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借钱与交换 龚名从西餐厅的卫生间里走出来,还未见到发小张云超,便听到了他喋喋不休的诉苦声,“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给你看,你还总是怀疑我,跟我生气跟我闹……”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张云超正在厕所走廊外,壁咚着一个男青年,向他掏心掏肺地倾诉着。这些话,龚名整整听了一个晚上。现在正主终于来了,他总算可以解脱了。 幸好机智如他,刚刚溜出去偷偷给张云超的男媳妇杜加打了电话,帮笨嘴拙舌的发小解释求情了一番。挂断电话之前,龚名告诉杜加,大超伤心之下喝了很多,并故意透露出他们所在餐厅的地址。没想到杜加这么快就到了,看来他心里还是很在乎他这个发小的,并不像大超说得那样绝情。 只是他眼见着张云超越说越激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而路过的人也纷纷停下投来侧目的眼神。龚名赶忙上前拉走喝醉的张云超,这一上前不要紧,结果他竟然发现被张云超壁咚的男青年不是杜加,而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小男孩。 小男孩委屈的眼角挂着泪珠,他用求救的眼神望着龚名。龚名立刻把张云超拉开,抬起手来给了他一脑勺,“你认错人了,大超,他不是杜加。” “不可能,他明明就是……” 张云超一边挥手,一边不服气地反驳着。他这大手一挥,随即失去了重心,醉酒的身体差点跌倒。龚名赶紧趁着他胳膊落下的瞬间和旁边的服务生一起架住了他,将他往门外拖。 “你这趁我离开一会儿,又喝了多少啊?”龚名架着沉得像猪一样的张云超,忍不住抱怨道,“喝得连人都认不清了,这要是让杜加撞到,我刚才替你解释的那一通算是全瞎了……” “什么瞎了?” 龚名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猛一抬头便对上了杜加探究的眼神。想起刚才张云超在里面的所作所为,他也跟着心虚起来,一时惊慌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杜加疑惑地看向龚名。 龚名拍着脑门,故作恍然大悟样,“啊对对,大超喝多了。正好你来了,跟我一块把他送回家。” 杜加撇了一眼醉醺醺的张云超,从服务生那边接下了他沉得像灌了铅一样的肩膀。大概是到了外面吹到晚风的关系,张云超顿时清醒了不少。抬头撑着眼睛,看到杜加出现在自己身旁,他整个人立刻扑到他身上,给了杜加一个熊抱。 张云超抱着媳妇,撒娇说:“宝贝,你来接我啦?以后都别生我气了,我明天就把我那酒吧给关了,再也不让外面那些妖艳货有任何接近我的机会。我张云超保证这辈子,都会一心一意,只爱你杜加一人。” 发表完这段感天动地的誓言后,张云超捧着杜加的脸,上去就要亲他。尽管刚刚他的这段发言,杜加听在心里十分感动,可张云超喝多了顾不到周遭的情况,他却清醒地看到旁边的服务生和停下来的出租车司机都睁大眼睛,用异样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杜加一手推开张云超的嘴,把他连拖带拽地塞进了出租车的后座。而后,他在车里看向龚名说:“名哥,今天麻烦你了,我这就带他回去。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龚名看了眼车内,张云超还在不老实地说着醉话,他有点不放心地说:“还是我跟你一起送他吧,我看他这个样子……” “不用了。”杜加掐了一下旁边张云超的大腿,疼得他大叫了一声。杜加冲着龚名微笑说,“他还清醒能动,我一个人就行了。” “师傅,开车!” 汽车绝尘而去,正当龚名也准备找车回家时,一个服务员突然从酒店匆忙跑出来,喘着粗气追到了他的面前,“先生,您的餐费还没结,麻烦您跟我回店里结一下!” 龚名一脸尴尬,抱歉道:“不好意思,刚才忙着送喝醉的朋友,忘记了。” 他跟随服务员,回到餐厅前台结账。结过账后,他收起钱包,想着这回总算可以踏实回家了,明天他还有一上午的大课要上。 龚名转身准备离开,可他刚一回头,便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这双清澈眼睛的主人,正是刚才被张云超错认壁咚的小男孩。这会儿龚名看过正脸后,才回想起来,他也是刚才晚餐时在餐厅里弹钢琴的小男孩。 此刻,男孩站定等在那里,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龚名作为大人,不愿僵持着跟个孩子较劲,他主动走上前问男孩,“有事吗?” 男孩沉默了几秒钟后,看向龚名直接开口道:“我想跟你借点钱。” “哈?”这种直言不讳地要钱方式,龚名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一瞬间愣住,有点没反应过来。 男孩以为他没听清,又张口重复了一遍,“我想跟你借点钱。”这次倒是不忘在这句之后,加了一句借钱的用途,“我要付医药费。” 听到“医药费”三个字,龚名以为是刚才张云超壁咚他时,不小心弄伤了他,又要他替他收拾烂摊子了。龚名紧张地问男孩:“你哪里伤了?” 男孩立刻摆手,“没有没有,不是我伤,我借钱是要付我母亲的医药费。” 龚名一听就笑了,尽管男孩看起来坦诚又无辜,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忍不住吐槽道:“这是搭讪的最新流行方式吗?” 男孩焦急解释说:“我不是搭讪……” 不等他说完,龚名便抢断问:“那好,不是搭讪的话,你告诉我,我跟你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借钱给你?” 他的话音落下后,男孩先是用惊诧的眼神看了龚名一眼,而后他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失落地垂下了头。 龚名哼笑了一声,没多做停留转身便走了。虽然男孩身材娇小,皮肤白净之余还有些婴儿肥,龚名能够想到他摸下去一定是软软滑滑,手感绝对好,但男孩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就算他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他也没胆去招惹,小朋友这种生物既麻烦又危险,况且他还不想犯罪。 然而,龚名刚一走出餐厅,又被这个麻烦而又危险的生物追上了,“等一下!” 龚名不用回头,光听声音也知道是他。 贺辰追到龚名身后,言辞恳切地说:“我真的很需要钱,如果你不愿意用借的方式,那我可以用其他方式交换获得。” “怎么交换获得?”龚名想到他唯一的技能大概也就是弹钢琴了,于是反问道,“用你弹钢琴的技能吗?” 他在提出这种可能性的同时,随即又戳破了直接拒绝:“我一没餐厅酒吧,需要人演奏;二没结婚有小孩,需要找钢琴家教。我想我是用不上了。” “不是,你误会了。”面对龚名的无情拒绝,贺辰依旧淡定,“我没打算用这个交换。” 龚名直视着他,勾起嘴角,突然有兴致地问:“那你打算用什么?” 贺辰目空一切,像个慷慨赴义的壮士,他对龚名说:“用我的身体。” 第2章 心动与被骗 “用我的身体。” 龚名注视着说出这话的薄嫩嘴唇,红润得快要滴出水来,他的心头倾时一热。在他心潮澎湃的同时,下面股间的某物也随着面前男孩的劲爆发言而悄然地胀了起来。 整个晚上,龚名在刚才的餐厅里一直陪着张云超。虽然不及张云超喝得多,可他也是喝了不少。此刻贺辰憋出口的这句话,让龚名混着酒精的血液不安分地直涌上大脑,他差点把持不住就要犯罪。 初春的夜晚还是很冷,一阵寒凉的风突然吹来,让龚名清醒了不少。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望着贺辰,故意弄讽道:“你倒是挺直接的,你成年了吗?大晚上的在这里勾搭陌生男人,你家人知道吗?” 贺辰没有被窘到,他表情淡定地从钱包里掏出了身份证,递到龚名面前,“我成年了。” 龚名快速扫了一眼身份证下方的那一串数字,男孩今年刚好18岁。成年倒是成年了,可他这么小的年纪,又是有这么优雅气质的男孩,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种地方,更不该面对他这个陌生男人说出这番危险的话。 龚名看过身份证,抬头扫了一眼男孩的脸。不知他是真老练还是装淡定,总之他现在脸上挂着的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龚名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男孩,觉得他多半是后者,他坏心地决定试探他一下。 他看向贺辰,故意用轻佻的语气对他说:“既然你都做好准备了,那就跟我来吧!” 龚名说这话时,眼神一直停留在贺辰脸上,特别留意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他看到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贺辰的脸明显僵了一下,他的眼睛里也露出了一丝无措的眼神。光是凭着这个表情,龚名就知道,贺辰一定没有混迹夜生活的经验,这样的搭讪多半也是第一次。龚名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点得意,莫非本少爷在低龄界更有市场? 