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龙和狗回国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公历1935年,也是农历乙亥年,也是一个平年,也是伪满洲国康德元年,也是民国24年,国家乱哄哄,年历弄的也乱哄哄,凡事多乱哄哄。 平年因此也并不太平。12月的上海,小雪,冷风如小刀割面。南市旧校场路上积雪微融。此时,正当午饭时间,荣顺馆却大门紧闭。往日的喧闹,忽然消失,静谧的可怕!随着几声低斥,两侧街道行人纷纷放轻脚步,更有行人匆匆绕道而过,捂着脸,显然吃了耳光。 饭店门口肃立四名黑衣男子,不断的驱赶着食客。“荣顺馆”,创建于清光绪元年。馆邻城隍庙,和外滩一步之隔,往日一座难求,也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青帮的产业,今天怎么门可罗雀。 大门两侧,各站两黑衣虬髯男子,目光炯炯,环伺而立,不经意间露出腰间铮亮的斧头。百米长的旧校场路上,隐约可见众多穿蓝衣戴黑帽的蓝衣社赳赳汉子出没在街道两边,警惕的注视着四周,不时驱赶着闲杂人等。 江湾,国民政府一军用机场,碎雪飘濛。一架美国道格拉斯公司新生产的c-47,刚徐徐降落,杜龙便身形几下晃动,移下旋梯,迅疾右手把行李扔给了早等候在停机坪的老仆黑头,左手牵着小狮子般的老虎狗,迅速钻进了一辆大马力八缸车。车无牌照,1928年美国道奇全钢大马力八缸车全地球也没几辆,车身重量媲美坦克。 极速后座大蜘蛛般大喇喇地躺下,随后慵懒的睁开了双眼,环顾了一下超富贵的车内饰,吁了口气。随之,脱下那双该死的小麂子皮,短靴狠狠揉了揉酸痛的脚趾头,伸直修长的双腿舒服的架到前排小牛皮椅上,嘴里愉悦地冒出一连串爽的外国单词。 杜龙家世神秘,民国富二代。所以玩世不恭,也嚣张跋扈,桀骜不驯。贵族的气质,痞子的风格。只是他嚣张起来比一般嚣张的人要嚣张的多。 嘴里扔个橄榄,小时候落下的毛病,就好上海城隍庙的檀香橄榄,身上常备。咀嚼的啧啧有声。老虎狗小金刚般蜷缩身体,竖着双耳,警惕的瞪着窗外的1935年的上海,这个它陌生的东方国度。 欧洲到亚洲,路很远,也很寂寞。他习惯美女金樽,所以恨长路漫漫,更恨长路上的寂寞。所谓路漫漫兮吾气快休矣。行走中的孤独又有谁知道?车速很快,副驾驶座上的老黑一直无语。偶尔回头,死灰双眸也只是死死的盯着小狮子。靠,这老妖怪难道依旧只喜欢畜生吗。杜龙鼻孔朝天气愤不已。老黑对人一直不信任,多年经验告诉他妖怪和狗多比人可爱。 假咳嗽几下“老黑头,爷叔急急把我从德国弄回,拜何人为师,此人何方大师”?老黑默然鄙视,咳嗽多没,依然只给他后背。唯有他手中的两铁陀螺不停转动的摩擦声。 “哎,10几年了,人话依然不会说,不奇怪,依然是妖不是人”。杜龙无奈小声嘟囔道。鼻孔朝天的角度更大,量角器测量为角度120度。 经年未回,车窗外,法国梧桐排队急闪而过,黄衣号牌的黄包车夫们依然弓着背讨着生计。和平饭店门口,红头阿三朋友依然耀武扬威挥舞着印度带来的红棒棒卖力地驱赶着。南京路上的有轨电车依然有气无力的蜿蜒着,一众喝多了的东洋矮冬瓜,穿着绚丽夸张的和服,挥舞着倭刀,踢打着路人,正肆虐的狂笑。行人皆慌忙远避,眼色惶恐不安。 杜龙眉头微皱,双目怒睁,却又无奈垂头,立马学老黑样不语,速度变成老黑第二。贼目也随之暗淡,一回国就受这鸟气,郁闷!没办法,国穷自然要低调。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失利后,琉球国以胜利者自居,上海俨然变成日本族的天下。近到上海,远至苏州,昆山多成非武装区,不许驻扎部队。国破山河衰。奶奶的,等老子有空了也去东京街头摸摸日本小娘屁的肥嘟嘟屁股去。 一路沮丧无话,只有小狮子依旧吐着猩红的舌头,耸动着硕大无比的脑袋兴奋不已。顺狗眼望去,马路上真有几头妖艳东洋母狗。 车行至外滩,摇下车窗,熟悉的黄浦江味,扑鼻而来,伴之几许嘹亮悠长的汽笛声。快到十六浦,爷叔发家的地方,爷叔的地盘到了。小东门两侧,小商铺,小烟馆,小妓院鳞次栉比。 杜龙还很年轻。大蜘蛛般的修长四肢,肌肉虬起,肤色古铜,板刷头,笑起来嘴角总有个坏坏的弧度,眼睛特别亮,北方应该叫贼亮吧。奇怪的是贼亮的眼睛里却有着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沧桑。也许也就是这双贼眼,让他至今还活蹦乱跳。 去掉慵懒,贼目突睁,迅疾检查鞋底里的脚底刃,合拢,套上,拿起风衣。突然推开车门,一人一狗飘落地上。 道奇车恰好停在荣顺馆门口。 老黑已标枪般畜立车旁,秃鹫般扫视四周,黑衣男子立马围上,老黑头低头吩咐,一彪形大汉前去叩门。 老黑余光扫到一袭风衣,背手傲立的杜龙,目光也醉了。谈谈移开,也不管头上的碎雪,默默牵过小狮子,继续他的不说人话之旅。杜龙蹲下摸了摸跳动不已的烦躁的小狮子的头,严肃的对老**,现在它的中国名字叫小黑。老黑头也不怒,秃鹫般眼里反而流露些微慈祥。 门口踱出一肥头大耳之人,速度引入杜龙到荣顺馆二楼小客厅黄金厅门口,此人张焕英,荣顺馆老板,浦东川沙人,也是青帮中人。微微一作揖道“少爷,路途辛苦,老爷在里边等你多时”。 推门而入,喧闹的客厅顿时一片寂静。 “小赤佬到了”虽然听见爷叔洪亮久违的声音,杜龙懒洋洋的依住大门上,也不急,“爷叔,几封加急电报,急煞人,催我回上海,喊我拜啥人做师傅?”。“小龙不得无礼,无法无天了!”。听到爷叔真急了的口气,杜龙只有收敛,急速走进黄金厅。 小龙乃其小名。自小被老杜收为义子,对其极其严厉。虽然小龙平时鼻孔朝天,眼中无人,可鼻孔着地时,看见老杜就怕。于是按老规矩磕头问安。自有诸多的繁琐的不可少的礼节,毕竟还是民国。爷叔是杜月笙,也是浦东川沙人,上海滩人人皆知,自不必说。 杜月笙是个“文雅”的人。这一点从他的外貌、风度就看得出来。爷俩许久未见,自要亲热一番。由于还有要事,杜同时支开丫鬟贴身保镖等众人。 施施然抬头,抬眼望去,烟雾缭绕间黄金厅四把硕大紫檀官椅上还居然分别坐着上海滩另外二大亨:上海青红帮老头子黄金荣,以及号称青帮最能打的张啸林。 连忙继续跪身再拜两大流氓,再唱个揖,嘴里鲜花朵朵吐出马屁许多。 “见过黄老前辈,侄儿给你磕头”。黄金荣铮亮光头,大马金刀,不怒而威。自小看小龙长大也极其喜爱,缓缓用浙江话说,起来哉。杜龙自然晓得黄金荣在大上海的地位,几句恭维话,把老黄哄得像弥陀样喜笑颜开。 人影一晃,突觉双肩如重担千钧压身,微一思量,猿臂一舒,霍然,长身而起。张啸林顿时身形微晃,腾腾腾后退几步,脸上滚刀肉肉晃动,吃惊不已,要知道他这一按之力,一头浦东大水牛也得伏地。尴尬间,杜,黄相视哈哈大笑,微微颔首。 张晓林,掩饰的叼着雪茄,狂抽连连。 “小赤佬不得无礼”老杜疾声假喝。“小龙又得罪爷叔”,小龙忙不迭对啸林连连作揖。随之落座,心中暗想,老赤佬威名真不虚,上海滩毕竟还是靠拳头吃饭滴。换成三年前,老子还不得吃大亏,不过别以为你是青帮“天”字辈老人,老子就怕你,李刚的儿子我多打得,何况你这老不死。 贼眼斜眼打量,正位上大喇喇坐着一个,身材瘦小,两撇漆黑的八字胡,戴一架黑框水晶眼镜,甚至像有几分斯文气的青衣秀才,却气场惊人。他却不认识。眉头微皱。心里暗想,何等人物能惊动上海滩这三人,心里吃惊不小。 莫非这就是我要拜的师父?瞧他个悟空样,草!不像!就是这悟空让我从德国屁颠屁颠赶回上海的!草!草!连声草草!自然草声轻的自己也听不清。 “小龙,爷叔给你介绍,这就是名满天下的王亚樵王先生”。老杜恭敬的声音响起,双手由于兴奋,正搓的拉法拉法响。 正是他吗?小龙心里咯噔再咯噔了nn下,暗暗倒吸了nn口凉气。 此人何许人也,何方凶神,能让一贯鼻孔朝天鼻孔包地的排名青帮10大恶人末尾的恶龙也如此震慑,如此忌惮,如此膜拜。 正是王亚樵是也!! 回国前,在德国一家有名的咸猪手吧,小龙还和一班德国兄弟大杯喝黑啤,大块啃咸猪手时就自诩,放眼当今中国王亚樵必须第一,偶恶龙太子委屈第二。以至于汉斯,嘎斯,吐斯等兄弟多瞪着蓝眼大珠子自庆幸,还好有王亚樵其人收拾你这恶人。改日一定打包1000箱金牌希特勒特供咸猪手来中国谢谢王,请王继续为他们出口恶气,他们可是在他手下吃大亏了。在杜龙大力宣传下,王亚樵之凶名已远扬到日耳曼。 小龙行李包里,至今仍保存着青帮消息堂主九耳肥陀提供的有关王亚樵的秘密档案。小龙看过n遍,可以说如数家珍,娓娓道来。看到王亚樵做的惊天动地事迹,至今让恶龙也觉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此人一贯行踪飘忽、神出鬼没,神龙见头不见尾巴,屡屡出手不凡,想不到今天真龙现身。(九耳肥陀秘档如下:) 王亚樵,能文能武,自幼读书,聪颖过人,清末科举考试还考了甲前十名。威震上海滩的斧头帮就是他一手所创、百把利斧起家。此后,这百把斧头将上海滩杀得天昏地暗,青帮黄金荣、杜月笙也要让他三分面子,斧头帮从此声名鹊起收下百万门徒。。。。。。 铁血锄奸团团长,暗杀汉奸无数,汪精卫小屁股上那新鲜的的三子弹就是上月老王喂得。当今“暗杀大王”和“民国第一杀手”。他在风雨飘摇的旧上海横空出世,无疑是当时混沌世界里的闪亮明星。 他专门策划暗杀上层社会的达官要人,从安徽杀到上海、从上海杀到南京、从南京杀到南中国,正所谓“血流五步撼天下”! 王亚樵只杀该杀的,这些被王亚樵暗杀的人,或是千夫所指、鱼肉百姓的独夫民贼;或是包藏祸心、出卖民族利益的汉奸国贼;或是以权谋私、吮吸百姓血汗的吸血鬼、或是闯入华夏国土、烧杀抢掠的强盗,他们的死伤,是国家、人民、民族的大幸,人们拍手称快。 以下为王亚樵策划: 1923年11月10日,杀淞沪警察厅长徐国梁。 1928年8月18日,杀安徽省建设厅长张秋白。 1930年7月24日,杀上海招商局总办赵铁桥1931年6月14日,杀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1931年7月23日,杀国民党财政部长宋子文 1932年3月1日,日本海军旗舰出云号在上海黄浦江被炸。 1932年4月29日,日本派遣军司令白川义则大将在上海虹口公园被送上西天。 1932年11月10日,杀国际调查团团长李顿伯爵。 1935年11月1日,杀国民政府行政院长汪精卫。 此人,嫉恶如仇,亦正亦邪,亦神亦人,半人半鬼,视金钱如大便,快意恩仇。绝非我杜撰。真人实事。(作者偶在膜拜中,看官们一起必须膜拜,听口令,一,二,三,拜!!)。(当时的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也敢杀,我们一起倒吸几口冷气,听口令,一,二,三再次膜拜)。(试想,还有他不敢杀的吗?有吗?有吗?) 第二章 小龙初见亚樵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咕咚一声,巨响的声音。连厅外胖丫头花花多知道小龙刚咽刚咽下了一口大大大大的口水。 眼见他四肢贴地,整个一大蜘蛛趴在地上,贼眼精光四射,抓头挠耳欣喜不已。“师傅在上,受小小龙一个大拜”鳖各(英文)马屁轰向老樵。 二大亨齐声大笑,心想这小子也拎得清,也就是老王,寻常人等怎么入得他那双贼眼,不过姿势拜师有点夸张。黄,张看到由于小龙双膝磕击而龟裂的青石地砖,俱多大吃一斤半,这地砖可是糯米历经三月烧制而成,黑坚固的。几年不见这小子铁膝功竟然精纯之此?杜月笙有此儿子,往后更要看老杜脸色行事了。 此时,淡定的老杜,更显淡定,交错着他那双骨节奇大的双手,淡定的微笑着。心想,泰国拳师那13根金条总算没白扔。铁膝功真乃一两黄金一分货。乃蓬.拍巴铃是泰国最凶悍的拳师,他绝招其实擅长反肘招数,1933年就已经享誉泰国,暂且按下不表。 只是王亚樵面色凝重,依然独坐如神。 莲花异步一晃到小龙面前,狡黠地对小龙翘了翘八字胡,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玄铁令牌递将过去,小龙慌忙接住。打眼望去,令牌正面赫然一白色骷髅,反面则是两柄交叉的滴血斧头,森然恐怖。三大亨骇然相视失色,这就是江湖闻之色变的铁血令吗?这就是“血流五步撼天下”的铁血令吗?持有令牌就意味着能调动百万斧头帮众,也就有了无上的权利,见牌如见帮主。怎么就这样轻易赐予了小龙?这小子福缘不浅。 小龙更知道铁牌的能量,乖乖跪地,手捧令牌,作激动白痴状。 “本人一直无意收徒,也从不收徒,今日来赴会,也是三大亨情面难却! 想我斧头帮有百万兄弟之多,不缺英才。铁血锄奸团中更多是我生死相交肝胆相照的兄弟,个个武功卓绝。我自1911年响应孙中山革命主张以来,20年间,死在我铁血团下的逆贼无数,汉奸国贼,倭人更是多多。 我也知暗黑中无数枪口对着我,所以一直未曾收徒。“哎,可恨我中华现在独夫民贼猖狂,汉奸国贼横行,外有闯入华夏国土、烧杀抢掠的强盗,内有汪贼误国,英、法、日、俄、德列强汹汹入侵,瓜分中国大好河山。那倭国更是虎视眈眈,狼子野心昭然。 故正急需大量铁血青年,牺牲自我,定我华夏乾坤。 我知你自小便古灵精怪,鬼点子百出不穷,也知你自小被老杜送至嵩山修炼,后闯荡东南亚。一身外家横练功夫已无人能及。更难能可贵小小年纪,已是德国慕尼黑军校的海龟。 我斧头帮虽然人数众多,可帮众绝大多数是黄包车夫,市井走卒商贩,可以说只是一帮有勇无谋,只会单打独斗的乌合之众。我更需要一位文武全才之死士,有勇有谋之大智慧者,统领斧头帮兄弟,精诚团结,光大我斧头帮,拯救中华玉水深火热中。 如你惧不怕死,是我中华好男儿,就收下这令牌,尔可敢担当?炯炯双目死盯着小龙。 王亚樵身具异禀,尤擅面相之术。其实当小龙推门入厅,王先生看到小龙那滴溜溜乱转的贼眼时,心理已经暗暗点头。近日遇险不断,内心隐约不安。匡我不测,斧头帮,铁血团势必群龙无首。老天有眼啊!送我一衣钵传人。只是这小子,做事偏激,为人太嚣张,行事从不计后果。难能可贵他刚正不阿,一身正气,嫉恶如仇。金无足赤,罢了。 小龙16岁就在十六铺摆渡口打断过荷兰水手双腿,下手毫不留情。断腿原因很简单,水手抢了个小呀小苹果。18岁更是手刃东洋浪人,原因更简单,东浪人脱了个中国女人的小裤子。犯了命案,东洋人势力巨大,才不得已远离上海,遁去海外。 我考!唧唧歪歪半天,这徒弟风险挺大啊!是福是祸难料。弄的不好本龙少爷随时送命滴。铁血锄奸团所其实就是敢死队,敢死队就是敢于去死,靠,拜个师傅还得搭上小命?你老家伙外面这样多的仇家,连蒋光头多敢弄死他,小龙翻翻白眼,狠狠的又往嘴里扔了颗橄榄。切!少林是义父绑我去的,我才不要做啥和尚。军校是宰了那畜生日本人通缉我,上海容不下我,所以去德国疗养的。靠!不知道义父怎么想的? 管他,义父让我拜这杀神为师,自有道理!恶龙不恶是没碰到恶人!!本来只想安静的做个龙太子,现在看来计划有变,只是那日本狗确实可恨,可杀!! 想毕,毅然收好铁牌,三叩九拜。拜师仪式开始。只是自觉也责任巨大。 哈哈哈哈,厅里回荡着王亚樵得意的如获至宝的大笑声,三大亨也抱拳作揖恭喜不已。 谈笑间,丫鬟伙计摆好了一桌上好酒席,黄金厅,可谓名副其实,20人用餐的特大中西式包房,所用餐具系纯金打制,三大亨奢华可见一斑。油爆河虾、虾子大乌参,红烧河鳗、扣三丝、油爆虾、糟钵头、八宝鸭、八宝辣酱。小龙看的眼睛花花,心想,师傅快开吃呀!你发动我才能启动呀。德国猪手俺多怕怕了,垂涎间。 突然,进来一黑衣男子,脸色凝重,俯身在王亚樵耳边嘀咕了几句,老王面色微变。 站起抱拳,对三位老流氓说“帮里突有小事,失陪,请海涵,如今国难当头,万望三位大亨,做国人之表率,勿**份,如做苟且之事,别怪我王亚樵心黑手辣,照样屠之如屠狗! 徐国梁,张秋白就是先例,眼光特意在张啸林脸上扫了扫,说“告辞!”。三大亨面面相觑,此人果真嫉恶如仇,做人如此率性。此中,张啸林更是一脸油汗。(37年日寇发动八一三事变,攻陷上海,张啸林公开投敌,沦为汉奸。1940年8月14日,被击毙于上海华格臬路张公馆。) 小龙恭敬地恭送老师傅,小身体还真大能量,三个跺跺脚大上海多抖三抖的老棺材,王王亚樵面前吓得屁多不放一个,我师傅了得,本事大就是任性!看师傅的贼眼更加迷离。王亚樵手一晃,一张片子。“上面有地址,你刚回国先安顿下,三天后速来找我。”转眼间已下楼消失。小龙忙移身窗外,透过荣顺馆飞檐翘角看去,师傅及一帮黑衣汉子俱已消失在朦朦碎雪中。真乃神人,心中怅然若失。 第三章家事国事多什么事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黄昏日暮,飘了几天的雪停了。在上海待过的多知道,上海的冬湿冷无比。 浦东川沙,靠近东海入海口。川沙镇高桥南杜家宅,杜月笙老宅。正堂檐前赫然悬挂一面朱红漆金字牌额,蒋介石亲送匾额“孝思不匮”。蒋大主席,混迹上海时拜过杜月笙码头,送个匾,无伤大雅。 思念是一种病,思念儿子的病是大病。杜月笙一生共娶了五位太太,唯独大太太沈月英没有生育。小龙是她二十年前在徐家汇育婴堂抱来的,自小由她养育,视如己出。 老太太,一生礼佛,素爱清静,觉得俗事烦人,宁愿居住乡下。乡下人少也寂寞,寂寞更想儿子,此刻因思念而显得病恹恹。 “来了,来了,少爷回来了”,丫头翠翠脆亮的声音,也传来了道奇车隆隆的马达声。 “龙儿,回来了,我要去大门口”。挣扎欲起,捶肩捏腿的两小丫头慌忙护住。 “姆妈!”叫妈声到,小龙也到榻前,示意老母不要挪动。 “囡囡,想死姆妈了”,“好好,让姆妈看看”。按上到下顺序,头发,脸,手,被老太太摸了个遍,顺序不乱。 “黑了。壮了,长大了,也结实了,一厢可好?”哭声道,翠翠机灵的递上手帕。 “老太太,擦擦眼泪,少爷回来该笑啊,你怎么哭了?别哭坏身子”,翠翠疼惜的劝住。 “也不回来看看姆妈!”小龙看到几年未见突然白发满头的妈妈,柔软处一酸,连忙转过头去。 “儿子不是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孝顺的拍打着姆妈的背脊,悄悄的摸了下眼眶。 。。。。。。。 多年不见,母子自然许多话要叙,一直到老太太说累,哭累,乏极而睡。 小龙亲亲老太,盖好被子,蹑手蹑脚退出厢房。 “翠啊,姆妈身体怎么如此虚弱?”小龙皱眉头道,他遁离上海时,老太太身体可是硬朗的很,满头乌发,硬蚕豆多能咬得嘎嘎响。 “哎,别提了!少爷。三年前老太太闸北娘家十几口人被小日本炸弹炸死后,悲伤过度,身体就一直没好过,再加上你消息全无,担惊受怕呗”。翠翠愤愤道。“你舅舅沈月成死的最惨,炸弹炸去他半个身子,连他身下护着的你两个表妹也没能保住,父子三人同时炸死。