他抱着兮雨,好似抱住了一整个世界,而这个小小的世界,他必须倾力相护。 他黑白分明的瞳眸中流转着淡淡光泽,既然寿王府将逐云送上门来,那么,就利用她,先从寿王府的羽翼下手好了。 而另一边,护国将军府中,赫连城负手站在院子里,桃花落了遍地,他注视着皇宫的方向,不知在回忆什么,一双素来冷厉的眸子竟透着些许柔和。 他正出神之间,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将军是在回味,和东临兮雨相处的那段时光吗?” 赫连城思绪回笼,转过身,就瞧见唐月站在桃花树下。 唐月今日特地做了一番打扮,长发梳成了灵蛇髻,簪着一根白玉雕成的牡丹发钗,身着素白轻纱长裙,裙摆绣满了牡丹花,整个人灵透雅致,十分美丽。 她盯着赫连城,却见赫连城一眼都没看她,只淡淡道:“谁放你进来的?” 唐月清楚地察觉到他眼底的不悦,冷笑一声,说道:“我在府门口碰到你弟弟赫连安,同他一道进来的,怎么,将军是要责罚你的弟弟?” 见赫连城不语,她轻盈地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他的衣袖:“将军心中只有东临兮雨一人,那么眼中,今日可否就只有月儿一人?” 赫连城冷冷注视着她,目光从她发间的白玉牡丹发钗和裙摆上的绣葳蕤牡丹上掠过,声音冷淡:“牡丹国色天香,适合太子妃,并不适合你。” 这话语在唐月听来残酷至极,她今日这番打扮,乃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的。 她往后退了步,笑得凄美:“那么,不知怎样的花儿,才适合我?” 赫连城沉吟良久,说道:“或许,罂粟吧?美丽,却有毒。” 第1330章 兮唐番外77:想要上位 唐月盯着他看了良久,笑得有些勉强:“那么,像将军这样的人,心中所爱,大约是国色天香的牡丹吧?其余杂花,想来是无法入眼的。” 见赫连城并不说话,她随手掐了朵桃花,望了眼皇宫的方向,笑容中恢复了些许神采:“然而可惜,那朵牡丹,早已被人摘走。将军能做的,只有守着我这棵罂粟。” 赫连城走到她面前,伸手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声音冰冷彻骨:“你该庆幸,本将军不打女人。” 说罢,松了手,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这里。 唐月抬手捂住脖颈,回头望着他衣袂纷飞的背影,美眸中全是痛楚。 而东宫内,等到逐云的高烧好了之后,又莫名其妙咳嗽不停,请了御医过来查,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心下恼怒,这病拖多久,她就会有多久不能侍寝!可她现在急需侍寝,急需得到唐岚的心,这样才能为郡主拿到更多的情报。 按照郡主的说法,她体内已经中了寿王府特制的毒药,想要解药,就得用情报去换,九十九条情报,才能换得真正肃清体内毒素…… 可是,她现在一个情报都没拿到。 她在凉心殿内焦急地踱步,最后决定,还是出去碰碰运气看,兴许能遇见唐岚呢? 她打扮一新后,带着伺候她的小宫女出了凉心殿,一路去了东宫花园。 今日天气极好,兮雨也带着锦书和绵儿,在花园凉亭里赏花。而好巧不巧,逐云偏就走到了凉亭附近。 兮雨看见了她,她不好躲开,只得垂着眉眼进了凉亭,屈膝行了个福身礼:“妾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兮雨看见她,心情就不好,于是将小脸偏到一旁,还是绵儿喝道:“你还知道请安?照理,你被封为良娣的第一天,就该来跟我们娘娘请安的!竟然拖到了今天!” 逐云眸中掠过冷意,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声音淡淡:“妾被册封之时,娘娘并不在宫中。后来娘娘回宫,可妾却生了病,恐病气过给了娘娘,因此不敢过来。” 锦书对兮雨使了个眼色,兮雨再如何不耐烦,也只能耐着性子,打着官腔说道:“起来吧。日后你我同为姐妹,应当好好相处才是。” 说着,从腕上取下一只玉镯递给了逐云。 逐云见那玉镯油光水量,知晓是好东西,于是俏脸上的笑容都真心了几分,起身道:“谢姐姐赏赐。” 绵儿听着她的称呼就来气,忍不住哼了一声。 兮雨看了眼绵儿,说道:“去我宫里,把那盘杏仁酥拿来,想来云良娣也是爱吃的。” 绵儿不忿,又不敢违逆兮雨的意思,只得撅着小嘴跑去拿点心。 打发了绵儿,兮雨看向逐云,抬手道:“请坐。” 逐云坐了,大着胆子细细打量兮雨,只见这位东临来的公主生得的确美丽,她一向自诩漂亮,可是在这位东临公主面前,依旧感到了自惭形秽。 不过,再美又如何,只要太子对她产生了厌弃,再美的外貌也是留不住人心的。 她想着,脸上的笑容更甜了些,“听说这几晚,殿下都是在书房过夜的。殿下公事繁忙,娘娘为何不留他在寝殿里就寝?” 兮雨品着茶,眼帘遮住了一双潋滟凤眸。 她听着逐云的话,绝美的唇角不由勾起一抹轻笑,唐岚睡书房,那是做给别人看的,这个逐云,竟妄图拿这件事奚落自己…… 这么急着给自己难堪,可见这逐云,并不是个沉得住气的。 这样的女人,唐岚自是看不上,可笑她竟然为了这种女人吃醋。 兮雨想着,捧着杯盏,“妹妹若是有本事,大可将殿下留在凉心殿。本宫怀孕辛苦,哪里顾得上伺候他。” 说着,故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逐云语噎,有些艳羡地望了眼她的肚子,只要这个东临的公主生个儿子,基本上太子妃的位置是坐稳了的。 而她…… 区区一个婢女,还是寿王府的奸细,怎么可能上位? 她有些黯然,很快起身说道:“姐姐慢坐,妹妹先行回去了。” 说罢,转身离开。 兮雨也不留她,只静静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姑姑觉得,这位云良娣,如何?” 锦书笑得温婉,“自是比不得公主的。不过是别人的工具,还当自己是个什么金贵东西了。还没成气候,就来挑衅娘娘……云良娣,在这宫里怕是走不了多远。” 兮雨捧起茶盏,吹了吹茶面,声音含笑:“姑姑说的是呢。” 又过了几天,逐云的病总算痊愈,她欣喜若狂地派小宫女去跟唐岚说,而唐岚的计划也都准备好了,于是在傍晚时分特地驾临凉心殿,同逐云一同用晚膳。 逐云亲自下厨,备了一大桌好菜,席间更是屡屡劝酒,不停地为唐岚夹菜。 在她看来,唐岚英俊潇洒,眉目流转间,都是脉脉深情,值得每个女人喜欢。 更何况,他还有个太子的身份…… 她低眉夹菜,心中思量,等攒够了九十九条情报,解了身上的毒后,她一定要好好侍奉太子。 现在东宫就她和东临兮雨两个人,她若是能为太子生下一子半女,等到太子登基,那一个贵妃之位怕是跑不掉的。 东临兮雨那女人,若是越来越不得太子喜欢,被废了太子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她就能带着她的孩子上位了。 逐云越想越美,连带着对唐岚伺候的愈发殷勤:“殿下今晚,可要留宿凉心殿?” 唐岚注视着她含羞带怯的眉眼,伸手抓住了她的小手,唇角却都是讽刺的笑:“自然。这些日子云儿生病,可叫本宫好生想念。” “殿下……”逐云双颊绯红,完全不敢抬头去看唐岚的脸,因此也就没注意到他唇角的冷讽和邪气。 逐云正要往唐岚怀里靠,江夜忽然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太子殿下!不好了,南湖金矿之事被泄密,咱们若是要开矿,须得抓紧时间了,若是让寿王府的人知道——” 第1331章 兮唐番外78:小醋坛子 他说着,忽然注意到逐云,于是立即住了嘴。 唐岚好似十分生气,从座位上起身,一巴掌扇到江夜脸颊上:“这种事,也是大大咧咧就直接说出来的?!” 说着,皱着眉头,似乎是颇为顾忌地望了眼逐云,又对江夜冷声道:“若是走漏了消息,本宫为你是问!还不滚去书房!” 说罢,拂袖大步离去。 江夜战战兢兢跟在后面,又回头望了眼逐云,苦着脸折回去对逐云拱手:“云良娣,今日这番话……” “本嫔什么都没听见。”逐云微笑。 江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快步离开。 等到了书房,唐岚一改生气的脸色,亲自拿了药递给江夜:“把你打疼了?” “为殿下做事,是属下的荣幸,不疼!”江夜笑了笑,接过了那瓶药。 唐岚在窗边负手而立,英俊的脸上挂着一抹痞痞的笑容:“接下来,便等着看戏吧。” 此时的凉心殿内,只剩逐云和那个小宫女,她淡淡望了眼那名宫女:“该怎么回报主子,不需要我教你了吧?” “奴婢晓得。”那名宫女笑得谄媚,“奴婢这就安排细作,出宫将消息告诉郡主。” 第二日,天气晴好,兮雨捧着绣绷坐在窗下,打算给肚子里的孩子绣一块肚兜。 她正绣得认真时,一片阴影从背后罩下,随即,一双温热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双眼。 “唐岚!”兮雨娇笑,“快松开,我绣东西呢。” 唐岚松了手,绕到她跟前蹲下,摸了摸那肚兜,看着上面的小老虎,颇有些羡慕,“兮兮,我也想要你绣的东西,帮我做一套中衣吧。” 兮雨故意板了脸:“想要中衣?去找你的云良娣做啊!不说一套,就算是十套,想必人家也会上赶着给你做好的。” 唐岚笑了笑,抬手掐了下兮雨的脸蛋:“又吃醋了?小醋坛子一个。” 说着,夺了她手中的东西放到针线篮里,握着她的手道:“在宫里可闷得慌?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不等兮雨说话,直接揽住她的腰,往东宫后花园而去。 后花园里停着一辆十分低调素雅的马车,两人坐进去之后,一个做平民打扮的面生侍卫立即赶着车,往宫外而去。 兮雨掀了车帘,好奇地往四周张望:“唐岚,咱们去哪里?”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唐岚将揽着她的腰,另一手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眼睛里都是欢喜。 他很喜欢一家人这么坐着,就只是光坐着不做其他的,就令人很安心了。 很快,马车在一家奢华的酒楼后院停了,后院没什么人,只一个穿着绸衣的中年男人恭敬地为他们引路,一路上了三楼雅间。 两人坐下后,唐岚随手掀起一面墙上的字画,兮雨望去,不禁大吃一惊,从这里,居然可以清晰地看见隔壁雅间的情景! 唐岚笑着回头解释道:“这一块儿所用的琉璃,乃是一种特制琉璃,从咱们这里可以看见对面,可对面却看不到咱们这儿。 兮雨觉着新奇,走过去摸了摸,就看见那雅间的门被推开,两个穿着华丽的男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正是严家的公子严丰,而另一个生得贼眉鼠目,一进来就不停打量四周环境。 两人坐下后,小二上了菜和酒,兮雨可以清楚地听见他们的所有对话。 那贼眉鼠目的男人笑嘻嘻说道:“严大哥,我这里有一桩买卖,不知道你敢不敢做?” “本公子对买卖可不敢兴趣,”那严丰笑得一脸猥琐,“若是有美人,本公子倒是想听上一听。” 对面的男人挽袖为他倒了杯酒,“凭严公子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还真有一个,本公子朝思暮想也得不到!”严丰摸着油腻腻的下巴,眼睛里都是念想,“不瞒你说,本公子对咱们的太子妃一见钟情,可谓朝思暮想,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厢兮雨听了大怒,抬头望向唐岚,却见他唇角噙着一抹邪笑,依旧在等待着什么。 兮雨耐着性子去听,那个贼眉鼠目的男人又道:“严大哥后院已有三十二房美妾,太子妃算得了什么啊。不过,严公子,听闻你常常被寿王妃和严老爷说教?” “哼,那老头子和我姐姐每日里就只知道说我不务正业,我实在是烦得很,仲余,你可千万别再提这事,让我烦恼了!”严丰饮了一大口酒,态度颇为不耐烦。 那名叫仲余的男人把玩着一把绸绿的折扇,“眼下,可正有一个机会,让严大哥证明你并非庸才……” 他说着,凑近严丰,压低了声音:“严大哥可知道南湖那一带?” “当然知道。”严丰不以为意,“南湖距离天绝城三百里,听闻乃是出了名的穷乡僻壤。” “非也,非也!”仲余摇着折扇,故作神秘地说道,“我的人刚从那边回来,那边有些消息,说是……南湖,发现了金矿!” 严丰双眸瞬间放大,“金矿?” “大型金矿!”仲余说着,不由叹了口气,“可惜我家没有那个财力,否则,若是能够一举拿下整座金矿,那可是发了大财!” 严丰听他这么惋惜的口气,不由试探着问:“那么,依仲余之见,我严家的财力,可够拿下整座金矿?” 仲余望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怕是有点难。除非,再加上寿王妃的财力。” 他说着,又故意扯开话题:“好了,严大哥,咱们不讨论这些事了,来吃菜吃菜!” 说着,便殷勤为严丰夹菜添酒。 而严丰一脸神色恍惚,俨然是还在想着金矿的事。 这边雅间内,唐岚放下那幅画,坐到酒桌前,一脸的志在必得。 他这一个局,并非是完全针对寿王府,而是针对的严家。总要先一一折断寿王府的羽翼,才能彻底击溃寿王府。 兮雨走过来,倚着他坐下,“唐岚,那个什么金矿的,就是你的局了?” “不错,”唐岚伸手拿了个点心,喂到兮雨嘴边,“且等着看吧,我会叫严丰家破人亡的。” 第1332章 兮唐番外79:东宫之局 兮雨咬了一口点心,偏头望向唐岚,他的双眸中隐隐闪烁着邪气,“调戏了我家兮兮,还想全身而退,岂有那般容易?” 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杀戮的气息,叫兮雨有些害怕,于是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凤眸之中都是纯真。 唐岚回过神,知道自己吓到兮雨了,笑了笑说道:“快吃吧,这里的菜味道都还不错。吃完了,我带你去城里逛逛。” 这样的唐岚很温柔,叫兮雨产生一种错觉,好似刚刚的杀戮气息,不过是她的错觉。 下午,唐岚陪着兮雨在街上兜了一圈,买了不少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兮雨还给锦书和绵儿等人也带了礼物,直到尽了兴才回宫。 而另一边,严丰和仲余分开之后,始终惦记着南湖金矿的事。 他琢磨了一个下午,觉得这的确是个展示自己的好机会。若是事成,说不准以后姐姐和老头子都不会再成天啰嗦他一事无成。 他想着,逐渐兴奋起来,兴冲冲跑回严家,找到严林,将南湖金矿的事情说了一遍。 严林正忙着帮小妾挑选首饰,听见他这话,顿时挑了眉:“当真?” “孩儿和仲余是多年好友,怎会有假?他骗谁都不会骗孩儿的。”严丰连忙答道,“爹,咱们若是有意金矿,可得抓紧时间了,万一被其他人抢了先……” 严林到底年长严丰许多,思量许久后,说道:“这事还得找人去南湖看看真假。对了,你去一趟寿王府,看看你姐姐是什么态度。” 严丰翻了个白眼,在心底,他是很不服那个寿王妃姐姐的。他严丰才是严家的继承人,凭什么事事都要问过他姐姐? 他想着,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应了声是,闷闷往外走。 然而他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瞧见仲余站在门口,一脸的急迫:“严大哥,你到底想不想买那座金矿?!” 严丰愣了愣,“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听说,东宫已经派出人,打算私自购买金矿了!”仲余一脸焦急,“我用我的人格跟你打包票,那座金矿,的确属实!严大哥,你若是再不买,可就晚了!” 严丰也很苦恼:“可我爹说,此事得先和我姐姐商量。” “商量什么呀!”仲余急不可耐地从贴身的衣物里取出一沓房屋地契,拍到严丰手中,“这是我李家的地契,大约值个三十万两白银!严大哥,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若是将来买下金矿后发达了,可得连本带息还给小弟!” 严丰一脸感动,伸手拍了拍李仲余的肩膀,“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哪里还有不信你的?!你放心,就算我爹不同意,我偷偷拿了房屋地契,也得去将金矿捞到手里!等我赚了这一笔,一定请你好好吃顿饭。” 两人又是一阵客套,最后仲余才红光满面地离开。 严丰站在屋檐下想了许久,最后去了严林一房得宠的小妾那里。 这小妾生得美,是他爹娶进门的第二十一房妾,素日里宠爱信任得紧。因为他的夫人前些年过世了,他甚至将严家的房屋地契都交给这小妾保存。 却没提防,这小妾早跟他儿子搞到了一块儿。 严丰对那小妾好一番花言巧语地哄,又一块儿偷偷摸摸滚了床单,最后连哄带骗的,从她那里拿到了房屋地契。 严丰提上裤子,笑嘻嘻回头对那美妾说道:“此事,论功你当属第一。等本公子发达了,本公子定要给你打一套极品的好头面。” 那美妾只穿着个肚兜,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娇笑着从背后揽住严丰的肩膀和腰,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抚摸过他的胸膛:“公子可要记牢了,别到时候又不认账……” 说着,那小手下滑,捏到严丰某处,严丰整个人一僵,随即握住她的手,转身看向她,伸手挑了她的下巴:“莹儿可是还想要?” 说着,直接欺身而上。 那美妾被压在床上,发出一声呻吟,便勾住严丰的脖颈,端得是媚眼如丝,勾人得很。 …… 等严丰这边结束,早已是日暮。 他揣着严家所有的房屋地契,一溜烟出了严家,去找仲余。没成想没等他找到人,倒是先被寿王府的丫鬟寻到,叫他去寿王府一趟。 严丰闷闷不乐地跟着那丫鬟去了寿王府,等进了花厅,就瞧见寿王妃端坐在上座,正一脸淡然地品茶。 “姐姐!”他谄媚地唤了一声,凑上去给寿王妃捶肩,“姐姐今日怎的想起我来了?我正想着来探望姐姐呢。” 严氏冷笑了声,伸手戳了下他的脑门儿:“本妃还不知道你的德行?!说罢,这两日,又败了多少银子?” “瞧姐姐说的,我现在可是改邪归正了。”严丰眼珠子提溜一转,压低了声音,笑嘻嘻道,“姐姐可曾听说,南湖发现了金矿?” 严氏瞳眸暗了暗:“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仲余了,他们家从商多年,消息总是最灵通的。”严丰说着,凑近了严氏,“姐姐可想要拿下那座金矿?” 严氏冷笑,抬眸望向唐月:“月儿,你来说。” “是。”唐月放下茶盏,笑容温婉,“宫中的细作传来消息,南湖的确发现了金矿,太子也已经派人去调查。” 严氏吃了颗葡萄,双眸中闪烁着淡光:“那个细作还是相当可靠的,消息应当属实。丰儿,收购金矿的任务十分重要,必须交给自己人去办。” 严丰一听,顿时乐了,“姐姐放心,我会擦亮双眼,定不会叫姐姐失望!” 严氏对身后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大丫鬟立即捧出一个黑木匣子。 严氏拍了拍匣子,“这里面,都是我多年来的私房。你拿着,若是不够,只管从里面掏钱就是。你只需记得,若是金矿属实,务必要赶在东宫前面收买金矿。” “姐姐放心,弟弟一定办妥!”严丰兴高采烈接了木匣子。 唐月知晓严丰的性子,于是开口道:“母妃,只派表哥一人,怕是不妥吧?不如,叫管家一道前去?” 第1333章 兮唐番外80:屈辱 严氏素日里虽然聪慧,可半点儿听不得别人说自家人不好,于是冷声道:“丰儿将来是要继承严家的,现在自然要开始磨炼。你有意见?!” “女儿不敢。”唐月起身屈膝,低头说道。 严氏轻哼一声,见自己弟弟的目光一直色眯眯在唐月身上打转,于是淡淡说道:“月儿,你替本妃送丰儿出去。” “是。”唐月依旧低垂着眉眼,十分乖巧地对严丰道,“表哥这边请。” 从花厅到前厅,中间有一段抄手游廊,这个时间很少有人经过。 眼见着天色逐渐黑下来,抄手游廊内的灯笼逐渐燃起。 唐月走在前面,严丰从背后看着她的身姿,等走到无人的拐角处,忽然将她按在了柱子上。 唐月轻呼一声,随即盯着严丰,冷声道:“表哥,这里是寿王府。” 她自然知道严丰的性格,也知道这些年来,严丰一直在打她的主意。 这一次寿王妃让她送严丰,想来严丰大约也知道,他姐姐是要他对这个非亲生的郡主使些手段,好叫她更加听话。 严丰笑得猥·琐,一手将唐月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一手去摸她的脸蛋和脖颈,“好表妹,快让表哥好好亲亲。” 说着,竟直接凑过去亲吻唐月的脸蛋嘴唇和脖颈。 唐月避无可避,被迫承受着他的亲吻,胃中却是翻江倒海地作呕。 灯光迷蒙,她的双眼之中都是恨意,恨严丰,恨寿王妃,更恨寿王府。 严丰见四周无人,不禁越来越过分,大掌探进了唐月的衣衫里,声音中含上了几分情·欲:“唐月,你老实说,你可曾失身赫连城了?” 唐月抿唇不语,只低垂着眼睫,掩盖住了瞳眸中铺天盖地的杀意。 严丰一把捉住她的下巴,“我问你话呢?!” 他的态度十分嚣张,眼前的少女虽是郡主,可也不过是挂在他姐姐名下的养女罢了,其地位,甚至比不过姐姐身边伺候的大丫鬟。 所以,他根本就无需忌惮唐月。 唐月被他掐的生疼,忍不住呻·吟出声,眼泪在一双秋水剪眸中打转:“是……” “呵,”严丰笑得不怀好意,大掌在衣裳里面抚摸着她的肌肤,“像表妹这样聪慧的女子,大约都是喜欢赫连城的。只是聪慧又如何,终究只是婢女生的,即便挂了个郡主的头衔,也依旧是贱人!” 他说罢,直接掀开了唐月的长裙,将她提起,又脱了自己的裤子。 唐月整个人被他提在空中,靠着柱子,以一种十分难堪的姿势承受着他的撞击。 她努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可耻的声音,眼泪却无法抑制地往下掉落。 是啊,她成了寿王府的郡主又如何,在寿王妃的眼中,她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她甚至,比不过寿王妃身边的丫鬟。 她不过是在寿王妃面前,委婉地提了一句严丰不大靠谱,就被施之以这种惩罚,可见,这些人,根本就不曾将她当人看待。 严丰撞击的力度越来越大,他在这空旷的长廊中,变着花样儿地羞辱折磨唐月,不时发出猥·琐的笑声,俨然是志得意满的模样。 夜色逐渐深沉,这长廊,依旧不见一个人经过,可见是寿王妃早就吩咐过了的。 唐月自然也有自己的力量,可那些都是她保命的底牌,不到最后时刻,不能拿出来使用。 到最后,严丰神清气爽地离开了这里,抄手游廊的地上,唐月一身狼狈地趴着,身上的衣裳都被撕得凌乱,发钗落了遍地,雪白的肌肤上青紫一片,看起来甚是可怖。 夜风吹进来,薄纱和乌发飞舞,她看起来纤弱而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丫鬟终于赶了来,泪眼模糊地在她跟前蹲下,脱了自己的外裳将她包裹起来:“郡主……” 唐月的神志稍稍恢复了些,伸手将那外裳裹得紧些,一双狐狸眼由迷蒙逐渐转为清醒。 那丫鬟见四周无人,不禁哭道:“郡主,你为何要受这个苦?若是你想,咱们早就可以掌控整个王府了!” 唐月扶着她的手缓缓站起来,却是双腿发软。 她直视着前方:“掌控王府?哪里有这么简单。花吟,咱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说着,面无表情地扶着花吟的手,双腿打颤,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花吟偏头望着自家主子,她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可从小到大,都是那般忍辱负重。 即便经历了今夜这种,寻常小姐经历了会哭闹、会自杀的事情,可小姐还是那般淡定。 花吟崇拜自己的小姐,从小到大,都崇拜。 主仆二人穿过长廊,唐月抬头望向廊外的一轮明月,狐狸眼中隐隐有妖异的光泽闪烁。 她从小到大都在追逐权势,若有一天权在手,她定要屠尽严家狗…… 赫连城,希望他别让她失望。 而东宫内,唐岚背着手站在寝殿窗下,静静看着窗外的月色。 兮雨坐在床上,偏头看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直到月上中天,一个身手极好的小宫女进了寝殿,在唐岚背后单膝跪下: “启禀主子,刚刚得到消息,严丰带着严家的房屋地契、寿王妃的一部分私产,还有几名美妾,乘坐马车,一路往南湖方向去了。” “嗯。”唐岚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咱们的人都布置好了吗?” “已经布置好了!” 唐岚微微抬手,那名小宫女立即退了出去。 唐岚回到床上,掀开被子坐了上去,见兮雨还坐着发呆,便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这么晚了,还在想什么?睡觉吧。” “唐岚……”兮雨的小脸贴在他胸膛上,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保密。”唐岚说着,拥着兮雨躺下,“兮兮睡觉了。” 兮雨不乐意地瞪了他一眼,只得跟他一道躺下,却不愿意让他抱着:“你总不告诉我你的秘密,那你也别想跟我一道睡觉。” 第1334章 兮唐番外81:不是来受委屈的 唐岚挑眉:“兮兮,你这是耍赖。” “就耍赖。”兮雨撅嘴。 唐岚轻叹一声,将她揽进怀中:“自然是要把严家一网打尽。南湖有金矿是事实,让严家得到金矿也是事实。只是,私自开矿,乃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兮雨窝在他怀中,瞳眸骤缩:“原来,你不是为了坑严家的钱财,而是……” 而是,一网打尽,一锅端了。 “钱财?他们那点钱财,我还不放在眼里。”唐岚拍了拍兮雨的肩膀,“睡觉了,兮兮。” 兮雨忽然抬眸看他:“那么,那个逐云……” “且先留着,也许日后还用得到。”唐岚回答得漫不经心,亲了亲兮雨的脸蛋,直接闭上了双眼。 兮雨在黑暗中冲他不爽地扬了扬拳头,还留着,留到什么时候啊! 第二日,唐岚去上朝了,兮雨带着绵儿去逛东宫的花园,然而好巧不巧地,就碰到了逐云。 今日逐云穿了身新衣裳,看见兮雨,便主动过来请安,“太子妃姐姐!” 兮雨看她不顺眼,有意磋磨她一下,便咳嗽了声,十分威严地说道:“本宫作为太子妃,理应为东宫立一立规矩。你身为太子良娣,理应早晚去本宫宫中请安。可这几天,本宫都没瞧见你。” 逐云垂下眉眼,笑道:“妹妹前些日子生着病,所以才没去。姐姐既然提出了要求,妹妹自当遵从。” 绵儿听着她姐姐长妹妹短的就来气,忍不住出口道:“什么叫我们娘娘要求?!这本就是你该守的规矩,说的好似我们娘娘委屈了你似的!” 兮雨白了眼绵儿,绵儿将小脸撇到一旁,不说话。 逐云颇有些难堪,瞥见兮雨身后走过来的男人,便捏了帕子,眼泪在美眸中直打转: “云儿知道,云儿出身不好,只是区区一个小宫女……可云儿现在好歹也是太后娘娘和太子亲封的良娣,姐姐怎能让随便一个丫鬟,就欺负到云儿头上?” 兮雨不耐烦看她扮可怜,于是淡淡说道:“绵儿并非欺负你,她说的都是事实。以前本宫不喜管事,可本宫到底是东宫的女主人,有些规矩,该好好立起来了。” 两行清泪忽然从逐云腮上滑落,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说道:“是云儿不好……求姐姐责罚!” 这跪来得莫名其妙,兮雨往后退了一步,那逐云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 兮雨正奇怪,就见唐岚走上前来,弯腰亲自扶起逐云,声音不咸不淡:“这是在做什么?” 逐云当着兮雨的面,竟直接抓住了唐岚的手:“太子殿下,云儿以后会早晚给姐姐请安的,云儿从没有怠慢姐姐的意思,呜呜呜……” 她双眼通红,这么哭着,颇为惹人怜惜。 绵儿不可思议地瞪着逐云,合着她那一跪,是在博取太子殿下的同情?! 兮雨也有些怔愣,随即就听到唐岚开口柔声安慰:“云儿,不要哭,一切有本宫为你做主。” 说着,竟然拿了手帕,亲自为逐云擦泪。 兮雨皱着眉头,尽管知道唐岚是在做戏,可她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她紧紧扶着绵儿的手臂,凤眸里都是伤心。 逐云也是个机灵的,眼角余光瞥见兮雨的模样,于是哭着又要跪:“姐姐,妹妹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求您别让妹妹离开!妹妹深爱太子殿下,情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实在是无法割舍这份爱啊!” 兮雨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唐岚心知不好,于是撇了逐云,正要上前解释,兮雨直接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带着绵儿气冲冲离开。 唐岚被打蒙了,等回过神时,兮雨早已走远。 逐云站起身,一脸心疼地望着唐岚:“殿下,都是云儿的错……” “不怪你。”唐岚心中对逐云恨得牙痒痒,却碍于还有要利用她的地方,只得先行忍耐下来。 “殿下,姐姐生气了,您不如先去凉心殿里用午膳吧?晚上再哄一哄姐姐,想来姐姐也就不生气了。”逐云故意说道。 唐岚站在那里,眼底暗光流转,唇角的笑容邪气得很:“她打了本宫,还想着本宫去哄她?做梦!” 此言正中逐云下怀,她喜不自禁,连忙挽了唐岚的手臂,“阿凌,你去东宫的厨房里端些好点心过来。” 那小宫女连忙应了是,便笑着去办了。 而逐云则挽着唐岚一路招摇地往凉心殿而去,恨不得叫所有人知道,她成功从太子妃那里抢来了太子。 而另一边,兮雨不许绵儿跟着,独自跑到湖边,站在湖边上,越想越委屈,最后竟哭了起来。 她哭着,突然听见背后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这里哭什么?” 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往后看去,很快看见一身黑色锦袍的赫连城正缓缓从灌木丛后走出来。 他抖了抖衣袍,英俊而深邃的脸上全然都是淡漠:“本将军在后面休息,被你吵醒了。你在哭什么?” 兮雨连忙抬袖擦了擦眼泪,自觉有些丢人,于是转身便准备走开:“只是思乡心切罢了,打扰将军,多有得罪,本宫这就离开。” 然而没等她走上几步,手腕便被赫连城拉住,“东临兮雨,太子是要做大事的人。寿王府把持军政多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铲除的。而逐云,是最好的切入点。” 东临兮雨心里头直翻酸,她挣开赫连城的手,冷声道:“本宫嫁到你们西绝,不是来受委屈的!” 她母后说过,她是东临最尊贵的大公主,不需要受任何委屈。 赫连城直视她的双眼,狭眸中冷得可怕:“但你是西绝的太子妃,太子的大计,你该想方设法地支持,而不是在这里闹小情绪!本将军听闻东临皇后计谋非凡、聪慧过人,而你东临兮雨,既然没继承到她的智慧,好歹也得懂得为大局着想!” 东临兮雨最是听不得这些大道理,她心中起了厌恶,狠狠瞪了眼赫连城,转身就要离开。 第1335章 兮唐番外82:让本将军停留视线的女人 谁料,她双脚绊到了裙子上,竟直接往地面栽倒。 情况紧急,赫连城未作他想,直接伸手将她抱住,两人在地面转了个圈,平安着地。 而不远处,阿凌提着食盒,一眼看到湖边的情景,吓了一跳。 从她的角度看去,完全是太子妃和护国将军在搂搂抱抱,她咬咬嘴唇,连忙轻手轻脚地离开。 赫连城眼角余光注意到阿凌的动静,却一言不发,只是任由她离开。 兮雨将所有的委屈和辛酸都化作愤怒,将太子妃的矜持都抛到脑后,只对着赫连城发泄。 赫连城静静站在那儿,任由她将他骂的劈头盖脸。 兮雨骂累了,不悦地望着赫连城:“你为什么不还口?你不是最毒舌的吗?” “毒舌?”赫连城挑眉。 “难道不是吗?”兮雨反问。 赫连城站在她跟前,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地笼罩着,忽然就笑了:“既然你说我毒舌,我不说你几句,似乎说不过去。” 他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凌冽:“你,东临兮雨,从小被人宠爱着长大,从未曾尝过失去的滋味,所以从来就不会去珍惜任何东西或者人。你说太子委屈了你,那么你嫁过来这么久,可曾为太子分担过什么?” 他盯着兮雨,甚至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兮雨一步步后退,最后跌倒在身后巨大的石头上。 赫连城居高临下,俯身捏住她娇嫩的面庞:“你不肯付出,却一味强求回报……东临兮雨,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的眼神太过冰冷,气场又很强势,兮雨被迫仰头看着他,只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而这副情景,却落在了不远处的三人眼中。 阿凌轻声道:“太子殿下,奴婢刚刚就是看见护国将军抱了太子妃娘娘!” 逐云注视着赫连城和兮雨,简直是心花怒放,可面上却扮出一副愁容来:“姐姐也太不知检点了,竟然在宫中就和陌生男人搂搂抱抱。听闻姐姐失踪那两天,一直都和护国将军在一起,这在宫中时就大胆地搂搂抱抱,若是在宫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唐岚默默看着兮雨和赫连城,他知道阿城忠于皇室,可阿城对兮兮,真的就没有男女之情吗? 而若是有,那么,他该如何处理? 他看了良久,最后终是无言,于是淡淡道:“走吧。” 逐云有些惊讶,可唐岚的脸色太过可怕,她不敢多问,只得乖巧地跟着他往凉心殿走去。 兮雨背对着灌木丛,完全不知道唐岚来过。 她只觉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太过可恶,虽然救过她,虽然他现在说的都是对的,可她也没有这样让人欺负道理。 于是她伸手推开赫连城,站起来拍了拍裙子,“既然将军毒舌完了,那么本宫就不奉陪了。告辞!” 赫连城盯着她的背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竟直接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兮雨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来,顿时吓了一跳,想要挣脱,却根本挣不开:“赫连城,你疯了?!快放开我!” 赫连城居高临下地盯着而她的双眸,他低着头,而她仰着头,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触到一起:“东临兮雨,你招惹了我,随随便便就想要离开吗?!” “我是太子妃!不许你直呼我的名讳!” 兮雨皱眉,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可她在他怀中,那么纤弱,说出的话就好像是一颗小石头砸进水里,半点浪花都没激起。 赫连城笑得张狂,他抬起兮雨的下巴,凝视许久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抹去,一字一顿:“东临兮雨,你是个有趣的女人。也是唯一,能够让本将军停顿视线的女人。” 他说完,依旧紧紧盯着兮雨,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他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兮雨想要往后缩,可身后是坚硬的岩石,她退无可退。 她气得浑身发抖:“赫连城,你再不放手,本宫就喊人了!” “你喊吧,让大家都看见,咱们在做什么。”赫连城薄唇勾起一抹轻笑,端得是毫不在意的态度。 兮雨又气又羞,她就没见过像赫连城这般脾气又臭又硬的家伙! 赫连城欣赏着她粉脸上的羞恼表情,素来阴郁的表情和煦了些,松了手,优雅地整了整袍摆:“本将军出征在即,就不跟你玩了。等本将军回来,再同你说话。” 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兮雨,随即背着双手扬长而去。 兮雨脸颊涨得通红,哪里肯让他占了便宜就走,于是弯腰捡起一颗石头,直接砸向他的后脑勺。 赫连城听着身后的破风声,薄唇勾起一抹轻笑,稍稍偏过头,就避开了那枚石头。 兮雨在原地气得跺脚,却到底是无可奈何。 傍晚时分,兮雨沐浴过后,在前殿等唐岚回来用晚膳。她双手托腮,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赫连城那张欠揍的脸,叫她想着就生气。 绵儿在旁边好奇问道:“娘娘,您的脸色不大好,您怎么了?” “没事!”兮雨摆摆手,望了眼外面的天色,蹙眉道,“唐岚怎么还不回来?我都饿了。” 正说着,锦书从外面匆匆进来,微微蹙着眉尖:“娘娘,凉心殿的宫女刚刚过来,说是太子在凉心殿用晚膳。” 兮雨一愣,面色顿时煞白。 她今天哭得那么狠,也不见他追来安慰。一天没有见面了,如今,他却还要在逐云那里用晚膳…… 曾经说好了只宠她一个,唐岚,他变心了吗? 锦书到底阅历丰富,看见兮雨的细微表情,连忙柔声安慰:“娘娘不要难过,想来,殿下应该是为了公事,才留在凉心殿的。如今乃是非常时期,娘娘要体谅殿下才是,莫要和殿下生了嫌隙,反倒遂了那些小人们的意。” 兮雨拿着筷箸,盯着桌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静静坐了半晌,想着肚子里的宝宝,好歹还是吃了半碗米饭。 绵儿望向锦书,锦书微微摇头,这事儿,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是没法子的。 第1336章 兮唐番外83:没有好下场 兮雨吃完,绵儿给她端来燕窝,她吃了几口,突然抬头看向锦书:“锦书姑姑,你说,若是我母后遇到这种情况,她会如何?” 锦书仔细想了想,笑道:“皇后娘娘睿智,忍耐力又非同寻常。想来,她会按捺住性子,向逐云示好,绝不会叫逐云离间了夫妻感情。等到逐云的利用价值结束,皇后娘娘一定会毫不手软地解决掉她。” “是啊……母后就是这样的人。”兮雨望着虚空,樱唇噙着一抹笑,随即低头望向手中的汤匙,“既如此,那么,我该学母后。” 锦书和绵儿愣了愣,就看到她低头一口口吃完了碗中的燕窝。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鼓舞。 夜色逐渐降临,皇宫中升起了灯火,十分绚烂夺目。 兮雨站在屋檐下,盯着凉心殿的方向,伫立良久,直到锦书拿着斗篷过来为她披上,催她进去,她才抿唇笑了声,转身缓缓进入寝殿。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锦书在她转身的刹那,竟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凶光。 夜深了,寝殿内的烛火逐渐熄灭,兮雨盯着漆黑的帐幔,唐岚今夜没有回来。 他,留宿凉心殿了吗? 她翻了个身,闭上双眼,以前从不曾觉得,一个人的被窝,那么凉…… 而另一边,东宫书房中,唐岚坐在书案后,盯着幽幽烛火,面前摊着的奏章,却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他直觉,赫连城是真的看上兮兮了。 可兮兮,是他的妻。 他摩挲着手中那柄玉如意,漆黑的瞳眸在光线下晦暗不明。 他正发呆之时,江夜进来禀报:“殿下,云良娣求见。说是……给殿下送宵夜。” 唐岚缓缓抬眸,瞥了眼江夜,江夜被那眼神震慑,随即低头拱手:“属下明白了。” 说着,很快退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便听得书房外响起一声“哐当”,接着就是争吵声:“本良娣好心来为殿下送宵夜,江侍卫你硬拦着不让我进去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打翻我亲手做的宵夜?!” “属下没有。” “你就有,你还推了我!阿凌可以作证!” 外面吵吵闹闹的,唐岚心烦不已,起身走出书房,背着双手站在台阶上,一身绣五爪金龙的黑袍,衬得他整个人十分高大阴沉。 台阶下方的争吵声停顿下来,逐云哭哭啼啼,指着地上的狼藉:“殿下,您说晚膳没胃口,吃了一半就走了,嫔妾担心您的身体,辛苦为您做了点心,却被这个不长眼的侍卫给打翻了!” “殿下,属下并未碰云良娣,不知怎的,那一盒点心就掉落在地。”江夜冷声,心里十分恼怒。 他跟着殿下多年,几番出生入死,从未有人敢这样栽赃过他。即便是太子妃,也经常关照他,并不曾给过他脸色看。 这么一对比,太子妃和云良娣,高下立现。 唐岚自然是相信江夜的,只是逐云身上还有利用价值,不好当面训斥,于是转向江夜,淡淡道:“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本殿的命令,不准出来。” 江夜知晓唐岚的大计,虽然心中憋屈,却也只得拱手告退。 逐云心中欢喜,她不过是为了试探唐岚的心意,如今一看,唐岚竟然会为了她而训斥东宫侍卫首领,可见,唐岚心中是有她的。 “殿下……”她走上前,满脸无辜地屈膝行了个礼,抬起一张娇俏的小脸,杏眼中蒙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我见犹怜,“殿下,可惜了妾身的点心……” “无妨,你的心意,本宫已经收到。”唐岚说着,抬手按了按眉心,“本宫还有要事处理,你先回去吧。” “殿下!”逐云哪里舍得走,她惦记了好些天侍寝的事儿,好不容易今天唐岚看见兮雨同护国将军搅合到一块儿,她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她拎着裙子上了台阶,跑到唐岚跟前,“殿下,今晚,让妾身伺候吧?” 唐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将她双眼中的乞求尽收眼底,心中不屑,唇角挂了一抹浅浅的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本宫今日心情不爽,希望云儿懂事才好。” 逐云心中颇有些失望,却不敢让唐岚厌弃了她,只得勉强露出一抹笑:“妾身懂得……还望殿下,不要太过焦虑才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妾身告退。” 说罢,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阿凌扶着逐云离开,心下起疑:“良娣,你说殿下看着对你挺好的,可为什么总是……” 总是不肯让良娣侍寝。 逐云盯着前路,杏眸中同样焦虑。 “会不会,殿下根本就是在利用良娣?”阿凌皱着眉,大胆提出了这个假设。 逐云顿住步子,偏头看向阿凌,语气有些严厉:“不可能。殿下他,不是那种人。” 阿凌眸光渐冷:“云良娣,你喜欢上了殿下?” 逐云身子一僵,抬眸盯着阿凌:“喜欢又如何?殿下风神俊朗,本就值得喜欢。” “可王妃叫咱们进宫,是为了搜集情报!别忘了咱们吃下去的毒丸!若是没有解药……”阿凌因为愤怒,胸腔剧烈起伏着,“等待咱们的,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我当然知道!”想起那毒药的厉害,逐云脸色发白,“可是阿凌,若是寿王府事成,你以为咱们又会有什么好下场?若是寿王府事败,等待咱们的,同样没有好下场!” 阿凌的小脸同样煞白,却是半晌不语。 是啊,无论寿王府事成事败,她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两人沉默许久,最后一言不发的慢慢往凉心殿走去。 而唐岚转身回了书房,站在书桌前,直到宫女进来添灯,才回过神。 他望了眼窗外的夜色,一轮月牙儿高挂夜幕之中,看起来孤寂可怜。 他又伫立了良久,最后拂了拂衣袖,到底是越不过心底那道关卡,出门往东宫寝殿而去。 寝殿门口值夜的宫女看见他,惊了惊,正要进去禀报,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安静地推门而入。 第1337章 兮唐番外84:一个更坚强独立的她 寝殿内一片漆黑,他就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走到窗前,帐幔里,兮雨闭着双眼,呼吸均匀。 他在床榻边缘坐下,伸出手轻轻将搭在她额前的碎发捋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都是怜惜。 他的手往下滑,轻轻摸了摸她的面颊,又一路往下,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 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 他想着,将脑袋轻轻贴在肚子上,虽然依旧没听见什么声音,却莫名的心安。 他听了一会儿,坐起身来,修长的手指再次拂过她的面颊,声音轻而温柔:“兮兮,都是我不好。” 他仔细地为兮雨掖好被角:“等解决了寿王府,我保证,再也不会委屈你……兮兮,这一次,是我的不好。” 他在月光中注视她良久,才起身,缓步离去。 兮雨在他走后,睁开双眼,眼泪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滑落进鸳鸯绣枕里。 她盯着摆动的珠帘,唐岚已经走远了。 她伸出手,轻轻握着被子,眼泪再度模糊了双眼:“唐岚,我从未真正怪过你。” 翌日一早,兮雨起来用早膳时,显得十分平静,除了微微红肿的双眼,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等用过早膳,兮雨想去给田阳雪请安,锦书为难地道:“娘娘若是要出去,奴婢为娘娘重新画一画眼妆吧?” 兮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知晓这么出去的确不好看,便点了点头,让锦书给她补妆。 锦书手艺好,看似随意地画了几笔,便将那泛红的眼硬生生画出了桃花妆的感觉来,叫绵儿都惊艳了一把。 兮雨颇为满意,便带了自己的几名贴身侍女一道往凤仪宫而去。 凤仪宫的宫女禀告过后,是由田阳雪身边最得力的夕女官带她进去的。 兮雨跨进门槛,刚努力扬起一个讨喜的笑容,眼角余光就瞥见那个逐云竟然也在,正笑嘻嘻同田阳雪说着什么。 她心中泛过冷意,保持着微笑,上前屈膝行了请安礼:“臣媳给母后请安。” 田阳雪一瞧见她就高兴,连忙亲自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这几日都不见你过来请安,本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这些天,都忙什么去了?” 这话看似是责怪,可语气却满含调侃,压根儿没有责怪之意。 兮雨微微垂下眼帘,笑道:“是臣媳的错,臣媳日后一定常常来探望母后。” 那边逐云盯着兮雨娇美绝艳的面庞,有些吃醋和嫉妒,便甩了甩帕子,状似无意地说道:“太子妃姐姐的妆容真好看,可是叫桃花妆?” 兮雨瞥了她一眼,笑容淡淡:“云妹妹好眼力,正是桃花妆。” 逐云咬了咬嘴唇,状似为难地说道:“这些时日以来,太子殿下一直都忙着处理公务,只每日三餐去嫔妾宫中用,夜里更是从天黑到天亮都宿在书房。姐姐也不劝劝殿下保重身体,只折腾着化妆,是何道理……” 逐云生得娇俏,这么说话,好似是在说俏皮话般,可实则,句句都在显摆自己的恩宠,句句都在指责兮雨不懂照顾唐岚。 田阳雪乃是人精一般的存在,自然晓得逐云的意思,却对逐云愈发不喜。 若非当时老太婆去东宫去得早,她一定要拦着,不准逐云被封为良娣的。 她望向兮雨,却见兮雨也不恼,笑盈盈说道:“殿下有妹妹悉心照顾,本宫有何不放心的?自然是好好打扮自己,等到殿下不忙的时候,好让殿下喜欢本宫的美貌,多好。” 她说的坦坦荡荡,在场的人任何人,都觉得她这不是在自夸,而是事实。 因为她的美貌,实在是担得起这几句话。 逐云一口气憋着,紧紧捏住帕子,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姐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照顾人的事儿让妹妹来,你却专门独享殿下恩宠……” “怎么,妹妹可是不愿意照顾殿下?”兮雨佯装惊讶,睁大了美丽的凤眸,“本宫以为,妹妹是真心想要好好伺候殿下的呢,原来是不想……既然如此,那不如本宫再为殿下觅一位知心的、愿意照顾殿下的美人就是了。” 她话音落地,田阳雪生生憋住笑,毒,太毒了!这口才,一点都不输嘉嘉嘛! 逐云面色都有些扭曲了,指甲紧紧抠着绢帕,好半天才勉强说道:“不劳姐姐费心了,妹妹自然心甘情愿伺候殿下。能够伺候殿下,是妹妹的福分。” 兮雨淡然地呷了口茶,“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逐云一双杏眼紧紧盯着兮雨,她端着晶莹剔透的青瓷,衬得如葱似的手指洁白细腻,茶雾缭绕之中,那双凤眸美得惊心动魄。 明艳的眉目流转之间,饶是女人,都要被勾了半个魂儿去了。 她心中愈发妒忌,这样的美貌,并非每个女人都能拥有的…… 她盯着兮雨的脸,只恨不能将自己和她对调了身份。 兮雨对她妒羡的目光毫不在意,只淡然地品茶,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冷意。 曾经她在东临时被呵护得太好,以致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现在出嫁了,才知道人心的险恶、世事的艰难。 再度回想自己的亲母后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扪心自问,若是换做自己,可能做得有母后那般完美? 若是做不到,那么现在,便该让自己强大起来。最起码,最起码不能拖了唐岚的后腿。 她想着,凤眸中愈发坚强。 田阳雪清晰地察觉到兮雨的转变,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她更喜欢一个独立的、坚强的兮雨。 在没有人保护的时候,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了去。 早上凤仪宫这边的请安结束时,逐云便巴巴儿地往坤宁宫而去,要给姜太后请安。 对她而言,姜太后如今乃是她最大的后台,自然是要好好巴结的。 兮雨与她一道出了凤仪宫,却压根儿不愿意去坤宁宫,看都不看逐云,就自个儿往东宫去了。 逐云在她身后,实在是看不惯她的矜贵,于是开口道:“如今,太子妃姐姐是把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第1338章 兮唐番外85:莫名的,不高兴 兮雨脚步顿了顿,回转身,在太阳底下冲她盈盈一笑:“怎么,云良娣这是打算指责本宫处事不当?云良娣可是要教导本宫?” 良娣对太子妃指手画脚,妃嫔对皇后指手画脚,都是宫中大忌,逐云面皮涨红,她自然不会承认这一点。 于是她冷声开口道:“人在做天在看,姐姐,咱们走着瞧。” 说罢,带着阿凌,沿着另一个方向大步离开。 “呸,什么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成太子良娣了!”绵儿不屑。 兮雨盯着逐云的背影,笑得俏皮:“绵儿,在天照城皇宫时,咱们总是爱捉弄那些坏宫女。有些伎俩,咱们好久没用,可不能生疏了。” 绵儿听了,顿时一喜:“娘娘要反击了吗?!” “哪里称得上反击,不过是姐妹间,闹着玩儿罢了。”兮雨冲绵儿眨了眨眼睛,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在东临天照城的时候。 逐云在坤宁宫跟姜太后请了安,自是好一番恭维问候,哄得姜太后高兴了,还顺带得了几个赏赐。 逐云叫阿凌并其他几个小宫女捧着赏赐,兴高采烈地回了凉心殿。 她刚坐下,便有御膳房的掌事宫女过来,态度极为恭敬,说是过来送点心的。 逐云平时并没有这样的待遇,她只道是太后吩咐的格外的好处,于是开心地接了那点心。 她打开食盒一看,只见里头摆着三个梅花造型的小点心,呈现出半透明的粉红色,上头撒了各式各样的干果仁,底下有一层雪白的糖霜,十分精致漂亮。 她食指大动,于是连忙拿了一个咬了口,这点心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美味非常。 她觉着好吃,于是一口气吃完了那三个点心。 吃完之后,她蹙起眉头:“这御膳房怎的这样小气,才送了三个过来?” 阿凌笑道:“许是这点心贵重,统共就没几个。也许,太子妃那里,都没有呢。” 逐云听罢,深以为然,便打发了殿中伺候的一个小宫女,叫她去打听打听,看看太子妃那里可有收到点心。 不过几刻钟的功夫,那小宫女就兴冲冲跑回来:“启禀良娣,太子妃那里,的确有送糕点,是六块绿色树叶形状的薄荷味点心,奴婢使了银子,找了御膳房的总管打听,那总管说,太子妃那里的点心,要三个才及得上娘娘这一个呢!” 逐云听着,面颊便染了得意的笑容,把玩着一只杯盏,“原来如此。这东宫啊,到底是太子殿下说了算,任她是东临的公主,若是太子不喜,一样捞不到好处。” 阿凌有意卖好,于是也跟着笑道:“娘娘说的是!光看那点心的造型,娘娘的是花儿,而太子妃的只是叶子,可见,膳房乃是尽着娘娘先的!” 逐云心中大悦,赏了身边宫女们银子,便兴高采烈地打算用午膳了。 而此时的东宫寝殿内,兮雨优哉游哉地窗下软榻上坐着,正研究着一本医书。 西绝的人,或多或少都懂一点医术,她的婆婆田阳雪则是毒术集大成者。 这书是她从唐岚书柜里翻出来的,虽然不大看得懂,不过聊以打发时间了。 她随手翻了几页,绵儿兴冲冲跑进来禀报:“娘娘,御膳房的人真是听话,事情都办妥了呢。那个逐云,现在可高兴了,听说用了午膳,就很快睡午觉了。等她睡醒,有的她惊喜的!” 她刻意加重“惊喜”二字,眼睛里都是神采。 兮雨美艳的面庞上浮着浅浅笑意,“自然是惊喜。” 一个时辰过去,逐云醒过来,随意找了下镜子,顿时爆发出一声尖叫,直接就将镜子扔了出去! 阿凌从外面跑进来,看见逐云时,顿时也轻呼一声,满脸震惊。 只见逐云脸上,起了一个个密集的水泡,看起来甚是可怖。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阿凌手忙脚乱,“奴婢去请太医?!” “还不快去!”逐云快要吓哭了,她都还未承宠,怎的就突然长了一脸水泡! 阿凌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一路冲向太医院。 若是逐云失宠,作为她的侍婢,她也是捞不到什么好处的。但愿逐云脸上的伤,只是暂时性的。 她想着,脚下步子愈发快了。 凉心殿乱成了一锅粥,东宫寝殿,兮雨听着绵儿的叙述,在软榻上捧腹大笑。 “娘娘是没看见,那个逐云,吓得都哭了!她的脾气倒是不小,把凉心殿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吓得宫女们跪了一殿,真是热闹!”绵儿兴致勃勃地讲述着,甚至跟着手舞足蹈起来。 兮雨心中大快,这些天以来的阴郁都一扫而空。 主仆二人正嬉笑成一团,兮雨的目光落在绵儿身后,就看见唐岚一身太子服制站在那里,模样颇为严肃。 她咳嗽了声,绵儿回过神,连忙回转身行礼,随即退了下去。 寝殿中只剩两人,唐岚走过去,在软榻上坐下来,望着衣冠不整的兮雨,心中没来由地生气,伸手去给她整理衣裳:“我不在,你便是这般邋遢?” 兮雨垂下眼帘,他最近都没出现,一出现,就开始数落她…… 她不禁红了眼圈,伸手推开他:“不要你管。” “我不管谁管?”唐岚不悦,强制性地将她衣裳整理好,“以后必须照顾好自己。” 兮雨其实也没埋怨他,就是习惯了在他跟前使小性子,于是别过脸去,“不需要你多言。” 唐岚微笑着,伸手擭住她的下巴,“若是再让我看见你这副邋遢模样,本宫就打断绵儿的手!反正留着也是白留,都不知道好好伺候主子。” “你敢!”兮雨瞪着他,这副模样落在唐岚眼中,十分的娇蛮可人。 唐岚依旧捏着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粉嫩水润的樱唇上,良久后,情不自禁地,就啄了一口。 兮雨脸颊微红,推开他的手:“不许你碰我。” 唐岚盯着她,越看,越觉得他媳妇儿生得漂亮,于是又捏住了她嫩嫩的面颊,正要开口调戏,却又想到赫连城捏着兮雨下巴的画面。 莫名的,不高兴。 第1339章 兮唐番外86:她想要 他松了手,周身的阴郁气息丝毫没法遮掩。 兮雨觉察到他的不悦,心中好奇,大大咧咧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唐岚盯着兮雨那双凤眸:“你……算了。” 他下了软榻,准备往寝殿外走去。 兮雨却从后面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唐岚。” 唐岚回过头,兮雨眼中含着绵绵情意,让人动容。 他心下一软,走过去,捧住她的小脸,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没事。” 兮雨虽然素日过得浑浑噩噩,可心思却并不蠢笨。唐岚只要在她面前露出这种不高兴表情,大抵都是因为别的男人吃醋。 于是她握住唐岚的手掌,仰头很真诚地望着他:“你是不是介意我和赫连城?唐岚,他是你从小到大的挚友,你该信任他才是。” 她说着,犹豫半晌后,又说道:“你从未过问我和他在郊外是如何度过的。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有一夜很寒冷,他弄来软草为我做床,我怕他也冻着,就让他过来睡。” 唐岚眉头一皱,眼见着要发怒,兮雨含笑:“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却见身侧插了一把剑。唐岚,他对我,其实比那些表面上恭维暗地里讽刺的人,都要尊重。” 唐岚周身的怒意逐渐敛去,他的眼底出现了一抹凝重,尽管知晓兮雨说的不错,可赫连城,他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杀伐果断之人。 尊重人? 呵,对他而言,尊重人从来都只是个笑话,更何况对象还是一名小姑娘。 唯一可以解释的,是阿城真的对兮雨上了心。 像赫连城那样的人,要有多困难才能爱上一个人,就有多困难去忘掉这个人。 唐岚不由叹了口气,将兮雨拥入怀中:“兮兮……” 眼见着十天过去,唐岚始终宿在书房。而逐云脸上的水泡,太医唯唯诺诺,只说查不出原因,气得她将这些太医大骂一通。 好在,这些水泡几天之后就自己消失了,除了担惊受怕外,倒也没有别的损失。 逐云在给姜太后请安的时候,换着花样地向她诉苦。 