贺辰那惊慌的青涩表情并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多久,很快的,他便恢复了平静。龚名的双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丝毫不打算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朋友还能撑多久才会崩盘。 “走吧!”没有得到贺辰回应,龚名继续加大试探强度,这次他面向贺辰主动伸出手。末了龚名又盯着他,轻描淡写地加了句,“如果现在反悔了,你还可以选择离开。等一会到了酒店,你就是哭着求饶,我也不会放你走。” 贺辰犹豫着抬起了手,在他把小手放到龚名掌心的那一刻,龚名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渐渐加速的心跳声。 然而,他的兴奋劲还没持续到五秒,便听到贺辰楚楚可怜地问他:“抱歉,我可以先拿钱吗?有急用……” 龚名这一身刚刚沸腾起的热血瞬间凉回心底,果然,最终还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大概是因为龚名的瞬间沉默,让贺辰想到他可能是怀疑自己了,他连忙补充解释道:“12点之前,我必须赶到医院付了我母亲的医药费,否则他明天就要被赶出医院了。” 龚名盯了贺辰的脸一会儿,片刻之后,他不发一言地握住贺辰的手,拉着他就要走。 贺辰被龚名的举动吓得突然顿住,在龚名身后紧张地问他:“你要干什么?” 龚名在他看不到的正面,扬起嘴角轻哼一声,你果然还是怕的。而后,他转身看着犹如惊弓之鸟的贺辰说:“带你去取钱!” “你真的愿意借钱给我?”贺辰喜出望外,声调都跟着扬了起来。 龚名被这个有点灿烂的笑容闪到了,他露出的一排小白牙比今晚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还要闪亮。本来只是想要试探他的,结果却莫名其妙地缴械投降了。 当龚名反应过来时,他的话已经问出了口:“要多少?” 贺辰低头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小声答道:“两万。” 龚名:“……”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这是研究过了吧,张口就说了个atm一天能够取款的最大限额。 看到龚名犹豫,贺辰抽回他的手,带着些许的哭腔说:“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开口要这么多钱的。如果你为难的话,我自己再想办法。” 说完这话,他看也不敢再看龚名,转身就跑开了。 “等等!” ********* 闹铃响了足足有半分钟,龚名才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今天是他评上教授后的第一堂课,他绝对不能迟到懈怠。 快速洗漱穿好衣服,他往嘴里胡乱地塞了片吐司,这时间已经不允许他悠闲地去外面吃早餐了。他感觉脑袋还有点晕,在药箱里找到醒酒的药,去餐台倒了杯白水就着服下。放下杯子的时候,龚名眼角扫到水瓶旁边躺着一张字条。上面的一串电话号码,瞬间把他的记忆带回到昨晚。 他昨天脑子里不知是哪根筋错位了,又或者是脑袋被酒精占领了,本来是对那男孩感兴趣,想要试探激将他的,结果反倒被他的那句“不该向他借钱,如果感到为难的话,他会自己再想办法”的话给刺激到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这种答应了人却又不作数的行为很low,好像是在耍人,而且耍的还是一个单纯的小朋友。 头脑发热之下,他取了两万块钱出来,给了那个男孩。男孩向他鞠躬,说了一连串谢谢。分开之前,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男孩承诺处理完母亲医药费的事,一定会再联系他的。 现在他清醒过后想来,一个说出“用*交换金钱”的小朋友哪里会单纯?他那个样子,倒更像是欲拒还迎。而他竟然相信了他说的话,稀里糊涂地把钱给了。这种鬼使神差的抽风行径,酒精中毒也不足以解释,他这像是中了邪,受了年轻*的蛊惑。一定是这段时间忙着科研和评教授的事,身体空虚太久,才会有这种报复性的可怕反应。 龚名冷眼瞅着纸条上的那串数字,估计多半是假的。他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并不打算真播一次听到电话那端告诉他“号码并不存在”的机械女声,再自取屈辱。昨晚损失的两万块,他就当做自己做慈善扶贫救济了。 如同每一个在富裕家庭长大的孩子一样,龚名从小就对钱的事没什么概念。他对物质要求不高,回国进入f校任教后,不是忙着在教学楼里授课,就是窝在实验室里搞科研。偶尔想谈恋爱约个炮,时间都得像用剩的牙膏那样使劲挤,根本不给他花钱的多余时间。对他来说,损失这两万块钱并不是问题,他只是觉得一直游戏心态的他,这次折在一个小朋友的手里有点丢人。要是让张云超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埋汰他。 龚名照常开车去学校上课,他评上教授的消息在这一周里陆续传开。他也从原先几个人一起挤着的办公室,搬去了独立的办公室,又被分到手下两个要带的研究生。自从他搬进独立办公室后,他办公室的门槛都要被个别几个倾慕他的女教师给踏穿了。 尽管龚名今年31岁,年纪也不小了,但这个年纪扔在一堆花白了头发和胡子的男教授里,着实算是小的。再加上他不仅未婚,身材高大样貌又好,进校四年间,更是从未听过他有女朋友的传言,恨嫁的大龄高知剩女们,哪能放过这么一株绝无仅有的仙草! 然而,男同事那边可就不是靠颜就能摆平的了。很多男教授嘴上说着“恭喜”,夸他“年轻有为”,可他只在言语背后感到防备与疏离。“年轻有为”意味着你花了更少的时间达到了与别人同样的高度,对于日后一起要竞争职称的同事来说,面对他时自然少补了要提高警惕。 龚名明明是因为讨厌与他人相处、建立关系,所以才会在学习时选择了生物学,在就业时选择了到侧重科研的f校任教。没想到到了这里,他还是难逃人际关系的枷锁。 这一周里,应付着怀揣各种心思的同事的贺喜,龚名感觉身体累得快被掏空了。但是到了周末,他闲下来的时候,身体的某处又开始不安分地骚动了。 距离他上段关系结束已经过去了两个月,龚名一大早就被躁动的身体搞得心情烦闷。拿起床头的ipad,登陆平时常上的同性.交友社区,开始搜索目标。 这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龚名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那串数字,一瞬间觉得有点熟悉。接起来后,对面响起了一个干净又略显幼.齿的声音,“今天你有时间吗?” 这声音好像带着爪子一般,挠得龚名心痒痒,身下的某物也随之变得更大更硬了,他必须要先处理一下。 第3章 约会与小木屋 龚名洗完澡,刮过胡子,又喷了少许古龙水。看着镜子里清爽的自己,他才满意地出门了。除了外在的修整,让他感到清爽之外,另一个使他感到清爽的原因,就是他趁着洗澡之时,在浴室里顺势撸了一发。否则身体里积攒了几天的烦闷情.欲,他真怕待会儿一见到贺辰的小脸,便会射在裤子里。 龚名时常为自己性.欲旺盛的事感到困扰,他觉得这一定是老天对他这个生性寡淡的人的诅咒。他不相信爱,不愿意与人建立关系,但惟独泄欲这件事,他不得不依靠与人建立关系来完成。而他不喜欢强上,不愿意强人所难,所以免不得要花时间与他做.爱的对象相处。这对他这个不喜交际的人来说,简直是残酷人生对他的最大试炼。 好在老天对他还不错,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外表和很好的头脑。尽管他的性向让他在寻找对象方面大大受限,但凭借他自身的优越条件,很少为找不到对象而发愁。他唯一发愁的就是,他跟每一个对象的相处都很难长久。每一个前任跟他分手的理由都差不多,龚名回想了一下,两个月前跟他提出分手的前任,最后对他说过的话,给他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他说:“你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冷漠的一个人。我没有信心有足够的热度啃下你这座万年冰山,更看不到你有想要停下跟我安定下来的意思。我不怪你,怪只怪我自己没本事,改变不了你……” 与以往的每一任分手时一样,龚名并没有去挽留。或许从这方面来看,更加印证了他们说的冷漠。可龚名有时也会觉着冤枉,说他冷漠他认了,但质疑他从没喜欢过他们,从没投入过感情的控诉,他不认。他会选择交往的对象,都是因为喜欢,尽管目的可能不是那么纯,但喜欢他们是一定的。一个他不喜欢的人,他是睡不下去的。龚名想不明白,他的前任为什么对他会有这样的误解。他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就是,相较于对方索要的喜欢程度,他给的远远不够。 回忆思考之时,龚名的车已经开到了二院的门口。远远地隔着汽车的挡风玻璃,他便看到穿着白衬衫单肩背包等在那里的少年。日光下他的脸蛋,比夜里幽暗光线下更让人感到惊艳。白皙细嫩的皮肤,水润的唇瓣,龚名在他脸上看到了满满的胶原蛋白,这是吃多少阿胶和燕窝都补不到的。 医院车辆往来频繁,门口十分拥堵。龚名一接上贺辰,便立即驶离那里。开到通畅路段后,龚名才找了一个安全合规的地方把车停下。 他侧头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美少年,直截了当地开口问:“一大早叫我出来做什么?