真惨!”翠翠小脸因愤怒而煞白。 1932年,小日本飞机,从停泊在黄浦江上的“能登吕”号航空母舰上起飞轰炸闸北华界,租界它们还不敢炸,只能炸平民了。大炮打蚊子,还动用海空军、战车助战。平民死伤无数,也是日本人在秀肌肉。 蒋介石没空抵抗,忙着安内,国家懦弱,国民愚昧,一二八事变也就这样玩过。 “哐”一声巨响,小龙一拳砸在了茶几上。茶水四射,杯盏纷飞。 “欺人太甚!”这是真正欺负到他姆妈的妈妈家----姥姥家了,匍匐在地上的小黑,硕大的身子,霍然而起。露出森然白牙,呲嘴,看着主人。翠翠由于惊吓嘴型o形状,少爷又要杀人,自小和少爷一起玩大,她知道哦,现在少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门外阴影处老黑依然笔直站立,铁陀螺摩擦的更起劲。阴沉的脸更阴沉。恶龙不恶是没碰到恶人!老黑不说话是心情不爽。 家事国事无一顺心,烦躁不安。让翠翠拿了点荤素小菜,厨房里搬些烧酒,喝酒到天亮。 一早,拜别老母。在老母千叮咛万嘱咐中,收拾了些行李、衣服、必用品,一股脑儿装车里,趁行人稀少,按照王亚樵片子上地址,取路望松江县城来。 松江古城乃上海城郊。城内方塔极为有名,方塔四周散落着大片民居,一路上居民颇多,小龙按照片子,很快便找到地方。只是恶狗小黑路人纷纷避让。 一处极为普通的上海老民居,围墙有点高,大片枯黄爬山虎围绕。墙外却有几百株大柳树。因为冬天,树叶无几。大隐隐于市,有点意思。谁也不会想到,这老房子里居然居住如此凶神!要知道王亚樵在虹口公园刺杀一二八战争的最高长官白川义则大将后,人头现在可是悬红10万大洋喃! 围墙内别有洞天,错落分布着十几间平房。一白面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拦下大黑小黑,独引小龙走向平房后一草庐。草庐四周,黄竹千株。草庐内布置极其简单,一桌,二椅。王亚樵一袭青衫,背手临竹而立。 “师傅”,徒儿来了”。正欲磕头,觉得双膝僵硬,跪不下去。奇怪?难道酒多脚软。 “免去这些俗礼,亏你还海龟?”王亚樵挥一挥手,小龙居然能行走自如。径直端然入座。变戏法般桌上凭空多了坛酒,酒坛上红纸黑字烧刀子三字。英雄自然喝的是烈酒。也无菜,黑陶碗里装了数的清的几许粒盐焗青豆,师傅看来挺抠。 “我和你义父结过梁子。33年我刺杀蒋介石、宋子文案发,暂避香港时,因你义父滥杀吗啡制造工厂工人,所以我欲娶他人头,后来有人中间斡旋、疏通,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你怎么看?”,眼睛悚然直视着小龙无厘头的突然道。 小龙平直视着那道眼光,毫不畏惧,“我义父,黑白通吃,门徒众多,身为青帮大亨,自然手段辣手,但我相信我义父,在民族,在国家的大是大非面前,他分得出黑白,况且他平身最恨就是独夫民贼,汉奸国贼。我义父敬重你为人,否则不会急电我回国拜你为师!如日后真卖国求荣,我恶龙黑白分明,不会手软”。说罢,一碗烧刀子仰脖灌下。其烈无比的烧刀子顿时如刀子般刺入他胸间,眼睛微微发红,心道我恶龙自小也是吓大的。王亚樵面色平静,咕咚也干了一碗,心里暗暗赞许,好小子,好胆色。binggo,回答满分。 其实杜月笙老奸巨猾,此番招小龙拜入铁血团门下,出发点是为了缓和他和杀神的关系。几月前他和老樵有摩擦,还好中间人打招呼,花了几万大洋,小事化了。不过,至今想起还肉疼不已,心有余悸。同时斧头帮,铁血团声名鹊起,所作所为,确实大快人心,他也不想青帮无来由的树如此大个劲敌。无心插柳柳成荫,未曾想造就一代恶龙横空出世。 “我铁血锄奸团,致力于暗杀,手段我自认为也极其残忍,非常时期必须非常手段!目的就是通过不择手段的杀光封建余孽,,杀光日本倭寇,杀光贪官污吏,杀光汉奸特务。来拯救我羸弱的中华!嘿嘿,现今日本鬼子干脆直接就叫我“支那魔鬼”。 本团团训,就是杀。杀尽天下可杀之人。自1923年,杀松沪警察厅长徐国梁开始,死在我铁血锄奸团手下的小丑无数,自然欲取我项上人头者也人数甚多!入我团者,生死已天定。如苟且偷生,出卖兄弟,定叫他生不如死!”。目光炯炯死顶小龙,俨然小龙叛徒样 “哈哈哈哈,老师傅,就是杀几个逆贼日本矮脚鬼了,我家小黑狗狗多可以做到的。更何况我机智过人智勇双全,可能被人抓到?如抓到最多和狗狗一起马革裹尸,杀身成仁了。” 说完傲然屹立,翩翩潇洒美少年样,一脸不屑,看多不看老王一眼。老王白眼一翻,顿时胸闷不已,连连捶胸,小子也太目中无人了!!收徒如这厮,以后三高是肯定得了。罢了,罢了,唯有独饮一大碗烧刀子,自己浮自己一大白。 这小子面似口无遮拦,其实心思活络滑头。堪当大任。樵貌似愤怒,心里极其欢喜,欣慰地捋了捋八字胡喜笑颜开。binggo,,回答满分。 小龙玩笑归玩笑,敢造次让师傅独饮否?敬了敬师傅也大碗喝下。二碗入肚,更觉热血沸腾,豪气万丈。 王亚樵平时不苟言笑,帮众畏惧他如虎,哪有如此胆大之人和他嬉笑打诨,本人又豪气万丈,极其馋酒。此酒喝的自然尽兴。星月当头,众人依然听到草庐那,一老一少在吆五喝六,挥斥方遒。至暮,尽醉方散。 第四章暗杀是门手艺(一)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铁血团凶名在外,却很神秘。真正核心只有十二人,兵不在多,在精!杀手王王亚樵平时以各种面目示人,真实面目也只有这十二人知道。这些人才是干脏活的真正杀手。不过,他们自己总说,自己是手艺人。 此时这十二人,或站或立,簇拥在小龙四周,眼神奇怪,嘀咕着什么,研究古董似的研究着小龙。 小龙四仰八叉大蜘蛛般迤逦躺在酒桌上,尤在酣睡,嘴角还流着口水,啧啧有声,估计梦不错。耳听得庐内喧嚣,恼怒不已。昨晚的烧刀子,他头疼欲裂,嘴干口燥。四周寻找,滴水也无。师傅也凭空消失。地上唯有几个倒落的空坛子。 清梦被扰,心里很不自在。看看众人所占位置,貌似随意,其实已把小龙所能逃脱的方位一一占据。这些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看就不是善茬。 看来把俺当做坏人,不怒反笑,斜着醉眼,反倒饶有兴趣的死盯着众人。 无征兆的一个大拳头,横空凸显小龙醉眼面前,拳风凌烈,隐有破空声。小龙叹了口气,老清早就打架,不知道白领晚上加班喝酒辛苦吗? 也不敢托大,迅疾双手化为掌刀,十字相迎。一道浓眉一张大嘴同时在小龙眼前闪过。那大拳头五指张开为钩,斜向抓向小龙肩头,小龙左掌护肩,右掌掌刀挥向拳头,钩掌相碰,“篷”然有巨响,桌子已然粉碎。小龙已滚到在地,有点狼狈。 拍了拍衣服,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左右寻找,短靴也不见。努嘴一声短啸,同时口里喊道“小黑”。 众人眼睛一花,一头小狮子般的老虎狗,叼着两只短靴,已经匍匐在小龙面前,摇动着尾巴,讨好的望着小龙。 “滚,你怎么和这帮畜生一样,不知好歹!再藏我靴子,小心你狗腿.”小黑夹住尾巴,委屈地低吼几声,慌忙逃出草庐。临走,还恶狠狠的望了望众人。小龙可是从没呵斥过它,小黑不明所以。 大拳头的主人粗眉倒竖,张着大嘴,看着小龙,沉声道“小子,何人?”“诸葛草庐内也敢如此放肆.”我倒,猪狗草庐还差不多。小龙没忍住,扑哧笑出来。 众人,狰狞地看着他,相视愕然,这小子现时现刻竟然还能笑出声来。 刚笑停,无来由的一声暴喝“休得啰嗦,扰我好梦,先拿大量水来喝?”小龙好睡眠被扰,已然恼怒不已,莫名的人和大拳头打了一架,更是不爽。这12人面面相觑,这12个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这狗凶狠,狗的主人更狠。 闻声而来的白衣男子,无表情地上茶壶,也没茶盏。收拾好桌子,默默离开。小龙也不顾有壶没盏,咕咚咕咚仰脖喝水,也不理他们。 嘴里扔个橄榄,懒洋洋穿好靴子,升个懒腰,打个呵欠。嘡啷一声,假意不经意间铁血令牌掉落地上。小龙何等心思,铁血团地盘众人必定是团中人。看这些王八蛋如何的动作,应该还不晓我的身份。 俄的神啊!12张o状嘴,齐刷刷展露在小龙面前,几张嘴张的略显大,小舌头多能看见。“玄铁令”“少主人”“他果真就是杜龙”“太年轻了,嘴上还没毛”。。。。。。“还不快快拜见”10秒,胡隆隆跪了一地,小龙看着地上耸起的肥瘦不一蔚为壮观的大小屁股,又差点嗤的笑出来。 慌忙一一扶起,有权真好! 这12人,乃铁血团运作的中枢,按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十二顺序,各管辖铁血团各地分舵,多为团里死士。如今看见铁血令,反应激烈也不奇怪。 中间踱出一獐头鼠目之人,显然领头大哥,身形猥琐,却眼露精光,五十年纪上下,绰号胜范蠡。微一抱拳,开口道:“鼷鼠门向天,掌管铁血团消息门,拜见少当家”。此人原是浙江溪口人氏,广有谋略,饱读卜筮之书,上海滩上几乎所有的黄包车夫都是斧头帮的外围成员,因此斧头帮不仅人数众多,而且消息灵通。 专为铁血团收集情报,提供消息,出谋划策。 边上闪出一汉子,淳朴无比,也抱抱拳,“牛水门,鲁勤快,主管机械制造,拜见少当家。”此人绰号小鲁班。 “虎啸门,张威,主管辎重武器等,拜见少堂主。” “月兔门,柳青拜见少主人,主管帮里女人”。小龙醉眼大睁,此女,如描似削身材,举措娇媚,旗袍开叉有点高,一双雪腿隐露。加之声音甜糯,不由鼻血要喷。暗道,好一个小兔子。 此女绰号,尾上针,如果小龙知道她对付男人的毒辣手段,估计,马上落荒而逃。柳青自小被后父卖入青楼,饱经人间冷暖。王亚樵偶遇此女,收为门徒。因为行业特殊,更容易接近权贵,为团里立下汗马功劳。 “骊龙门,张龙,主管水路,拜见少主”,“腾蛇门,萧景,主管陆路,拜见少主”。小龙一一抱拳,和众人打招呼,心里暗暗震惊,铁血门果然非同小可!号令严明,人才辈出。青帮虽然成名已久,可帮众鱼龙混杂,男盗女娼有之,嗜金如命有之,三个老头子多忙着捞金。帮众上行下仿,多为贪生怕死之徒。怪不得青帮江河日下。 第五章暗杀是门手艺(二)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多年来,向天率领牛水门、虎啸门、月兔门、骊龙门、腾蛇门以王亚樵马首是瞻,出入五湖四海,征战大江南北,立下汗马功劳。 作为鼷鼠门的首领,向天更是带领门人昼行夜伏,极尽己力为每次暗杀收集情报,刺探消息。不管华界闸北、虹口,还是德、日、英租界,向天在上海暗暗织下了一张消息网,任何蛛丝马迹多逃不脱他鼷鼠门人耳目。王亚樵自然对其极其倚重,向天更是身兼刑堂堂主,俨然是铁血团第二人。 1932年3月,向天筹划行爆日本海军旗舰出云号,更是不顾日寇的凶残,亲自出手,立下赫赫战功,在团里声誉日隆。 多年奔波行走,多年涉险劳碌。向天双鬓已然发白,身材愈发削瘦,唯有那炯炯眼神,才感觉此人已经隐隐超脱民国初年哪些帮派人物之上。 “向门主,师傅又跑去那喝酒了?” 草庐内,粉碎的桌子旁,小龙懒洋洋的坐在唯一的一张完好的凳子上,双手抱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的问道。 庐内众人暗暗摇头,帮主一向眼光独到,这回怎把这活宝收作衣钵传人。这小子公子做派,嬉笑无形,骄傲散漫,整个一泼皮。 向天眼高于顶,傲然道“我铁血团眼线遍布大江南北,分工明确,号令严明。至于帮主,神龙见首不见尾,非我鼷鼠门所管。我等也只是帮里打前哨打杂手的小工。”软绵绵一个软钉子抛给小龙。 眼见气氛尴尬,柳青婀娜闪出,摸出一封信,递与小龙。 小龙拆开,信中写道:为师要事远行,特委托向堂主飞鸽急召六位师叔授艺与你。 六位师叔皆为铁血门中暗杀高手,大小恶战无数。为师知你,一身本领已有小成。但暗杀是门手艺,无法偷巧。江湖险恶,万望勤勉修习!假以时日,迅速成为我社之栋梁,六位师傅等同为师,切忌骄傲自大。切切! 看罢,小龙双手一搓,化去信纸。谈了口气“师傅自顾自己逍遥快乐,徒弟也忘了”。 暗杀是门手艺?仔细想来,其实和杀猪,杀羊真没啥区别。 要做齐天大圣,先得学会筋斗云。要做贾宝玉,先得要有表妹林黛玉。想当爷爷,先做孙子了。小龙摸了摸还隐隐发酸的手掌,遥想着师傅的快乐,一脸落寞。 草庐外,寒风依旧彻骨。 六位师叔,也不畏惧冷风刺骨,两人一组,习惯性地依旧牢牢占据着东、南、北三个方向,能看得出,没有向天的指令,他们是不会轻易撤防。铁血团纪律严明,徒不虚传。六人所居方位,暗合八卦,愣是活生生掐断了所有退路。 向天招了招手,六人也不语,依次迅疾退回草庐。 六位师叔六位师傅一身本领非同小可。号称老马的铁血团第一杀手夏蟒。此人,浓眉阔目,人高马大,也就是大拳头。大拳头的少林大擒拿手炉火纯青。微微抱抱拳“少帮主,前面多有得罪”。 说话细声细气的小绵羊陈如雪,也微微抱抱粉拳。看上去外表柔弱的一个学生妹,却是唐门后人,浑身多是暗器。此两人先前草庐外所居乾位,两人搭档,一刚一柔,甚是奇怪。 瘦骨嶙峋的金猴童啸天,大力鹰爪功,趋于化境,双手可以生裂牛皮。骨节奇大的双手,也抱拳见过小龙。两人草庐外前面占据坤位,居然也是男女搭档,干活不累。 小母鸡谈笑笑,邋遢狗汪行,以及肥猪东方成多是火器高手,枪法神出鬼没。 邋遢狗汪行更是炸药制作的行家里手,入团前是川军的工兵连排长,不满军阀所为,佩服铁血团所为,毅然加入。第一次淞沪战争,日本人胜利庆祝大会时,日本派遣军司令长官”陆军大将白川义则,就是被邋遢狗汪行和肥猪炸上了西天。这一炸,炸出来铁血团的威名。 三人也不多啰嗦,纷纷和小龙打过招呼。小龙知晓其人其事,心中吃惊不小,这铁血团果然非同小可! 小龙自被义父急招回国,拜见王亚樵,其实打心底里瞧不起铁血团和斧头帮,现在不由得收起小视之心。 国家懦弱,民众愚昧。外有列强侵略,内有国贼误国。铁血团、斧头帮的横空出世,实则乃国之幸、民之运! 草庐内,众人彼此亲热。小龙再次一一拜见,不过此番拜见,言之切,表情之诚恳,连他自己也颇觉意外。 老房子里每天有陌生的面孔出现,老黑可以牵着小黑出门溜达玩耍,小黑被松江美食吸引,当然忘了还有小龙这个主人。 唯有小龙日子过得猪狗不如。没有娱乐,没有美女金樽,只有被六位师叔不分白昼黑夜的关在那几间黑暗的老平房里学手艺。 这门手艺看来不是很简单。 小龙这孙子时间做的忒长。 不觉光阴荏苒,时间已是36年的中秋。 正是:墙外日光弹指过,平房月影坐前移。 闲来无事,老黑小黑,倒是结下了深厚友谊。老黑到那,小黑屁颠颠如影随形。 第六章暗杀是门手艺(三)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民国时的中国,恰似没有灵魂的腔肠类动物,即便利刃切割也毫无痛感。 譬如蚯蚓这种低级动物,把一段身子给切断了,其他部分能没有感觉,仍然能够伸缩前进。蠕动的黏糊糊的蚯蚓有些恶心,内藤湖南,这个中国通,很有知识的很精辟的用蚯蚓形容当时之中国,颇为妥切。 只是老内藤牙口不好,记性更不好,作为大和的优秀子民,他不知道1810年,拿破仑早曾经说过: 中国只不过是一只睡眠中的狮子,狮子睡着了连苍蝇都敢落到它的脸上咬几口……中国一旦被惊醒,世界会为之震动。。。。。。 。。。。。。。。。。。。。。。。。。。。。。。。。。。。。。。。。。。。。。。。。。。。。。。。。。。。。。。。。。。。。。。。。。。。。。。。。。。 老平房内一盏火油灯,被飞蛾扑的忽明忽暗。 小绵羊陈如雪秀眉微皱,手扬了扬,瞬间,几只飞蛾掉落地上,屋子里顿时安静。 有只睡眠不好的醒了的狮子,表情严肃的狮子般站立着。他是小龙,不是蚯蚓。 正中间有八仙桌,围坐六人。 六人气宇轩昂,也就是他的师叔,男女师叔们。 夏蟒、陈如雪、童啸天、小母鸡谈笑笑、邋遢狗汪行、肥猪东方成。 六人也不说一句话,安静守纪律。夏蟒、陈如雪、童啸天三人静坐闭目用功。 邋遢狗汪行、肥猪东方成默默地机械擦着四把20响快慢机。 小母鸡谈笑笑慢条斯理的低头剔着手指甲,天塌下来也和她无关。 气氛有些凝结,他们多在等向天。 向天出门已半个月。 小龙困狮搬烦躁不安的在屋里踱来踱去,他的心情有些急,有些抓狂。 第一次暗杀,就像第一次做新郎,兴奋又紧张。 屋里六人都看着他,也不觉得奇怪。 他们年纪多比小龙大,深知新郎、新娘是挺难做,第一次多没经验。 。。。。。。。。。。。。。。。。。。。。。。。。。。。。。。。。。。。。。。。。。。。。。。。。。。。。。。。。。。。。。。。。。。。。。。。 油灯晃动,屋里兀自平添一道人影,黑影伫立,动也不动。 黑影是向天。 向天低声说道“小龙,听令!”。小龙凝视着向天。 “目标,日本特高科原田志乃。地点日租界海岛舞厅。相貌,板刷头,仁丹胡子,身材敦实,空手道高手。出身地,不详。设计杀害多名铁血帮众。帮主令-----必诛!”。 烦躁的心情反而平静,小龙的眼睛突然亮了。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最惶恐的时候往往是不晓得未来怎么做,等到知道该怎么做,反而会谈然面对。 虹口日租界,小龙熟悉无比,本就是自己家园,提篮桥那里还有自己很多兄弟。 前面闵行路尽头,灯火阑珊处就是海岛舞厅。马路上多是身穿和服、脚踏木屐的日本人,有谁想到他身处上海,连小龙自己多以为身在东京。 下了黄包车,小兔子柳青紧挽着小龙的手臂,脚穿木屐,小碎步紧跟。和服恰到好处地显露了她惊人的好身材。小龙触到她滑腻的手臂时,心里一阵荡漾。工作娱乐两不误。柳青和小龙扮作恋人,共同击杀原田 志乃。 舞厅门口,四个东洋士兵荷枪实弹,刺刀铮亮。 门口散落着十几辆待客的黄包车,车夫多头戴毡帽,向天安排的斧头帮众,计划十分周详。夏蟒、、童啸天、小母鸡谈笑笑、邋遢狗汪行、肥猪东方成作为外应,隐约散落在中间。 小龙第一次做新郎,向天紧张万分,几乎铁血团精锐尽出,这小子如有三长两短,王亚樵不会轻饶他。 海归,通晓多门外语,顺利进入舞厅。 找个偏僻角落坐下,柳青亲昵的依偎在小龙身边,俏丽的脸庞深情仰望着小龙,俨然一对感情很深的恋人。 酒是清酒,人是佳人。 小龙打量四周,舞厅为l形状,从自己座位到门口有15米距离,两个箭步就可纵出。中间为椭圆形的舞池,舞池周围分散着二十几个圆桌。圆桌已经坐满了人,算上暗处的守卫,舞厅里将近百人。烟雾缭绕间,舞曲想起。 。。。。。。。。。。。。。。。。。。。。。。。。。。。。。。。。。。。。。。。。。。。。。。。。。。。。。。。。。。。。。。。。。。。。。。。。。。。。。 舞池里人影憧憧,小龙搂着柳青的芊芊细腰,柳青机灵的双眸扫视着周围。 