姜太后得知她成为良娣这么久了,居然还没侍寝,顿时又惊又怒,连声问是不是兮雨欺负了她,逐云只低头做出一副垂泪的可怜模样,怎么都不肯开口,惹得姜太后以为,是兮雨欺负得狠了,她亲封的良娣居然都不敢开口了! 她心下大怒,本想亲自赶去东宫,好好说教一下兮雨,结果被桂嬷嬷好说歹说地给劝住。最后她从库房里摸出一盒桃花膏,说是女子的美容圣品,特地赐给了逐云,逐云喜不自禁,连忙谢恩后拿着东西回了凉心殿。 逐云这次特别小心,生怕脸又被毁了,于是先喊太医过来,查过桃花膏无毒,这才敢往脸上抹。 她脸上伤好的事情,自然传到了兮雨耳中。 彼时她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下教绵儿下棋,听见逐云痊愈的消息,勾唇一笑,随口问道:“听闻明日,赫连将军便要归来了?” 一旁斟茶的锦书答道:“是,说是抓到了私开金矿的人,圣上大怒,这两日一直在彻查,好似是将对方一窝端了。殿下心宽,说是要为赫连将军在宫里举办一个庆功宴。” 兮雨笑得像只小狐狸:“那么,云良娣也会出席吧?” “是。”锦书笑着,“帖子已经送去凉心殿了,娘娘可有什么想法?” “自是有的。”兮雨“啪”一声,落了最后一子,将对面绵儿的所有棋路都给堵死了。 绵儿瞅着棋盘撅嘴,不过知道自家主子又要恶整逐云,心中还是相当的雀跃。 晚上的时候,唐岚破天荒回了正殿用膳,一身风尘仆仆,似乎是出了远门的样子。 兮雨好奇,不禁问道:“你去接应赫连城了?” “嗯,贼窝太大,我怕他一个人搞不定……再说,那家人的嘴脸,我还是很有兴趣过去瞧一瞧的。”唐岚说着,薄唇微微扬起,在兮雨眼中竟是格外的性感。 于是安静的大殿之中,兮雨“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 这口水声十分突兀,唐岚诧异地望向她,她红着脸,轻声道:“我饿了,咱们用膳吧。” 说着,低头就去吃鸡腿肉。 唐岚吃了两口饭,猛地抬头盯向兮雨,他以前在医书中读到过,女子怀孕期间,对房事会变得热切…… 难道,兮雨刚刚…… 他心中大喜,招招手示意殿中伺候的宫女们都退下,自个儿端着碗坐到兮雨身边,“兮兮啊,你莫非是垂涎本宫的盛世美颜,所以咽口水了?” 兮雨一口饭差点喷出来,红着脸抬头看他:“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 唐岚“啧啧”两声,俊脸上的调笑意味更重,“兮兮,从小到大,只要你撒谎,我就能瞧出来,所以,不要想在我跟前撒谎哦,没有用!” 说着,还伸出了两根手指摇了摇,“我是理解你的,晚上……为夫满足你?” “你讨厌!”兮雨一张俏脸红了个通透,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往寝殿跑。 唐岚盯着她的背影,坏笑着摸了摸下巴,眼睛里都是了然。 天色已晚,兮雨沐浴过后,换了身干净的中衣坐在床上,盘算着明日整逐云的计划。 盘算着盘算着,就觉得身子一暖,整个人落入了一个宽大而久违的怀抱。 “唐岚……”她靠在他的胸膛上,两人身上都是沐浴过后的淡香。 “嗯。”唐岚轻声应着,仿佛生怕惊扰这静谧幸福的夜间时光。 兮雨转过身,就瞧见唐岚身着雪白中单,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灯笼的光晕下,整个人俊美非凡。 她伸出手,细细抚摸着他的眉眼,最后坐起来,吻住了他薄而性感的唇。 唐岚一动不动,任由她采取主动的姿势,那灵活的小舌头滑入他口中,笨拙地****着他的牙齿,一颗一颗,仔细可爱。 他的唇角翘起一个弧度,伸手托住兮雨的脑袋,变被动为主动。 两人唇齿纠缠,直到兮雨喘不过气来,他才松口,注视着她艳丽的美艳,笑容欠揍:“我就说,兮兮想要,你还不承认……” 第1340章 兮唐番外87:兮雨的恶作剧 兮雨还沉醉在他的吻技之中,突然听见这话,顿时脸颊更加红了,却又挺直了腰杆:“我就是想要,那又如何?!” 说着,十分霸道地推了把唐岚,唐岚就势倒在床上,大掌挑开胸前的薄纱中衣,笑得焉儿坏,完全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兮雨干脆鼓起勇气,冲着他“嗷呜”了一声,冲上去就扒他的衣裳。 床上逐渐滚作一团,满室春光,旖旎无限。 翌日一早,兮雨被唐岚推醒,睁开眼缝,却惊讶地发现这货居然已经穿戴齐整了! “唐岚……”她娇声,猫儿似的,听在唐岚耳中,轻轻软软,撩人得很。 “起床了,还要梳洗打扮,再迟下去,庆功宴要迟到的。”唐岚柔声哄着,随即亲自拧了毛巾,给兮雨擦脸。 等兮雨洗漱梳妆完毕,早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两人一同用了早膳,便出了东宫,却好巧不巧,正好在东宫门口碰见逐云。 逐云上前,乖巧地见了礼,“殿下,妾身这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宴会,怕是会紧张呢。殿下,可得时时照看妾身。” 唐岚随口道:“你跟着兮兮,总不会出错的。走吧。” 说着,上了太子专乘的轿辇。 兮雨也上了一顶软轿,锦书过去招呼逐云:“娘娘好心,邀请良娣共乘轿辇,良娣可愿意?” 良娣的位份,是没有轿辇可以乘坐的。 逐云望了眼那顶正红色绣金线牡丹的华丽轿子,尽管并不愿意蹭兮雨的好处,可是从这里到承庆殿有很长一段距离,若是走过去,汗水必然会弄花她精致的妆容,衣裙也会汗湿。 她想着,颇为不甘愿地走过去,道了声“谢谢太子妃姐姐”,便上了软轿。 八人抬的软轿宽敞华丽,而且十分平稳。兮雨坐在矮几边的软榻上,打量着逐云,她今日穿了身粉红色绣合欢花的襦裙,外面罩着件杏色祥云纹褙子,刺绣和做工都十分精致,布料更是一等一的好。 兮雨瞧着,唇角的笑容多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妹妹这身衣裳,倒是好看。” “比不得姐姐的华丽贵重。”逐云扫了眼兮雨身上那套正红色太子妃宫装,语调泛酸地开口。 兮雨笑容更加明艳,仿佛是故意激怒她一般:“本宫的衣裙自是华丽。说起来,本宫这身衣裳,和殿下那一身乃是相同的绣娘制成的,站在一起,会显得格外登对呢。” 逐云一愣,眼底随即便涌起嫉妒来,她咬着嘴唇,默不作声地将头扭向窗外,只恨不能取兮雨而代之。 兮雨抿了口茶水,瞥了眼她的神情,不再多言。 软轿很快停在了承庆殿外,兮雨先走出去,逐云没办法越过她,只得规规矩矩跟在她身后。 此时承庆殿内,已经到了不少达官贵族,众人听见门口有小太监唱喏,纷纷看过去,就瞧见唐岚执着兮雨的手,正款款而来。 两人郎才女貌,这么站在一处,十分光鲜惹眼。 逐云不由地偏头去看他们二人,唐岚生得英俊高大,东临兮雨绝艳出尘,二人的衣裳底色相同,仿佛天生就该是一对。 而她…… 在东临兮雨的光芒映衬下,就像是个丫鬟。 她心中酸涩而不甘,又想起兮雨在软轿中说过的话,心机作祟,竟悄悄伸出脚,试图去踩兮雨拖曳在地面的裙摆。 站在逐云身后的锦书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娘娘早就知道这逐云会出此下策,命她专门看着逐云,果不其然,这女人居然真的敢在众目睽睽下,做出伤害她家娘娘的动作来。 锦书毫不手软,直接伸脚,先一步踩住了逐云的裙摆。 满殿注目中,逐云尖叫一声,猛地朝前栽倒。 众人只听得一声“哧啦”,随即就看到逐云的裙摆撕开好大一个口子,露出了雪白的小腿! 满殿寂静,过了半晌,众人纷纷窃语,暗道这名女子丢人。 逐云趴在地上,面皮像是熟透的虾子,几乎快要急哭了!按照位份,她是不能带丫鬟进殿的,所以根本就没人顾她。 她抬起头,朝唐岚抛出求救的可怜目光:“殿下……” 唐岚咳嗽了声,将脸偏向一边。 众人恍然,早就听说太子新纳了一位良娣,原来就是这个女人,瞧着那狐媚样子,端得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兮雨故作惊讶:“呀,云良娣,你这是怎么了?绵儿,快去找件衣裳给她披着。” 绵儿应了声是,小跑着出了大殿,一出去,就放慢了步子,大笑着,慢吞吞去找衣裳。 逐云的脸面都丢光了,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趴在大殿中央,在众人赤·裸·裸的目光中,等着绵儿拿衣裳过来。 等到足足一炷香,绵儿才抱着外裳过来:“云良娣,奴婢给您拿来衣裳了。” 兮雨却从她手中接过,亲自为逐云披上:“刚刚没摔伤吧?等下传太医来瞧瞧。” 她的声音如春水般温柔,眉眼之间都是美艳,像一朵刚开的牡丹花,叫人如沐春风,整座殿的人都觉得这位太子妃贤良淑德,温柔可人。 逐云却恼火不已,竟忘了身份,猛地一把推开兮雨:“刚刚锦书站在我的身后,是她踩了我的裙摆!太子妃故意唆使丫鬟害我,如今又在这里装可怜,太子妃好心机!” 兮雨听了,顿时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来。 她靠近唐岚,轻轻捏住唐岚的衣袖,双眼微红:“我没有……” 这副模样端得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无论男女,见了就产生一股怜惜之意。 于是在场的人俱都同情起太子妃来,纷纷以不屑的目光投向逐云,纷纷道这个云良娣好生不要脸,太子妃这样温柔的人,竟也敢平白冤枉! 逐云听着四周的窃窃私语声,羞愤欲死,拿外裳裹着自己,哭哭啼啼地站起来,望了眼兮雨,便哭着冲了出去。 上座的田阳雪挑眉,以她的经验,兮兮八成是在那个逐云裙子上做了手脚,不然那裙子,哪里那么容易被撕破! 她抿了口果酒,笑容满面,兮兮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第1341章 兮唐番外88: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逐云跑走后,兮雨表情十分到位地蹙起眉尖,小脸上都是无辜和茫然:“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唐岚将兮雨眼底的那一抹幸灾乐祸尽收眼底,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表情宠溺无边:“随她去,咱们入座吧。” 两人坐下后没多久,唐瑾夜便亲自携着赫连城进殿,一瞬间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兮雨悄悄往四周看去,并不见寿王府的人。 她又望了眼唇角噙着一抹轻笑的唐岚,看来,这次金矿事件,大约是跟寿王府的人有关了。 她想着,便看见唐瑾夜走进殿中,一撩龙袍,坐在了皇位上,笑得十分亲切,招手示意赫连城坐在他下手的位置。 大殿中一派安静,一些消息灵通的世家贵族,早已知道这京中发生了什么事。 唐瑾夜笑眯眯的:“今日这场庆功宴,乃是为了赫连将军举办的。赫连将军在南湖金矿一事上,功绩赫赫,不仅抓到了主谋,更是将主谋背后的势力一同连根拔起。” 说着,扫视了眼众人,“那位主谋,便是天绝城严府的嫡长子,严丰!他私自开金矿,有背国法。而严家则同一部分地方官员勾结,买卖官爵,借着官员之手鱼肉百姓,证据确凿,着实可恶!” 大殿中静得能够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声音,一些曾同严家交好的官员,更是心中忐忑,唯恐此事牵连了自己。 唐瑾夜眸中闪过寒意:“赫连将军从严家的地窖和密室里,搜出的赃银多达千万两,而严家祖屋,甚至是用银砖堆砌而成!此事牵连重大,朕绝不会姑息!” 说罢,转向赫连城,声音放得温柔了些,“此次多亏赫连将军敏锐地察觉到,这才端了贼窝。依赫连将军看,此次事件,该如何处置?” 赫连城起身,先朝唐瑾夜恭敬地拱了拱手,随即转向殿下的官员们,声音毫无波澜:“我已带人封了严家,严家财产,全数充公。严家之人,全部入狱,等候圣上裁决。” 他说完,又对唐瑾夜行了个礼,这才坐下。 唐瑾夜微微颔首,威严的目光扫过殿下所有人,“私开矿产乃是大罪,再加上买卖官爵,严家人死不足惜。不过,念在严家人祖上曾在西绝建国时,为国捐助军资的份上,朕便饶恕严家人的性命,且罚严家人五代之内,不许考试做官,只没收其财产房屋。还望诸位爱卿引以为戒。” 殿下群臣战战兢兢地起身,一同高呼:“陛下英明!” 宣判结束之后,宴席才算正式开始,穿着水红色舞裙的数十位宫女们翩翩而来,在丝竹管弦声中起舞。 官员们觥筹交错,脸上都挂着战战兢兢的笑,努力营造出一副和谐的气氛来。 赫连城的目光从兮雨面庞上扫过,她的气色还是那样的好,可见这段时日,过得极好。 心中莫名的安定了下,他对着唐岚举杯致意,唐岚微笑着同他在空中对碰了下。 而此时的寿王府,却是阴云密布。 寿王唐谨肃的书房内,严氏不停地抹眼泪,声音是未曾有过的柔弱:“严氏这些年聚拢的财产,还不都进了王爷的腰包?如今严家有难,王爷难道不该搭一把手吗?” 唐谨肃背对着她,在书架上翻找着书籍,声音淡淡:“陛下本就忌惮咱们王府,若是本王再去求情,那么严家就会连咱们一道拖下水。心兰,别让本王头疼。” 严氏注视着他冷淡的背影,往后踉跄了一步:“王爷难道,是要眼睁睁看着严家覆灭?” 唐谨肃随手抽下一本书,翻开来看,不再多言。 严氏等待良久,等到的却依旧是他的无言。 她眼圈通红,最后踉跄着转身离开。 严氏回到自己的院子,正好碰到前来问安的唐月。 唐月早已知晓事情的经过,于是上前搀扶住她:“母妃不要烦恼,严家在西绝开国之时,曾出过大笔军资,陛下即便为了顾念那些老臣,也不会将严家真正赶尽杀绝的。” 她话音落地,严氏蓦地转向她:“宫中那个逐云,她的消息根本就不可靠。若非你从旁煽风点火,本妃又怎会赞同丰儿去收买金矿?!” 唐月垂首,声音极轻:“女儿说过,让丰表哥独自去金矿不妥,女儿还向母妃提议说再指一个人同去,协助表哥。可母妃不同意——” 她话未说完,严氏一巴掌扇到她脸上:“唐月,别忘了,覆巢之下,没有完卵!” 说罢,便扶着身旁大丫鬟的手,怒气冲冲地离开。 唐月捂着发红发烫的脸,静静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尖,眼中是寒透人心的锋利。 一旁的花吟快要哭了,“郡主,你痛不痛啊?” “痛又如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寿王府不垮台,我终究是被利用的份儿。”唐月冷笑,娇俏美艳的面庞上流露出一抹狠意。 “郡主,咱们回去吧?奴婢拿鸡蛋为您敷一敷脸。” 唐月跟着她转身,心思百转千回。 若说曾经,她一门心思想着为寿王府出力,辅助父王继承皇位,那么现在,她开始想要摧垮寿王府。 有这么几位利欲熏心的极品家人,即便入主皇宫,她怕是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她想着,眼中多了几分复杂,抬步往自己的小院而去。 而寿王妃经过多方打听,总算得知皇帝并没有要严家人的性命,只没了家产,现在严家人都还在监牢里。 她连忙吩咐府里的管家备了马车,准备去天牢将父弟接到王府来。 尽管她也知道这么做,会招来唐谨肃的不喜,可她必须这么做。若是她不去,严林和严丰便是流落街头的下场。 天牢门口,她到了没一会儿,狱卒便带着严家一大口子人出来,浩浩荡荡的,颇为壮观。 严氏自觉丢人,自己坐在马车中不肯露面,只叫车夫去把严林和严丰请上车,其余上百号侍妾等人,都打发了离开。 严家父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了马车,严丰被吓到了,一张本就沉湎酒色过度的脸,此时蜡黄蜡黄:“姐姐,你终于来救我们了!牢里环境太差了,竟然还有老鼠和蟑螂!那些饭菜,简直没法下咽!” 第1342章 兮唐番外89:唐月的报复 严氏没有好脸色,挑帘望了眼马车后面哭哭啼啼的侍妾们,冷声道:“寿王府不可能接纳这许多人,这些女人,全都打发了。” “哎,这可不行!”严丰连忙阻止,“她们伺候我多年,特别是柳儿,床上功夫极好——” “严丰!”严氏皱眉厉喝,王妃的威压十足,“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严家大少吗?!严家垮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结束了!” 严丰愣了愣,却全然是不以为意,“反正王爷姐夫总不会亏待了我们……” 严氏被他气得不轻,胸脯剧烈起伏着,最后气得将目光转到了窗外。 这么多年,她能够坐稳寿王妃的位置,不止是因为手段厉害,更是因为有严家的支撑。 很难想象,一个没有后台的女人,要如何镇住府里那群小妾。 可惜,这一对父弟,压根儿就不会体谅她,只顾着他们自己吃喝玩乐。 严林叹了口气,不舍地望了眼窗外哭哭啼啼的侍妾们,他也想捎上她们,只是可惜,现在都要仰仗女婿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反感这些侍妾入府。 等到了寿王府,严氏将一处装饰得还算华丽的院子给了严林和严丰,怕他们乱来,只派了几个年老的嬷嬷和几个小厮伺候,并再三叮嘱他们,不要乱来。 严丰见没有漂亮侍女,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再跟严氏提要求,只闷闷地沐浴用膳。 不过等到天黑,他却又惦记起唐月来,唐月的容貌乃是相当出色的,一身肌肤更是娇嫩无比。 他越想,越是睡不着,干脆穿了衣裳起来,打算到府里走一走,看看能不能走运撞见唐月。 而此时的月灵院,唐月坐在院子里,身着宽大的月白长裙,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小脸儿尖尖,一双狐狸眼勾魂摄魄。 她注视着石桌上的残棋,连着两刻钟,都没有动一下。 花吟是看不懂她的,她只知道她家郡主特别聪明厉害,凡是她家郡主说的,都是对的。 唐月盯着那局残棋,她知道严家父子已经入住寿王府,上次严丰对她做出那事的仇,似乎可以报了…… 绝艳的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她抬起纤纤玉手,矜贵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原本被逼入死角的白棋,顿时重新活了过来,成大龙之势,黑棋败局已定。 唐月站起身,望了眼夜空,今夜月色明亮,光华照耀大地,仿佛整座王府都披上了银霜。 她叮嘱了花吟几句,自己转过身,出了月灵院,轻而易举就避开了巡视的侍卫,轻盈地往严家父子所住的院落而去。 而好巧不巧,就在最窄的一条花园小路上,严丰迎面而来。 严丰瞧见美人,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凑上去:“哟,表妹,真是巧,你夜里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唐月抬头看着他,笑盈盈的,一双狐狸眼格外勾人:“自然是想念表哥,想要过来看一看表哥。” 难得美人如此主动,严丰心中大喜,于是连忙上前,几乎是贴着唐月的身子了:“表妹可真是识趣儿,不如到表哥那里坐一坐,咱们说说掏心窝子的话?” 他腆着蜡黄的脸,身子跟竹竿似的,表情油腻腻的,叫人看了十分厌恶。 唐月心中泛起恶心,面上却含着淡淡的笑容,“我知道王府有一处地方,僻静无人,夜里的景色却是极好的。不如表哥随我一道去那里?” 她的小脸在月色下,隐隐散发出一种洁白的光晕来,犹如明珠的光,圣洁而美好。 偏那双狐狸眼格外勾人,叫男人看了,心里直痒痒。 严丰几乎要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地答应道:“好好好,都依表妹!” 说着,便想去摸唐月的小手,唐月微微一笑,走到他前面去,严丰摸了个空,心中更痒,于是亦步亦趋地跟上,一路说了不少挑逗唐月的荤段子。 等到了王府里的一处无人院落,严丰假模假样地往四周瞧了瞧,笑嘻嘻说道:“这倒是个好地方!日后跟表妹幽会,不如都到这里来好了。” 唐月在一张石凳上坐下,盯着严丰,似笑非笑:“表哥若是喜欢这里,不如在这里多待几日?” 那严丰没听懂她的意思,只笑得淫·荡:“表妹是要同表哥,一同在这里双宿双飞?啧,春宵一刻值千金,表妹,咱们来吧!” 说着,直接扑向了唐月。 可他还没扑到唐月的衣角,两道黑影闪过,一左一右,直接将他架住。 花吟从角落里出现,将一杯温热的茶水恭恭敬敬递到唐月手中:“郡主,请用茶。” 唐月接过,那严丰吓得不轻,怎么都挣扎不开:“表妹,你这是何意?!为何叫侍卫将我抓住?!” 唐月一脸淡然地用茶盖抚开茶叶,声音慢条斯理的:“只有咱们两个,多没意思。这偏院僻静得很,人多了,才能玩得起来。” 严丰愣了愣,随即露出一抹更加猥·琐的笑容:“我明白表妹的意思了……表妹是想,大家一起玩?” 说着,充满色·情的目光扫过花吟,花吟心中恶心,连忙往后面退了一步。 唐月呷了口茶水,声音淡淡:“不,表哥是今晚的主角,表妹和花吟,如何能夺了表哥的风采?” 说着,抬起那张艳丽绝伦的面庞,对着严丰缓缓露出一个妩媚却残酷至极的笑容:“动手。” 其中一名侍卫点了严丰的哑穴,似乎还怕不敢用,又随手捡了块破布将他的嘴塞得严严实实。 在严丰惊恐的表情中,侍卫直接脱了他的裤子。 唐月低下头,目光落在茶汤中,下一瞬,便听得压抑的惨叫声响起。 花吟轻呼一声,那侍卫,竟拿着匕首,硬生生割掉了严丰下体的某处。 “郡主,好恶心!”花吟捂住双眼。 唐月唇角的笑容愈发冷酷,“他残害过那么多女人,早该想到,会有今天。本郡主,也不过是替天行道。” 月色如霜,寿王府偏院的惨叫声断断续续,最后,唐月带着花吟离开时,那两个侍卫将严丰残破不全的尸体推入一口荒废的水井中,严丝合缝地在井口盖上了石头。 第1343章 兮唐番外90:逐云之死 唐月面无表情地一路回到月灵院,花吟看她脸色不大好,不禁试探着问道:“郡主,解决了严丰,您不高兴吗?” 唐月在桌边坐下,随手拿了本诗集翻阅,却不大看得进去:“没什么可高兴的。” 她现在亟待解决的,是终身大事。 寿王府是指望不上的,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花吟一向不懂她的心思,双手托腮看了她片刻,最后乖巧说道:“奴婢去打水给郡主沐浴。” 接下来一连数日,严林和严氏都没看到过严丰。本来两人只以为他是又出去花天酒地了,可是这么多天过去,音讯全无,叫二人逐渐担心起来。 严氏派了不少人出去找严丰,问遍了京城的秦楼楚馆,却仍旧没有半点消息。 最后,还是一个丫鬟偶然发现偏院里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回报给了严氏,严氏叫人搜院,才发现了废井中的尸体。 严家年轻一辈,就严丰一根独苗苗,如今惨死,严林白发人送黑发人,竟是一夜之间老了不少。 而严氏身为严丰的嫡亲姐姐,自然也伤心。只是伤心归伤心,如今严家风雨凋零,严林指望不上,全靠她一个人撑着。 所以她伤心过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就开始派人查案,务必要抓到凶手。 外面闹得翻天覆地,月灵院中,唐月依旧悠闲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只是没过几天,她就被严氏传到正院,让她进宫一趟,看看逐云那里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唐月应了,正好自己也有进宫的心思,便回院子里收拾了下,第二日就进宫了。 她几乎是直奔东宫而去,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代寿王妃过来,请太子妃给严家说情的,然而她见了兮雨的面,花了半个时辰跟兮雨天南海北地聊,压根儿就不曾说过严家的事。 跟唐月聊天很舒服,她是那种任何话题都能谈得来的人,虽是闺阁女子,眼界却十分开阔。 兮雨虽然厌恶她寿王府的出身,可对她这个人谈不上讨厌,再加上性子单纯,便直接开口道: “我小时候去过北幕,北幕雪城特别的好看,那里四季的花都是霜原花,虽然总是漫天飘雪,却并不很寒冷。” 说着,望了眼唐月:“可惜,你没能和幕炎哥哥走到一块儿。幕炎哥哥,人真的蛮好。” 唐月坐在兮雨旁边,听着她说话,心中却又是一番天地。 曾经她将兮雨当做情敌看待,总觉得这个东临的公主矫揉造作,蠢笨无知。 可如今好好相处了,才发觉,这个女人的真和善,乃是世间其他女子少有的,怪不得会被太子当做掌中宝,时时看顾。 她想着,亲自为兮雨添了茶:“世间千种事万种情,唯独爱和喜欢,最是强求不得。我跟他无缘无分,自然走不到一块儿。” 兮雨笑了笑,喝了口茶,没再多言。 唐月望了眼窗外的景色,笑容多了一份狡黠:“那位逐云,想来给太子妃带来了一些困扰吧?” 兮雨抬眸看她,笑容有为玩味儿:“郡主今日前来,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为了太子的大事。” 唐月抬手扶了扶发髻:“若我说,我是来归降的,不知太子妃如何说?” 兮雨心中一突,盯着唐月,却不明白,她为何不找唐岚,而是找上自己。 “咱们都是女人,女人之间,比较方便说话。”唐月似是看穿兮雨的心思,如此解释道。 兮雨抬手,示意殿中伺候的宫女都下去。 殿中只剩她们二人,兮雨偏头望着唐月:“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那位逐云,想来太子殿下在金矿一事上,已经利用过一次。接下来如何利用,太子殿下一定没有想好。” 兮雨盯着唐月,她知晓眼前这位女子的聪明,她不能开口,省得被套了话。 唐月微微一笑,转了转手中的白瓷杯盏,“老实说,逐云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与我合作,才是殿下的首选。” 兮雨沉吟,的确,唐月是寿王府的郡主,据唐岚曾经透露过的,唐月她更是寿王府的智囊。 她的手上,一定掌握着很多寿王府的秘密。 唐月起身,望了眼殿中摆设的山水屏风,笑道:“不必怀疑我投诚的决心,我会送你们一件礼物。” 说罢,朝兮雨行了个屈膝礼,便笑盈盈走了出去。 唐月走后不久,唐岚从屏风后绕出来,兮雨喝了口茶,“都听见了?” “嗯。” 唐岚说着,在兮雨身边坐下,将她抱在自己腿上,望了眼她的肚子,“似乎又沉了些。” 兮雨的目光透过窗,看着唐月走远,伸手揽住唐岚的脖颈:“唐月,你怎么看?她好像知道你在屏风后面。” “她那样聪明的人……”唐岚说着,却又停顿住,眼中抹过精光,“聪明人,才懂得如何站队。” “你的意思是,她可以信任?”兮雨轻声。 “不错。”唐岚抬手抚了抚兮雨的鬓发,眼中含着点点笑意,“至于她说的礼物,且看着吧,大概明天早上,就有消息了。” 兮雨眼中都是怀疑,唐岚亲了她一口,看起来心情很好。 这一晚,兮雨始终都缠着唐岚,想要知道唐月口中的“礼物”到底是什么,唐岚不肯说,两人折腾了半夜,才沉沉睡过去。 等到翌日,兮雨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揉着眼睛坐起来,将唐岚摇醒:“唐岚,礼物呢?” 唐岚睡得朦胧,被她晃醒,一脸的无奈:“平日里总是睡懒觉,今日却起得这样早。” 说着,坐起来,给了她一个脑崩儿:“你不会是因为惦记礼物才醒得早吧?” 兮雨揉了揉额头,面颊微红:“才没有……” 两人正说着,绵儿匆匆跑进来,喘着粗气:“不好了布不好了!太子殿下,娘娘,云良娣她,她没了!” 兮雨瞳眸瞬间放大,转向唐岚,却见他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根本不在意。 她后知后觉问道:“唐岚,你和唐月所说的礼物,不会就是……逐云的死?” 第1344章 兮唐番外91:叫她爬个够 唐岚抬手摸了摸她煞白的脸,唇角邪气地勾起,“怕了?” 兮雨摇摇头,唐岚便让绵儿叫宫女们进来,给兮雨梳洗。 两人都梳洗完毕后,还没来得及去凉心殿处理逐云的死,姜太后便匆匆赶了过来,满脸都是怒气:“好你个东临兮雨,竟然敢谋害太子良娣!” 唐岚挡在兮雨跟前,蹙眉问道:“皇祖母,谁告诉你,是兮兮害死了逐云?” “哀家还用别人告诉吗?!”姜太后怒气冲冲,指着兮雨,中气十足的声音里透着愤怒,“定是你的太子妃善妒,看不过逐云这些日子承宠,所以才命人毒死了逐云!” 她说着,目光落在唐岚脸上,一脸的悲痛:“岚儿,你可莫要学你的父皇啊!你瞧瞧,你父皇就只有你和甜甜两个孩子,膝下孩儿这样的少,这可不是好事呀!” 唐岚无奈,上前将姜太后哄着扶到大椅上坐下,“皇祖母,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操心这么多了。父皇他深爱母后,后宫平静,这才是福气啊。” 姜太后才不肯听他这些话,瞪着兮雨道:“哀家已经遣了坤宁宫中的嬷嬷去查证逐云的死因,若果真是你下的手,那么你赶紧收拾东西,滚回东临!我们西绝,要不起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媳妇!” 这话说的过分,兮雨再如何坚强,听见这话,还是红了眼眶,一声不吭地往殿外而去。 唐岚心疼兮雨,连忙追了出去,姜太后更是怒火中烧:“岚儿,你给哀家回来!不许追她!哀家难道都不能说她两句了吗?!” 可唐岚听而不闻,只是大步去追兮雨。 兮雨独自跑进了东宫花园里,倚着树干,哭得一塌糊涂。 她自幼便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乃是娇养着长大的。 为了唐岚,辛辛苦苦远嫁千里,如今怀着身孕,竟被对方的长辈如此羞辱,叫她如何不难过? 唐岚追过来,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兮兮,皇祖母就是嘴硬心软之人,你莫要难过。” “我就是难受!”兮雨靠着他的胸膛,“你平白被人说成善妒,说成凶手,你是什么感受?” 唐岚抿了抿唇,拿帕子细细为她擦干净眼泪,“这么好看的脸,哭花了就丑了。逐云的事,我会去处理,保证不叫你担了恶名。” 兮雨对他是全然的信任,点了点头,由他揽着自己,重又回了东宫正殿。 正殿里,姜太后还在,瞧见他们两人回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将头转到一边儿去,喝着宫女们端来的香茶。 唐岚和兮雨在软榻上坐下来,锦书带着几个小宫女,把早膳端了上来。 姜太后偷眼看去,就瞧见唐岚亲自给兮雨盛了碗粥,将汤匙递到她手里了,才给自己盛粥。 她看着,心中恼怒,随即就看到了更令她火大的一幕:唐岚给兮雨夹了些菜肴,兮雨好像不喜欢吃其中的一种,表情傲娇又挑剔地丢进了唐岚碗中。 而她的宝贝孙子,居然甘之如饴,笑嘻嘻地吃了下去! 她实在是气不过,猛地一拍桌子:“胡闹!” 软榻上的两人望向她,姜太后一脸气愤:“岚儿,你怎的这般作践自己?!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好?!” 唐岚放下粥碗,望向兮雨,唇角的笑容多了分温柔:“皇祖母,对孙儿来说,兮雨她就是好,比任何女人都要好。孙儿此生,娶她一个女人,便足够了。” 姜太后怄得要死,一旁的桂嬷嬷苦着个老脸,劝道:“殿下,您便少说两句吧?别气着太后娘娘了!” 唐岚一言不发,只端了兮雨面前的粥碗,舀起一勺,吹凉了,递到兮雨唇边,端得是宠爱呵护至极。 姜太后气得七窍生烟,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猛地起身:“咱们走!” 正要离开,坤宁宫的几个嬷嬷并江夜及另外几个侍卫走进来,为首的老嬷嬷行了个礼,开口道:“启禀太后娘娘,老奴等已经将太子良娣的死因,查清楚了。” “说。”姜太后瞥了眼兮雨。 “太子良娣今儿早上吃的是葛蔓馅儿的包子,而太子良娣的水粉之中,又和了珍珠粉及白芷,这三种东西混和在一起,便产生了轻微的毒素。再加上良娣今儿早上喝得茶乃是宝山茶,催化了那毒素,产生剧毒,这才导致了良娣暴毙。” 老嬷嬷说的有条有理,姜太后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这么说,逐云的死,乃是巧合?” “回太后娘娘,正是巧合。”那些参与调查的人一道回答。 姜太后脸色难看至极,她当然知道,皇宫之中,从来都没有巧合之事。 可她同时信任自己的得力嬷嬷,她这么说了,定然真相的确如此。 可是,怎么就这么巧…… 唐岚笑容温柔:“皇祖母,兮兮可不懂制毒之道,这样复杂的毒方,兮兮是想不到的。” “哼。”姜太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恭送皇祖母。”唐岚恭敬地喊了声,目送姜太后离去,笑着转向兮雨,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唐月做事还算漂亮,倒不用我为她扫尾。” 兮雨推开他的手,“我都饿得不行了,少废话。” 两人一道用起早膳,看在宫人们眼中,端得是般配恩爱至极。 等用完早膳,唐岚准备更衣出宫办事,兮雨肚子渐渐大了不方便伺候他,便由东宫另一个宫女伺候。 兮雨坐在软榻上看书,随意一抬眸,就看见那宫女将手贴住唐岚胸前,虽是更衣,可那副表情…… 她微微蹙眉,那宫女又很快将手挪开,低垂着眉眼,给唐岚换好衣裳。 唐岚走后,兮雨让锦书去打听了那宫女的身份,这宫女名为燕儿,乃是从坤宁宫出来的。 听见坤宁宫三个字,兮雨就忍不住地冷笑:“这太后动作还真是快,刚收拾了个逐云,手底下的人,就等不及要爬床了……” 她说着,眼底划过暗光,绝美的樱唇抿着一丝笑:“既是要爬床,那便叫她爬个够好了。” 第1345章 兮唐番外92:心思 说着,示意锦书俯身听她说话,她小声叮嘱了锦书几句,锦书轻轻一笑,连忙应了声是,便去办了。 入夜之后,唐岚回来,沐浴过进了寝殿,就瞧见兮雨身着洁白的中衣,坐在床榻上,双手撑在身后,赤着双脚,一只脚伸到半空中打晃。 “这是做什么?”他挑眉,好奇地走进来。 “母后给了本册子,说是照着上面的图画做动作,有利于宝宝发育。”兮雨说着,长长吐出一口气,拉住唐岚的手,“唐岚,听说寿王爷最喜欢去迎春楼喝茶?” “是啊。”唐岚脱掉鞋袜上床,“似乎每隔三天,都会去迎春楼喝茶听曲,明天应该会去。怎么,兮兮有什么想法?” 兮雨倚着他,“能够让寿王爷每隔三天就去一次,想来那迎春楼的茶和曲儿都很好,我也想去见识见识,唐岚,你带我去吧?” 唐岚亲了口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好。” 第二日,用过午膳后,唐岚果然依言,带着兮雨出了宫,直奔迎春楼而去。 迎春楼是一座四合环抱的小楼,建造的精致奢华,乃是天绝城贵族们素日聊天闲谈的首选之地。 兮雨只带了两个丫鬟,一个是绵儿,一个便是燕儿。在锦书有意无意的安排下,今日燕儿打扮得很漂亮,单独走出去,别人都要以为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了。 进了迎春楼后,唐岚特地挑了四楼的一间雅室。 兮雨坐下后,瞥了眼侍立一旁的燕儿,便倚着唐岚,声音甜软:“唐岚,寿王妃的娘家垮台了,寿王为避免牵连,会不会休弃寿王妃?” 唐岚刮了下她的鼻子:“怎的考虑起这些来了?寿王和寿王妃早年还是相当恩爱的,不过在寿王妃有孕之后,张太妃就给寿王抬了几房小妾。据我的消息,张太妃同寿王妃并不和睦。” 兮雨微微点头,“原来如此……那么严家垮台,寿王妃被休弃的可能性还是有的。那寿王虽然人近中年,却器宇轩昂,神态威严,也不知哪家的小姐,能有幸成为新的寿王妃。” 唐岚笑了笑,“怎么,兮兮要给皇叔牵红线?” “我哪敢。”兮雨含笑,抬手去给唐岚斟茶,随口说道,“绵儿燕儿,你们自己出去玩吧,本宫同太子有话要说。” 两个小丫鬟应了是,为两人掩上门后退了下去。 绵儿打量着燕儿,状似无意地开口笑道:“燕儿,你今天好漂亮!衣服好看,人更好看!这么看着,就像是个世家小姐似的。” 燕儿脸颊微红,心中高兴,嘴上却说道:“哪里……” 绵儿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燕儿,你的胭脂水粉是从哪儿买的?好细腻红润!看起来水嫩嫩的,真好看!这么细细看着,好像比娘娘的皮肤还要好!” 被人夸得上了天,燕儿高兴得不行,却故作谦辞:“哪能有娘娘的皮肤好……我这胭脂水粉,是托宫里的采办公公,在胭脂坊替我捎进来的。” 绵儿望了眼紧闭的房门,笑嘻嘻说道:“胭脂坊?好像离迎春楼挺近的,反正娘娘叫我们去玩,不如咱们一起去逛逛?” “好啊。”燕儿也挺想去看一眼其他种类的胭脂水粉,便欣然应允。 两人下楼穿过回廊,正好迎面走来两个小厮打扮的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啧啧,咱们王爷这些天都宿在侧妃房里,看来咱们王妃是要失宠了。” “王妃都那么大年纪了,娘家又垮了,咱们王爷自然是喜欢水嫩些的小姑娘。” “若是王妃被休弃了,也不知道哪家小姐能成为王爷的续弦。” 其中一个男人目光颇有些下·流地扫过迎面走来的燕儿,吹了声口哨:“不管哪家小姐,相貌总得跟这位小姐一样美,才能入王爷的眼。” 两人说着,笑嘻嘻走远了。 燕儿听着那些话,双颊绯红,心中却打起了拨浪鼓。 如果她能抓住这个机会,是不是有可能成为寿王妃? 寿王妃啊,那是王爷的妻子,地位极高…… 虽然太后娘娘叫她努力去爬太子的床,可太子妃对太子看得那么严,根本就没有机会。 眼下,却有这么一个绝世好机会…… 她越想越觉得攀上寿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于是走到长廊尽头时,突然捂住肚子,“哎呀,绵儿,我肚子痛,我得去一下恭房,要不你自己去胭脂坊好了。” 说罢,也不等绵儿说话,便匆匆转身跑走。 绵儿盯着她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坏笑,扬了扬小下巴,一蹦一跳地往迎春楼外走去。 迎春楼外,刚刚的两个灰衣小厮笑着凑到绵儿跟前,绵儿从袖袋里取出两张银票:“娘娘的赏,拿着吧。” 这两个小厮乃是凤卫中的人,曾随着凤尾出生入死,后来兮雨嫁到西绝,林瑞嘉怕她一个人在西绝吃亏,便分了一半的凤卫过来随她调用,这两个正是首领。 “多谢太子妃娘娘,多谢绵儿姑娘!”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些的暗卫长得端肃,一本正经地拱手行礼。 他唤作凤五,平常作风十分严肃刻板,绵儿最不耐烦同他打交道,便笑嘻嘻说道:“五叔客气了!我去玩了,你们自己行动吧。” 说着,便蹦跳着离开。 而此时的雅间内,唐岚一直含笑望着兮雨,看得她全身发毛。 兮雨喝了口茶,颇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你干嘛总是看着我?” “不是说有要事要跟为夫商量吗?是何要事?” 兮雨踌躇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被唐岚抓住小手,调笑道:“怕是商量事情是假,对付燕儿,才是真吧?” 心事被一语道破,兮雨吃惊地望向唐岚:“你怎么知道?” 唐岚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就你脑子里的那点东西,我会看不懂?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想干嘛了。” 兮雨脸颊一红,捶了他一拳:“我才没有尾巴!” 而另一边,燕儿轻而易举便打听到了寿王爷所在的雅间,她站在雅间门口,正好看见迎春楼的一个丫鬟要送茶进去,便微笑着接过:“我来吧。” 第1346章 兮唐番外93:隔了太多光阴 那丫鬟见她模样周整,以为她是寿王爷从寿王府带出来的丫头,将茶水递给她,就退了下去。 燕儿推门进去,看到里面坐了不少人,大约都是天绝城里同寿王爷交好的显贵。 最中间坐着的中年男人,生得剑眉星目,十分高大威武,穿着王爷服制,正是寿王爷无疑了。 她垂着眉眼,迈着莲步走进去,将茶水小心翼翼放到寿王爷手边儿,声音是水一般的清澈婉约: “寿王爷,您喝茶。” 这声音在一群大老爷们儿中间响起,愈发衬托得如黄莺出谷,娇俏可人。 唐谨肃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嫩青色直缀衫子、水红色比甲的少女低头侍立,一张鹅蛋脸白净红润,那双秋水瞳眸更是娇羞无限。 这少女就像是一朵将开未开的菡萏,水灵灵的,仿佛亟待人来采摘。 他摩挲着杯盏,棱角分明的脸上,现出一抹轻笑来。 在场的人都是察言观色厉害的,瞧见唐谨肃现出这般笑容,于是纷纷露出会意的表情,其中一个开口道:“这个丫头,你拿了这盘葡萄,去喂咱们王爷。” 燕儿腼腆地接过那盘葡萄,一双杏眼含情脉脉地望向唐谨肃,小心翼翼地将葡萄递到寿王跟前。 唐谨肃却含笑,并没有任何动作。 另一个男人调笑着开口道:“这丫头,你须得亲自喂王爷,王爷或许才能赏脸吃呀!” 众人纷纷起哄,燕儿一张俏脸红了个透,拿纤纤玉指捻起一颗葡萄,凑到唐谨肃跟前。 唐谨肃剑眉星目都含着笑,只盯着燕儿的双眼,将那颗葡萄吃了,还顺带不动声色地舔了舔燕儿的手指。 燕儿脸颊愈发红了,只垂眸不语。 而这一切,都被对面房间的唐岚与兮雨尽收眼底。 他们的房间正好在唐谨肃那间雅室对面,透过窗户,几乎将那雅间内的情景一览无余。 唐岚仍旧抱着兮雨,抬手摸了摸她柔嫩的下巴:“原来,兮兮是怕那宫女爬了本宫的床,所以干脆让她进寿王府,给那寿王妃添堵。” 兮雨笑了笑,单手环住唐岚的脖颈,另一只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唐月弄死了逐云,我送一名美人去寿王府,正好给寿王妃添堵。想来,唐月该是高兴的。” 唐岚望着兮雨这副腹黑模样,取下她的杯盏,在她粉嫩水润的唇瓣上香了一口:“我倒是不知,兮兮这样的有恩报恩。” 兮雨挑眉:“你不知道的还很多。可不止你一人,才有秘密。” 唐岚望着她一脸傲娇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兮兮是在说,凤卫的事?” 兮雨身子一僵,偏头望向唐岚,却正对上他含笑的双眼。 这个男人,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兮雨想着,颇有些恼怒,从他大腿上跳下来,气冲冲地往外走。 唐岚笑着跟上,三两步便追上了她,不动声色地去牵她的手。 兮雨不肯让他碰,使劲儿想要挣开,唐岚的大掌却将她的小手包裹得紧紧的,不容她甩脱开来。 兮雨挣扎了一会儿,见实在是挣不开,只得由他握着,跟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似的,撅着嘴,跟他下了楼。 “将军?”楼梯上扶手处,一个随从望了眼离开的唐岚和兮雨,不由轻声唤道。 赫连城收回视线,一张脸冷若冰霜,重又回到雅间。 唐岚和兮雨出了迎春楼,正好不远处有个卖糖葫芦的,唐岚便执意拉着兮雨,径直走了过去。 他拿了碎银子,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兮雨,“乖,不要再生气了。” 兮雨本来不愿意接,可那糖葫芦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一粒一粒红透的山楂穿在竹签上,闻起来酸酸甜甜的,叫人看了止不住地咽口水。 兮雨努力端住生气的模样,“哼”了一声才接过糖葫芦,撕掉外面透明的糖纸,张开贝齿,轻轻咬了一口。 这糖葫芦比一般的要清甜,但也夹杂着一股子山楂酸,里头将籽掏空了,裹着小小的橘瓣,叫人回味无穷。 兮雨小口小口咬着,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儿。 “好吃吗?”唐岚笑嘻嘻问。 兮雨轻哼一声,不理他。 唐岚瞧见街对面有个卖棉花糖的,不由又拉了兮雨,穿过大街,问那摊主买了一个粉红色的。 他将棉花糖递到兮雨手中,“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去北幕的事情吗?当时在北幕皇宫外面,也是你闹着,非要吃棉花糖,结果那摊主是个刺客。” 兮雨面颊微红,拿着棉花糖,没好气地冲唐岚翻了个白眼:“净惦记这些有的没的!” 说着,很生气地对着棉花糖咬了一大口。 唐岚在她对面,跟着也咬了一口。 兮雨抬眸,隔着软绵绵的棉花糖,就看到了他弯弯的眉眼。 那目光含着满满的戏谑与调笑,叫兮雨的面颊更红。 她松了口,将嘴巴里的棉花糖咽下去,转身就要走:“不理你了!” 唐岚哪里肯放她离开,直接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回来,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他在众目睽睽之中,突然就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一街的人都震惊了,目光呆滞地望着这一对年轻人,年迈的老者纷纷侧目,低声叹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而年轻人们,却纷纷起哄,为这二人的大胆喝彩。 楼上雅间,赫连城临窗而立,静静注视着这一对拥吻的人,狭眸晦暗莫测。 这二人自幼青梅竹马,而他距离那个蠢女人,隔了太多光阴。 他凝视下方良久,直到身后有个女声响起:“赫连将军。” 他回过神,转身望向跨过门槛进来的少女:“月郡主。” 唐月走进来,大大方方地在桌边坐下:“严家之事,乃是将军亲自操办的。而南湖金矿,分明是东宫设的局。将军一直告诉月儿,说是与东宫决裂。可严家的垮台,明明就是将军和东宫联合,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摧垮严家。” 赫连城摩挲着手中杯盏,一双狭眸盯着唐月,削薄的唇勾起一抹轻笑:“那么,月郡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第1347章 兮唐番外94:势不两立 唐月见他竟然都不反驳了,心中泛起一层冷意,“所以,将军此前对月儿的示好,不过都是利用?” “彼此彼此。”赫连城回答得漫不经心。 唐月胸腔中有一股火气,她蹭的站起身来,走到赫连城跟前,仰头看他: “我从来都不是存着利用你的态度。赫连城,我说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她比他矮了一个头,可这样对面而立,气势竟丝毫没有弱下来。 赫连城嗤笑一声,饮了口茶,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态度:“像月郡主这样的人,很难有真心一说。” 唐月面对这样的赫连城,几乎是有气无力,她走到桌前,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盯着那白瓷茶盏,冷声道:“不瞒将军,我已经投靠东宫。所以将军与我,如今是同一条战壕里的人了。” “同一条战壕?”赫连城冷笑一声,“月郡主背叛寿王府背叛得如此干脆,那么日后,会不会为了别的利益,再背叛太子?” 唐月偏过头,冲他微微一笑,笑容美艳倾国:“金银财宝,地位权势,本郡主如今一点都不稀罕。能够利诱得动本郡主,只有……” 她说着,走到赫连城跟前,软软的小掌贴上他的胸膛:“只有将军你。” 赫连城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她的手掌上,伸出手,缓缓握住她的手腕,迫使她的手离开他的胸膛:“据我所知,寿王府待你不薄,甚至你出身庶女,却还能得到郡主的封号……” “那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无论谁在我这个位置上,只要对寿王府有用,就能被封为郡主……” 唐月抽回自己的手,轻佻地搭在了赫连城肩上。 赫连城伸手去捉她的手,却被她避开,赫连城瞳眸一缩,大掌直接揽住她的腰,迫使她贴近自己:“你为寿王府做过那么多事,寿王府的强大,有你的一份力。都说狗最忠诚,你这条狗,是要背主?” 他的声音很阴沉,说话声极缓慢,像是在刻意侮辱。 唐月身子一僵,手肘猛地往后撞去,正撞到赫连城的胸膛。 她借机挣脱开来,保持了三尺远的距离,冷眼盯着赫连城:“不爱我可以,但不要侮辱我。” 赫连城薄唇噙着一抹笑,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瞬间挪移到唐月跟前,两人脚尖相贴,赫连城居高临下:“既然投靠东宫,便拿出点这本事来。你一砖一瓦建成了如今庞大的寿王府,那么,便一砖一瓦,给本将军拆去!” 他说着,一双极为凌厉的双眼紧盯着唐月的,这态度丝毫不像是一个男人在跟一个女人打交道,更像是面对敌人才摆出来的进攻姿态。 唐月仰头,直视他的双眼,一颗心渐渐冷了下去。 她自问容貌出色,琴棋书画不输给这天绝城任何一名世家小姐,且智谋过人不输男子。 甚至,她还会一点功夫。 一位铁血将军,难道不该爱这样出色的女人吗? 她扶着桌子边缘,又往后退了一步,凝视赫连城良久,最后轻声道:“比起兮雨,我输在了哪里?” 赫连城从她脸上收回视线,一撩袍摆,在圆桌边落座:“你同那个蠢女人,没有可比性。” 唐月脸色一白,沉默良久后,什么都没有说,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蠢女人? 这称呼,当真是怎么听怎么亲切。 她奔跑着,裙角飞扬,绝艳的唇角都是轻笑,赫连城从不会这么称呼其他女人。 是喜欢东临兮雨的纯真和无邪吧? 那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儿,大约最能让他这种铁血将军心疼和怜惜了。 风从耳畔拂过,将她的长发吹得飞扬起来。 她一路下了楼梯,无知无觉地,在大街上一路跑过去,惊艳了一整条长街的人,所有人都觉得这女孩儿的面容虽偏于冷漠,可实在是生得明艳。 他们惊叹,他们赞美,却无人读得懂那双狐狸眼中深深的悲伤。 最后,唐月一直跑到赫连城所在雅间的窗外,盯着四楼大开的窗户,眼泪肆意流淌下来,双手合成筒状,大喊出声: “赫连城,若我将来权势在手,定与你势不两立!” “赫连城,终有一日,我唐月要你后悔,你今日的选择!” 长街上的风愈发大了,她站在风口,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顺着雪腮滑落在地,在满是灰尘的地面溅开一朵朵小花。 四周的百姓对她指指点点,只道 而雅间内,赫连城静静端坐,垂眸摩挲着杯盏,对楼下那些挑衅的话听而不闻。 唐月站立良久,最后一脸泪水地往回走。 唐月回到寿王府,寿王妃早已知晓迎春楼外的事。可此时的寿王妃却没工夫跟唐月啰嗦赫连城的事,只派了个嬷嬷将唐月请到正厅,同她说话。 唐月换了身衣裳,洗了脸后过去,就瞧见寿王妃眼下隐隐有着青黑,且表情十分难看。 她垂下眉眼,走过去行了个礼:“母妃。” 寿王妃喝了口茶,“今日王爷领了个叫李燕儿的丫头回来,说是要封为侧妃。” 唐月愣了愣,就听严氏又淡淡说道:“那丫头乃是东宫的宫女,原本是坤宁宫中伺候太后的,被太后打发了去东宫,本妃估摸着,原本是打着给唐岚做良娣的算盘……” 她搁下茶杯,语气转冷:“唐岚对东临兮雨一往情深,怎么可能看得上她。想来是那蹄子按捺不住寂寞,今日在迎春楼勾搭了王爷。” 唐月侍立在侧,挽袖为她添了茶:“母妃想让女儿做什么?” “本妃如今的处境,想来你也清楚。本妃不方便对那蹄子下手,但你却可以。”严氏说着,目光冷厉地扫了眼低眉顺眼的唐月,“你该懂本妃的意思。” “女儿明白。”唐月轻声应着,“女儿定会做得不留痕迹。” “那就好。”严氏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抬手示意她退下。 唐月退下后,沿着小路往月灵院而去:“父王领进来的那位姑娘在哪里?” 第1348章 兮唐番外95:唐月的局 花吟答道:“王爷似乎怕王妃伤了那姑娘,特地将那姑娘安排在书房伺候。” 唐月脸上多处一抹诡异的笑,顿住了步子:“那就去书房……” 唐谨肃的书房,唐铭和唐月都是可以不必通传就进去的。此时唐谨肃并不在里面,只有一位穿着水红色比甲的娇俏美人坐在窗下,正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儿。 唐月走进来,看了她几眼,含笑上前:“这位便是李侧妃吧?” 燕儿愣了愣,她还未行册封礼,是担不起“侧妃”称呼的。 只是被人这么称呼,倒是觉得很舒服。 她心情大好,觉得眼前这位姑娘一身温婉大气,看着极为顺眼,便笑道:“这位姑娘是?” “我是王府的月郡主,侧妃日后叫我月儿便是。”唐月说着,十分亲切地在她旁边坐下,亲自为她斟了杯茶,“王妃命我前来看看你,我便过来瞧瞧。果然,是个大美人呢!” 唐月长得好看,燕儿被这么个美人恭维,心中更是高兴,于是便将唐月当成了自己人看待,“哪里是侧妃,还未行册封礼呢。我与王爷一见钟情,可这礼法,却是不能偏废的。” 太后曾经教她一套房中秘术,她尽都用在了寿王爷身上,叫寿王爷对她迷恋不已,这才将她带回府中。 只是她并没有什么靠山,除了这张皮囊生得好些,并没有其他资本去斗过寿王妃。 她想着,又道:“月郡主,我斗胆问一句,不知那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可好相处?” 唐月瞳眸微暗,轻轻叹了口气:“侧妃,再好相处的女人,也是见不得自己的夫君再纳新妾的……” 燕儿愣了愣,瞬间便明白了这话的意思,看来那位寿王妃,是容不下她的。 唐月又佯装无意地随口说道:“侧妃以为,为何父王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反而庶女成群?” 她话音落地,燕儿吃惊地抬头看她,她却衣袖掩口,轻声道:“我失言了。” 说着,便将话题扯开,聊了些王府中的人事。 唐月一边聊着天,一边注意观察着燕儿的表情,见燕儿心事重重的,俨然是将刚刚的话听了进去,心中冷笑几分,很快告辞离开。 这李燕儿也不算是蠢人,她给了她一个扳倒严氏的引子,只看她会不会利用了。 若是聪明的,便会用尽一切手段,搜集严氏毒害后院妾室子嗣的证据,再告发到寿王爷跟前。 而她唐月,会将这些年搜罗到的严氏作恶的所有证据,全部奉送到李燕儿跟前。 只消看,这李燕儿到底有没有争那个位置的野心了。 她想着,行走在杏花树下,抬手拂起花枝,由着那淡粉色的花瓣落了遍身,狐狸眼中全是冷笑。 严氏将她培养成一柄剑,不停用这柄剑砍杀敌人,丝毫不顾及这柄剑是否也会痛,是否也会砍崩裂了口子…… 那么,她反过来斩杀这个主人,便也不会顾惜什么情义了。 而好巧不巧,唐月刚回了月灵院,便看见一个嬷嬷等在自己的闺房里,正是张太妃身边的人。 她上前见了礼:“嬷嬷此来,不知所谓何事?” 那老嬷嬷满面笑容:“太妃娘娘请郡主过去说话。” 唐月笑了笑,示意花吟拿一荷包的银子过来,亲自塞进那老嬷嬷手中:“我知道了,多谢嬷嬷跑这一趟,容我换件衣裳,马上就过去。” 那嬷嬷掂了掂银子重量,心中满意,脸上的笑容便更盛了些。 唐月来到张太妃所住的院子,张太妃坐在上座一把太师椅上,正吃着一碗燕窝。 “祖母。” 她乖巧地行了个礼,张太妃放下燕窝碗,笑吟吟对她招手:“月儿啊,过来让祖母瞧瞧。” 唐月心中都是冷意,这位祖母,往日里待她可没这样好。 她还是很乖巧地走上前去,张太妃拉住她,左右瞧了瞧,笑道:“月儿出落得越发好看了。你母妃也真是,这么大个姑娘了,也不知道给你相看相看,早日把你嫁出去。” 说着,又笑呵呵道:“你母妃不疼你,祖母疼你。我给你相中了一位公子,保准你满意!他呀,就是我娘家的侄孙子,文武双全,长得更是一表人才!” 唐月望着她一脸慈爱的模样,心中不禁冷笑。 她手中掌握着这天绝城不少世家贵族的小道消息,自然知道张太妃口中那位侄孙子,文武双废,长期沉湎酒色早被掏空了身子,原配夫人还被他酒后活活打死,这事儿被张太妃压下来了所以外人都不知晓。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害羞之态:“祖母……婚姻大事,但凭父母做主,月儿可不敢议论!” “你这孩子,就是实诚!”张太妃笑吟吟的,握着她的手不肯放,“我告诉你,你那位母妃,可不是个善茬。这些年你伺候她,应当也知道她脾气不好。她呀,不想把你嫁出去呢,就想让你留着府里,伺候她一辈子!” 这是变着法儿地对严氏泼脏水了。 唐月想着,为难地说道:“母妃待月儿还好……” “好什么好!月儿,这后院是她在管,你自然不敢说她的坏话。可是祖母今儿,把话给你挑明白了,这后院,很快就要变天了!” 张太妃的神态逐渐变得严肃,“她出身商户,原就不是什么好出身。如今娘家出了那样大的事,我是无论如何都容不得她继续做这寿王府的女主人了。” 她说着,瞟了眼唐月:“你跟在她身边那么久,总知道些她做过的肮脏事吧?把这些事都告诉祖母,祖母为你摆平她!” 拐了这么久的弯儿,终于说到正题了。唐月想着,一双狐狸眼中抹过狡黠的光。 这张太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原先就瞧不起严氏的出身,这些年用着严氏送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倒也不怎么再挑剔严氏。 可惜现在严家垮台,这婆子便又跳出来挑事了。 唐月想着,却并不想跟这张太妃搅合到一处,这位祖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1349章 兮唐番外96:示威 于是她那双勾人的眼睛里立即蒙了一层泪珠,端得是娇柔可怜,哭哭啼啼地说道: “祖母,母妃她处事向来万分周全,我哪里能晓得她做过哪些事?祖母若是想寻母妃的把柄,不如问问哥哥?他是母妃亲生的,到底跟母妃关系好些。” 张太妃愣了愣,她倒是把唐铭给忘了。 如今她只有唐铭一个孙子,对这个孙子还是相当宠爱的。 若是赶走严氏,那铭儿会不会恨她这个祖母? 唐月见她犹豫起来,便柔弱的告辞离去。 而李燕儿过真不负唐月所望,自打来到府里,这些天一直霸占着唐谨肃,叫后院里的女人们望穿秋水也没能望到王爷过来。 寿王妃见这女人格外得宠,不禁又是怒火中烧,直接把唐月叫到正院,问她为何还不动手。 唐月姿态放得极低:“回母妃,这人啊,站得越高,摔得才会越惨。李燕儿如今只是初尝了甜头,即便动了她,也没什么快感。女儿做事的手段,可都是母妃培养出来的。母妃说了,总要叫对手尝尽苦头,方才能赐她一死。” 她的语调很平静,严氏听了,倒觉得她说的不错。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丫鬟进来禀报,说是李姑娘求见。 严氏皱眉,还未说话,就看到李燕儿带着两个小丫鬟,迈着莲步,妖妖娆娆地走了进来。 “给姐姐请安!”李燕儿微笑着行了个屈膝礼,却根本只是弯弯腰,做出的礼节一点都不和规矩。 严氏听见这声“姐姐”,心中气闷,冷声道:“本妃可不敢当你这声姐姐。且,听闻李姑娘出身坤宁宫,怎的,是在宫中学不好规矩吗?竟然连一个礼都行不好?” 李燕儿笑嘻嘻的,毫不在意地说道:“姐姐,妹妹手头有点紧,想问姐姐借些银两,买点好的衣料,给王爷做身新的中衣。王爷嫌弃身上那套旧了呢。” 这话说的唐突,严氏“哐当”一声,直接将杯盏砸到李燕儿脚下,“受些宠爱,便真当自己是王爷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物了?