筹到钱还了?” 贺辰也十分直白,摇头道:“我没钱。” 龚名猜到了,他只是故意这么问来打开话题罢了。若是这短短几天时间就能筹到钱,他当时也不会心急到向他这个陌生人借了。早上接到他的电话时,龚名是欣喜的,他不仅确认了自己没有失足被骗,还得到了他的主动联系。这个讲信用的小朋友,如果不是为了还钱,难道是想履行当时说出口的交换承诺? 龚名试探地再次开口问:“那你今天找我出来是……” “约会。”贺辰快速答说。 龚名停顿了一下,盯着贺辰的脸看了半晌。贺辰被他看得有点不自然,有些慌乱地在自己脸上摸了两下,诧异地问龚名:“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干净得不得了。”龚名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而后看着他开心地笑了。 对于贺辰“约会”的这个回答,他十分满意。起初他还有点担心他是开玩笑的,但盯着他看了半晌,又触碰了他一下,看到他的反应,龚名才确认这孩子是认真的。他感觉十分奇妙,认识这孩子以来,他有一种自己被他玩于鼓掌之间的感觉。尽管他的心总是随着他的多变举动忽上忽下,他也完全没了平时与其他人恋爱约会时的主导权,但不知怎的,他却有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此刻的龚名,十分期待下面会与这个小朋友之间发生些什么。 龚名俯身替贺辰系好安全带,他启动车子,极力掩藏住声音里的兴奋,“想去哪儿?” 贺辰在手机地图上指了一个位置,早有准备,“去这里。” 龚名导航了一下这个地点,发现即便上高速开一段,车程也要两个小时。他抬头看向贺辰,“你确定要去这里?” 贺辰:“我确定。” 龚名又看了一下地图,皱眉道:“从地图上看,这里除了一个荒林,什么都没有。” “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就迁就你,再另选别的地方。”贺辰的话里带着挑衅。 龚名没有被激将到,反倒听出了他有几分逞强,他认为这是小朋友惯用的表现骄傲的方式。 想到这里,龚名释然地轻笑了一声,“我怕什么,怕你到了荒郊会对我下杀手灭口不成?我只是担心你,跟我这个陌生大叔去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到时你会害怕。” “我才不会害怕。”贺辰感到自己被小瞧了,不满地反驳龚名,“这是我挑的地点,我怎么可能会怕?” 龚名看他小脸胀得微微发红,激动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想要再刺一刺他,“是啊,这是你挑的地点。没想到你是这么大胆的人,竟然喜欢野战!” 贺辰耳根发红,不再跟他辩解,转而黑着脸问他:“你到底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今天你要去哪里,我都带你去!”龚名转动方向盘,笑着踩下了油门。 看到贺辰羞愤的样子,龚名突然觉得今天有戏。本来考虑到他年纪尚小,各方面可能都不成熟,他只想单纯地跟他约会轻松一下,最多也就是拉个小手慰藉慰藉。但看到贺辰刚刚脸红气愤的反应,他心中显然是有此打算的。龚名仔细想来,原本提出“用身体交换金钱”的人就是他,这次他约他出来想必也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的。 到了平稳的高速路段,龚名看了下导航,对贺辰说:“下面大概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你把座椅调个舒服的角度,累的话就睡一觉。” “……” 没得到回应,龚名侧头瞄了一眼副驾驶,看到贺辰已经睡着了。那个毫无防备的睡颜,让他再次意识到他真的是个小朋友。如果他一直是这副表情的话,他这个老司机大概睡不下去。就算他在法律上已经成年,就算他是主动自愿,若真的发生了什么纠缠,日后说出去只怕没人会相信他是无辜的。他的家长有可能找来,他的朋友可能会觉得他老牛吃嫩草不要脸。龚名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果然小朋友这种生物麻烦无比。 车子渐渐驶离城镇,开到荒无人烟的地方。龚名看着两侧的绿植,心情骤然变得舒畅起来,很快便把这些负面的想法抛之脑后。他最喜欢这种远离城市的地方,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白天搞搞研究,空闲时做做.爱,无时无刻都有被自然环抱的感觉。光是想想,他就觉得身心舒畅,可惜他估计没人会愿意跟他一直生活在这里。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他看着导航里显示的位置,发觉离他父母所在的a市越来越近了。贺辰选的这个地点,比起他工作的c市来说,离a市更近。 龚名循着导航的指示向前开,终于开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前。可导航标注的地点还在更深处,是在树林的里面。龚名本来还在发愁要怎么进去,结果却在右前方看到了一条柏油路。这条路藏在树荫里,且修整得很好。他顺势一路开上去,总算到达了贺辰指定的地点。 然而,呈现在他面前的景象却是让他在一瞬间呆住了,绿树环抱的荒林间,竟然有一座可爱的小木屋。 车子停住时,贺辰刚好醒了,“到了。” 龚名指着那座小木屋,向他确定:“你要约会的地方是这里?” “恩。” 贺辰回答得轻描淡写,龚名心中却是疑问重重:“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小木屋?” “我十六岁那年,母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 龚名无言以对,他只在心中默默说:你这么豪,为什么还要向我借钱?莫不是真的看上我了,要用这种我看不懂的新兴方式来勾搭? 第4章 电影与亲吻 龚名走下车,扫视了一圈四周,发现茂密的树林里,只有这一处建了座小木屋。不像是什么度假村计划,倒像是个人特意所建。小木屋周围的绿植都是精心设计打理过的,不至于遮住房间的光线,但也保持着它被绿植环绕的感觉。这个生活环境对龚名而言,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桃花源。 龚名的身后响起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让他从陶醉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回过头,看到贺辰从包里掏出了一袋小米,一把撒到了地上。木屋前的那片草地,瞬间被树林里的一群小鸟占领。有只不怕人的小鸽子,吃饱了便飞到贺辰的肩头,闹着玩似的轻啄着他的脖颈,把贺辰痒得咯咯直笑。 片刻之后,小鸟们吃饱了,陆陆续续地飞走了。那只鸽子也拍拍翅膀,随着它们一起飞走了。逆光之下,龚名望着贺辰目送小鸟的背影,感觉他的背上好像也长了双翅膀,纯洁得像个天使一样。 喂过小鸟之后,贺辰走到小木屋的门前,先是输入了一番电子密码,而后又插入钥匙,连续开了两道锁后,木屋的门才终于得以打开。 贺辰推开门,回头对龚名说:“进来吧!” 龚名跟随他进到屋内,里面是宽敞的一室,装修得十分简单,但日常的生活所用到的家具、电器却是应有尽有。尽管装修风格保持了贴近自然的简约古朴,可房间内的设备却是十分的现代化,连空调、液晶电视和冲水马桶的外壳颜色都选择了树木的槁灰色,色调与风格相得益彰,可见房屋的主人十分用心。 “请坐。”贺辰指着客厅的沙发示意龚名,而后向他发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龚名毫不掩饰地坦诚道:“喜欢,这里简直是我理想中的生活住所。” 贺辰听到后,若有所思地抿嘴笑了。随后,他走到液晶电视旁,插上了他的电源。 “这里有收视讯号吗?”龚名表示怀疑。 “没有。”说话间,贺辰把一个u盘插到电视背端,道,“我下了电影,我们来看电影,好吗?” “好。”果然是早有准备,龚名被贺辰的用心程度所折服。 插好u盘,贺辰回头问龚名:“喝点什么?” 龚名微笑说:“随便。” 贺辰替他做主,“那就绿茶吧!” 龚名:“好啊。” 他平时喝得最习惯的也就是绿茶了,接触到现在,贺辰的每一个举动都深得他心,简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几乎要自恋地以为他是一早看上了他,对他调查过一番,才会做出的每一个行动都如此切合他意,让他感到特别舒服。 望着贺辰在窗前沏茶的背影,他突然觉得这种小大人的感觉似曾相识,但仔细在记忆里搜刮了一遍,他又实在想不起来他有什么认识的人是这个年纪的。 贺辰端着茶,坐在了他的旁边,他用遥控调着电视。龚名本来想要问问他,这个房子是怎么回事。如果这间木屋真是他的,他这么豪的话,应该没必要向他借钱才对。他正准备开口之时,电视里已经开始播放了。龚名不想破坏这样好的气氛,难得他用心安排了这些行程,他一定会好好配合的。这些话,等一切结束时再问也不迟。此刻的他,十分享受这个充满未知的约会过程,他不由得开始期待电影结束之后,贺辰还会安排些什么了。 正在龚名沉思之时,他猛地听到电视里出现了他最熟悉的一段对白,这是他看了不下十遍的电影。他有点诧异地转头望向贺辰,指着电视难以置信地问他:“你喜欢看这个?” “恩。”贺辰轻声答说,他听出了龚名的言外之意,反问他道,“怎么了,不可以吗?” 龚名连忙解释说:“不是不可以,我只是有点震惊。这部电影上映时,你应该还没出生吧!” 贺辰继续反问说:“那又怎么了,比我岁数大的电影我就不能看了?” “能看能看。”