他们两的眼睛没有发现板刷头,仁丹胡却是满舞厅。 不是冤家不碰头。 舞厅入口处有五人大摇大摆扬长而入,居然在他们的位子旁入座,柳青咬着小龙的耳朵轻语道:“冤家来了”。 一曲刚好舞罢,小龙牵着柳青小手,入座。 小龙搂住柳青的腰,贴住柳青的脸,腻声道,师叔:“偶办事去了。” 顺便对师叔眨了眨眼。 小龙端起一杯清酒走向五人,无来由的突然泼向原田志乃。 原田志乃的脸已突然发黑,突然跳起来,翘着仁丹胡嘶声大吼:“八嘎!”周围四人同时手也摸向腰间。 小龙淡淡道:“你是原田志乃吗?当然是日语。 原田志乃没有再开口,点了点头,只是他也开不了口。 因为他的脑门上点头间已然砍着一把铮亮的斧头。 他的呼吸停顿,双眼怒睁。倒在地上时,整个人都已抽搐。 柳青叹了口气,手连着扬了四下,原田志乃周围四人俱多萎顿在地,咽喉上多了一把小刀。 小龙对着五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蹲下,用一张纸仔细盖住原田志乃的脸。 上书,杀人者,铁血锄奸团。 舞厅里乱成一锅粥,任谁也不会想到,日租界里会有人杀日本人。 舞厅里好些穿日本军服的军曹,捂住自己双眼,王八盒子扔了满地。哀嚎连连,显然中了柳青的牛毛针,也没看见她如何出手。 门口四个日本士兵也居多不见,看来外围工作很出色。 小龙牵着师叔的小手施施然大摇大摆而出。 柳青媚眼如丝,饶有兴趣的看着小龙。 “你用起斧头来,有帮主的风范,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门面一斧头。” 小龙道:“我觉得门面一斧头比较直接。” 柳青捂着嘴笑道:“我喜欢门面一斧头”。 两人谈笑间,远处传来日本宪兵队的摩托、卡车声,警笛声。 第七章 有本钱才嚣张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八月的上海,月渐圆,秋意渐浓。 银白的月光,静静地倾泻在华格臬路上一幢中式三层石库门楼房上。 楼房四周,绿树阴浓。 楼房占地不多,前后三进的独立住宅,砖木结构,前后还有庭院几许。 蔷薇架下和楼台的倒影里,众多壮汉,警惕地巡视着。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恶犬的低吠声。 华格臬路靠近南京路大世界,此楼,闹中取静,也是杜月笙上海众多房产中一处。 楼高三层,面积不算大,据说因经风水大师精心布局,所以杜家一直居住于此。 二楼以前由大夫人沈月英居住,由于沈月英喜爱清静,现居于川沙乡下,故空置。后面西式楼房,底层左侧作为办公室,右侧帐房间和大菜间。二楼二夫人陈帼英居住,三楼三夫人孙佩豪居住。 杜宅居于闹市,却不张扬,显得极其普通。 杜大亨此时一袭轻袍,坐在书房中的黄花梨官椅中,案几上泡着一杯梅花邬龙井。 但这位上海夜世界的统治者,此刻却无心品茗,时而掏出怀表,时而望望电话机的方向,坐立不安。 书房是杜月笙的密室,也是他决策的地方。 能进密室者只能是他心腹、知已。放眼全上海能进他书房的人也寥寥无几。书房里他做了很多重要决定的,这些决定左右他自己的命运,这些决定还左右着上海的命运。 总管家万墨林,推开书房门,缓步行近到案几前,道:“老爷,东洋人到了”。神色有些无奈。 怕啥来啥,瘟神还是到了,杜月笙眉头紧皱。 外间大客厅里,秘书徐采丞正鞠躬前面引路,后面徐徐跟着二个西装笔挺,都头戴着黑色礼帽,神情倨傲的日本人。 前面一人,五十左右,微胖,矮个,光头,留一仁丹胡,正是日本大本营特务部长土肥原贤二。1913年,他就开始了其在中国长达30余年的间谍特务生涯,是个名副其实的老牌特务。 土肥原贤二来过杜宅多次,熟门熟路。 客厅里摆设一如往前,客厅正中间供桌上,香烟袅袅,关云长威风凛凛,不怒而威。只是客厅里空无一人。 随后一人,军人气质明显,年龄也是50多岁,名叫永野修身,1934年不到54岁就升为大将,日本海军舰队派的实权派。现在身穿便装,十分神秘,显然第一次登门。书房里的杜月笙深知这二人来杜公馆的目的。 作为上海滩的无冕皇帝,他麾下有10万青帮帮众,更有蓝衣社,恒社弟子不计其数,涉足娱乐、文化、教育、金融、新闻各业,财富巨大。 27年,由于镇压**有功,蒋介石更是给他陆海空总司令部顾问,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和行政院参议的虚衔。 如此有社会威望之人,日本政府自然要把他培养成溥仪第二了。 杜月笙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可以为虎作伥,但却又有着鲜明的爱国心。 四岁丧母,记得继母讲的最多的故事就是岳飞和秦桧。自小恨极秦桧,这卖国贼他是万万做不得的。 二个月来,日本人多次上门拉拢、示好、要挟,杜皆以装病搪塞。 只是一・二八淞沪抗战后,日本人在上海的地位已经超越欧洲列强,除了租界,上海已是日本人的天下。 特别这个月来,黄浦江里,苏州河上,几十艘日本军舰横冲直撞,耀武扬威。天上,涂着膏药旗的日本零式飞机满天空飞。大街上,日本宪兵随时多能对着他喜欢的目标,巴沟,巴沟的开枪,只要他们乐意。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或许就要来临。东洋人只是在寻找时机,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卢沟桥一样的,冠冕堂皇的出兵理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十万德械师多落荒而跑,他杜月笙又能怎么样呢? 杜月笙这个大佬也只能托病,虚以应付,不闻沪市。短短一个月生病几十次。 虽然已是初秋,秘书徐采丞却是满头是汗,不时用手帕擦着额头。 土肥原贤二已是等的极不耐烦,扭动着微胖的躯体,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永野修身倒是沉住了气,安静得像头狼,像头随时扑过来咬人的狼。 书房门开了,是管家万墨林开的。 小龙推着躺在轮椅上的杜月笙缓缓而出。 轮椅里,杜月笙盖着个羊毛毯子,痛苦地紧闭着双眼,斜歪着嘴。管家万墨林慌忙拿出手巾,快速擦去他嘴角流出的口水,秘书徐采丞上去同时护住轮椅车,好似微微的颠簸,老爷多经受不起。 小龙小心翼翼,急忙低声说道:“有劳两位”。 “少爷,老爷身体可是好些?”徐采丞关切地问道。 “刚喝了些清粥,全吐了,风寒好像更不见好转,二姆妈刚又去请了位名医,应该快到了”。 “这两位是?。。。。。。”。小龙对着土肥原贤二和永野修身机警的问道。 徐采丞连忙介绍小龙身份,二人微一鞠躬,表示问候。土肥原贤二更是细细打量了小龙许久。 特高科无孔不入,自然知道杜月笙有一养子,早年杀伤日侨,浪迹海外多年,想不到已经悄悄回国。 说话间,轮椅车已到客厅,杜月笙挣扎欲起,却又无力颓然躺下,嘴微微张合,好像有话要说。 小龙耳朵贴近,点了点头,清清嗓子,对二位道:“我父亲,让你们快坐,不要客气,他很抱歉,不能远迎。” 土肥原贤二眉头紧皱,多次约见,多没谋面。今天总算见面,却是个不能动弹的瘫子,支那人极端的狡猾,天皇陛下的使命不能早早完成,可如何是好? 土肥原贤二,心念一动,大踏步,走到杜月笙跟前,伸出右手,作势摸向其额头。 哦,这是要量体温吗? 说迟,那是快,小龙注意这老特务多时,手一张,铁钳般的五指搭在了土肥原贤二手腕上。土肥原贤二顿时动弹不得,巨疼之下,右手赶忙缩回。嘴里吸着凉气,手碗上五道指印赫然在目。 这老小子心里极其恼怒,可又不能发作,吃了个哑巴亏,嘴里还不得不解释:“龙少爷,千万不要误会,鄙人早年学医,只是探探杜会长的体温而已。” 小龙咧嘴冷冷一笑,牙齿雪白:“有劳,只是我深知我父亲嗜好,他素来不喜欢男人摸他,更不喜欢日本男人摸他,所以请你回家摸你老母去。” 土肥原贤二张口结舌,这个老特务来华多年,何等身份,支那人视之如魔鬼,避之唯恐不及,何曾被人如此数落过! 管家万墨林冲小龙暗中连连罢手,难道老爷没告诉过他,土肥原贤二的特殊身份吗?急的老脸煞白。小龙兀自装作没看见,傲然直视老鬼子,无丝毫畏惧。 永野修身看到如此场面,再也坐不住了,狼的本性要显露。 永野修身像狼一样一步一趋,走到小龙面前。 冷冷地道:“你们支那人号称礼仪之邦,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小龙怪笑道:“今天我再说一次,你们别和哥哥玩嚣张,十年前我就弄死过嚣张的日本人。”另外,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和那个日本人有很大不同,你肯定很想知道,对吧?” 永野修身奇道:“怎么不同?” 小龙笑道:“你比十年前那个东洋死鬼腿短多了,哈哈哈哈哈”。 永野修身寒着脸,那个气呀!突然哇呀呀一声怪叫,一招柔道袖车绞,绞向小龙脖颈。永野修身出身柔道世家,修习多年。此时被小龙气急,也不管以大欺小,也不管身份显赫,一出手就是必杀技。 “不好”!管家万墨林惊呼道。 这是要他的命,小龙哪敢小觑,马步双打,很普通的南拳招数。马步很沉稳,双腿落地就似生了根,双拳怪异的钻入永野修身的绞形手,瞬间化解。迅疾以少林大擒拿手,反捏其肘关节,永野修身顿时右边身子麻木不堪,萎顿不已。 刚要倒地,小龙却作了个揖,连道得罪,顺势伸手一带,使得永野修身不至嘴啃泥。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永野修身深知小龙还是手下留情,要不他此时双手肘关节已然粉碎。永野修身老脸涨红,半边身子酥麻不已。 客厅里鸦雀无声,杜月笙自然不能发出丝毫声音,管家、秘书脸色苍白,面面相觑。 龙少爷这刚回来,就惹下天大的祸事,事情要僵。 永野修身,习武出身,性格倒也耿直。日本武士道,向来崇拜强者。这日本族,只是向来臣服于强者、狠者。至于弱者在他们眼里蝼蚁不如,弱者的性命甚至不如一个臭虫。 永野修身十分感激小龙手下留情,此时,深深向小龙鞠了躬。“杜桑,我输了,谢谢手下留情。” 小龙倒有些喜欢他了,欺负老年人总归是错的,后悔下手重了些。小龙还是太年轻,永野修身此时已是海军大将,天皇特使,如果前面手獠此贼,倒是为中华、为世界少了很多麻烦。 此番来杜宅,土肥原贤二本以为以他和永野修身面子,杜月笙必定和日本国亲密有加,紧密合作。 谁曾想,半路上闪出个杜咬金,由于小龙横插一杠,计划破产。 土肥原贤二肥脸色阴晴不定,本来是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好事,现在有些不可收拾。 国内内阁,天皇陛下,多极为看重杜月笙在上海的势力,否则土肥原贤二也不会费了极大口舌,说动永野修身亲自前来杜宅。 事已至此,土肥原贤二无奈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取出一封秘信,递与徐采丞道:“徐桑,此信十万火急,关系极其重大,万望杜先生病愈后,回信与我”。 同时对着轮椅上的杜月笙深深一鞠躬,“希望杜先生身体保重,早日康复!日中友好、中日亲善的伟大事业还须杜先生鼎力相助。” 永野修身也一一向众人鞠躬,杜月笙又要假意起身送客,三人自是劝住。 土肥原贤二目光凝视着小龙,足足有几分钟,目不转睛,食人恶魔般凶狠。 小龙嘴里刚扔了橄榄,鼓着腮帮子,正嚼的起劲。看见土肥原贤二如此深情地凝望他,突然手托着腮帮子,也饶有兴趣的死盯着他,眼光更凶、更猛。 土肥原贤二跺了跺脚,转身告辞。 “哈哈哈哈,又和哥哥玩嚣张,我靠。”呸的一个橄榄核吐在地上 万墨林亲自引路,恭送二人到华格臬路口,直至目送二人的车队消失不见,深深吁了口气,才急急回到客厅。 杜先生已经回到书房,拆开的信随手仍在书桌上。 内容无外乎日本人对杜大亨的加官、进爵的许诺云云。。。。。。只是来头不小,日本天皇御笔。 杜月笙喝了口龙井,茶叶是杭州梅花邬的,产量稀少,弥足贵重,今晚味道却不怎么样。 小龙嬉皮笑脸看着义父,杜月笙指了指小龙,摇了摇头,苦笑不已。 父子两演出双簧就是搪塞日本人,没想到小龙弄出如此大动静。杜月笙手里抚摸着一翠玉龙龟,此宝物是玉佛寺,一高僧十年前送于他。 龙龟为古代神龙所生之子,背负河图洛书,揭显天地之数。龙头有赐福之意,龟背、龟尾有制煞解厄之效。有了此宝物,老杜一直顺风顺水,老杜暗暗祈祷,希望此次劫难依然能安全渡过。 书房里空气沉闷,徐采丞打开书房窗户,银白的月光一泻而入,映入了一屋的清寒。 四人相对,默默无语。 四人均感受到了丝丝的莫名的凉意。 秋已至,冬天也快来临。 第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日本国人身材挫小,却很能打仗,总能打败人高马大的中国人。 1900年八国联军进京,日本派遣的军队人数最多,最为积极,也最为勇敢,日本成为八国联军的主力。奇怪的是,自此以后,日本军队每每遇上中**队还打仗包赢。 战胜国的待遇优厚,到民国时,日本人已在天津、汉口、苏州、杭州和重庆多地建立了自己的租界。 租,自然要付租赁费用,就像租房,自然要给房东租金。但是房客凶猛,拒不付租金,房东敢怒不敢言。 有时候拳头硬可以做很多事,可以修改规则,制定规则。 其中,尤以上海的虹口租界的房客人数最为众多,也最为彪悍,超过其他各国租界规模,已是位居第一,自然房租免了。 日本当局,还十分低调,对外号称虹口不是租界,只是日本人居住区,居住区里的居民全是良民。其狡猾、阴险、无耻可见一斑。 叫声连天的狗不咬人,披着羊皮的狼才可怕。 有个民族喜欢当面鞠躬微笑,当哥哥你觉得需要鞠躬还礼时,这个民族擅长的撩阴腿,会突然踢你裤裆。当哥哥你捧着裆部嗷嗷大叫时,已经晚了,档已破。 而且事后,这个民族是绝不会绝不道歉。 第一淞沪战争次后,这个民族已是大日本帝国,以胜利者自居,更是扩大了居住地的范围,驻入了数目庞大的军队。同时也吸取1932年被**19路军痛打的教训,修建更多、更牢固的军事堡垒。 四川路上虹口的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日军不惜耗费大量金钱,拆除旧建筑,大兴土木,耗时半年建成当时最坚固最永久的移动大本营。 司令部四周采用火砖坚墙,墙体远比一般墙壁要厚几倍,可以抵抗重炮的轰击。底层安置防御武器,弹药库弹药库储存惊人。屋顶设有瞭望台,瞭望台排列有序的布置着12门放空炮。 屋顶两端,同时配备了二门,明治四十五年式150毫米加农重炮,整个上海城区多在它炮击范围之内。 司令部远俨然一艘陆地上的火力超强的“赤城号”航空母舰 司令部中间,一椭圆炼兵操场,可供2000士兵同时操练。 6个大队的海军陆战队士兵,每当看见高高的旗杆上挂上红彤彤的太阳旗,就要出操、练兵、刺杀。口号喧嚣、震天,毫不避嫌。 想想也是,日本人练兵,管中国人鸟事。 杨浦军工路的公大纱厂为其主要兵营,对外是工厂,其实是屯兵重地。1932年起,已经陆陆续续驻扎了4000多日本陆军。 狼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绵羊还在悠悠睡觉。 租界内,还有栋外观浪漫的古典主义风格的红楼,坐北朝南,占地庞大,墙体厚实坚固,蔚为壮观。 门口,大量的明碉暗堡、不时重甲车巡弋而过的重甲车,和浪漫主义的建筑风格不是特别和谐。 守卫是精英,武器精良,表情严肃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 红楼是当时的日本领事馆,特高科的办公地点在大楼四层,极为隐秘。 土肥原贤二硕大的办公室里,墙上高悬着太阳旗,还有天皇昭和的玉照。 武运长久四个斗大的字下面,土肥原贤二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桌上一张照片,照片 上的小龙,一身德式军服,从肩章判断,少尉军衔。 饶是作为日本最大的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也是费了很大周折,才搞到了这张小龙德国步校肄业的照片。至于军校前后的简历,却是一片空白,一无所知。 手腕上五条指印还没完全退去,隐隐作疼。望着照片上小龙嚣张的坏笑,想到自己在杜宅受到的未曾有过的极大侮辱,想到在永野修身面前颜面尽失,想到杜家父子的戏弄,土肥原贤二胖脸上的横肉,抖动不已。 此次土肥原贤二笼络杜月笙失败,东京大本营传来对其不利的消息。国内战争机器已经开动,建立“满洲国”和“华北自治”,显然已经不能满足日益变大的战争机器的胃口。 有情报显示,高层已经决定主要作战方向,由华北转移到上海,全面侵华也只是时间问题。 情报部和海军向来不合,海军部居功自傲,总嘲笑特高科只不过是一帮拿笔,写报告的家伙。收买杜月笙不成,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整个华东区特高科,多遭到了大本营的严厉斥责。 今晚,停泊在黄浦江上的日本旗舰“出云”号,将举行重要的战略研讨会,届时有天皇特使主持。 今晚,素来和他有隙的第一遣外舰队司令盐泽幸一也会到场。 今晚,想到到时天皇特使的问责,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八嘎,八嘎”土肥原贤二怒不可遏!暴跳如雷! 土肥原贤二早想妥,把招安失败的全部原因归结到杜龙身上!特务特有的第六感觉告诉他,这个杜少爷背景极其神秘,很难对付,将来势必成为极大的隐患,必须早早铲除。 按动了桌上的圆形按钮,推门进来一男一女,身上多有危险的气息。 男的武田纠夫,身材挺拔。女的森下舞,狸猫般得灵动。两人是上海特高科特别行动组正副组长,自打满洲国就一直跟随土肥原贤二。 抿了抿仁丹胡下的厚嘴唇,土肥原贤二拿起照片,说道:“武田君,森下小姐,照片上的支那人,你们仔细看看。”两人接过照片,交流了下眼神,也不说话。 “给你们三天时间,运用一切手段,让他在这个世界消失!”两人默默对土肥原贤二再次鞠躬、退下。 土肥原贤二满意地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吁了口气,从满洲里到华北,在两人联手下,能喘气的人,还真没有。 武田和森下也有些诧异,很久没有人值得他们联手行动了。 