也敢来跟本妃没大没小?!” 唐月在一旁坐下,静静看着这两人,李燕儿能够做出这番姿态来,可见手中是已经捏住了严氏的把柄了。 她想着,轻轻喝了口茶。 李燕儿望了眼脚边的碎瓷,仍旧不恼,不以为意地甩了甩帕子,笑道:“说起来,后院中只有姐姐为王爷诞下了儿子,王爷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自然是姐姐。” 严氏轻哼一声,没说话。 李燕儿笑了笑,又道,“这些年,给后院王侧妃接生的稳婆姓余,给江侧妃接生的稳婆姓桂,给秦姨娘接生的稳婆姓骆,可惜啊,每一位稳婆,都称胎儿先天不足,不能活着诞下来。而这三位稳婆,全都在接生过后,带着大笔银钱搬出了天绝城……” 严氏的表情逐渐变了,李燕儿望了眼她,笑道:“让我想想,她们搬去哪里了呢?余婆子搬去了淮州,桂——” “够了!”严氏“啪”地一声,扳断了半截指甲,一双眼紧紧盯着李燕儿,她竟然能够调查到这些,短短几天,她是怎么做到的?! 李燕儿笑容明艳动人,“妹妹我手头缺钱呢,也不知道姐姐肯不肯借一点给妹妹。若是妹妹手头宽裕,嘴上自然就紧了。” 严氏盯着她看了片刻,最后示意身后的丫鬟去取钱财。 那丫鬟捧来一只木箱,李燕儿打开来,只见里头整齐地码着数十张大额银票。 她笑了笑:“姐姐真是识相,妹妹就不叨扰了,告辞。” 说着,带着那两个小丫鬟,扭着蛮腰,又妖妖娆娆地离开。 严氏送她银两自然是缓兵之计,她盯着李燕儿的背影,直到她走出了视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幽幽转向喝茶的唐月:“没有人能够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调查到这些事情。唐月,你敢背叛本妃?!” 唐月放下茶盏,拿帕子擦了擦唇角:“母妃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背叛母妃?” 她说着,望了眼大厅外,“今儿一早,祖母把我叫去了她的院子,祖母似乎对母妃……多有怨言。祖母若是利用李燕儿对付母妃,也无可厚非。而据我所知,这些年,祖母都注意着母妃的一举一动,所以李燕儿知道这些事,肯定是祖母说出口的。” 严氏自然知晓唐月去过张太妃的院子,于是心中对她的怀疑弱了几分,只望着晓松院的方向:“张氏……本妃待她不薄,她竟敢扶持傀儡,想要拉我下水……” 唐月站起身,走到严氏身后,乖巧地为她捏肩:“母妃放心,有我在,不会叫这些牛鬼蛇神伤了您。您只需要好好教导哥哥,辅导哥哥成才,就好。外面的事,一切有我。” 这番话贴心妥帖至极,严氏心中略感安慰,想到自己还有个儿子傍身,便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于是,她拍了拍唐月的手:“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月儿却分明,是本妃的贴心棉袄啊!” 唐月在她身后,唇角勾起的弧度十分诡异。 等唐月回到月灵院,花吟满心都是不明白:“郡主啊,您一会儿说要对付王妃,一会儿又说帮王妃对付太妃和李姑娘,您到底是想怎么样啊?” 唐月悠闲地在窗边软榻坐了,随手捻了颗葡萄吃: “花吟啊花吟,你跟了本郡主这么多年,怎的还不明白本郡主的心思?说是要帮严氏对付张太妃和李燕儿,可你瞧我动了吗?自然是要让严氏以为咱们在行动,使她疏于对付李燕儿,好让李燕儿抓紧时间,将所有证据都收集齐,一举扳倒严氏。” “可是……”花吟仍旧一脸茫然,“王妃有世子傍身,怕是扳不倒的吧?” “扳不倒?”唐月笑得双眼眯成了缝儿,“这寿王府,就没有本郡主扳不倒的人!我那位哥哥,可是将利益看得比谁都重要的。若是他的生身母妃染上了污点,为了不牵连他,他绝对比谁都要快的跟严氏撇清楚关系。” 第1350章 兮唐番外97:寿王妃,当不了几天了 花吟听着,心底不由得暗暗吃惊。她虽然在王府长大,可却真心觉得,这王府的亲情,根本比不得她们这些穷苦下人们的亲情。 唐月瞟了茫然的她一眼,唇角笑容更盛。 唐铭不止会忙着撇清跟严氏的关系,还会为了害怕父王迎娶续弦,生下儿子威胁到他的地位,暗中跟父王较劲儿。 而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到时候,便是她唐月的机会了。 她眼中冷芒乍现,看得花吟心惊肉跳。 花吟是有些心疼她家郡主的,可自己什么都帮不了郡主,于是只得说道:“郡主,您悠着点儿,奴婢去给您做您爱吃的点心。” 唐月点点头,她便欢快地跑了出去。 对她而言,只要郡主还喜欢吃她做的点心,她就不会做为废物被抛弃掉。 而此时的东宫中,唐岚正在花园凉亭里,和赫连城下棋。 一旁的江夜将寿王府的消息全都叙说了一遍,唐岚便抬手示意他退下。 唐岚望了眼赫连城的落子,笑道:“唐月若是男子,寿王府绝对比现在更加强大。听闻前段时日,她在大街上对你下战书了,啧啧,这姑娘真是强悍。怎么,阿城是怕降不住她,所以不敢接纳她的表白?” 赫连城抬眸,没好气地望了眼唐岚,继续落子:“只是不爱。” “不爱……”唐岚咀嚼着这个词,笑容莫测地落子,“那么,阿城爱的,是谁呢?” 赫连城瞳眸一紧,还未说话,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他偏头看去,只见兮雨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衫裙,坐在秋千上,在牡丹花丛中荡了起来。 她的乌发随意地梳成坠马髻,耳畔戴着一朵巴掌大的娇嫩红牡丹,凤眸明净,裙摆飞扬,整个人灵气十足。 真好看。 他的双指夹着一粒棋子,看得有些发痴。 唐岚也望着兮雨,却先回过神,注意到赫连城的目光,眼底划过一抹复杂。 阿城是真心爱上了兮雨。 可是…… 他垂眸,“啪”一声落子,声音里满是不动声色:“阿城,该你了。” 赫连城也才回过神,跟着落子,却落在了一个并不巧妙的地方。 唐岚落子,棋盘上胜败已分。 他端了茶水,呷了一口,抬眸瞟了赫连城一眼:“阿城,有些东西,你不该觊觎。” 赫连城注视着棋盘上的败局,沉默良久后,笑得淡漠:“是。” “时间不早,我让江夜带你出宫。” “好。” 赫连城起身,抖了抖衣袍,下了凉亭的台阶离开。 眼角余光,却仍旧不可避免地望了一眼兮雨的方向。 那个蠢女人,笑那么大声,蠢死了。 他心中想着,望着兮雨明艳白净的面庞,衬着鲜红的牡丹花,端得是人比花娇。 他那双素来冷漠的瞳眸中,又出现了一丝暖意。 到底,是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几天之后,唐月陆陆续续将手中的证据全都送到了李燕儿手中。 李燕儿自是欣喜若狂,也不管她为何能轻而易举就搜罗到这些东西,就开始张罗着针对严氏布局。 这夜,云雨过后,她倚着唐谨肃的胸口,手指在他胸口上画着圈圈,“王爷……妾身想要为您怀一个孩子。” 唐谨肃捏住她的小手,翻身将她压在床上,笑容满面:“那么,本王是不是还要继续努力?这些天,本王都快要被你榨·干了,小妖精!” 李燕儿咯咯直笑,媚眼如丝,“王爷能干,妾身敬服。” 说着,望了眼紧闭的房门,“王爷,妾身有些渴了呢。” “正好,本王也有些渴,来人啊,上茶。”唐谨肃高声。 门外守夜的婢子立即进来,倒了两杯茶,一一敬送到二人手中。 李燕儿喝着茶,啜了两口,不禁抱怨道:“王爷这里的茶酸。” “酸?”唐谨肃挑眉,“本王怎么不觉得?” “一直都很酸,王爷给妾身的茶不好,妾身不喜欢王爷了。”李燕儿说着,便赌气似的,将那杯茶塞到婢女手中,自己卷了被子跑到床里面去了。 唐谨肃望了眼她的背影,不禁从那婢女手中拿过她未喝完的茶,尝了一口,那茶果然同他的茶味道不同! 他脸色凝重,对那婢女吩咐:“去叫府医过来。” 那婢女一脸茫然,连忙去办。 李燕儿坐起来,撅着个小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怀疑有人在茶里下毒不成?” 唐谨肃伸手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蛋:“本王是怕有人对燕儿不利。” 他说着,眼底却划过一丝冷漠。 对这个女人如何不打紧,关键是,这人动手脚动到他房中来了,这却是大忌。 府医很快背着药箱过来,一番检查过后,朝唐谨肃施了一礼:“启禀王爷,这茶水之中,放了些伤及妇人身体的东西。若是久饮,便会无法平安产下子嗣。” 李燕儿一听,双眸顿时睁得溜圆,“什么?!” 唐谨肃的脸色同样难看,那府医又拱手道:“启禀王爷,这毒是下在杯口一圈的,这茶水是没有问题的。” 唐谨肃冷笑一声,“来人,给本王查,本王倒是要知道,到底是哪个人贼胆包天,敢在王府中使这些腌臜手段!” 房中的人都退下去后,李燕儿哭着,“王爷,到底是谁要害我!可是瞧燕儿是新来的,所以欺负燕儿吗?还是这后院的姐妹们,凡是宿到王爷这里的,都要喝这一杯毒茶?” 本来唐谨肃的怒火还没怎么太大,被李燕儿这么一哭,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仔细回想,他后院里的女人们,似乎好多都是产子不顺! 除了,严心兰。 他胸腔中的怒火逐渐燃烧起来,严心兰,会是严心兰吗?! 这么多年,他后院那么多女人,却只有她,生了铭儿这一个儿子。 而其他女人,生下的要么是女儿,要么就是死胎。 他的拳头越捏越紧,掀了被子,自己穿上衣裳,大步往主院而去。 李燕儿望着他的背影,唇角的笑容多了几分得意,看来这位寿王妃,也当不了几天了。 第1351章 兮唐番外98:残害后院 此时的后院里,严心兰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要想起唐谨肃又在跟李燕儿那个狐媚子卿卿我我,她就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旁边的大丫鬟细声安慰,“娘娘莫要烦恼了,只要世子站在娘娘这边,娘娘还愁什么?毕竟,将来继承寿王府的,可是世子。” 严心兰听着,心情稍稍放松些,可到底是爱了唐谨肃几十年,哪里就能大方到知道他同别的女人同房,而不妒忌难过的。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嘈杂,似乎是王爷到了。 那大丫鬟笑道:“娘娘看,王爷定是想念娘娘,才半夜过来的。” 严心兰也颇有些激动,自打严家出事,唐谨肃就未曾来过她院子里。 她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抬手理了理头发,脸上有一丝不自然的红晕:“本妃这样,可难看?” “娘娘保养得宜,一点都不难看呢。”那丫鬟嘴巴极甜地恭维道。 严心兰放了心,期待地望着门口,旋即就瞧见唐谨肃一脚踹开隔扇,快步走了进来。 她还没来得及堆起完美的笑脸,还没来得及娇滴滴唤一声“王爷”,唐谨肃直接抓住她的头发,将她从床上给拽到地下,一巴掌便扇到她的脸颊上。 严心兰整个人都被扇懵了,不可思议地望着唐谨肃:“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唐谨肃冷笑,一张俊脸黑得可怕,“我问你,我后院中的女人,为何都没有生下儿子?为何独独你,生下了儿子?!” 严心兰面色陡然变化,一双美眸满含泪水:“是李燕儿在王爷面前说妾身坏话的,是不是?!王爷,妾身冤枉!” 唐谨肃猛地将她推到地上:“蛇蝎妇人!还敢跟本王说冤枉?!本王问你,本王房中的水杯边缘,可是你做的手脚?!你不想让后院其他女人生下子嗣与你争宠,你这贱人!” 严心兰被婢女扶起来,“王爷!妾身没有!妾身冤枉啊王爷!” 她话音落地,李燕儿披着衣裳款步进来,站在唐谨肃身边,一边为他顺气,一边柔声道:“王爷不要太过气恼,想来姐姐也是一时糊涂。” 严心兰心中本就着急上火,一见这狐媚子衣冠不整跑到她的房间,顿时更加恼怒:“谁准你进本妃房间的?!滚出去!” 李燕儿停了,双眼一红,端得是梨花带雨的姿态,柔柔弱弱往唐谨肃身边倚去:“王爷……” 唐谨肃怜香惜玉,紧紧揽住李燕儿的肩膀,“这王府是本王的,本王允许燕儿来这里,怎么,王妃有意见?!” 严心兰心中悲凉,却十分清醒地意识到如今局势对她十分不利,于是两行眼泪顺着雪腮滑落,一双秋水瞳眸直直盯着唐谨肃: “王爷,妾身跟了您这么多年,自打嫁进府中,就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妾身什么性子,王爷您还不知道吗?!” 到底多年夫妻,唐谨肃见她哭得如此悲惨,再加上她娘家垮台,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怜惜,表情刚软下来,李燕儿便知不好,于是回头朝外面瞥了一眼。 王府的管家乃是唐月的人,假装被李燕儿收买,在接收到她的眼神示意之后,立即按照李燕儿原先交代好的,匆匆进来,拱手说道: “王爷,后门的小厮过来禀报,说是起先为后院娘娘们接生的几位稳婆回来了,要找王爷坦诚一些事!不知王爷,见是不见?” 严心兰眸光一凛,脸上的哭相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们明明收了银子,带着全家老幼远走高飞,为何还会回来?! 她拢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是张太妃吗?是那个老妖婆,费尽心机将这些证人搜罗来,想要借着李燕儿的手害她吗?! 她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以袖遮面,只是无力地瘫坐在一旁的大椅上,低声哀哀哭泣:“王爷不顾惜往日情分,不信妾身的话,却要信那些个稳婆的话……今夜之事,网页就就不觉得太过巧合吗?” 她话音落地,唐谨肃眼中掠过一道暗光,随即不动声色地说道:“本王只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东西,自己眼睛看见的东西。” 他说着,撩起袍摆在严心兰对面大椅上坐了,目光几近冷漠,只等着那几位稳婆进来说话。 过了会儿,那几位稳婆在管家的带领下进来,即便时隔多年,严心兰看见她们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们三人。 她眼中寒芒更盛,那几个稳婆畏畏缩缩地进来,低着头哆嗦着不敢说话。 唐谨肃冷哼一声:“你们今夜过来,所为何事?” 那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纷纷大哭起来:“王爷,当时我们也是被人逼迫,不敢不做那些丧阴德的事啊!” “王爷,当时我们的身家性命都被王妃捏着,王妃说,若我们不将侧妃娘娘们肚子里的男孩儿弄死,就要让我们全家在天绝城待不下去!” “那些事实在是太过血腥,我们害了王府的小公子们,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总梦到婴儿啼哭!” “我们的良心实在是过不去,这才想到结伴来王府自首!” 那几个稳婆哭嚎着,话却说得明明白白。 唐谨肃周身的气势愈发阴沉可怕,他的孩子,竟然是这样死掉的! 他还以为,真的是产子不顺…… “一派胡言!”严心兰猛地起身,指着那几个稳婆,“定是谁将你们一个个搜罗过来,编了套说辞,想要栽赃陷害本妃!你们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过来的,那个人想夺了王爷对我的恩宠,是不是?!” 李燕儿唇角流露出一抹冷笑,这三个人能来这里,还是管家想出了好主意,她拿了千两银子给管家,管家便雇凶去这些稳婆家中,以她们的家人相威胁,这才能让她们过来。 若是事败,她们的家人,全得陪葬。 这三个女人为了家人着想,也绝对会一口咬死严心兰的。 第1352章 兮唐番外100:软禁 稳婆们哭成一团,其中一个忽然站起身,指着严心兰大骂出口:“严氏,你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你自己心里清楚!王府后院里那些年轻女人们是如何死的,你更应该清楚!昔日我助纣为虐,如今,我便以命抵命吧!” 说罢,猛地往柱子上撞去,竟直接命陨当场。 剩下两个稳婆见状,也纷纷效仿,一时之间,严心兰的闺房中满是血腥气息,这三人死状十分可怖。 严心兰身子一震,看来,张太妃和李燕儿是做足了功课,让这些人用命来指证她的…… 她缓缓抬眸望向唐谨肃,便见他面无表情地端坐着,可眼底翻滚涌动的肃杀之气,却叫人畏惧。 她心中一转,一双瞳眸立即含了眼泪,大步走到他跟前跪下,双手紧紧拉着他的衣摆: “纵使这些事真是妾身做的,可妾身都是因为爱王爷啊!妾身害怕其他的孩子分了铭儿的宠爱,妾身怕啊王爷!铭儿他那么懂事,王爷,您舍得把对他的宠爱,分给其他孩子吗?!” 她哭得声嘶力竭,整个人微微颤抖,望着唐谨肃的目光中,都是哀求。 严心兰行事素来霸道惯了,手段又雷厉风行,突然这么低声下气地哭泣哀求,倒是叫唐谨肃有点怔愣。 李燕儿生怕唐谨肃心软,连忙说道:“是啊王爷,姐姐定然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残害了王爷那么多的孩子。求王爷原谅姐姐吧!” 这番话,虽是为严氏求情,却又再度明明白白地提醒了唐谨肃,他有多少孩子,死于严氏之手。 唐谨肃闭上双眼,良久的沉默之中,房中跪了满地的婢女,却唯独只能听见严氏一个人的啜泣。 又过了很久,唐谨肃才缓缓睁开眼,伸出手,慢慢拨开严氏拉着他袍摆的手,“严心兰,念在你是铭儿母亲的份上,我不会休弃你。只是,你手中的掌家之权,却是不必留着了。明日,就把账本和库房钥匙,都交到母妃那里。” 说罢,便起身,冷然地要离开这里。 犯下如此大错,却只被罚去管家之权,严心兰心中松了口气,刚瘫坐在地,就又听到唐谨肃的声音从门口冷冷响起:“以后,王妃不准出院子一步,都给本王看好了。” 说罢,便决绝离去。 严心兰的瞳眸瞬间放大,这是要软禁她吗?! 唐谨肃冷若冰霜地回到前院,跨进门槛之后,李燕儿紧跟着进来,柔声说道:“王爷不要气恼,姐姐想来也只是一时糊涂。” 说着,便在桌上倒了杯茶,送到唐谨肃跟前,笑得面若桃花:“王亚茹如今正当壮年,子嗣什么的,也是可以再有的。” 唐谨肃冷眼瞥向她,忽然一把将她手中的杯盏抚落在地。 李燕儿吓了一跳,连忙跪到地上,弱声道:“不知燕儿做错了什么,惹得王爷如此震怒?” “做错什么?!”唐谨肃冷笑,“你想上位,直言便是,何必拐弯抹角地寻找证据,妄图将王妃拉下来?你以为,拉下她你便能上位?一个东宫出来的婢女,说到底也只是婢女,本王若是赐你侧妃之位便已顶了天,你还想当王妃?!” 说着,一脚踹到李燕儿的心窝子,“本王的王妃也不是什么玩意儿都能做的,贱人!” 李燕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被他踹倒在地,捂着心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流着泪争辩:“王爷,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啊王爷!” 唐谨肃脸上的笑容冷漠至极:“来人,把这贱人给本王拉下去!她意图破坏王府和睦,杖毙。” 李燕儿的瞳眸瞬间放大,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名侍卫便闯了进来,不顾李燕儿的拼死挣扎,直接将她拖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便响起噼噼啪啪的杖责声音,间杂着女人的求饶声。 那些侍卫下手极狠,没过一时半刻,李燕儿便断了气。 而此时的月灵院内,唐月身着宽松的雪白衫子,在二楼的窗台上坐着,纤纤玉手执着一把碧纱团扇,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扇风。 她那双极妩媚勾人的狐狸眼直直望着夜幕中空的月,唇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花吟挑了珠帘进来,见她如此,不由说道:“郡主,已经很晚了,您还不睡吗?” 唐月唇角的笑容愈发热烈:“没等到好消息,如何睡得着。” 话音落地,一名身着窄袖窄衫的丫鬟走进来,打扮利落,脚下步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可见武功极好。 她朝唐月单膝跪下,拱手说道:“启禀郡主,全部如郡主所料,王妃被解了管家之权,禁足后院,而那位李燕儿,则已被杖毙。” 唐月抬起团扇示意她退下,房中只剩她和花吟两人,花吟满脸都是震惊:“天哪,郡主,府中所有事情都照着你的设计发展了!郡主好厉害!” 唐月一脸不以为意,想起某个人曾说过的话,绝艳的脸上浮起冷冷笑意:“厉害?花吟,这种程度,可算不得什么。明日随我进宫,既是被人家当做了背主的狗,咬了旧主子,总得问新主子要点封赏才是。” 花吟满脸不解,唐月却笑得愈发阴冷。 翌日一早,唐月借着进宫给太后请安的由头,出了坤宁宫,便避开他人耳目,直奔东宫而去。 她被锦书领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兮雨坐在窗下,正认真地绣一只虎头鞋。 “太子妃嫂嫂。”她笑得人畜无害,径直在兮雨对面坐下,“如今寿王府的局势,嫂嫂可有听说?” 兮雨愣了愣,不待回答,唐岚便挑了珠帘进来:“郡主好手段。” 唐月嫣然一笑,妩媚不可方物:“月儿再如何聪明,也不过是一介女流,威胁不到太子。如今寿王府大乱,对太子而言,可是非常好的机会。” “自然。”唐岚声音淡淡。 昨晚得到寿王府严氏被软禁的消息后,他料定唐谨肃这段时间必然忙于处理后院杂事,无暇事无巨细地管理军营,所以已经派了心腹之人前去军队游说各个军官,试图将寿王府的军队,一点点蚕食下来。 第1353章 兮唐番外101:唐月的挑衅 唐月随手拿了篮子里的一只小绣花鞋,一边把玩,一边笑道:“宫里的东西就是好,这布料如此柔软,怕是千金难求吧?” 兮雨望向唐岚,唐岚在她身边坐下,笑容莫测:“郡主每年的封赏之中,不都有几匹这样的布料吗?” “哪里,我那几匹布料,到底是比不上这些的。”唐月的指尖缓缓拂过这些布料,狐狸眼中满是精光,“听闻,只有太子妃和公主,才能得到这样好的料子。” 寝殿中沉默片刻,唐岚淡淡道:“郡主的意思,本宫已经明白。封赏是小,郡主能否提供更大的价值,才是大……” 唐月收回手,瞥了眼大门外缓步走进来的赫连城,脸上的笑容明媚可人: “太子放心,同作为东宫的走狗,我自然要比其他走狗做得好,如此才能不担负‘废物’之名。” 这话颇有一番指桑骂槐的意味,赫连城眼底的神色难看了几分,唐月却看也不看他就站起身来,优雅地告辞离开。 兮雨望了眼赫连城难看的脸色,抿唇轻笑,随即也起身离开。 “阿城。”唐岚喝了口茶。 赫连城走过来,“咱们派出去游说的六个人,四个被杀,还有两个被留在军营,那两名副将,似乎是有些心动。” “嗯。”唐岚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此事不宜操之过急,须得缓缓行事。” 赫连城望着他,沉默良久后,开口道:“殿下信任唐月?” “我信她。”唐岚声音中含着几许不怀好意的笑,“阿城,人家小姑娘,可是跟你宣战了。怎么,你怕了她?” “怎么可能,不过是个女流之辈罢了。”赫连城淡淡说道。 唐岚倚靠在矮几上,摩挲着下巴,眼中含着几许兴味:“要我说,我觉得那个唐月,当真挺不错的。作为女人而言,她无疑是相当出色的,阿城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她今日进宫,是来跟我讨要封赏的,话中的意思,大概是想要公主的封号。不过我想,若我能求父皇为你和她赐婚,她会更加高兴。” 赫连城周身的气势倏然转冷:“殿下,有的话,说不得。” 唐岚低低笑了起来,抬手抚了抚鬓角,“也是。” 他眉目流转间,又落在赫连城深邃冷硬的面庞上,只是,唐月那么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竟不能让阿城多看一眼…… 他家兮兮,到底何德何能,能让阿城看上? 唐月刚从皇宫回到寿王府,后院的大丫鬟就来请,说是王妃娘娘叫她过去一趟。 她依旧礼貌地告诉那丫鬟,她得先回去换身衣裳,那丫鬟觉得这是对王妃起码的尊重,便跟她一道去月灵院了。 唐月特地挑了件月白宽袖的襦裙,微风一吹,裙摆和袖摆都飞扬起来,看起来格外飘逸。 她在府中时偶尔会穿白色衣裙,那丫鬟也未作他想,便催着她一道,匆匆往严氏所住的宜心院而去。 宜心院门口,多了几位平时见不到的侍卫,个个手持兵器,看起来一脸冷峻凶神恶煞。 那丫鬟咳嗽了声,“郡主来看望王妃,纯然一片孝心,怎的还不能进去吗?” 几个侍卫未作多言,只面无表情地让开来。 唐月进去之后,寝房里,就看见严氏身着寝衣,不施脂粉,黑发披散下来,整个人倚坐在软榻上,看起来格外憔悴。 见唐月进来,她抬手,示意那丫鬟退下去。 那丫鬟掩了门,就守在门口。 唐月上前,垂着眉眼,恭敬地屈膝行了一礼:“母妃。” 严氏并不叫她免礼,只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良久后,突然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 唐月的脸被扇得偏到一旁,她捂着面颊,不声不语,只静静站直了。 严氏冷眼睨着她:“我原本还想着,是晓松堂的太妃联合了李燕儿,对我下得黑手。可当我听到李燕儿的死讯时,我忽然想到,这一整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并非是张太妃,而是你,唐月。” 她的嘴角扯起一抹冷厉的笑容,围着唐月缓缓踱了一圈,“你一定在想,没了我的碍手碍脚,你可以过得更好,所以,你精心策划了那一场计划。” 她说着,站在唐月面前,伸手捏住她的面颊:“唐月啊唐月,还真是辛苦你这些年来在我身边的伪装……那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何为攀附,唐月,你不累吗?” 唐月盯着严氏的双眸,狐狸眼中的笑容显而易见:“这一刻,看见母妃如此姿态,月儿过去所做的一切,就都不辛苦了。” 挑衅。 明明白白的挑衅。 严氏怒火中烧,抬手便又给了她一个巴掌。 唐月双颊通红,指印十分明显,可她依旧保持着笑容,“母妃从前一定不曾料到,会有今日这一天吧?从前高高在上在府中呼风唤雨的寿王府,如今,竟也有被软禁剥夺管家权力的一天……” 严氏被她这番话激怒,伸手便去抓唐月的脸,唐月抬起手臂,严氏的指甲从她手臂上划过,硬生生划出了五道流血的伤口。 这伤口在白嫩的藕臂上,看起来分外醒目。 唐月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自己手臂,目光不屑地扫过严氏:“母妃也就只有这点能耐了。我猜,祖母如今已经在为父王物色新的王妃。母妃成为下堂妇,是迟早的事。” “小贱人!”这话犹如火油,浇在严氏本就熊熊燃烧的怒火上,使得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凶狠地试图去抓唐月的脸。 唐月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避开来,伸出一只脚,严氏没提防一下子被绊倒在地。 前方正是多宝阁,她这么扑过去,将八宝格整个都扑倒了,上头的瓶瓶罐罐碎了满地。 外面的丫鬟们听见动静,连忙闯进来,将严氏小心翼翼扶起来。 严氏指着唐月,咬牙切齿:“给本妃将她抓起来,投入地牢!” 那些丫鬟们正待行动,唐月轻轻一笑,面容绝艳犹如芙蓉盛开:“母妃早没了管家权,又怎么有权利将我关入地牢?今日之事,母妃若是觉得自己吃了亏,不如去找父王,请他将我关进地牢就是。” 第1354章 兮唐番外102:柔弱 说罢,没再看严氏一眼,面色自若地大步走出了宜心院。 严氏被丫鬟们扶着,一张脸气得抖动起来,盯着唐月的背影,只恨不能掐死她。 而唐月走出宜心院之后,却拐了个方向,径直往花园那边走去。 据她所知,唐铭每天黄昏,都习惯在花园里读书,今天,应当也在。 她漫不经心地走进花园,王府花园修建得极美,黄昏里,残阳下,不经意的角落,夕颜花开得很美。 她穿着月白襦裙,宛如惊鸿般掠过,在旁人眼中是一道极美的风景,她自知如此,所以也从未限制过自己的美,一张绝艳的面庞含着几缕忧愁,叫旁人看了,更觉这是一种少女春闺忧愁之美。 亭子里,给唐铭研磨的小厮看得有些呆,唐铭瞪了他一眼,那小厮这才回过神,轻声笑道:“世子,郡主在那边呢。” 唐铭看过去,便看见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唐月。 他微微眯起眼,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鲜少哭泣的,今日怎的独自在花园里哭? 他想着,便让那小厮去将唐月请来。 唐月一边擦眼泪一边进了亭子,勉强对唐铭屈膝行了个礼:“哥哥。” “怎的哭了?”唐铭问,漫不经心地在宣纸上写字。 唐月低垂着头,“本不该让哥哥看见烦恼,月儿只是想来花园里散心,只是没想到,哥哥也在这里……” 说着,又有两行泪水滑落。 唐铭不喜参与这些女孩子家的烦心事,便淡淡道:“若是有什么委屈,直说就是,哭有什么用。” 唐月抿唇,似是犹豫半晌,才说道:“母妃出事了,哥哥应当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哥哥有什么妙计,能够救出母妃?我今日去宜心院探望母妃,母妃整个人几近疯癫,甚至,甚至还打了我……” 唐铭惊讶地抬头看向她,果然见她脸颊微微有些红肿,隐约还有指印在上面。 一阵风吹来,将她宽大的衣袖撩起,便能清晰地瞧见,她手臂上那五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唐铭满脸不可思议,“你说,我母妃疯了?!” 唐月只无声地哭泣,本就身姿纤弱,这么流泪,在夕阳中看起来格外可怜。 最后,她突然伸手抱住唐铭的腰,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般,嚎啕出声:“哥哥,咱们该怎么办啊!” 唐铭的心思犹如一团乱麻,如今,他外祖家垮台,母妃又疯疯癫癫,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母妃,祖母怕是会想尽办法让父王休弃掉的。 若是父王同新娶的王妃生下男孩子,那么他该如何? 他将所有利益和对策都过滤了一遍,却唯独不曾想过,去宜心院探望一下严氏。 更不曾,去试着缓解严氏和唐谨肃的关系。 他所有的主意,都是围绕如何保住他寿王府世子这个中心点诞生的。 唐月将脸埋在他胸口,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可她却在黑暗中睁着双眼,狐狸眼中都是冷意。 她太了解唐铭了,她知晓唐铭现在,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依照唐铭的智慧,还不足以想到那个办法,而她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将那个办法,通过他人之口,传入唐铭耳中。 晚上在月灵院用过晚膳,花吟正要照老规矩,扶唐月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唐月却直接让她叫人准备浴桶、毛巾、新衣等物,她要沐浴。 花吟心中奇怪,可郡主向来不会出错,便只得乖乖去叫了几个丫鬟将热水抬进来。 唐月泡在浴桶中,一头乌黑的长发浮在水面上,像是一把展开的折扇。 她的睫毛微微翕动,瞳眸中有算计的光芒若隐若现。 房中弥漫着玫瑰花的甜香,她从浴桶中起身,自己擦干了身子,叫花吟进来,伺候她穿上那身新衣。 这衣裙设计得十分复杂,光是穿上,就花了足足两刻钟。 唐月站在落地铜镜前,镜中的少女白衣胜雪,衣袖和领口上用金线点缀着夕颜繁花,行止之间,裙摆浮动摇曳宛如流水。 少女云鬓高耸,簪着一柄小巧的缀珍珠如意发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高贵明艳,却偏生了一双极为勾人魅惑的狐狸眼,眼角的绯红直入鬓角,集清纯与妩媚为一体,叫人一眼望去,便挪不开眼。 唐月很满意今日的装扮,扶了花吟的手,刚走出去,看门的丫鬟就急匆匆跑进来,说是王爷到了。 唐月静静坐在大椅上,见唐谨肃一脸不耐烦地进来,便起身,十分乖巧地行了个礼。 唐谨肃看也不看她,撩起袍摆在上座坐了,“听说,你去探望过你母妃了?” “是。”唐月垂着头,站在那里,娉娉婷婷的,像是一棵柔弱的娇嫩柳树。 唐谨肃抬眸,瞧见她这副乖巧模样,又想起这些年她帮他出谋划策,不禁心软了几分:“你母妃说你推了她,求我为她做主,可是真的?” 唐月垂着眼帘,眼圈一红,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哽咽:“父王最了解女儿……女儿平日里,就只会纸上谈兵,给父兄一些建议。可实际上,女儿却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哪里会推母妃?母妃对女儿那么好,女儿爱她都来不及……” 唐谨肃觉着也是,唐月到底只是个闺阁小姐罢了,娇娇软软的,绣绣花做做诗什么的,能够为他出谋划策已经是顶了天,哪里会像严心兰说的,意图搅乱寿王府那么严重。 唐月见他眼底神情放松,于是又哽咽着说道:“今日一早,女儿代表寿王府,进宫去给太后请安。正巧,看见太后带着嬷嬷们在湖边喂鱼,湖边石头湿滑,太后竟直接要掉进水里去。女儿正好会点三脚猫的轻功,就冲过去救了太后。” “太后高兴,说是要给女儿封赏,女儿自然是拒绝。母妃得知这件事后,就开始对女儿拳脚相加,说女儿不该救太后,还说女儿一定是想背弃寿王府,投靠陛下。可是父王,当时女儿代表的是寿王府的脸面,哪里能袖手旁观?若是给人落了话柄,到时候受人指责的,就是父王和母妃了。” 第1355章 兮唐番外103:诱惑不够大 她说的情真意切,很像那么回事儿。 唐谨肃瞳眸中多了一道思量,的确,今日严心兰哭着喊着要见他,他过去之后,她的确说月儿有异心,却不肯说为什么。 如今听月儿这么一解释,原来是严心兰疑神疑鬼过了头。 他眼中冷意弥漫,想起严氏觉得心烦,便对唐月说道:“月儿放心,你母妃只是一时想岔了道,等以后恢复了,自然不会再如此说你。” “谢谢父王信任女儿。”唐月屈膝行礼,模样乖巧至极。 正在这时,管家忽然火急火燎冲了进来:“王爷!皇宫来人了!” 来的人是一名大太监,身后跟着不少人,抬着大大小小的箱笼。 他手中持着一卷明黄的圣旨,对走出来的唐谨肃和唐月,笑得一脸谄媚:“王爷、郡主,接旨吧?” 唐谨肃一脸疑惑地跪下,唐月眼中划过一道了然,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跟着跪下。 两人身后跪了一地的下人,那大太监扫了一眼,清了清嗓子,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寿王府郡主唐月,秀外慧中,孝义昭昭,深得朕心,特封为正一品敏柔公主,赐西昭五百里封地,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绫罗绸缎五十匹,金银珠宝二十箱。钦此!” 他尖着嗓子念完,满府的人都震惊了,他们的郡主,居然突然就成了公主?! 唐谨肃同样满脸震惊,不过想起刚刚唐月说的,她救了太后,便也没有多做怀疑。 那名太监将圣旨递送到唐月手中,笑容带着讨好的意味:“恭喜公主、贺喜公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唐谨肃望向唐月,唐月面颊微红,捧着圣旨,因为羞怯腼腆而不敢出声。 他心中愈发觉得这只是个巧合罢了,便示意管家拿了赏钱给那太监,笑道:“多谢公公走这一趟。” “哪里哪里,这也是咱家的荣耀不是?今后,还得仰仗王爷和公主多多照拂着些了。”那太监笑嘻嘻的,舌绽莲花,示意手下将赏赐的东西都放下,这才恭敬地告辞离开。 唐月怯怯地望着唐谨肃:“父王……” 唐谨肃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担忧,这是好事。今后你借着这个身份多多进宫,找机会同东宫那边接触,若是能打探到东宫机密,那是最好不过的。” 唐月连忙应是,胆怯乖巧的模样落在唐谨肃眼中,那是无比的贴心。 唐月回到月灵院后,寿王府的仆从便将那一箱箱金银珠宝都抬了来。 花吟满脸惊喜地在箱笼间转悠,她将箱子一一掀开来,里面的宝贝简直要晃花了她的眼睛。 她捧着一堆珍珠项链,满脸都是高兴:“郡主——呸,公主,咱们发了!宫中御赐的东西,真是好看!” 唐月只扫了眼,便不以为意地挪开视线,唇角的笑容十分不屑:“花吟,咱们要走的路还很长……你家主子,还会有更好的东西。” 她说着,便又低头,目光只注视着翻开的书页。 她还会有更好的珠宝首饰,还会有更好的良人。 赫连城,她要他后悔曾经的选择。 花吟望着坐在窗下的唐月,吸了吸鼻子,小脸上都是崇敬和兴奋。 是啊,她和她家主子的路,还有很长…… 她家主子,一定会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姑娘! 而另一边,唐铭的青竹院中,他背负双手站在窗前,听着身后小厮的汇报,瞳眸讳莫如深。 如今他这个庶妹倒是越混越好了,可他却面临着天大的难题…… 今日他到晓松堂去请安,祖母待他,甚至没有从前那般宠溺。 可见,祖母是铁了心,一定要废掉他的母妃的。 母妃和外祖家靠不住,新王妃进门势在必行。 他摩挲着手指,既然如此,只能靠他自己行动了。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住世子之位呢? 他正想着,不远处的路上,有两个小厮经过: “嗨,你听说没有,张员外家的那位悍妻,为了不让庶子分家产,在自己生下嫡子之后,竟直接给张员外下了绝育的猛药!” “啧啧,真是狠心的女人啊!” “可不是!不过俗话说得好,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家为自己将来着想,也实属正常,就是手段太狠了些。” 两人说着,逐渐走远了。 唐铭眼底暗光划过,若是给父王下绝育的药…… 似乎也未尝不可。 另一边,那两个小厮拐过弯,沿着小路,径直往月灵院而去。 他们进了花厅,毕恭毕敬地对唐月行礼:“郡主,都办妥了。” 唐月仍旧坐在窗边软榻上看书,连眼皮都没抬:“赏。” 花吟立即取出两锭银子分给他们,他们千恩万谢,很快离开了月灵院,心中暗道还是郡主大方,曾经给王爷世子他们办差,莫说赏钱了,若是事情办得不好,挨打那是常有的事。 唐月合了书卷,起身笑盈盈地望了眼窗外,“好戏,即将开始。” 这边寿王府中争斗不断,暗流涌动,另一边,东宫,唐岚正同赫连城商议着军权之事。 如今西绝军权,一半在寿王府手中,四分之一在赫连城手中,最后四分之一才在皇帝手中。 赫连城指着桌上散布的二十座兵营模型,拿一柄铁如意将其中的五座划到红线这边,“唐谨肃手下有二十名副将,其中五人,已经顺利归降咱们,我可以保证他们的真心。” 唐岚摩挲着下巴,拿另一把铁如意,勾出了另外五座兵营,“叔父手下的韩煜将军,掌握了其中五支军队,若是能将他拉拢到咱们这边,等同寿王府大势已去。” “韩煜是个死脑筋,早年是寿王将他提拔上来的,所以他便一心一意效忠寿王。”赫连城淡淡道。 唐岚笑得像只狐狸:“不背叛,只是因为背叛的利益,还不够让他心动。阿城,你找人告诉他,若是站在我这一边,事成之后,奖励三公位份,子孙世袭。” 赫连城愣了愣,三公乃是凌驾于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之上的位子,殿下他,竟然如此大手笔…… 他沉默片刻,又轻轻呼出一口气:“我明白了。” 第1356章 兮唐番外104:渔翁之利 军营中的争权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唐岚的意思很快传到韩煜耳中,彼时他正身着细铠,在高楼上注视广场上的练兵。 一名赫连府中的幕僚站在他身边,笑得谄媚:“韩将军,我们主子的诚意如此,不知将军如何说?” 韩煜脸上的笑容很盛,声音中却透着犹豫:“这……怕是不好吧?毕竟,本官乃是寿王爷一手提拔上来的,若是背主……” 那幕僚低低笑了起来,“哪里就是背主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们这些做官的,主子不都只有陛下一人吗?” 韩煜眼中都是笑容,“先生说的不错,咱们的主子,只有陛下一人。” 那幕僚一喜,说道:“那么,就如此说定了?下官先恭喜将军,将来得封三公之位!” 两人又寒暄笑谈了一阵,那幕僚才告辞离开。 韩煜站在城楼上,表情高深莫测。 三公之位,的确不错。 几日过后,处理后院事务焦头烂额的唐谨肃终于得了空闲,前往军营巡视。 他一连在军中待了三天,才打探到,原来这段时间,赫连城趁着他后院大乱,竟派了幕僚到军中,劝降他的部分副将。 唐谨肃自然是怒火冲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召集了那些副将们,挨个儿地敲打了一遍。 韩煜坐在那群副将中,微垂着眼帘,看不出任何情绪。 唐谨肃将这些人都骂了一遍,最后望向韩煜,见他不发一语,心中不禁泛起冷意来。 他抬手示意其他副将都退下,唯独将韩煜留了下来。 韩煜端坐在大椅上,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挂着淡淡笑容:“不知王爷留下末将,所为何事?” 唐谨肃靠在上座的大椅上,抬眸瞥了他一眼,唇角的笑容多了几分深意:“你是本王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时曾一同征战沙场,你在想什么,本王清楚得很。我那侄子,许了你什么好处?” 韩煜喝了口茶,声音平静:“世袭三公之位。” 大帐中沉默片刻,唐谨肃缓缓开口:“倒还算丰厚……” 韩煜不声不响地喝着茶,唐谨肃了解他,他同样也了解唐谨肃。按照他的性子,他现在绝对不会杀他,相反,还会出更好的条件利诱他,让他死心塌地地追随他。 只是不知,会是何等条件。 果然,唐谨肃徐徐说道:“听闻你有一女,芳龄已有十九,却还未曾婚配。” 韩煜眸光一动,他这个女儿,长得还算可以,可生性顽劣,最喜舞刀弄枪、草芥人命,天绝城中几乎无人敢娶。 莫非,寿王是要为世子迎娶他的女儿? 他想着,却听唐谨肃冷声道:“本王的原配失德,不日将被休弃。若是你愿意,本王倒是可以迎娶令爱做续弦。” 韩煜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向唐谨肃,他表情认真,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周身都不安起来,摩挲着杯盏,大帐中一派寂静,两人能够清楚地听见远处的号角声和士兵们整齐的跑步声。 唐谨肃同样端着杯盏,慢慢地品着香茶,很快,一盏茶就见了底。 他掀起眼皮,见韩煜仍旧一脸思索的表情,不禁冷笑:“你考虑好,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韩煜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一次站队,事关重大,一旦站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他因为紧张,指尖都开始发起抖来。 又过了一会儿,唐谨肃似乎是耐心被消磨干净,直接松手,那只白瓷杯盏落地,发出一声“哐当”。 而眨眼之间,便有数十名精锐暗卫从角落里涌了出来,在韩煜四周,将他团团围住。 韩煜一愣,望向唐谨肃:“王爷这是何意?” 唐谨肃冷笑:“韩煜,咱们都老了,你怕是忘记了,本王年轻时的手段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猛地抽出腰间佩剑,直接插进面前的桌案:“今日,你若是敢说半个‘不’字,本王割了你的脑袋!韩煜,本王能将你扶到这个位置上,自然,也能将你拉下去!” 韩煜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知道,寿王绝不是在开玩笑。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朝唐谨肃拱手:“王爷所言,末将自当遵命。至于小女,怕是才学疏浅,配不上王爷……” “本王说配得上,自然配得上。”唐谨肃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拔出宝剑插入鞘中,撩了衣袍,在大椅上坐下。 那些精锐暗卫纷纷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韩煜后背都是冷汗,盯着唐谨肃,缓慢地坐了下去。 唐谨肃端起另一只完好的酒杯,笑容不达眼底:“至于婚期,七天之后,你看如何?” 没有哪家嫁女孩儿是如此匆忙的,尤其是官家和皇室,更是讲究排场,准备时间常常会长达数月。 而唐谨肃,张口就是七天。 可韩煜不敢拒绝,他只得端起面前的酒杯,遥遥与唐谨肃碰了下,“末将遵命。” 第二天,寿王府同韩煜联姻的消息便传进东宫。 唐岚正坐在一旁瞧兮雨绣花,听见江夜的禀报,眼底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韩煜,倒是个老狐狸。” 兮雨偏头看他:“唐岚,不如我写信给父皇,请他派兵过来吧?咱们一举歼灭寿王府,就不用跟寿王这么麻烦的抢人了。” 唐岚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仍旧是笑嘻嘻的,“兮兮,你呢,只需要负责养好胎,把咱们的孩子好好生下来。其余的事,你夫君我会统统搞定。一遇到事就向岳丈家求帮忙,也太没本事了吧?” 兮雨望着他,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莫名让人信任。 于是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凤眸中同样布满坚定:“那我信你。” 唐岚揽着她的腰,瞧着她继续绣花的小模样,眼底都是思量。 唐月的计划,他倒是能够猜到一二。想来过不了多久,唐铭就会对他的父王下手了。 到时候,唐月定会设计他们父子二人反目成仇。等到这二人两败俱伤之时,便是他坐收渔翁之利最好的时机。 第1357章 兮唐番外105:唐铭的绝情 唐谨肃从军营回到寿王府,唐铭已经等在书房了。 见唐谨肃进来,唐铭恭敬地起身,拱手行礼:“父王。” 唐谨肃微微颔首,在书案后坐下:“这几日的功课,做得如何?” 唐谨肃一直坚信,自己能够推翻那个白痴皇帝唐瑾夜的统治,自己登上皇位。 所以对于唐铭的培养,他是十分悉心的,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悄悄请了天下闻名的大儒进府,教导唐铭帝王之道。 唐铭恭恭敬敬地为唐谨肃递上一盏茶,回答道:“回父王话,孩儿已经将夫子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还多做了几幅字,父王可以随意考察。” “我自然是相信铭儿的。”唐谨肃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即端起茶盏,喝了大口。 唐铭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那盏茶上掠过,“父王这次去军营巡查,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唐谨肃放下杯盏,“军中流言四起,说咱们寿王府即将失势。甚至,东宫那边,已经派出了人,开始在军中游说本王座下的那些个副将。” “韩将军,没有背叛父王吧?”唐铭试探着问。 唐谨肃深深看了他一眼,“过去有,现在,没有。” 唐铭愣了愣,猜到定是唐谨肃许给韩煜天大的好处了,于是他望着唐谨肃,好奇问道:“不知父王,是如何将他劝回来的?” 唐谨肃在书案后坐下,打开一份文书,没有看他:“许之以他的女儿,寿王府王妃之位。” “父王要孩儿娶他的女儿?”唐铭蹙眉,心底有一丝不满。 “不。”唐谨肃握着笔,声音徐缓,“是为父娶。” 书房中静默良久,唐铭轻轻说道:“那么母妃……” “她残害后院子嗣,我将同她和离。” 唐谨肃翻阅着文书,声音里透着漫不经心,似乎即将休弃的女人,并非是相伴了他二十年的妻,而是一个陌生人。 唐铭是知道他的狠心的,他在一旁站立了许久之后,轻声说道:“父王说的是,母妃的确做得太过……孩儿,支持父王的决定。” 唐谨肃抬眸望了他一眼,很满意他识大体的态度,于是微微颔首,淡淡道:“铭儿放心,你母妃犯事,与你毫无关系。为父,不会将事情牵扯到你头上,你的世子之位,还是稳的。” “孩儿谢过父王。”唐铭行了一礼,随即温顺地告退离开。 而书房内谈话,唐月早已千方百计地打听到。 彼时她正坐在抄手游廊下,端着一只碧瓷小碗喂锦鲤,听着暗卫回报的这些消息,笑容深不可测:“父王到底是父王,真是厉害。” “公主,那咱们该怎么办啊?”花吟隐约知道自家公主是要弄垮寿王府的,只是不知她会采取何种办法。 “等。”唐月唇角的笑容妩媚高贵,一双狐狸眼注视着水中成群结队的游鱼,随手便洒下一把鱼食,引得鱼儿们纷纷争抢。 到傍晚时分,一纸休书被送进了宜心院。 唐谨肃对唐铭说是和离,可严心兰无论如何都是不同意和离的,于是他干脆写了休书一封,大大方方地休弃了严心兰。 宜心院内,严氏坐在软榻上,抓着那纸休书的手微微发抖,似是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 “不……不可能,王爷不可能休了我!” 她自打嫁进寿王府,便一直任劳任怨,不停地帮唐谨肃出谋划策,不停地用严家的银子帮他办事。 寿王府能够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的功劳足有五分之二! 她一把攥紧了那纸休书,将它揉做团扔了出去,冲着前来送休书的管家大吼出声:“回去告诉王爷,我不承认,我严心兰不承认!我要他亲自来见我,我要听他亲口说!” 那管家皮笑肉不笑:“王妃——不,严小姐,您何必为难小的?” 这一声“严小姐”,叫严心兰面皮臊得通红,整个人更加愤怒,直接端起桌上的一只花瓶砸向那名管家。 管家连忙避开来,望了眼被砸得粉碎的花瓶,依旧皮笑肉不笑:“您已经不是寿王府的女主子了,奴才劝您一句,行事还是收敛点的好。再过几日,咱们新王妃便要进门,您啊,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别触了新王妃的霉头!” 说罢,冷笑着,带着下人们走了出去。 严心兰几乎呕得吐血,一旁的丫鬟叶子扶着她勉强坐下,哭哭啼啼说道:“娘娘,您莫要伤心难过,奴婢去请世子来,看看世子怎么说?” 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严心兰只得点头,十分憔悴地在软榻上躺了下去。 叶子迅速跑出宜心院,往青竹院而去。 她费了大力气才说通守门的小厮,替她通传。等她进了里面,就看到唐铭正在读书,房中并没有伺候的人。 她哭着行了礼,软声道:“世子,娘娘现在的处境十分危急,您怎么还有心思看书啊?” 唐铭翻了一页书,依旧不肯抬眸:“她的处境危急,本世子的处境就不危急吗?你去转告她,但凡有一点为本世子考虑,就不该派人来找我。她自己已经落到那个下场,可千万别连累了我。” 这话说的无比绝情,叶子都惊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世子,她是您的娘亲啊!您怎么,怎么能够这么无情?” “无情的是父王,而不是本世子。”唐铭似是不耐烦了,将书卷合上,冷冷望向叶子,“回去吧,别再来找本世子。” 话音落地,便有两名侍卫进来,对着叶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子不敢再多言,睁着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深深凝视了唐铭片刻,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她回到宜心院,将唐铭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严心兰。 严心兰的脸笼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表情。 许久之后,叶子终于忍不住,“噗通”一声跪下去,哭着说道:“娘娘,世子他,实在是冰冷绝情啊。您莫要心寒,大不了,就当没有过这个儿子好了。” 第1358章 兮唐番外106:中风 她是从严心兰出嫁时就跟过来的陪嫁丫头,对严心兰忠心不二,说话也不必太过客气。 她心疼严心兰,所以便说了这么一句。 房中沉默良久后,严心兰忽然笑了,笑声十分凄怆:“报应,都是报应啊……” 她让后院中那么多女人没了亲骨肉,老天果然有眼,现在,居然就报复到她头上来了。 她一手将铭儿培养到这么大,好不容易盼着他成材了,自己却落个六亲不认的下场。 铭儿他,为了他自己的前途着想,一定不想有个像她这样拖后腿的娘亲。 她静静坐在那里笑,叶子毛骨悚然,不知该如何相劝。 过了许久,严心兰忽然停了笑,两行眼泪顺着面颊滑落,“我严心兰此生,行事狠辣,对其他人毫不手软。可是对自己的亲人,却都是宠溺至极。” “对父弟如此,对铭儿如此,对王爷同样如此。可惜,到底是歹事做多了,如今上苍看不过眼,便要如此罚我……” “如今我活着,已没有什么意思了。既然铭儿嫌弃我拖他后腿,不如一死算了。” 说罢,两眼含泪,突然起身,用尽了力气,往对面的墙壁上撞去。 叶子吓得尖叫一声,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破窗而入,直接拦住了严心兰。 严心兰猛地睁开双眼,拦她的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应当是个暗卫。 他毫无感情地开口:“主子说,不允许你现在就死掉。所以,活下去。” 严心兰愣了愣,那暗卫突然掐住她的下颌,朝她嘴里丢了颗药丸,强迫她咽了下去。 “你给娘娘吃了什么!”叶子回过神,连忙去扶严心兰。 那暗卫松了手,一双眼毫无感情地扫过叶子,随即迅速离开。 叶子正要去追那暗卫,严心兰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满脸都是痛苦之色,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咿咿呀呀的,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她抓着叶子的手也逐渐软了下去,胳膊无力地垂落,整个人直接坠向地面。 叶子连忙抱住严心兰,将她搬到床上,才发现严心兰似乎手脚都已不听使唤,嘴巴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试图去唤严心兰,却看见她的面容逐渐扭曲,像是中了风的人,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除了张开的惊恐的眼睛,其他的症状同中风根本没有区别。 叶子整个人都懵了,呆滞半晌,才想起来去外面喊人。 她冲到外面,跟那些侍卫们说话,可侍卫们根本就不理睬她。 到最后,她不停地哀求,甚至跪下来恳求他们帮忙请大夫来,但他们仍旧无动于衷。 叶子捧了大把的金银首饰出来,可这群侍卫却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叶子跪在地上,周身都是散落的金银珠宝。 她满脸泪痕,盯着那些冷清冷面的侍卫,轻声道:“是有人指使你们这么做的,是不是?有人想要王妃倒霉,是不是?!可笑娘娘曾经做寿王府女主子时,待你们不薄,你们便是这般回报娘娘的?!” 那侍卫冷冷扫了她一眼:“谁拿我们当狗看,谁拿我们当人看,我们自然是晓得的。叶姑娘,请回去吧,没有王爷的命令,你和严小姐都不得出宜心院半步。” 叶子扶着膝盖,捡起地上零落的珠宝,缓缓站起身,深深看了这群人一眼,含泪走进了宜心院。 人生就是这样,趋炎附势,踩高捧低。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是她的主子,怕是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叶子想着,眼泪流得更凶。 而此时的月灵院中,唐月闲适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抓着一把松子,正漫不经心地吃着。 花吟在房中忙来忙去,擦花瓶叠被子,忙得不亦乐乎:“郡主,如今王妃倒台,咱们可以好好孝敬姨娘了。” 唐月将松子壳丢进矮几上的盘子里,狐狸眼中满是深不可测:“你拿些银钱什么的过去吧,看着办就成。” 花吟笑着应了声是,便欢快地跑了出去。 她走后不久,一名暗卫进来,朝唐月恭敬地拱手:“启禀郡主,宜心院那边,都办妥了。守门的侍卫们是咱们的人,不会让那对主仆出去。就算那丫鬟想办法请来了大夫,大夫也只会说是中风,而非中毒。” 唐月微微点头,唇角多了一丝笑意:“下去吧。” 房中只剩她一人,她转头望向窗外,如今已是五月的天了,再过几天,那位新王妃便要进门。 想来,唐铭在父王茶水中放的药,也该起作用了。她想着,绝艳的脸上,笑意更盛。 寿王府在短短几天时间内便布置得喜气洋洋,处处张灯结彩,红绸与灯笼随处可见。 唐月坐在晓松堂内,陪着张太妃,给管家发放银钱和无数套新衣,乃是要分发给府中下人们一起讨个喜气的。 张太妃在一旁喝着茶,望着唐月算账的模样,一张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月儿真是能干。以后后院这些账本,便都交由你来算好了。” 唐月的目光始终落在账本上,唇角抿着一丝笑,不停地写写划划:“是,月儿都听祖母的。” 张太妃望着她雪白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那韩家的小姐,我是看不中的。听说平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枪,哪里有什么世家小姐的做派。嫁给你父王,她真是占了大便宜。” 唐月眼底都是嘲讽,嘴上却含笑说道:“是啊,父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而那位韩家小姐,却并非是真正的世家所出,其父亲也只是父王的属下而已。真是可惜。” 张太妃深以为然,又絮絮叨叨和唐月说了许多,一会儿嫌弃严氏,一会儿又看不上韩筱,好似天底下就没有能够配得上她儿子的女人。 唐月听着她的捞到整理完了账本,因着当初严氏管家时,她也在旁边打下手帮忙管账,所以对接账本并没有任何问题。 