龚名看出了贺辰对他的疑问有点不高兴,立即解释说,“我是怕你为了顾虑我,才选择这样的经典老片。你们年轻人应该对这种老片不感兴趣吧?” “电影只分好不好,不分老不老。这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哥哥曾经推荐给我的,我看过之后也很喜欢。”贺辰说完这话,面色郑重地看向龚名,“还有,你别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好不好!” “好好好……”看到他这个认真生气的样子,龚名不自觉地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安抚道,“你别生气啦!” “回答只要一次就够了!”贺辰拨开龚名的手,炸毛地瞪了他一眼。 龚名收回手,低声抱歉道:“sorry。” 贺辰的脸转回前方,气鼓鼓地去看电影了。龚名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不妥,分明还是把他当作小孩子在对待。尽管出社会后,独自面对了各种挫折与纷争,他开始变得厌恶长大,恨不得乘坐时光机回到小时候。但龚名回想起自己在贺辰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恨不得快点长大,而且最讨厌的大概就是别人把自己当作小朋友来看待。 刚才的对话过后,贺辰一言不发地看着电视机,气氛让龚名觉得有点尴尬。想起之前贺辰说的话,龚名企图挑起话题,开口评论道:“给你推荐这个电影的哥哥,倒是跟我品味相投,改天有空把他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贺辰没有回话,脸上的表情让龚名看不透他在想什么。龚名不想自讨没趣,闭嘴没再开口说什么。他把视线转回电视里播放的电影,开始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时间在紧张而精彩的剧情里很快过去,不知不觉电影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经典桥段。当紫霞仙子和至尊宝站在城墙上对峙,下面的吃瓜群众起哄让他们“亲一个”时,龚名下意识地扭头想要看一眼贺辰。结果在他转头去看贺辰的同时,发现贺辰也侧着头正在望向他。 电影里“亲一个”的起哄声还在持续,他们四目相对。恍惚间,龚名好像在贺辰的脸上看到了期待的表情。不知是受了他的表情蛊惑,还是受了城墙下那群吃瓜群众的鼓舞,龚名低头凑到贺辰的脸边,向他的唇瓣吻了下去。 他的唇又薄又软,龚名在触碰到的瞬间,便立刻回过神来,快速地撤回身子从他唇上移开。在*上,他一向由着自己受*支配,对此他也十分坦然。像刚刚这种顺势而上的情况,他有过很多次,可没有哪一次让他像这次一样紧张。 龚名极力压制住体内蓬勃而上的*,把身体撤回到刚刚的位置,保持着与贺辰之间的安全距离。与此同时,他在忐忑地观察着贺辰脸上的表情,生怕自己刚才的无心之举会把他吓到。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他把身体移开的下一秒,贺辰便倾身上前主动吻住了他的嘴。这一吻让龚名之前所有的克制,摧拉枯朽地崩塌,他再也没有任何心力去抵抗。现在的他,完全被体内的*所支配,疯狂地回应着贺辰亲吻的同时,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他压在了身下。 电影里响起了那首经典而又哀伤的bgm,悟空促成了至尊宝与紫霞的情缘,却只能遗憾地默默转身离开。而龚名却幸运地迎来了与他完全不同的ding,他在小木屋的床上,与贺辰有了一个完满的约会结尾。 第5章 房产证与身份 结束之后,贺辰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龚名刮着他的鼻子,笑着催他说:“起来啦,去浴室清洗一下!” 贺辰把头往枕头里埋了埋,无声拒绝。龚名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去浴室把毛巾弄温热,再回到床上帮贺辰清理。他刚刚在进入之前,已经采取了措施,其实也没什么好清理的。但他想到贺辰刚刚在床上的生涩反应,觉得他应该如同自己猜测的那样,是第一次,所以他觉得还是慎重对待比较好。 龚名小心地帮贺辰清理结束后,自己才重新回到浴室洗澡。隔着浴室的玻璃窗,他看到贺辰小小的一只,蜷着身体躺在床上,露出的带着些婴儿肥的白嫩小脚,不由得令他再次回想起他刚刚在他身下的情景,意犹未尽。尽管贺辰的身体尚未开发,各个方面都很生涩,但是不得不说,刚才的那次经历对他这个老司机来说,也是新鲜而难忘的。虽然他现在有点担心往下的发展,毕竟对方还是个不经事的小朋友,上过床之后他会作何反应,龚名心里完全没底,但他不后悔刚才在冲动之下把他上了,这样可口又到嘴边的肉,要是无动于衷,那还是男人吗? 然而,因为他的年纪,他的顾虑和担心还是一直存在的。很快的,事态的发展便印证了龚名的担心。对于贺辰的不按常理出牌,龚名快要彻底被他搞懵了。 当龚名洗完澡回到房间时,贺辰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房产证的本子,递到龚名的面前。 龚名没有接,疑惑地开口问他:“这是做什么?” “给你的。”贺辰挑明道,“我暂时没钱还给你,先把这间木屋押给你。” 龚名把房产证推回他胸前,“你用不着这样做。”他扫了贺辰胸前的吻痕一眼,坏笑着说,“你刚刚不是已经用身体还过了吗?” “一次值两万块?”贺辰睁大眼睛疑问道,那个天真无邪的样子跟他问出口的这个问题一点都不搭。 “咳,我开玩笑的……”看到贺辰郑重的态度,龚名本来随口调戏他一下,想要把气氛搞得轻松一些,结果这孩子有点较真,搞得龚名也不好意思再用这种闹着玩的态度了。他对贺辰坦诚道,“我来时只打算跟你来场单纯约会的,没想过要发生关系。刚才的事态发展是个意外,完全是荷尔蒙作祟之下的无意识行动……” 不等龚名说完,贺辰便抢断道:“你骗人!” 龚名也觉得刚才这段发言有点不妥,像在逃避责任似的,可他本身并不是这个意思。在他正在措辞准备解释的时候,贺辰接着道:“如果不是早有预谋,你为什么提前在包里准备好了避孕套和润滑油?” 龚名无法跟他解释,这是他二十岁出国后养成的习惯。国外十分倡导在性行为中使用避孕套,为了自己和他人的安全卫生,他已经习惯了随身带着这两样东西。但他没有跟贺辰这个小朋友解释,怕他听了不但会觉得自己是个很乱的人,还是个爱狡辩的人。 好在贺辰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他继续说回了钱的事,“这方面的事,我虽然不是很懂,但我也知道我的……不可能值这么多钱。” “我的”后面,龚名知道贺辰没有说出口的是“初夜”二字。他虽然很想告诉他,你这个年纪是值的,但他最终也没说出口。一是这个东西不能用价值衡量,二是他这么说出会显得很污。 贺辰再次把房产证递到他面前,坚持要给他,“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为了钱才跟你做这些的,我没有被迫,我是自愿的。” “为什么?”龚名脱口而出。 贺辰不闪不躲,给了一个龚名完全难以置信的理由:“因为我喜欢你。” “……” 龚名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他随便玩笑敷衍一句“别闹”,恐怕会伤了小朋友的心;若是假的,他以认真的态度作答而受到小朋友的嘲讽,恐怕会伤了他的自尊。这种看不清路数的小朋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龚名有点头大。 看到龚名沉默不言,贺辰走过来把房产证塞到了他的手上,“如果你不相信,就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我现在想拜托你帮我把这座房子卖掉,除了要还你钱之外,我也要凑钱付我母亲下面的医药费,总不能每次都向人借。” “好,我帮你卖。”不管贺辰说得是真是假,他也不希望贺辰再去向人借钱,尤其是用这种方式借钱。他这个模样、这个气质,要是落在不懂得欣赏的人手里,他会觉得太过可惜。 贺辰接下房产证,随手打开想要确认一下关于房屋的信息。他没有处理房产的经验,更何况是这样特殊的房产。然而,他这随手一翻不要紧,结果却在房屋所有人那里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龚名抬头问贺辰:“吴玉雯是你什么人?” 贺辰:“她是我母亲。” 龚名接着又问:“你父亲叫什么?” “贺翔。” 听到这个名字,龚名感到晴天霹雳,他不敢相信地再次向他确认:“你是小辰?” 贺辰点头,龚名看到他的这个动作,再次感觉自己好像被雷劈到。他试探地问贺辰:“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龚名哥哥。”贺辰回答得十分淡定,可龚名却是脑袋痛得要炸了,“你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早说?要借钱的话,你直接跟我表露身份就好啦!” 贺辰一脸委屈,“我以为你把我忘了,跟我相处这么久都没把我认出来,我想我即便说出来也无济于事。” 龚名忘了最后一次见他是多少年前,他只能勉强想起他那时的个子大概也就到龚名腰间,还是个爱撒娇爱哭鼻子的跟屁虫。他在a市跟父母一起住的时候,两家的关系确实走得很近,但自他17岁去外市念大学后,他就很少去贺家走动了。21岁出国念书后,他更是再没有见过贺家的人,他哪里能够认出长大后的贺辰。 