这个支那人,这样年轻,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如果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这年轻人的眼睛有些亮,笑起来有些坏! 也不去关心了,在他们眼里小龙已经是死人。 深秋的上海,今夜夜色格外阴沉,远处传来隐隐雷声。 山雨欲来,满楼风。 第九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近日,杜月笙的脸,一直阴沉着。书房里烟雾缭绕,茶几上的翡翠烟枪犹自冒着烟。三日前,虹口恒社几位头目,突然集体神秘消失,至今音信全无。社团没有了首领,近乎崩溃。三鑫公司自打法租界开业后,生意一直顺风顺水。然而前天公司一船**,在苏州河南岸卸货时,被日本人当做军火走私扣押、没收。船员本是青帮帮众,多是骁勇之辈,加上平日骄横惯了,奋起反抗,结果被日本海军陆战队射杀了好几个,其余船员被关海军司令部地下监狱。虽经法国总领事出面向日本人调停、周旋,却也无济于事。整整一船**------几十条大黄鱼啊!心疼的老杜脸多扭曲变形。青帮名下的几家规模较大、生意红火的烟馆、娼馆居然一夜同时失火,熊熊火光燃红了小东门一带的整个上空,一时惊动了整个上海滩。法租界,号称上海滩三大赌场之一的“公兴俱乐部”,由于遭到日本浪人的公然哄抢,导致损失巨大,生意一落千丈。更有甚者,自己宅邸附近,竟然几许神秘人物窥头窥脑,行事诡秘,意图不轨。杜月笙何等样人物,何等精明,见惯大风大浪。上次土肥原贤二招安不成,悻悻而去,他早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结果。唯独没想到的是,日本人动手速度如此之快、行事之卑劣、远远超乎了他意外!“老万,黄麻子那有何动静?”看到管家万墨林推门而入,也不让他歇歇,喝口水,杜月笙就急忙问道。“黄金荣,黄老板上个星期,还每天只是洗澡、抽大烟、打麻将。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居黄家花园。偶尔去西藏路大世界他自己店里逛一圈,身边保镖人数也多了去,好似也忌惮着什么人”。停顿了一下,万墨林喝了一口杜月笙亲自端过来的茶,继续道:“这麻子,这回倒也硬气,日本人多次找他,他硬是装重病推脱不见,日本人拿他没办法。”万墨林又补了一句:“黄家花园大堂里,甚至还摆了一具上好的楠木棺材。府里下人多说黄老板得了恶病,快不行,棺材多准备好了。”“这黄麻子,也是被日本人逼的紧,出此下策”。心里暗暗稀奇,黄金荣平日里贪图钱财,贪生怕死,大是大非面前,却也不含糊。只是我们这样逃避现实,和鸵鸟一样,遇上危险只晓得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却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谁又能想到叱咤上海多年的两位大亨,今天被日本人逼到如此地步。“张啸林这段日子忙些什么?”杜月笙把玩着手里的宜兴紫砂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万墨林神色有些凝重,叹了口气道:“恐怕不妙,帮里有兄弟看见他在虹口红房子出没。”红房子是日本虹口领事馆。杜月笙心里咯噔一下,手里把玩的茶壶差点滑脱,暗叫不好。 张啸林这个人,杜月笙太了解了,有奶便是娘。 早年在杭州城,为了钱财,就拜人品龌龊的李休堂为“先生”;到上海,为了出人头地,更是不择手段,投身黄金荣门下;他认的“娘”很多,上到蒋介石、汪精卫。下到段祺瑞秘书。现在日本人的奶水最多。。。。。。 张啸林绝对不会错过如此奶娘,或许早就做了日本走狗,也未尝可知。 张啸林要钱不要命是出了名的。民族气节和耀眼的金条之间,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只是王亚樵和他的铁血锄奸团,会轻易绕过一个卖国求荣的汉奸张啸林吗? 想到铁血团的对待汉奸走狗的血腥手段,杜月笙仿佛看见张啸林鲜血四溅的下场,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已经不敢往下想。。。。。。 (国内形势岌岌可危,上海外,日本人已经控制了东北、华北、满洲里。日军先后占领了热河、察哈尔两省及河北省北部大部分土地,进逼北平、天津。冀东22个县,在土肥原贤二威逼利诱辖,1935年也宣告脱离中国政府管辖,沦为日本殖民地。 上海滩的形势也不容乐观,第一次淞沪战争后,日本人在上海的实力日趋庞大。反之,由于国民党不能再上海驻军,上海俨然是日本人的上海,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 杜月笙行事老辣,雷厉风行。 上海人多很奇怪,这几天,上海恒社全部社团,一夜之间全部摘牌倒闭。青帮所有产业,歇业,关张。平日,短打打扮,行事骄横的那些青帮人物,也多凭空消失不见。 《申报》偏僻的版面上,只是偶尔提及:杜月笙,由于身体不适,修养家中,闭门谢客,不再打理帮中琐事。 那边杜月笙忙着隐于地下,这边的小龙今天可是欢喜的很。 此刻,他和嘎斯勾肩搭背的走在福州路上,一路上叽叽咕咕的德语叫个不停。 小狮子般的小黑跟在两人后面不住跳跃,嘎斯不时伸手摸摸小黑斗大的脑袋,小黑伸缩着猩红的舌头,嗅着熟悉的嘎斯的体味,作势咬向嘎斯。 嘎斯更是乐不可支的大声喧哗着,时而挥舞着拳头,假意威胁着小黑,模样甚是开心甚是嚣张,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呼。 嚣张的人,自有嚣张的朋友。两个久违了朋友,只是借着嚣张的语言,压抑着彼此激动的心情。 行人多诧异,一个金发碧眼的洋鬼子,一个黑发黄皮肤的中国人,一头凶恶的狗怎么会如此亲密。 两人身后百余米,道奇轿车徐徐尾随着。前排,颓然坐着老黑。 后排挤着三个黑衣男子。 三个黑衣男子是青帮里万、象、皈、依四辈中,身手最为出众的。自打和日本人公开叫板。杜月笙深为担忧小龙的安全,全天候命三人死盯小龙。 嘎斯今天刚从德国来沪,他是搭乘法肯豪森上将的专机来中国的。 法肯豪森上将是蒋介石邀请的第四任军事总顾问,而嘎斯是肯豪森上将的外甥。作为著名德国步校毕业的高材生,嘎斯以少校身份成为军事顾问团的一员。 军事顾问团只是幌子。出身名门的嘎斯,喜欢游艇上钓鱼、庄园里骑马。他热爱生活,厌恶战争。小龙留学德国期间,两人脾气相投,早是兄弟一般。 舅舅法肯豪森上将留在江苏汤山,自有国民党高官相陪,嘎斯偷偷溜进上海。 此次,中国之行,他只是看看杜龙,看看小黑,看看杜龙的家乡----上海,更想看看杜龙总提起的恶人王亚樵。 国破山河依然在,前面就是福州路上有名的王宝和老酒家,王宝和老酒有二百多年历史了。 酒家以王宝和老酒,清水河蟹闻名上海。 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 正是吃螃蟹的季节,嘎斯真有口福。 王宝和酒家二楼,一溜七、八间包厢。小龙早早地顶下了一间最大的雅间。雅间颇大,可同时容纳十几人进餐。推开雕花木窗,下面就是熙熙攘攘的福州路。 小龙带着嘎斯进入雅间,大圆台边,早已坐满一溜毛头小伙子。 这些多是小龙虹口提篮桥的自小玩大的伙伴,借着宴请嘎斯的机会,小龙索性一股脑儿的请了来。 桌上王宝和的花雕、太雕、陈加饭、金波四大名酒,已然打开,悠悠酒香扑鼻。 芙蓉蟹粉"、"翡翠虾蟹"、"流黄蟹斗"、"阳澄蟹卷"四大招牌菜早已上桌。 嘎斯嗅嗅鼻子,环顾着小龙的朋友,碧眼滴溜溜乱转,眼巴巴的看着小龙。 小龙怎么会不知道嘎斯的心思,哈哈大笑:“还等什么,开吃!” 轰然的一阵欢呼声。 底楼门口临街处,老黑牵着小黑,远远的注视着王宝和四周。 车后排的三个黑衣人,此时正坐在王宝和底楼一张散坐上,慢条斯理的吞咽着,眼睛警惕的不时向楼上张望。 小龙隔壁雅间里,满桌的精致的酒菜。 一男一女,也不吃,也不喝,也不说话,望多不望桌子一眼。 只是默默盘腿低头静坐。两人正是日本特高科武田纠夫和森下舞。 第十章 人间净土须忠孝(一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武田纠夫和森下舞喜欢吃装在小碗、小蝶里的小生鱼片、小寿司、喝小瓶里的小清酒,原因很简单――他们是东洋人,东洋人多喜欢小碗、小蝶的小玩意。 东洋人对于吃,追求甚高,近乎苛求。 武田纠夫和森下舞恰巧也在王宝和酒家。 只是身处饭馆,面对一桌好酒好菜,他们无动于衷,原因也很简单-――他们不是来吃喝,他们是来杀人的。 所杀之人,是杜龙!今天是第三天,土肥原贤二限期的最后一天。 作为特高科的顶级杀手,无需理由,他们可以为大日本帝国杀很多人,他们只是杀人的机器。 菲律宾人、朝鲜人、越南人。。。。。。多是低等人。其中,所杀之人以中国人居多。 在华北,在满洲里,依照土肥原贤二指令,两人各自杀了点不乖乖听话的中国人。 两人杀人相映成趣,就如菊花和刀。 武田纠夫,崇尚武士道,身材挺拔,擅用一长、一短两柄倭刀。 森下舞,狸猫般灵动,善使十二枚菊花回旋刀。 两人的联手,珠联璧合,堪称杀人的艺术,据说联手之下,至今还没幸存者。 艺术家在表演前需要一个休息的空间,一个宁静、空洞的空间。 偌大的雅间,就是他们表演前的空间。 雅间寂静无声,一片空洞。 森下舞低垂着头,默默盘腿坐着,好似一个痴情的听众,仔细聆听着武田轻微的小提琴般的细细擦刀声,有些痴迷。 两人合作表演多年,森下舞的最爱――武田纠夫的小提琴声。 他们两在等,在等待,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个一击必杀的时机。 王宝和酒家共二层。 底楼放了十几张八仙桌,四根柱子上多贴着‘莫谈国事’。 往年由于地段好,平时生意红火,螃蟹上来,食客就更多。 近来也许战事频起,仙桌上吃螃蟹的饕餮客,寥寥无几。 二楼狭长的走廊两边,面对面,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大小不一的七、八间包间。 午间、饭点,包间倒是坐满了客人。 店小二响亮的吆喝声,各间包间里的敬酒的、劝酒的、嬉笑声、打骂声、碗碟掉地声,嘈杂不已。 外面的空间沸反盈天,他们却好似呆在另一个空间,一间密闭的空间,一个任何声音多透不进去的空间。 紧邻日本人雅间的隔壁,二楼正中间,最大的雅间,已被小龙早早预订。 王宝和的蟹肥,花雕酒却是更好。 小龙按照惯例,先敬远道而来的嘎斯,然后按照座位顺序,一一招呼过小蚂蚁、冬瓜、肥肠、青哥、喵喵。。。。。。这些昔日五人帮的老兄弟。 兄弟们自然回敬,还介绍小龙认识了三个新朋友。 三人是小龙离开上海这段日子,新加入的,自然为可靠、信任、得力之人。 三人也听小龙的故事已然听出老茧,此番看见真人,如见神人,那肯放过小龙。 小龙又连干三碗,脸上欢喜得紧。 嘎斯也不管众人,况且中国话也听不懂。饶有兴趣地圆睁着碧眼,研究着盘中金毛黄腿的大闸蟹,可是终究无从下手。 酒过三巡,小龙刚要坐下,喘口气。 小蚂蚁,活脱脱就是只蚂蚁样的小蚂蚁,纤细的双臂,环抱起个硕大的花雕酒坛,咣地一声,竖立在小龙面前。 小蚂蚁头大,四肢短瘦,从小到大也就他坏水最多,眼睛一眨就一个坏主意,冬瓜、肥肠、青哥、喵喵。。。。。自小就被他欺负惯了,也包括小龙。 “龙少爷,龙弟弟,蚂蚁哥哥想死你了!但是想归想,你必须罚酒三碗!”。 “想我还要罚酒,罚酒还要三碗,说说理由先”?小龙望着他小身板嬉笑着问道。 小蚂蚁脱下长衫,去下了斜挂着的匣子枪,扔给青哥,正色道:“罚你,不忠、不仁、不孝。” “不忠、不仁、不孝?”小龙歪着脑袋,知道小蚂蚁鬼点子多,也有些愕然,这帽子戴的可有点大。 “不忠,和兄弟们不‘吃’而别。不仁,在外独自**。不孝,最宝贝你的黄婆婆,死前也没见上你一面”。 “对的,对的,罚酒!黄婆婆坟前九个响头多是我替你磕的。”青哥附和道。 青哥身材胖乎乎,脸上有款青色胎记,自小就是小蚂蚁的跟屁虫。 如此不忠、不仁、不孝?小龙苦笑道:“蚁哥,你说的没错。” “自己倒上三碗酒,干了!”小蚂蚁假意命令道。 小龙抱起坛子,拍开封泥,连声道:“是是是,倒酒!倒酒!。” 小蚂蚁看着他给自己倒完了酒,连干三碗,才笑着道:“哎――这才是我的龙弟。” 众人多在笑,想起小时候,小龙从养母抽屉偷钱,给大伙买大饼、买米糕充饥,回家还挨打。。。。。。 想起,法租界,为了保护肥肠、喵喵,而被印度阿三打得皮开肉绽。。。。。。 想起,寒冬,小龙顶替青哥进巡捕房,冻得像腊肠。。。。。。 不由心中暖意涌起,眼泪都仿佛要流出来了,仰首纷纷将碗中酒饮尽。 小龙,咪着狭长的丹凤眼,对小蚂蚁道:“蚁哥,我又上当。”眼睛一酸,目中突然流下泪来。 冬瓜、肥肠、青哥、喵喵。。。。。。俱多含泪哈哈大笑,簇拥着小龙一阵猛喝。 自杜龙十八岁那年,失手弄死东洋人,怕牵累兄弟们,不辞而别遁身海外,一晃已过六年。 六年来,他何尝又不是时时想起这些往昔的兄弟,想起他们,又何尝不是英雄气短? 拥有这样的生死兄弟,生又何憾?死又何妨? 。。。。。。 或许是花雕的后劲、或许是被浓浓的兄弟情感染、或许是被小蚂蚁使坏多灌了几碗,嘎斯也一改往日日耳曼人,严谨内敛的风格,扔掉无从下口的螃蟹,大张着多毛的粗壮的双臂,拥抱着小龙和蚂蚁,嗡声哼唱起《噢,命运女神》: 你恶毒凶残, 捣毁所有的幸福 和美好的企盼, 阴影笼罩 迷离莫辨 你也把我击倒; 灾难降临 我**的背脊 被你无情地碾压 也已被命运击垮, 让琴弦拨响, 一同与我悲歌泣号 歌是德国最流行的歌、酒是中国最醇香的酒、情是全世界最浓的兄弟情。 嘎斯的嗓音唱起来别有风味,声音悠长,犹如催眠曲。 小龙仿似不胜酒力,懒洋洋的歪靠在椅子上,敲着筷子,随节奏,低声哼唱起来。 小蚂蚁、冬瓜、肥肠、青哥、喵喵。。。。。。醉眼迷离,他们已经被浓浓的友情熏倒。 楼下的老黑,手里的铁陀螺,不停的转动着,面露一丝忧色。 小黑的双耳,紧张的竖立着,烦躁地跳跃着,屡次想要挣脱老黑,难道它嗅到什么危险? 武田纠夫微闭的双眼突然睁开。 秋风萧瑟,本是杀人的好季节。 第十一章 人间净土须忠孝(二)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武田纠夫眼观鼻、鼻观心,看似老僧般入定,诸事不闻不问。 实则,隔壁雅间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一笑一颦他多了然于耳。 众人的呼吸已如老牛拖车,嘎斯的言语已迟缓,歌声如同梦呓,间或还有几许悠长的鼾声。 有酒的地方,也是友情最多的地方,浓浓的酒、厚厚的情,想不醉也难。 友情最多的地方,往往也是醉鬼最多的地方。 多年杀人,武田纠夫得出个浅显的道理--——白痴和醉鬼最容易击杀。 多年跟随武田,森下舞明白,武田等待的一击必杀的时机已经来临。 二人鬼魅般闪出,武田纠夫在前、森下舞断后。 左手短刀护胸、右手长刀探前,武田纠夫肩部一靠,雅间门瞬间粉碎,蝙蝠般掠入。 雅间内,有一张脸,一张神定气闲的脸,这张脸邪邪地嚣张地对武田纠夫笑着,还露着白牙。 脸和牙多是杜龙的。 蒙面下的武田表情凝固,杜龙明明醉了,怎么会如此清醒、如此神定气闲? 自己的耳朵可是从没骗过自己。 他只是不知道,有的人喝酒,眼睛越喝越亮,有的人喝酒,还喜欢装醉。 雅间里,还有一高、一矮两背影。 背影一是夏蟒,背影二是陈如雪。 两背影各自临窗而据,各自欣赏着自己窗外的美景,各自早早断了武田的退路。 武田纠夫的心沉了下去。 走廊间,几声清脆的暗器撞击声、一声极其痛苦的惨叫,森下舞曼妙的身子,随着血花的飞舞,颓然仰天摔落进雅间。 门口处,老黑标枪般站立,面无表情。 森下舞上身黑衣已然破裂,一个硕大的脚印赫然在目。前胸骨骼明显坍陷,额头上一枚黝黑的铁陀螺深深嵌入,左手还紧攥着尚未发出的六枚菊花回旋刀。 老黑下手极快、极为狠辣,森下舞显然已不能活。 武田纠夫眼神闪烁不定,一个侧滚,扶起森下舞软绵绵的躯体,左手拉下森下舞的黑色蒙面。 只见森下舞姣好的面容,一片惨白,嘴角丝丝鲜血溢出,气若游丝。 武田纠夫痛极、恨极,怒吼声中,身形展起,向四周甩出一篷菱形暗器,不要命的扑向老黑。 武田纠夫貌似癫狂,其实狡猾无比!老黑武功深不可测,他怎么可能往枪口上撞? 作为特高科的顶级杀手,他自然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扑向老黑的身子,空中硬生生一个奇异的扭转,冷冽的双刀劈向娇弱的陈如雪。 老黑、小龙忙于躲避暗器,来不及施救、惊呼连连。 空中的武田看到陈如雪无助的眼神,心里暗暗窃喜,他好似看到陈如雪柿子般的软瘫在地,好似看到自己身体小鸟般地飞出窗外。 武田千算万算,他就是没算到-——小绵羊般的陈如雪,却是浑身多是暗器,江湖中人说:“宁遇阎罗,莫遇唐门”,陈如雪的妈妈却恰好姓唐。 武田纠夫耳听见一声清叱,突觉双眼一片漆黑,意识顿时模糊,浑身酸疼,手脚麻木,身体也呯然落地。 此时,武田就想睡觉,他就想在樱花下美美地睡上一觉,他感觉很奇怪。 小绵羊恨极了武田纠夫狡猾、卑鄙、下作,把身上所有暗器--——裤兜里、口袋里、袖子里、头发里,有毒的、没毒的暗器,一股脑儿的全打在了武田纠夫身上。 武田头上、脸上、脖子上,上身、下身,密密麻麻地打满了梅花针、牛毛针、指针、点穴针。。。。。。 武田喉结滚动,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声低吼,身体不住抖动,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 静静地,静静地停止了抽搐。 陈如雪从夏蟒宽厚的身体后面,探出半个脸,咬了咬牙,再不言语。 夏蟒蹲下,踢开两柄倭刀,探了探武田的鼻息,伸手闭上了武田圆睁的双眼。 雅间的墙壁突然洞开。 青帮消息堂主,九耳肥陀居首,小蚂蚁、冬瓜、肥肠、青哥、喵喵。。。。。。一干众人手提匣子枪,尾随而出,警惕地四处环顾。 小蚂蚁提着上了膛的枪,望了望两具死而未僵的尸体,机伶伶地—颤,涩声道:“龙哥。。。。。。死了?” 小龙狭长的丹凤眼一瞪:“乌鸦嘴,放屁!老子像死人吗?” 小蚂蚁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龙哥,我的意思是。。。。。。”。 众人轰然大笑,笑声扫除了些许阴霾。 