她向张太妃告退后,沿着九曲游廊慢慢往月灵院走。 她抬头望了眼游廊两侧悬挂的崭新红绸布灯笼,不由停了脚步。 第1359章 兮唐番外107:新王妃进门 几个端着托盘的丫鬟迎面而来,朝她屈膝行礼:“见过公主。” 唐月回过神,望了眼那几只托盘,里面盛放着红烛、银杯等物什。 她那双狐狸眼中掠过暗光,走上前去,伸手把玩了下那银杯,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洞房花烛夜要用的合卺酒酒杯?” “回公主,是。”这几个丫鬟也是唐月的人,都低垂着头,声音极轻地回答。 唐月的手指细细拂过杯口,最后将银杯放好,“继续去忙吧。” 那几个丫鬟行过退礼,很快低着头离开。 花吟满脸都是好奇:“公主,您怎么了?” 唐月摇了摇头,唇角噙了一丝轻笑:“既然韩家的小姐喜欢舞刀弄枪,花吟,你去吩咐下人们,在严氏的宜心院里,多置备些刀枪器械。” 花吟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不明白为什么韩家小姐喜欢舞刀弄枪,却要在前任王妃的院子里放上刀枪器械。 不过信小姐的话总是没错的,她想着,连忙去办了。 很快,几天时间过去,终于到了唐谨肃迎娶韩筱的这一天。 天还未亮,整个寿王府便热闹起来。 唐谨肃穿着新郎服,虽是四十岁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骑在马上,也还算英姿勃发。 他带着迎亲的队伍,一路往韩家而去。 唐月则取代严心兰的位置,在大花厅中迎接来往的女客们。 她生得好看,如今又是圣上亲封的正一品敏柔公主,因此没人敢给她脸色看,一众女眷几乎众星捧月,各种追捧唐月。 唐月混在其中八面玲珑,谈笑风生,叫在场的人都觉得她十分平易近人,同她说话如沐春风。 唐铭则负责招待男客,他依旧端着寿王府世子的架子,叫其中一些男客心底十分不屑。 能来参加婚宴的人都是天绝城的贵族,大抵都知道了寿王府发生的事。 唐铭的母妃被休弃,新王妃进门,唐铭能不能一直当世子,都是个问题,居然还有脸在这里摆谱…… 昔日围在唐铭身边恭维的贵公子们,都表情玩味地坐在一旁,纷纷持观望态度,不同唐铭太过亲近。 唐铭自然察觉到这份疏离,心底冷笑了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迎来送往,同朝中的一些官员们寒暄。 眼见着快要接近吉时,外面的丫鬟急匆匆进来禀报,说是太子和太子妃到了。 唐月和唐铭出去迎接,唐岚同兮雨走出软轿,锦书带着一群小丫鬟捧着寿礼,众人俱是面带笑容的模样。 互相见过礼后,唐月上前,笑盈盈地挽了兮雨的胳膊:“今日是父王的大喜日子,太子妃嫂嫂也要多喝几杯啊,少了月儿可不依。” 唐铭在一旁笑道:“月儿又胡说八道了,太子妃怀了身孕,如何喝酒?” 唐月连忙捂嘴轻笑:“是哦!” 众人俱都含笑入内,亲亲热热的,好似寿王府同皇宫一点间隙都没有。 等到了里面,众人都入座后,张太妃才姗姗来迟。 因为唐岚和兮雨在,她只能坐在两人下座,一张老脸颇有些不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如今这世道,咱们老人家,是越发不受人尊敬了。” 原本热闹的花厅寂静了一瞬,唐月虽不同张太妃亲近,却觉得有这么一位祖母,当真是丢人。 人家是太子和太子妃,当然该坐上席,你说是太妃,可说穿了,不也就是先皇的妾室吗?哪里有资格坐在上席。 兮雨摸了摸肚子,笑容美艳:“太妃说的是,这世道乱得很,总有些以下犯上、不知分寸的东西。” 她的话并未给张太妃留丝毫面子,张太妃老脸一红,紧紧盯着兮雨,一番话毫不经由大脑就蹦了出来: “太子妃这是何意?可是在指桑卖槐羞辱哀家?!当初哀家好歹也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之一,你一个小辈,怎敢如此说话?!莫非你根本就不把先皇放在眼里?!好一个东临来的公主,哀家看,你根本就不曾把西绝放在眼里!” 她怒火冲天地说着,接连给兮雨扣上了好几顶大帽子。 兮雨怀着四个多月的身孕,这段时间脾气格外不好,因此也不跟张太妃客气,直接冷硬地说道: “太妃可真会胡说八道。本宫既然嫁到了西绝,便是西绝的媳妇,何来不把西绝放在眼里一说?再者,你再如何受宠爱,到底只是个太妃而非太后。本宫对你的态度,已经够客气了。” 两人之间互相进行着言语攻击,明明该是热闹的大喜日子,花厅中却静得可怕。 这两人,一个是寿王府的太妃娘娘,一个是宫中的太子妃娘娘,谁都不能轻易得罪呢。 张太妃还要再说,唐月笑着插话:“吉时快到了,想来父王迎亲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便有个腿快的小厮气喘吁吁跑进来,脸上都是欢喜:“公主、世子,王爷迎亲回来啦!” “快准备鞭炮!”唐月连忙说道。 很快,外面便传进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众人一眼望去,就看见唐谨肃身着大红色喜服,手中持着红色绣球绸缎带一端,另一端被一只白嫩的手紧紧攥着。 视线往上,便是绣了凤凰牡丹的盖头。 新娘在喜婆的搀扶下跨进门槛,司仪立即高唱出声:“一拜天地!” 唐月注视着即将完成夫妻礼的二人,唇角的笑容透着丝丝冷意和嘲讽。 礼成之后,新娘很快被送进洞房,唐谨肃则陪着贵客们喝酒。 尽管是二婚,可在场喜好调侃新郎的大有人在,因此唐谨肃仍旧被灌了不少酒,直到走路都摇摇晃晃了,唐铭才过来替他挡酒。 一时间,大厅中宾主尽宜,众人都喝得高兴。 唐岚也喝了两杯,唐月始终陪在兮雨身边,同她说话解闷儿,兮雨倒是越发喜欢这个姑娘了。 总觉得,唐月的身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质,轻易就能让人喜欢上。 她想着,喝了口果汁,小脸酡红。 外面天色渐晚,唐谨肃被小厮扶着,离了酒席,往新房而去。 第1360章 兮唐番外108:大礼 唐月亲自送兮雨和唐岚离开,临走之前,笑容满面地开口道:“太子表哥、太子妃嫂嫂,回宫之后,且别急着休息,先下几局棋,月儿有一份大礼,还要送上。” 唐岚和兮雨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深意,于是应了好,便坐进了软轿中。 唐月目视那顶软轿离去,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几分。 她站在暮色里,回转身望向灯火绚烂的寿王府,府门前的两盏大红绉纱灯笼在傍晚的风中招摇,明明是喜庆的颜色,她却觉得莫名的孤独悲伤。 终于,快要将寿王府彻底掌控在手中了,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高兴? 这座王府,让她失去了太多。即便摧垮这王府这地狱,可终究是拿不回自己最珍贵的那些东西。 童真,善良,纯洁…… 那些珍贵的品质,这一生,她都注定无法再拥有。 风渐渐大了,花吟站在风口前,替她挡住了大半风:“公主,该回去了。” “嗯。”唐月垂下眼帘,轻轻跨进了门槛。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寿王府的宾客差不多都被唐月和唐铭送走了,满身都是酒气的唐谨肃,步子有些摇晃地推门进了新房。 新房内,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着,唐谨肃站在门口,望着坐在床上的新娘,微微抬手,示意房中伺候的丫鬟嬷嬷都下去。 那些嬷嬷和丫鬟们犹豫片刻,其中一个大丫鬟捧来一根秤杆,唐谨肃接过,她们又望了几眼床上的韩筱,这才低着头退了出去。 新房中只剩两人,唐谨肃提着秤杆走过去,轻轻挑起盖头,就看见韩筱那张人比花娇的脸。 虽是将门之女,可生得的确清秀,再加上施了薄粉和胭脂,在灯火下,竟也美得出奇。 唐谨肃想着,坐在了她旁边,目光落在她放在裙子上的手上,沉默片刻后,伸手捉住了那双小手。 韩筱低垂着头,并没有反抗,任由他握着。 唐谨肃开口道:“让你嫁给本王,可觉得委屈?” 毕竟,她的年纪,也不过是比他的女儿大几岁罢了。 “能够伺候王爷,是妾的福气。”韩筱开口回答,声音还算好听。 唐谨肃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同她注视良久后,轻声道:“寿王府是个什么情况,想必你父亲已经告诉过你。既然嫁给了本王,那么咱们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希望你,不要背叛寿王府才好。” “妾已是王爷的人,何来背叛一说?”韩筱与唐谨肃对视,唇角噙着一抹轻笑。 唐谨肃也笑了,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她的面庞,“今日这话,愿你永远牢记才好。” “妾既然跟了王爷,便是王爷的人了。即便要妾同爹爹刀枪相对,妾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韩筱虽是笑着说的,可瞳眸之中都是认真。 唐谨肃瞳眸微微眯起,随即便要低头吻下去。 在他的唇瓣快要触到她的之时,韩筱忽然竖起一根手指,挡在了两人唇间。 唐谨肃盯着她,她笑靥如花:“王爷,咱们还未喝合卺酒。” 唐谨肃笑了笑,从床头将那两只银杯拿了过来,里头盛着清亮的酒水。 韩筱拿了一杯,两人对视一眼,慢慢喝完了交杯酒。 酒水入肚,房中的烛火也灭得差不多了,只剩床头那对长长的龙凤喜烛还在静静燃烧。 帐幔被放了下来,唐谨肃伸手,轻轻解开韩筱繁琐的嫁衣,韩筱面颊微红,也伸出手,按照嬷嬷的教导,去解唐谨肃的腰带。 等到两人都身无·寸缕,唐谨肃正要将她压在身下,却忽然觉得头痛欲裂。 他抬手捂住太阳穴的位置,眉毛深深皱起来,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脑袋里,拿着针不停地戳他一般,疼得想要将脑袋切开! “王爷!”韩筱吓了一跳,连忙套上外裳,唐谨肃整个人都不好了,按着头痛苦难耐,若非韩筱死死拉着,他几乎要往墙上撞去。 韩筱也怕得不行,大声呼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外面一群伺候的丫鬟嬷嬷闯了进来,韩筱额头都是沁出的冷汗:“传府医,说是王爷——说是本妃病了。” 绝不能说王爷出事,否则,还不知道会引发出什么动乱来。 一个腿快的丫鬟连忙应声去办,很快便将府医请了来。 那府医不是旁人,正是唐月的心腹,他早知唐月将一种害人头痛的毒药抹在了合卺酒酒杯上,所以早就在房中准备好了药箱,就等人来喊。 他满头大汗地进来,放下药箱,给唐谨肃搭了脉,皱着眉头说道:“王爷这病,乃是突发性的头痛病,想来是酒水喝多了的缘故。属下这就开一贴药,用了也就没事了。只是……” 他的眉头皱得更加深,却并不往下说。 韩筱冷声:“只是什么?!有话直说便是。” “只是,王爷的体内,似乎有一种慢性毒药。这毒药十分霸道阴毒,乃是害男人不能育有子嗣的药物。王爷中毒颇深,怕是……再不能有孩子了。” 那府医说着,叹了口气。 韩筱一张俏脸顿时惨白惨白:“不能……育有子嗣?!” 府医微微颔首,满脸都是无奈。 韩筱瘫坐在床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办了。她还这么年轻,若是不能产下孩子,那么将来,王爷百年之后,她该如何在寿王府立足? 难道,她还要看那个废妃之子的脸色吗?! 府医望了眼韩筱,很快起身走到桌前写药方:“属下先开一贴药,给王爷治疗头疾。” 府医走后,丫鬟拿着他开好的药方去煎药。 韩筱坐在床上,一张脸到现在都还未恢复光彩。 她才刚嫁过来第一天,今后还会有很长的时间要在这寿王府度过……可是,她竟然不能再怀上孩子了,只因这个男人,没有了生育的能力。 她盯着床上痛得昏迷过去的唐谨肃,一张俏脸阴沉沉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丫鬟将煎好的汤药端进来,韩筱喂唐谨肃喝下后,唐谨肃悠悠转醒,抬手摸了摸头,并没有之前针扎般的疼痛感了。 第1361章 兮唐番外109:她的心意 他缓缓坐起身,望向韩筱,韩筱将刚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他中毒之事。 唐谨肃静静听着,韩筱说完了,他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坐在那里,满脸都是平静。 韩筱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过了会儿,他面无表情地吹灭了灯,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韩筱也躺了进去,偎依着唐谨肃,声音极轻:“王爷不必过于忧虑,好歹,世子还在。” 黑暗里,唐谨肃冷声道:“除了那个孽障,不会再有人有动机和机会对本王下手。偏偏,本王如今,竟不能责问他了。” “妾明日遣人,去西绝各地悄悄寻找名医。兴许,王爷的毒,还能得治。” 唐谨肃偏头,借着月光去看韩筱的脸:“你可有恨意?” “没有。”韩筱同他对视,毫无畏惧。 唐谨肃冷笑:“本王被人下了绝子的毒,也就意味着,你也不能再生孩子。可你还这么年轻,你怎会不恨?” “妾爱的是王爷这个人,妾恨任何人,都不会恨王爷。”韩筱声音平静,脑海之中,浮现的却是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那年冬天,她才七岁,在河边玩耍时,不小心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当时父亲不过只是军中一个普通的小将领,家中并没有伺候她的佣人。她独自泡在冰水之中沉沉浮浮,当时她以为,她就要死了。 可就在她要彻底沉进水底时,一根长鞭卷着她的腰,将她从水中拖了出来。 她被鞭子卷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冻得迷迷糊糊时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唐谨肃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当时她觉得,这位寿王爷,乃是世上最好的男子。 她十四岁及笄,却始终无意嫁人,只因为她心中所爱,就是那个在她七岁时救了她的男人。 尽管,他大她那么多。 可这些心事,却是不能同唐谨肃说的。 她双颊微微发烫,伸手环住唐谨肃的腰:“王爷,能够嫁给你,是妾的福气。” 她原本以为,这一生,他们两个都无法在一起。 毕竟,他的王妃,那么能干。 唐谨肃心中微动,身边的女孩子娇软鲜嫩,依偎在他身边,这种纯然的依赖感,是他从不曾有过的感觉。 于是他也抱住韩筱,突然翻身而上。 韩筱愣了愣,随即开始迎合唐谨肃。 两人在一片黑暗中,完成了夫妻之礼。 此时的月灵院,唐月仍旧坐在二楼的窗台上,洁白的裙摆拖在地上,她摇着团扇,望着夜幕中的那轮明月,一颗心十分平静。 刚刚暗卫已经过来禀报,说是唐瑾肃知道了身中绝子毒药的事情。 依照唐谨肃的性子,怕是早已知道是唐铭下的手,只是,念着唐铭是他唯一的子嗣,一定不会戳穿这层纱,只当做不知道。 她想着,唇角笑容凛冽:“找人放出话去,务必要传到唐铭耳中,就说,王爷身中绝子毒药。唐铭疑心病大,肯定会觉得,父王会猜到是他下的手。为了不让父王对他动手,他一定会先对父王下手。” 角落里的暗卫拱手应是,立即去办了。 唐月轻轻摇着团扇,等唐铭疑心病犯了,就会对父王下重手。唐铭这人自私到极点,为了权力和地位,一定会恨不得父王立即死掉。 对一个想要自己性命的儿子,不知道父王,会如何做?! 唐月唇角的笑容愈发凛冽,宛如刺骨的寒风,看得一旁花吟心惊胆战。 翌日一早,韩筱伺候唐谨肃更衣,动作熟练,仿佛早已在心中排练过无数回。 唐谨肃很喜欢这个年纪小却心理成熟的新妻子,尽管知道自己身中绝子毒药,却依旧给了她好脸色。 唐谨肃去上朝后,韩筱坐在梳妆台前,叫身旁的丫鬟给她梳了发髻,换了套新衣,便去晓松堂给张太妃请安。 唐月正好也在,便也给韩筱请了安。 张太妃给韩筱封了一个红包,韩筱笑容满面地接了,便告辞离开。 她走到晓松堂外,望了眼天空,今天天气极好。 她笑了笑,扶着丫鬟的手,“听说那位前王妃,还住在宜心院里,咱们过去瞧瞧吧。” 一名丫鬟领路,韩筱便带着众多丫鬟嬷嬷,浩浩荡荡地往宜心院而去。 此时的宜心院中,叶子花了大力气将严心兰抱到院子里的大椅上晒太阳,她拿了肉糜粥,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给严心兰吃。 严心兰目视前方,如今形似中风的她,几乎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在唐月并没有在饮食上克扣她。 若是她能有好起来的那天,她一定要弄死那个小贱人,叫她明白,她严心兰,依旧是这寿王府中,呼风唤雨的女主人! 她咬牙切齿地想着,吞下一口肉糜粥,院门忽然被打开,韩筱带着一群丫鬟走了进来。 严心兰一眼就看到最中间被众星捧月的韩筱,她穿着王妃的服制,十根手指鲜嫩白皙,指甲上涂着红色的丹蔻,一张清秀的脸施了薄粉,美丽而年轻。 严心兰望着韩筱走近,忽然喘起气来,这个女人,怎么会穿着王妃的服制?! 她的眼珠吃力地转向叶子,叶子抱着那碗肉糜粥,只垂头落泪。 昨晚她在宜心院,听见了外面的鞭炮声和丝竹管弦声,她知道,大约是王爷娶了续弦。 可是这话,如何能够和娘娘说?!娘娘已经落到如此地步,再告诉她这种消息,那是剜心的痛啊! 韩筱走过来,望了眼大椅上的女人,但见她形容枯槁,全身只有眼珠子在转动,像是中风。 她看着,最后甩了甩帕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便是严氏了?” 叶子低垂着头,将手中的小碗放到旁边,起身见礼:“我家主子身子不好,请您离开。” 韩筱瞥了她一眼,“一个丫鬟,也敢如此跟本妃说话?本妃乃是王爷新娶进门的,特地前来探望探望严氏,你怎敢叫我离开?!严氏如今同王府并无瓜葛,能够住在这里,已是天大的福分,若是再敢放肆,就将你们主仆二人赶出去!” 第1362章 兮唐番外110:严氏之死 叶子缓缓站起身,挡在严氏面前,开口说道:“王妃娘娘莫要欺人太甚。如今府中,只有世子一个男子,将来世子是要继承寿王府的,而我家主子,到底是世子的亲娘。娘娘如今怎么对待我家主子,到时候世子,怕就会如何对待娘娘。娘娘若是离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将来也能够好好相处。” 这番话说得软硬兼施,韩筱深深望着她,没想到,严心兰身边,竟还有这么忠心的丫头。 她想着,眼角余光却瞥见靠墙的地上,摆着几柄弓箭和长刀。 她唇角扯起一抹冷笑,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柄弓箭,试了试韧性,便从地上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羽毛弓箭来。 叶子一脸不解,不知道这位新王妃是要做什么。 韩筱微笑着拈弓搭箭,将森冷的箭头对准了严心兰的方向。 叶子吓了一跳,连忙挡在严心兰跟前,怒声道:“王妃这是要做什么?!光天化日的,可是要谋杀我家主子?!” 韩筱并不说话,只是一脸淡定地瞄准了严心兰这边,将弓箭拉成满弦,忽然就松了手。 羽毛弓箭破空而来,叶子吓得惊叫一声,那支弓箭,恰恰好,就插入了叶子和严心兰的脚边。 叶子惊魂甫定地抬头望向韩筱,韩筱随手将弓箭扔到地上,扶着小丫鬟的手,含笑望着她:“好好告诉你家主子,本妃不介意府中养个闲人。但是,本妃却不希望她惹出什么事端。” 说着,转身便欲离开。 只是走到门槛前时,忽然又回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哦,本妃倒是忘了,你家主子,如今中风,怕是也惹不出什么事端来了。” 说着,轻笑了声,摇着小蛮腰离开了宜心院。 叶子气得咬牙切齿,狠狠跺了跺脚,转回身望向严心兰,竟然看见一向要强的主子,居然泪流满面。 叶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说道:“主子,是奴婢没用,奴婢保护不好主子,叫主子受了惊吓……” 严心兰缓缓闭上双眼,嘴唇抖动,缓慢而艰难地开口:“杀了……杀……杀了我……” 叶子吓了一跳,抬头看向严心兰,她脸上都是决绝。 泪水从眼眶流了出来,叶子抱着严心兰的腿,哭得痛不欲生:“主子,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您活着,等王爷百年之后,世子继承王位,您还是寿王府的主母!主子,您不能动轻生的念头啊!” 严心兰闭着双眼,尽管不能动弹,可内心却跟明镜儿似的,她怕是,等不到铭儿继承王位的那天了。 且不说这个新进门的贱人如何容不下她,就算她能够活到铭儿继承王位,可铭儿那种自私自利的性子,又如何能够容忍,他有一个这样不堪的母亲? 从她被软禁到现在,铭儿从未来看过她一眼,她这个母亲,在他心中,怕是连他身边一个丫鬟都比不上了。 严心兰心如死水,眼泪不停地淌落下来,她活了这么多年,算计了这么多年,却不知道,究竟得到了什么?! 叶子抱着她的腿,正哭得厉害时,却听到严心兰又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杀了……我……杀了……我……” 叶子满眼含泪地抬头,就看见口水从严心兰嘴角流了出来。 她的鬓角,似乎还有几缕白发。 躺在大椅上的女人,看起来苍老枯萎,哪里还是曾经光**人的寿王妃…… 她想着,缓缓起身,含泪说道:“奴婢背您进房。” 而韩筱去宜心院的事,自然传入了唐月耳中。 已是四月底了,唐月坐在软榻上,把玩着一柄玉如意,一双狐狸眼中都是思量。 严氏受了韩筱那么大的羞辱,如今,怕是心如死灰了。 像她那么高傲的女人,会选择的路只有一条,就是轻生。 她想着,忽然起身:“花吟,咱们去宜心院。” 宜心院房间内,叶子从自己住的厢房出来,手心里还攥着一包药。 这药原本是备给府中一些不听话的下人的,谁知道…… 她想着,眼中又蒙了一层水雾,可是看着坐在软榻上的那个女人,心中却又坚定了一些。 是啊,主子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 她想着,走过去,背对着严心兰,泡了两杯茶,将掌心里的药粉不动声色地撒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娘娘,茶水太烫,奴婢先为您梳个头吧。” 她说着,走过去,拿了象牙梳子,仔仔细细地为严心兰梳头。 这是她第二次梳得如此细致仔细。 第一次,她记得,是严心兰出嫁的那天。 泪珠子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她给严氏梳好头,又勉强笑着为她换了身正红色的新衣裳。 她端了桌上的茶水来,跪在严心兰跟前,恭恭敬敬地将茶水递给她:“小姐,请用茶。” 用的是“小姐”这个称呼。 严心兰瞳眸微动,叶子便起身,将茶水送到她的唇边。 严心兰啜了一小口,叶子将茶水放到桌上,自己喝了桌上另一杯茶。 她将整杯茶都喝了,眼泪越流越凶,最后跪倒在严心兰面前,“小姐……” 大口的污血从她口中吐出来,她最后倒在地上,死了过去。 而严心兰独坐片刻,污血缓缓从她嘴角流了下来,最后她闭上双眼,倒在了软榻上。 整个宜心院,静的可怕。 花吟推开房门,“公主,这里怎么这么安静?!” 唐月跨进门槛,就看到叶子倒在地上,严心兰则倒在了软榻上,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她面无表情,静静走进去,探了下严心兰的呼吸,最后轻轻收回手指。 “公主?王妃娘娘她……”花吟满脸都是害怕。 唐月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转身离开。 花吟跟在她身后,回头又望了一眼严心兰七窍流血的惨状,再看看自家公主的背影,不知怎的,她觉得公主一点都不开心。 明明死掉的是仇人,可公主为什么,不开心呢? 唐月走出宜心院,静静站在门口,高大的朱门衬托得她身量纤纤。 第1363章 兮唐番外111:幼时心计 白色的裙摆和广袖在暮春四月的和风中飞扬,她看起来,竟是格外的寂寥。 她静静注视着前方,她记得,自己七岁那年,还在后院,同其他庶女们住在一起,吃不饱穿不暖,过的是连丫鬟都不如的生活。 那一天的傍晚,严心兰突然出现在后院,说是想要挑一个女孩儿抱到膝下养。 她并不是最出众的那个,最出众的,是她们的小妹唐莹。不过六岁的年纪,模样却已经出落得十分可爱甜美,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声音也好听,落落大方地走到严心兰面前,给她唱了一支童谣,甜甜的声音,配上可爱的外貌和懂事有礼的举止,几乎要将人都甜化了。 严心兰当即就决定,第二天将唐莹带去宜心院,亲自教养。 而她唐月,站在角落,望着严心兰通身的气派和举止风度,当即就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挤掉唐莹,拿到那唯一一个通向金山银山的名额。 当晚,她去了唐莹房中,哄唐莹喝下一杯她泡的茶。 而茶中,放了她调制的能够毁人容貌的毒药。 当时,她才七岁。 小小年纪,便会算计人,且狠心到这个地步。 可当时的心心念念,便是离开姨娘,去到王妃身边,过好日子。 她恨透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若是有机会去往更好的地方,哪怕要她拿刀子杀人,她都能干得出来。 第二日,严心兰自然对毁了容的唐莹不再感兴趣,加上她在旁边卖力的讨好卖乖,终于入了严心兰的眼,得以被领到严心兰身边教养。 可说是教养,做的,也不过是丫鬟们的活儿。 甚至,因为是严心兰用来利用的工具,她的地位,甚至连宜心院中的一些丫鬟都比不过。 可那又如何,她一点点为严心兰做事,一点点博取她的信任。 在她生病时,她衣不解带地照顾,比唐铭用心一百倍。 在天热时,她伺候她午睡,摇着团扇,任自己汗流浃背,却不肯让人替换,非得亲自伺候严心兰。 终于,她得到了她大部分的信任,甚至能够接触到她在府中分布的势力。 她一点一点,蚕食着严心兰的所有势力,蚕食着这座王府,她就像是盘踞在阴暗角落的一条毒蛇,耐心地等待着这一切的结束。 “公主?”花吟歪了歪脑袋,不明白怎么自家公主站在门口,突然就走神这么久。 唐月回过神,回头望了一眼宜心院的大门,她被人当做工具利用的时代已经结束。 如今的寿王府,是她唐月的时代。 如今的寿王府,是由她唐月主宰。 她迈开步子,一步一步,优雅地往前院而去。 前院,唐谨肃刚下朝回来,韩筱刚为他更好衣,唐月便进来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唐谨肃和韩筱都愣了愣,唐月抬起小脸,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父王,前王妃她,去了……” 房中一片寂静,沉默良久后,唐谨肃面不改色地在窗边软榻上坐了:“她的后事,你去办吧。” “是。”唐月缓缓站起身,看起来十分柔弱。 唐谨肃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以王爷侧妃之礼,将她葬了。” 到底是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女人,又生下了唐铭,他不想她走得太过凄凉。 “是。”唐月低着头,慢慢走了出去。 韩筱则呆立半晌,严心兰,难道是因为她,才死的? 她摇了摇头,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严心兰,影响到她和王爷的生活。 而唐铭那边,也很快知晓了严心兰的死,还是花吟亲自过去通报的。 唐铭正站在窗下练字,满心满脑都是对自己的担忧,哪里有时间去管严心兰的死,于是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如今后院是妹妹在主持,她既然去了,便由妹妹负责葬了吧。” 说罢,也不管花吟,只继续练字。 花吟尽管讨厌严心兰,可如今碰到唐铭这副态度,几乎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男人。 严心兰对外人是狠,但是对她的儿子唐铭,那是没话说的好。可唐铭,居然如此狠心! 花吟拢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随便行了个退礼,就愤愤离开。 她将唐铭的反应回报给唐月时,唐月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是意料之中的样子。 见花吟气鼓鼓的模样,她微笑着解释:“唐铭此人,本就是个无心的家伙。若他稍稍强势一些,对严氏护着些,严氏绝对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严氏拿命疼爱的儿子,却是个冷血至此的人,真是令人惋惜。” 花吟撅着嘴巴:“奴婢从没觉得,世子这么令人讨厌过。” 严氏的尸体被装殓一新,放入了崭新的棺椁之中,准备从后门运出去。 唐月正监督着小厮们办事,忽然大哭声从角落响起,她偏头看去,就见严丰哭嚎着冲了出来,“兰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 他猛地扑过去,抱住棺椁,怎么都不肯放手。 几个小厮知晓他的身份,纷纷为难地望向唐月,唐月面无表情,“严老爷,您是不让您的女儿,入土为安吗?” “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严林指着唐月,睚眦欲裂,大骂出口。 他一把年纪,先是被抄家,后来儿子又死了,现在女儿也先自己一步离开,一连串的打击,饶是再如何好吃玩乐,也受不了。 唐月站在台阶上,静静看着他:“严老爷,严氏她,是自杀的。” 严林如何肯信,猛地坐在了地上,四十多岁的男人了,却哭哭啼啼起来: “你们寿王府不是人啊,我的兰儿,辛辛苦苦为王府算计了一辈子,临到头,却没个好下场!你们怎么下得去手的!你们这些人,是要天打五雷轰的啊!” 从严家破灭到现在,短短的时间,他的须发白了不少,再加上他的遭遇,看着的确叫人觉得可怜。 唐月站在台阶上,等他哭累了,才缓缓开口:“严老爷,哭够了,就离开。寿王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第1364章 兮唐番外112:寿王府兵符 她静静看着严林,如今是她监督严心兰的棺椁运出去,若是唐谨肃监督,怕是直接要把严林乱棍打出去的。 严林哪里肯走,他挡在小厮们前面,只一个劲儿地哭嚎,嗓子喊哑了也浑然不顾,指着唐月大骂出声:“你这个小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兰儿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就是想要害她,你就是看不得她好,你在报复她!” “唐月,你们一家就没有好东西!我当初是鬼迷心窍,才把兰儿嫁到你们府中!否则,我们现在,依旧过得好好的!你们,根本就不把我的兰儿当人看!” “你这千人骑万人睡的小贱人,你还我的兰儿!” 严林越骂越过分,发髻散乱着,突然扑腾过来,就要打唐月。 唐月往后退了一步,两名暗卫立即出现,护着她,一左一右架起严林。 严林怎么都挣不开这两个暗卫,只得继续破口大骂,被其中一人赏了个耳刮子,唐月使了个眼色,他便被人打晕拖了下去。 花吟朝严林的背影啐了一口:“呸,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吗?!严家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唐月抬手,示意小厮们将棺椁从后门抬出去。 严氏入葬完毕后,唐月过去回报唐谨肃,唐谨肃正在书房里对着一盘残棋发呆。 她走过去,只看了两眼,便拾起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盘一角。 唐谨肃眼前一亮,落在这里,整盘棋,便重新活了过来。 他抬起头,看见解棋的人是唐月,不由笑道:“月儿的棋艺不错,来为父下一局。” 唐月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父王,严氏已经入葬了。” “嗯。”唐谨肃漫不经心地应着,抬手示意丫鬟将棋盘重新整理。 另一个丫鬟给两人上了茶,唐月垂头沉默半晌,就听到唐谨肃开口问道:“为父听说,严林去闹事了?” “是。”唐月轻声道。 “哼,那个老东西,不过是嫌咱们没给他好处罢了。”唐谨肃说着,拿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唐月跟着落子:“女儿没得父亲的指示,不敢贸然处置了他。若是父亲厌弃了他,不如将他赶出王府,省得留在府中,看了碍眼。” “把他赶出去,只会让他不断借机,在市井之中散播咱们王府的坏话。依为父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块儿送他上路好了。”唐谨肃淡淡说着,一条人命在他眼中,好似根本算不得什么。 唐月执棋的手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地落子:“父王说的是。” 她现在不能引起唐谨肃的怀疑,所以她不会为严林求情。她只有取得唐谨肃全部的信任,才能方便做自己的事。 她想着,陪着唐谨肃继续下棋。 棋局将近结束,唐谨肃望着这盘棋,不由摇头喟叹:“月儿的棋艺果然厉害。只是,可惜啊可惜!” 唐月笑吟吟的,扮出一副娇俏的女儿姿态,好奇问道:“父王,可惜什么啊?” “可惜,你非男儿身。”唐谨肃盯着唐月,说的认真,“你若是男儿身,怕是唐岚那个黄口小儿,都绝非你的对手。而为父,也能放心将寿王府交到你的手上。” 唐月垂下头,声音极轻:“父王说什么啊,若是让哥哥知道这番话,怕是要生气的。再说,女儿的才能,哪里及得上哥哥……” “你比他,强了百倍。”唐谨肃说得认真。 唐月面颊泛红,只作娇羞不语的姿态。 唐谨肃望着她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从衣袖里摸出个什么东西来,推给了唐月。 唐月眼角余光瞥见那东西是两块交叠在一起的青铜符文,似乎是……兵符。 “为父手中掌控了二十支军队,其中五支的将领,似乎被唐岚小儿控制了。剩下的十五支,两支在铭儿手中,这两支,为父赠与你。” 唐月立即起身,在他身边跪下,双手将兵符高举过头顶,“父王!女儿惶恐,女儿无德无能,不能接受这个馈赠!” “并不是白送给你的,为父需要你好好保管这两支兵符,千万别给人拿去了。唐岚和赫连城,定然想不到,你的手中,会有两支兵符!” 唐谨肃捋了捋胡须,颇有些得意,“咱们,须得出其不意,才能获得胜利。” 唐月战战兢兢地起身,满脸都是懵懂,“既是如此,那女儿收下,好好保管就是。” 她很快告退离开,韩筱过来,请唐谨肃去花厅用晚膳。 唐月玲珑心思,绕到花园,果然看到唐铭在花园中,此时正在舞剑。 她走过去,站在旁边静静观看,唐铭舞完一套剑,转身望向她:“你怎么过来了?” “今日,母妃下葬。”唐月开口,声音平静。 “你喊错称呼了。”唐铭面无表情,低头拿帕子擦拭剑身。 唐月走过去,从袖袋里取出一方帕子,踮起脚尖给唐铭擦汗:“哥哥,父王说,你那里有两支军队的兵符,他便也给了我两支。哥哥,父王还说,若我是男儿身便好了。” 唐月满脸都是懵懂,收了绣帕,“哥哥,你和父王发生矛盾了吗?为何他会突然这么说?” 唐铭紧紧盯着她:“你说,父王给你兵符?!还可惜你不是男儿身?!” “是啊。”唐月睁着一双单纯清澈的狐狸眼,完全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唐铭的内心几乎掀起了惊涛骇浪,果然,果然父王知道了他给他下绝子药的事! 他踉跄了一步,唐月静静看着,好似还嫌不够,声音很轻地问道:“哥哥,之前府中传闻,你给父王下绝子药,可是真的?” 唐铭猛地抬眸望向她,内心中更加坚定,果然,父王真的知道了! 完了,他完了! 因为紧张和害怕,他整个人都轻微颤抖起来,若是父王恨他,父王想要杀他怎么办?! 唐月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冷笑,知晓大事已成。按照唐铭先下手为强的心思,必然会对唐谨肃动手。 到时候父子相争,便是她渔翁得利了。 第1365章 兮唐番外113:唐铭叛乱 唐铭整个人都不好了,随口敷衍了唐月几句,便慌慌张张朝自己的青竹院飞奔而去。 唐月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哂笑,转身离开了花园。 她并未回月灵院,而是径直出了王府。 她乘着马车,一路往赫连府而去,最后马车停在了赫连将军府朱红的大门前。 她掀开车帘,正好看到赫连城一身黑衣,骑着黑马归来。 赫连城也看到了她,却不想搭理,跨下马,抬腿走上台阶。 唐月道了声“且慢”,跳下马车,径直走到他面前。 赫连城本就比她高,现在又站在台阶上,完全是俯视的姿态。 唐月连上了三级台阶,盯着赫连城阴冷的狭眸,朱唇轻启:“赫连城,三个月内,我一定会帮助太子拿下寿王府。到时候,我会成为西绝最有权势的公主。” 她说完,紧盯着他,他的脸棱角分明,五官深邃英俊,整个人透着一股凌冽的气势。 一身黑袍无风自舞,那么高大,那么冷漠。 她喜欢了他多年,好不容易以为终于能够嫁给他,却又被他推开。 赫连城,这个人,果然冷心冷面至极。 赫连城面无表情地走上一级台阶,又比唐月高出一点:“最有权势的公主又如何,想要取代本将军,凭你,还不够分量。” 他说着,似乎是不耐烦了,伸手掐住唐月的面颊:“因爱生恨也好,想要报复也罢,唐月,我是男人,不屑玩你们女人婆婆妈妈的爱情游戏。希望你,明白才好。” 说罢,松了手,头也不回地大步踏进了将军府。 唐月站在原地,偏头看着他的背影,一双狐狸眼湿漉漉的,眼泪欲落未落,倒是叫一旁的花吟看了心疼无比。 直到将军府朱红的大门重重合上,唐月才转过身,缓缓上了马车:“回府。” 她巴巴儿地乘坐马车赶过来,说那些子嚣张的话,示威什么的,究其根本,也不过是为了……见他一面。 可他,对她永远都就是这样的态度。 她高傲也好,哀求也罢,他永远都是冷冷冰冰。 唐月坐在马车中,闭上双眼,小脸上满是寂寥。 她回到寿王府时,夜色已经暗了下来。 马车在后门停下,她扶着花吟的手走下来,正好看到两个小厮抬着担架,上面躺着一个男人,用白布盖着,依稀可见一只手露在了外面。 那两个小厮讨好地冲唐月笑了笑:“公主。” “这是谁?”唐月用帕子轻轻捂住嘴,往后退了几步。 两个小厮望了眼担架,其中一个说道:“是严老爷。他闯进了前院书房,王爷不在,守门的侍卫不认识他,就将他给……活活打死了。” 唐月望着担架,面不改色,淡淡地“嗯”了一声,一双狐狸眼满是平静。 她静静看着两个小厮抬着担架离开,花吟在一旁叹了口气:“这严老爷也真是可怜,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遭遇这种事。” 唐月唇角牵起一抹冷笑:“他享受了大半辈子寻常人一生也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和鲜血,如今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没什么好同情的。” 说着,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后门。 严林虽是罪有应得,只是,他的死,怕是父王一手促成的吧。说什么看门的侍卫不认识严林,严林又不是不会说话,报上自己的名字,怎么就不认识了。 不过是,父王容不下他罢了。 父王那种人,对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能那么残酷,对岳丈,又怎么会手下留情。 寿王府的人,全部都是薄情的,包括自己。 她想着,往月灵院而去。 而此时的青竹院内厅,唐铭端坐在上座,手下的幕僚们坐在下方,几乎每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 唐铭喝了口茶:“本世子的困境,想必先生们都已知晓。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里本世子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你们,如今本世子深陷危局,你们看,如何是好?” 这些人沉默了半晌,最后其中一个老者捋着胡须开口道:“虎毒不食子,老朽觉得,是世子多虑了。” 唐铭瞥了他一眼:“就算父王如今不会对我动手,但若有能人能够解开那毒药,父王的女人们还是会诞下子嗣来。到时候,父王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动我。本世子,绝不能坐以待毙。” 房中又沉默了良久,最后,其中一个生得五大三粗的男人猛地一拍桌子,开了口:“一不做二不休,依属下看,如今,世子只能背水一战了!” “背水一战?”唐铭抬头望向他。 “是,背水一战!咱们不如发动叛变,一举占领寿王府,从王爷那里,将兵符全部弄到手!到时候,寿王府便是世子说了算了!”那个男人满眼都是凶光。 唐铭沉吟半晌,似乎如今,只有这个计划可行。 房中的烛火明明灭灭,夜风清凉,唐铭轻声道:“那么,何时动手?”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动手吧?!”另一位幕僚说道。 唐铭摩挲着茶盏,目光扫过这些人,“那么,得先控制前院书房。” 话音落地,在场的人都知道世子这是同意了,于是纷纷兴奋起来,其中几个负责暗卫的幕僚,甚至还掏出了寿王府的地图,放到最中央的圆桌上。 一群人围了上去,对着圆桌指指点点,花了两个时辰,才算真正决定好今晚的兵力部署以及如何动手。 唐月在月灵院用了晚膳,沐浴过后,穿着一套松松垮垮的白色雪纱中衣,依旧坐在二楼窗台上,望着夜幕上的那一轮明月。 总觉得,今晚王府,格外寂静。 她的狐狸眼中暗光流转,忽而回首,望向房中某处阴暗的角落:“去找人来,加强月灵院的防守。” 一名暗卫从角落出现,拱手称是,很快离开。 花吟端着一盘点心过来,“公主,奴婢做了您爱吃的糕点。” 唐月随手捻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一双琥珀色的瞳眸仿佛浸了蜜,眉眼弯弯:“好吃。花吟的手艺又进步了。” 第1366章 兮唐番外114:父子相对 花吟双颊泛红,颇有些扭捏:“公主,你夸我我会骄傲的……” 唐月笑了笑,接过那一盘子点心:“时候不早了,你且去睡觉吧。” 花吟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唐月则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 在看到远处的青松院灯火忽然全部亮起时,一张俏脸更是遍布起寒霜。 唐铭,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 此时的青竹院内,无数暗卫身着统一的细铠,站在庭院中,分布十分整齐。 唐铭站在台阶上,望着这些精锐暗卫,声音洪亮:“今晚参与行动的人,都是本世子的心腹。若是事成,本世子绝不会亏待你们其中任何一人!” 话音落地,旁边的幕僚端来一杯酒水给他,他接过,豪气冲天:“大家干了这杯酒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罢,率先饮干杯中酒水。 这些暗卫们纷纷大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仰头一同干下这杯酒。 唐铭将酒盏砸到地面,众人纷纷效仿,一时间,青竹院士气大振,所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唐铭拔出腰间宝剑,大喊了声“冲呀”,青竹院大门被打开,所有暗卫手持火把和宝剑,同时涌了出去。 不过瞬间的功夫,整座寿王府喊杀声震天。 唐月依旧坐在窗台上,悠闲地晃着小腿。 她并未穿鞋,房中是木质地板,被擦得干净,她在房中时,从不喜欢穿鞋。 她盯着王府远处的灯火,换了姿势,慵懒地在窗台上趴下去,随手拿了点心吃着玩儿。 一张俏脸上含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今晚这场动乱,她不打算插手。 无论谁赢,占便宜的,总是她。 此时的前院,唐谨肃正和韩筱睡在床上,突然就听见外面喊杀声震天。 他连忙披着衣裳坐起来,管家匆匆忙忙进来禀报,满头大汗的,说是世子率领暗卫们造反了。 唐谨肃听罢,当即大怒,下床穿了鞋,拿起挂在床头的长刀:“他还有脸跟本王造反!” 说着,便一脸凶狠地大步走了出去。 韩筱坐在床上,盯着他的背影,也起身下了床,让丫鬟伺候着穿了一套窄袖的衣裳,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 她带来的丫鬟们都站在房中,个个儿手持刀剑,一派英姿飒爽。 她自己也拿了一柄长剑,丫鬟们将她围在中央,俨然是严阵以待的模样。 韩筱盯着紧闭的房门,若是待会儿冲进来的是唐铭的人,她一定会不惜一切带人同他们厮杀。若是打不过,那么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她出身将门,身体中自有一股血性。 她不懂朝廷纷争,不懂皇室纠纷与对错,她只知道她爱唐谨肃,她嫁给了他,就是他的妻。 她不需要去管那些子大道理,她只需要不分对错地站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夜色沉沉,寿王府厮杀声震天。 唐谨肃穿着铠甲,配着宝刀,站在庭院里,默默听着外面的刀剑穿透血肉的声音,握着刀柄的手不禁颤抖起来。 他年轻时,曾带兵深入敌营,不知斩杀了多少人的性命。当他抵达军队的巅峰,手握数十万精兵后,他终于不再亲自出阵。 可临到中年,唯一一次上阵杀敌,对手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何其讽刺! 夜风迎面,送来了血腥的气息。 他闭着双眼,深深呼吸着这浑浊的空气,最后在大门被撞破的刹那,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满满都是杀戮气息。 尽管已经年逾四十,可他的身手依旧矫健。 唐铭领先冲了进来,唐谨肃提着大刀,迎面而上。 父子二人,刀剑相对。 两人身后,各自的手下激烈地交战在一起,唐谨肃的大刀和唐铭的长剑交叉呈十字,刀剑和两人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两人目光相对,唐谨肃声音冷漠:“我没想到,你这孽障,竟想取我性命!唐铭,我是你的父亲!” 唐铭满脸都是发狠的模样:“若我今夜败了,我这一生都将败了!父亲知道那绝子药是孩儿下的,孩儿不能让父亲恨我,更不能让父王废除孩儿的世子之位。而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父王死!” 两人各自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重又战斗到一起,两人在空中不停翻滚跳跃,刀剑互相对砍,两人的兵器都是上好的,这么硬生生的对砍,很快两把兵器上都生了豁口。 月灵院中,唐月趴在窗台的软榻上,一双狐狸眼注视着前院的方向,瞳眸中盛满了迷离。 前院的厮杀还在继续,唐铭因为准备得充分,袭击又发动得突然,所以很快占领了上风。 而唐谨肃到底是多年不曾厮杀过,加上上了年纪,竟隐隐被唐铭压了一头。 唐铭心中雀跃不已,眼中闪烁着疯狂,只觉得胜利近在眼前,因此拼杀得更加用力。 唐谨肃最后被他一脚踹到地上,他倒在台阶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重重喘着粗气。 唐铭提着长剑,暗卫们在他身后汇聚,地面四处都倒着尸体,大部分都是唐谨肃的人。 唐铭双眼猩红,“父王,你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孩儿打败吧?” “败?”唐谨肃低低笑了起来,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到衣襟上,他随手擦去血液,声音低沉宛如野兽,“本王纵横战场数十年,从未尝过败的滋味。铭儿,你到底没有经验。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随着他话音落地,院门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无数武装精锐的士兵们闯了进来,将唐铭等人团团围住。 唐铭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些人,韩煜副将从士兵外大步走进来,朝唐谨肃单膝跪下,拱手道:“王爷!末将来迟,请王爷赎罪!” 唐谨肃扶着管家的手,笑着起身:“倒也不算迟,来得正好。” 早在他穿上衣服出门的时候,就命人发信号弹示意韩煜带人过来,只是唐铭并不知晓。 唐谨肃走过去,与韩煜双手交握了下,偏头望向唐铭,唇角的笑容颇有些森冷:“本王没想过,你竟然大胆到妄图弑父!唐铭,谁给你的胆子?!” 第1367章 兮唐番外115:所谓众叛亲离 唐铭冷笑了声,“若我今晚不动手,迟早有一天,父王会对我动手。父王,你曾教导过孩儿,先下手为强。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照你的意思做的。” 唐谨肃双眸微微眯起,“你的母妃虽然残害本王的子嗣,你又对本王下毒,可本王,从未想过要取你性命。唐铭,你如今犯下这等大错,本王已经无法容你。” “何必说的那么好听。”唐铭随手扔下刀剑,俊秀的面庞上沾着鲜血,没有一丝表情,“成王败寇,父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是个怕死的人,可如今,没了退路,他已经没有翻盘的资本了。 庭院中全是人,可此刻,却安静得能听见夜风拂过的声音。 唐谨肃默立良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他转身,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所有人都看着这位昔日的战神王爷,一脸衰败地走了出去。 血液从唐谨肃的刀尖滑落,唐铭静静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有着不解。 向来心狠手辣的父王,今夜,这是怎么了? 韩煜眼中同样有着不解,最后摇了摇头,深深望了一眼唐铭,抬手示意手下动手。 那些士兵们身手极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唐铭所有的暗卫斩杀殆尽。 唐铭站在一堆尸体中间,望着昔日的同伴和效忠者逐渐冰冷的身体,和临死前因为惊恐而瞪大的双眼,不知为何,竟然出奇得平静。 他脸上沾着的鲜血早已凝固结痂,他知道他自己是个小人,即便这么多兄弟手足死在了他的面前,他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可是为什么,心里的某个地方,出奇地疼痛?! 他明明保住了性命,为何,会难受呢? 他很不解,于是一脸疑惑,抬起步子,缓缓往青竹院而去。 唐谨肃回到书房,静静端坐在书案后,浑身都是血液,一张脸仿佛苍老了十年。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中的灯快要灭掉时,韩筱走了进来,静静给书房中的灯盏添上了灯油。 她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像是害怕触怒了唐谨肃。 书房中重新明亮起来,她走到唐谨肃身后,轻轻为他按压着太阳穴:“王爷。” “所谓众叛亲离,指的便是我吧?” 唐谨肃轻轻笑了一声,问道。 韩筱沉默片刻,轻声答道:“王爷,妾还在。” 书房中又陷入了沉默,唐谨肃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面容肃静。 唐铭回到青竹院后,青竹院外很快被封锁起来,全都是唐谨肃的人。 他独自坐在屋中,月光从窗外撒了进来,很快有人过来,向他抱拳说道:“世子,属下奉王爷之命,前来讨要兵符。” 唐铭抬眸望了他一眼,声音冷漠:“兵符?” “是。” “想要兵符,自己去找。”唐铭说着,缓缓起身,走到自己床上,面朝墙壁躺了下去。 那暗卫首领望了他一眼,随即抬手,示意身后的人搜院。 唐铭听着这些人翻箱倒柜的声音,一张俊秀的面庞一丝表情都没有,只轻轻闭上双眼。 最后,这些人终于在他书桌夹层里搜到了那两枚兵符,很快拿着离开。 他仍旧躺着一动不动,月光洒进来,整个房间一片狼藉。 过了许久,窗外传来夜莺的啼叫,唐铭缓缓坐起来,睁开双眼,面对满目狼藉,一滴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他一直以为,他最大的困难是如何帮助父王登上皇位。可到了如今,他才惊觉,失去了母妃之后,他最大的困难,是如何保住自己的世子位置。 若是父王能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何愁找不到绝子药的解药。到时候,父王必定会杀了自己。 到时候,那个新王妃韩筱会为父王诞下新的儿子,这座王府,会有新的继承人。 他越想越害怕,最后将自己紧紧抱住,在床头缩成一团。 从小到大,唐谨肃只教过他如何行止优雅、如何文武双全、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却从未教过他,人在逆境,该当如何。 此时的唐铭整个人都慌张起来,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就在床头缩成一团,将脑袋抱得紧紧的:“父王,不要杀我,孩儿怕死……父王……” 他不停地絮絮叨叨,双眼浑浊无光,满脸都是恐惧。 此时的月灵院内,早有暗卫将唐谨肃和唐铭战斗的结果报告给了唐月。 盘中的大半糕点已经入了肚,唐月舔了舔沾着碎屑的指尖,笑容轻慢:“果然是父王赢了。哥哥呢,是不是被父王软禁起来了?” “回公主,正是。”那暗卫拱手说道。 唐月脸上的笑容更盛,拿帕子擦了擦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哥哥与严氏不同,哥哥是父王唯一的儿子,且宠爱了这么多年,父王不会杀他。只是哥哥疑心病重,他一定会觉得,父王想要取他性命。” 她淡淡说着,瞥见那暗卫一脸懵懂,便抬手示意他下去。 她独自坐在窗台上,晃悠着雪白的双腿,狐狸眼中满是算计。 唐铭疑心病重,偏偏父王还将他独自软禁在了青竹院,若是不出所料,他一定会自己吓自己,彻底疯掉。 呵,一个没有后嗣的寿王府,又该如何取代皇宫? 琥珀色的瞳眸中冷意乍现,她跳下窗台,像是舞蹈一般,赤着脚在地板上优雅地转了个圈,裙裾在月光中飞扬摆动,像是跳跃的精灵。 她很快回到床上,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 而寿王府这一场变乱的消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也传到了东宫。 唐岚卧在床上,望了眼睡在里侧的兮雨,淡淡道:“寿王府的事,全权交与唐月处理。退下吧。” “是。”江夜点头,很快退了下去。 兮雨翻了个身,伸手抱住唐岚的腰,声音还带着惺忪睡意:“唐岚,寿王府怎么了……” “没怎么,兮兮乖乖睡觉。”唐岚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将被子给她盖好,二人重新躺了下去。 兮雨即便闭着双眼,也能感觉到唐岚身上轻松的气息。她大概能猜到,寿王府应当是出了大事,而且,是有利于唐岚的大事。 第1368章 兮唐番外116:疯了 翌日,寿王府中,唐月穿着素白的襦裙,面无表情地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 尽管府中已经被下人们收拾得干干净净,可她仍旧能够闻见,萦绕在鼻尖的那一缕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味。 可见,昨夜的厮杀,有多么的激烈。 她想着,脚下步子加快,径直往前院而去。 此时的前院书房里,唐谨肃独自一人坐着,书案上摊开了一本公文。 模样看着是在批阅公文,可眼神却很涣散,手持毛笔,半天都没有动静。 唐月站在门口静静看了半晌,抬步走了进去,屈膝行礼:“父王。” 唐谨肃的神思被拉回来,抬头望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毛笔搁下,“月儿来了。” 唐月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一旁圆桌上,从里面取出一碗水饺:“昨晚的事,月儿都听说了。这一次,是哥哥做的不好,父王不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岂止是不好,他简直是丧尽天良!他——”唐谨肃还要对唐铭破口大骂,只是却又生生止住话语。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就算做了连畜生都不会做的事,他又能如何?! 唐月将睡觉呈到他面前,完全是低眉顺眼的姿态:“父王,身子要紧。女儿进来前,管家说您早上都没吃东西,您先吃些饺子吧。” 这副懂事的姿态,叫唐谨肃心中略感安慰,于是拍了拍唐月的手背,“为父的子女之中,也就月儿,能得为父喜欢。其他人……”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 唐月依旧低垂着眉眼,伺候着唐谨肃将那碗水饺吃完。 她收拾了碗筷,正要告退离开,唐谨肃忽然又叫住她:“咱们寿王府,经此一事,实力大减。东宫那边,怕是要趁机下手。月儿,你过来。” 唐月乖巧地走过去,他从抽屉中取出两枚兵符交到她手中:“这两枚兵符,原本是你哥哥的,昨晚都被我收缴了来。这段时日,我怕东宫会趁机夺取咱们的兵权,所以这些兵符都交由你保管。唐岚和赫连城,一定不会想到,无比重要的兵符,竟然在你一个小姑娘手中。” 唐月震惊地睁大双眼:“可是父王,这样要紧的事,女儿怕做不好……” “你不说出去,谁也不知道兵符在你那里。”