贺辰这个熊孩子简直要把他气死了,认出了他也不吭声,还这样诱惑勾引他。现在闹了这么大个乌龙,让他睡了他父亲老朋友的儿子。完了,这事要是被他那个正义凛然的老爸知道了,非得抽死他不可。这是他成年以来,最超出他控制范畴的一个重大事件了。 龚名现在一看到贺辰的脸,脑海中便心虚地浮现出贺父贺母的慈祥面孔。他想起贺辰向他借钱的原因是母亲住院,他立刻问:“雯姨得了什么病?” 贺辰:“……还不确定。” 龚名注意到,贺辰回答这话时,目光有着明显的躲闪,脸上的表情也僵硬起来。说不确定也只是为了搪塞他,很明显他不愿提起雯姨的病。 但龚名既然知道了,他就是再心虚也得去看看,他硬着头皮再次问贺辰:“她住在二院?” 贺辰:“恩。” 第6章 探病与过往 从小木屋回来过去了一周,到了周末龚名才终于从授课和实验室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从周四晚上开始,龚名就给贺辰拨电话想要约定周末探病的时间,可是他接连两天在不同时段打了十几通电话,愣是一直就没联系到贺辰人。 周六上午,龚名出门前,最后打了一遍电话给贺辰,处在正常拨通状态,但对面还是没有人接。他挂掉电话,不再联系他,一个人提着果篮,直接去了医院。 他从前台护士那里打听到贺母所在的病房,进去之后,发现贺母正一个人躺在那里。他提着果篮,上前打招呼叫人:“雯姨。” 吴玉雯听到声响,睁开眼睛望着龚名惊叹道:“名名……你怎么来了?” “雯姨,我听小辰说您在这里住院,所以过来看看。”龚名看到她勉强撑着身体想要起身,他赶忙上去扶。 “是吗?”吴玉雯坐定后,挤出了一丝笑容问龚名,“你们见过面啦?” “恩,上周见到的。”龚名心虚地应着,而后抱歉道,“对不起,雯姨,学校的课程安排太忙,这么晚才来看您。” “没关系。”吴玉雯笑着摆手,“能再看到你,雯姨已经很开心了。” 龚名扫了一眼四周,依然不见贺辰的身影,他忍不住皱眉问:“小辰呢,他怎么没在这儿照顾您?” “他……”吴玉雯闪烁其词,“他去上学了。” 龚名忍不住质疑:“今天是周末,他不用上学吧?” “……”吴玉雯没有说话,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 “贺辰到底在搞什么?”龚名气愤地掏出手机,电话打过去结果还是没人接。 “别打了,他昨晚快12点才回来,在这里陪了我一夜。今天一早就走了,大概是有急事要忙。”吴玉雯赶忙替儿子开脱,而后心疼地说,“这一年我们家发生了太多的事,他小小年纪经历了这么多变故,还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到雯姨这么说,龚名想起大约一年前的这时候,父亲在电话里告诉他贺辰父亲去世的消息。死因是心肌梗塞,走得十分突然。当时龚名正在忙着评职称和申请实验课题的事情,龚父告诉他这些的时候,贺翔已经办完了丧事,龚名没有送上他最后一程。 等龚名放假回到家里询问母亲,才从龚母嘴里打探到了一切,知道贺家家道中落。贺翔制药厂里的某款降压药被指使用违规成分,长期使用可致患者脑组织受损,严重地会引发老年痴呆。贺翔的制药厂被勒令停产接受调查,这期间不仅蒙受了直接的经济损失,更受到了巨大的声誉影响。以至于到最后,即便调查清楚了这款药物里并不含有违规成分,完全符合国家制药标准也无济于事了。各大医院和药店在他全面下架的这段时间里,早已选择了别家的药物取代。医药市场向来竞争激烈,染上了这样的负面.新闻,把贺翔辛苦创立一辈子的制药基业全部打散。后来贺翔得知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设计,他是被对手所害,怒火攻心之下,他不幸诱发心梗离世。 龚名记得他当时问母亲,“雯姨和小辰现在生活状况如何?” 母亲摇了摇头,回他说:“不知道,自老贺去世后,他们母子俩把这里的房子卖了就离开了。走时也没告诉我们去哪儿,我跟你父亲打电话询问过几次,他们也都是含糊着说过得很好,不愿透露具体行踪。” 说到这里,他尤记得母亲叹了口气,心疼地说:“可怜小辰那孩子了,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等变故。自他父亲出事后,他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那孩子本来挺温和乖巧的,最近几次见到他,总觉得他身上都被阴郁的气氛给占满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爱说爱笑了。” 龚名现在想来,他没认出贺辰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个了,他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不过,龚名也完全可以想象,事情发生时正是贺辰人格形成的重要少年时期,他会发生这样的性格转变也在情理之中。 另一个没有把他认出的原因便是,他当时在晚间的西餐厅弹琴打工,龚名怎么也无法想到那个娇惯成性的熊孩子会去给人打工。即便是父亲离世、家道中落,龚名也不认为雯姨会舍得让贺辰去赚钱打工。 贺家父母跟龚名爸妈差不多年纪,但贺辰却比龚名晚了十几年出生。作为贺家得来不易的独生子,贺辰自出生起便备受关爱,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样地长大。贺辰小时候身体弱,贺母便请家庭医生24小时在家中待命。上学后,司机不但要在上下学时车接车送,中午和课间还要给他送去午餐和水果甜点。雯姨把贺辰养得十分精心,吃的每一样东西都要她亲自把关。所以,他怎么也没法把那个弹琴打工,提出用身体交换的金钱的小朋友跟贺辰联系在一起。这孩子虽然被雯姨养得有些娇气,但却并未染上那些纨绔子弟的坏毛病。龚名时常在父母口中听说,小辰这孩子不但学习好,在钢琴方面也很有天赋,他所参加的那些大赛,没有一个不获奖的…… 龚名在病房里,陪着雯姨呆了一上午。离开之前,雯姨特别拜托龚名说:“现在是小辰考大学的关键时期,我带着他来这里是想让他接受特级钢琴教师的专业训练,然后考这里的音乐学院。可没想到我的身体这么不争气,不仅帮不上他的忙,还要躺在这里拖累他。这一年里,他受得打击太多了,我很担心他会放弃或是误入歧途。我现在这个样子管不到他,这孩子也越来越不爱跟我说心里话。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希望你能帮雯姨多关心他一下。” “我会的,你放心。”龚名回答这话时心虚地想,某种程度上,他已经在身心方面都关心过贺辰了。 在病房里呆了两个多小时,龚名已经觉得身心疲惫。其实,雯姨是个特别通情达理的长辈,龚名从前与他相处时一直都不会有压力。这次因为他与贺辰发生了那样的不正当关系,导致他在面对雯姨时心情特别复杂。 走出病房后,龚名才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咒骂了两声贺辰那个熊孩子。这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名哥?” 第7章 情种与叔叔 龚名转过头,看到杜加穿着白大褂站在他面前,他突然想起来,问杜加:“你是在这家医院规培实习?” “恩,我一直在这里。”回答过后,杜加走过来说,“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名哥?” “我没事,我是来探病的。”看到杜加,龚名正好向他打听道,“你是学外科的吧?” 杜加:“是,我正在跟着导师实习。” 龚名指着身后的病房,问:“这里面住着的都是你老师的患者吧?” 杜加:“有一半是。” “你老师手里有一个叫吴玉雯的患者吗?”龚名继续追问。 杜加想了一下,回他说:“有,我记得她,上周一刚做的手术。” “上周一……”在那之前的一天,不正是贺辰向他借钱的日子吗?龚名询问杜加,“她做得是什么手术?” 杜加:“肝肿瘤切除。” 龚名:“良性恶性?” 杜加犹豫了一下,才回他说:“切片要在一个月后才会化验出结果,但肝脏部位的肿瘤很少有良性的。手术进行时,我也在旁边辅助老师,看到那个肿瘤呈现出来的表状,基本可以确定是个恶性瘤。” “好,我知道了。”龚名低落地叹了口气。 看到龚名这个反应,杜加忍不住问:“这位患者是你什么人啊?” “一个关系很近的阿姨。”龚名告诉杜加,“以后她的病情,麻烦你多留意下。如果有什么情况变化,你也告诉我一声。” “好。”杜加答应下来。 龚名挤出了一丝微笑,拍了他肩膀两下,“麻烦啦!你还在上班时间,我就不多耽误你了,有时间找你和大超一起出来吃饭。” 龚名走出医院,掏出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爸妈。他们跟雯姨几十年朋友,肯定想要了解她的最新消息。尽管他有点担心,父母上了年纪后,血压都有点不稳定,这样的负面.消息,他们听到后可能会受到刺激。但他沉思过后,还是觉得告诉给父母知道比较好,毕竟对于雯姨来说,现在是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龚名按下母亲的号码,结果拨过去后,听筒里的机械女声告诉他母亲已经关机。他又改给父亲播,父亲也一样关机。 这俩人在搞什么?!龚名把电话收回去,随便在外面买了点寿司,准备回家吃掉后,大睡一觉。 这一觉他直接睡到了傍晚,天蒙蒙黑的时候,龚名接到了母亲的回电,“刚才在飞机上,手机一直关着,现在开机才看到你的电话。” “飞机上?”龚名问母亲,“你跟我爸去旅游啦,去哪里了?” “也不是旅游,我们是来h市考察的。如果这里方便居住的话,我跟你爸就在这里买个房子,打算长期定居在这儿了。” “挺好的,我也一直希望你们找个气候好的城市养老。”