夏蟒冷然道:“如雪,我知你有些不忍,但与倭贼对搏,不出手便罢,一旦出手,必须一击而杀之。否则,躺在地上的就是你。况且,我也未曾见倭贼对吾辈仁慈过。” 九耳肥陀抱了抱拳道:“少爷,此地不宜久留,大伙也请速速离去”。 武田纠夫和森下舞,到死也不知道,这王宝和酒家一直就是青帮的联络点。 青帮在上海经营了几十年,上海的角角落落多是青帮的影子。 王宝和酒家外面看似一酒家,内中机关密布、暗道交错。 各雅间多有暗门想通,可自由穿行。 各雅间的隐秘处,早多安有窥视孔。 武田两人自出特高科,到踏进王宝和酒家,进入雅间,他们的一举一动,多在九耳肥陀的掌控之中。 走廊的木墙上,森下舞先前射向老黑的几枚菊花回旋刀,仍然品字型的嵌着。 门口的老黑,早已消失不见。 小蚂蚁、冬瓜、肥肠、青哥、喵喵。。。。。。早已是青帮中人,八人和小龙依依惜别,自回帮中。 底楼的八仙桌上,也早已换了新鲜的面孔。 走出酒家,秋风袭来,小龙突然莫名地开心了起来。 招了招手,道奇车疾驰而来,扬起一路秋叶。 车内,嘎斯的鼾声如雷,他是真的醉了。 第十二章 冷眼向江看桑梓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出王宝和酒家,二辆悬挂德国国旗的道奇,一前一后,一路疾驰,杜龙眉头一路紧锁。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真乃奇人,多月未见的师傅,居然安身危险的虹口日租界。 从夏蟒口中得悉师傅这几月的险遇,小龙很是担心,恨不得自己插个翅膀,马上飞到虹口。 车行外滩,成排的高耸的各国洋行一瞬而过。 窗外的夜上海,华灯初上。 一轮秋月,清冷的挂在天空,极美! 酒醉、刚醒的嘎斯,一身熨剪合身的德**官服,笔挺。上衣兜盖戴有二个银十字勋章,脖子下挂着骑士十字勋章。五个纯金纽扣,显示出他贵族身份。倒也神采奕奕。 早先吐的满身污秽的西服,早被小龙扒下。 嘎斯,看到飞驰而过的街景,懵懵懂懂的还以为身在德国,身在家乡柏林的腓特烈大街。 柏林的腓特烈大街高雅、繁华,但这里却有着腓特烈大街所没有的东方风味的浪漫、豪华与惬意。 “龙,我在那?”嘎斯明明知道在那,还是不相信自眼眼睛。 看着也是一身德**服的小龙,更是满脸疑问。 “上海,东方的巴黎!被你们这些外国赤佬瓜分的东方巴黎。” 小龙用上海话怪声怪气的回答。 嘎斯睁大碧眼,狐疑地望着杜龙,窗外风大,他也没听清。小龙无奈对嘎斯翻翻白眼,用德语重复道“meineheimatort,shanghai”。“哦,我的家乡,上海”,嘎斯,貌似明白的点了点头,揉了揉欲裂的额头,更揉了揉眼睛。小龙剥开一个柑橘,递给嘎斯,满是汁水的甜美的柑橘,对酒后的嘎斯,胜过甘露。他朝小龙竖了竖大拇指,小龙对着嘎斯狡黠地说道:“中国大葡萄。”“龙,你的家乡美,葡萄大!”。小龙笑的咳嗽连连。 嘎斯从德国一路颠簸到上海-——他感受到了中国人的善良和热情、看到了中国的贫瘠和这个国家正经受的磨难、也目睹了列强对中国的欺凌!更是深深同情这个灾难深重的民族。 不过他还是怀疑,毒龙的家乡——瘠弱的中国,居然拥有上海这样繁华似锦的城市? “少爷,转弯就是苏州河,开过外白渡桥,就是日本人的地盘了!”前座的陈虎突然开口提醒道。 陈虎,青帮万字辈的高手,杜月笙的贴身侍卫,这几天是小龙的保镖。 “虎哥,远远的跟着前面豹哥的车,保持距离,看形势再说”。 “晓得,少爷”。 以防万一,陈虎右手警惕地打开腰间的二十响“自来得”的保险。 夜幕下的外白渡桥,已隐约可见,远远望去美轮美奂。 外白渡桥修建,缩短了各租界到虹口的距离,也是进入日租界、到达闸北的必经之路。 几道探照灯,把桥体照的宛如白昼。 桥顶上,钢结构铆接处,隐约能看见七、八名日本兵,正持枪来回巡走。 桥面上,缓慢行驶中的汽车,被臂戴红色袖章的日本宪兵,逐一叫停,等候检查。 两侧行人行道,排起了长龙,路人正脱帽、弯腰、鞠躬,接受日本兵的搜身。 桥的入口段,两个岗亭,各站一个荷枪实弹的哨兵。 岗亭前,沙袋垒起了,半人高的环形工事,几名机枪手架起了大正十一式轻机枪。。。。。。 小龙算了算日本兵的人数,大概50、60人——桥上,起码驻扎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加上流动的宪兵,超过百来号人。 这百来号鬼子,封锁桥梁、戒备森严、如临大敌,难道击杀武田纠夫之事,特高科已有所发觉? 小龙的眉头愈加紧锁,不由得也打开毛瑟枪的保险。 嘎斯神色凝重,捏了捏杜龙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 弍两车,车前飘扬的是醒目的德国国旗,车牌赫然是德国领事馆的车牌,车里坐的是仪表威严的德国纳粹军人,1936年德日《**产国际协定》刚签约,两国正是蜜月期。 检查顺利的出乎预料。 日本军曹对嘎斯态度友好,看了看小龙和陈虎几眼,恭敬地递还几本证件,挥了挥手一一放行。 看着车窗外齐刷刷敬礼的日本士兵,嘎斯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的微笑。 突然,前面等候检查的人群一阵骚动,发出阵阵惊叫,几个日本兵拉动枪栓,大声呼喝着围了过去。 小龙急忙跳下车,趋步向前,扒开人丛,望去: 只见,一个上穿湖蓝色旗袍的女子,双手抱胸,蹲伏在地,嘤嘤哭个不停,显然搜身时,受了日本兵的侮辱。 女子旁边,躺着一学生打扮的男子,胸口被扎了一刺刀,手、脚已不动弹,奄奄一息。 众人劈头盖脸的骂着一个神情猥琐的胖日本兵宪兵,胖日本兵宪兵恼羞成怒,枪托一挥,一礼帽、西服男子,顿时,血流满面。众人又是一阵惊呼,潮水般退了开来。 小龙那受得住如此场面,只觉得热血往头上涌,跃进人丛,人还没落地,一个铁肘,一下就把胖日本兵,砸晕在地。右手抄起胖鬼子长枪,顶上火,做势就要向周围鬼子射去。。。。。。 亏得嘎斯,嘎斯伟岸的身躯,挡住了小龙的射击角度,乘小龙神之机愣,迅速下了三八大盖。 嘎斯声色俱厉对小龙大声咆哮着什么,眼睛对小龙狠命地眨着。周围的日本兵,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枪口也慢慢垂了下来。 小龙明白——如果刚才贸然开枪,那么,桥上所有的中国人必将死于日本人的枪炮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悻悻然,还是有所不甘。 地上的胖日本兵,晃了晃头,慢慢坐了起来。 嘎斯关了长枪的保险,走过去,把枪塞入他怀中,戏谑地拍了拍他肩膀,对着犹自拔着军刀的日军小队长,“啪”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德国纳粹军礼,一阵叽里咕噜。 小队长不明所以,招了招手,一个戴眼镜的日本翻译,仔细聆听了半天,趴在小队长嘀咕了一阵。 小队长阴沉着个脸,思索了半天,恼怒地扇了胖鬼子几个耳光,扬了扬戴着雪白手套的手,大声道:“统统开路,开路。” 嘎斯意思:他们是德国远东军事观察团的,因为不满日本人随意刺杀中国人,所以出面阻止。马上放了这些中国人,如不放,就把事情德军陆军总部,由总部转给驻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那。 日军小队长,只是奉命戒严,他也敢把事情搞大、弄僵。 日本兵刚搬离路障,道奇车就载着青年学生,奔着宏仁医院,火速而去。 小龙嘴里扔了颗橄榄,趴在桥上的护栏,凝望着黑黝黝的江面,一语不发。 嘎斯拍拍杜龙的肩膀,自言自语道:“龙,中国的葡萄真有那么大吗?”。 第十三章 王亚樵苦心托孤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应京沪区的军事最高长官,国民党上将张治中的邀请,德**事顾问团即将开往苏州,法肯豪森上将的军令不敢违抗,小嘎斯不得不和小龙暂别。 和小龙熊抱后,嘎斯星夜赶回汤山,小龙急速赶往虹口。 虹口日租界南端,有一庙宇,名叫下海庙,位于提篮桥地区。 上海开埠前,就是一渔村,此地是曾经的吴淞江入海处。 清乾隆伊始,渔民下海捕鱼,求护海女神妈祖保佑,故名曰下海庙。 岁月荏苒,昔日的下海庙四周,如今散落着一片破落的石库门民居,穿过一条幽深的上海旧弄堂,借着昏暗的月色,小龙看看了怀表,将近午夜。 清冷的天空中,几颗残星欲睡。 之前如蛆附骨般尾随着自己的陈虎、陈豹、陈龙三兄弟,忽已不见,小龙苦笑着道:“三位哥哥,也是神出鬼没,辛苦的紧”。 这段时间,不论什么时候,小龙只要出门,三兄弟自会自动出现,就如狗随骨头。 小龙曾经尝试过半夜翻墙出门,才溜达几分钟,就看见了虎、豹、龙的魁伟身影,让小龙不得不承认,义父下的命令,还真是全天候的死命令。 只是闹的小龙如厕时,也左顾右盼,疑神疑鬼,总有被人窥视的感觉。 月影下,弄堂深处,有一栋不起眼的石库门居,门前的两对青石小狮子,显得玲珑可爱,石头门框里的实心厚木门紧闭,门上,乌漆斑驳。 怕深夜扰人,环顾了一下周围,小龙索性几下攀爬,越过围墙,悄然无声的落于院内。 院内,树影婆娑。 昏暗处,一厚实高大的影子对小龙招了招手,正是铁血团第一杀手夏蟒。 夏蟒对里屋轻咳了几声,门斜开半道,一道柔和的灯影射出,小龙和夏蟒点点头,闪身而入。 一间不大的客厅,布置有几件简单的中式家具,墙上挂有松、竹、梅。 王亚樵,正笑吟吟地看着小龙。 “支那魔鬼”的笑容一片慈祥,那里还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威势。 松江一别,快一年,猛然看见师傅的笑容,小龙心在燃烧,血在涌动,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恭敬的给师傅磕了几个头,嚣张、不羁的样子荡然无存。 小龙自拜师王亚樵门下,仔细想来,真正师徒相处的日子,扳指可算,只是在小龙内心深处,却一直惦记师傅、亲近师傅,各中感情复杂,道不明、说不白,此情须问天了。 王亚樵“厌恶‘地挥了挥手,道:“罢了,俗人才有俗礼”,示意小龙快快坐下,经月未见,心里也想念的紧,只是有些诧异地瞧着小龙的异**服。 小龙面色凝重,脱下军服,随即把外白渡桥上今夜发生的故事,告知师傅。 王亚樵半天默然无语,眼镜下眼神摄人魂魄,手中茶杯不经意间捏的粉碎。 “又生气。”一声细细的嗔怪,一阵碎步,一个修长的身影轻轻出现在王亚樵身后。 小龙展眼望去,心底生出一种惊叹,只见一女子,乌黑的长发如丝,细而狭长的丹凤眼,眼睫密而长,抬手、举足间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好似一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虽然没看小龙一眼,小龙却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 王亚樵慈爱地拍拍女子的手臂,看了看失态的小龙道:“小龙,我女儿,王一果”。 王一果,抬头对小龙嫣然一笑,淡淡道:“天地间,一小小的果子”。 小龙声音有些干涩,急忙起身道:“杜。。。。。。龙,哦,天地间一恶龙。” 王一果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 两人间只有几米的距离,王一果也发觉了小龙的与众不同,雪白的衬衫下,肌肉虬起,宽肩窄腰长腿,也是细而狭长的丹凤眼,贼目雪亮,两人互相看个不停,完全不顾王亚樵的存在。此时的王亚樵已是空气。 王亚樵清咳了几声,王一果羞然惊醒,急速收拾完茶杯,飞一般地逃进了房间,小龙却还是痴呆状。 小龙家世特殊,自小随杜月笙混迹各种场所,近年遁身海外,阅历可说丰富,见过各国美女,也见过比王一果漂亮得多的多的女性,只是他心扉的从没有开启过,却不料今日。。。。。。 王亚樵心如明镜,自然明白,这对小儿女的心思,只是看到从来不知道难为情为何物的小龙,神态也有些扭捏,不禁哈哈大笑。 这几个月,王亚樵近日在多地多处遇险,虽经铁血团众人拼死营救,侥幸脱逃,却也是十分凶险。 后经铁血团消息门向天的多方打听,才得悉,南京、苏州两次枪击多是日本特高科所为,日本人已是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 香港一次多人行刺,竟然是王亚樵以前的拜把子小弟,戴笠手下军统所为,蒋介石为报庐山之仇,开出了100万大洋的之巨的赏金。 回上海途中,路经茅山,有一道士,精谙相术,言必有中,苦劝王亚樵,退避山林,婉言指出,其命宫里有大劫难,多处凶神降临, 凶多吉少云云。 王亚樵,十分明白,自成立斧头帮、建立铁血团,走上暗杀这条路,每天就是在刀口舔血,在江湖上玩命,玩的就是自己的命,个人生死王亚樵早置之度外。 只是王亚樵目前最为顾虑之人,就是这女孩,自己万一撒手西去,让王一果孤苦伶仃,流落世间,心里十分不忍。 清晨时分,开始下起雨来。 整个石库门居住区,多笼罩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 时间已是民国1936年10月。 第十四章 离别何须有理由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屋外雨势愈来愈大,居然还伴有秋天不常见的雷电。 雨点密集的敲打声,如战鼓擂动。 说到蒋介石、谈起军统、戴笠,王亚樵盯着桌上的几张报纸,脸色变得铁青。 小龙循视线拿起几张报纸――在《文汇报》、《申报》、《新闻报》三大报纸的头版,赫然登有“协助抓住斧头帮帮主王亚樵者,赏钱一百万,提供线索者,赏钱五十万”的启事。 放下报纸,小龙心里暗想,蒋介石是真的怕极、恨极斧头帮,对王亚樵更是十分忌惮!如此大张旗鼓、不惜血本,这是非取师傅的老命不可!只是招惹如此大的对头,却也麻烦的紧。 “可恨我五次剿杀这蒋贼,多为戴笠和军统阻挠,而让此獠脱逃,苍天无眼啊!”王亚樵抚案叹息,神情些许萎靡。 “师傅,这戴笠真的曾经和你结拜过?”小龙有些疑惑地忍不住问道。 小龙模糊地听杜月笙提起过――王亚樵曾经与戴笠、胡宗南、胡抱一起结拜过,也很想知道事实原委。 王亚樵的神情有些痛苦,回答道:“早些年,我和胡宗南、胡抱一就是好兄弟,胡抱一介绍戴笠和我相识,也是我推荐戴进的广州黄埔军校,后来我们四人结拜金兰。” 略微一停顿,继续道:“戴春风,不,现在改名叫戴笠,机缘巧合,认识蒋介石,现今成了中国最大的特务头子,至于我和戴笠,早已割袍绝交。” 王亚樵本性刚烈豪爽,出于民族正义,一次次的与国民政府对抗,终于触怒了蒋主席,王亚樵和其斧头帮自然成了蒋介石的眼中钉、肉中刺,蒋必定除之而后快。而作为蒋十三太保之一的戴笠,肯定为主子解忧。这些年,戴笠对兄长王亚樵不遗余力地千里追杀,当年结拜时的“不求同生,同求同死”早成戏语,王亚樵决然与其恩断义绝,戴笠估计求之不得呢。 “更可恨,由于刺杀汪精卫、蒋介石行动失败,我铁血团勇士孙凤鸣,去年也被戴笠这狗贼折磨而死,可惜!可恨啊!” 爱将孙凤鸣的死,至今让王亚樵自责不已、痛心疾首,不由自主的一拳,重重地擂在了桌上。 看到师傅因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的脸,小龙也一脸的阴鸷,屋里弥漫着腾腾杀气。 “此仇不报非君子,要不天亮我叫上夏、陈二位师叔,把他给做了?”小龙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王亚樵挥了挥手,叹了口气道:“小龙,此事非同小可,必须从长建议,为报孙凤鸣之仇,铁血团在短短几个月内,已经白白搭上了十几个兄弟性命,此贼,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羽翼已丰,诛杀已非易事。” 小龙听得一个头二个大,往嘴里扔个橄榄,狠声道:“莫非戴笠三头六臂不成,老子不管这些,遇见他便门面上一板斧。” 杜龙前几日连杀日本特高科三人,正得瑟的紧,对师傅的话深不以为然,只是他不知道,现在的戴笠掌控了国民党军统,地位显赫,不要说刺杀,一般人就是和他见个面,多绝非易事。 小龙的话很冲,只是王亚樵却反而面色暗露赞许,心想,‘新钢初发’,锐气可用,像极自己年轻时。 不经意间,雨已停,雨后的秋夜,凉气袭人。 王亚樵正微感凉意,一件长袍悄然披在了他肩上,回头一看,一双细而狭长的眼睛,正微带怒色地瞪着对面的小龙,之前的书卷气,也被秋雨冲刷的干干净净。 小龙惊诧间,慌不迭地正襟危坐,差点把橄榄核多吞了下去。 王亚樵的杀气丝毫无存,换了个人似的,正慈爱地轻轻抚摸着女儿的手背,王一果跺了跺脚,朝厨房走去。 “小女刁蛮,莫怪”。王亚樵讪讪一笑,他的软肋――王一果,天塌下啦,女儿喊他顶上,他必须得顶。 小龙正被橄榄核呛个不停,狼狈不堪,心里也暗想,这个天地间的野果,满是刺,好看可不好摘。 不一会,王一果,手托一个简陋的托盘,袅袅婷婷地从厨房间走出,一件一件地把些干果、点心置于桌上。 王亚樵细声问道:“可有酒否?” “想得美,门多没!”王一果恶狠狠的回答,瞪了凶神一眼,迅疾返回书房,理多不理正欲找题搭讪的小龙。王亚樵和小龙面面相觑。 小龙知道师傅馋酒,正欲偷偷出门喊陈虎救急,王亚樵对小龙做个手势,“嘘”,弯下腰,蹑手蹑脚启开桌下方砖,起出一坛女儿红。 酒坛上布满灰尘,显然藏了很久,王亚樵得意地轻轻拍开泥封,对小龙使了个眼色,悄声道:“去厨房拿碗。” 小龙轻功不怎么地,今晚不知进步如此之大,轻飘飘无声无息地迅疾来回,拿出了两黑陶大碗。 一老一少,神情诡秘的喝起酒来,边喝还警惕地竖立耳朵,时刻注意着书房的动静。 书房里有个陈旧的老鼠洞,王一果偷偷看着两人,捂住自己的嘴,强抑制不笑出声来,只是小脸憋得通红。 “师。。。傅,从没听你提起过。。。女儿!”小龙满腹疑问,借着酒,斗胆问道。 “果儿的身世不提也罢,只是果儿的存在,只有你、我还有夏蟒知晓。”说起女儿王亚樵的眼色凌厉,更有些担忧。 “她现今在上海圣约翰大学读书,你以后有空多去看看。”王亚樵咬着一块牛筋,含混的说道。 “团中铁血令可在身上?”,小龙手一翻,正面一白色骷髅,反面两柄交叉的滴血斧头的玄铁令牌现于掌心。 “妥为保管,为师一早离开上海,前往广西,今后,斧头帮、铁血团,由你号令!”。 小龙猛点停住咀嚼,颤声道:“小龙愿意和师傅一同前往,伺奉左右。”小龙深为担忧王亚樵目前险况,不愿师傅孤身前往。 