唐谨肃盯着唐月,“月儿,你是为父的底牌。” 唐月咬了咬嘴唇,仿佛决定了什么大事一般,攥紧拳头说道:“父王放心,女儿即便拼了性命,都会保护好父王的兵符。” 唐谨肃眼中划过一抹精光,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很好。寿王府的孩子,便该有你这样的觉悟。” 父女二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有小厮进来禀报:“不好了!王爷,世子他,世子他——” 他满头大汗,惊慌失措的,望着唐谨肃,不敢再往下说。 “世子怎么了?!”唐谨肃猛地起身。 “世子他,疯癫了……”那小厮哭丧着脸说道。 房中沉默半晌,唐谨肃猛地冲了出去。 他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铭儿疯了,他这偌大的家产,该给谁?! 他像风一般冲进青竹院,只见里间的床上,唐铭发髻凌乱地蜷缩在床角,仿佛害怕什么,双手环抱,不停地摇头,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别杀我”。 他静静看了半晌,最后一言不发地在床边坐下,伸出手,轻轻给唐铭整理鬓发。 唐月随后赶来,站在门槛外,望着这一幕,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儿。 许久之后,唐铭忽然抬眸望向唐谨肃,在触及到他的视线时,猛地尖叫一声,往最里面缩去:“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唐谨肃几乎痛不欲生,收回手,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铭儿,我是你的父王,我怎么会杀你呢?!” 天底下,有孩子不肯好好待父母,可哪有父母,狠心到想杀自己的孩子呢? 然而这话对唐铭根本不起作用,他像是受惊的兔子,不停地大喊大叫,最后竟拿起枕头砸向唐谨肃,仿佛是试图驱赶侵入自己领地的歹人。 唐谨肃无奈地起身,盯着他看了半晌,含泪转身走向屋外。 小厮在后面关上门,他盯着前方,声音极轻地吩咐:“去请御医来,将宫中的御医全部请过来。本王要铭儿,安然无恙地活着。” 小厮走后,唐月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劝道:“父王,哥哥也是一时糊涂。等病愈了,一定会主动跟父王认个错的。” 唐谨肃什么都没说,只叹了口气,便大步离开了青竹院。 唐月望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的父王,似乎一夜之间,便苍老了许多。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再度落在紧闭的房门上,病愈?怕是这一生,唐铭都无法病愈了。 她想着,转身推门走进去,站在床边,静静看着惊疑不定地唐铭,轻启朱唇:“哥哥,父王如今,不会杀你的。最起码,也得等到有了新的儿子,才会杀你。” 这话犹如一颗炸弹投掷在唐铭耳边,他猛地跳起来,抱着枕头,不可思议地盯着唐月,最后怪叫一声,突然钻进了床底下。 唐月望着他拖在地上的袍角,昔日俊秀雅致的寿王府世子,竟沦落成了疯子。 尽管叫了这个男人数年“哥哥”,可他对她从来都只是利用,所以她,也从未对他有过兄长的敬仰之情。 她转身,一脸漠然地出了青竹院。 这几日,唐月对唐谨肃十分殷勤,每日早起晨昏定省,从不落下。 唐月总能有本事搜罗来稀罕玩物,不仅送给唐谨肃解闷儿,也搜集一些好看好玩的东西并一些胭脂水粉,送给韩筱。 韩筱比她大不了几岁,在这寿王府里没有朋友,见她平易近人,倒是同她交好起来,常常留了她在房中一同用膳。 这日傍晚,唐谨肃在军营巡视未归,遣了小厮回来,请韩筱自己先用晚膳。 韩筱笑道:“你父王总是这样忙碌,幸好你常常来陪我,否则我都不知无聊成什么样子了。” 第1369章 兮唐番外117:偷盗兵符 唐月拿着绣绷,正绣一朵并蒂莲花,听她这么说,不禁抬头笑道:“我在月灵院,也是无聊得很,好在母妃不嫌弃我。” 她的话含着几分俏皮,韩筱便伸手掐了把她的脸蛋,笑容满面:“我叫厨房的丫头们,给你准备些你爱吃的菜,晚上就留在这里,同我一道用膳吧?” “好。”唐月笑吟吟的。 正在这时,外面有大丫鬟跑进来,脸蛋红扑扑的,喘着粗气说道:“娘娘,园子里的猫抓伤了阿禾姐姐的脸!” “什么?!”韩筱立即起身,阿禾是她的贴身丫鬟,从小养在身边的,亲的如同姐妹。 听说阿禾被抓伤,她立即歉意地望了眼唐月:“月儿在这里少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带了丫鬟,急匆匆地出门。 唐月静静看着她,这位韩筱,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了。 她想着,面无表情地起身,动作迅速地进了韩筱的卧房,在里面搜找起东西来。 花吟吓得要死,跟在她身后,小声问道:“公主,您在找什么啊?若是王妃回来看见您翻她的东西,会生气的。” 唐月将床铺检查了一边,似乎一无所获,又开始翻找起来梳妆台来:“自然是找有用的东西。你以为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猫出现?” “啊,原来是公主的调虎离山之计?!”花吟张大嘴巴,小脸上都是震惊。 “自然。”唐月说着,合上梳妆台的抽屉,翻找起韩筱的珠宝匣子来。 那小小的匣子里盛了好几条项链,她盖上匣子盖,却又觉得不对,伸手比了下匣子的高度,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公主,您找到了吗?”花吟好奇,不时对外面张望几眼,随时警惕着。 唐月的手指在匣子里面摩挲,最后按到一块格外光滑的木板上,下意识地将它往上推了推。 轻而易举的,匣子最里层就露了出来。 她的手在里面抠了抠,收回来时,掌心便多了两枚黄铜铸成的兵符。 花吟瞪大眼睛,忍不住双手捧心:“公主好厉害!” 唐月将兵符藏进贴身的口袋,面容淡淡:“走吧,去等王妃回来。” 唐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谈笑风生地同韩筱用完晚膳,便告辞离开。 她回到月灵院,匆匆换了身窄袖窄腰的黑衣,叫花吟看好院子,自己将得到的六枚兵符藏进贴身腰带里,牵了匹马,又带了两个高手,匆匆离开了寿王府。 她贵为公主,再加上深得唐谨肃和韩筱信任,因此后门看守的小厮只当她是外出散心,不加阻拦地便放她离开。 唐月骑着一匹纯黑色骏马,飞快往皇宫方向而去。 宫门口并无人拦她,她径直进了东宫,唐岚和兮雨此时正在用晚膳。 她风尘仆仆地走进去,在兮雨惊诧的目光中,对着唐岚单膝跪下,拱手说道:“幸不辱命!” 唐岚眉头一挑,唐月起身,从腰间取出那六枚兵符,在桌案上一字排开。 唐岚喉头微动,也从自己怀中取出五枚兵符来,一同摆在桌案上。 他抬眸盯着唐月,声音中透着志在必得:“如此一来,叔父手中掌握的那支军队,其主帅,怕是要换人来当了。” 唐月唇角噙着一抹轻笑:“明日午时过后,父王会在军营召开例会,所有副将都会参加。若是太子届时过去……” 两人相视一笑,唐岚起身走到她跟前:“此事能办成,你当居第一功。西绝史上,从未有过有真正封地的公主。等到事成,本宫会向父王请旨,赐你三千里封地。” 唐岚开出的奖赏很是丰厚,且身为西绝第一位拥有封地的公主,乃是青史留名的事,十分荣耀。 唐月心中自是感激,又行了一礼,唐岚便命人将她带去偏殿歇息。 等唐月走后,兮雨好奇问道:“唐岚,她背叛了寿王府,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回去了?” “背叛?”唐岚笑得邪气,亲自给兮雨盛了碗汤,“但凡寿王府的人,有一丝丝真心待她好,她也绝不会做到这个份上。唐月聪慧过人,早些年,已经为寿王府做了足够多的事。可以说,寿王府能够发展至今,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功劳,都是她的。” 他说着,将汤碗放到兮雨面前,“若是叔父和那位新的寿王妃稍稍关心些她,定然会发现她早已不在寿王府。那么,他们便会意识到,是唐月偷了寿王府军队的兵符逃走了,也就能为明日的例会做足准备。只是可惜,本宫猜测,他们根本就无暇来关心她这一夜去了哪里。” 兮雨恍然,喝了口高汤,一双美丽的凤眸透着几分怜悯:“原以为唐月是个心狠手辣的,其实如今看来,她也是个可怜人……” 这么说着,便又想到了赫连城对她的冷淡。 不仅得不到家里亲人的爱,而且连喜欢的对象,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这样的唐月,真是可怜。 而这一夜,寿王府异常平静,果然无人注意到,他们的郡主根本就彻夜未曾没回府。 翌日。 兮雨起床后,先去给田阳雪请了安,回到东宫,想了想,忍不住还是去了唐月所住的偏殿。 她走进去,唐月正坐在里面的梳妆台前,任由两名宫女为她梳妆。 她今日穿的是一套火红色对襟骑马装,上身窄小贴身,立领衬得脖颈洁白纤细。 而掐腰的设计使得她的腰肢看起来盈盈不堪一握,宽大的百褶长裙垂落在地,衬托得她身量纤纤。 满头乌发在头顶挽成了个一丝不苟的发髻,她对着镜子,一名宫女正端着嫣红的口脂,点上她的朱唇。 兮雨静静看着,唐月今日的妆容偏明艳,这么打扮,竟好似一朵在火中绽放的罂粟,美丽诱惑至极。 唐月打扮好后,起身笑吟吟地对兮雨行了一礼:“太子妃嫂嫂。” 兮雨颔首,扶住她的手:“你今日,可是也要去军营?” “正是。”唐月微笑着,望了眼角落的滴漏,“时辰不早了,太子妃嫂嫂可用过午膳了?” 第1370章 兮唐番外118:主帅之位,当之无愧 “未曾用过。”兮雨说着,忽然起了想同她一道用午膳的心思,便邀请她一道去正殿吃饭。 唐岚不知去了哪里,这一顿午膳只有她们两个人享用。而越和唐月相处,兮雨就越是觉得这个女孩厉害,几乎每个话题她都能接的上,一顿饭吃下来,两人竟像是好姐妹了。 唐月优雅地净了手,又望了眼滴漏,笑道:“时间不早了,太子妃嫂嫂,我得先告辞去找太子堂兄了。” 兮雨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她行走在暮春四月的风中,像是一朵盛开的野玫瑰。 不知怎的,她突然产生一种想要为唐月和赫连城牵红线的心思。 这么好的女孩,若是赫连城不懂得珍惜,将来,怕是要后悔的。 午时过后,天绝城外的军营,中帐内,准时召开了将领间的例会。 唐谨肃手中所掌握的军队,一共分为二十支,分别隶属不同人管理,其中韩煜掌握了五支,唐谨肃自己掌握了三支,其余将领,曾经都是效忠于他的,只是后来,被赫连城派出的幕僚,游说了五位,转投向唐岚麾下。 而再加上唐月昨晚送去的六枚兵符,如今局势,等于唐岚手握十一支军队,唐谨肃手中只剩九支。 而唐谨肃显然对现在这个局势并不知情,他进了大帐,依旧在上座落座,一个侍卫恭恭敬敬给他端来茶水。 大帐中静悄悄,所有将领各自坐在两边大椅上,气氛有些僵硬。 唐谨肃清晰地感觉到今日气氛不对,喝了口茶,淡淡道:“今天是怎么了?可是军营中有什么不对劲?” 往日里,他一落座,这些人都要嘘寒问暖各种谄媚的,怎的今日,倒是一反常态的安静? 韩煜有些忐忑,他每天都驻扎在军中,自然听到了一些风声,于是起身拱了拱手,开口道:“王爷,军中有谣言,说……” 唐谨肃抬眸,见他满脸难色,不由皱眉:“说什么?” “说,这军队的大帅,要易主了……”韩煜蹙眉,望着唐谨肃,眼中都是试探。 唐谨肃听了,不禁冷笑,“砰”的一声,将手中茶盏掷到桌案上,一双虎目冷冷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这等谣言,究竟是谁散步出来的,诸位应当心中有谁。” 大帐内寂静得可怕,所有人都低着头,不发一语。 唐谨肃心中气闷,声音更加威严:“朝中看本王不顺眼的,也就只有太子那个小兔崽子了。他处心积虑要对付本王,处心积虑从你们之中下手,本王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已经背叛了本王。” 帐中寂静得能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声音,一些亲近唐谨肃的将领轻声道:“属下等不敢背叛王爷,属下等唯王爷之命是从。” 说着,便有更多人附和起来。 唐谨肃胸腔里的郁气稍稍缓解了些,又喝了口茶,自顾自说开了:“如今,本王同东宫那边的争斗愈发激烈,本王知道,你们急着站队。可这场站队非比寻常,若是站错,下场便是万劫不复。太子顽劣嚣张,你们觉得,跟着他,真的会有好前途?” 他的语气逐渐带上了诱惑,视线一一扫过这些人,唇角挂着一抹冷笑:“再者,太子身边已经有了护国将军,即便你们死心塌地为他效命,事成之后,你们以为,有护国将军在前,你们能够封侯拜将吗?”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帐中一些原本有心投靠唐岚的将领,倒是心旌动摇起来。 唐谨肃将这些人的表情纳入眼底,正满意之时,帐外忽然响起拍掌声。 随即,江夜撩开大帐的门帘,唐岚拍着巴掌缓步而入,英俊的脸上挂着一抹邪气的笑容:“煽动人心这一套,皇叔玩的真好。” 在场的将领们见是唐岚,纷纷起身行礼,个个都紧张不已。 刚刚那番话可算得上是大逆不道,却不料,竟被太子听了去! 唐谨肃面上有些挂不住,站起身来,淡淡道:“你怎么到军中来了?” 唐岚毫不客气地走到他身边,潇洒地撩起衣袍,直接在他的位置上落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军队,本就是我父皇的军队,我前来查看,又有何不妥?” 唐谨肃被他抢了座位,可碍于他是太子,只得黑着脸坐在了下座:“那么,太子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本宫不过是前来……”唐岚笑得焉儿坏,视线落在唐谨肃脸上,声音透着漫不经心,“本宫不过是前来,接受诸位将军朝拜,成为新的大帅的。” 帐中安静了刹那,唐谨肃冷笑出声:“新的大帅?!太子可不要信口开河,到后面收不了场,平白贻笑大方!” “收不收得了场,皇叔等下就知道了。”唐岚不以为意地说着,伸手端了侍卫泡来的茶,优雅地呷了一口,“敏柔。” 随着话音落地,唐谨肃的瞳眸倏地放大,随即就看到,一身火红衣衫的少女,端着一只木制托盘,正缓步走进来。 她在桌前站定,将托盘放到中央,众人清晰地看到,上面一字排开的十一枚兵符。 唐谨肃猛地攥紧了拳头:“唐月!你在做什么?!你竟然背叛寿王府,你怎敢犯下如此错事?!” 唐月微笑着,整个人明媚娇嫩的像是一朵初初绽放的玫瑰花,“父王,女儿姓唐,乃是皇室的公主。对皇室效忠,不知何错之有?” 说着,白嫩的纤纤十指轻轻拂过那十一枚兵符:“女儿一开始效忠的就是皇伯伯,所谓背叛,乃是子虚乌有。” 唐岚轻笑了声,“皇叔,按照你军中的规矩,谁持有最多数量的兵符,便是这军中的主帅。如今,我手中有十一枚,主帅之位,当之无愧。” 唐谨肃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张脸气得惨白惨白,扶着大椅扶手,紧紧盯着唐月和唐岚,最后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唐月瞳眸微动,往后退了一步,血液溅在兵符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第1371章 兮唐番外119:所谓珍贵的东西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所有人都心旌动摇起来。 若是今日,太子夺权成功,那么便等同寿王府大势已去,无可挽回! 韩煜坐在唐谨肃身边,整个人都绷着,像是一张拉紧的弓弦。他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唐岚和唐月,怎么会,唐月怎么会背叛寿王府,太子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掌权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唐月的倒戈,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唐岚把玩着那些兵符,好似这些东西只是个玩具,唇角挂着一抹邪笑,懒懒开口:“诸位将军还有什么说法吗?” 沉默片刻后,最先投靠唐岚的五位将军纷纷起身,“臣等誓死效忠陛下,效忠太子!” 其他人纷纷望向唐谨肃,唐谨肃瘫坐在大椅上,面如土灰,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好似失去了全部的斗志。 见他如此,这些将领们无话可说,也只得起身,纷纷对唐岚宣誓效忠。 唐岚望着这些人,又说了好一番安抚的话。 而与此同时,皇宫御花园内,兮雨坐在亭子里,看着绵儿带领两个小丫鬟,把各色鲜花捣碎了制作胭脂。 她坐在石凳上,一手撑着脑袋,唐月笑吟吟的面庞和赫连城冷漠的模样,不停在她的脑海之中闪烁。 若是有可能,真想为这二人牵一条红线。 不过赫连城着实可怕,也不知他会不会给面子过来。 她想着,不禁问道:“锦书姑姑,你说若是要帮两个人牵红线,用什么法子最好?” 锦书含笑说道:“以前在东临城时,若是皇后娘娘想要保媒,总会召开个茶会或者赏花宴,邀请京中的年轻人们过来,最后再让那两人独处。若是那两人彼此有意,事情便也就成了。” “说的不错。”兮雨歪了歪脑袋,“那不如我也办个茶会好了。锦书姑姑,你帮我准备笔墨纸砚,我来写请帖。” 说做就做,兮雨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亲自誊写了十八份请帖,受邀的人全是天绝城内最有头有脸的年轻贵族。 她吩咐人将请帖送到各府,便又带着锦书开始张罗起三天后的茶会。 而军营的城楼之上,唐岚身着太子服制,静静看着下方的人操练演兵,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温和,却叫人看不透。 唐月不知何时上来,在他身后站定,扫了眼那些士兵:“太子的心愿已经达成,可月儿的心愿……” “本宫知道。”唐岚回头,对她微微一笑,“你会是本朝,第一位手掌实权的公主。” 唐月这才笑了笑,微微屈膝行礼:“多谢殿下。” 傍晚时分,唐月是带着一队士兵回到寿王府的。 彼时唐谨肃正坐在书房,听见心腹回报唐月回来了,一张脸黑得透彻,直接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部砸落在地:“孽障,她还敢回来?!本王今日,便要逐她出家门!” 说着,便怒气冲天地离开书房,径直往大门而去。 寿王府门口,唐月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后两百个士兵挺立着,气势十分煊赫。 她见寿王府的大门紧闭,不禁把玩起手中的马鞭,樱唇勾起一抹轻笑:“本公主回来了,怎的不见人开门?” 站在门口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月见他们如此,知晓大约是得了唐谨肃的命令,不准她进门,于是冷笑了声:“这王府是本公主的家,你们两个这么挡着,是何道理?来人啊!” 话音落地,她身后的士兵们立即抬来一根大木头,直接对着那紧闭的两扇朱红大门冲过去。 守门的侍卫哪敢拦着,连忙退避到一旁,只见那些士兵们抱着大木头连续撞了几下,竟硬生生将大门砸开。 唐月骑着马,直接踏上阶梯,往大门内走去。 而不远处正往这边赶来的唐谨肃,正好瞧见了撞门的这一幕,整个人目瞪口呆。 那个骑在马上的红衣少女,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他的女儿,明明是个怯懦胆小,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小姑娘。既不敢违背他的意思,更不敢做出撞门这种大胆举动来。 唐月看见他,催着马过去,却根本连下马的打算都没有:“父王,您的大元帅一职已经被解除,不如在这王府,好好做你的寿王。陛下和太子仁慈,自然不会要你的命。” 说罢,没再看唐谨肃一眼,直接往月灵院而去。 唐谨肃气得呕血,扶着一旁小厮的手,对着她的背影怒喊:“唐月,你这孽障,本王当初定是瞎了眼,才将兵符都交到你手中的!唐月,你给本王站住!” 唐月勒住马,回头看他,瞳眸冰冷至极:“女儿行事,也是为了父王考虑。即便没有女儿,太子也终究能够拿下父王,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女儿这么做,父王不会背上‘叛变’的名声,还能做个寿王爷颐养天年。若是父王果真叛变,那么等待父王的,便是万劫不复。” 说罢,不再顾唐谨肃的打骂,直接催马扬鞭而去。 唐谨肃大吼着,可那两百名士兵踏着整齐的脚步声跟上了唐月,铠甲摩擦和跑步的声音,完全将他的怒吼声给掩盖了。 他一脸颓然,失魂落魄地回到书房,枯坐到半夜,就听见心腹再次过来禀报:“王爷,敏柔公主她将王府内关键职位的人全都叫去了月灵院,那些人,似乎全都听从她的调遣了。” 唐谨肃坐在黑暗中,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抬手,示意那心腹退下。 四周静悄悄的,能清晰地听见灯花炸响的细微哔啵声和窗外昆虫的鸣叫。 唐谨肃轻轻靠在椅背上,声音透着疲惫:“是真的老了啊……” 韩筱推开门,清透的月光洒进来,她清晰地感受到唐谨肃一身的疲倦。 她穿着一身素白衣裳,衣袖上绣满了合欢花。 她走到唐谨肃身后,轻轻为他按摩头部:“王爷,那个位置的诱惑,真的就有那么大吗?即便搭上性命,也一定要得到那个位置吗?” 房中沉默良久,唐谨肃才轻声道:“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总显得珍贵些。” 第1372章 兮唐番外120:獠牙 韩筱轻笑:“筱儿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的道理。在筱儿看来,如今的局面,是最好的局面。王爷不必费尽心机去操心那么多事,每日只需要养养花,看看书,便已足够。筱儿会陪着王爷,一直陪着。” 唐谨肃心中微动,仿佛是被什么触动了,心底突然就变得柔软。 他半生坎坷,深陷皇室争斗。 父子相争,兄弟相残,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座,不知牺牲了多少。 是,很累了。 他伸手,轻轻握住韩筱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脑袋轻轻搁在她的肩窝,闭上双眼,就这么缓缓入睡。 韩筱满脸都是心疼,抚摸着他的头发,她只想就这么平平静静的,同他一道老去。 唐月掌权后,对寿王府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将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并且从未苛待过唐谨肃或者韩筱。 不过她的亲生姨娘,生活倒是比从前要好过许多,住进了单独的院落,还有专门的丫鬟和婆子伺候。 唐月站在高高的绣楼上,打量着这座府邸,那些花草都葳蕤繁茂,可她的心,却比以往还要孤寂干涸。 暮春的风迎面而来,她伸出手,想要触摸漂浮在风中的柳絮,却只是摸了个空。 身世浮沉雨打萍,她觉得她这一生,似乎注定漂泊,注定孤独。 正静静想着,花吟捧着张请帖过来,兴奋地说道:“公主,皇宫中的人送来了请帖,说是太子妃要开茶会呢!” 唐月接过,打开来,里面的字是最精致的簪花小楷,行文十分温婉大方,想来是东临兮雨亲自写的。 她想着,将请帖合上,递给花吟:“收着吧,她亲自邀我,我自是要去的。” 三日之后,东临兮雨的茶会如期召开。 唐月今日乌发高束,穿了身公主服制,大红色的襦裙,罩着一件淡金色绣罂粟花的褙子,行走之间,裙摆飞扬,绝美明艳不可方物。 她走进御花园,却见凉亭中早坐着几人,那个总是一身阴冷气息的男人,也在其中。 她垂着眼帘走过去,笑容保持着明媚:“太子妃嫂嫂,今日天气可真好,正适合办茶会呢。” 兮雨和赫连城之间隔着一张凳子,兮雨十分自然地将唐月拉过去,“听说你喜欢北边的茶点,今日这桌茶点,用的可都是北方那边进贡的。” 唐月看也不看赫连城,只含笑望着兮雨:“太子妃嫂嫂今日是怎么了,怎的对我如此好?” 兮雨拿了块点心塞她嘴里:“这话说的,怎么,我以前对你不好?” 两人都笑起来,唐月小口小口吃着点心,对身旁那一身阴郁的男人完全是不在意的态度。 此时唐岚还在御书房帮着唐瑾夜处理政务,亭子中只有他们三人以及几个伺候的宫女,其他贵女、公子等,都在花园中漫步,各自聊天。 兮雨望了眼这两人,笑着起身:“本宫突然想起,还有件礼物落在东宫不曾带过来,本宫先回东宫一趟,你们慢聊。” 说着,便要离开。 唐月立即出声道:“既是礼物,派个宫女回去拿也就是了,太子妃嫂嫂槐有身孕,本就辛苦,又何必亲自跑一趟?” 兮雨望了眼独自喝酒的赫连城,笑道:“正是因为槐有身孕,所以才要多走走。” 说着,不容唐月再多说,便离开了凉亭。 她走之后,亭子里只剩唐月与赫连城两人。 微风拂过,气氛竟是十分尴尬。 过了好半晌,还是唐月开了口:“将军别来无恙。” 赫连城饮了口酒,声音散漫:“公主别来无恙。” 躲在不远处草丛后的兮雨忍不住扶额,这两个人,为何一开口,便是如此剑拔弩张…… 真是天生一对冤家。 她想着,冷不防有人从背后抱住她,吓得他轻呼一声,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唐岚。 唐岚环着她,望向凉亭:“果然撮合起这两人了?” “总觉得,赫连将军若是不娶唐月,他以后一定会后悔。”兮雨笑容清甜,“我这个人不如你们聪明,可是直觉却很准确。” “哦?那不如以后的政事,都交由兮兮处理好了,反正兮兮的直觉最是准确。”唐岚打趣。 兮雨瞪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观察凉亭中的两个人。 唐月也饮了口酒,“将军大约从未想到,在铲除我父王势力这事上,我会居第一功。” “是,本将军的确从未想过。对自己的父亲都能够伸出獠牙和利爪,本将军真的不知道,你这个女人,心到底有多狠。”赫连城面无表情。 唐月的手猛地扣紧酒杯,一双狐狸眼带着凌厉转向赫连城:“心狠?我若是心狠,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坐在这里?!” 若非对他深爱入骨,她早就想尽办法将他铲除了。 若非对他深爱入骨,她又何必三番四次忍受他的毒舌和侮辱? 赫连城冷笑一声,“唐月,今日,太子妃有意撮合我们二人,可我却对你无意。不必再想尽办法吸引本将军的注意,本将军对你,永无爱意。此生此世,生生世世,绝无爱意。” 这话说得残酷至极,饶是再如何心狠手辣的唐月,在面对心爱的男人说出这种话时,都禁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沉默良久后,唐月忽然起身。 赫连城握着杯盏,一动不动。 一阵风吹过来,唐月松开手,手中握着的那方丝帕被风送到了凉亭外。 所有贵女和公子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有贵女准备帮唐月捡起那方丝帕,唐月却冷冷说了“别动”二字。 御花园中逐渐安静下来,唐月冷冽的目光转到赫连城身上:“赫连将军,劳烦你把本公主的丝帕捡回来。” 众人愣了愣,这是闹哪出? 赫连城依旧喝着酒,一动不动。 唐月轻笑了声,“赫连将军,本公主不是在请求,而是,命令。本宫是圣上亲封的正一品敏柔公主,拥封地千里,而你,不过是个一品护国将军。本公主的命令,你敢不听?” 第1373章 兮唐番外121:侮辱 众人这才弄清楚唐月的目的,大约是因爱生恨,在和赫连城相斗。 而赫连城却依旧端坐不动,只慢条斯理地品酒。 唐月冷笑一声:“怎么,将军是听不懂本公主的话?论级别,你不如本公主。论对江山社稷的功劳,本公主并不输你。将军,你是要公然违背皇命?还是,你压根儿不想承认,我这位陛下亲封的公主?!” 两顶大帽子扣下来,饶是赫连城,都冷了脸色,紧紧攥着杯盏,凌厉的视线落在唐月脸上,声音泛着狠意:“唐月,不要逼我。” 唐月保持着微笑,“逼?本公主是在下达命令,而非逼你。” 御花园中的气氛僵持得厉害,众目睽睽之下,赫连城忽然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唐月跟前。 他距离她极近,唐月屏住呼吸,就看见赫连城一手扣住她的脑袋,突然之间,就吻了下来。 众人皆是屏息凝神,谁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唐月脑子瞬间凌乱,瞪着眼睛,望着眼前放大的脸,赫连城那双深邃而阴郁的双眸同样盯着她。 他轻而易举便撬开了她的贝齿,不管不顾地长驱直入,霸占攫取着她的芬芳。 唐月背靠凉亭的柱子,一双狐狸眼中满是迷茫和不解,不明白赫连城为何会突然吻她。 她呆呆承受着他这个霸道的吻,心底甚至,逐渐涌上了一丝欢欣。 会不会,他是喜欢她的? 过了许久,赫连城终于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众人目瞪口呆,好容易回过神正要鼓掌,赫连城忽然取出一条手帕,淡定地擦了擦嘴:“唐月,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变着法儿地吸引本将军的注意。既然如此,本将军满足你就是。今晚——”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赫连城的脸颊上立即出现了五个指印。 唐月双眸蓄满了眼泪,深深盯了他一眼,转身决绝地跑出了凉亭。 她刚刚以为,他在大庭广众下吻她,或许是有一点喜欢她的。 可是…… 原来是变着法儿地侮辱。 眼泪飘散在风中,她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爱他爱的不可自拔。 赫连城静静站在凉亭,偏过头,视线冷冷扫向众人,那些人什么都不敢说,只当做没看见,立即作鸟兽散。 兮雨叹了口气:“事情搞砸了。” 她原本是出于好意,想帮赫连城和唐月一把,却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太过相像的两人弄到一起,必然是要发生争执的。”唐岚却像是看得很开,牵了兮雨的手,“兮兮不必介怀。” 而唐月独自跑到御花园里的一处湖边,在草地上坐下来,抱着膝盖,拼命大哭。 从没有觉得如此孤单过,好似世上所有的欢乐都与她无关,好似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在战斗。 她泪眼迷蒙,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头,狠狠丢进水中,大喊出声:“赫连城,我恨你!” 声音落地,赫连城的声音却忽然响起:“唐月。” 唐月愣了愣,回过头看去,赫连城面色不虞地走过来:“希望你以后行事,注意分寸。本将军不希望从你口中听到本将军的名讳,本将军同你,毫无瓜葛。” 唐月的心本就被他伤得千疮百孔,如今这番话,就像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几乎无以复加。 她缓缓站起身,与赫连城对峙着,抬袖擦了把眼泪:“放心,不会了。今日这场茶会,原也不是我的意思。我会找太子妃说清楚,别再给咱们扯上关系。” 这几句话,她说的很吃力,像是用尽了平生的力气。 她努力维持住面无表情,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和无助。 因为但凡在这个男人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感情,都会显得她还在乎他,都会显示出她的脆弱。 赫连城瞥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唐月望着他的背影,原来他特地赶来,不过是为了跟她撇清关系。 唇角的笑容无比苦涩,她收回视线,沿着河边,神情落寞地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然而没等她迈开步子,脚下陡然一滑,因为太过靠近湖边,踩到了一块淤泥,竟直接滑了下去! 赫连城没走几步,听见身后响起的巨大落水声,回转身一看,只看见唐月在水面剧烈挣扎,正红色的裙摆漂浮在水面上,眼见着就要沉下去了。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摘下自己的外裳扔在草地上,毫不犹豫就跳下了水。 唐月整个人直接坠往水下,赫连城在水底游动,划过去将她抱住,缓缓往水面上浮去。 唐月紧紧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水底下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混沌的黑暗中,她能清晰感受到的,只有赫连城的体温。 不过是一瞬间,她就从落水的彷徨害怕,化为安心。 知道他一定会救自己,知道自己一定会没事。 赫连城,总能给人这样的安全感。 赫连城水性极好,将唐月抱到岸上,唐月吐了好几口水,躺在草地上,重重喘着气。 赫连城往四周看了看,淡淡道:“我去通知你的婢女。” 说着,随手捡起草地上的那件外裳,丢给唐月,自己大步离开。 唐月抓着那件宽大的外袍,坐在草地上,望着赫连城离开的背影,眼泪突然就充盈了眼眶。 她咬了咬嘴唇,终究忍不住,大喊出声:“若是不喜欢,为什么要救我?!若是不喜欢,就离我远些!” 赫连城的身影顿了顿,却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眼泪顺着雪白的面颊滑落,唐月紧紧抓着还残留他温度的外裳,嚎啕大哭,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孩子: “赫连城……不要对我好,不要对我好!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忘记你,我害怕,我害怕再一次爱上你……赫连城,我已经受不起心伤了……” 她哭得厉害,哽咽的声音被风声送到赫连城耳畔,赫连城恍若未闻,只是淡漠地往前走去。 而另一边,大湖的对面。 第1374章 兮唐番外122:选驸马 唐甜甜穿着一身粉色的宫装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威风吹来,柳枝轻拂,她柔软的头发微微扬起,整个人可爱甜美至极。 她的身后,赫连安身着浅蓝色对襟衫子,咬着嘴唇,双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走上前来,在她身边坐下。 “安哥哥。”唐甜甜正望着水面上的一对鸳鸯,兴奋说道,“安哥哥,你瞧,那鸳鸯身上的毛五颜六色的,真好看。” 赫连安全无兴趣,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唐甜甜白嫩的侧脸上,不知怎的,脸颊有点发烫。 唐甜甜见赫连安不说话,不禁好奇地望向他:“安哥哥,你怎么啦?” 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算是两小无猜,彼此对对方一点秘密都没有保留。 唐甜甜得了什么好东西,宫中不许放,就偷偷交给赫连安帮忙保存。而赫连安有什么稀罕玩意儿,赫连城不许他玩物丧志,他也都是拜托唐甜甜帮忙藏起来。 两个人毫无间隙,彼此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结界,不允许其他人加入进来。 唐甜甜没事儿教赫连安一些简单的毒药制作,赫连安就教唐甜甜一些拳脚功夫。 彼此互补,竟意外地共同进步很多。 赫连安面颊更红,双手依旧背在身后,轻声说道:“你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两年,便该及笄。想来,皇后娘娘正在准备为你物色驸马了。” 唐甜甜愣了愣,面颊顿时绯红,低下头,也轻声说道:“将来的事,我可不知道。” 说着,轻轻扯住裙角,女儿家的害羞表露无遗。 赫连安望了她一眼,鼓起勇气,将手拿到前面来,只见他双手捧着一支洁白可爱的雏菊。 他不敢看唐甜甜,眼神飘忽地望向别处:“那个,甜甜,这支花送给你……你若是没有想嫁的人,我,我……” 他没说下去,脸却更红了。 唐甜甜的脸也红得厉害,低垂着头,扭扭捏捏,想要接受那支花,却又不敢,只拼命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赫连安说不下去了,脸色红得能够滴血,最后因为太过害羞,猛地将雏菊塞进唐甜甜手中,“我可以帮你物色好的男子的!” 说罢,飞也似的跳下石头逃走了。 唐甜甜拿着那支雏菊,呆愣半晌,突然很恼怒,对着他的背影大吼:“谁稀罕你帮我物色了!” 她气得不轻,抓着那支雏菊,一颗心跳得极快。 不远处的侍女们将这两人的话听在耳朵里,都忍不住地低头轻笑。 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对,偏偏因为二人的胆小,而不敢说出口。若是没人帮助撮合,怕是还有的闹得。 唐月那边,她被花吟扶着,去偏殿换了干净的衣裙。坐在偏殿的梳妆镜前,嘴唇发白,由着花吟帮她重新梳妆。 “公主,您就别念着护国将军了……”花吟看不过眼,忍不住地劝,“您这么优秀,想要什么样的贵公子没有,护国将军那么对您,您还念着他做什么。” 她在旁边碎碎念,拿了桂花头油给唐月搓上。 唐月盯着青铜镜,她也不愿意爱上一个那么冷情的人,只是,偏就已经爱了…… 爱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花吟从镜中看见她的神情,知晓自家公主性子十分固执,于是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不再说,只是为她重新上妆。 最后只剩涂上口脂这个细节了,她拿来嫣红的青花瓷小盒,用小棍挑了些,轻轻涂抹上唐月的嘴唇。 那口脂还未抹开,在唇瓣上,红的像是鲜血。 唐月轻声道:“过几日,我要开一个招亲大会。” “啥?!”花吟瞪大眼睛,手中的青花瓷小盒差点没摔地上去,她家主子,也太说风就是雨了吧? 唐月表情淡淡:“招个驸马啊。总是要嫁人的,总不能为了赫连城那个冰疙瘩,一辈子不嫁出去吧?” 这么说着,便自己用手指头将胭脂在唇上渲染开来。 “您真能忘了护国将军么……”花吟完全持怀疑态度,嘟嘟囔囔的。 唐月语噎,起身给了她一个脑崩儿:“不是你劝本公主移情别恋吗?本公主既然决定了,就少啰嗦。” 花吟抱着脑袋,委委屈屈地望了眼唐月,只得应了声“哎”。 这次茶会,兮雨没能成功撮合唐月和赫连城,没过几天,却听说,兮雨打算在天绝城郊外举办遴选驸马的大会,参与者并没有门槛限制,只要获胜,就能得到她手中的两枚兵符,以及公主驸马的身份。 唐月手中的兵符乃是唐岚送给她的,说是正一品敏柔公主的身份象征。 唐岚知道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依旧笑眯眯地陪着兮雨绣花。 兮雨忙着做一只小肚兜:“兵符的诱惑这么大,怕是赫连城,都会参加吧?他那样的性子,喜欢掌控一切。” “嗯。”唐岚声音淡淡,将兮雨抱在腿上,轻轻蹭着她,“西绝建国之初,赫连家族身为第一功臣,曾宣誓世代对皇族效忠。阿城那样严肃的家伙,绝不容许有人拿着西绝的兵符,来搞什么招亲的事情。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将那两枚兵符拿下,哪怕要他娶唐月。” 兮雨愣了愣,不可思议地望着唐岚:“唐月这出招亲,莫非原本就是冲着赫连城去的?” “不好说。”唐岚耸耸肩,欣赏着她绣得小肚兜,又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兮兮,帮我做身中衣吧,我也想要新的中衣。” 兮雨不乐意:“还有五个月宝宝就要出生了,谁有空帮你做。你若是想要新的中衣,找宫里的绣娘好了。” 唐岚直接给了她一个板栗子:“不行,为夫的中衣,必须你来做。” 兮雨不满,瞪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你还敢瞪为夫……”唐岚不乐意了,直接伸手去挠她的痒,吓得兮雨连连躲闪,最后还是被唐岚抓住,挠咯吱窝,慌得她又哭又笑,连忙讨饶。 东宫中一派温暖,而寿王府那边,唐月也已经开始策划七天之后的选驸马大会。 第1375章 兮唐番外123:幕炎到来 唐月目光极高,寻常男子入不得她的眼,因此这场盛会,虽然是说没有任何门槛,任何人都可以加入,但必须要经过层层选拔,与所有人比赛,才能获得第一名。 而遴选驸马的公告也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天绝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新册封的敏柔公主,打算挑选驸马了。 赫连城府中,他身着最简单的白纱对襟长衫,正在院中舞剑,赫连安拿着一张告示匆匆跑进来,“大哥,那位月郡主,要选驸马啦!你猜奖励是什么?!” 赫连城停下挥剑的动作,声音淡淡:“与我何干?” 说着,便接过一旁小厮递来的湿帕,擦去脸上的汗珠。 我也没说与你有关啊……赫连城心中忍不住地吐槽,语气却是止不住的上扬:“大哥,获胜者不仅可以得到驸马之位,还能得到敏柔公主手中的两枚兵符呢!” 赫连城转身的动作顿住,猛地夺过赫连城手中的告示,一目十行地看完,果不其然,唐月居然真的把那两枚兵符当做奖品了! 他禁不住怒火朝天,那个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兵符意味着什么?! 赫连城一把将告示撕毁,声音透着冷漠:“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消息?” 赫连安望了眼满天飘飞的纸片,吐吐舌头,轻声道:“天绝城中的人,似乎都知道了……” “该死!”赫连城这下是真的怒不可遏了,一拳敲打在树干上,猛地转身大步出府。 “哎,大哥,你去哪里?!”赫连安追了几步,赫连城运起轻功,已然消失在他眼中。 正是黄昏,寿王府中,唐月沐浴过后,身着洁白的纱裙,赤着双脚坐在绣楼窗台上,眺望着远处的夕阳。 一道黑影从远处急速掠来,唐月微微眯起眼,那道黑影很快掠进房中,掸了掸衣袍,自然地在屋中大椅上落座:“唐月。” 唐月偏过头,便对上赫连城冷漠的视线。 他今日难得只穿着居家的白色长袍,同往日里的黑衣不同,这是一种不一样的美。 而赫连城也在打量唐月,金色光芒投洒在她身上,乌发红颜,白衣如雪,看起来格外的…… 明媚照人。 唐月眯起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找我做什么?” “告示,是你亲自写的?”赫连城冷声。 “不错。” “你可知,兵符意味着什么?”赫连城皱眉,“你虽是女子,却比一般女子要聪明得多,你不会不知道,兵符的重要性。本将军决不允许,兵符落入歹人手中。” 唐月坐在洒满夕阳的窗台上,笑得美艳不可方物:“所以呢,将军打算怎么做?” 赫连城微微眯起眼,“你想要本将军参加,娶你,是不是?” “是啊,我就是想让将军娶我。”唐月跳下窗台,走到他跟前站定,“我要嫁的男子,必定是这个世上,最出色的男子。将军,你若是不能夺冠,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嫁给旁人。” 赫连城抬头盯着她,这个女子,聪明的像是一只狐狸,狡猾得叫人抓不住她的尾巴。 莫名的,心中产生一种异样的悸动。 他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但是他觉得,他爱的女人应该是东临兮雨那样的,唐月,即便费尽心机,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他想着,缓缓站起身,像是宣战一般,居高临下:“本将军会亲自参加。只是,唐月,若是嫁给了本将军,可不一定会有好日子过。” “将军怎知你一定会获胜?结果如何,我拭目以待。”唐月毫不退缩。 赫连城很快离去,唐月转身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 本来早已决定不再爱他,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下水救她,又给了她念想。 这一次招亲,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一定要让赫连城,获胜…… 这么想着,便情不自禁走到窗台边,盯着在视野中彻底成了黑点的赫连城,眼底都是刻骨的爱慕。 当赫连城终于消失不见,她双手扶着窗台,轻轻叹息了一声。 然而没等她转过身,背后突然传来陌生气息。 一双有力的大掌,将她牢牢抱在了怀中。 熟悉而又陌生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像是极地冰山的风雪,曾经数次带给她难以忘记的可怕记忆。 唐月身子一抖,几乎不用回头,也知道出现的人是谁。 “小月月,有没有想本宫……” 那个魅惑的男低音响起,紧跟着,便有密密麻麻的吻,深深浅浅地落在唐月的脖颈处。 “幕,幕炎……” 唐月轻声,下意识地抗拒,可她被身后的男人抵在窗台前,根本就无从躲闪。 这个男人比赫连城还要可怕,唐月浑身颤抖,“幕炎,你别这样……” “怎样?”幕炎声音低沉。 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嗅着让他想了数月的体香,眼中都是怀念:“月月,在北幕的时候,我好想念你的味道……” 说着,手指灵巧地扯开唐月的腰带。 夕阳西斜,暮色四合。 他挑开她的衣裳,因着即将睡觉,所以唐月并未穿中衣,只身着小小的肚兜。 天边露出一弯小小的月牙儿,莹莹月光中,她的肌肤吹弹可破,细腻白嫩至极。 “幕炎……”唐月几乎快要崩溃,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嫌弃没有关窗吗?”幕炎含笑,松了手,她的衣裳便彻底滑落在地。 洁白的胴体,美得不像话。 细腻嫩滑的肌肤同空气相接触,唐月的身体立刻起了一层小疙瘩。 她周身战栗:“幕炎……你为什么会回来……” 幕炎保持着俯首的姿势,嗅着她颈间的芬芳,“来娶亲啊,本宫同那个左云心的婚事,不是快要到了吗?” 如今已是六月的天了,算算日子,还剩不到半个月,就是幕炎和左云心的婚期。 唐月微微回头,正对上幕炎带着玩味的狭眸:“幕炎,我,我如今已是西绝的公主,你能不能对我,尊重一点?” 第1376章 兮唐番外124:选亲(1) 明明该是理直气壮的话,可在面对这个男人时,不知不觉,就软了下来。 她的直觉向来精准,这个男人的可怕,并不是她招惹得起的。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她绝不会答应严氏,去触碰这个男人。 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 幕炎怜惜地托住她尖尖的下颌,轻轻摩挲着,不答反问道:“月月,本宫说,本宫想你了,你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说着,身子往前一动,便进入了她的身体。 唐月轻咛一声,趴在窗台上,小脸一片潮红,“幕炎,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幕炎捉住她的双手,不容她反抗,“本宫千里迢迢赶过来,不是来听你说什么公主什么尊重的话,本宫要的,是你这个人。” 他话音落地,便直接将她抱起,往大床走去。 唐月的眼泪顺着两腮滑落,面对这个男人时,所有的反抗和求饶似乎都没有作用,唯一能做的,便是承受。 她承受着他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撞击,她的眼泪丝毫无法激起这个男人的同情心,反而,激发了他的征服欲。 他漠然地望着身下的女人,他最烦女人哭泣,尤其是,这种一脸不情不愿的哭泣。 最后,他擭住她的下巴,声音冰冷:“唐月,睁开双眼,你看清楚了,现在上你的人是谁!是赫连城,还是我幕炎!” 唐月紧紧咬住嘴唇,听话地睁开双眸,幕炎的表情阴沉得可怕。 半晌后,她泪眼迷蒙地开口:“幕炎,饶了我,饶了我好不好……”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用兵符吸引了赫连城的注意,好不容易逼着赫连城参加她的招亲大会,可这节骨眼上,偏偏幕炎来了。 她有预感,他会毁掉她的一切,叫她同赫连城,再也无法在一起。 幕炎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一路往下,最后轻轻啄了一口她那小而薄的樱唇,“月月,抱歉。” 唐月对上他那双阴冷的眼,只觉寒气入骨,叫人畏惧。 而幕炎毫不在意的,又开始了新的律动。 这一夜,对唐月而言,十分漫长而又艰难。 当东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她趴在幕炎的怀中,身下剧痛,却连呻·吟一声的气力都没有了。 幕炎静静注视着她,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指尖拂拭过她的面庞,那双黑白分明的狭眸中,盛着浅浅的爱意。 他答应过义父,绝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所以对唐月,他不会放手。 哪怕她会恨他,他都要将她绑在身边。 他不是义父,心甘情愿对心爱的女人选择放手和守护。 在他看来,这个世上,只有他,才配得上唐月。唐月嫁给他,才能获得幸福。 其他人,给不了她幸福。 他的爱或许太过霸道,可男人的爱,本就该如同烧尽草原的烈火。 他想着,手指摩挲着唐月白皙光滑的手臂,眼中都是缠绻。 就这么抱着她静静躺了许久,他终于起身,给她掖好被子,自己穿上那身雪白的长袍。 临走时,却听见沙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幕炎,我这一生,都不愿意再看见你……我求你,再也不要出现。” 她的声音带着满满的酸涩和痛苦,幕炎回头,就瞧见她将脸埋在被子里,只能看见铺满枕头的乌黑秀发。 薄唇扬起一抹轻笑,他淡淡道:“若是觉得本宫欺负了你,本宫可以对你负责的。本宫已与左云心订下婚约,却也可以收你做侧妃的,你觉得如何?” 他是成心想要逗逗她,可听在唐月耳中,却无异于侮辱。 半晌后,她声音含着十足的泪腔:“幕太子,请你离开。” 幕炎瞳眸微动,盯着床上,突然折了回去,伸出手掀开被褥。 唐月的脸露了出来,那张小脸苍白憔悴,遍布泪痕,双眼红肿。 房中寂静了几瞬,幕炎什么都没有说,给她掖好被子,默默转身离去。 直到他彻底消失,唐月才放声嚎哭起来。 她那么努力地想要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她那么努力想要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可这一切,都被幕炎毁了。 凭什么这天底下其他女人可以得到幸福,却唯独她不行? 她比别的女人强了那么多,可上苍为什么,就不肯多给她一点青睐? 她将自己蜷缩进宽大的被子里,褪去了那一身傲骨,哭得可怜至极。 幕炎的到来,在天绝城中激起了一个小小的浪花,所有人都知道,幕太子即将迎娶皇宫中那位云心郡主。 对唐月而言,好在这些天幕炎忙着准备大婚的事,没再来骚扰她,她可以抓紧时间,进行自己的大事。 终于到了选亲这天,她天还未亮就起来了,梳着端庄华丽的牡丹髻,身着正红色纹金边的奢华长裙,绣花鞋尖的明珠十分耀眼。 她站在高大的青铜镜前,轻轻眨动蝴蝶骨翼似的睫毛,镜中的美人做着同样的动作,明眸善睐,美丽诱惑至极。 伺候她梳妆的花吟微微张开嘴巴,忍不住地赞叹:“公主今日真好看!赫连将军看见您这样,定会心动的。” “他那种人,若是心动,也不必等到今日了。”唐月淡淡说着,转身离开了闺房。 她乘坐着一驾八人抬的轿辇,雪白的轻纱飞舞,街上的人纷纷望着她,朦朦胧胧的,只觉这位敏柔公主当真生得极美,定是位神仙妃子般的人物。 而此时的天绝城郊外,人头攒动,全是各地赶来的男人,希望能够夺得冠军,俘获美人,权倾天下。 唐月的轿辇过来,这群人立即起了骚动,纷纷翘首张望,想要一睹唐月的风采。 这群人中有流氓,有世家公子,有富家少爷,青年才俊和地痞无赖搅合在一起,十分乱。 有人对着唐月的轿辇吹了口哨,场面颇有些混乱。 而不远处早建好了一座四层高的小木楼,唐月的轿辇在楼前停了,她戴着面纱,款步进了木楼。 窈窕的身姿,惹得众多男人们纷纷侧目。 第1377章 兮唐番外125:选亲(2) 等她到了四楼,花吟立即对旁边的一名侍卫点头,那侍卫声如洪钟:“这次选驸马,一共有六个比赛项目。第一项为大乱斗,大家就在原地,用智力也好,用武力也好,一刻钟后还留在圆圈里的人,便算是过了第一关。” 众人惊讶,随即发现,果然不远处用油漆画着巨大的弧线,而他们身处弧线内,正是一个圆。 唐月静静看着,那些人纷纷流露出戒备的表情来,唯恐遭人暗算,被丢出圆圈,失去比赛资格。 绝美的樱唇在面纱下勾起一抹轻笑,唐月的手轻轻搭在负手上,目光只定定落在那群人中,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身上。 这样简单的第一关,赫连城,会怎么做呢? 巨大的圆圈内,僵持了几瞬后,一些人纷纷动起手来。 谁都知道,这一关被淘汰的人越多,就越利于后面的晋级。 赫连城站在原地并没有任何动作,他静静看着那些人厮杀起来,仇人也好,朋友也好,都拼命地想要把对方弄出圆圈外。 不过眨眼间,数百人就少了大半。 时间还剩半刻钟,一些潜伏的高手开始出手,甚至有人开始袭向他,只是都被他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 而这一动手,就无法再保持不动,他身影如魅,不过眨眼之间,就消灭了数十个敌人。 唐月看着他在人群中穿梭,狐狸眼中有一瞬间的失神。 若他拼杀的目的不是兵符,而是她,那该多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花吟看了眼沙漏,轻声道:“公主,时间快到了。” 唐月再度望向下方,下方的圈子里,只剩下了十人。 赫连城,也在其中。 沙漏里,最后一点沙落下,负责看时间的侍卫敲响了铜锣,宣布时间到。 十个人被侍女彬彬有礼地请着走出圆圈,赫连城下意识地抬头望了眼四楼,正对上唐月波澜不惊的双眸。 只是一瞬间,赫连城便收回视线,往前走去。 前面建有一座木屋,守在门口的一位白发老者,他笑眯眯请了第一个人进去,叫其他人暂时等在外面。 那第一个人是张阁老的嫡次子张居,他好奇地走进去,木门在他身后很快合上。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他便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我失败了。” “喂喂,里面是什么啊?”大理寺少卿裴容向来与他交好,忍不住地问道。 张居望了眼第二个走进去的赫连城,轻声道:“是十把名剑,其中只有两把是真的,那个老者,要我们将真的剑挑选出来。裴容,你应该擅长这个。” 此时的木屋内,陈设着一张泛旧的长桌,桌上排列着十只长形锦盒,陈列着十把宝剑。 那老者双手拢在长袖里,笑道:“若是护国将军出马,这一关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赫连城缓慢地走过长桌,盯着那些宝剑,声音透着漫不经心:“轩辕,湛泸,赤霄,泰阿,七星龙渊,干将,莫邪,鱼肠,纯钧,承影……” 老者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也不催他,任由他静静观赏着。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赫连城便抽出其中的承影剑,缓缓扬起,双手合握之中,只是一截剑柄。 他偏头望向北面墙壁,明明看起来只是一把剑柄,可那边的墙壁上,却投下了一个飘忽的剑影。 “有影无形之剑,昔日卫国人孔周所藏名剑,承影。” 赫连城淡淡说着,将长剑放回锦盒,“果然是好剑。” 老者眸中划过一道赞赏,“那么,这剩下的九把剑中,还剩一把剑是真的。” 赫连城又从桌尾走到桌前,木屋中十分寂静,他可以清晰地听见任何声音。 半刻钟的时间过去,他的手指落在桌上,忽然闭起了双眼。 老者盯着他,双眸中露出一抹诧异。 不过须臾的功夫,赫连城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落在其中一把纯黑色的长剑上。 那把长剑通体纯黑,浑然无迹,让人根本感受不到它的锋利,它个人的感觉,是宽厚和慈祥。 赫连城伸手拿起它,静静注视着它:“湛泸,不仅仅是一把剑,更是一只眼睛。闭起双眼的时候,能清晰地感觉到,它那温厚的注视。” 那老者双眸中满是赞叹,不愧是自家主子选中的男人,眼光真的毒辣至极,竟然这么快,就能将两把名剑从赝品中辨认出来。 “君贤能,剑在侧,国兴旺。君无能,剑飞弃,国破败。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赫连城静静看着那柄剑,狭眸中满是平静,“这把剑,不带一丝杀气,所谓仁者无敌,这把剑,在十大名剑中排行第二,乃是一柄仁道之剑。” 那老者禁不住拍了几下巴掌:“将军果真好眼力!这一关,将军过了!” 赫连城出来时,众人望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中猜测,这一关,他大约是过了。 唐月唇角的笑容愈发明显,她看中的男人,果然不是庸才。 又过了两个时辰,后面的人也纷纷从木屋中出来,有的摇头叹气,有的还算高兴。 唐月注意到其中一人身披白色斗篷,连帽遮住了他的脸,叫人看不清他的相貌。 即便隔了这么远,她却依旧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白衣男人,来头不凡。 他是谁? 经过第二关的考验,留下来的只剩下五人,有赫连城、白衣男人、大理寺少卿裴容、宫中的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宁远,还有一位唐月看着有些面熟,曾经在画像上见过,好像是北幕白家的那位公子,似乎叫做白年。 