龚名支持母亲,“h市环绕着海岛,空气清新,城市发展也不错,是个适宜居住的城市。” “还不就是图这里气候好吗?”说到这里,龚母坦白道,“前阵子,你父亲的气管炎犯了。医生说他这个病受天气和环境的影响很大,a市气候干燥,雾霾也越来越严重了,我这才跟你爸研究着换个城市。” “爸犯病是什么时候的事,严重么?”龚名听到后,紧张地发问。 “不严重,所以才没告诉你。你一个人在外地工作,够忙够累的了,就不用担心我们了,我跟你爸能照顾好自己。”说了半天,龚母突然想起来问,“对了,你给我们打电话有什么事?” 龚名:“啊,我是想告诉你们,我见到雯姨和小辰了。” “你见到他们母子啦?”龚母的声音里都带着激动,听到后立刻着急地向他发问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他们……挺好的。”龚名想到父亲的病情,把原本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捡些好的方面告诉母亲,“雯姨带着小辰来这里进修钢琴,预备考这里的音乐学院。” “是啊,那孩子今年要考大学了。”挂断电话之前,龚母不忘嘱咐他,“他们现在跟你同在一个城市,你没事的时候多走动照顾一下。学校的事情,你是大学老师不是也熟么?多帮小辰关注留意一下。” “我会的。” 龚名最终还是没把雯姨得病的事告诉母亲,以他对父母的了解,若是他们知道雯姨生了病,一定会立刻赶过来。现在父亲为了养病,刚刚飞去了h市,他不能再让他们来回奔波。雯姨那边的事,他就自己多留点心吧。 电话放下后没多久,铃声又响了起来,龚名一看屏幕,是张云超,“晚上有空吗,出来吃饭啊?” 龚名调侃他问:“今天怎么这么好啊,想起找我吃饭了?” 张云超嘿笑一声,“听杜加说,今天他在医院里见到你,说起有空一起出来吃饭的事,我想择日不如撞日!你到底来不来?” 龚名应道:“来来,你找我我还能不去么?” 张云超提议说:“你来我的川菜馆啊?” “不了,今天不想吃辣,还是去上次的西餐厅吧。”龚名想看看还能不能在那里遇到贺辰。 40分钟后,龚名到了miss餐厅。他一进门,先扫了一眼三角钢琴那里,没有看到人,随后便看到了向他挥手的张云超。 “我已经替你点过餐了,体贴吧?”张云超笑嘻嘻地向龚名邀功。 龚名面不改色,“体贴,但愿呆会我看到餐点时,都是我能下咽的。” 张云超没有生气,反而寄出了感情牌,“这你就多虑了,我们俩二十几年朋友,你的口味,我比你的历任男友都清楚着呢。” “行行,我谢谢你这么细心看重我。”说话间,龚名看到餐厅的钢琴前坐上了一个演奏者,但却不是贺辰。 看到龚名眼神飘忽,语气也有些不耐烦,张云超忍不住问他:“怎么心神不定的,是不是最近感情生活不顺利?” 这时候,服务生把面包和蘑菇汤端了上来。龚名喝了口餐酒,告诫张云超:“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让我安静地吃口饭,行不?” “不提感情的事可以,但让我安静我可做不到,那样我还找你出来陪我吃饭做什么?”张云超说得义正言辞。 “好,那你说吧。”龚名放弃了,他也知道闭嘴这个要求对于张云超这个话唠来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张云超毫不在意地开口命令他说:“交给你个任务,帮我留意一下你身边有没有人要兑酒吧的?” “兑酒吧……你不想干了?”龚名难以置信地向他发问,“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事业吗?” 张云超无奈地摇了两下头,“不干了,再干媳妇就跑了,空有事业有个卵用。” “没看出来啊,张云超,你还是个痴情种。”龚名看向张云超,意味深长地说。 张云超叹了口气,“他年纪小,愿意真心跟着我,我为他做点牺牲也是应该的。” 听到“年纪小”这三个字,龚名的脸不由得僵了一下。而后,他脱口而出好奇道:“跟年纪小的相处会不会很麻烦?” “岂止是麻烦,那是相当麻烦。”龚名的这个问题,开启了张云超的抱怨模式,“就说我开酒吧这件事吧,他总是觉得我目的不纯,臆想我企图利用酒吧的资源和便利去拈花捻草。大概也是年纪小的原因,他总是缺乏安全感,总要靠跟我闹别扭来验证我对他的关心度。为了哄他,我真是花了很多心思和精力。” 龚名瞥了他一眼,看不惯地直言道:“我看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哈哈,被你听出来啦!”张云超难掩幸福地说,“麻烦确实是存在,不过每当看到他年轻紧致的脸,摸到他润滑的皮肤时,我便立即觉得这些都是幸福的麻烦,根本微不足道。” 龚名向他投去了一个鄙视的眼神,“怪不得杜加不放心你,你这么污,谁能信得过你?” 张云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自豪地嘿笑了半晌,而后突然盯着龚名,反应过来:“不对啊,你从来都不关心我的感情.事。今天你小子怎么回事,不是你也找了个小的,来找我取经吧?” 龚名立刻否定:“我可没有,你别乱猜!” 张云超凑上前,八卦道:“这么多年兄弟,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快说说,是什么类型的,我可是有一肚子的宝贵经验等着为你传度呢。” “呵,收起你的宝贵经验吧。”龚名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讥讽他说,“你搞不定杜加,都落到要卖酒吧的份上来讨好媳妇了,我要你那些失败的经验有何用?” “诶,你这人……真是好心没好报!”张云超不乐意了,“我对杜加根本就没使过什么恋爱技巧好不好!技巧那是对炮.友用的,对爱人只需要真心。杜加是我的宝贝,我才不舍得跟他耍这些小心思呢。” 龚名没有说话,依旧用一副鄙夷的眼神望着他,看他还能继续装到什么时候。但张云超这次没有再激动反驳,而是改用慈悲的目光,一脸同情地望着龚名,炫耀道:“不过这种又爱又虐的感觉,像你这种冷血的人是永远都不会懂的。人类的感情世界太过纤细复杂,不适合你,你还是回实验室继续对着你的小白鼠相依为命吧!诶,你干嘛去?” 看到龚名起身离开座位,张云超以为是自己刚才说得太过了,连忙紧张道:“现在脾气怎么这么大了,说说你都不行啦?” “我去厕所,行不行啊?”龚名无奈地扭头问他道。 张云超听后安心了,“行行,你走好。” 去卫生间的路上,龚名刚好路过三角钢琴那里。此刻,那里没坐着任何人。正巧餐厅的领班站在那里,龚名上前向他打听:“上周在这里弹琴的那个小男孩呢?” “他啊……” 就在餐厅领班准备开口回答时,龚名猛地听到卫生间方向传来了一个声音,“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啊,小辰!” 龚名转头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前方的贺辰。他快步走到他面前,问他说:“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在医院照顾雯姨?” 贺辰没有回话,这时候,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年轻男人从后面走过来搭上了贺辰的肩膀,脸贴在他的耳边,亲昵地问:“他是谁啊?” 贺辰抬头看了一眼龚名,语气淡定地说:“我叔叔。” 第8章 外人与家长 ……叔叔?他还真敢说。 龚名黑着脸,上前一把把贺辰从那戴着黑色帽子的年轻男人旁边拽过来。 贺辰有点发懵,一边抗拒一边紧张地问他:“你干什么?” 龚名没有放开他,一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沉着脸道:“时间这么晚了,叔叔叫你回家睡觉!” “我不回去!”贺辰不情愿,抵抗的情绪更重了。 龚名没有理,只是一味地想要把他带离这里。这时候,那个戴着黑色帽子的年轻男人绕到龚名面前,拦住了他,“我说这位大叔,你管得也未免太宽了吧?他家长都没闲晚喊他回去睡觉呢,关你什么事啊?” “我就是他的家长代理,是他母亲托我帮忙管教他的。”龚名眼神凛冽地注视着面前的年轻男人,警告他,“这是我们的家事,请你这个外人有点自知之明,别乱插手!” 年轻男人依然不肯退步,“就算是他妈托你管的,那你也不能强迫人啊!没看到他不愿意吗?”说完这话,他瞪回龚名,不忘讥讽他道,“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不会连什么是尊重都不懂吧?” “好,我尊重地询问一下你。这么晚了,你一直在这里跟我纠缠着,不放我家小朋友回家,是要拉着他做什么要紧事?” “睡觉啊,跟你叫他回家的理由一样,这么晚了还能‘干’什么!”年轻男人在回答时,故意加重了“干”这个字,显然他把龚名看成了是和他有一样目的的人。 龚名已经无暇理会男人的挑衅,他只顾着观察贺辰的反应。可从头到尾,他都没见贺辰反驳男人的话。龚名的心里开始打鼓,尽管在看到年轻男人在他身边举止轻浮时,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他没想到贺辰会是默许的态度。他感觉脑袋“嗡”地一下,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汇集到了那里。 贺辰的沉默,让他无法保持淡定,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情绪失控过了。他攥紧贺辰的手腕,再次想要把他拉走。 “诶、诶……年纪大了听力有问题吗,到底有没有听清我刚才说什么?”年轻男人上前抓住贺辰的另一只手臂,向龚名发出了抗议。 “放心,虽然年纪比你大了些,但我的耳朵没问题。我也会尊重他的个人意愿,我只是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龚名放开贺辰的手,看向他说,“我有几句话想单独问你,你愿意的话,就跟我过来;不愿意的话,我以后不会再烦你。” 或许是他的话说得太过决绝,在他这话落下的一瞬间,他在贺辰脸上又看到了熟悉的委屈表情。贺辰小时候,龚名去他家作客,稍微有点嫌他麻烦,不愿意带他玩,他就会露出这种可怜的小狗眼神。这孩子从小就敏感,能够洞察出别人的细微情绪变化。听完龚名的这句狠话,贺辰拨开年轻男人的手,乖乖地跟在龚名身后走了。 走到远离年轻男人的走廊角落,龚名站住了,转身问贺辰:“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一个朋友,叫杨开。”贺辰老实地回答道。 龚名挑眉继续问:“他说你要跟他回去睡觉,是真的吗?” 见贺辰低头,抿嘴不答,他的怒气值上升到了一定程度,“你不反驳的话,我可以默认为是的意思吗?” 贺辰依旧没说话,这回却抬起头用一副惊恐的眼神望着他。 看到他这个略显恐惧的反应,龚名意识到可能刚刚自己的语气太过严肃,让他害怕产生抵触情绪,更加不愿意跟他交流了。他搞不清楚贺辰心里在想什么,他又不能勉强他。如果他不愿意说的话,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觉得跟人打交道真是件麻烦事。如果是动物的话,只要花一个周期时间观察实验过后,便会轻而易举地知晓它们的一切生存模式,根本不需要这样猜来猜去。他常常觉得,他在人际交往中耗费的脑细胞要比在实验室里搞科研时耗费的多得多。 尽管他的职业让他每天都会面对跟贺辰一样的同龄人,可他却从没搞懂过他们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搞不懂学生的想法没问题,但此刻若是摸不清贺辰的想法,那他们的对话将没法再继续进行下去,至少他要摸清一个方向。 龚名思考了一下,他决定采用试探的实验方法,先行观察质问道:“你觉得你这样做的话,对得起我吗?还是说你上次在小木屋里跟我说“喜欢我”的话,是逗我玩的?” 龚名的试探方法效果显著,贺辰终于愿意开口跟他交流了,虽然是情绪比较激动地反驳,“我哪里对不起你了,我不是没跟他回去睡么?我更没有拿自己感情的事开玩笑,你才是在逗我玩呢?” 看着争辩得面红耳赤的贺辰,龚名愣住了,他没想到贺辰会反应这么大。他也不相信贺辰会真的要跟那个叫杨开的睡,他故意这样说,只是想要确认贺辰的本心。上次他在小木屋里被贺辰间接表白,他采取了冷处理的方式,没有回应他。但若他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喜欢他,那他觉得自己无论是作为哥哥也好,还是被表白的人也好,都有责任把他引回正途。他担心贺辰年纪小,没有过感情经历,会把他的不回应当成是拒绝,从而自暴自弃选择这样作践自己。 龚名望向贺辰,认真地说:“我没逗你玩,正是因为我对你向我表白的事过于在意,所以才要花时间慎重考虑清楚。倒是你,如果你对我是认真的,那就不该在这么晚的时间跟其他男人纠缠。” 贺辰被龚名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撇过头,撅着嘴解释道:“我心情不好才会跟他出来吃饭的,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你,我刚才是故意气你才这么做的。” “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确实是被你气到了,而且还气得不轻。”龚名走上前,把大手按在贺辰的头上,“既然事情都搞清楚了,那么就没必要呆在这里了。回去太晚,雯姨该担心了。” “恩,那我过去跟他说一声。”贺辰说完便奔向杨开那边,可没走两步,又转身停了下来。 龚名不解地问:“怎么了?” 贺辰犹豫了一下,问他:“一会儿你能送我回去吗?” 龚名一口答应:“当然。” 接着,他又喏喏地小声问龚名:“到时你能告诉我,我上周告白的答复吗?” “……可以。” 第9章 自尊与自卑 听到龚名肯定的答案,贺辰脸上的表情顿时放松下来,他高兴地跑开了。龚名看到他跑到杨开面前说着什么,杨开不太高兴的样子,贺辰又卖力解释赔罪了几句,最后杨开才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贺辰回到龚名身边,龚名指着就餐区,对贺辰说:“我跟朋友一起来的,我也要过去跟他说一声。” 贺辰点头走在龚名身后,张云超老远就看到龚名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不等龚名开口,张云超便意味深长地说:“终于又见到你人了,不容易啊不容易!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就要去厕所报警捞人了。” 龚名没有跟他贫,直截了当告诉他:“我要送个朋友回家,不能跟你继续吃了。” “朋友?”张云超瞅了一眼龚名身后的贺辰,表示质疑,“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交了个这么小年龄的朋友?” 其实,张云超在看过贺辰的脸后,对龚名是羡慕至极的。这龚老妖的功力不减当年啊,上个厕所的功夫就勾搭回来这么一个鲜嫩多汁的小男孩。 龚名听出了他话中的言外之意,坦荡地向他介绍道:“贺辰是我父亲老朋友的儿子,我在认识你之前就认识他了。与其说是我朋友,更准确地说是我弟弟。” “哦,是小弟弟啊……”张云超说这话时,又扫了一眼贺辰,发现他原本欣喜的脸部表情突然之间僵住了。他在心中暗骂龚名白痴,但嘴上也只能平静地说,“那行,你快送他回去吧!” 龚名带着贺辰离开餐厅,上车之后,龚名问贺辰:“送你回医院?” 贺辰一口拒绝:“不去,这个时间会打扰母亲休息。” 龚名继续问他:“那你要去哪儿?” “回我租的房子那儿。”贺辰闷闷不乐地答,随后他掏出手机把地址输在地图上,又一言不发地塞到龚名手里。 龚名看出了贺辰的情绪转变,好像在生他的气,但他却完全摸不到头脑。刚才在里面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变脸了?他回想从前这孩子的性格没这么变幻莫测啊,印象里他一直性格温和,他妈妈常夸贺辰年纪不大,却有十足的艺术家范。 一路上,龚名都没在开口说话招他。无论如何已经把他从轻浮男的手里哄出来了,他暂时已经达到了目的,没必要再惹他。 直到龚名跟着贺辰回到他租住的家里,他才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贺辰的性格为什么会变化如此之大。看到贺辰母子租住的地方,厨房、客厅、卧室全部挤在不到40平米的一室里,龚名立即联想起昔日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三层独栋别墅里的生活情景。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更何况对贺辰这么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来说,现在这样的生活,他怕是很难接受。 贺辰一直沉着脸,不发一言,龚名觉得气氛有点太过尴尬,他企图引起话题说:“今天我去医院看雯姨了。” 贺辰俯身收拾着散落在沙发上的换洗衣服,头也不抬道:“她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吧,她一直都很喜欢你。” 龚名顺着贺辰的话往下说:“雯姨看到我是挺开心的,不过即使她再喜欢我去探望,也始终比不过自己儿子守在身边。” 他的这句话,却让贺辰恼怒起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对于贺辰目前这种点火就着的暴躁状态,龚名觉得不是个讲理说教的好时机,他只得小心应对道,“没什么,我知道你跟雯姨的感情一向最好,你肯定能照顾好她的。”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贺辰说完这话,突然直视着龚名郑重地问,“你想说的都说完了?” 龚名:“……恩。” 贺辰继续郑重道:“现在可以谈回我们之前说好的事了吧?” 之前说好的事……是指告白的答复吧?龚名看到贺辰执着于此,忍不住向他发问道:“你确定你喜欢男人吗?” “我确定。”贺辰回答的语气明显带着温怒,他加重语气补充回答龚名,“我在比你更小的时候就确定自己的性向了。” “比我更小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龚名质疑他问,“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确定性向的?” “我妈告诉我,你二十岁出国,几年后毕业回国跟父母出柜。凭我对你的了解,我猜想你应该是在出国后,才确认自己的性向的,而我在十四岁时就确定了。”贺辰说这话时,语气中透着一股说不明的自豪。 不过,他确实是猜对了。龚名确实是在出国后,接触了国外更多元的恋爱文化后,才发现自己的性向的。从前他只觉得自己对女孩子不敢兴趣,但却从没想过自己喜欢男人。 看到龚名迟疑,贺辰继续开口咄咄逼人地问:“下面你还想确定什么,是不是要再问我,到底确不确定自己喜欢的人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龚名觉得自己失败极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把他看穿。