王亚樵起身给小龙倒了碗酒,道:“广西乃桂系重地,蒋介石对桂系军阀十分忌惮,我在桂系高层有很多朋友,此去,也是朋友所邀,不必担忧。” “中南地区的延安,有极得人心之队伍,广西后我想去那走走,到时你倒可以一同与我前往。” 师徒眼望书房方向,轻轻碰了下碗,一干而尽。 “我只是十分担忧果儿,此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上海,上海目前暗流涌动,几股强大的势力,多欲置我于死地,不想果儿为我所累。” 王亚樵望着微微放亮的窗外,神情落寞。 “这也是我急招你来的原因之一,果儿就托付于你”。 王亚樵十分明白,杜龙毕竟是杜月笙的儿子,日本人、蒋介石对杜月笙还是十分忌惮,况且两人王八对绿豆,有点意思,王亚樵自是十分欣慰。 书房里,王一果和衣而睡,发出细细的鼾声,王亚樵眼里千万般不舍,默默站了一会,毅然走出,眼角有些湿润。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 门轻轻磕击了三下,二长、一短。 “帮主,天快放亮,此时不走,恐有不便。” 夏蟒的声音,有些焦急。 王亚樵,深情地望了书房一眼,对小龙道:“果儿就托付于你了,帮里诸事,向天会及时与你联系,我走后,你过两个时辰再和果儿离开。” 小龙见不得离别,无奈对老师傅深深一鞠躬,道:“师傅放心,恶龙在,野果在!”神情十分毅然。 等到抬头、起身,王亚樵已然无踪影。 师傅一走,小龙怅然若失,他正烦恼,刺果醒来,可怎么面对,不由得倒满碗中酒,忧愁地自斟自酌起来。 第十五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神人毕竟是神人,王亚樵的二次离去,多显得那么有个性——他总能做到,让小龙瞠目结舌。 他的陡然离去,使得不大的客厅,凸显得得空荡荡。 小龙有些心神不定,好似自己的魂魄也被王亚樵顺手给带走,恍恍惚惚没了真魂。 对师傅的了解,起先只是停留在听故事的阶段,故事里的师傅完美无瑕,听故事的小龙深深震撼和着迷。 跳出故事的师傅,也有着平常人的丰满血肉,真实的师傅,却更让小龙琢磨不透,膜拜有加。 师傅已经习惯四处飘移,就如牧人习惯随水草而迁移,牧人的漂泊,最是艰辛。 师傅明明可以过的很舒服,不缺吃喝、有大把金钱,有上万帮众,何苦得罪蒋光头,放着锦绣路不行,却偏偏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如此岳飞样的人物,本就是个迷。 只是这一次,小龙无理由的有点担心,总觉得师傅有去无回。 脑子里的这个可怕想法,把小龙也吓了一跳,暗暗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不许瞎想。 蹑手蹑脚凑耳到书房门口,凝神听来,细细的鼾声,正紧锣密鼓,心道:这王大小姐,一时半会,显然醒不过来。 回座,正襟危坐,堂堂青帮龙太子,鬼头鬼脑地窥视闺房,传出去总不好。 做刀客挺不容易,别在背后的两柄斧头,咯得后背生疼,小龙表情有些痛苦,索性解下,找了块细软的布条,迷着眼睛,仔仔细细地吭哧、吭哧地擦将起来。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一般斧头帮众使用的斧头宽而厚,分量颇重,色泽黝黑,只适合砍杀。 巍巍斧头帮少帮主,自然不屑挥舞,李逵样两把大破板斧,小龙这两柄斧头,细而长,用精钢打制而成,即可劈杀,更可当暗器飞斩,可及远制先。 随着布条的上下翻飞,愈发锋利的斧刃,在晨曦中发出瘆人的光芒。 清晨的几缕阳光,已然投入屋内。 日本军营的出操号,隐约地响了起来,小龙一个激灵,寅时、五更——两个时辰已到。 王亚樵走了也快二时辰。 一声低沉的唿哨,是陈虎的示警,小龙穿衣、插斧,耳听得,围墙内,嘈杂一片,伴有被手捂住口的闷哼声,人体沉闷的倒地声。 小龙满脑子疑问,屋子是以日本人的名义租的,自己进入日租界更是十分隐秘,这是什么环节。。。。。。出了毛病。。。。。。? 奶奶的,这斧头擦的还真是时候! 电光火石间,小龙闪入书房,王一果,乌黑的长发宛如丝,已床上坐起,有些恼火双手捂着前胸,惊诧地看着闯入的小龙。 小龙来不及解释,急声道:“速速,起床,跟我走。”眼睛瞟到王一果胸前的晶萤处,一阵眩晕。 左手提起王一果的皮箱,右手提着机头大张的毛瑟枪,跳入院内。 只见昨夜大雨后的水洼里、花坛边躺着四个黑衣打扮的不速之客,脖子歪向各种方向,显然已被拗断。 陈虎、陈豹手提手枪,分左右守在石库门的门口,眼睛警惕地向外探视。 看到小龙跳入院内,陈虎急忙招手道:“少爷,风紧,快撤”。 小龙急忙回头,还好看见王一果迈着两条长腿,歪歪扭扭的跟在后边,突然又返回屋内,还好不一会拿着一本书本,又疾奔而出。 看到地上躺倒的死人,呀的一声,一阵慌乱,小脸明显煞白。 小龙急的跺脚,狠声道:“**的要书,不要命了!你要找。。。。。。”,猛看到野果子,小嘴一撇,似乎要哭出来,后面半句话,急忙咽了下去。 “豹哥你打头阵,往下海庙方向跑,注意千万不要开枪。” “虎哥你朝反方向跑,如有袭击,可以开枪,动静越大越好。” “我们会随机行事,汇合点在龙哥牌坊停车处。” 随着小龙短促、有序的调度,陈虎、陈豹诺、诺二声,迅疾冲出大门,朝各自方向飞奔而去。 小龙停顿了一会,探出头看了看,弄堂里空无一人。 小龙贼态兮兮突然对野果子一笑,伸手整理了一下王一果凌乱的刘海,扣好她匆忙间扣错的纽扣,野果子小脸有了些血色。整整自己威严的军装,左手提起皮箱,右手搂着野果子的细腰,刁蛮的野果子好似换了个人,木偶般由其摆布,眼神迷离。 两人不紧不慢地施施然地走出石库门。 小龙走时还不忘,慢条斯理地关上大门。 一小队日本兵,抗着三八大盖,随着口令,排着整齐的队伍,出现在弄堂口的小马路上,当他们远远看到,弄堂里旖旎走出的这对恋人,口里暗暗发出“腰细,腰细”的惊羡声,只是他们听不到,男人强抑制住的疼痛声,那疼痛声,就如猫被踩了尾巴。 下海庙南门,有条小路,沿小路走上五分钟,就能看到一木雕的巨大牌坊。 牌坊下,有辆黝黑、硕大的美国道奇车,清冷的停在不显眼处。 看到两人不疾不徐的走来,依靠在车门上,抽着烟的陈豹,长长的吁了口气,扔掉烟,一溜烟地迎上前来。 看到向天也在车内等候,小龙有些意外,向天的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道:“斧头帮出了叛徒,偷袭,是军统上海站所为。”! 小龙心头一紧,也不知道师傅是凶是吉,野果子不由得搂紧了小龙胳臂。 车朝圣约翰大学快速开去,地面满是秋风扫下的秋叶。 第十六章 送君不觉有离伤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临窗风凉,小龙看到王一果如风中颤抖的花朵,娇弱不堪,长发也乱了,不由得柔软处一酸,示意帮她关上车窗,王一果紧抿着嘴唇,小脸苍白,一言不发,却坚定地摇了摇了头。 双手触之冰凉,王一果却逃也似地挣脱他的温暖,蜷缩在车一侧,细长的眼睛,只是忧郁地望着窗外。 窗外,秋天的梧桐,飞掠而过。 小龙脱下军上衣,不由分说,粗鲁地覆盖在她身上,身体如斧头般直直坐着,再也没看王一果一眼。 车后座挤坐着三人,小龙据中而坐,向天和王一果各坐两侧。王亚樵把女儿深藏闺中,向天不知王一果的身份。车里这精致的可人儿,小龙貌似十分喜爱,只是也不问,只是有趣地看着他们。 “师傅可有闪失?”小龙面色冷峻,双眼紧盯车前玻璃,虽然知道师傅有夏蟒贴身保护,还是忧心忡忡地轻声问向天。 “帮主已经在去广西的火车上了,谈笑笑、汪行,带着火枪班兄弟,刚从北火车站撤回,他们是看着帮主的火车,拉了汽笛才走的。我把东方成和他的一班兄弟,也派给了夏蟒,和帮主一起前往广西”。向天快速、恭敬地急忙回答。小龙手握玄铁令,况且是少帮主身份,向天不敢丝毫托大。 知道师傅安然无恙,身边还有肥猪东方成和他的火枪班的跟随,小龙面色缓和了很多,偷眼望向王一果,显然她竖立着耳朵,两人的对话一句也没落下,不禁有些莞尔。 “那四个黑衣人是戴笠手下?”“我检查过他们身上,没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陈虎转过头来问道。 前面从向天口中得知,四人是戴笠手下军统,陈虎兀自有些疑惑。青帮身份的陈虎,不晓得这个两鬓斑白的老头,却是斧头帮、铁血团的消息堂堂主。 “正是军统上海站的特务所为。帮主的行踪是斧头帮周家嘴码头,烂头阿二所泄,此人已被军统重金收买”。向天回答还是那么正确、到位。 小龙想道,师傅是水路潜回上海的,行踪由码头泄露,自是情理之中。 “只是黑衣人身手一般,人数也不多啊!”陈虎依然有些疑惑。 向天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回答道:“四人是军统外围小特务,不入流的小角色,军统派向日租界的小组,共六组,这四人只是其中的一组。日本人的地盘,军统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胡作非为。” “烂头阿二现在何处?”小龙恨极此人,阴着脸问道。 “现在。。。。。。应该在黄浦江底睡觉吧!”向天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语气萧瑟。 向天的另一身份是斧头帮刑堂堂主,有活阎王之说,烂头阿二也是活该碰上向天,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陈虎听了,不由神情一惊,斧头帮手段他早已听说,没想到行事如此之快,手段如此凌厉。 “师傅的人头,现在值一百万大洋,重赏之下,自然什么情况多能发生。”小龙自言自语道。 “啊!”王一果,发出一声惊呼,“杜龙,谁要杀我父亲?”“还出百万?”双手揪得小龙手臂生疼,狭长的眼睛里却喷射着愤怒的火光。 “父亲?”向天惊诧地望向王一果,心里暗想,帮主何时冒出个女儿?跟随王亚樵十几年,从没听帮主提起过还有个女儿。 细细打量,女孩的眉眼、轮廓和王亚樵均无相像之处,举手投足也就一平常人,身材纤细,根本无丝毫武功的影子,不由得十分疑惑。只是向天面色平静,深处江湖多年,不该问的不闻,不该听的不听,况且帮主苦心隐瞒,自有他的苦衷。 小龙嘴里发出“嘶”的痛苦声,眼望王一果一脸委屈相,王一果小脸一红,急忙放开双手,嘴里却不依不饶地“哼”的一声,别转脸,徒留一个曼妙的侧面。 小龙一脸苦相地安慰道:“别担心了,师傅已经安然无恙。” 车速慢了下来,一汉白玉牌楼凸显眼前,牌楼后有一空旷的广场,广场上矗立四根石柱,石柱上均雕刻有校训――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几栋高大的英式建筑围广场而建,圣约翰大学五个楷书汉字,隐约可见。 虹口的石库门,已不能居住,匆忙间,陈豹按照小龙的吩咐,已先行在圣约翰大学周边,找了家清净的公寓让王一果暂住。 公寓离学校很近,房东是个英国人,只是租金较贵,这些对龙太子来说自然小事。 俯首和向天密语几句,向天连连点头,陈虎已然从车后搬出皮箱,小龙挥了挥手,道奇车一溜烟地,载着向天、陈虎向远处行驶而去。 广场上行人突然纷纷抱头鼠窜,避让处,有头小狮子般的老虎狗,扬起四蹄,疾速向小龙狂奔而来,不是小黑是谁! 许久未见主人,小黑兴奋不已,人立在小龙面前,欢喜地咆哮着,不停地打着转,口中的口水分配均匀地喷向两人。王一果,那看见过如此体型巨大的猛犬,瞪着惊慌的眼睛,慌忙躲在小龙身后,远离雨点样口水的袭击,同时花容失色,惊叫连连,小黑的唾沫,正确地甩了小龙满头满脸。 小龙也满脸欣喜,怕小黑惊了王一果,忙拍拍小黑,小黑顿时安静下来。 “小黑,这是野果子姐姐,也是你以后主人”,小龙对着安静下来的小黑说道。小黑好似听得懂小龙的话,乖乖地围着王一果转了一圈,仔细地闻了闻她的味道,仰起张难看的大狗脸,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她。 王一果十分惊奇,从小龙身后,探出半个身子,作势摸小黑,小龙鼓励的点点头,小黑小山样的躯体,柔顺地趴在了她脚下,王一果探身前去,小黑居然学小龙也点点头,王一果欢喜地水银般跳动起来。 广场上远远观看的众人,均十分稀奇,纷纷发出赞叹的声音,世界上还有如此通人性的狗狗啊! 有小黑的地方必有老黑,躲在人群里的老黑,苦着个脸,显然正吃着大醋。 第十七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所租公寓不算大,几件简单却实用的西洋家具,新置的日常起居物品,也一应俱全。王一果,洁癖严重,还是不放心,弓着身子,蜷缩着两条长腿,里里外外、从上到下,把所有家具多细细地擦拭了一遍,屋里登时纤尘不染,额头、鼻尖也沁满细小的汗滴。 外间是小餐厅兼客厅,里间比较大,可以作睡房用。由于小龙出手大方,睡房里居然安放着,时下很时髦的西洋弹簧床,房东马汀太太,甚至搬出了没用过的簇新被褥,那印满黄色小向日葵的寝具,很得王一果的喜爱。里间有扇落地西洋长窗,透过窗外树梢望去,圣约翰大学那哥特式的屋顶,近在咫尺。 看到,衣帽架上静静挂着的呢子军装,王一果,心里泛起一丝暖意。眼神突然一黯,好似想到什么,怔怔地发起呆来。 屋里静悄悄,连番惊吓、劳累,斜靠在床上的王一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莫名地做起梦来。 一僻静地,一怪状古怪的黑屋子里,屋里鸦雀无声,王一果恍惚是飘进了屋里。王一果素来胆小,害怕之极,突然有人进入,父亲王亚樵熟悉的背影,王一果欣喜万分,大声地叫道:“父亲,父亲!”。可那人如聋子一般,面无表情,径自往前走着,王一果往前猛追,抱住了那人的双腿,哭道:“父亲,你不要果果了吗?”那人回头,是个陌生人,恐怖地回头望着王一果,冷冷道:“王亚樵已死”!王一果仔细打量,果然看见牛头、马面用铁链套着父亲,父亲满脸是血,她拼命喊着父亲,狂追着父亲,可那里追得到啊? 王一果心如刀绞、疼哭出声,把自己哭醒了过来,看到衣帽架上的呢子军装,看到窗外圣约翰大学的尖顶,看到小向日葵的被褥,明明在自己新租的公寓里,才知道做了个很怕。。。。。。很怕的噩梦,摸了摸自己的脸,泪珠盈面,声音还犹自抽噎、哽咽,心还犹自狂跳,浑身冷汗。回想到梦里的情景,心里恐惧到了极点,拿起桌上的圣经,急速地胸口划着十字,安慰自己:“只是梦,这是梦,幸好是梦。” 心里担忧起父亲,再也不敢睡。 “嘭、嘭、嘭”响亮、急促的突然而至的敲门声,王一果,惊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圣经砰然落地,她捂住重又狂跳的心口,定了定神,半晌,才战兢兢地前去开门。 刚启开条门缝,小黑小山样的躯体,便重重地挤入,讨好地围着新主人,上串下跳。小龙只是懒洋洋的依靠着门框,也不急着进屋,口里嚼着橄榄,表情肆无忌惮,贼目坏坏地盯着王一果的胸口处,戏谑地问道:“大小姐,半天不开门,做的是春梦,还是秋梦啊?”。 王一果,那有心情斗嘴,一满脸憔悴,掩了掩上衣,勉强招呼道:“来。。。。。。了啊”,再也没力气招呼小龙,拖沓着两条长腿,虚弱地走入里间窗前,再不言语。 小黑在屋里雄赳赳地逛了一圈,嘴里叼起地上的圣经,狗眼疑惑地看着王一果,仿佛也被王一果落寞的情绪感染,也没了先前的兴奋,安静地趴在地上,只管呼哧呼哧地喘气。小龙翻着个白眼球,心里想:“老子这又是那里做错了?” 时间已快正午,秋日透过细麻布窗帘,斑驳地照射在神情落寞的王一果身上,冷傲、凄美的不可方物,小龙咽了口口水暗暗道:“野果子还真是美!”。 门外一阵嘈杂,真好打破尴尬,原来是上海电话局南市总局的人前来安装“得利风”( telephonede)。 老黑黑着个脸,大张着粗壮的手臂,阻拦着几个电话公司打扮的工人。工人拥挤在门口,不得进入,不得已,只好就地在走廊处,忙碌地整理电话线等器材来。 小龙貌似粗鲁,其实心细如发,自师傅离开上海后,短短几天里,诸多情况发生,相当凶险,现在唯有小心加谨慎,王一果如有三长两短,王亚樵肯定非活剥了他的皮不可。所以陈虎送完向天后,命其直奔电话公司,马上给寓所安置电话。他现在只有分分秒秒听到,王一果的声音,才稍感安心。电话公司知晓,杜月笙,杜先生的事,那敢怠慢,一个小时不到,公司的工人已经派到王一果公寓。 “王大小姐,你看吃饭时间,赏光吃个饭如何?”小龙看到人多繁杂,恐有闪失,期期艾艾地对王一果道。此时的小龙,那里还有丝毫嚣张跋扈的影子,一物自有一物降。 王一果本想躺会,她实在没心情吃饭,那个噩梦,此时还在她脑海里翻转,只是屋外嘈杂,小龙神情恳切,想想还是换件衣服出去吧。 打开皮箱,皮箱里,除了书还是书,那有衣服可换?正一筹莫展间,突觉身上一暖,小龙的军服,又粗鲁地覆盖身上。 小手也被小龙紧攥着,身体不由自主的被小龙带向门外,心里微感恼怒,却又一阵温暖,一时间,感觉十分怪异,如同打翻调味罐,五味交错。 王一果的小手冰凉,小龙感觉如同姆妈的汉白玉手镯,触之细腻冰凉,深怕也掉地碎了,那肯松开丝毫。小黑庞大的身躯,欢快地在前面蹦跳引路,工人那里看见过如此恶形恶状的凶物,纷纷避让。狗嘴里的圣经,已安然放于书桌上,也不知道这畜生是何手段弄上去的? 楼梯、过道、多无可疑人等,小龙一声唿哨,向远处的陈虎招招手,道奇车缓缓驶来。王一果的手,已然松开,细而狭长的眼睛里眼波如水,可惜那盈盈似乎能流动的眼神,只是盯着跳动的小黑,小龙长叹一声,怅然若失,此时的小龙恨不得做条狗。 第十八 天有异象哀忠骨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小黑的体型委实太过庞大,如张着血盆大口,溜达于街上,实在太过惊世骇俗!――王一果,不得不悻悻地拍拍小黑狗脑袋,挥挥手和它道别,神情之恋恋,犹如母亲之不舍孩子。感情这事很奇妙,仅仅几个时辰,王一果和小黑,已经结下深厚的人狗情,王一果也深深喜爱上这头凶恶无比的“狗”东西。小黑狗眼睛里流露怨毒,挑衅也似地瞪着小龙,好似在说:“有吃,有喝,有玩,从不带我,你重色轻狗”!两个狗爪,呈拳状,示威性质对小龙高高扬起。 老黑眉飞入鬓的脸上,面色宁静,手紧牵着怒声咆哮的小黑。依然几年如一日的沉默,前面拼命压抑的醋劲,现今却似消失于无形。 中秋刚过,租界看似一片祥和、风平浪静。 街上有卖栗子、卖莲子的、卖烤地瓜的,他们的摊位前,皆围着一群人。衣衫褴褛的几个小孩,追打、嬉闹,惊起了地上觅食的几羽鸽子。