花吟搬来大椅,她落座后,手持团扇,轻轻扇着,看见侍女带着这五个人,进入了远处的桃花林。 高山中的气温要比城里低许多,那片桃花林还有一半盛开着桃花,稀稀落落的,满地都是残瓣。 这桃林并不普通,里面每一棵桃树,都是唐月精心布置的,所有桃树组织在一起,共同结成了迷幻阵。 人在其中,会看见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并为之疯狂。 而若是失去神志,便会被困在桃林中出不来。 第1378章 兮唐番外126:选亲(3) “诸位公子,这里是桃林入口,桃林出口就是第四层关卡。诸位只有一个时辰,穿过桃林。”那侍女说着,屈膝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五个人接连进入桃林中,还未走出几步,便有迷雾迎面而来,将五个人分散开来。 赫连城背负双手,沿着小路,静静朝着前方而去。 他目视前方,走了约莫一刻钟,却突然垂眸,目光落在其中一棵桃花树上,自己刚刚,路过了这里两次。 幻阵吗? 削薄的唇勾起一抹冷笑,唐月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竟然也会排兵布阵。 果然,他还是看轻了她。 他想着,保持着笑容,缓缓闭上双眼,继续往前走。 若是关闭了视觉感官,那么其他感官便会加强许多。 他一路向前,然而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唐岚的声音响起:“阿城,这一次比试,你一定要获胜。我希望,那两枚兵符,能够落在你手中。其他人,我不放心。” 赫连城猛地睁开双眼,唐岚身着淡金色太子服制,正背着双手,站在桃花树下。 “太子殿下?” 他上前,低头拱手行礼:“太子为何会来这里?” 唐岚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一早就潜伏在这桃林中了。阿城,这桃林中遍布机关,我已经差不多调查清楚了。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闯过这片桃林。” 赫连城垂着眼帘上前,唐岚贴到他耳畔,低声说着话,一只手背对着他,高高举起,旋即,迅速朝他的脖颈处打去。 若是中这一手刀,必然会晕过去。 而下一瞬,赫连城的手刀已经提前落在唐岚脖颈间。 唐岚双眼一闭,赫连城往后退了一步,他立即晕倒在地。 眼前的迷雾稍稍散开些,赫连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地上晕倒过去的男人,他和唐岚,根本不是一个人。 刚刚……应当是幻觉。 赫连城狭眸眯起,往周围看了一眼,那些迷雾逐渐围拢来,看不见远处的景色,能够看见的,只是模模糊糊的桃花树。 一阵风吹过来,竟也无法吹散那些浓雾。 唐月…… 果然不可小觑。 他心中愈发谨慎,小心翼翼地往前继续走去。 与此同时,木楼第四层,唐月坐在屋内,摘了面纱,面无表情地摇着团扇。 花吟给她端来茶点:“公主,您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快中午了,您吃点小点心吧?” 唐月摇了摇头:“我没胃口。端下去吧。” 花吟吸了吸鼻子,还想再劝,唐月蹙着双眉,偏头望着外面,完全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无奈将茶点端下去,又过来陪着唐月,轻声说道:“公主放心,赫连将军一定会夺得第一名的。毕竟,将军他那么厉害……” 唐月眼底都是忧心:“可是,莫名的觉得,不安……” 她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出现那个穿白衣的男人,即使隔了这么远,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 那个男人,会毁了她的招亲吗? 且,到现在为止,那个破坏神幕炎,一面都还没有出现。他那样偏执的性子,不出现,才奇怪。 此时桃花林另一边,身着白袍的男人信步而前,那薄唇始终噙着一抹轻笑,好似看不见周遭搔首弄姿的女人,好似看不见堆积成山的黄金白银,好似看不见那象征皇位的龙椅。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幻象罢了。 而他身后半步的距离,手持折扇的清雅少年正亦步亦趋,俊逸的面庞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真没想到,堂堂北幕太子,竟也会无聊到跟着玩这小女孩的游戏。” 一阵风吹来,将那白袍男人的连帽吹开来,露出一张精致而潇洒的脸,正是幕炎。 他偏头白了眼白年:“带你到西绝,不是听你幸灾乐祸的。你不是擅长五行八卦吗?赶紧破解了这阵法。” 白年摇着折扇,含笑望了眼四周,“破解倒是不难,不过你须得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知道了。”幕炎不耐烦。 白年正是白沉香和白洛曦之子,继承了父母的外貌和智慧,如今乃是北幕雪城首屈一指的贵公子。 他和幕炎一同长大,明面上是君臣,可实际上,则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好兄弟。 白年从怀中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青铜小罗盘,左右看了看,比了下方向,便开始摸索着往前行进。 幕炎在他身后,注意到他的步法十分奇怪,不禁笑了笑。 白年素日里总是一副纨绔公子模样,鲜少会认真起来,没想到今日,面对唐月的阵法,倒是认真起来了。 他想着,紧跟着白年的步子,小心翼翼往前走去。 “这阵法,名叫迷幻阵。人在阵中,会完全迷失方向。最严重的,是进入这阵法一段时间后,眼前会出现幻觉。”白年目视前方,“它会出现,你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说着,回头冲幕炎翩然一笑:“太子殿下,最想得到的,是什么呢?江山,美人?刚刚我看见不远处有无数金银财宝,甚至还有一把龙椅,可太子都无动于衷。太子心中最想得到的,莫非真的是美人?” 幕炎没好脸色:“赶紧走。” 白年“啧啧”两声,抬步往前,絮絮叨叨地说道:“那个叫唐月的女人,我刚刚也看了,还没我的表妹好看。说起来,我来这里,该去见一见我那位做了西绝太子妃的表妹。” 他一边说,想起什么,又回头笑道:“说起来真是遗憾,若你娶得是我表妹,那该多好,咱们便算是连襟了。” “你表妹自幼便同唐岚订了亲,哪里轮得到旁人。”幕炎说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唐月的面容来。 尽管她并不是这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可在他看来,她的身上,就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无关外貌,而是气质。 两人一边说一边缓慢地往前走,过了小半个时辰,竟也能看到桃林的出口了。 而另一边,赫连城依旧身处桃林中央,他站在原地,前方不远处的桃花树下,依稀站着一个少女。 第1379章 兮唐番外127:选亲(4) 少女背对着他,身姿十分窈窕。 云鬓高耸,她的背影,像极了兮雨。 东临兮雨…… 赫连城狭眸中掠过异样,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东临兮雨。” 那少女依旧背对着他,“将军在这里做什么?将军,要成为唐月的夫君了吗?将军摒弃自己的爱情,想要娶唐月,是为了兵符吗?还是,将军心底,其实已经爱上了唐月?”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缥缈,赫连城双眸中满是疑虑,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在半途中又收了回去。 半晌后,他开口道:“赫连家族,世代守护皇族。即便……即便心底的女人是你,我也不可能背叛太子,同你在一起。” 那少女依旧背对着他,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柔弱:“那么,如果我心中的人,其实是将军呢?太子总是公事繁忙,总是有诸多的借口和理由,不回东宫。” 她顿了顿,又开口道:“东宫的夜晚,比皇城外要漫长得多……我一个人,度过那漫漫长夜,孤单而又冷清。将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无法面对他将来君临天下时后宫佳丽三千,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独一无二的爱情。” 林风拂过,长长久久的沉默后,她声音轻柔至极:“我想要的爱情,这天下,大约只有将军,才能给我。” 赫连城的瞳眸倏地放大,他紧紧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女人,这是她的心声吗? 她其实,爱的并不是太子? 迷雾愈发的大了,赫连城紧紧盯着她的背影,“东临兮雨……” “将军对我,到底,是怎样的心?” 那少女忽然转过身,一双凤眸噙着眼泪,美丽的面庞上满满是欲说还休的姿态。 “东临,兮雨……” 赫连城面对着她,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爱她,却也有一万种缘由,无法亲近她。 她是唐岚的妻,他绝不能,背叛了唐岚。 “将军这是何意?” 两行清泪顺着少女的雪腮滑落,她一步步走近赫连城,“将军爱的不是我吗?” 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赫连城紧紧盯着那双凤眸,无法后退。 他紧紧盯着她含泪的双眼,缓缓地抬起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 然而指尖刚触摸到她雪白的面颊,下一瞬,那双凤眸陡然化为妩媚勾人的狐狸眼。 眼前的少女,也变成了唐月。 “唐月……” 赫连城蹙眉,指尖顿在她的脸颊上,好半晌都没有动作。 “将军爱的,到底是谁呢?” 少女声音缥缈,不过瞬息的功夫,就消失在了眼前。 赫连城试图去抓住她的衣袖,却只触摸到一片空气。 “东临兮雨,唐月……”他呢喃出声,两个女人的面庞在他脑海中不断交换,到最后,他忽然怒不可遏,猛地拔出腰间佩剑,一路砍着桃花林,杀了出去。 白年带着幕炎来到桃林出口处,笑道:“剩下的关卡,就靠太子自己努力了。臣告退。” 说罢,挥挥手,很潇洒地运着轻功离开。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身狼狈的赫连城也出现在桃林口,望了眼幕炎,冷声道:“幕太子即将与左云心举办婚礼,怎的会来参加这场选驸马比赛?” “本太子向来自由自在惯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向将军汇报。”幕炎淡淡说着,便有侍女上前,对二人行了一礼,领着二人去参加第三道关卡。 而这边的比赛结果,很快被侍卫报给了唐月。 唐月手中的茶盏不小心坠落在地,四分五裂开来,她冷声道:“你说,那个白袍男人,是幕太子?!” “正是。”侍卫点头。 花吟震惊地捂脸:“天啦,幕太子居然也来参加这场大赛了!公主,说不准,最后赢得会是幕太子呢!” 这么说着,却瞧见自家主子面色不虞,不由砸吧砸吧嘴,不敢再多言。 唐月气得将面前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猛地站起身,脸色难看至极。 若是幕炎来参加,和赫连城比赛,还不知道胜者是谁。 该死的! 桃花林外,两支各两百人的军队正严阵以待。一支军队的人穿着白色铠甲,另一支军队的人穿着黑色铠甲。 侍女笑盈盈说道:“这第三关,就是比赛排兵布阵。两位公子各自带领军队,先夺下对方大旗者,便算是赢家。” 说着,屈膝行了一礼,很快告退。 幕炎瞥了眼赫连城,自己去了白军阵中。 赫连城缓步进入黑军之中,远处高台上的侍卫给了他们准备的时间,见两方似乎都准备好了,便猛地一敲锣鼓,示意开始。 这边阵法演练,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看。一些落败的公子们纷纷围在外面,对着里面指指点点,有人认出了赫连城和幕炎,爆出他们的身份,输家便也输的心甘情愿了。 毕竟,这两位,都是人中龙凤,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 唐月站在城楼上,同样也在观看。 对于排兵布阵,她个人略有研究,因此一眼就可以看到,赫连城排的是灵蛇阵。 灵蛇阵主要在“灵”这一字上,整个军队像蛇一般灵活,只要敌军进入,便如同蛇包裹住猎物,再由精锐的部分充当蛇的毒牙,一口咬住敌人,轻而易举就可以赢了。 而对面,幕炎排的则是鱼鳞阵,他骑着一匹纯白高马上,位于阵型后方。整支军队分成了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按梯形分布,属于进攻形阵型。 随着又一声铜锣敲响,幕炎指挥着士兵,毫不犹豫冲向对面。 而他们进攻的方向极为巧妙,正是灵蛇阵的七寸关键位置。 “打蛇打七寸,幕炎做的没有错。”唐月盯着那里,轻声说道。 等到幕炎的军队冲进来,赫连城面无表情地指挥着军队,将他们努力包围住。 花吟揉了揉眼睛:“公主,奴婢看不明白呢。” “幕炎的军队被包围了,这场比赛的胜负关键,在于幕炎他是不是能找出灵蛇阵的阵眼,破了那阵眼,便就相当于打了蛇的七寸。灵蛇阵,便算是被攻破了。” 第1380章 兮唐番外128:选亲(5) 唐月淡淡说着,瞳眸中现出一抹轻笑:“不过,若是他找不到,或者找到了却毫无办法,那么便赢不了赫连城。” “原来是这样……”花吟一知半解,傻傻站在唐月身后,“公主真厉害,什么都懂呢。” 唐月瞳眸微暗,若果真厉害,她早就想方设法地嫁给赫连城了,何必等到现在。 那个家伙的心,当真比铁石还要冷硬,任她怎么做,都无法温暖一丝一毫。 她想着,微微眯起双眼,注视着远处喊杀声震天的地方,心中默默为赫连城祈祷着。 只求他能够赢了幕炎,只要他赢了,后面的关卡便都没有意义,只要他赢…… 此时,赫连城和幕炎隔着兵马对望,两人都跨坐在马上,手持兵刃,一丝表情都没有。 幕炎很快收回视线,带着军队往来驰骋,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入敌人的心脏。 而赫连城手持长刀,巍然不动地盯着幕炎。 副将在旁边紧张地指挥着灵蛇阵,不时去看赫连城的脸色,却见他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副将满头大汗,只能胆战心惊地指挥士兵,保持阵型不变。 幕炎的手下在灵蛇阵中驰骋良久,却依旧摸不到线索。 渐渐有人开始焦躁起来,连带着好好的鱼鳞阵,都破坏了不少。 日头逐渐大了,这些士兵们汗流浃背,心情愈发烦躁,正往来冲突之时,却突然有人惊呼:“咱们的主帅呢?!” 众人东张西望,果然不见了幕炎。 “难道他逃跑了?!真是胆小鬼!” “主帅都跑了,咱们还有什么好打的!投降好了!” 白军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随着幕炎的消失,士气大落。 黑军为之振奋,纷纷摇旗呐喊起来,整座阵型也愈发灵活严谨。 花吟禁不住跳起来,惊喜不已:“公主,太好了,赫连将军好像要赢了!” 唐月却眯起双眼,声音淡淡:“没那么简单,仔细看着。” “哎?”花吟好奇,认真地盯着战场。 下一瞬,一抹银白纵马而来,手持红樱长矛,以气贯长虹的潇洒,直直刺向赫连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抹银白上,幕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银白的铠甲折射出细白的阳光,手中长矛毫不犹豫地刺向赫连城的心口。 虽说这游戏的得胜条件是取得对方大旗,可在此之前,不妨碍他杀个人。 而赫连城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偷袭,一勒缰绳,将胯下黑马转了个方向,单手持长刀,直接迎上了那柄长矛。 雪亮的刀身折射出光芒,倒映在赫连城的双眸,他猛地一夹马肚,双手持刀,同幕炎厮杀起来。 众人都盯着这边,两人功夫相当,谁也不输谁,众人只听得刀剑相交时的铮鸣声,他们的动作快得叫人看不清。 而远处的木楼之上,花吟手搭凉棚眺望,忍不住问道:“公主,您说,他们到底谁会赢啊?咱们赫连将军那么厉害,又常年在外征战,是不是更加厉害啊?那位幕太子,看起来长得瘦瘦的,应该没有赫连将军厉害吧?” 唐月那双狐狸眼中映出武器相撞时绽放的花火,声音沁凉:“他们,会是平局。” “啊?!”花吟吃惊,仔细地望着那二人,“可是,赫连将军身兼百战,应该更加厉害啊……” 唐月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拂袖,转身回了屋内。 心情,莫名的烦躁。 花吟聚精会神地看着,陡然听见一声铜锣响起,裁判高声道:“平局。” 她瞪大双眼,旋即看见,两个小兵,手中同时握着对方的大旗。 她顿时恍然,原来赫连将军和那位幕太子,都是以和彼此战斗为幌子,而暗中安排了人盗取对方的大旗。 她不禁对这两人都另眼相看起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排兵布阵,还要安排第二手准备,这两个人,真是厉害! 花吟想着,转身跑进屋里:“公主,真的跟您预料的一样,他们是平局耶!” 唐月静静喝着茶,“若我没有猜错,下一局,也会是平局。” 唐月的人花了大工夫才阻止赫连城和幕炎厮杀,两人被引到一个空旷平地,只见平地上,有二十副桌椅,每十副拼成一个圆形,坐着十个人。 桌子上,则各摆着一张棋盘。 一名侍女走过来,笑着介绍:“两位公子,请各自进入一个圆圈内,同这里的十位先生同时下棋。谁先赢了这十位先生,便算是这一局的胜者。” 围观的人纷纷发出惊呼,这在座的二十人,都是西绝有名的棋手,就算是一对一,都未必能获胜,更何况一个人单独挑战十人?! “考验棋艺、记忆力和定力吗?”幕炎含笑,望了眼赫连城,继而进了其中一个圆圈。 赫连城知晓他说的不错,同时与十人对弈,必须具备非凡的记忆力,知晓自己每一盘的布局。 而定力,则是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万不能慌了阵脚。 谁慌了阵脚,就意味着输了。 两人各自进入战斗圈后,那名侍女宣布开始。 围观的人纷纷勾着脖子去看,只见这两人不慌不忙地选择了一个人,在他面前开始落子。 继而,便走到另一个人面前,在他面前紧跟着落子。 两人不停地走动,不曾慢下一步,没走到一张棋盘前,就会紧跟着落子。反而是那二十名棋手,面对这样的优势,竟然还托腮思考起来。 众人的嘴巴都张得极大,这两个人,不仅功夫绝顶,棋艺居然也这般精湛…… 世上,怎会有这般完美之人? 花吟爱热闹,悄悄溜出木楼,挤在人群中看,但见这黑白二人,袍角飞扬,以同样的速度落子,姿态都十分轻松惬意,仿佛那些刁钻古怪的棋路,根本就无需思考。 这两个人,同样的优秀,也不知道公主到底会嫁给谁…… 而对花吟而言,其实私心里,更偏向幕炎。 她家公主追了赫连城那么久,换来的却只是对方的侮辱,赫连城这一次来参加比赛,甚至出发点只是兵符而并非公主。 第1381章 兮唐番外129:选亲(6) 她只希望自家的公主能够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这样,今后的生活,才能轻松些。 而北幕的皇族,素来深情,自开国以来,所有帝王,都是一生只爱一人。若幕太子看上了自家公主,那么绝对是真爱。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幕太子要娶左云心,但她直觉,自家公主若是跟了幕太子,绝不会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她想着,不知不觉中,双方都各有四名棋手败退。 速度之快,叫在场的人瞠目结舌。 又过了一会儿,双方场中,竟都只剩下三名棋手在苦苦支撑。 花吟轻轻叹息一声,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便转身回了木楼。 她回去后不久,就有裁判匆匆上来,回报唐月,说是双方同时击退那些棋手,这一局又是平手。 “最后一局了……” 唐月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拿竹签,戳起面前盘子里的水果,小口小口咀嚼,狐狸眼中都是平静。 花吟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公主,最后一局是什么啊?赫连将军和幕太子,到底谁会赢呢?” 唐月放下竹签,缓缓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花吟望着她的背影,初夏的风卷起她的轻纱裙角,广袖飞扬,腰肢系着的月白丝绦也跟着飞舞。 她的脚步顿在门口,声音随风飘散:“幕炎。” 花吟眨了眨眼睛,再定睛看时,唐月已经出去了。 她不禁揉了揉耳朵,刚刚,公主是说,赢的人是幕太子吗? 为什么,会是幕太子赢? 她想不明白,于是连忙追了上去。 此时的木楼外,群声鼎沸,热闹不已。 赫连城和幕炎被围在中央,赞叹和巴结声不绝于耳。 继而,外围的人先行安静下来。 幕炎抬头看去,就见一身素白轻纱长裙的唐月,正缓步而来。 她的发饰是珍珠和素银,衣裙洁白,连绣花鞋都是纤尘不染的雪白。 而唯独,那张涂了口脂的朱唇,格外的鲜红。 这么信步而来,像是神仙妃子下凡,不可一世,自信美艳。 他静静看着,薄唇的笑容愈发热切。 他无比确定,这个女人,是他幕炎想要的。 赫连城后一刻抬头,面对美人,眼底却波澜不惊。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好戏似的望着这身处漩涡中心的三人,谁都不知道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但谁都知道,这一场比赛的结果,会成为天下人整整一年的谈资。 “跟我来。” 唐月的目光扫过赫连城,旋即与幕炎擦身而过,往前走去。 赫连城只觉她的目光像是蝴蝶的翅膀掠过花瓣,极轻,却叫人心痒。 他转过身,盯着那素白纤细的背影,内心不可抑制地划过一抹异样。 他这是,怎么了? 幕炎瞥了眼赫连城,跟上了唐月。 唐月带着他们来到一条巨大的河边,大约是前些日子下过暴雨的缘故,这河水水位颇高,奔流不息地,水声涛涛。 众人在不远处站定,纷纷好奇地望着这边,不知道这最后一关,考的到底是什么。 河边早布置了一座几十米高的高台,唐月踩着木质楼梯走上去,最后背对着河水,站定。 赫连城与幕炎也跟着上了高台,望着对面的少女,眼中同样有着疑惑。 一片安静中,唐月从怀中取出两枚用红线缠裹在一起的青铜兵符,声音婉转:“我从小就发誓,将来所嫁之人,一定是个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他会疼我,会爱我,会将我看得比任何事任何人都重要。” 她说着,凉凉的目光扫过二人的脸:“我有个法子,测试你们到底谁更爱我一些。” 赫连城静静看着她,不知为何,他觉得此时的唐月,眼中隐隐有着悲哀。 她,在伤心什么? 唐月伸平手臂,握着兵符,随即往后退了一步,对二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微风拂过,她握着兵符的手松开,同时自己也毫不犹豫地往后仰倒。 而身后,是波涛滚滚的大河。 “唐月!” “唐月!” 幕炎与赫连城瞳眸瞬间放大,身形一动便到了高台边缘,随即毫不犹豫地,纵身而下。 幕炎眼中,只有唐月那个衣袂飘飘的洁白身影。 而赫连城,却先一步,伸手去抓兵符。 不过是一瞬的功夫,幕炎抱住唐月,足尖轻点水面,旋身而上,重又回到高台。 而赫连城握着兵符,后一步回来,身形刚刚站稳,就愣住了。 所有人都顿悟,这一关,赢得是幕炎。 因为只有幕炎,救的是唐月。 午后的风透着一丝闷热,赫连城伸出手,将兵符还给唐月:“我输了。” 唐月握住兵符一端,指尖不小心触碰到赫连城的指尖,她盯着他,声音极轻:“将军,若是重来一次,你会选择救我吗?” 赫连城缓缓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若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兵符。” 他是赫连家族的人,赫连家族誓死守护皇室,誓死维护西绝。 他的忠心,让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兵符落入河中。 唐月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瞳眸中全是失望。 幕炎微笑着,只是眼中多了一份残忍:“唐月,可以宣布结果了。” 唐月挣脱开他的手,转过身,对着高台下的众人:“声音毫无一丝波澜:“这一场比赛,幕太子获胜。我会嫁给他……以侧妃的身份。” 这声音传入赫连城耳中,他虽是面无表情,可是却觉得心脏处逐渐产生一股钝痛。 为什么? 为什么会痛?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于是运起轻功,快速消失。 而唐月说罢,便低垂下眼帘,不顾众人的议论,穿过人群,快步往回走。 幕炎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愈发残酷。 夜深人静之时,唐月照旧身着轻纱软袍,坐在绣楼二楼的窗台上,凝望着天际的那轮明月。 她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眼底都是不快乐。 并不想嫁给幕炎啊。 沙漏里的沙一点点落下,她合上眼帘,在窗台上蜷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俨然是疲倦至极的模样。 第1382章 兮唐番外130:云月之争(1) 夜风将她的裙角和广袖吹得飞动,乌发打着卷儿,这副画面,美丽,却寂寥。 深夜的寂静被不速之客的声音打破:“嫁给本宫,你不高兴?” 唐月没有睁开眼,依旧保持着蜷成一团的姿势:“若要你娶不爱之人,你会高兴吗?” 幕炎慢步而来,在她对面坐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酒瓶,仰头灌了大口:“本宫承诺,会对你好。” “对我好又如何,对我不好又如何,你终归,不是我所爱之人。”她的声音透着凉意,叫人听了,也跟着难过起来。 “唐月,本宫哪一点比不上赫连城?论才华,论权势,论相貌,本宫哪里比不过他?” 幕炎放下酒瓶,紧盯着她的双眼,轻声问道。 唐月夺过他手中的酒瓶,仰头猛灌,放下酒瓶时,瓶中的大半酒都落入她肚中。 她双颊通红,将酒瓶丢给幕炎,仰头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狐狸眼中都是月华清辉:“爱情中,比较的从不是谁更优秀。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连带着他的缺点都一起喜欢。你再优秀,却也不是他。” 幕炎猛地将酒瓶砸到地上,双眼发红,伸手捉住唐月的手腕:“学着喜欢本宫,有那么难吗?!唐月,能够让赫连城奋不顾身的,只有他的兵符!能够让本宫奋不顾身的,只有你!” 唐月缓缓转动瞳眸,凝视着幕炎,他那张清逸俊秀的面庞上全是愤怒,来自她不喜欢他的愤怒。 她轻笑一声,两行眼泪潸然而下:“是,他不喜欢我。” 幕炎捧起她的脸,拿衣袖细细为她擦拭去眼泪:“唐月……” 唐月忽然推开他的手,闭上双眼,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幕炎瞳眸骤缩,下一瞬,直接将唐月抱到床上。 唐月的动作十分热情,微笑着,无比配合幕炎。 可那苦涩的眼泪却无法抑制,随着微笑一起落下。 明知道对赫连城放手,她才会幸福,可就是不甘心。她喜欢了这么多年,哪里说放手就能放手的? 她哭得厉害,这一夜,她心甘情愿沉沦。 幕炎注视着身下的人儿,这一刻,心疼得厉害。 赫连城和唐月,这两个人的性子,注定他们不能好好在一起。只要他,唯有他,可以让唐月生活得更好。 他不稀罕她手中的兵符,更不稀罕成为什么驸马。 他以堂堂北幕太子之尊,参加这场荒唐的招亲,就只是单纯地因为赢了,可以娶她。 而唐月永远不会知道,那么多前来参加招亲的人,根本就不是冲着她这个人。 冲着她来的,只有他幕炎啊! 夜深了。 月灵院绣楼上,一灯如豆。 幕炎抱着沉睡过去的唐月,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和微微红肿的双唇,眉眼中都是心疼。 他低头,轻轻亲了一口她的额头:“月月,我会娶你的,以北幕太子正妃之礼。” …… 这场招亲的结果,很快传遍天绝城,大家都知道,北幕太子即将要迎娶寿王府的那位敏柔公主。 “可是那位幕太子,原本与云心郡主有婚约,不知道这该如何是好,可要一同娶了这两人?” 酒楼中,有人在酒足饭饱后,三五成群地谈论,权当做一桩趣事。 此时的坤宁宫中,姜太后却怒不可遏,坐在大椅上,猛地将手中茶盏砸了出去:“那幕炎,真是太不像话了!这叫云心的面子往哪里搁?!” 左云心坐在她旁边,娇俏的脸上一片平静,似乎根本不在意。 “云心,你放心,这事儿,哀家一定会为你做主!”姜太后说着,紧紧握住左云心的手,“定不会叫那幕炎负了你!” 左云心抬眼看着姜太后,瞳眸中有异样的光闪烁。 因为她过去的所作所为,这皇宫中真心待她的人已经不多了。可太后姑奶奶,却始终待她如一。 这种被呵护的感觉,真好…… 她想着,轻轻靠在姜太后身上:“姑奶奶,谢谢您。”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哀家不护着你,能护着谁?”姜太后说的理所应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满脸慈爱,“桂嬷嬷,去把哀家库房里那些进贡的胭脂水粉都拿出来,送去云心的殿中。” “是。”桂嬷嬷笑着,连忙去办。 左云心心中更加暖和,却又听到姜太后叹了口气,说道:“哀家如今身子骨还硬朗,所以总能护着你。等哀家归天之后,还不知道谁能护着你呢。所以,哀家就盼着你能嫁个好人家。北幕皇族里关系简单,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你嫁进去,也不至于吃苦。” 左云心垂下眼帘,是啊,姑奶奶再如何对她好,却也终究上了年纪。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在了…… 到时候,自己又能依靠谁呢? 她内心越发担忧起来,若是能真的嫁给幕炎,成为北幕的太子妃,其实也是一桩不错的事。 只是,幕炎从一开始就说了,他娶她,只是为他娶唐月做铺垫。 到时候,唐月是要代替自己,以正妃之礼嫁给他的。 她内心不可抑制地涌上一阵酸涩,想她堂堂郡主,竟然沦落到这个份上……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云心啊,午膳想吃些什么,哀家叫人去备。”姜太后又问。 左云心起身,走到她背后,轻轻为她揉肩:“姑奶奶喜欢吃什么,云心就喜欢吃什么。” 姜太后闻言,不禁笑道:“怎的突然这么乖巧了?” “对云心好的就只有姑奶奶了,云心自然要报答一二。”左云心笑道。 姜太后听罢,对她更加喜爱,于是开口道:“如此,哀家便更要为你的未来好好筹谋。不如,召那唐月进宫吧,就说陪你待嫁,叫她知道,哀家看中的男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抢走的。” 左云心一喜,知晓这是太后打算为她出手了,却又苦着一张小脸,说道:“可是,云心从前和月儿是好朋友,若是不准她同我一道嫁给幕炎,怕是不好吧?” “这有什么,哀家再为她指一门亲事就是了。”姜太后不以为意地说着,又流露出一抹惋惜来,“不过,你没能做成哀家的孙媳妇,到底是可惜了。” 第1383章 兮唐番外:云月之争(2) 左云心垂下眼帘,她知道她此生和唐岚再无可能,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一切机会,让幕炎,喜欢上她。 至少,还能搏一个盛大的前景。 而姜太后说做就做,绕过田阳雪,直接对寿王府下达圣旨。 唐月是没有意见的,若是进了宫,说不准,还能避开幕炎的骚扰。 她几乎是连夜搬进坤宁宫,在承云殿隔壁的湘竹馆入住。 当晚,左云心特地设宴款待她,两人客客气气的相处,谁都没有提起幕炎的事。 左云心不停地观察着唐月,她们小时候曾是知心好友,可是分开了这么多年,到底是生疏了。 唐月喝了两杯酒,面颊绯红,盯着左云心,笑道:“我以为,云心会是我的嫂子,没想到,还有更好的姻缘……我敬你!” 两人对碰一杯,左云心心中有些不舒服,笑道:“如今看来,倒是幸好没嫁进寿王府。否则,成日伺候一个傻子,非得把我逼疯。” 唐月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些,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她的生活太苦涩,想要得到的始终得不到,未来,还不知会是什么样。 她其实,挺羡慕左云心的,从小时候就羡慕。 左云心,即便失去父母,可最起码,有姜太后护着,为她各种打算,前程无忧。 然而自己,却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为了食物,为了地位,为了权势同别人争夺。 若是争不过,下场便是万劫不复。 她一言不发地喝着闷酒,过往的画面不停从她脑海中掠过。 左云心趴在桌上,她今晚喝得有些多了,脸颊酡红,呼气之间,都是烈酒的醉人香味。 她睁开一条眼缝,呆呆盯着唐月,她,很羡慕这个女人。 她生得那么美,又很聪明,仿佛一切困难在她面前,都算不上是困难。 她从寿王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摇身一变,就成为圣上亲封的郡主,再摇身一变,就成了正一品敏柔公主,甚至手中还有封地,甚至手中还有兵权。 真是令人羡慕啊…… 两人都记得数年前的除夕宫宴,她们都还是小孩子。左云心坐在姜太后身边,唐月坐在寿王妃严氏身边,无聊地观赏着那些舞姬跳舞。 后来实在是太无聊,两人不约而同地离席,不约而同的在寂静的御花园八角亭里相遇。 御花园灯火通明,左云心在亭中弹筝,却好像怎么都摸不着调似的,怎么弹都觉得不对劲儿。 正在迷茫时,两只小手从背后伸出来,直接接住她筝曲的卡点往下弹:“要这样才对。” 左云心低头,就瞧见那双手白皙细腻,十分好看。 她回过头,手的主人偏着头弹筝,侧脸漂亮,目光如水般柔和。 等这一曲结束,那小女孩笑着开口:“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唐月。” “我……我叫左云心……”左云心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些迟疑,“你的筝,弹得真好。”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注定,她比她长得漂亮,比她多才多艺,比她落落大方,比她优秀许多。 而唐月笑眯眯的,“你就是云心郡主啊,听说,太后十分宠你呢!” “哪里……”左云心面庞微红,跪坐在蒲团上,颇有些害羞。 正好荷香和花吟寻过来,唐月望了眼安安静静的左云心,笑道:“想来云心也是不爱热闹的,不如咱们俩就在这里过个年?” 此话正合左云心的心意,她点点头:“月儿有什么好想法吗?” 唐月便吩咐花吟道:“去弄些点心和酒菜过来吧,要热乎的。” 花吟应了好,便同荷香一道离开。 那年除夕,她们两个人在亭子里喝了果酒,半醉半醒的,唱着童谣,雪花在四面八方飘落,宫中放了焰火,那夜热闹,却又静谧。 此时的承云殿内,两个少女喝着酒,谁都没再说话。 殿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雨,初夏的夜雨,算不上大也算不上小,淅淅沥沥的,将一切都染成湿润。 殿中气温逐渐降下来,桌上杯盘狼藉,两人趴在桌上,醉醺醺的,寂静的只能听见雨声。 过了会儿,宫女进来,连忙给她们披上衣服,花吟和另一个大宫女,小心翼翼地扶起唐月,一个小宫女撑着伞,战战兢兢往承云殿外走去。 左云心也被荷香扶起来,她睁开眼,望着唐月的背影,今晚,大约是最后一次,她同她心平气和地吃饭说话。 下一次再见面,便该是敌人了。 唐月背对着她,缓缓跨出承云殿的门槛,左云心的心思,从她的双眼中暴露无遗。 下一次见面,便该是敌人了吧? 她想着,嘴角扯起一抹悲伤的笑容,踉踉跄跄离开了这里。 翌日一早,雨过天晴。 按规矩,成婚之前,未婚夫妻不宜见面,只是对幕炎而言,他从未将左云心看做未婚妻。 一大早的,他便亲自到慈宁宫,压根儿不曾去拜访姜太后,而是直接去见左云心。 左云心领着他在慈宁宫后花园散步,六月的天,花园中各色鲜花争相怒放,花瓣尖上含着露珠,一切景色美不胜收。 左云心今日穿了条绯红色的襦裙,腰间系着条巴掌宽的杏色腰封,垂下柔滑的丝绦,云鬓高耸,看起来分外明媚。 “昨夜,云心才同月儿喝过酒,月儿似乎很苦恼呢。”左云心说着,停住步子,认真地转向幕炎,“幕太子,月儿她,其实根本就不愿意嫁给你。你,又何必强求?” 幕炎面对左云心时,眼角眉梢仿佛淬了霜雪,背着双手,态度淡漠:“若是她心甘情愿嫁给本宫,本宫又何须与你立下婚约,绕这么大的圈子?我和她的事,你无须管太多,只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好。” 左云心面上颇有些难堪,垂下眼帘:“我知道了。” 幕炎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本宫安排了四个嬷嬷在你殿中伺候,聘礼什么的,也都送进你宫中。那些东西,就当做你帮我做这事的补偿好了。” 第1384章 兮唐番外132:云月之争(3) “……是。”左云心眼底都是不甘心,面上却一派乖巧听话。 送走幕炎后,左云心回到承云殿,殿中果然来了四位人高马大的嬷嬷,看起来个个凶神恶煞,应当是懂些拳脚功夫的。 荷香迎上来,小脸上都是惊喜:“郡主,幕太子的人送来了聘礼,您看看,有好多呢!” 左云心看过去,大殿中摆着几十口大红木箱,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和一些稀罕的宝物。 她走过去,伸手拿起一串粉色珍珠项链,那些珍珠个个圆润硕大,哪怕只有一颗,便也价值千金。 都说北幕军事力量强大,但是其财力,怕也是惊人的吧? 她盯着那些珍珠,眼底掠过贪婪。 “郡主,这些珍珠真好看!幕太子待您真好!”荷香不明真相,由衷赞道。 “这就算好了吗?”左云心随手将那珍珠丢进木箱,“若对方是他真正想娶之人,怕是他的聘礼,会是这些东西的十倍吧?” 荷香不大明白,歪着脑袋看她,她一言不发地走向寝殿,双眼平静,人呐,就是如此,在得到某样东西之后,便会处心积虑,想要得到更多。 而她如今想要的,是北幕太子妃这个位置。 另一边,唐月一早起来,便照规矩去给姜太后请安。 姜太后俨然是将她视作仇敌,想了各种法子磋磨她,只是唐月的性子,在曾经伺候严氏时,早就被打磨的无比圆滑,任姜太后如何为难,她也总能轻而易举对付过去。 姜太后最后实在无法,只得放她离开。 她又去了凤仪宫给田阳雪请安,正好兮雨也在,两人便结伴一同出来,去御花园中散心。 两人走在花园中,兮雨明**人,唐月妖而不艳,走在一处,倒是一道格外亮丽的风景线 兮雨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笑容甜蜜:“如今,月儿也算是定下来了吧?我那位义兄,肯为你参加招亲,代表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呢。” “是吗?”唐月平视着前方,唇角的笑容颇为苦涩,“可是怎么办呢,我的心意,嫂嫂该是知道的。” “赫连城吗?”兮雨偏头看她,将她脸上的那抹寂寥清晰地收入眼底,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 “四年前,他从边关打了胜战归京,我在酒楼上,推窗去看,就瞧见满街都挂了红绸。他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面容寂静,好似这满街繁华和热闹都同他没有关系。” “无数世家小姐们在临街的位置,将手中的丝帕抛给他,当时气氛很好,我觉着好玩,便也将丝帕丢给他……” 唐月说着,那双狐狸眼中满是回想,禁不住笑了起来,“我当时也只有十二岁,什么都不懂,只是单纯觉得好玩。可说来也巧,那天的风,正好将我的帕子吹到了他的脸上。” “他拿下丝帕,抬头看我,满街的人都在欢呼。”唐月唇角的笑容也热切起来,“我的脸红了个透,猛地关上窗户,不敢多看他一眼。再后来,便开始渐渐关注起他的消息,最后,彻底爱上了他。” 兮雨静静聆听,这个故事很短,却含着少女千百分的秘密心事,叫人动容。 唐月转向兮雨,“我从没有嫂嫂那样的好运气,从一出生,就约好了一生的姻缘。且那个男子,还是嫂嫂所爱,也是爱嫂嫂的。我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努力,知道他爱上我的那天。” “但是那一天,我怕再也等不到了。”唐月说着,面容萧索,抬步继续往前走。 兮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默默跟着她,一道往前走。 入夜之后,东宫寝殿,兮雨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眠。 唐岚睁开双眼:“不舒服吗?” “不是……”兮雨转向他,借着殿中幽幽烛火,凝视着唐岚,开口道,“我想请赫连城进宫,同他谈一谈唐月的事。” “唐月?”唐岚挑眉,随即摸了摸她的脸,“兮兮,不要多管阿城的闲事了。这种事,无论谁插手,都不好。” “可是……”兮雨想到唐月一脸寂寥的模样,就觉得心里凉凉的。 再加上,她直觉,其实赫连城并没有他自己想的那样,讨厌唐月。 若是唐月真的跟幕炎走了,也许,赫连城会后悔。 “唐岚……” 她还要再说,唐岚将她抱在怀中,声音都很困倦,“好了兮兮,睡觉了,明天还要早朝呢。” 兮雨轻叹一声,只得乖乖睡觉。 而此时的湘竹馆内,唐月在寝殿里,身着白纱中单,倚在大开的窗户前,静静看着那些郁郁葱葱的湘妃竹,在夜风中婆娑摇曳。 斑驳竹影投洒在墙壁上,看起来空寂得很。 过了会儿,身着月白长衫的幕炎,摇着一把竹扇进来,“在想什么?” 空寂的寝殿内,他说话的声音仿若会回声一般,清和而淡漠。 “没什么。”唐月低垂下眼帘。 幕炎收拢折扇走到她身边,靠在窗台上,伸手抓了一把她的秀发,细细把玩片刻后,笑道:“月月的头发最好,像丝绸似的。等到了雪城,本宫为你寻些雪莲水,到时候,头发会更加乌黑柔顺。” 唐月没说话。 幕炎从怀中取出一只长形锦盒,打开来,里面的丝绒布上静静躺着一根发簪。 通体晶莹碧绿的玉簪,用素金做柄,簪前垂下几条碎钻流苏,奢华而低调。 他动作轻缓地用这根发簪,为唐月挽起长发:“这根发簪,叫做仙梦。” “仙梦?” 唐月愣了愣,狐狸眼中略有些吃惊。 她是知道仙梦的,传闻那位天下闻名的东临皇后,当初及笄礼上,北皇就将这柄仙梦作为及笄礼,送给了她。 它本为一双,乃是北幕开国皇帝,搜罗来世上最好的碧玉雕刻成簪,镶之以素金和碎钻,赠给他的皇后的。 仙梦,代表着北幕每一位皇帝的深情。 她抬眸望向幕炎,幕炎脸上挂着浅笑,“给你的聘礼。” 虽然只有一柄发簪,可他和她都知道,这发簪的价值,抵得上一座城池。 第1385章 兮唐番外133:云月之争(4) 她想要将它拔下来,幕炎却伸手止住了她:“等我走了,你再取下。” 唐月的手缓缓放下,只垂眸不言。 幕炎静静看着她,同是无言。 半个时辰后,承云殿寝宫,左云心半躺在床上,偏头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他将仙梦送给了她?” “是,奴婢亲眼所见。”那小宫女低垂着脑袋,“幕太子说是,送给敏柔公主的聘礼。” “你下去吧。”左云心抬手吩咐。 那小宫女退下后,她缓缓坐起身,将床头上的一座玉佛给砸了出去。 玉佛被砸得粉碎,荷香吓了一跳:“郡主?” “这尊玉佛,比起他送给她的那柄簪子,连那流苏上的半颗碎钻都比不过。”左云心垂下眼帘,却红了眼圈。 就像是在他心中,她左云心,连唐月的头发丝都比不过的吧? 这么想着,心中又酸涩几分。 总想要,得到更多呢…… 第二日,坤宁宫中,左云心特地和唐月一道,去给姜太后请安。 两人出来后,左云心又邀请唐月去坤宁宫后花园赏花,唐月本不想去,只是盛情难却,只得一道过去。 两人坐在亭子里,左云心望着满目繁花,笑道:“咱们如今的年纪,便也像这些花儿。” 唐月没说话。 这么多年的孤身奋战,她早就觉得,自己已经没了小女孩的心态,即便看见满园春色,却也无动于衷。 荷香端来茶水,左云心亲自为她斟了杯茶,“月儿,咱们会一同嫁给幕太子的吧?” 唐月接了她的茶水,“何出此问?” “咱们俩,在北幕都无亲无故。若是能一道过去,互相扶持,或许能够过得安稳和顺。”左云心循循善诱。 唐月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淡淡呷了口茶。 她含着茶水,双眸落在那褐色的茶汤中,忽然微不可察地蹙眉。 “月儿?”左云心见她发呆,不觉唤了声,“怎么了,这茶,味道不好喝吗?” 唐月将茶盏放下,拿帕子擦了擦嘴唇,唇角含着一抹浅浅的笑,偏过头,视线十分灼热地盯着左云心:“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认识,也是在宫中的亭子里。当时,咱们吃菜喝酒,玩的很开心。” “是啊,”左云心瞳眸中也盛着点点笑意,“真想回到过去呢。” 唐月的笑容愈发妖冶:“将毒药放进茶水中害我,便是想要回到过去了?” 话音落地,左云心瞳眸瞬间放大,不可置信地盯着唐月,她怎么会知道的?! 那毒药,那毒药明明是慢性毒药,不会被人轻易察觉的…… “在想我为什么会知道?”唐月收回那迫人的视线,敛去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左云心,我曾经帮着严氏害过不少人。这害人的手法有许多,毒,是我最常用的。我甚至知道,市面上,大部分毒药尝起来是何滋味。” 左云心的表情僵硬得很,她紧紧握着拳头,“你既然知道了,你想怎么样?” 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恨唐月的聪慧。 似乎从来只有唐月陷害别人的份儿,而没有别人害唐月的份。 唐月依旧面无表情,静静注视着远方:“云心,你一定在想,为什么这么多年,我可以从寿王府的小小庶女,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上。为什么,我轻而易举就能害到别人,而别人,无法害到我。” 左云心双手攥住裙角,紧紧皱起双眉,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 唐月转向她,笑容美艳不可方物:“云心,你知道么,过往的每一次,若我不能成功将对方陷害,那么倒霉的,就会是我。活下去的欲望,逼着我一次次绞尽脑汁地,去布局设计……我其实并没有很聪明,我只是,习惯了各种阴谋诡计。” 她的声音中带着无边的寂寞和凄凉,过往的一切,像是重重压在她身上的包袱。 左云心也看着她,两人沉默许久,唐月缓缓起身,离开了这里。 风从二人中间吹过,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大。 而另一边,赫连城身着黑色织锦长袍,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正品着一杯茶。 过了会儿,兮雨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过来,她抬手示意宫女们都在不远处等着,独自一人进了亭子。 她在赫连城对面坐下,声音柔和:“将军。” “不知太子妃召臣前来,所为何事?”赫连城目光灼灼地盯着兮雨。 多日不见,她的气色更好了。 想来,过得极好。 兮雨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外面的花儿:“圆中的花都开了,将军喜欢什么花?” “牡丹,”赫连城回答得毫不犹豫,“本将军,喜欢它们盛开得热烈的样子。” “牡丹……”兮雨轻笑,“像将军这样驰骋沙场的热血男子,我以为,该是喜欢罂粟的。牡丹太过娇贵,不适合将军。” 赫连城诧异地盯着她:“怎么,太子妃这是要保媒?” “保媒不敢当,只是想要将军,看清楚内心的真实想法。”兮雨巧笑倩兮,挽袖为他斟了杯茶,“若是错过,此生怕是再也不会有挽回的机会了。” “太子妃有话不妨直说。” “将军在看见幕太子和月儿在一起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兮雨问得认真,直视着他的双眸。 “没什么感觉。”赫连城冷声。 兮雨便笑了:“将军在回答本宫的问题时,避开了双眼。将军在撒谎。” 赫连城盯向她,她声音柔软:“将军心中,怕是分明有酸涩的味道吧?唐月爱了你这么久,你在潜意识中,默认并接受了这份爱,但你已然习以为常,你并不觉得这就是爱情。” 她说着,素手轻扬,给自己也斟了一碗茶,“其实,爱情原本就是最平凡的感情。每个人都有,只是,大部分人,都爱的犯蠢,并不知晓,他们对那个人,到底有多少爱。甚至还有一部分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心中的爱。” 赫连城静静听着,内心不可抑制地起了波动。 那日招亲,知道自己输了时,他内心的一瞬间,闪过的是慌张。 第1386章 兮唐番外134:云月之争(5) 唐月追了他多年,他早就将她对他的爱当做习惯。 他知道,只要他回头,她就在那里。 可是这一次,他知道,她要嫁给别的男人了。 还会,此生此世,都距离自己千里之遥。 凉亭中,赫连城藏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 兮雨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含着笑抬眸看他:“怎么,还没领悟出来?” 赫连城白了她一眼,站起身,缓步离开了凉亭。 兮雨注视着他的背影,唇角的笑容愈发浓烈,这家伙还挺上道,去的方向,明显就是慈宁宫湘竹馆。 但愿,他能成功追回唐月吧。 而另一边,唐月缓步往湘竹馆而去,刚进了馆内,正要穿过竹林,一双手就蒙住了她的双眼。 唐月嗅着瞬间包裹住她的冷香,轻声道:“幕炎,别闹了。” 幕炎松了手,“怎么知道是我?” “你身上有雪莲的冷香。”唐月声音淡淡,“你来找我,做什么?” 幕炎扫了眼她的发髻,有些不满,“怎的没戴我送你的仙梦?” “那东西太招摇,我不愿意戴。”她梳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似乎是不想跟幕炎在这里说话,转身便要往竹林里走去。 幕炎扣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拽,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瓣。 唐月大惊,瞪大了双眼,幕炎的眼睛里含着点点笑意,辗转加深着这个吻,不停汲取着她的香甜。 而不远处,赫连城负手而立,静静看了这一幕良久,最后一脸冷若寒霜地,转身离去。 或许,她现在的意中人,是幕炎。 幕炎的武功极好,听觉更是敏锐,听到那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松手,笑嘻嘻盯着唐月:“早上吃的是什么?嘴巴好甜。” 唐月愤愤擦了把嘴唇,恶狠狠剜了眼幕炎,愤怒地转身离开。 而幕炎点到为止,笑嘻嘻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心情颇好地转身离去。 慈宁宫内,左云心坐在姜太后身边抹眼泪:“姑奶奶,您说为我做主,可唐月都进宫好几天了,怎的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姑奶奶,若是我同她一道嫁给幕炎,她长得那么好看,我根本就斗不过她啊。” 姜太后笑得瘆人,“放心,哀家早就做好了准备。桂嬷嬷,把东西拿出来。” 桂嬷嬷很快拿来一只木盒,打开来,里面盛放的正是两只巫蛊娃娃,娃娃身上刻了生辰八字,唐月看了半天,觉得这两只娃娃做得有点像皇后和太子妃。 她不由惊恐:“姑奶奶,您这是要?” 姜太后冷笑一声:“当然是害唐月。桂嬷嬷,你找几个手脚利索的丫头,将这东西埋到湘竹馆去。” 桂嬷嬷应了声是,连忙去办。 左云心逐渐缓过神,“姑奶奶,您的意思是,陷害唐月?等到事发,叫她掉脑袋,如此一来,幕太子就娶不成她了,是不是?” “自然。”姜太后笑容狰狞,“这一次,哀家务必要除去唐月!” 今晚月黑风高,唐月照旧倚在窗台边,静静注视着远处的黑暗。 花吟走进来,劝道:“公主,夜深了,您回床上休息吧?” 唐月摇了摇头:“我再吹会儿风。” 正说着,她瞳眸微动,目光放得更远些,她好像,听见了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 这,绝不是风声或者虫子声。 过了会儿,那声音逐渐消失。 花吟见唐月一脸冷然,不由好奇问道:“公主,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唐月摇头,眼底都是深思,她只带了花吟一个丫鬟进宫,如今无论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她想了会儿,让花吟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花吟一脸严肃,连忙点头。 唐月便轻咳一声,望了眼寝殿珠帘外的宫女们,故意提高音量:“花吟,你去东宫,看看太子妃睡没睡,若是没睡,就问她要些花样子,我要绣花。” “是!”花吟欢快地应着,一蹦一跳地去办了。 她来到东宫,笑着给门口的侍卫塞了银子,那侍卫派人去通报后,绵儿过来,亲自领着她去东宫寝殿:“这样晚了,姑娘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花吟低着头,眼圈发红,却一言不发。 绵儿领着她进去,花吟就看到唐岚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书。 而兮雨则坐在床上,披着件衣服,头发垂在腰间,俨然是被人唤醒的模样。 她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求娘娘救我家公主!” 兮雨愣了愣,连忙亲自过去扶起她:“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花吟擦着眼泪,哽咽说道:“公主说,有人要害她,问娘娘借些功夫高强的人手使用!娘娘,我家公主好不容易坐到这个位置上,公主吃得苦,比谁都多!求娘娘看在公主不容易的份上,救救公主吧!” 她哭得厉害,兮雨连忙从绵儿手中接过帕子,给她擦眼泪:“人手的话,本宫身边倒是有些功夫高强的。只是不知,你家主子要多少?” 花吟不敢劳动她亲自给自己擦泪,接过帕子,自己揩了揩脸,“主子说,二十个就够了。” 兮雨点了点头,对一旁的锦书吩咐了几句,转而对花吟笑道:“你跟着锦书姑姑出去吧,她会把人带给你的。” 花吟心中万分高兴,连忙跪下去,恭恭敬敬给兮雨磕了个头:“多谢太子妃娘娘!” 锦书带着她离开后,唐岚也不装模作样地看书了,丢了书,走到床边坐下,“兮兮,你怎的总是这样心善?唐月她,可不是什么好姑娘。” 兮雨给了他一个爆栗子:“月儿也挺可怜的,你就不能善良点?” “善良这东西嘛,就留给兮兮专属好了。”唐岚笑得腹黑,将兮雨抱到自己腿上,香了一口,“我呢,就做个冷面冷心的太子,保护兮兮,让兮兮可以继续善良,也不会因为善良而受到伤害……” 这话说得暖心,兮雨止不住地笑,也啄了一口他的唇瓣,“那就这么约定好了。” 第1387章 兮唐番外135:云月之争(6) 而花吟带着那二十名凤卫回到湘竹馆,其中为首的悄悄翻窗进了唐月的寝殿,朝唐月抱拳:“公主殿下。” 唐月对他微微颔首:“我刚刚在窗口,听见竹林里有异常的声音,你带人替我翻找一下,看看我这湘竹馆,是否被人做了手脚。” 那暗卫点头,立即去办了。 唐月见他功夫极好,稍稍松了口气,便吩咐花吟准备热水沐浴。 等她沐浴完毕,在床上躺了一刻钟,那领头的暗卫再次回来,手中抱着一个木盒:“公主,兄弟们在竹林的泥土下面,找到了这个!” 唐月起身走过去,打开来,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里面的东西,是能够害死她的东西。 那暗卫见其中一只娃娃,上面写的居然是他的主子的生辰八字,也恼火了:“敢问公主,这东西,不知是谁陷害您的?!” 唐月冷哼一声:“左云心到底年纪小,想不出这般歹毒的计谋来。我想,定是姜太后了。她迫不及待要为左云心除掉我,好让她的宝贝云心,风风光光独自嫁给幕太子……姜太后,好狠的心思!” 那暗卫恨得牙痒,抱住锦盒,对唐月行了个礼:“公主,这盒子,属下拿去呈给我家主子了。其余人等,会留在暗处保护您,属下告退!” 说罢,便运起轻功,很快离开。 唐月望着翻飞的白纱窗帘,狐狸眼中的狠意,逐渐消退。 她原本可以利用那个暗卫,在原来埋东西的地方埋些别的东西,以陷害左云心。 可是,刚刚,到底是心软了。 对孩时唯一的一个朋友,终究是……下不去手。 那暗卫将锦盒呈给了兮雨,兮雨只看了一眼,便气得浑身发抖。 她还怀着唐家的皇嗣,那姜太后,竟然这样诅咒她?! 唐岚更是怒不可遏,抬手就将那锦盒打翻在地:“皇奶奶是糊涂人,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说着,恼怒地望了眼地上的东西,冷声命令:“来人,把这些东西全都毁掉!” 江夜立即进来,将这些东西拿下去烧掉。 兮雨坐在床榻边,揪着寝衣垂眼泪,“我好歹也是东临的大公主,尊荣无限,千里迢迢嫁给你,怎的就要受这样的委屈了?!” 唐岚也知晓自己媳妇的确是被人欺负狠了,若是这次自己不为她出头,怕是两人之间都要生嫌隙了。 于是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将她抱到怀中,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面庞:“兮兮,这件事,是皇奶奶做得不对。