然而,杜龙知道,平静的表象之下,不知有多少暗流在汹涌的流动,更不知有多少凶险,在底下蛰伏。他贼亮的眸子,时刻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杜龙,今天眉目含情,眼戴一墨镜,身穿一套定制的白色培罗蒙西服,衣衫磊落。西服熨剪合身,更勾勒出他宽肩、细腰、腿长――玉树临风、 杜龙,今天弄了点凡士林堆在头上,凡士林甜腻的香味,引来一支苍蝇小部队,一路跟随。 杜龙,今天出门前特地翻了黄历,时间为1936年10月12日,农历八月廿七,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出行。忌:入宅、移徙、掘井、理发。 王一果,今天上披小龙的德式军服,下着谈蓝色长裙,搭配引人遐想,眼角犹自带泪,如雨后梨花――我看犹怜。 王一果,今天睫毛下的双眼如一泓秋水,秋日下,更是美的不可方物,小龙,亦步亦趋的紧跟后面,墨镜下眼神肯定迷离,他现在如同吸了高纯度的**膏,欲罢不能。 王一果,被秋风高而爽的吹着,突然眉角露出些许笑意,好似坚冰融化后的春天,小龙的郁闷随之也不翼而飞。 “果果”,小龙喊道。如父亲一般的称谓,王一果心里微微一阵荡漾,一阵轻微抽搐,心里暖暖的。 “要。。。不,先给您。。。置办些衣裳”?小龙说话吞吞吐吐,表情期期艾艾。 王一果紧闭着嘴唇,想到了父亲般的慈爱,想到自己确没衣可更,微微颔首。 “虎哥,南京路,先施百货公司”,杜龙紧锁的眉头,豁然展开。 先施公司门口,照例有几十众断腿、缺臂、眼瞎之乞丐,王一果,突然回头,长而细的眼睛里流露恳求之色,声音如蚊蝇般道:“龙少爷,能借点钱给我吗”?小龙知其意欲何为,也不言语,装有百十个大洋的钱袋,悄悄地塞入她手中。王一果单膝跪地,这个三块大洋,那个二块大洋,一眨眼,一袋大洋,分的一干二净。望着空空如也的钱袋,王一果好似做错事得小孩,低着头,看多不敢看小龙一眼。 小龙心里好笑,却绷住脸,把王一果小手一牵,疾速窜入百货公司大门。心里想道:“金山也能让这小妮子施舍掉”。 王一果偷偷望了望小龙,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声道:“要不。。。就不买衣服了?”。 小龙睥睨她一眼,悠悠道:“打肿脸充胖子,可你这胖子没衣服穿啊”。王一果自小饱经人世间冷暖,看多了世态炎凉,此时却不由得有哭的感觉。 小龙再也不理王一果,不一会,两人各抱着一大推,色彩斑斓的女性秋、寒衣服,凯旋而出。 出先施公司,沿南京路,车刚开大约五分钟,到福州路,小龙拍了拍陈虎的肩膀,示意停车。 车停处,一家俄、法混餐的西餐厅,康斯坦丁劳勃里的店名,熠熠生辉。 小龙早早预订位置,早早预谋,因为来吃西餐,所以西服笔挺。 进的餐厅,午间和煦的阳光,罩在熟悉的西式彩色拼花玻璃上,婀娜的长窗旁,还是那盆自己喜欢的兰花,王一果恍如伴随着他的是义父,不由得一阵恍惚,她心中不由自主觉得温软安逸,手臂也不自主地勾入小龙的臂膀,秋水般的眼神里,满泓温柔。 人声嘈杂,waiter,说着生硬的俄语。王一果拿起菜单,娴熟地用俄语,点了几道店里看家的俄式名菜,小龙有些吃惊,疑惑地看着王一果。 只是眼睛没放松片刻,骨溜溜地扫视着周围,不放任何过旮旮旯旯。 对面的杜龙,嘴角含笑,刀削般的面部轮廓,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狭而细长的眼睛,此时,目光炯炯、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自己,王一果,不由得一阵心跳,一阵晕眩。 这里有飞亚克、茜顿、华盛顿、卡夫卡斯、檀香山等众多西餐,而杜龙偏挑这家俄式餐厅,难道告诉他知道我就喜欢这里? 俄国琴师,手指轻盈的敲动着,敲出的一个个音符,敲醒起了王一果在俄国留学的回忆,想起了一起留学时的学长。。。想起了学长,看到杜龙,王一果一声叹息,心慢慢沉了下去。 小龙诧异地看着王一果忽晴忽阴、左喜右悲的表情,心里一片迷茫,他怎么知道,万般巧合下,自己挑的这家店,惊起了王一果心头的波澜。 或许饿极,或许西式菜肴确实美味,两人须臾间消灭完了盘中所有食物。 王一果给小黑打包了巨量牛排、俄国烤鸡,待到waiter打包上来,两人整理下衣服,速度离开。 王一果刚出门,突觉一青衣长衫身影,从眼前晃过,身影极其熟悉,像极父亲王亚樵,待到揉揉眼睛,却已无踪影。王一果一阵忐忑,想到早间做的噩梦,不由得脸色煞白。 上海街头,有人突然仰头发出惊呼: 行人纷纷却步,小龙和王一果,随着众人望去,明亮的天际,忽被黑色重重罩住,一颗闪而亮的巨星,星面缀满鲜血,受伤般的泣血红星,无力地从黑幕沉沉慢慢中消失。。。慢慢陨落。。。。行人发出惋惜的惊叹声,甚至有老者,已然痛哭出声。 小龙望着徐徐转白的天空,若有所思,面色凝重,双手紧握着的拳头,关节已经发白。 王一果骇极,已然晕厥在小龙怀里。 第十九章 清秋初凉云犹冻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十月的上海,秋态尽露,黄浦江特有的水腥子味夹杂着栀子花花香,弥漫在夜空中。 秋风起处,秋叶纷落,红黄的梧桐树上,只有数的清的几片残叶,孤零零的挂在树上。 远处江面上随风摇曳的船只,点起了渺渺灯火。几艘躯体庞大的日本国舰只,应该是航母级别的船只,在夜色中展露着狰狞的肌肉,巨大的黑黝黝的炮口,如血盆大口般,咬向浦江两岸,雪亮的探照灯柱里,蚂蚁般的行人、船只,如遇到洪水猛兽般纷纷四处逃窜。 天空,黑色幕布已拉下,有几粒孤星镶嵌幕布之上。在圣约翰大学那独特的哥特式房屋的尖顶周围,却有一弯残月,如同雪亮的弯刀,斜斜的横劈,劈开出半空空明。 劈落的月光透过西洋长窗,洒落一地斑驳。 光线昏暗的公寓里,王一果犹在昏睡,睡房里弥漫着王一果淡淡的香气,只是她额头冷汗晶晶。 她满头瀑布般的乌丝,在窗外不时送入的秋风微微佛动下,就如同大片黑色蝴蝶,不停地飘曳、游动在印有黄色向日葵花间的床褥间。 虽犹在昏睡,神情却显得紧张,眉头凝成了一个细细的“川”字,被子底下的身子极不协调的扭曲着、缩成一团,双手握拳,在睡眠中,多好似在和人厮杀。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几个小时,脸色潮红,嘴唇憔裂,小龙拭过其额头,一片滚烫,只是她性格倔强,明明发着高烧,却强直硬撑。 床前,番凳上的小龙,很是心疼担忧的看着她。 “父亲。。。果儿一个人怕!别让女儿,独自呆在。。。黑屋子里,凌风。。。快救我”。王一果突发的梦语,隐有抽泣,言语含混。 “凌风。。。你快回来,你在那?”细而狭长的双眼依然紧闭,呼吸更显湍急,嘴里一直重复念叨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她沉沉的吸了口气,突然道:“水。。。水。。。”,小龙跳离番凳,一手捧茶杯,一手扶住了她的腰身,让她身子斜斜地靠于自己身上。。。好一会,软软地贴在小龙怀里的王一果,重又缓缓的睡去,嘴里还呢喃着”凌风”,小龙一动不动,好似石化一般。 “凌风?”“凌风?”,脑子里一盆浆糊的小龙,脸上却多是疑问,心头罩上漫天乌云,平静的心里,由于“凌风”这样两个字,像是一块石块,重重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老黑头,不慌不忙地煮着茶水,看着脸露一丝疲惫的小龙,暗暗摇摇了头,沧桑的老脸满是无奈。他见惯了小龙行事乖张,见惯小龙嚣张跋扈,却从没见他如此儿女情长,如此体贴入微。 老黑,阅饱世间众生,他知道每个人都是命运的傀儡,命运既然这样安排,且看命运如何造化。 屋内一片寂静。 小龙凝视着怀里的王一果,闻听着她细细的呼吸声,面色阴鸷。 “叮咚――叮咚。。。” 远处的沪西“大自鸣钟”,隐约地敲了九下,打破了屋内的宁静,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小龙弓起身,轻轻地放平王一果,柔柔地替她盖好被子,理理她微乱的鬓发,将凌乱的秀发别到耳后,看着她吹弹得破的小脸,小龙难掩心中的惆怅。。。好似又明白了什么,脸上突然放晴,面色也柔和许多。如果可以,他宁愿让王一果永远这样靠着,如果可以,他可以化身为桥,载着王一果,跨过她想跨的任何一条江河。老黑脸露欣慰,他老鬼成精,小龙些微的变化,那逃得过他的法眼。 一颗橄榄入嘴,斜斜倚于窗前,嘴角的嚼动下,小龙微笑邪邪,眼神小刀般锐利――窗外的几颗孤星,早已隐秘不见,十几辆插有血红膏药旗的三轮摩托,在昏暗的路灯下,一字长蛇般,穿过雨帘,呼啸而过,路上行人也已寂寥。 自德国回沪,拜王亚樵为师,小龙经过了诸事历练――现在身为斧头帮、铁血团少帮主,青帮杜家的少当家,恒社的实际掌控者,稳稳身居上位。他处事较前更为辛辣、果敢,眉宇间隐约间有了领袖的风范,在王亚樵、杜月笙的提携之下,他的气质变化明显――沉稳、老练、深邃,再也不是那个做事不计后果、嚣张跋扈的龙少爷了。 门口轻微的叩击声,随着老黑的应门,陈如雪还是学生样打扮,静悄悄地闪入。 “少帮主,又是经日不见”,陈如雪眼神滴溜溜一转,看到床上的少女,微有诧异。 “如雪师叔,又要麻烦您老”,陈如雪也才二十多岁,只是辈分在那,经常被小龙打趣。 “所托女孩何人?服伺人我可不会”,陈如雪眼瞅着王一果,目光闪动,照顾人她是真不会,她情愿去杀个人。 “帮主的女儿,只能烦劳你照顾”,小龙觉得没必要隐瞒王一果的身份,索性表明她身份。 “帮。。。主的女儿?”陈如雪声音有些干涩,秀眉皱起,跟随王亚樵这么多年,她也是丝毫不知。 “如假包换!”小龙怕吵着王一果,轻声低笑道。 陈如雪,清水般的面庞上,满脸疑问,抿了抿嘴唇,细声道:“那好吧”,只是望着小龙那满脸关切的摸样,疑惑更大,只是也不问。 “如雪师叔,有事可打电话到杜公馆,自有人通知我”,小龙指了指外屋新装的电话,沉声说道。短短的时间里,小龙和陈如雪,经历了几场血淋淋的战役,对陈如雪小龙深信不已,女人更需女人的照顾,有满身暗器的陈如雪的保护,王一果应该性命无忧。 “老黑叔,就住你对面,有事你们多加照应,这段时间,日本人、军统对斧头帮、铁血团虎视眈眈,千万小心了”,小龙担心王一果的安全,索性把公寓里闲置的房间,全租了下来。 老黑对着陈如雪默默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陈如雪也和老黑点点头,眼睛却望着小龙,眉梢轻轻一挑,淡淡说道:“龙少爷可真有心。” 小龙微微皱眉,期期艾艾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毕竟是师傅的宝贝女儿。”心里边是一个头两个大,女人心真如那海底的尖尖的针。 小龙穿上西服,不舍地看了看王一果,逃也似地和陈如雪匆匆道别。 陈如雪冷冷道:“不送”。 屋里的老黑早逃之夭夭。 第二十章 春风楼上现刘强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杜龙的养母沈月英,想起抱养小龙的那天,就笑意盈盈。 她记得,二十四年前的那天,阳光明媚,出门时候,贴身丫鬟晴娟,指着家前的老槐树,说过:“太太,今天喜鹊,怎么拼命的叫?” 待得进入徐家汇,圣母育婴堂那昏暗的大门,一场指指挥有序的“欢迎仪式”,让沈太太惊呆――几十张婴儿床围成圆,圆心中的婴儿床上,襁褓中躺着个包着大号尿布的胖嘟嘟小男孩,也就几个月大。圆心中的小男孩,就如乐队指挥,手一扬起,咧嘴一哭,圆周上的几十个小伙伴,便嚎啕大哭,声震屋宇。小孩手落,几十个小伙伴立马哭声戛然而止。小孩低头吮指, 发出“啧啧”声,周围顿时“啧啧”声想起,那个步调一致、那个井然有序――神! 沈太太表情惊奇,疾步走到小孩床前,只见襁褓中的小龙,口里吐着五色泡沫,乌黑的眼珠大而亮,竖起本在抠鼻的食指,朝老太太勾了勾,粉嘟嘟的胖脸多是takemeaway的意思。。。。。。沈太太那个欢喜啊,二话不说――叫来神父,办好收养手续,捐了一大笔善款给教会,沈太太如获至宝般凯旋而归。 小龙满岁那年,杜家大摆酒席,玉佛寺方丈,看得小龙清奇得面相,连说n个阿弥陀佛!连道杜家福泽深厚。也怪,自此后,杜月笙的诸事开始顺风顺水,没几年势力隐超黄金荣,位居上海滩大亨之首。后取的几房太太,也开始下蛋、生子,杜家也开始人丁兴旺。在杜月笙的溺爱下,小龙自小嚣张跋扈、胆大包天。 待到第十一任私塾先生――王先生,半夜翻墙逃跑后,杜月笙仰天长叹,从此再无做状元爹爹的念头。穷读书、富习武,自小好斗的杜龙,在第五任师傅――老黑的调教下,却开始变得规矩、可爱起来。只是老黑脾气古怪,死多不承认小龙是他徒弟,一直以老仆自居,其中缘由无从得知。 信佛后的沈老太太,总算得知,因果皆有缘,所谓不是冤家不碰头,只是看到小龙有根细竹竿,就能捅破天的嚣张劲,暗暗摇头。 。。。。。。。。。。。。。。。。。。。。。。。。。。。分割线。。。。。。。。。。。。。。。。。。。。。。。。。。。。。。。。。。。。。。。。。。。 “还我河山,收复东北。”。。。“打倒军阀,还我主权”。。。。。。“驱除鞑虏,光我中华”。。。 公共租界里,一众游行队伍,喊着稀稀落落的口号,蜿蜒而来。 队伍有些奇异,有黑衣打扮的帮会人员,有嬉皮笑脸,勾肩搭背的地痞、流氓,有西装革履的公司人员,却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张学生模样面孔。 更有甚者,居然有人,边游行,边磕着瓜子,有女人,提着菜篮,还打着毛衣。 租界巡捕房,象征性地派的几个警察,远远跟在后面,宛如老鼠尾巴般。 街上行人熟视无睹,表情冷漠,这段时间,他们看多了这样的表演。 春风茶楼上,秋风吹得人背脊发凉,临窗而立的小龙双手笼在袖子里,默默无语,双眉紧皱。 看到小丑般的游行队伍,小龙有些牙齿发冷,斜睨着马路上的游行队伍,心道:“妈的,猢狲出把戏,这是去秋游吗?军统组织的作秀,也太蹩脚!喊几句口号,就能把日本人喊出中国去?靠这种拙劣的把戏就能换回欧美诸国的同情?真他妈天真!真要行――老子每天组织斧头帮兄弟,天天大马路上去吼去。” 小龙真想纵身飞下,扇这些国人几个耳光,扇去他们的无知。 时至36年,日本国,已占领中华大片国土,古老华夏早就满目疮痍。西方国家绥靖之风盛行,只要日本人不触及他们的在华利益,只要不影响租界的运转,西方国家自然不会干预,连国民政府提出的谴责日本之类的要求多置之不理。 日本国和欧美诸国很默契,大家互不干扰,心照不宣,你自吃你的龙肉,我自喝我的龙血。 国无岳飞,方使得竖子得宠!国民政府之作为,贻笑大方,滑稽至极。 小龙颓然入座,脸色阴冷,双眼布满血丝,显见昨晚无眠。 昨晚,从王一果公寓“逃出”后,小龙本就郁闷无比,耳朵里“凌风”两字,刺得他头皮发麻,安能入睡? 此番“华丽”的游行场景,更深深刺激了他,两颗炸弹齐齐爆炸,顿觉恶烦无比。 从不抽烟的他,居然想抽烟,自是从不带烟,摸摸口袋,求助的四处望去。。。 二道优美的弧线,一包老刀牌香烟,一盒火柴,飞落茶桌。 小龙眯着狭长的眼睛,循弧线望去,一金丝边眼镜先生,面色平静,对小龙微微颔首,显然观察小龙已久。 小龙撕去锡纸,也不管是敌是友,起烟就点,辛辣的烟味,呛得他连连咳嗽,刚咳停,道:“是朋友就过来坐”。 远处的陈虎,眼神炯炯,手慢慢掏向腰间。 男子不急不忙,面色平静,也不回话,只是招呼茶官,移茶盏至小龙一桌。 昂然对面坐下,对小龙抱抱拳,道:“鄙人,刘强,请问尊驾,高姓?”。 “杜龙,谢你的烟”,小龙也抱拳问候,看他年纪四十左右,手指泽白而细长,衣着考究,不像屑小之人。 “小事,何足挂齿”,刘强一口北腔,中气十足。 “先生听口音是北方人,是刚从北方来上海吗?”小龙喝口茶,随意问道。 “恩,”刘强点了点头,说道:“我来南方办点货,一些小生意。” “上海现今可不太平,不知先生做何生意?”春风茶楼人声鼎沸,小龙提高了嗓门。 “生意人,什么生意多做,只是绝不发国难财”,刘强回答不卑不亢,如一潭深水,看不出丝毫表情变动。 小龙表情有些尴尬,讪讪一笑道:“刘先生莫怪,我没那个意思,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龙,当今世道。。。”。 “哦,”刘强点了点头,低头喝茶,静静不语。 突然眉毛一挑道:“请问杜月笙,杜先生你可认识?”。 小龙眉头缓缓的皱了起来,斜着眼睛看向刘强道:“正是家父”。“我还认识你姆妈沈月英,沈太太。” (此书写来,纯粹自娱自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学大神弄个群,喜欢此书的进375191345qq群,大家一起聊聊书之外的东东) 二十一章 平地又有惊雷起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听刘强口气,他和杜家走得很近、很是熟悉,小龙不由得眯起狭长的眼睛,蹙着眉尖,重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只见刘强面色如常,隐含笑意,没丝毫慌乱。 陈虎,虎着个脸,人已在小龙背后,作保护状,左手伸入长衫里间,已然跃跃欲试。 小龙对陈虎使了个眼色,心里暗想:从没听二老说起过此人,非常时期,管它是鬼是神,小心驶得万年船。 “哈哈哈哈,虎父无犬子,龙少爷不愧是青帮少帮主,做事细致、谨慎。”刘强好似看穿了小龙的心思,心里暗暗点头。 “如没记错,龙少爷腋窝处应有一红色蝴蝶状胎记,然否?” “你姆妈沈月英,就嗜好吃个【邵万生】的黄泥螺,可对否?” “小赤佬,按辈分,你该喊我爷叔!”刘强,假意呵斥,边打趣,边回忆,神色亲昵,神情倨傲,恍如回到二十年前怀抱小龙的情景。 小龙和陈虎,面面相觑,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小龙虫似的也喊了一句:“爷叔”。 小龙冰雪聪明,他的胎记长的隐秘,刘强怎么得知?。自己姆妈现在信佛、吃素,嗜吃不值钱的黄泥螺,也是经年往事,能知晓此等事之人,必是杜家故友、挚交,这声爷叔自然叫的。 听得小龙蚂蚁样细声的“爷叔”,刘强不禁微微一笑,面白无须的脸上有些得意。 刘强和小龙七搭八搭、不咸不淡的闲聊了几句家常,拿了张名片给小龙,告诉他自己住址,听得杜月笙“抱病”在家,也是默默无语。突然正色道:“龙少爷,近日行事须注意谨慎,据说日本特高科盯你很久了,切莫莽撞行事”。。。“如你父亲问起我,你就说苏州刘家三少爷,你父亲既会明白”。 言罢起身便要告辞,再不拖泥带水。 “刘。。。叔”,小龙面露疑问,欲挽留,只看见,随着刘强话音未落,邻座几座茶客霍然站起,只听到楼梯一阵脚步声,顿时也走了个干干净净,显然多是刘强一伙。刘强有四十岁年纪,投手举足,透着威严,一望而知是颐指气使惯了的“高层领导”。小龙看他行事神秘,只是看不透神秘路数。 陈虎看的刘强的随从,众人腰间鼓鼓囊囊,显然多带有家伙,面色一紧,心道:幸好没莽撞。 随着刘强一行人的离去,宾客盈门的春风茶,顿时有些空旷。 窗外,电线杆子上贴着半拉破碎的电影画报,秋风起处,画报上阮玲玉的半边身体,妖魅般飘动着。。。 米铺前又排起长长的队伍,吵闹声不断,显然米价又涨。。。。。。 楼下,河南路上拥堵的汽车,接起了长龙,不停地摁着喇叭。。。。。。 小龙看着窗外,心中陡然有些心烦,昨天陪王一果那无来由的陪出个“凌风”,今天等嘎斯,无端的等出个爷叔,想到“凌风”,心里更为恼怒,手起掌落,硬生生把个硬木茶桌,砍掉半个桌角,花生、干果,滚了一地,邻坐茶客,眼神惊惧,纷纷站起。 几个店里的伙计,那敢言语,唯唯诺诺,缩在一边。 小龙眼一闭,身子往椅背上一仰,索性伸直双腿,铮亮的靴子高翘在桌上,点起烟,再也不愿意多说话,脑子里却多是王一果,那梦中的“凌风。。。凌风”。 “哦哟哟,哪能了,哪能了”一声糯软的沪语,一阵浓烈的法国香水,一双细软的小手搭在了小龙肩头。小龙睁开贼眼,却不是春风茶馆的老板娘,还有谁? 老板娘闺名姚春风,故茶馆名叫春风茶馆。 陈虎看到蛇般连忙跳远,神情怪异。 小龙的眼光随着细软的小手,顺眯到春风姐姐的身上——楼上清冷的阳光里,虽已是晚秋,春风老板娘却依然依恋夏季,仍然一袭夏装;湖蓝色的紧身旗袍紧裹着她的婀娜的身体,丰满的胸部蹭在小龙脖子间,小龙一阵脸发热。老板娘穿着半个袖子的时髦旗袍,露出莲藕样雪白的胳膊,正“热情”地捏呀捏。。。他赶快点下头,不敢仰视,没提防扑进他眼帘的,却是开衩很高的旗袍处露出的纤长白腿,小龙一阵头晕。。。 小龙连忙放下腿,规规矩矩,双手抱起拳,对姚春风讪笑道:“嬢嬢你就饶了我吧”。 按辈分小龙是该叫姚春风嬢嬢,坊间传她和杜月笙很早,和杜月笙有说不清的瓜葛,况且春风茶馆也是青帮的地盘,姚春风身份也是堂主级别,小龙那敢放肆。 姚春风的泼辣,在青帮是出了名,杜月笙也要礼让三分。 烫着个鸡窝样长波浪,姚春风嘴唇猩红,对小龙冷冷道:“你还知道喊我嬢嬢呀?当今世道,大家多在苟且偷生,如人人和你一样,春风茶楼关张算了。”还好小龙身份特殊,姚春风不便多说,换别人,或许早被她扔到河南路上,摊大饼了。 店里的伙计赶忙收拾,隔壁几桌茶客也松了口气,那敢再喝,多结账跑路。 突然听得“腾,腾,腾”,楼梯上,想起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楼梯上升起个头来,来人金发碧眼,身材高大,正是姗姗来迟的嘎斯。 嘎斯双手各提二长一短三个皮箱,分量颇重,因为走得急忙,额头上沁出汗珠。 看到杜龙,便叽里咕噜一阵德语,小龙表情略有惊讶,看看四周,已无外人,忙走到姚春风跟前,轻声央求道:“嬢嬢,麻烦开开阁楼储藏间,我安置点东西”。姚春风也不多话,疾步走到面北一柱子处,揭起一福字,按动福字底下一圆形按钮,只见墙上闪出一半人高低暗门,待得三人鱼贯而入,姚春风迅速神色自如地关闭暗门,墙上恢复如初。 姚老板袅袅婷婷地扭动腰肢,吩咐伙计在楼梯口,放下二楼包场的牌子,面色宁静地坐在帐台里,濯起清茶来。 陈虎尾随,三人合力把皮箱搬到三楼杂物间。储物间杂乱不堪,很重的霉味。 小龙略略收拾,借着从老虎天窗射入的阳光,打开皮箱。 二长形皮箱内,各静静地躺着一把狙击型的98k德国毛瑟狙击步枪,枪边多配有德式高倍狙击镜,枪上上着厚厚的黄油,暗蓝色的烤漆,发着幽兰的瘆人的死亡之光。 打开短箱子,一箱黄橙橙的子弹,也铺满重油。 小龙看着,眼睛多绿了,嘎斯脸上多是得意的笑容。 二十二章 嘎斯送来狙击枪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多说车是男人的情人,其实不然,小龙不要车,他要枪――目前的他,一把能远距离精确狙杀敌人的枪,就是他急需的情人。 喜欢枪,是每个男人与生俱来的一种秉性,男人对机器,对棱角,对力度,对物理的追逐,就如同追逐女人,总希望自己能拥有最靓丽的,是最炫的。毕竟已是蒸汽机时代,用斧头,用暗器,用拳头,用武功,太古典。连续击杀几个特高科成员后,小龙知道了自己的缺陷。 小龙更急需一把枪,一把如同他在德**校时用的狙击枪,一把能一击命中的枪,一把让倭寇闻风丧胆的特殊的枪,一把能和日本国强大武器相媲美的枪,一把能更好保护自己的枪。 在德国步校读书期间,小龙喜欢的只是慕尼黑啤酒、慕尼黑姑娘,军事科目的各科考试成绩均平平,唯独射击科目,却是轰动整个军校。 轰动军校源于一个赌局,赌局的结果是杜龙胜出,具体经过无人得知。 据说号称――太阳神之子的射击教官莱纳斯,和小龙打赌后,在酒吧里放声大哭,因为他把自己最心爱的土豪用纯金金鲁格一鲁格p08手枪,输给了小龙。 以至于后来在学校射击场,教官莱纳斯只要远远看到小龙,他多会绕道而走,匆匆避开。 其实莱纳斯教官输的不怨,除了天赋好,好的枪法多是子弹喂出来的,如果他知道小龙自小混在青帮枪手堆中,因为打掉了成吨而计的子弹,才练就了如此神出鬼没的枪法,估计他也不会如此胸闷了。 若干年前,杜月笙曾经严令老黑看住小龙,不得进入青帮练枪,因为连一向花钱如流水的杜大亨,也怕了小龙挥霍子弹无度,毕竟子弹价格不菲。莱纳斯教官如果早知道,定死也不会和小龙打赌了。 由于回国拜师匆忙,枪支管制也紧,德国人更不会随意地把最先进的凶器,让小龙带入中国,小龙之前的击杀,恰如蛮荒年代,毕竟再快的刀也没子弹快。 嘎斯所带98k德国毛瑟狙击步枪,正如雪中之炭火。 此时的小龙一屁股坐在皮箱前,顾不得阁楼内满地污秽,贼眼发亮,全神贯注,手拿细软的绒布,如拭情人眼泪般,细细地、轻柔地、一丝不苟地拭着枪身上的每条细缝,每个沟壑。。。。。。 整个春风茶楼,外表看上去是木制二层结构,其实是个假三层。 位于三楼的储藏室,空间不大,其实就是一阁楼改制而成的密室。他 密室闲置已久,堆满杂物,由于长久没人打扫,加上久不通风,屋里霉味扑鼻,遍布灰尘、蛛网。 嘎斯出身贵族,那历练过如此环境,抑制不住地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他肺 活量超大,喷嚏喷落几张本不牢固的蜘蛛网,更扬起满室灰尘。 陈虎慌忙掩住鼻子长身而起,推开老虎天窗,秋风吹入,顿时一片清新。直射而入的阳光里,如风中柳絮般星星点点的尘埃,纷纷扬扬地洒落。 长嘎斯歉意的碧绿眼珠瞅向小龙,只是小龙混不在意,只见他――修长手指熟练地拉动枪栓,枪栓清脆的撞击声,小龙听得如醉,新枪膛发出的气味,小龙闻之如痴,小龙贴住樱桃木枪托,小龙如贴情人面颊。弓起身,提着枪,枪口探出老虎天窗,打开保险,似慢动作一样的慢慢瞄向天空,细长的眼睛紧眯着,蔑视着瞄准镜里的猎物,手指慢慢的调整着刻度,当最佳的击发点到来时,小龙食指越勾越紧。。。。。。食指轻轻扣击,呼吸也在这一瞬间屏住,时间也同时凝固。 “叮”撞针发出微微的撞击声,98k狙击步枪,恍如枪口冒出青烟。。。。。。 松开如弓般绷紧的身体,小龙的吁了一口气,毕竟不是实弹射击,还在意犹未尽,碰触到枪的一瞬间,冰冷的枪身,让他的心脏莫名剧烈跳动,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德**校期间的生活,让他想起在慕尼黑郊外的密林中,也是抱着一支狙击枪,在潮湿、阴冷的秋雨里,蹲伏了一天一夜,直至目标出现在他的瞄准镜中。。。。。。 陈虎满脸疑惑,有些吃惊,他眼中的杜少爷,玩世不恭、放浪形骸,他可从没看到过此刻的杜少爷――一个标准军人的态势。 “阿嚏,嚏。。。咳,咳”,咳嗽加喷嚏,惊醒了小龙。 耍个花哨的枪花,小龙贼眼亮闪着,回过头,对嘎斯翘了翘大拇指,道:“德国货盖不是吹的,嘎斯好兄弟谢谢!有了它,土肥和他的特高科崽子们,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恶龙”。 手拿狙击步枪,小龙一扫阴霾,心情大好,满脸笑。 “口径:7.92毫米,弹药:7.92x57mm普通毛瑟步枪弹,弹仓容量:5发,内置错列式弹仓,全长:1107毫米,枪管长度:600毫米,重量:3.9公斤,射速:15发/分。”嘎斯口里报着一连串的数字,神情得意洋洋。 “嘎斯,有效射程多少?”小龙边问边摩挲着冰凉的枪身问道。 “800米,以你的枪法,500米内,可以做到弹无虚发,超过这个距离,就必须考虑,风速、湿度等射击元素。”嘎斯身上黄不拉几的哔叽西装,落满了灰尘,在低矮的阁楼下,佝偻着将近一米九的硕大身子,显得极为不舒服,边“呸、呸、呸”吐着口里的灰尘,改用中文咧嘴道:“杜,屋。。。小,我。。。的大”。 嘎斯大象般的庞大躯体,蜷缩在小阁楼内,十分憋屈,小龙耸耸肩头表示歉意,示意陈虎把另外一只装有98k的皮箱,藏于阁楼顶上横梁处,看着陈虎小心地藏匿妥,小龙才拍拍噶斯的肩膀,手提一大、一小两箱子,乐滋滋地往楼下而去,愣是没让两人,碰一下箱子。 陈虎十分纳闷,这究竟是什么枪?不就是‘中正’长枪戴个单筒望远镜吗?有这样稀罕吗? 透过春风茶楼的窗户,注视着陈虎,注视道奇车渐渐消失在河南路尽头,小龙才放心地坐回茶桌。 “龙,我必须立刻回南京了,枪我已经送到。” 桌子对面,嘎斯微卷的金发上,沾满了灰,小龙喊过茶小二,拿来手巾,问道:“真吗?怎么这样着急?” 嘎斯略微掸了掸,说道:“这批狙击枪,本是德国顾问团,送于南京方面的。日本现在和德国关系密切,刚缔结了同盟,希特勒怕影响德、日关系,军部突然通知,立刻撤回顾问团,这批枪也必须带回德国。” “哦?那这二支枪?你是怎弄来的?”,小龙有些担心嘎斯,心头不免有些怔忡不定。 “偷出来的”。 “。。。。。。”。 “放心吧,这是我私人送于你的,不用担心”。嘎斯眨了眨蓝眼珠子,狡黠地笑了笑。 小龙一阵热血汹涌,他很明白这两支枪的分量。 “来中国半个月,看到的是中国官员的歌舞升平、声色犬马,看到了普通中国人的水深火热,更看到了孤岛上海的遍体鳞伤,也看到了日本国的灭华之野心,只是,上海滩,每天晚上还是灯火通明,大世界还是锣鼓喧嚣,跑马场还是人声鼎沸,大光明还是电影照放。。。龙,我爱你,兄弟,我也爱你的国家,只是我更担忧你,担忧你的国家。” 嘎斯的语气凝重,眼睛热切地看着杜龙,流露的全是希翼和期望。 小龙久久地默默不语,他何尝又不是哀国之不幸,怒国之不争。 嘎斯偷偷地瞅了杜龙一眼,朗声说道:“所以枪最适合的主人,就是你了,但愿你能射出个清明世界”。 小龙狭长的眼睛黯然无光,嘴里嚼着橄榄,静谧的茶楼里,只听得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完了,完了,四点半之前必须赶到苏州”。 抬碗看看手表,嘎斯突然惊叫起来。 嘎斯知道,他的舅舅肯豪森上将,治军是最严厉的,迟到一分钟归队,就能让他脱层皮。 二十三章 离别聚散寻常事 - 龙的愤怒 - 德皮尔洛 春风茶楼的前身,是家经营布匹批发、手工缝衣的奉帮老店。 老店生意颇好,店老板那里舍得盘出去。 费了老大周折,把老店盘入自己手中,改造成今天的规模,杜月笙自是费了一番功夫,下了极大血本。 不惜血本,另外一原因——茶楼老板娘春风姐姐,唯独看中这块风水宝地。 由于茶楼地段极好,装潢也别具一格,加上春风她那雀舌般伶俐的小嘴,茶楼生意想不好多难。 茶楼装饰成雕梁画栋的晚清式店门,镀金、鎏银的招牌,匾额上春风茶楼四个鎏金、隶书汉字,书得遒劲有力,在秋日下熠熠生辉,远远看去,很是招风。 杜大亨要的就是招摇这效果,上海滩第一大亨的茶楼不招摇那行?越招摇越好,多知道是青帮的产业,才好!再没人敢在此闹事,再没泼皮、小贼捣乱,倒省去诸多麻烦。 茶楼远近闻名,成了谈生意、叙友情的难得的清净好地,加上有巡捕房暗暗地罩护,一时,宾客如云。 午后两点——一天中最和煦、最懒散的辰光,底楼已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帐台里的春风老板娘,也不管众茶客那热切、异样的眼神,手托着腮帮子,纤长的手指头,夹着纸烟,撅着个浑圆的臀,嘟着猩红的嘴,只管自己往外吐着烟圈,显得百无聊赖。 她神情看似懒散、落寞,娇媚的双眼却警惕地注视着每个出入的客人,因为她知道,此刻的龙少爷不想被人打扰,更不想被日本族打扰,她也知道,日本人和杜家,已经水火不容。 底楼一色的南洋红木八仙桌、凳,茶盏、碗具更是景德镇定制。硬木地板,磨的油光铮亮,几条木地板,硬是被茶客们踢出了白色内质,边缘卷起毛糙的木花。 几个茶倌不停地穿梭于八仙桌间,殷勤地招呼着,忙的不亦乐乎。 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醒目地竖着块‘包场’木牌。 几位欲往二楼的茶客,在两个黑衣男子的拦阻下,小声骂骂咧咧几句,无奈悻悻而回。 二楼只有两人,小龙和嘎斯。 深秋冷厉的阳光,射过雕有桃花、蟠桃、蝙蝠形状的镂空木窗,斜斜落在地板上、楼廊旁,化成了各色怪异图案,光怪陆离的图案,如皮影戏一般,煞是有趣。 两人,静静地坐在空旷的二楼,静静互相对视着,黑眼珠对蓝眼珠。 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地上那奇怪的图案,小龙突然抬头道:“非回德国不可吗”? 嘎斯苦笑了下,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必须得走。” “怎么好端端地,就要回去,城隍庙你多没去过。这德国顾问团,就毫无征兆地全部撤回国了呢?”小龙很是疑惑地问道。 就小龙所知,在德国的全球战略中,远东是其重要部分,希特勒德国一直和中国建立着密切的军事关系。1928年伊始,大片的德国军事顾问就在国民党部队中任职,在许多部队,德国顾问配置到营一级单位,德国更卖给了******各种枪支,以及飞机、坦克,等重型机车。军火生意最是赚钱,德国人早赚的盆满钵溢,难道德国人肯放弃如此流油之肥肉? “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日本外相广田出访德国后,希特勒就马上电令德国军事顾问团——撤回。据我舅舅说,广田是下了极大的心血,走的高端路线,为达挑唆德、中关系,不择手段,极尽其谎言,卑鄙之至,无耻之极”。 嘎斯看着若有所思的小龙,吹了下茶杯里的碧绿雀舌,满脸不屑。 “我就知道,是日本倭贼弄得猫腻,日本人砍去了中国的臂膀,驱散了中国的盟友,接下来必是和中国锣鼓喧天地宣战”。 小龙双手互抱起双肘子,冷冷道。 “龙——日本人自然不希望德国和中国,亲密无间。把中国剥离强大的西方世界,现在的中国,就如俎上之肉,国土狭小的日本为何屡屡名动世界?日本民族自有其过人之处!仅仅让世界同情中国的作法是万万不可取的,中国政府一向关心外界对自身的评价,却从未具有以死抗争的决心。迄今为止,中国丢掉的满洲,华中,就是懦弱所致。你们中国民族的命运,应该掌握在你和你的国人手中”。 对着小龙翻了翻白眼,挥舞着钵头大小的拳头,嘎斯有些神情激昂。 嘎斯的表情,让小龙深为震撼,低垂着头,久久没有言语,心里默默道:这日本国行事诡秘、毒辣,自以为十分隐秘,其实是司马昭之心。只是这日本国,剑走偏锋,手段真是了得。想到日本国的叵测居心、缜密手段,小龙也有些惊心。此番中国唯一的西方盟友,在日本人的挑唆下,远离中国,真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大的阴谋在进行中。希特勒一贯同情中国,德国一直视中国为东方盟友,现在德、日结盟,德、中疏远,小龙敏锐的察觉到了日本人的恶狠,更觉倭贼的无耻。天要下雨娘要嫁,该来的总要来的,但愿国民政府早有觉察,早做打算,小龙的眉头越皱越紧,突然发现双手,出了一手油汗,手指也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了斧头。 只是这区区两柄斧头,又怎能抵挡日本人已经发动的庞大的战争机器? 屋内光线突然黯淡下来,窗外冷冽秋日的无征兆的飘忽不见,深秋的一场细雨,绵绵地如牛毛般落下。 嘎斯突然用德语道:(翻译后如下) 【嘎斯】 ——外面下雨了。 ——眼睛没瞎。 ——好一场秋雨。 ——不过如此。 ——一场秋雨一场凉。 ——十场秋雨穿上棉,你个德国佬知道这? ——早做准备,好好度过这个寒冬。 ——啰嗦。 ——冬日里的狼,最是凶恶。 ——不是有你送的98K吗? ——哈哈哈哈。 ——替我多打几枪,瞄准了打。 ——那是。 杜龙也用德语道:(翻译后如下) 【杜龙】 ——该出发去苏州了。 ——来得及。 ——不怕你舅舅,军法处置? ——不怕,我奉了他的命令,‘借’98K给你。 ——法肯豪森上将?他? ——嗯哼。 ——。。。。。。,一阵极暖之流,涌入小龙周身百骸。 ——替我谢谢。 ——‘借’完记得还亲自还。 ——以后不许骗我柑橘是葡萄。 ——那骗了?中国的葡萄就是大吗! ——我呸! 木楼梯,噔、噔、噔地作响,进门的陈虎,衣服上,缀满细微雨滴,头上热气缭绕,气喘道:“少爷,我回来了。” 【嘎斯】——该走了。 【小龙】——叫伊凡娜那浪蹄子,乖乖等我。 【嘎斯】——你回慕尼黑,自己和她讲。 【嘎斯】——龙,亲自和她说。 【小龙】——切!以前多是你送的口信。 【嘎斯】——我活着,你活着,早点回来看我。 一双长满金毛的蒲扇般大手里,紧紧攥着小龙双手,小龙嘴里丝丝吐着凉气,显然攥得有点疼。嘎斯伟岸的躯体,拥抱着小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别转头,偷偷拭去某些液体。 陈虎噔、噔、噔的下楼脚步声,如此煽情的场面,不见也罢。 。。。。。。 滴滴,两声,道奇车,不一会,就载着嘎斯消失在茫茫雨帘中。 军令如山,倨傲如嘎斯也不敢稍有闪失。 上海至苏州,也就100多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小龙倚在窗前,目送着兄弟的远去,心里莫名地忐忑,肚里恍如钻进二十五只小耗子-----百爪挠心。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