我保证,叫她明天给你道歉,好不好?” 兮雨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唐岚满脸都是坚定,抬袖为她擦去泪花。 她轻轻倚靠在他怀中,漂亮的凤眸中掠过一丝狠意:“唐岚,你若是做不到,我就用自己的办法,叫她道歉。” 巫蛊诅咒,本就是十分恶毒的一件事。即便姜氏是太后,也不该使用这种法子害人。 “我知道。”唐岚垂眸,低下头,轻轻吻走她面庞上的泪花。 而第二日,姜太后十分罕见地驾临湘竹馆,一同前来的还有左云心和一群嬷嬷宫女。 唐月早有准备,她今日起了大早,画了精致的妆容,身着绯红色广袖罗裙,鬓角簪一朵碗口大的绯色牡丹,一双狐狸眼斜入鬓角,勾魂摄魄。 她站在湘竹馆门口,笑盈盈望着姜太后和左云心,屈膝行了个礼:“给太后娘娘请安。” “免了。”姜太后面无表情,抬手示意她免礼,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跨进了湘竹馆内。 左云心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眼中不可抑制地划过一抹嫉妒。 她和她都穿着绯红色罗裙,可是唐月穿起来,分明比她雍容华贵的多。 凭什么,她一个寿王府的庶女,能够拥有那种高华的气质?! 心中的妒忌犹如藤蔓,无限地生长蔓延,直到将原本的初心包裹得彻彻底底。 她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地跟着姜太后进了湘竹馆。 都落座后,花吟带着小宫女端来茶水,一一放到众人手边。 唐月一脸安然地品着茶,素白纤细的手指衬着天青色茶碗,格外的漂亮好看。 左云心也呷了口茶,心中却等着那出大戏开幕。 正在这时,外面有小宫女进来禀报,说是幕太子到了。 姜太后嘴角噙着笑容,抬手示意那小宫女去将人请进来。 唐月依旧淡漠地品着茶,这两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不止如此,还要幕炎过来亲眼目睹这场戏,手段,果然够狠。 幕炎含笑跨进门槛,身着月白长袍,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他目不斜视,朝姜太后作了个揖:“太后娘娘。” “免礼!”姜太后连忙抬手,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儿,“快请坐吧。” 姜太后坐在上座,左云心坐在她左手下方的大椅上,唐月则坐在左云心对面,颇有些敌视的意味。 而姜太后指的地方,是左云心的身边。 幕炎却只是温润地笑了笑,撩起袍子,坐在了唐月身边。 姜太后和左云心脸上都有些尴尬,随即,那桂嬷嬷迈着小碎步进来,一脸不可思议:“启禀太后娘娘!奴婢等刚刚经过竹林时,发现里面的泥土被人翻新过,阿阮眼尖,发现泥巴里埋着个锦盒,像是新埋进去的!” 唐月垂眸喝着茶,唇角的笑容多了几分,这太后,当真是迫不及待啊…… 姜太后轻轻咳嗽了声,问道:“什么锦盒?可有挖出来?” “因不知是谁埋得,所以未曾挖出来!”桂嬷嬷说着,望了眼平静的唐月,“只是宫中向来禁止人私自掩埋东西,太后娘娘,不知这该如何是好?” 姜太后起身,示意左云心过去扶她:“既是如此,哀家亲自过去看看也就是了。若是天降祥瑞,那可是咱们西绝之福。” 说着,便迈开步子,往外面去了。 唐月紧跟着她,小脸上带着一抹冷讽,看?怕是掘地三尺,也挖不出她们想要的东西。 幕炎走在唐月身边,面带微笑,声音压得很低:“你做了应对之策?” 第1388章 兮唐番外136:云月之争(7) “不做,难道等死?”唐月抬眸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无情。 幕炎眉眼弯弯,声音柔和:“那巫蛊人偶,叫你如此生气吗?就算你没有派花吟去问兮雨借暗卫,本宫的人,暗中也自然会帮你弄掉那些东西。” 唐月脊背一凉,目视着前方,并未因这好意而有丝毫感激:“你派人暗中监视我?” “这不叫监视,这叫关心。”幕炎面带笑容,明明是一对清澈的双眸,可是却又叫人看不透那眸中的深意。 “幕炎,你够了。”唐月蹙眉。 幕炎只是微笑,“保护自己的未婚妻,何错之有?从你进宫那一刻开始,你就不是安全的了。唐月,这世上,只有我,才会把你放在心尖上。只有我,才最在乎你的安危。” “我知道你经历过的一切磨难,可赫连城,他知道什么?他看见的,永远是你气定神闲的雍容华贵。而我看见的,是你的不堪过往……而我,心疼你的过往。” 两人落在最后,唐月顿住步子,不肯看他一眼:“若果真心疼,那么现在,又何必为我带来困扰?幕炎,你的存在和偏执,就是我的困扰。” 幕炎依旧眉眼弯弯,却不肯说一句让步的话:“让我放手,抱歉,做不到。” 前面的左云心微微回头,就看到他们二人在争执着什么。 她迷茫地跟上姜太后,唐月她,总有资本,同任何人发生争执。 而即便她再如何惹幕太子生气,幕太子却总不会放弃她。 这样的爱,真让人羡慕…… 众人都来到了小竹林,姜太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桂嬷嬷,你说的锦盒,到底在哪里?” “回太后娘娘,就在前面了!”桂嬷嬷笑着开口,又往前走了几步。 埋东西的地方,长了三根排成一字型的竹笋,桂嬷嬷双眼一亮,指着前面说到:“就是那里。” 众人看去,果然,那泥土比旁的地方要松软些。 “还不快把东西挖出来。”姜太后冷声。 一些随行的宫女们立刻动手去挖,然而刨了半天,这里除了泥土松软些,别无任何异样。 桂嬷嬷的脸色逐渐变了,她焦急不已,推开一个宫女,自己亲自动手去挖,可是挖了一手的泥,却仍旧一无所获。 “怎么会……明明就在这里……”她急得满头大汗,手脚都慌乱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太后见此情景,自然知道计划落空,不由狠狠瞥向唐月,见她神情淡漠,立即明白,她的计谋早已被这个小姑娘识破。 该死的! 她怒不可遏,却无法发火,硬生生憋着一口气,说道:“到底怎么回事,锦盒呢?!” 桂嬷嬷知道这是要把担子甩给下面人的意思了,于是拉出旁边一个小宫女:“阿阮,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阿阮吓得不轻,啜泣着,小声说道:“大约是奴婢看错了!太后娘娘恕罪!” 说罢,便直接跪了下去,磕头求情。 桂嬷嬷也跪在她身边,腆着脸道:“太后娘娘,这丫头这一次也定是马虎了,没看清楚。娘娘看在她忠心伺候的份上,便饶了她这一次吧?” 姜太后斜睨着眼,满脸不耐:“即是如此,那便饶你一回!若是再有下次……” “奴婢日后定会细心,绝不会有下一次的!”阿阮痛哭流涕。 姜太后叹了口气,在左云心的搀扶下,淡淡道:“哀家乏了,回宫。” 话音落地,便迈开步子。 众多宫女嬷嬷一同跟上,谁都没跟唐月告退,眼中只当这个正一品的公主不存在,昂着头离开了湘竹馆。 左云心扶着姜太后,低垂着头,眼中隐隐弥漫着怒意。 这么好的计谋,居然没有成功,唐月,果然不可小觑! 竹林中,只剩幕炎和唐月二人。 “本宫送你回去。”幕炎淡淡说着,很自然地伸手去拉唐月的手。 唐月却甩开他的手,脸上都是冷漠:“不需要。” 幕炎的笑容也逐渐敛去,“你何必如此对我?” “幕太子想要我如何待你?被困在金丝笼中的小鸟,果真就喜欢它的主人吗?”唐月面上全是冷讽。 幕炎不由分说地握紧她的手,“我不会放手。” 唐月挣了几下,没挣脱开来,被他紧紧牵着,一路回了湘竹馆。 他亲自将她送到寝殿,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只仙梦被随意丢在木盒上,显然是毫不珍惜的模样。 他眼中多了几分恼怒,这次来西绝,父皇将仙梦赠与他,要他送给他真正爱的女子,可他送了,却不是叫人这般糟践的! 他的力气大了些,将唐月按在梳妆台前坐下,伸手粗鲁地拔掉她的发钗。 唐月满头乌发披散下来,将一张尖尖的娇俏小脸衬托得白莹莹的,叫人怜惜。 他拿木梳,将她的头发梳顺,小心翼翼拿起仙梦,为她簪发。 唐月盯着镜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幕炎簪好头发,俯身亲了口唐月的脸颊:“月月,不要再跟本宫闹了。本宫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将你强硬带走。但是本宫,想要对你明媒正娶。” 唐月默然。 “乖。”将她不再挣扎,似是服软,幕炎的吻逐渐落在她的唇上。 而唐月任由他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贝齿,并不反抗。 对幕炎而言,唐月这样的态度让他心中多了几分熨帖。 幕炎离开之后,唐月抬手,缓缓擦拭着自己的嘴唇,眼底的冷讽意味更重。 服软? 想得美。 而另一边,姜太后刚回到慈宁宫,就瞧见唐岚坐在殿中,正品着一杯茶。 她心情稍好,“岚儿今日请安,倒是来得早。” 唐岚放下茶盏,笑容平静:“皇奶奶,我今日过来,是有话跟你说的。” 话音落地,一群东宫的甲兵竟直接涌了进来,将姜太后身边的左云心挟持,一把锃亮的剑,正落在左云心脖子上。 “你们要干什么!”姜太后脸色大变,整个人都轻微颤抖起来。 她身居后宫多年,哪里见过这样的刀剑相向! 再加上又上了年纪,自然惊吓不轻。 第1389章 兮唐番外137:云月之争(8) 唐岚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态度称不上恭敬:“皇奶奶,如今后宫和睦,孙儿实在不知,您到底是要搅出个什么花样来。” “兮兮嫁过来才多久,您就急着往我宫中塞人。兮兮如今怀有身孕,您又拿了人偶做巫蛊娃娃,您和兮兮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您做到如此地步?母后更是如此,母后嫁给父皇多年,平日里多有孝顺,您甚至也对她做巫蛊之术……皇奶奶,您做的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即便您是父皇的生母,您觉得,您的太后之位,还能保全?” 姜太后面容发白,嘴唇颤抖,说不出半句话来,唐岚知道,他竟然全都知道…… 自古以来,宫中禁忌那些巫术,若是发现,无论是谁,都是要遭殃的。 姜太后自然也知道,只是,总觉得自己是太后,总觉得自己可以轻而易举陷害唐月,却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就被他人拿捏在手中。 她面如死灰,望了眼被宝剑威胁的左云心,不由颤声问道:“那么,岚儿今日来哀家宫中,究竟所为何事?” “去跟母后和兮兮道歉。”唐岚起身,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姜太后,“不止是这一件事,还有过去的许许多多。否则……” 江夜持剑的手微微一动,左云心的脖颈上立即出现了一道血痕。 左云心吓得尖叫一声,哭着望向姜太后:“姑奶奶救我!” 姜太后闭上双眼,满脸都是不情愿:“你们都欺负哀家孤身一人,你们不孝啊!” 说着,竟有眼泪淌落下来。 唐岚面容平静,站在姜太后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若孙儿什么都不说,若孙儿由着皇奶奶错下去,那是愚孝。再说,皇奶奶从未孤身一人过,无论是母后还是兮兮,从未恨过皇奶奶。甚至兮兮的肚子里,还有您未出世的曾孙。您,怎能如此狠心,诅咒兮兮?” 他说的字字句句都在理,姜太后的眼泪却落得更凶,扶着桂嬷嬷的手,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而她哭了多久,唐岚就跪了多久。 直到她终于不再哭泣,姜太后揩了揩脸,走上前,亲手扶起唐岚:“好孩子……” “皇奶奶……”唐岚瞳眸微热,盯着眼前的女人,好似那个小时候总是会偷偷宠溺自己、偷偷给自己塞糖块的慈爱奶奶又回来了。 姜太后是有自己私心的。 她虽是先帝的皇后,可先帝有无数妃嫔,宠爱的也有不少,她从来都不是最受宠的那个。 为了维持住她的皇后地位,她不得不与人周旋,宫中的各种阴谋诡计,都绞尽脑汁地参与过。 可她的儿子和孙子,居然都只打算娶一个女人,一生都宠幸那一个女人。 这叫她,心里如何平衡? 为何她,就获得不了这种幸福? 这样的心态逐渐将她的情感扭曲起来,她逐渐厌恶田阳雪,厌恶东临兮雨。 可是今日,唐岚说的话,却叫她犹如醍醐灌顶。 是啊,她如今是尊贵的太后娘娘,她有儿子,还即将有孙子,比起那些后宫相轧过的妃子,她其实,拥有了很多。 唐岚心中略感安慰,便搀扶了姜太后,本欲让她休息会儿,可姜太后却执意不肯:“哀家的脾气可不好,也就这一会儿想通了。若是将来又讨厌起她们,哀家可不会道歉了。走吧,先去凤仪宫。” 唐岚无奈,只得笑着陪她去了。 江夜带着人撤了,左云心无力地瘫倒在大椅上,静静看着他们离开,一颗心犹如坠入无底深渊。 如今,是不是姑奶奶,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护她? 而眼见着幕炎和左云心的婚期将近,宫中开始张灯结彩,连天绝城中都热闹非凡。 幕炎住在天绝城郊外的行宫内,那行宫也装饰一新,以示迎接太子妃。 而他甚至还准备了一顶纯金雕罂粟花的轿子,四角垂着大红流苏,十分的喜庆奢华。 有跟班儿劝道:“太子,大婚的日子,为何不用些吉祥的花?像并蒂莲花什么的多好啊,为什么要雕刻罂粟花呢?” 幕炎望着那金轿上的图案,唇角含着浅笑,并不说话。 白年拿着折扇走过来,一派公子哥儿的潇洒模样:“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太子看中的姑娘啊,那是跟罂粟花一样的有毒的,会叫人上瘾的。她,可不是什么平凡姑娘。” 幕炎抬眸望向白年,唇角的笑容愈发热烈:“你懂得倒是多。” “那必须。”白年“唰”一声摇开折扇,上面“我本风流”四个大字分外显眼。 幕炎轻轻一笑,像是故意揭他的短:“说起来,茫夜楼,阿年似乎许久不曾去过,那儿的小倌儿,怕是想你想得慌了。” 白年扑哧一笑:“我若再去,我娘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她啊,听说你都要成亲了,非逼着我娶一门亲。太子殿下啊,你可是知道我的心思的。” “断袖之癖嘛。”幕炎不以为然,因着即将娶亲的高兴,便也多说了几句,“只是,你当真就不考虑娶亲了?” “本公子对女人,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来啊……”白年摸了摸下巴,脑海中却闪过一张美人脸。 那美人病娇得很,可若是细看,什么美人,分明是个男子。 而此时的承云殿内,嫁衣都被送了来。 那嫁衣无比华丽,荷香好意请左云心试一试,左云心却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那嫁衣,压根儿就不是给她的,而是按照唐月的身材裁制的,她又何必去丢那个脸? 而很快,大婚那天,终于到来。 唐甜甜特地备了礼物,过来为左云心添妆,左云心好一顿敷衍,便将她打发了出去。唐月也过来了,提着个锦盒,态度却是极淡的。 待嫁的闺房中,唐月刚跨进来,就看见左云心依旧身着白色中单,头发未梳,坐在镜子前,似乎并没有换衣服的打算。 她将礼物放下,望了眼角落的滴漏,声音淡漠:“吉时快到了,不打算更衣吗?” 左云心盯着青铜镜,“你真的来了。” 第1390章 兮唐番外138:狸猫换太子 唐月默然。 左云心站起来,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她,空寂无人的闺房中,她声音带着乞求:“唐月,你可不可以让幕太子喜欢我?” 唐月瞳眸微动,下一瞬,左云心猛地抬手,手中握着的匕首直接刺向她的心脏:“只要你死,幕太子就会喜欢上我!唐月,你去死吧!” 唐月骇然,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残影掠过,一个嬷嬷紧紧捂住左云心的嘴,另一个嬷嬷冷着脸,一把将她拿着匕首的手,硬生生给扳折了!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左云心的脸上陡然冒出冷汗,想要尖叫,却根本叫不出来。 那嬷嬷生得高大,一脸冷酷地用手刀敲在左云心的脖颈上,左云心立即晕了过去。 她们手脚灵巧地拿绳子将左云心捆绑起来,随即毫不留情地将她踹进床底下。 唐月静静看着这一切,脑海中飞速运转,这些嬷嬷,绝不会是姜太后或者左云心的人。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干得出这种事情。 幕炎。 可是,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左云心? 她明明,是今天的新娘啊…… 一个想法电光火石般从她脑中掠过,难道,幕炎要换亲?! 可是左云心好歹也是西绝国的郡主,他的胆子,应该不会这么大吧? 没等她想明白,只觉脖颈处一痛,有人从背后偷袭了她。 她闭上双眼,晕了过去。 闭上眼的瞬间,她看见有嬷嬷拿了喜服,朝她走来。 新娘很快上了出宫的花轿,西绝皇宫中的众人目送着那花轿远去,除了姜太后和唐甜甜外,几乎没人流露出舍不得的表情来。 然而花轿刚出了宫,便有承云殿的宫女哭着跑过来:“不好了!太后娘娘,陛下,郡主她……郡主她……” “大喜的日子,哭个什么劲?!”姜太后不喜,忍不住冷喝。 “不是……”那小宫女喘着气,指着承云殿的方向,“郡主她,郡主她被人打晕了,扔床底下了!” 众人闻言,同时怔了怔,姜太后连忙道:“你说什么?!云心被人打晕扔在了床底下?!” 那小宫女哭着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这是奴婢在郡主房间梳妆台上找到的!” 唐瑾夜皱着眉头夺过那封信,打开来,信上白纸黑字,写得分明: “西绝皇帝陛下敬启:云心虽好,可终究曾与唐铭有过关系。思虑再三,小子察觉心中所爱,乃是唐月一人。未曾与皇帝陛下商议,就贸然带走唐月,是小子之过。待到回门之日,必携重礼,亲自致歉。” 落款人是幕炎。 唐瑾夜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幕炎的做法有失妥当,可选择他喜欢的女子,总比选择他不爱的女子要好得多,也省的将来生出祸患来。 而姜太后怒不可遏,一把将那信纸撕成碎片:“那哀家的云心该怎么办?!皇帝,你必须要给个说法!” 一想到左云心,唐瑾夜也伤脑筋得很。 左云心曾经用毒害过他的女儿,这是他心中怎么都越不过去的一道坎。 最后还是田阳雪开口道:“母后放心就是,云心的话,本宫会亲自为她择一门亲事,总不至于委屈了她。” 说着,便和唐瑾夜一道告辞回宫。 田阳雪深知,对西绝而言,唐月嫁给幕炎,比左云心嫁给幕炎要好得多。 唐月至少有几分手段,一身本事,不至于去了北幕,而叫人瞧不起,也不至于被后宫不轨之人陷害了去。 可左云心就不同了,那丫头虽然在宫中长大,却被姜太后调教得一身小家子气,她若嫁过去,迟早会给西绝蒙羞……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兮雨握着唐岚的手,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一身黑袍的男人身上,对方情绪莫辩,看不出喜怒哀乐。 赫连城…… 他,该是悲伤的吧? 她突然放开唐岚的手,大步朝他走去。 唐岚愣了愣,随即露出一抹了然的笑。 兮雨站在赫连城面前,“难过吗?” 赫连城低头看她,她那张明艳的小脸上,挂着满满的讽刺:“叫你去表白,你却什么都没做。如今可好,人家都嫁人了,你站在这里,有什么资格伤心的?是你自己选择放弃,你有什么资格伤心?” 唐岚上前,轻轻握住兮雨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可兮雨却推开唐岚,盯着赫连城的狭眸,继续往下说: “若是觉得不甘心,就去追啊!对方走的那么慢,你为什么不敢去追?哪怕,哪怕示爱失败,可只要得到对方一句话,这一生也算是死了心了。最怕的,是对方也分明爱着你,可你们二人却因为种种误会,而彻底分开!” 她的语气很重,盯着赫连城的目光,犹如盯着一个废物,“你以为我和唐岚,就是顺顺利利走到一起的吗?若非唐岚当初的坚持,你以为,我会有机会嫁到这里来?!” “兮兮……”唐岚听了,倒是蛮感动的,忍不住紧紧握住她的小手。 赫连城静默良久,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兮雨凝视着他的背影,却不知道,他究竟想通没有。 赫连城出了宫,迅速跨上自己的黑马,以最快的速度,朝城郊行宫方向而去。 黑色烈马的鬃毛在风中飞扬,那双素来凌厉深邃的狭眸注视着前方,如果现在再快一点,兴许,还能追上去。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几乎从没有如此渴望过更快的速度,即便从前行军打仗时,也从没有如此饥渴过。 想要那个女人留下来,比任何人,都想要那个女人留下来。 她明明说好了会一直爱自己,怎么可以反悔? 她嫁人,也一定是幕炎逼得吧? 赫连城很快到达天绝城城郊行宫,可行宫内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顺着往北幕去的小路继续追赶,两个时辰后,终于在小山坡上,看见了官道上幕炎带着的一支军队。 那顶华丽的花轿就在幕炎身后,四角垂着的流苏摇摇晃晃,里面乘坐的,是他赫连城所爱的女人啊! 第1391章 兮唐番外139:绝不负你 他纵马下了山坡,朝幕炎冲去:“把唐月留下来!” “哦,终于来了吗?”幕炎挑眉,骑在枣红马上,一身喜服,红得刺眼。 “哐当!” 兵器相交,赫连城的长刀抵在幕炎的剑上,两人谁都不肯退让分毫。 火花四溅,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既然放弃了她,如今就不该再来寻她!”幕炎大喝着,纤瘦的身躯爆发力惊人,竟和赫连城不相上下。 “她爱的人是我,她的爱情,只有我赫连城能给!”赫连城怒吼,手中拼杀动作毫不停歇,“幕炎,夺人所爱,永远不会幸福!” “她跟着你,只会受尽委屈!赫连城,这十多年你都不曾要她,她受了这十多年的苦,而剩下的岁月,我不会叫她吃一点裤头!” 两人在马上对战,初夏的风莫名的灼热。 白年在一旁默默观战,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摇着折扇,完全是看好戏的态度,声音懒懒:“两位加油啊。” 最后,两人谁也无法战胜谁,同时筋疲力竭地喘着气,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 幕炎的笑容颇有几分残酷:“赫连将军说月月喜欢你,可是咱们在这里打了这么久,月月可一直都没有出声。” 赫连城怔了怔,目光落在那顶纯金软轿上,果然,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赫连将军不如就在这里对月月说几句话,看她愿不愿意跟你走。若是她愿意,本宫就成全你们二人。”幕炎说着,勒马退到路边,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眼中,满满都是好整以暇。 赫连城盯着那顶软轿,真的到了这一刻,却不知为何,忽然就没了勇气。 若是将唐月带回去,自己,果真能给她幸福吗? 自己注定是戎马一生的命运,什么时候战死沙场都不知道,自己,真的能给她幸福吗? 幕炎静静等待着,轿中的唐月早已昏迷过去,她根本就不知道,赫连城来了。 无论赫连城说什么,她都不会发出声音来。 赫连城的马儿向着软轿走了两步,赫连城看着那微微舞动的轿帘,声音迟疑地开口:“唐……唐月……” 回应他的是沉默。 山风拂过,一炷香的时间渐渐过去了。 良久之后,赫连城垂下眉眼:“跟着他,的确会比跟着我幸福。唐月,我一生戎马,从未胆怯过。可是这一次,我胆怯了。我害怕,自己会阻碍你的幸福……” 他说完,便垂下头,催马向前。 黑色烈马同纯金软轿擦身而过,软轿上的金铃铛清脆作响。 唐月,或许这一生,我唯一对你的好,便是成全你的幸福。 幕炎静静看着他走远,眼中神色复杂。 他没想过,赫连城放弃得如此轻而易举。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 赫连城,真是个傻瓜啊…… 山道上,迎亲的队伍逐渐远去,同那个骑着黑色烈马的男人,拉开了无限距离。 赫连城回到天绝城,在赫连府邸门口下了马,就瞧见门口站了个女扮男装的人,正是李绯瑶。 李绯瑶上前,从他的眉眼中,便读出他的情绪来。 “将军。”她开口,声音尚算柔和。 赫连城什么都没说,不愿意多看其他人一眼,失魂落魄地往府里走。 李绯瑶跟了上去,“我记得,那日相府的小姐在画舫设宴,将军、敏柔公主以及我,各自做了首边塞诗,那是咱们三人唯一有瓜葛的一次。” 赫连城的身影顿了顿:“你到底想说什么?” “敏柔公主无比聪慧,她知道我爱慕将军。我一直以为,她会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可直到前些日子,她托人送了东西给我,我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绯瑶苦笑爱了声,从袖袋里取出一枚荷包,珍而重之的交给赫连城:“敏柔公主说,这东西,是将军最宝贵之物,说若是她有朝一日离去,这东西,无比交给将军。” 赫连城目光落在那只红鲤鱼荷包上,荷包做工精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荷包一角上,绣了“月”字,当是她亲手做的。 他接过那荷包,李绯瑶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告辞离去。 赫连城站在梨花书下,打开荷包,映入眼帘的,赫然便是两枚青铜兵符。 他手一紧,唐月她…… 唐月她竟然,早就做好打算了…… 他紧紧盯着那两枚兵符,不知从哪里来的怒意,猛地将兵符投掷在地。 他握住柔软的荷包,忽然之间,就疲倦地靠在了梨花树树干上。 他闭着双眼,在这一刻,什么家国大业,什么江山社稷,似乎都比不过她回眸一笑的模样。 他记得,那****在这里舞剑,梨花瓣纷纷扬扬,她穿着一身月白裙子,分明是打扮了许久的美丽模样,却被他一顿抢白,说什么她不配佩戴牡丹发钗,说什么她这种蛇蝎女人,就该是那害人的罂粟花。 那天,自己一定深深伤了她的心。 自己,真是混账啊…… 如若时光可以倒退,他一定要告诉那一天的她,她很漂亮,很漂亮…… 当迎亲队伍终于出了西绝国境,唐月也醒了来。 她躺在软轿中,睁开眼,摸着身下柔软的毯子,瞳眸渐渐聚焦后,就瞧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递了一盏茶过来:“渴了吗?” 唐月接过茶水,呷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她感受着比西绝低得多的温度,轻声道:“你带我到了北幕?” “嗯,刚进入境内。”幕炎挑起窗帘,远处是绵延起伏的雪山,山脉高大纵横,令人生畏,“月月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吧?我觉得,雪城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城池,那里的冰花和冰灯,都美得惊心动魄。” 唐月捧着温热的茶水,低垂着双眼,没说话。 马车继续向前,幕炎摸了摸她的脑袋:“月月,到了雪城后,我希望你能够彻底忘掉赫连城,只做我幕炎的妻。我发誓,此生绝不负你。” 唐月一言不发,只盯着褐色的茶汤。 第1392章 兮唐番外140:多一点温柔 幕炎的手缓缓滑下,手背擦过她细白的脸颊,清澈的瞳眸有一瞬间的灰暗:“月月,若是还有什么心愿,告诉我,我一定为你达成。” 良久的寂静之后,唐月慢慢抬起头,狐狸眼中一片死寂:“我不快乐。离开了土壤的罂粟,再如何毒辣,却也活不长久。” 她戴着凤冠,金色的细小垂珠遮挡着她的面颊,尽管她穿着新娘的喜庆服装,可她看起来依旧悲伤。 “这样啊……”幕炎避开她的视线,随即从袖袋里取出一只天青色小瓷瓶,“绝情药,葵姬姑姑研制出来的,对人的爱情,有奇效。吃掉它,你可以忘记赫连城。” “这便是你的解决对策了?”唐月冷笑。 “是。”幕炎的眼中都是倔强,“要我放手,绝无可能。” 唐月从他手中拿过瓷瓶,“幕炎,我要亲自率兵攻打西绝北境。我要见他最后一面,问一问他,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究竟爱过我没有。我向你保证,无论他的回答是什么,我都不会跟他走。只要你满足我的愿望,这粒绝情丹,我心甘情愿吃下去。” 她说的那么坚决,仿佛幕炎若是不答应,她便会立即自刎似的,根本就没有一丝退让的余地。 幕炎面容寂寂,缓缓开口:“若是如此,我答应你。只是,希望你遵守你所立下的誓言。” “我会。” 马车中恢复了沉默,两人都不再说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幕炎的迎亲队伍,也终于抵达了雪城。 雪城百姓夹道相迎,纷纷祝贺太子迎亲归来。 唐月和幕炎换乘一辆轿辇,四面垂着白色轻纱,两人都身着喜服,坐在一起的样子,格外登对。 那些百姓们不断将手中捧着的冰花洒出来,触目所及,是一片纯白的唯美。 唐月静静看着,似是为了配合幕炎,绝美的面容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多了些平易近人。 远处有小孩子在打雪仗,一只小雪球不小心脱了手,竟笔直朝唐月飞来。 唐月完全没注意到,幕炎却眼疾手快,直接抬手,那雪球砸到他的手臂上,碎落在地,没让唐月收到一丝伤害。 “吓到了?”幕炎笑着,眼底是罕见的温柔。 唐月望着他那温柔的笑,不禁有点发怔。 轿辇很快进了皇宫,两人当着幕北寒的北幕众多世家重臣的面,行了大礼,唐月很快被送进太子东宫,而幕炎则留下来陪众人喝酒。 酒席过半,幕北寒离席后,一些长辈也纷纷离开,大殿中只剩下年轻公子哥儿们,却出奇得热闹,一派觥筹交错。 幕炎被围在中间,不停被人灌酒,本该替他喝酒的伴郎白年却笑呵呵地摇着扇子在一旁静静观看,扇面上“我本风流”四个大字格外晃眼。 他在人群外正看着,却瞧见对面,一个身着天青色对襟衫子的贵公子正独自坐着,盯着大殿外的落雪发呆。 那贵公子生得面如冠玉,好一张美人脸,只是偏偏瘦弱了些,叫人忍不住地怜惜。 白年摇着扇子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收了折扇,拿扇柄托起他的尖尖下颌:“哟,咱们的轻王爷,这是怎么了?怎的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幕轻,乃是幕炎的亲弟弟,继承其父的王爷之位,京中多称他为轻王爷。 只是他常年体弱,总要喝许多的药,也有人称其为病娇王爷。 幕轻被白年拿扇子如此调戏,白净的面庞上立即起了一层红晕,羞恼地推开他的扇子:“你走开,休要对本王无理!” 白年的断袖之癖在雪城是出了名的,幕轻自然害怕。他觉得自己对女子还是有感觉的,如今,正单相思着楼外楼里的花莲姑娘呢。 白年却也不恼,仍旧笑嘻嘻的,目光落在幕轻端着酒杯的手上,那只手白皙纤长,细嫩滑腻,竟比女子的还要好看。 他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就伸手去捉:“轻王爷这玉手长得可真好,不知是如何保养的?也告诉在下一声吧?” 幕轻被他的轻薄气得不行,想要挣开他的桎梏,无奈自己病弱得很,竟是一丝力气都没有。 他不禁更加气恼,独自坐在那里,薄薄的面皮通红通红,只恨自己体弱多病,不能手刃了这个白家大少! 而白年盯着他,却觉得他这羞恼的时候,一张脸似莲花不胜娇羞,比那楼外楼的花魁姑娘都要美。 果然,自己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 而另一边,幕炎被灌得大醉,最后是被小厮扶进东宫的。 唐月坐在床上,花吟等伺候她的婢女,早被幕炎弄了过来,此时花吟抱着唐月,一边哭嚎,一边感慨,最后得了个结论:“公主啊,您既然嫁给了幕太子,那边好好做北幕太子妃吧,奴婢觉得,幕太子对您还是很好的。” 唐月无语地白了她一眼,“你真的是我的丫鬟吗?怎的只知道帮别人说话?” 花吟有点不好意思,正在这时,寝殿的大门被打开,幕炎摇摇晃晃走了进来。 花吟望了眼唐月,连忙和殿中其他宫女一道退了下去。 幕炎走到床边,在唐月身边坐下,抬手去抚摸她的脸颊:“盖头呢?” “那种虚无的东西,殿下何必在意?”唐月声音冷冷。 幕炎笑了一下,在灯花下凝视她片刻,忽然张开双臂,将她抱进怀中。 唐月身子一僵,就听到他带着醉意开口:“过去,我对你太粗鲁了,月月,对不起……” 唐月没说话,只任由他抱着。 这一夜很漫长,可幕炎却只是简单地抱着唐月躺在床上,什么都没做。 他其实并不懂何为爱情,想要这个女人了,将她夺过来就是。 可如今,下意识地,想要对这个女人,多一点耐心,多一点温柔。 翌日,唐月照规矩,去给幕北寒请安。 幕北寒居住的大殿是用黑色石头垒成,看起来格外空寂。 而越往里走,唐月越是觉得惊讶。 明明是北幕的帝君,却意外住着这种简陋的大殿,透过珠帘,可以清晰地看见最里面,只摆着一张垂白色帐纱的青竹床。 第1393章 兮唐番外141:龙阳之好 那梳妆台大约是许多年前搬进来的,红漆都已剥落得所剩无几。 其他摆设,同样都泛着陈旧。 而最里间的紫檀木镶白纸屏风,绘着最简单的仕女图,那仕女手持团扇,一身紫裙,巧笑倩兮的模样十分讨喜。 最让唐月在意的,是这间大殿的墙壁上,挂满了仕女图,图上是同一个女人不同的姿态,或颦或笑,或嗔或怒,栩栩如生。 幕炎牵着她的手,声音温润:“这是父皇心中所爱。” “原来如此……” 唐月说着,不禁又望了一眼墙壁,那倾尽天下的容颜,那凤眸中的淡然自若,似乎,的确值得这位传奇般的北幕帝君倾尽一生去爱。 两人走到里面,幕北寒正坐在窗下的桌边批阅奏折,两人一同拜倒下去,幕北寒却连头都没抬,示意身后的侍者给两人封个红包。 唐月转身离开前,斗胆望了眼幕北寒,一双狐狸眼不禁泛起惊艳,即便曾经见过,可是再次相见,也依旧让人窒息于他的外貌。 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男人?! 那侍者送两人出了大殿,幕炎态度十分恭敬:“磨叔,您不必再送,我们自己回宫就好。” 磨叽笑着颔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唐月:“太子妃初来乍到,对宫中不熟,殿下可领着她四处逛逛。” “好。”幕炎笑着应下,便带了唐月离开。 两人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幕炎声音中透着一股敬意:“父皇从未从那位女子的事情中走出来过,用情至深,叫人崇敬。” 唐月抿唇不语,早有传闻,说北幕皇族之人个个痴情,如今看来,传言似乎果真不假。 两人走着,幕炎又道:“你之前说攻打西绝北境之事,我已经着人令人去准备。父皇对此并没有异议,他说,只要我能哄你高兴就好。父皇说,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叫我好好珍惜你。” 他说这话时,脸上全无笑容,非常的认真。 唐月不禁看向他,心中有异样的感觉弥漫开来。 明明是被他劫持过来的,明明自己早就心有所属,可为什么这一瞬,对幕炎,心中的感情不是仇恨,而是……感动呢? “怎么了?”似是察觉到唐月的异常,幕炎不禁偏头问道。 “没什么!”唐月连忙摇头,“我随时都能出发去西绝北境,你……会随行吗?” 幕炎五指紧扣她的手,“当然会。” 在北幕皇宫居住的日子,十分轻松。 尽管在一些宴会上,也有贵女刁难,拿她的出身说事,甚至有人恶意地排挤她,可唐月都能轻而易举地化解掉麻烦,并且树立了自己北幕太子妃的威望。 而她八面玲珑的手段,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雪城内的一部分贵女站到她的身边。 她融入北幕贵女圈子所花的时间,短的令人惊讶。 眼见着已是七月,常年冰封的北幕也暖了起来,雪城中各种冰花盛放,处处都是美不胜收的景致。 白家的小姐白依依今日在府中办了场赏花宴会,自然也邀请了唐月前去。 白家的宅邸无比宽阔,花园中名花多得犹如草芥。 花园中央,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冰湖,冰湖中心泊着一艘巨大的画舫,上面人来人往,衣香鬓影,十分热闹。 唐月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姑娘笑眯眯站在船头,双手拢在一只兔毛手笼里。 她生得格外甜美,因为还未及笄,所以只扎着两个发团子,戴两枚粉色的毛茸茸球形狐狸毛。身着石青色对襟小袄子,领子上滚了一圈兔毛,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毛茸茸的感觉,十分可爱。 她站在那儿,不知在看什么,双眼笑得眯了缝。 “那位就是白家的小姐,闺名依依。”幕炎在一旁介绍,心情颇好,“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你当心被她捉弄。” 唐月没有多言,抬步上了画舫。 白依依偏过头,就瞧见唐月走上来,她蹦跳着过去,双手却不曾从兔毛手笼里抽出来:“你就是炎哥哥的太子妃?” 还算友好的语气。 “是。”唐月微笑,态度客气而不卑不亢。 “我叫白依依,以后咱们可以做朋友吗?我可以进宫找你玩儿吗?”白依依歪着脑袋,面庞稚嫩得像只小兔子。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唐月依旧微笑着,亲和的态度叫白依依生出不少好感来。 白依依亲自领着唐月进了宴会大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北幕的世家公子和小姐。 这些人都以白家大少和白家小姐马首是瞻,因此见唐月被白依依亲自领进去,在心底不禁对唐月高看几分。 能够入这位白小姐眼的人,可没多少啊。 白依依笑眯眯地请唐月坐了,拍了拍手:“这次请大家来玩儿,主要是想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上歌舞吧。” 大厅内格外热闹,而船尾,一名身材纤瘦的公子身着锦衣华服,罩着件浅紫色大氅,望着远处的风景,不停地唉声叹气,正是那位幕轻王爷。 白年从大厅中晃出来,天寒地冻的,却依旧拿着把折扇,“哟,这不是轻王爷么,你在这里看什么?又在想楼外楼的那位花莲小娘子了?” “你怎么知道?!”幕轻猛地回头,一张清秀白嫩的脸涨得通红。 “当然是派人调查过你啦。”白年扇着扇子走近,说得理所应当,“对待心上人,本公子可是下了十足的功夫。” “心……心上人?” 幕轻双颊红得能滴血,他可是男人啊,白年怎么能说他是他的心上人?! 男人和男人…… 怎么可能嘛! 白年笑望着他红得通透的脸,走过去,凑近他的耳畔,呵气如兰:“是啊,心上人。本公子可是恋慕了王爷多日,王爷要如何回报在下的深情呢?” 说着,拿扇柄轻巧地挑起幕轻的下巴。 幕轻几乎不敢看他,一双桃花眼紧紧低垂着,“本王是喜欢美人的,本王,本王可没有什么龙阳之好!” 第1394章 兮唐番外142:山河明月 “到底有没有,在下一眼就能看明白。”白年凑得更紧了,微微垂下眼帘,在他脸颊上印下浅浅的一吻。 幕轻整个人轻微颤抖,最后轻呼一声,推开白年,吓得紧忙跑走了。 白年注视着他的背影,唇角的笑容十分暧·昧。 宴会在傍晚时分散了,幕炎同几名公子告别,唐月独自站在岸上等他,正等得焦急时,几名小姐擦身而过,个个脸上都是骄傲的表情: “不就是西绝国的公主么,当上太子妃有什么了不起,还不定能当几天呢。” “就是!听说她并不是真的公主,只是他们西绝国一个王爷的庶女罢了。想来定然是用了什么肮脏手段,才爬上这个位置的。” “瞧她那双眼睛长得,简直就像是狐狸精。呸!” 她们个个口中说着轻贱唐月的话,唐月站在那里,静静看着画舫的方向,只一言不发。 花吟在一旁气得不行,恶狠狠盯着那些小姐们,却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反而引起对方不屑的轻笑。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猛地冲上去:“不准你们说我家公主!” 她嘴笨,一下子忘记改称呼,倒是给了对方话柄。 其中一名贵女掩唇轻笑:“公主?哟,都嫁过来了,还称呼公主吗?莫非,西绝的公主,看不上我们太子,不愿意成为北幕的女人?” “就是,这丫鬟调教得没大没小,西绝公主若是不会教丫鬟,不如我们姐妹几个替公主调教调教?” 花吟知晓自己给唐月惹了麻烦,不禁委屈地蹭过去,小小声唤道:“娘娘,对不起……” 唐月静静望着那些女人,声音不徐不疾:“本宫嫁过来,自然是北幕的人。倒是你们几个,如此排外,可是不欢迎本宫的意思?可本宫乃是太子选定的,你们如此,莫非是在质疑太子?” 她声音淡淡,可三言两语间,就把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叫那几个女人顿时没了好脸色。 其中为首的甩了甩锦袍,冷声道:“有什么好嚣张的,不过就是坐了太子妃的位置而已。待你年老色衰,还不定会沦落到怎样的下场!一个西绝人,你以为你真的能当北幕的皇后?!” 唐月冷着脸,朝她走近几步,忽然扬手,直接甩了那女人一巴掌。 众人都惊呆了,她们只听人说,这位太子妃,性格平易近人,十分好说话,怎么,突然就打人了? 那位小姐同样惊吓不轻,捂着脸颊,指着唐月,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一巴掌,算是本宫赏你的。若以后嘴巴里再敢吐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宫赏你的,就不只是一巴掌了。” 唐月站在那里,声音不徐不疾。 微风卷起她的裙摆,她云鬓高耸,看起来气势外露,上位者的尊贵暴露无遗。 那几名小姐看着,最后被她的气势吓到,纷纷哭着跑走。 幕炎含着微笑,从远处走过来:“月月可真厉害。” 唐月懒得理他,抬步往外面走去。 幕炎跟上来,大掌牢牢牵住她的手:“怪我在旁边看热闹,不为你出头?月月,你可冤枉我了。刚刚你但凡露出一点下风,我都要出头为你做主。可偏偏,你强得一塌糊涂,这可叫夫君如何示好……” “少啰嗦。出征日期,可有定下?”唐月挣了几下手,却无法从他的大掌中挣出来,于是冷声问道。 “三日后。”幕炎望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解下身上的斗篷给唐月披上,十分自然地拥着她,“走吧。” 唐月周身再度产生一股异样,很是别扭地同他一道离开。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幕炎果然如约,带着唐月,亲自出征。 说是出征,却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只为了吸引赫连城去西绝北境,让唐月再见他一面。 唐月身着男子打扮,穿了身月白的长衫,踩一双厚底皂靴,腰间系着浅黄丝绦,发髻高挽,看起来格外英姿飒爽。 她骑在马上,与幕炎并肩沿着小路往前走去。 两人身后是一队东宫的精锐暗卫,个个目不斜视。 他们花了数天时间,终于来到北幕与西绝的交界处,守卫这里的将军早已等候在将军府,住房什么的,自然也安排妥当。 用午膳时,那将军笑着开口道:“殿下出发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西绝境内。那位赫连将军,果然如同殿下料想的一般,亲自过来督战呢。” 幕炎体贴地为唐月夹菜,“督战?不过是见个面罢了,不必说的如此严重。” 那将军连忙称是,望了眼唐月,心中纳闷儿,不是说殿下才娶了位西绝的公主么,怎的又宠幸上了男子? 殿下难道,有龙阳之癖不成?! 他琢磨着,是不是得去城里寻些长得好的小倌儿,给太子殿下送上。 入夜之后,唐月身着白纱中单,站在厢房的窗前,注视着夜幕之中的那轮明月,明艳的脸上全是落寞。 那个人,他会不会也在凭窗眺望? 而他眺望的,是西绝的山河,还是天空的这轮明月? 有悠扬的笛声传来,唐月指尖微微一动,那笛声饱含着复杂的思绪,叫人理不清吹笛人在想什么。 她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庭院里,屋顶上,幕炎一身白袍坐在那里,月光的清辉洒在他身上,宛如明珠生晕,他像是会发光一般。 “幕炎……”唐月神色复杂,凝视着那个天神一般的男子,一颗跳动的心,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女人是奇怪的物种,女人真正爱的,其实是对自己好的男人。 而幕炎这段时间的温柔和体贴,叫她觉得恍惚,自己就像是活在了一个幻觉之中。 可这个幻觉,分明很温暖,和安全。 她不必绞尽脑汁地去勾心斗角,不必担忧会被人各种利用。 他给她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努力地去给她摘来。 这是……安全感吗? 悠扬的笛声还在继续,唐月默默关上窗户,很郁闷地回到床上睡下。 那一晚的笛声不知道响了多久,唐月只知道自己的梦中,依稀有着一棵梨花树,梨花瓣在月光下纷纷扬扬,那个人对她横眉怒目,说她这样的女人,不配佩戴牡丹。 眼泪从睡梦中的眼角滑落,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伸出手指,细细为她拭去泪水。 第1395章 兮唐番外143:可曾心动过 翌日一早,两军对垒。 宽阔的战场上,西绝大军同北幕大军俱是严阵以待,双方军容整肃,即便有数万人,却一点杂声都没有。 这里靠近北幕,虽是六月的天,可温度却像是初春。 唐月身着绯红色的立领对襟长衫,脚踩鹿皮短靴,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一双狐狸眼静静眺望着远处。 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赫连城身着黑色铠甲,骑在纯黑色高头大马上,手持长刀,面无表情的模样。 幕炎望了眼身边的女人,淡淡道:“我让他出来说话。” 唐月微微颔首,幕炎便勒马而出。她紧跟着他,往战场中央的空地而去。 赫连城同样出阵,面容冷肃。 双方相距不到十米,赫连城的目光落在唐月脸上,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憔悴了不少。 那脸颊上的红润,分明是用胭脂晕染出来的。 风声吹过,他想说些寒暄的话,可一开口,却又是跟从前一样冷冰冰的语调:“本将军没有料到,你竟然会怂恿北幕,攻打西绝。唐月,别忘了,你是西绝的公主。” 唐月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睛只盯着他的脸,那瞳眸中,只有这个男人散发出微光,其余天地间的景色,仿佛都只是陪衬。 “月月。”幕炎见她出神,不由小声唤了句。 唐月回过神,望着赫连城,轻声说道:“不借着攻打之名前来,又如何能有机会见你一面?” 她跋山涉水,不过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赫连城心中微动,却仍旧保持着冰冷的神情:“你嫁给他的那天,我在山道上拦住迎亲的队伍,我与你说了些话,可你并不曾回应我。” 风卷起沙场边缘的蓬草,黄沙漫天。 唐月不可思议地转头盯向幕炎,对方耸了耸肩:“你那日在轿中昏迷过去,所以并未听见他说话。” 昏迷过去? 赫连城眼中掠过怔愣,原来,那****昏了过去,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原来如此…… 唐月与赫连城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两人的目光都太过复杂,这一眼,仿佛交织了过去的无数岁月。 幕炎静静看着,这两个人,仿佛有一个结界,不容他人轻易踏入。 可那又如何,唐月如今是他的太子妃,若是她跟别的男人有什么外人无法踏入的结界,拿刀劈开也就是了。 良久的沉默后,唐月轻声道:“我恋慕将军数年,如今却嫁作了他人妇。可我仍有一个执念,但求将军为我解答。” 赫连城静静看着她,瞳眸中逐渐浮现出过去的种种,他开口,声音轻缓:“但说无妨。” “敢问将军,在过去的那些年月里,可曾为我心动过?可曾,爱过我?” 唐月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千军万马的铁骑中,却仿佛饱含了另一种独属于女人的力量,听在赫连城耳中,沉重而直叩心扉。 有没有心动过呢? 他自战场打马归来,她的绣帕落在他脸上,他抬头看向她的惊鸿一瞥,可曾心动过? 她挽着亲手做的荷包,苦苦等在他的府前时,可曾心动过? 她一身月白长裙,寂寞地独倚月下西窗时,他曾心动过? 有没有爱过呢? 对她这样一个才貌双全、善解人意的女子,究竟有没有爱过呢? 答案是肯定的吧? 只是过去,总有云翳蒙蔽了双眼,总是无法探知自己的内心。 他可以指挥千军万马,他可以驰骋沙场杀敌无数,可是在面对自己的心时,却变得比谁都要蠢笨。 世上有那么多有情人错过,他也曾亲眼目睹过。可彼时的他铁石心肠,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他也会是那错过的人。 他凝视着唐月的面庞,正要回答她的问题时,不远处却猛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紧接着,这片战场接二连三地发生爆炸,双方人马皆都无比惊慌。 他顾不得和唐月说话,偏头看向远处,只见那山脚下喊杀声震天,无数流军冲了过来。 这股力量是长久盘踞在这里的一个部落,凶悍嗜杀,总想着从北幕和西绝的夹缝中,扩大自己的地盘,建立自己的政权。 看来,这群人早有准备,竟然在战场上埋下了无数炸药。今日,是中了这群人的诡计了! 赫连城一脸冷肃,高高举起手中大刀:“鸣金收兵!” 北幕这边也是同样,幕炎也没料到会有第三股势力埋伏在这里,连忙示意退兵。 只是他们三人都在战场中央,反倒落在了最后。 那群流寇手持大刀长剑,催马冲过来,一时间将三人冲散开来。 赫连城长刀划破几名流寇的咽喉,回头一看,就瞧见唐月勉强击退一名敌人,却有更多的人朝她围拢了去。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夹马肚赶过去,直接替她解了围。 幕炎被人群冲散开来,两方战斗,唐月的马被打伤,赫连城直接将她拽到自己的马背上来,被逼进了大山之中。 …… 幕炎最后看到的,就是他带着唐月,被一群流寇追赶,一路进了苍茫山脉。 唐月坐在赫连城身前,紧紧抓着缰绳,目视前方,额头有豆大的汗珠滚落。 而后面的赫连城,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的后背,双眼紧闭,面色十分苍白。 他的后背上,赫然插着三支利箭。 唐月可以清晰地闻见萦绕在周身的血腥气息,她很害怕,只得一路慌不择路地进了山。 好不容易摆脱掉身后的追兵,她扶着赫连城下了马,环顾四周,这里是大山深处,杳无人烟,远处隐隐有野兽的恐怖咆哮声传来,听起来触目惊心。 她扶着赫连城,在树下坐了,又匆匆摘了大叶片,去不远处的溪水中舀了水过来。 她读过不少医术,识得药草,也知道如何在荒野中救人。 她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赫连城后背的伤清洗包扎好。赫连城醒过来时,就瞧见她双手都是鲜血,外面披着的素白外套早不见了踪影,袖子挽得很高,露出一截皓腕,蓬头垢面,哪还有本点世家贵女的形象。 可这副样子,落在他眼中,却莫名的,亲切。 第1396章 兮唐番外144:想要见的人是他 见他终于醒了,唐月跪坐在侧,伸手将垂落的碎发勾到耳后,“还好箭伤不是很深。若是再深半寸,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赫连城咧开嘴,盯着她蹙眉的模样,虽是微笑着,可声音却十分干涩:“多谢。” “我才该多谢你。刚刚若非你回转身救我,我早不知死了多少次。”唐月叹了口气,往四周看了看,“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记不得出去的路了。” 赫连城也跟着往四周看了看,狭眸中有点点黯淡:“这里该是苍茫山脉深处。我长期在这一带行军打仗,但却不曾进这样深的地方过。” 唐月站起身,“快要中午了,我去弄些吃的。” 说罢,提着根削得尖锐的木棍,转身往溪水边走去。 她将裙摆捋了起来,系在腰间,便踩进了那浅浅的溪水里。她的眼力极好,动作也十分敏锐,很快便插到三四尾肥鱼。 她将死掉的肥鱼按在溪边的石头上,拿一把大刀,细细将鱼鳞刮掉。 赫连城偏头看去,越看那大刀越是眼熟,最后不禁出声:“唐月,你拿本将军的刀破鱼?!” 唐月低着头,动作熟稔地将鱼开膛破肚,淘洗干净:“不然呢?我的刀砍人时弄丢了。” 赫连城默然,盯着她,不知怎的,却好像是今日才认识这个女人一般。 曾经她在他面前,百依百顺,十分用心地讨好他。可那时,他却不曾珍惜过。 早就听闻寿王府的郡主才智过人,手段狠辣,或许现在的唐月,才是真正的唐月。 唐月很快提着淘洗干净的几尾鱼过来,烧了篝火,支起架子,将鱼用木棍串了,在火上烤起来。 赫连城沉默地望着她熟稔翻鱼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常做这种事?” 唐月看了他一眼,声音不咸不淡:“小时候在王府,那时候我还是普通的庶女,跟其他姐妹一道被关在一个大院里。没什么吃的,我便去厨房偷活鱼,然后大家一起偷偷烤了吃。” 说完,又冲赫连城微微一笑:“烤鱼是那时候最美味的菜。若是饿极了,吃烤老鼠也是有的。” 她长得美,这么一笑,虽然夺目至极,却也让人产生无限怜惜。 赫连城垂下眼帘,他从不知道,唐月有这样悲惨的童年。 他以为,像她这样骄傲的女人,一定从小就锦衣玉食。 可是如今想想,唐月的种种谋算,种种发狠,这些都是在锦绣堆里养不出来的。 只有每日里跟活命战斗的人,才会不停地谋算别人,才会被人说成心狠手辣吧? 只因为,想要活下去。 可是,从前的他,却只会一个劲儿地厌恶唐月的心机,却从未想过,她一个庶女,是如何在那会吃人的寿王府中活下来的。 唐月静静烤着鱼,她能感受到赫连城打量的目光,却并不说话,只任由他打量。 过了好一会儿,鱼儿终于烤成金黄色,鲜香味弥漫开来。 她将烤得最好的那串鱼递给赫连城:“给。” 赫连城接过,咬了一口,这大鱼没什么刺,吃起来颇为鲜美。 两人沉默着吃完烤鱼,赫连城才开口道:“战场上,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可以给你答案了。” 唐月正收拾地上的木棍,闻言,动作不禁顿了顿,视线落在那堆篝火上,很想要知道他的答案,却又很害怕。 曾经她很执着地想要知道答案,以致逼着幕炎答应,千里迢迢带她来这里,只为了见他一面。 可是如今亲眼见到了,即将知道日思夜想的答案,却又不知为何,有些迟疑。 心动过也好,未曾心动过也罢,爱过也好,不爱也罢,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她终究,成了别人的妻子。 “唐月?”见她盯着篝火出神,赫连城不由轻声唤道。 唐月抱着木棍,抬起头,明艳的面庞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那个答案,我已经不想知道了。赫连城,咱们此生无缘无分,但愿你,能够找到你所爱之人。” 说罢,便忙碌着将那些烧焦的木棍丢到一旁,又拿了赫连城的刀,砍些新鲜树枝,削尖了,打算晚上烤鱼用。 赫连城望着她忙碌的身影,狭眸中一片黯淡。 怕是,不止不想知道他的答案,而且,心里已经有了真正所爱的男人了吧? 唐月认真地将树枝削尖,一双白嫩的手有些磨破皮,也毫不在意。 阳光从树林上方落下,她站在那里,身姿窈窕,白皙的面颊透着红润,一双狐狸眼中隐隐跳跃着光彩。 刚刚跟赫连城说话,就是那么一瞬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幕炎的脸。 他的霸道,他的腹黑,他的温柔,他的专情,所有的样子,都同时浮现出来…… 那一瞬,她才顿悟,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深爱着赫连城,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幕炎已经占据了自己的整颗心。 或许在灯岛上他不顾一切地要了她,说要娶她的时候,或许在她选亲时他不顾兵符,毫不犹豫跳下去只为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爱了上他。 其实爱情很简单,爱情,往往只发生在一瞬间。 她削着木棍,瞳眸中跳跃着光彩,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回到他的身边。 想跟他回北幕雪城,想跟他一同去看那绵延千里的雪山,想跟他去看她未曾见过的风景。 若是这一次大难不死,她一定要告诉他,她不必吃什么绝情丹,她的心,已然被他打动。 说什么狠辣绝情,说什么心机叵测,可她原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女孩啊! 而因为赫连城后背的伤,两人都不敢贸然离开这里。傍晚时分,唐月捡了些干草回来,铺在地上,睡起来倒也不难过。 这山中,一到夜里,气温就下降得厉害,所以唐月把篝火烧得很旺,以防两人都染上风寒。 因为身处野外,二人都不敢完全入睡,便轮流值夜,好歹将这漫长的一夜给熬了过去。 两人在荒野中,又捱了几日,因着无聊,交流便也多了起来。 赫连城坐在树下,嘴里衔着一根草,声音含着几分调笑:“若是没人来找咱们,你当如何?” 第1397章 兮唐番外145:江山美人 唐月坐在那儿,望着篝火,眼中全是坚定:“幕炎一定会来找我。” 赫连城轻笑了声:“若是他不来了,咱们就在这里,做一对夫妻,也未尝不可。” 他鲜少会说这样不严肃的话,唐月不禁抬眸看了他一眼,也十分认真地说道:“这话若是搁在以前,我定然会十分高兴。可是如今,若他不来找我,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出去找他,问问他,过去的海誓山盟,可是都喂了狗!” 话音落地,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 像是冰层破碎,过去所有的恩怨,在这笑声中,尽皆烟消云散。 入夜之后,夜华如水,两人依旧围坐在篝火边,彼此不言,却也并不觉得尴尬。 今夜月儿圆满,大如玉盘,唐月抬头望了眼那月亮,又很快收回视线,用外裳将自己裹得更紧些。 许是察觉到她冷,赫连城脱下自己的斗篷丢到她面前。 唐月抬眸望了他一眼,他闭目养神,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她便也不客气,将那斗篷披到身上,拿木棍将篝火拨得更旺些。 火光在两人面庞上跳跃,赫连城睁开眼,听着远处的狼嚎,一丝睡意都没有:“以往在边关时,我常常在深夜寂静时登上城楼,看天空那一轮明月,看我所守护的西绝万里河山。” 唐月静静聆听,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可此时却透着一股沧桑,让人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站在高处,清澈的月华遍洒大地,一眼望去,整个边塞,戈壁也好,荒漠也好,都像是落了雪般洁白。若有驼队经过,那驼铃便悠扬地回荡在寂静的夜色中,那是一种极致的美。” 赫连城眼中满含笑意,目光落在夜幕上,“我曾想,若是有了心爱的姑娘,一定要带她来看一看这美景。而这个愿望,如今,似乎也算是实现了大半。” 唐月愣了愣,也抬头看着那浩渺无垠的夜幕,笑容浅淡:“若如此,当真是好。” 两人都没再说话,轮到赫连城值夜,唐月便趴在草堆上,睡了过去。 然而刚刚入眠,便被赫连城推醒:“有人过来了!” 唐月一愣,连忙同他一道扑灭篝火,潜入不远处的灌木丛中。 “不知是敌是友,先观察一下。” 赫连城的目光透过矮树林,远处果然有马蹄声传来,还有大队火把跟着亮了起来。 “听声音,像是北幕人。”唐月侧耳听着那些人说话的口音,轻声道。 赫连城微微颔首,“应当不是那些流寇。” 骑兵们逐渐靠近这边,为首的男人用宝剑拨了拨那堆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回头道:“太子殿下,这里的人刚离开不久。” 骑兵让开一条路,身着月白长袍、系着斗篷的年轻男人一脸阴郁地上前,望了眼那堆篝火,又看向四周,一双清澈的双眼像是蒙了一层云翳,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幕炎。” 唐月轻呼一声,赫连城尚未来得及拉住她,她便跑了出去:“幕炎!” 骑在马上的幕炎愣了愣,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人。 “幕炎!”唐月又叫了一声,眉尖微微蹙起。 幕炎这才跨下马,奔到她跟前,双手捧住她的脸,在月光下端详良久后,猛地将她抱入怀中。 他抱得那样紧,将下巴埋进她的长发中,紧闭着双眼,仿佛生怕她会再度离开。 “我看见那堆篝火,我以为,你和他是在逃避我……我以为,你们私奔了……”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唐月闷在他怀中,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我想要回到你的身边。幕炎,我想回到你身边……” 唐月紧皱着眉头,在他怀中,声音竟带上了泪腔。 赫连城静静站在不远处,虽然这画面有些刺目,可心底,却没来由地,轻松了。 像是,卸下了重担。 是啊,不必再去考虑如何将她夺过来,只要她幸福,就足够了。 月华如水,静静洒在这紧拥的二人身上,幸福从他们身上洋溢出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爱情的美妙。 …… 翌日,将军府厢房。 雕花大木床上,唐月醒来的时候,眼前放大的是一张憔悴疲倦的脸。 “幕炎……”她轻轻唤了声,伸手摸了摸他眼下的青黑,“你一夜未睡吗?” 幕炎捉住她的手,另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这几日,我率兵将那些流寇全部镇压。踏遍苍茫山脉,三天三夜不曾合眼,几乎快要晕厥过去了,才终于找到你。” 他的瞳眸中遍布红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怜:“月月,你跟他,怎么样了?” 唐月静静凝视着这个男人,他的眼中有着很明显的害怕。 是在害怕,她和赫连城跑掉吗? 那双狐狸眼蒙上一层泪,她钻进他宽大的怀中:“不会的,我不会跟他离开……幕炎,我跟他独处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心心念念的男人,并不是他,而是你。” “幕炎,爱了他那么多年,我早已身心疲倦。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但愿你,此生都别放开我。” 她的声音逐渐弱下去,带着哽咽。 幕炎很清晰地感觉到那滴落在他脖颈处的冰凉液体,于是将她抱得更紧:“我答应你,这一生,绝不抛弃你。” 唐月像是找到从未有过的家的温暖,窝在他怀中,小孩子般,哭得越发厉害。 幕炎上午补了一觉,睡到下午才起床。睁开眼,就瞧见床上空无一人。 他连忙洗漱一番,走到将军府大厅,才发现赫连城过来了,正同唐月寒暄。 他和唐月留了赫连城用晚膳,边塞的月光下,三人把酒言欢,冰释前嫌,倒是成了难得的知己朋友。 送走赫连城后,唐月登楼远眺,西绝的江山在月光下白茫茫一片,绝美不可胜收。 幕炎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声音轻柔:“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次跟你回到北幕雪城之后,将来,怕是再也不会来西绝了。再也看不见,西绝这壮丽江山。” 第1398章 兮唐番外146:遥不可及的月光 幕炎在她肩上蹭啊蹭,“说什么不能回来,只是因为你在西绝,几乎没有好的记忆,所以才会不想回来吧?” 唐月唇角噙着一抹浅笑,抬手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这样了解我,今后的岁月里,我岂不是要被你吃得死死的?你可不能欺负了我。” 幕炎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牵住她的手。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夜风渐渐大了,幕炎将唐月拥入怀中,带她下了城楼。 唐月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天上的明月,那个人,此时看的,一定不是什么西绝江山,而是…… 天空那遥不可及的一轮明月。 相距千米的西绝城楼上,赫连城倚靠在扶手边,为自己斟了杯酒,夜幕上的那轮明月倒映在酒水中,显得那么澄澈干净。 他仰头,将酒水和水中的月亮同时一饮而尽。 目光望向天空那遥不可及的月,他伸出手,触摸着月光,尽管那月光落了满手,可能触摸得到的地方,却终究是一片虚无。 …… 唐月随着幕炎回到北幕雪城后,生活逐渐安静下来。 因着唐月和幕炎两人都强势,日子过得磕磕绊绊,偶尔也有争吵,最长的冷战期甚至达到了半个月。 好在总有白年等人从中劝和,倒也床头打架床尾和,没出什么大乱子。 这日天气晴好,宫中的冰花都开了,唐月怕冷,拿了暖炉,穿了滚毛边的斗篷,带着花吟去御花园散步。 花吟一路碎碎念:“娘娘嫁过来两个月了,肚子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娘娘要加把劲儿才是啊,生了儿子,才能真正稳住太子妃的地位。” 唐月额角青筋直跳,经不住瞪向花吟:“跟谁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再啰嗦,当心本宫罚你挨板子!” 花吟颇有些委屈地嘟嘴:“东宫的嬷嬷都是这样说的,还说御医院有土方子,可以让娘娘早点怀上孩子呢!” “本宫如今正年轻,自然要享受些日子。若是怀了孩子,天天照顾孩子,可就没空跟你玩儿了。”唐月睨了她一眼,有意逗她。 花吟倒是被唬住了:“什么?!坏孩子会这样糟糕吗?那娘娘还是晚些再怀孩子好了,奴婢还想和娘娘多玩几年呢!” 她人单纯,说出的话没有丝毫忌惮,若是放在别的主子身边,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只是她从小就跟着唐月,向来忠心耿耿,唐月很喜欢她,听着这大逆不道的话,便只是笑笑,并未多言。 两人走到花园里,前面是大片比人还高的冰花林。 四周白茫茫的,水滴成冰,像是白玉琼林一般剔透的水晶世界,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两人正走着,唐月忽然听见对面传来说话声,她连忙拉住花吟,示意她保持安静。 此时冰花林中,一名翩翩贵公子身着雪白华服,腰间系一条正红色绣金如意腰带,脚踩纯黑祥云皂靴,面庞十分英俊潇洒。 而另一位公子,身姿纤瘦,面容娇美更甚女子,穿了王爷的服制,面颊绯红,俨然是十分恼怒的模样:“……本王说过,别再纠缠本王了!咱们,咱们都是男子,怎能做出如此放荡亲昵的举动!” 他说话时一本正经,脸却红得能滴血,叫人看了,觉得他十分可爱。 白年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俊脸的笑容颇有几分欠揍的味道:“王爷喜欢的可不是女子,王爷内心,定是喜欢像我这般阳光俊朗、高大睿智的贵公子!不如,王爷跟我试上一试?” “你放开!你再不放,你再不放我就叫人了!”幕轻是真的急了,雪白的贝齿紧紧咬住嘴唇,一双乌黑的双眸中,隐隐可见有泪珠在打转。 然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这副模样,却叫人更加爱不释手,更加激起跟前男子的征服欲来。 “那么,我与王爷打个赌,七日之内,王爷保准会对我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来,王爷敢不敢赌?”白年笑嘻嘻的,痞痞的模样,却意外地帅气。 “你……”那幕轻实在是挣不开他的手,最后红着脸,声音极轻,“那咱们说好了,若是七日之内,我不曾对你说出这三个字,你,你日后都不许再来纠缠我!” “好!”白年松了手,“唰”一声展开折扇,目光含笑瞥向冰花林后的那丛华丽衣角,“太子妃看戏也该看够了,不如出来,做这场赌约的公证人,如何?” 唐月惊了惊,随即稳了心神,缓步而出:“既是如此,本宫便做这个公证人好了。” “什么?!”幕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随即愤怒地转向白年,“这里居然还有别人在,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年将他病娇的小模样看在眼中,这小王爷饶是生气,可是看起来,却还是这般可爱,一点都不吓人。 心中对这小王爷又起了几分喜爱,他摇着折扇,却是答非所问:“七日之约,从今儿个开始算起。” 说罢,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幕轻,便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 幕轻不敢留在这里,生怕被唐月看到自己的窘态,于是十分懊恼地跺了跺脚,急匆匆也跟着离去。 花吟惊讶地张大嘴巴:“娘娘,这,奴婢没有看错吧?白公子,喜欢轻王爷?!他们,他们可都是男人啊……” 唐月毫不在意,随手折下一朵冰花,那花瓣洁白柔嫩,比雪还要干净:“这些贵公子啊,生活太过安逸,就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事儿。男女之爱是阴阳调和,这男男……” 她抬眸,狐狸眼中掠过点点笑意,随手将那朵冰茶簪到花吟发髻上:“回去吧。” “娘娘,男男怎么了呀?”花吟跟着她往回走,满脸都是好奇。 “谁知道呢,兴许他们真的能修成正果?”唐月唇角含笑,北幕的人,倒是有趣呢。 等回到东宫,幕炎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端详一盘棋。 东宫内燃着地暖,所以十分暖和,他只穿了薄薄的中衣,长发慵懒地披散着,这么看着,赏心悦目。 第1399章 兮唐番外147:跟神仙一样好看 唐月微笑着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将刚刚御花园的事情告知了他。 他走了几步棋,也跟着笑:“白年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话是责怪的话,可语气却是宠溺至极的语气。 唐月便起身,走到他身后,拿了木梳为他梳发:“宫中无趣,自然要找些乐子。我瞧着轻王爷该是认真端肃的人,你说,白年他,会有什么法子,逼着轻王爷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幕炎执了她的手,将她往怀中一拽,清澈的双眸中,隐隐闪烁着兽光:“我才不管白年那家伙要怎么追我弟弟,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唐月娇呼一声,便被他整个扛在肩头,往大床而去。 …… 而此时的白家,白年摇着扇子,在府外转悠良久,最后溜到后门处,贴着紧闭的朱红小门,轻声道:“张福!张福!” 没人应答。 他忍不住推了推门,提高音量:“里面有人没?还不快接应本公子进府!再不开门,仔细挨板子!” 见依旧没人搭理他,白年不禁大怒,推了推那门,见似乎没锁,便直接一把推了开来。 只见里面正对着的院子,一把太师椅稳稳当当地摆在院子中央,身着正红色绣如意花纹长裙的雍容女子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肌肤胜雪,云鬓高耸,面容美若天仙。 大群丫鬟、侍卫在她身后一字儿排开,场面很是壮观。 那纤纤玉手端着一杯天青色茶盏,优雅地拿茶盖抚了抚茶面,朱唇轻启:“白年,你长本事了……” 白年傻站在那里,他每日里都偷偷跑出去玩,然后赶在傍晚前,从后门悄悄潜进书房,做出副苦读了一天书的好孩子形象,一直以来,都未曾被人识破。 可是今日…… “公子……”一名小厮哭丧个脸,被两个侍卫推了出来,正是白年的贴身小厮张福。 白洛曦呷了口茶,声音慵懒婉转:“不肯好好读书也就罢了,还跑到皇宫调戏轻王爷……白年,你长本事了。” 尽管她的声音很好听,可听在白年耳中,简直就是魔音灌耳,令人恐惧非常。 他连忙上前,态度恭敬地拱了拱手,又随手从怀中摸出一根发钗来,腆着脸说道: “娘,孩儿这不是念着您平日操劳家业辛苦,所以特地外出为您买发钗,想要送您做礼物嘛?!什么调戏轻王爷,纯属无稽之谈,娘聪明盖世,可千万不要相信!” 白洛曦“啪”地一声,将茶碗放到一旁案几上,一双凤眼辗转着冷厉的光芒:“来人,大公子不守规矩,打二十下板子!” “娘!”白年苦着个脸,目光又落在白洛曦身后的白依依身上,连忙道,“好妹妹,你可得为哥哥求情啊!” 白依依小嘴一撅,不理。 最后,白年被按在板凳上,硬生生挨了二十下板子。 他被抬进自己的院子后,张福跪在旁边,一边往自己脸上自扇巴掌,一边哭:“都怪小的没用,让夫人手下的丫鬟抓了个正着!夫人逼着小的说出公子去哪里了,不说就给小的毒药吃,小的害怕……” 白年趴在床上,横了他一眼:“够了,再怎么扇巴掌,本公子还是挨了这么多板子!” 那张福哭哭啼啼的,试探着问道:“小的为公子去请府医吧?” “请什么府医!”白年费劲儿地将手伸到袍子里,吃力地拽出一块棉垫子,“你以为,本公子这么多年和我娘过招,都是白过的?她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本公子随时都准备了棉垫子塞在裤子里,就防着她呢!” 那张福目瞪口呆,白年随手将棉垫子扔了,下床走了几步,觉得没什么大碍,便又道:“去叫人准备热水和熏香,再准备一套最华丽的衣裳出来,本公子今晚,要去楼外楼会一会那个花魁!” 说罢,“唰”一声摇开折扇,一双继承了白洛曦的凤眼微微上挑,端得是风流无限。 张福苦着一张脸,“可是,夫人说您若是再乱跑,就先打折了小的的腿!” 白年斜睨着他:“你若敢告诉她,本公子先打折你的腿!” 张福无奈,抽噎着,只得去给他准备沐浴熏香。 夜幕降临之后,白年终于打扮妥当,穿了身绯红色轻纱软罗长袍,金冠束发,腰间系一条巴掌宽的白玉腰带,脚踩祥云靴,对着青铜镜,摇开折扇,眉梢眼角都是风流: “张福,本公子看起来如何呀?” “好看,跟神仙一样好看!”张福连忙竖起大拇指,恭声称赞。 “哼,”白年得意洋洋地往外走,“算你有眼光!” 张福无奈地望着他出去,只能按照从前约定好的,自己睡进他的被窝,装作他正在睡觉的样子。 白年身子灵巧地翻了墙,一路往楼外楼而去。 今夜楼外楼依旧热闹,几名相貌美艳的姑娘站在门口,进出的全是雪城中的富豪或者官吏公子。 楼外楼比寻常青楼要高雅得多,艺妓们向来卖艺不卖身,因此这地方说是青楼,其实更似酒楼,里面设了无数包间,可供客人们谈论公事和生意等。 因为艺妓们的容貌和才艺都是顶尖,加上服务和环境同样顶尖,因此这里的消费也并不便宜。 不过对白年而言,白家富可敌国,并不在乎这点小消遣。 他进了楼,那管事的女子惊了惊,不由笑着迎上前来:“哟,什么风把白大公子吹了来?!” 京中盛传这位白公子有断袖之癖,几乎从未踏足过青楼,所去的地方,都是一些养了美貌小倌儿的馆子,不成想,今夜居然来了这楼外楼。 白年摇着折扇,一手负在身后,环顾四周,唇角的笑容十分勾人:“听闻这里有位花莲姑娘,不知在哪里?可能请出来一见?” 那管事女子便娇笑道:“莲姑娘正在楼上为客人弹曲儿,怕是,不方便呢!” “弹曲儿?本公子在曲艺方面颇有造诣,便上去听一听好了,你带路吧。”白年自动忽略掉那管事女子话中的拒绝之意。 第1400章 兮唐番外148:病娇 “这……”那女子显然有些为难。 白年轻轻一笑,从袖袋里取出一枚金锭:“如此,可够?” 那女子双眼一亮,连忙接过,见果然是真金,不由笑道:“白公子出手真真是大方,请随我这边来!” 她带着白年上了楼梯,走到三楼的一间雅室门口,里面果然隐隐有筝声传出。 白年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只觉那筝声虽然十分悲伤,可情绪却只是流于表面,再听下去,便觉索然无味。 “公子,您自个儿进去吧。”那女子显然是不想得罪里面的客人,行了个礼,便笑嘻嘻退了下去。 白年推开门,就瞧见里面陈设奢华,一名少女坐在帷幕后弹筝,隔着帷幕,幕轻盘腿坐着,面前搁一小几,正一边哭一边饮酒。 他挑起眉头,将门关了,大步走进去:“哟,轻王爷真是好兴致!” 正哭得伤心的幕轻一愣,抬头见是白年,顿时满脸不悦,尴尬地擦去泪珠:“你怎么进来了?!” “想来就来了,王爷哭什么?”白年好奇问道。 筝声还在继续,幕轻抽了抽鼻子,目光放空:“莲儿的琴艺实在是令人佩服。这筝声,犹如那深闺女子的叹息,又仿佛是沙场秋点兵的悲怆,实在是叫人不得不落泪……” 白年冲他翻了个白眼,自个儿起身,直接走到帷幕后,筝声乍停,显然是他的出现将那位花莲姑娘吓了一跳。 白年撩了袍摆,大大在她身边坐下,有意无意地,双手环住她的纤腰,落在筝上,凤眼微眯,直接弹奏起来。 那花莲本有些恼怒,可他的筝声渐入佳境,雄浑辽阔,比刚刚她的弹奏的那一曲,境界不知高了多少倍。 而帷幕外的幕轻本也恼羞成怒,可是那琴声入耳,便让他犹如身临其境,大漠孤烟直,整个人心境都变得开阔起来。 花莲不觉呆呆望向白年的侧脸,但见他面庞英俊,瞳眸中闪烁着认真,这样的美少年,叫她,毫无抵抗的能力……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白年薄唇掀起一抹坏笑,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碰了下花莲的玉手:“刚刚多有轻薄,还望姑娘不要见谅。” 花莲呆呆望着他,一颗芳心仿佛萌动起来,面庞浮上一层粉红,声音细弱:“哪里……公子琴艺,叫小女子拜服!敢问公子名讳?” “我姓白,单名一个年字。”白年笑得一脸温润,缓缓摇开折扇,上头“我本风流”四个大字格外显眼。 他说完,凑到花莲跟前,低下头,十分温柔地在她面颊上印下一蜻蜓点水的吻,便起身潇洒离开。 花莲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追着他到房门前,双眼中满是不舍:“公子,您还会再来吗?” 白年驻步回首,眼中满是风流缠绻:“一切,随缘。” 话音落地,花莲顿时以手捧心,小脸上都是激动。 幕轻依旧盘腿坐在矮几旁,瞪着白年的背影,娇弱的脸上全是愤怒,好一个白年! 而白年下楼后,直接找了那名管事女子,出了十万两银票,要求将楼里的三位花魁娘子全部包下,七天内不准陪客。 那管事女子笑逐颜开,答应了他的要求,态度十分恭敬地目送他离开。 幕轻站在三楼扶手边,微微咳嗽了几声,心中将白年骂的狗血淋头。 而白年今夜逛了青楼还包下三名花魁娘子的事,很快传遍整座雪城,所有人都激动起来,这白家公子,是又成正常男人了吗? 这个传言,更使得雪城中无数贵女们沸腾,幕炎和白年曾经并列为雪城中第一公子,乃是她们想嫁的对象。 如今幕炎娶了唐月,白年虽未娶亲,可到底有龙阳之好,她们本以为此生都无机会去亲近那两位光风霁月的公子,可谁曾想,如今竟又有了机会! 短短的三天,白家便有无数媒人上门,那些世家贵女们,纷纷上赶着要嫁给白年,倒贴都愿意。 白洛曦倒是挺高兴的,从前白年的那个癖好,叫她伤透了脑筋,使了无数法子却都无法将那癖好扳正过来。如今他自己知道女子的好了,肯愿意亲近女子,自然是大好事。 此时的幕王府中,小厮将一套珍珠首饰头面捧回来,哭丧着脸,说道:“王爷,那莲姑娘不肯收您的礼物,说是已心有所属,今后但愿,但愿王爷别再去纠缠她……” 幕轻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看书,听见这话,不禁抬头看那些原封送还的珍珠首饰,顿时发了大脾气,直接将手边的一套瓷器给砸了出去: “她不要,你还拿回来做什么?!拿去扔了!这些东西本王不想再看到!” “是是是!”那小厮吓得不轻,忙不迭捧着头面跑出去。 因为愤怒,幕轻胸腔剧烈起伏,最后趴在罗汉床上的矮几上,大哭起来。 那细若无骨的双手紧紧攥着软毯,定是白年,定是他故意要让莲儿爱上他! 他明明不喜欢莲儿,他怎么就那么坏! 幕轻自出娘胎就带着病,身子一向娇弱,所以府中的人都十分宠他,几乎是百依百顺。 如今被白年抢走了心上人,自然无比伤心,趴在那里,哭得一抽一抽,最后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正哭得伤心时,身边传来一个调笑的声音:“哟,这大白天的,小王爷怎么趴这儿哭得如此伤心?可是谁欺负了你?” 幕轻怔愣着抬头,却正对上白年戏谑的目光。 他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缩了缩:“你怎么在我府中?!谁准许你进来的?!” 他努力想要扮出威严的姿态,可生了一副那样病娇的姿容,看在白年眼中,就像是一只小花猫发怒,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白年兴致勃勃地在他身边坐下,从袖袋里取出锦帕,慢慢给他将眼泪擦干净:“我功夫出神入化,凭着你府里那几个侍卫,哪里拦得住我?好了,莫要再哭了。” 最后那句话软绵绵的,带着些哄人的意味,叫幕轻脸颊一红,忍不住将他推远些:“你走开!” 第1401章 兮唐番外149:英雄救美 白年大笑起来,摇着纸扇,盯着幕轻闪躲的双眼:“今儿个是咱们打赌的第四日了,怎么,可有想好,要对本公子说出那三个字?” “你想的美!”幕轻大怒,“本王听说,这几日,不停有媒人上门为你说亲,你赶紧从中挑一个好了,何必来与本王折腾!” 他的尾音软绵绵的,带着几分娇气,叫人听了十分舒服。 白年合拢折扇,挑起他的下巴,凤眼中流转着淡淡的光泽:“听小王爷这口气,莫非,是吃醋了?王爷放心,本公子心中所系,唯有王爷一人,那些凡俗女子,俱是入不得本公子眼的。” 幕轻更加恼怒,直接站起身,离他远些,“本王说了,本王不喜欢你!” 说罢,便气呼呼大步离开。 白年慵懒地靠坐在他的罗汉床上,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檀香,眼中满是戏谑。 翌日,正是幕轻和白年打赌的第五天。 幕轻依旧生着大气,干脆收拾了行囊包裹,乘坐马车,带上侍卫,一路往雪城郊外的寺庙去了。 马车中燃着暖炉,他盘腿坐在绒毯上,披一件滚貂毛边的斗篷,面色白皙,挺翘的红润双唇隐约透着不满。 他不想看见那个白年,所以这几天,他打算一直待在寺庙,他就不信,那个白年还能追到寺庙里去! 他算盘打得极好,只是马车行驶到郊外山脚下,穿过树林子时,忽然有喊杀声响起,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停住了,他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见一个大嗓门: “动手!金银财宝全都抢过来!咱们好好过几天富贵日子!” 说着,便有粗犷的大笑声响起,四面八方都是兵器相交的声音,约莫是真的打起来了。 幕轻吓得不行,连忙撩开车帘,果然,大群强盗真毫不手软地同他的侍卫们交手。 他出来时,没料到这太平盛世竟也会遇上强盗,因此带的侍卫不算多。如今打起来,很明显他的人处于下风。 他焦急地扣紧马车门框,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他的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他心中几乎是恨极了白年,若非他相逼,他也不会跑到这鬼地方来! 那为首的强盗看见他,不禁挑眉:“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幕轻面颊一红,冷喝道:“本王乃是朝中有名的轻王爷,你们是什么人,怎敢抢劫本王的马车?!” 那强盗是个不讲理的,一刀砍伤一个侍卫,冷笑道:“管你是轻王爷还是重王爷,生了这么副好皮囊,杀了可惜,不如跟着我上山做个压寨夫人!” 幕轻从未被如此调戏过,一张面皮红得通透,只恨自己不能手刃了这个男人! 局势正万分紧急时,阵阵马蹄声从不远处响起,幕轻连忙看去,只见为首的男人身着白衣,衣袂翻卷,一张清秀的脸此刻遍布阴霾。 正是白年。 像是溺水前抓到了一根浮木,幕轻双眼发亮,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加欢喜这个家伙的到来…… 白年带来的人以雷霆之势,将那群强盗包围,原本处于上风的强盗们,立即被压制住,个个都慌张起来。 那强盗头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双眼充血,直接将手中的一把匕首掷向那马车。 幕轻吓了一跳,匕首直接插入马儿的身体,那匹大马嘶鸣一声,突然猛地朝前奔跑起来。 幕轻坐在马车内,吓得要死,想要让马儿停下,可根本就指挥不动那匹马。 白年一刀捅进那个强盗头子的心口,转头一看,见马车往南边儿飞奔而去,顿时大惊,连忙抽出刀,追着过去了。 幕轻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忍不住地流眼泪:“完了,我完了……白年,你这一次真的要害死本王了……” 那匹马发疯一般,奔跑速度飞快,车帘晃动,幕轻掀开车帘,就瞧见不远处正是悬崖。 “完了完了!”他的眼泪流得更凶,双手紧紧抠着门框,“白年啊,你害死本王,可记得要给本王烧些纸钱,呜呜呜……” “说什么混账话!” 大吼声从背后追上来,幕轻一愣,偏头看去,就瞧见白年骑在马上,正飞速追上来:“赌约都还没到期,谁准你死了?!” 说罢,手中的绳索猛地抛出去:“抓住了!” 幕轻连忙抱住那绳索,白年猛地一使力,幕轻整个人便飞入他怀中。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幕轻怔怔望着绳索对面的男人,他发誓,这是他看过白年最帅的瞬间。 下一秒,白年将他抱在自己身前,两人一起抬头看去,就见那架马车跌入悬崖,粉身碎骨。 “没事了。”白年摸了摸他的头。 幕轻惊魂甫定,坐在马上,许久都不曾说出一个字来。 白年催马往回走,心情颇有些复杂。 若非他一直派人跟踪幕轻,这一次绝对不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无法想象,若是他晚到一刻,这小王爷会被那群盗贼怎样对待…… 两人回到林子里,那群强盗早已被制服,其中白家的侍卫拱手问道:“公子,这群人该如何处置?” 强盗们哭爹喊娘,不停地求饶,然而白年却不肯多看他们一眼,双手从幕轻背后穿过去,握着缰绳,声音冰冷:“全杀了。” 话音落地,他清晰地感觉到身前的男人身子微僵,于是催马跑得稍稍快些,俯身到他耳畔:“这群亡命之徒,手中不知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你若心怀仁慈,那么下一次,还会有别的无辜百姓在他们手中遭殃。” “我知道了。”幕轻声音细弱,不敢回头看那血腥场面,只任由白年带着他离开。 白年亲自将他送到王爷府,府门打开,他跨下马,却直接将幕轻打横抱起,大步进了王府。 幕轻大惊:“你干嘛?!快放开我!” 白年丝毫不理会他的话:“送你进屋。” 他的身子很轻,他抱着,一点都不累。 府中的下人们都惊呆了,幕轻觉得十分丢人,可偏偏推不开白年,只得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他的胸口,不肯让旁人看见他通红的脸色。 第1402章 番外大结局:北幕雪城,晴光正好 白年低头瞟了他一眼,觉得这样的幕轻就像是鸵鸟,遇到什么事,就将脑袋钻进沙子里。 虽然没什么用,可他瞧着,倒是觉得可爱。 他一直将他抱到寝房里,又对跟进来的下人们说道:“你们家主子受了惊吓,赶紧去熬一碗安神汤过来。” 那下人们闻言,连忙拔腿去办,态度十分殷勤。 幕轻双颊通红,坐在罗汉床上,像是害怕白年吃了他似的,拿毯子将自己紧紧裹住:“这一次本王得救,你当居第一功。你想要什么奖赏,说罢。” 白年望着他羞涩的模样,倒是来了兴致,凑近他的耳畔,呵气如兰:“什么都可以吗?” “不……当然不是!”幕轻脸红得能滴血,偏头狠狠瞪着白年,“别以为你救了本王,就能对本王为所欲为!本王,本王喜欢女子,只是不会更改的!” 白年轻柔地为他将碎发捋到耳后,一双凤眼温柔得能让人的灵魂沉溺进去:“你喜欢谁都好,反正,本公子只喜欢你。” 平平淡淡的话,却叫幕轻的心漏跳一拍,整个人都绷紧了。 白年微微一笑,起身潇洒离开。 幕轻紧紧盯着他的背影,为什么,为什么心跳会这样快…… 他抬手摸着滚烫的脸颊,不禁紧紧皱起眉头来,该死的! 翌日,幕轻带了属下,在雪城大街上晃荡,想着这是赌约的倒数第二天了,他在街上晃了半日,却不见白年的踪影,莫非,他忘记赌约了? 还是,他对他已经没了兴趣? 这两个想法叫他想得脑袋疼,看着到了中午,便带了属下去雪城最大的酒楼用膳。 他在二楼吃着喝着,却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议论:“你听说没有,白家的那位大公子,好似要跟王家的小姐定亲了呢!” “是吗?不是说,那白大公子有断袖之癖吗?” “什么断袖呀,大概只是年轻胡闹吧!他跟那王小姐郎才女貌,多般配!听说只等王小姐及笄,就要将她娶回来了!” “真的啊,他们的婚礼,必定会办得十分隆重!到时候,我也想去参观欣赏一番啊!” “得了吧,就咱们这身份,白大公子的婚宴怎会请咱们!” 那二人讨论着,对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幕轻的耳中。 他吃着菜,一双清澈的眼此时雾茫茫的,看起来十分隐忍而可怜。 果然,那个男人,真的忘了他了…… 昨天还说什么只喜欢他,可转天,便要娶旁的女人…… 他吃着吃着,便觉这栗子糕十分苦,眼泪哗哗地往下淌落,最后站起身,哭着跑出了酒楼。 他回到王府,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却始终不见白年过来。 一颗心,逐渐绝望。 幕轻说不出这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整个人都没力气,连饭都不想吃,盯着帐幔顶部,声音细弱地开口:“我大约是病了,阿满,去给我找个大夫来瞧瞧。” 门口守着的小厮望了他一眼,应了声是,转身去找府医,心里却想着您害的怕是相思病吧。 第二日,东宫突然来了旨意,宣幕轻进宫。 幕轻穿戴整齐,没精打采地乘着轿辇进宫,到宫门口时,按照规矩不得再乘坐马车,便只得下来步行。 他一路往东宫而去,往来的宫人们对他行礼,他却看也不看,心中只想着白年是真的对他没兴趣了,否则这眼看着到了第七天,怎的也不来找他? 他想着,跨进东宫,没回过神,一匹马突然横冲直撞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他了。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望着那马蹄子踹向自己,正害怕地闭上眼睛时,白衣闪过,他被人紧紧抱住,那人替他挨了马蹄子,趴在他身上,一口血吐了出来。 幕轻睁开眼,瞧见身上人苍白的面色和吐出的血迹,顿时惊呼一声,“白年,白年你没事吧?!” 白年勉强睁开眼,伸出手,颤抖地抚摸他的面颊:“小王爷……幸好,幸好你没事……” “是你救了我……”幕轻整个人都懵了,好容易回过神,顿时大哭起来,“白年,你又救了我……” 说着,从地上坐起来,将白年抱到怀中,“白年,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宫中御医医术极好,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话音落地,白年“噗”地一下,又吐出了一口血。 幕轻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白年面颊上,紧抿握住他的手:“你千万不能有事……白年,你要活下去,你说了,你还要追求我……” 白年勉强露出一抹笑,沾满血液的手抚上幕轻的脸,“小轻轻,事到如今,我只想听你说一声,我爱你……” 幕轻揩了把眼泪,紧紧攥着白年的手:“我爱你,我爱你!白年,我爱你!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白年唇角的笑容逐渐变得很坏很坏,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来。 四面八方都响起笑声,幕轻惊讶地往四周看去,就瞧见树木掩映的后面,以唐月为首,走出来不少人。 他面颊爆红:“你们,你们……” 白年站起来,从后背的衣裳里取出个大棉垫扔到一旁:“太子妃,可以宣布这场赌局的结果了吧?” 唐月笑容浅浅:“当然可以。本宫宣布,这场七日之约,由白年获胜。” 幕轻那双清澈的眸中再度蓄了泪,大约是觉得丢人,最后哭着跑走。 白年笑嘻嘻追了上去:“小轻轻,刚刚那句话,我还没听够呢!再多说几遍啊!” 而唐月环顾四周,蹙眉问道:“太子呢?” 身边的花吟连忙答道:“殿下去见皇帝陛下了。” 唐月又望了一眼远处追逐吵闹的白年和幕轻,唇角浮起一抹会心的微笑:“走,咱们去找太子殿下。” 等到了幕北寒的宫殿,里面的墙壁上仍旧挂满了那个少女的画像,一颦一笑,倾国倾城。 幕北寒正站在书桌前临摹一副画像,窗台上搁着一对还为点过的龙凤喜烛。 唐月行过礼,幕北寒却淡淡道:“太子去了樱岛,去那里找他。” “是。”唐月态度极为恭敬。 只是临转身前,她终是忍不住,望了眼满墙画像,又认真地看向幕北寒无可挑剔的侧脸,轻声道,“父皇经历过很多,我和殿下都未经历过的事。父皇也曾遇到过刻骨铭心的心爱女子,那么敢问父皇,爱情,到底是什么?” 幕北寒的笔尖顿住,一双桃花眼透过那洁白宣纸,仿佛又回到那个三月春光、草长莺飞的奉京城。 过去的一幕幕,再度浮现在眼前。 “所谓爱情,便是可以为了那个人生,可以为了那个人死。全部的欢喜和悲伤,都只系在那一人间。而爱情相对应的,是珍惜,珍惜眼前人。” 他声音淡漠,浸润着岁月的沧桑。 唐月驻足良久,最后微微颔首:“臣媳受教了。” 说罢,转过身,带着花吟,离开了这里。 北幕雪城,七月晴光正好。 唐月坐在一叶扁舟上,远远看去,湖面中心有一座小岛,岛上种着一棵巨大无比的樱花树。 此时,樱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 那个一袭白衣的男人,负手站在樱花树下,正对她翩然浅笑。 她回了他一个微笑,两人眼中,倒映着彼此,倒映着彼此的幸福。 这样,就很好。 【后面还有三颗彩蛋】 第1403章 幕北寒:守护,是最长情的告白 【三章独白,都是古代篇的,作为最后的彩蛋,献给一直看到这里的朋友。感谢大家对菜菜的支持,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 我姓幕,名北寒,生于北国,长于北国。 我出生在北幕国的皇宫里,生母地位低下,很小的时候,她便去了。 作为皇子,我是不受宠的。 无论是朝会还是宫宴,我都站在皇子队伍里,最末尾的那个位置上。 陪我一起长大的侍从,常常在我耳边抱怨,说殿下明明是最有才华的一个,可为什么有着这般不公平的际遇。 他真的很啰嗦,于是我给他取名磨叽。 对于他说的那些话,我是无所谓的。 权力这种东西,并不能吸引我。 我看着兄弟们为了那个位置互相倾轧,反目成仇也好,虚与委蛇也好,我更多的感受,是淡漠。 他们总是妄图追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我被世人注意到,是源于白家小姐的告白。 她就那么赤·裸·裸的,在中秋宫宴之时,忽然当众向我求婚。 而白洛曦意味着,白家的支持。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所有人都很意外。 我的兄长们,在那一瞬,甚至无法遮掩身上的杀意。 场中一片安静,许久之后,父皇笑着说好,甚至,还立即下了赐婚的圣旨。 看得出来,父皇他很高兴,白洛曦和白家人,都很高兴。 可他们却不曾问过,我的意见。 我饮了一杯酒,漠然地接受。 再次被世人注意,是源于我的外貌。 陪白洛曦逛街,我第一次出现在皇城百姓的眼里。他们似乎对我的容貌很感兴趣,而白洛曦也大方地告诉他们,我是谁。 于是,有市井吟游诗人,写下了那两句话:雪域桃花,幕北轻寒。 自此,名声远播。 我有很多兄弟,都在试图求娶白洛曦。因为我被她选中的缘故,他们便开始憎恶我。 为求自保,我不得不发展自身势力。 而原本,我只是打算用这一生的时间,走遍天下,去看一看未曾看过的景色。 我手中握有的势力,避开所有人的眼线,悄然发展壮大。 直到,成为众皇子之中,最强大的一个。 我不招惹别人,却也不喜欢别人来挑衅我。所以,对那些暗中想要取我性命的皇子,我没有留情。 也不必留情。 关于姻缘,前二十年,我并未想过太多。 身在皇宫,看过太多身不由己和貌合神离,对爱情这东西,便也不会抱有期望。 北幕上流贵族的宴会很多,美人很多,白洛曦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她说喜欢我,可我却是没有感觉的。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统统不知。 之所以手握大权后,依旧允许这门婚约存在,不过是因为,我觉得婚姻似乎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磨叽曾唠叨,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食不知味,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我闻言,只是淡漠地笑笑。 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长久地吸引我的目光。 江山也好,美人也罢,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终将随历史,化为尘埃。 命运的转折,是那一年的四国盛典。 我本意是不愿去的,可皇姑奶奶说,她想要去看看。她总觉得,那里有莫名的召唤。 我没有反对,老人家,素来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我乘坐车驾,穿过漫漫雪原而来,而彼时南羽国奉京城,正是草长莺飞的春天。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长街之上,那个少女宛如惊鸿一般,撞入我的马车里。 那双凤眸,仿佛潋滟了天地间所有的艳色,只是对视的那一瞬,我便知道,我爱上了这个少女。 无法自拔,无法放手。 命运的齿轮,从这里发生逆转,直到摧枯拉朽,不可挽回。 我的目光追逐着她的身影,宛如飞蛾追逐着烈焰。 我心甘情愿对她好,心甘情愿被她利用。 身边的人,不停提醒着我,我和白洛曦是有婚约关系的。我知道,我若是背叛这门婚约,便等同于那些狼心狗肺、见异思迁的男人。 而那些男人,从前,是我最不耻的人。 可是,爱情里,没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停止思念她,没有办法停止去爱她。 那一天,在相府的水香小榭,她身中媚·药,我想拿雪莲丸为她解毒,却被火越阻止。 那一晚,我独自坐在相府的房顶上,望着漫天星辰,听着她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的声音,那种感觉,是刻骨铭心的伤痛。 可我知道,她爱火越。 他们两,原本就是一对。 于是我选择了放手,回到北幕。 我调查了她的全部,却发现,她竟然才是白家的小姐。 她竟然,才是和我有婚约的人! 那段时间,我对她的思念犹如蔓草般大肆生长,我觉得,再看不到她,我会死掉。 于是我很卑鄙地派人将她劫到北幕,甚至喂她吃了遗忘过去记忆的秘药。 我想要她属于我一个人,从身到心。 而她本该,就属于我。 我从没打算在世人面前隐瞒她的身份和相貌,于是我选择了公开我和她的婚礼。 意料之中的,火越也到了。 我和他自幼在雪山修行,是比亲兄弟更亲的手足。可这一次,是我卑鄙了。 然而那一点点的愧疚,在对倾倾的爱面前,算不得什么。 我没料到的是,倾倾恢复了记忆。 她是爱着火越的,自始至终,都是爱着他的。 可我怎么甘心,就这么放她离开,成全他们两人?! 于是我就这么看着他们闹翻,就这么看着火越在挨了倾倾一巴掌后决绝离开。 我知道,他在雪城外守了一个月。 可我自私的,并没有告诉倾倾。 我想倾倾留在我的身边,陪我走完剩下的岁月。 可是,倾倾不肯,还想方设法地要逃走。 我大怒,终于忍不住,侵犯了她。 占有的那一刻,我是满足的。可占有之后的大片时光,我却是愧疚的。这愧疚来的铺天盖地,以致每一次看见倾倾,就心疼得厉害。 最终,我选择了放手。 我想,或许我的爱情,应该换一种方式进行。 我选择了守护。 举北幕倾国之力,守护我一生挚爱的女人。 我常常会收到关于她的消息,有的好有的坏,但即便是坏消息,没等我做出什么帮助来,便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她已经解决了麻烦。 倾倾她,总是这样厉害。 照我的性子,这皇位,我是不感兴趣的。 我总想着游走天下,看一看这锦绣山河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可是,因为她,我终究还是选择了霸占这个皇位。 我怕,我走开之后,她会没了靠山。 于是我日以继夜地去处理那些看不完的奏章,日以继夜地去与北幕那些大臣们谈论国事。 没有她的每一个日夜,我都是麻木的。 我想象不出来,在没遇见她之前,我所有的快乐,究竟是什么。 可是在遇见她之后,我很清楚,我所有的快乐,都是她。 再后来,她被人冠之以“妖妃”之名,最后落荒而逃,千里迢迢回到北幕。 我将她藏了四年,虽然美其名是帮助她躲开火越,可我私心里,却分明是想让她在北幕多待一些时日。 而火越他,终究是找了过来。 他们大婚那一夜,我亲手将火越送到新房门口。 我看着火越一身喜服紧张的模样,看着他站在门口踌躇着不敢敲门的模样,最终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谁也不曾看见,转身的刹那,我是如何的泪流满面。 我的倾倾,我的倾倾,终于成为了别人名正言顺的皇后。 可这个姑娘,她的真实身份是白家小姐,她分明是我幕北寒的未婚妻啊! 我独自待在行宫内,喝得酩酊大醉。 若是不曾错乱,若是幕兰姑姑不曾去过南羽国,会不会,会不会一切都不同?! 那一夜,我醉倒在冰冷的地上,握着冰冷的酒瓶,流了一夜的泪。 那一夜,流尽了我这一生的眼泪。 再后来,我回到北幕,扩展领土,四面征伐。 北幕在我的统治下,蒸蒸日上,国力鼎盛。 我觉得,只有一个盛世帝国,才能成为倾倾最坚实的守护。 很多大臣劝我立后,劝我广选秀女。 可那些女人,如何比得过我的倾倾? 若我曾拥有过一朵绝丽的玫瑰,其余的花朵,便无法再入我的眼。 而世上,只有那一朵玫瑰。 而世上,只有一个倾倾。 …… 很多年后,我已经老了。 我得知,火越去了。 我站在锦绣大殿的屋檐下,看着漫天飘雪,猜测此刻的倾倾,一定很难过。 再后来,我的身体也不大好。 长年累月的征战,使我的身体垮得很快。 我命人寻来最好的千年雪莲,煎成汤药服下,硬生生将我的死亡,往后拖延了整整一年。 一年之后,传来消息,东临的太后薨了。 那一刻,我热泪盈眶。 因为我知道,这一次,不是诀别,而是重逢。 于是,我打翻了那碗雪莲水。 我跟着,去了。 若有下一世,我一定要比火越更早遇见她。 我一定会,将她娶为妻子,好好待她,爱她,珍惜她。 这世上,只有那一朵玫瑰能入我的眼。 这世上,我只有一个倾倾。 第1404章 火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自懂事起,我便知晓,我的母妃已经不在人世。将我养在膝下的,是母妃同父异母的庶妹。 她待我很严格,事事都要求我做到最好。而对待她的亲生儿子观月,则异常地宽容。 曾经,我以为这是她偏疼观月。 六岁夏日的一天,我蹲在院子里,在太阳底下扎马步,眼巴巴地望着她坐在屋檐下,被一群宫女簇拥着,摇扇子。 观月就倚在她身边,乖巧可爱,由她一调羹、一调羹地喂着水果冰沙吃。 我很羡慕,也想上前讨一杯冰沙,却被她劈头盖脸地呵斥了一顿。 观月为我求情,她却叫我跪在长廊里,自己牵着观月的手,大步离去。 我跪在那里,静静看着她走远,她华丽的凤袍曳地,行走之间,都是端庄高贵。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是未来的太子。 可她也是母后,我也算是她的子嗣。 夜里,我悄悄进了她的寝殿,趴在梳妆台边,看着宫女为她取下一件件金色的钗饰,忍不住问出口:“母后,为何你对弟弟那么好,却对我要求那么严格?因为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她当时的表情。 她盯着镜子,幽幽烛火下,映照的她面容美艳高贵,可瞳眸里,却全是死一般的寂寥。 她没有看我,依旧盯着镜子,望着宫女为她梳理如云长发,声音冰冷:“火越,你是未来的储君。” “可弟弟将来会是王爷,也要治理百姓和土地的!”我争辩。 她笑了笑,可眉梢眼角,却全是未化的霜雪:“你父皇,希望你是人中龙凤。明白吗?” 我没有说话。 她微微抬起下巴,姿态倨傲:“人中龙凤,并不只是单指出身。更多的,是你的本事。火越,希望你将来,不要让你父皇失望才好。” 当时我觉得,她说的就是一口冷讽的官话。 于是我失望地离开。 并且,再也不曾踏足她的寝殿。 直到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晓,那一夜我离开时,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我才知晓,原来她在寝宫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止是盼着父皇去,更是在盼着我去。 因为,我才是她血肉相连的孩子啊…… 彼时的我,只觉得每日里学那些东西,当真是无趣。直到父皇告诉我,我有机会去北幕学习。 我很兴奋地同观月作别了。离别的时候,因为过于兴奋,所以我没有注意到,观月他满是依恋的眼神。 若是当时看见,兴许,我不会去雪山。兴许,我会想办法,把观月也带上雪山。 在雪山上,我遇见了一生的挚友幕冰块儿,也遇见了喜欢的女孩儿白洛曦。 可洛曦心里眼里都是幕冰块儿,我怀着满腹惆怅回到东临天照城,告诉了观月我的心事。 观月却笑眯眯告诉了我,在南羽奉京城,住着真正的白洛曦。 当时年少,所以我忽略了消息的来源,忽略了观月眼中,那一抹犹豫和迟疑。 再后来看到嘉儿,她那么小小的一个,却每日里做无数粗重的活儿,还要被庙庵里的姑子打骂。 可明明,她才应该是那个享受锦衣玉食的大家小姐。 我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明明可以顺手抢去她脖颈上的玉佩,却偏偏耐着心同她做了交易。 可这所谓的交易,不过是我变着法儿的,想要帮她。 在漫长的岁月中,我逐渐爱上了她,爱上了这个,本该成为我垫脚石的少女。 我和她那么好,好到我以为,她就是我东临火越一个人的。 直到,幕北寒的出现。 从没有一个人,让我这样如临大敌过。 幕北寒的优秀,让我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地对付。可我死都没有想到,那么谦谦君子的幕北寒,会为了嘉儿,做了一回彻头彻尾的小人。 我是恨他的,恨他夺走嘉儿,恨他夺走嘉儿的清白,恨他夺走原本属于我和嘉儿的两年。 可是这份恨,到后来,终究被时间磨平。 他屡屡救嘉儿于危难中,没有他,就不会有后来的嘉儿。 在我得知,海国玄秘宝塔中,他抱着嘉儿从塔顶跳下,他为嘉儿受万箭穿心之苦时,我既感动,又后悔。 感动他的君子、感动他的舍身相救,却又后悔,为嘉儿受万箭穿心之苦的那个人,不是我。 我在从海国归国的途中,遭遇了观月的暗算。海岛爆炸,我和众多侍卫一起,被迫拼命游离原来的海域,直到被海浪冲上一座孤岛。 那些天里,我每日忧心,直到终于返航,却突然得知,嘉儿成了观月的妃子。 我无法形容那种心情,直到我坚定内心,嘉儿她是绝不会背叛我的。 我去了北幕,找到幕北寒,向他借兵,征讨观月。 观月人心尽失,我们轻而易举就攻到了天照城下。 城外和观月的那一战,我拼尽了全力。 我和他死斗,以血肉为祭,直到我们二人的鲜血染红了雪地。 那时候,观月已经不像是观月了。 可最后的最后,他倒在雪地里,倒在我的怀里,挣扎着说,所有的结束,都是开始。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在提醒我,封药的存在。 我只知道,漫天飞雪,他躺在我的怀里,紧紧抓着我的手,嘴角含着一丝温和的笑,张着嘴,想要叫我哥哥。 可是终究,他已经没有力气叫出声来。 我看着雪花落进他的瞳眸里,那么温润漂亮的凤眸,就怔怔看着阴沉沉的苍天。 我的弟弟,就这么走了。 我回到东临国的皇座上,励精图治,将东临发展得更加繁华富庶。 嘉儿她,始终都陪着我。 …… 而年迈的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我是如何爱上嘉儿的了。 是第一次看见她在春日的深山中砍柴、娇嫩的双手被刀斧磨出血泡的瞬间,还是大雪纷飞的冬日里,她独自站在寺庙的屋檐下,仰头望着漫天飞雪的那个刹那? 是她初长成后,站在听禅寺的禅房里,遥望锦绣牡丹,凤眸潋滟着春光回头看向我的那一回眸,还是羡仙楼中她身着繁复长裙、紫纱遮面翩跹而舞的那一折腰? 忘记了,我统统都忘记了。 岁月流逝,当我年迈,身着皇袍、穿过重重叠叠的宫巷、殿宇,去到她的身边时,我只记得,她是我毕生所爱。 岁月的刻刀在她脸上无情地留下皱纹,可在我眼中,那些纹路的痕迹,却全都是我们携手走过的斑斑驳驳、深深浅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1405章 【大结局】林瑞嘉:初心不改,方得始终 从出生起,我便知道,我是不受宠的。 爹爹、继母和继妹们的那个家庭,我既融入不进去,他们也不想我融入进去。 当时年少无知,总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可后来遇见了越哥哥,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做得不好,而是做得再好,别人不把你这个人放在心里,也是枉然的。 从越哥哥那里,我得知了我娘亲的死因。 我的娘亲,竟是被我敬重的两个人所毒害。 这个事实,让我从单纯无知的小女孩,逐渐变成一个满腹心机的少女。 越哥哥待我很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还请了礼仪嬷嬷,教我各国礼仪。 不知不觉中,我便对他产生了深深的依恋。 总觉得,这世上每个人都可能会对我心怀叵测,可越哥哥不会。因为他直接告诉我,他想要的,是我脖子上那块玉佩。 他光风霁月的态度,让我觉得他是个君子。 而不知从何时起,我对他的依恋,逐渐化为了喜欢。 那是一个少女对一个少年的喜欢,那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喜欢。 在深山寺庙的那些年里,我接触的人很少。他就像是一束光,将我阴暗的生活照耀得明亮起来。 后来,我回到了相府。 可无论是在寂寥的深山,还是在繁庶的奉京城,我的命运都和他紧紧捆绑在一起。 直到,幕北寒的出现。 他喜爱着干净的白衣,却又分明是我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出现的那么突然、那么霸道,他不顾一切地闯入我和越哥哥的世界,不顾一切地将我带去北幕。 在那个终年落雪的世界里,我看见了一个清冷孤傲的太子,我看见了一个为爱痴狂的储君。 在北幕失去记忆的那两年,其实过得并不艰难。 因为他对我的好,早已超越了对他自己的好。 那两年的我,犹如稚童,说话行事,皆是幼稚无比。我从不知道,一个帝国的皇太子,竟然可以陪我玩雪,陪我看花,陪我在冰上跳舞。 可因为他,我知道,这世上,有人可以因为爱情而变得幼稚,有人可以因为爱情而变得不可理喻,有人可以因为爱情而变得温柔,有人可以因为爱情,而变得不是他自己。 至今回忆起来,那两年时光就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当我离去时,我知道,我醒来了,可他还没有醒来。 我乘坐着青皮马车离开雪城,我看见他披着狐毛斗篷站在城楼之上。 那目光太过依恋,太过不舍,太过深情。 我,承受不起。 我来到了东临,如愿见到越哥哥,可一切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逐渐融入进东临的世家贵族里,也知道了越哥哥的不易。 我们彼此扶持,行走过最艰难的那一段岁月里,只盼着早日迎来曙光。 东临国的政局并不稳定,波涛云翳翻涌,一个个阴谋扑面而来。但是,那些阴谋,都破碎在了越哥哥的手中。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时,事情出现了转折。 我们被邀请去参加幕北寒和海国皇女的婚礼,在那里,我们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灾难。 先是我被海国皇女毁容,之后在婚礼上,越哥哥又突然失踪。最后,幕北寒和我被逼如玄秘宝塔,在塔尖,发现了一切阴谋的源头:长生不死。 当时并没有足够充裕的时间给我们思考,海国的人便开始纵火烧塔。 那一夜,百丈高塔,幕北寒抱着我一跃而下。 他独自对付海国的上千侍卫,终究万箭穿心。 可幸好,我将钟瑶送给我的符文赠给了他,幸运地保他不死。 那一夜过后,海国的朝政翻天覆地。 返航途中,我和越哥哥则遇见了风暴,越哥哥他们所去小岛发生了爆炸,他一去不回。 我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只是想起尚还年幼的两个孩子,终究是不得已返回了天照城。 我以皇后的身份,做好了一切部署,其中甚至包括将兮雨和天明送出去。 可东临观月的行动太快,没等我拖延足够的时间,他便通过宫变,将东临皇宫牢牢掌控在了他的手中。 而我,则成了他的俘虏。 曾经温润如玉的观月,在那一段时间就像是着魔了一般。 我看着他在生死之中徘徊,那般疯狂,却又那般无助。 …… 那一段被天下人称之为“妖妃”的岁月,是我此生中,最无法回首的一段时光。 可好在,终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过了那么多年,我和越哥哥终于可以彼此厮守。 我在总角之年遇见了越哥哥,与他相识一生,相守一生。 当我年迈时,也曾有官员进献年轻的美人,可无一不被越哥哥呵斥,重者甚至会被杖责。 我知道后,屡屡含笑问他,对着我这副老去的容貌,可还能咽得下餐饭。 越哥哥执着我的手说,很认真地说,嘉儿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无论是稚女,还是暮年。这一生太短,下辈子,他还想要牵着我的手走下去。下下辈子,他还是想要和我携手度过。 我想,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便是如此吧? 这世道很乱,却也很繁华。 这人心很杂,却也很单纯。 人活一世,若是失了初心,那便再也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人之一生,不过短短百年。 当我年迈时,坐在慈宁宫的屋檐下,望着在朱墙碧瓦间飞飞停停的白鸟,也常常会回忆起年轻时候的时光。 总有年轻的宫妃问我,我经历了那么多事,闯过那么多的阴谋诡计,是怎么活下来的,是怎么坐到这个高位上的。 我总是笑着告诉她们,守住自己的心。 她们或懵懂,或明悟。 …… 在越哥哥走后的那些岁月里,我常常孤身一人,穿过深深浅浅的宫巷,触摸过每一寸宫墙。 我因他被困在这皇宫之中,却也因他,懂得了这世间的真情。 在我离世的时候,我的心是平静的。 我看着镂花雕兽的华丽宫宇,看着那些侍奉的宫女们娇嫩红润的面庞,看着大殿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透过重重叠叠的帷幔,依稀看见,那一年奉京城外的深山中春光明媚,一袭锦绣紫袍的少年从天而降,俊美宛如谪仙。 我含笑,朝他伸出了手。 人生一世,不过大梦一场。 初心不改,方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