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掩饰的了。他直接向贺辰坦白道:“我确实难以相信你喜欢的人会是我。” “有什么难以相信的?因为我说我喜欢男人,因为我小你13岁,还是因为我是你父亲老朋友的儿子?”贺辰向龚名发来了连环炮似的质问。 龚名想了一下,老实回答道:“都有吧。” 贺辰急了,“你能不能暂时不考虑这些,就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恋爱对象来考虑?” “抱歉,我不能。这些都是事实,我不得不考虑。”龚名残忍地给了贺辰最后一击。 任性是小孩子的权利,他龚名已经是成年人了,不可能跟着他一起疯。之前没控制住自己,误上了贺辰,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在道德上犯了罪,现在他不能再在感情上再犯一道罪。贺辰年纪还小,性向也许还没定向。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成为坐实他性向的助推剂。他既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日后更加无法面对雯姨和死去的贺叔叔。 现在贺辰埋怨他自私也好,谨慎没胆也罢,他都不能让自己罪上加罪。 见贺辰咬着嘴唇,闷不吭声,龚名继续向他解释说:“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还没定性。就算抛开之前说的那些因素,单纯把你作为恋爱对象来考量,我们也不会合适。” “为什么?”贺辰不甘心地追问。 龚名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年纪大了,只想在安全范围内谈场自己能够掌控的恋爱。我折腾不起,懂吗?” “你以为我说喜欢你是年轻冲动,一时心血来潮吗?”贺辰气愤地冲他吼道,“你什么都可以质疑我,就是不能质疑我对你的真心!” 场面有点难以控制,龚名没想到他发了这么大的火。他刚想上前劝说几句,便看到贺辰指着门,冷冷对他说:“你走吧。” 龚名见他身体被气到颤抖,小脸憋得通红,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他顿时觉得自己刚才说得有些过分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最忌讳别人质疑自己吧。他也不是不相信贺辰对他的感情是认真的,但他也仅仅是相信,他此刻对他是认真的。然而,他的这份认真又能持续多久呢,这大概就是大人的自卑吧。到时他不仅恋爱失败,还会影响两家人的关系,他是成年人,必须懂得趋利避害。 见龚名站着没动,贺辰又指着门,勉强支撑着最后的自尊催促道:“我已经从你那里得到了答复,你现在可以走了。” 这次龚名转身走了,他知道贺辰在他面前艰难维持着自尊,他想自己尽快离开,他就不用撑得那么辛苦。 “嘭!”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贺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从在餐厅里,听龚名向人介绍说他是他弟弟起,贺辰就知道,龚名根本没把他公平地当作一个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成年人看,他只把他当作是个会惹麻烦的小朋友。 第10章 电话与求救 “老师?老师……” “啊?”龚名听到学生在叫他,猛地回过神来问,“怎么了,哪个步骤遇到困难了?” 男学生赵宇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是老师你的电话一直在震。” “哦。” 龚名这才低头注意到,放在面前实验台上的手机在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来电人又是张云超这个闲人,便没好气地接了起来,“什么事啊?我在实验室上课呢。” “大教授,用不用对我这么不耐烦啊?”张云超还是一副乐天派,笑嘻嘻地完全没有受他影响,“你在实验室应该是带研究生吧,你手下一共不就两个研究生吗?让他们先跟小白鼠对视一会儿,你先帮我解决解决问题。” 龚名疑问道:“你有什么问题要我解决的?” 张云超在电话那端大声提醒他,“你忘了,之前我托你帮我询问身边人有没有要兑酒吧的?” “我晕……”龚名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他轻哼一声,告诉张云超,“我身边的人除了大学教师就是大学生,你看这两个群体,哪个像是会经营娱乐服务业的。亏你想得出让我帮你联系的点子!” “你除了同事、学生,不是还有一些前男友吗?”张云超拿出八卦精神,有条有理地分析道,“我可是知道,你交往过的男友大多都挺爱玩的,经济条件也都不错,他们正是我成功甩手酒吧的目标人群。” “你滚,你是嫌我最近日子过得太平清静啦?”龚名简直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 “哪有?我就是知道你最近日子过得不清静,才敢这么跟你说的。”张云超继续燃起他的八卦魂,向龚名打听,“上次在餐厅里遇见的那个小弟弟,他真是你爸朋友的儿子啊?” 龚名道:“是啊。怎么,你不相信啊?” “没有,你说的话我能不信吗?”张云超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孩子听到龚名介绍说是他弟弟时的受伤眼神,而后犹豫地问龚名,“你们后来回去没发生什么吧?” 龚名被他问得直烦躁:“能发生什么啊,我都说了他是弟弟。” “是是是……”张云超见贺辰语气烦躁,立刻顺着他的话应道。 龚名见张云超拐弯抹角地问着他和贺辰的事,酒吧的事也没有再提,他突然反应过来,“我看你给我打电话也不是为了你酒吧的事,是专门来打听这事的吧?” “哈哈,被你发现了。”张云超爽快地承认。 龚名冷哼一声,“我跟你认识二十几年,你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我不用透过眼睛看也能猜个大概。” 张云超觉得委屈,“怎么能说是坏呢,我这可是好心,怕你没朋友交流心得体会,也无法宣发出爆棚的炫耀欲,才特地打来给你当树洞的。你真是不理解我的一番苦心,还敢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龚名连忙撇开澄清道:“我可没说做你肚子里的蛔虫,就你那饮食习惯,肚子里不定被地沟油污染成什么样了。我就是做蛔虫也不做你肚子里的,还不如做我实验室里的。” 张云超最终败下阵来,投降道:“行行,真是三句不离老本行。大生物家,别再跟我讨论什么蛔虫的问题了,马上就到晚上了,我还要吃饭呢。” 龚名早就想结束这没营养的对话了,他催促张云超,“你赶紧去吃晚饭,肚子里的蛔虫还能少点。我这还有课要上呢,不跟你说了。” 龚名这两天情绪有些烦躁,时常无法集中精神。周日休息也就是他拒绝过贺辰的第二天,他一个人在家里百无聊赖又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到周一,他能用上课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被张云超电话里提起贺辰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自那天离开贺辰家起,龚名就一直心怀忐忑。第二天早上,龚名5点时,收到了一条贺辰发来的短信。短信里,贺辰言辞恳切地问他:“如果抛开年龄、家庭关系这些外在因素,你诚实地回答我,你会不会喜欢我?” 龚名握着手机,反复看了两遍那条讯息,贺辰委屈的小脸浮现在手机屏上,龚名的心不自觉地也被揪了一下。但他最终还是狠心干脆地打上“不会”两个字,长痛不如短痛,他不能让贺辰对他再抱有任何幻想。 “老师!” “嗯?”龚名应道。 这次,他被女学生夏昕打断了沉思。龚名转头询问她“什么事”,结果看到了一张关切的脸。 夏昕关心地问他:“老师,您今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龚名立刻否定:“没有啊,你怎么这么觉得?” 夏昕继续道:“我看您今天一直魂不守舍的,以为是您身体欠佳呢!” 此时,男学生赵宇也跟着搭腔道:“是啊,要是老师您不舒服,就快点回去休息吧。下面的解剖我们会按照书上的步骤进行的,之后我和夏昕也会收拾好器皿,打扫好实验室再离开的。” 龚名笑了,“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我真的没事。大概是昨晚在家熬夜准备课题申请材料睡得少了,所以今天显得有点疲惫,难以集中精力。让你们担心了,老师下次会注意的。” 龚名有点意外,也有点开心。升为教授,带了这两个学生不到一个月,没想到他们还挺暖心的。但他们下面的话,却让他有些羞愧了。 夏昕一脸敬佩地说:“老师真是勤奋,刚升上教授就开始忙着准备课题申请材料啦。” “我好像get到了老师成为f校最年轻教授的原因了。”赵宇无比骄傲道,“我们身为老师的学生,也会努力提高专业知识,不给老师你丢脸的。” “恩恩。”夏昕跟着点头答应。 “呵呵……”他们的称赞和鼓舞,对说谎的龚名来说,每一句都化作霜刀打在他的脸上,他不敢接。 上完实验课,龚名随便在食堂吃了点东西,然后回到了办公室。回家他也是一个人,还不如窝在办公室写课题。他这也是为了把刚才自己无意中说出的谎言尽快变成现实,为人师表带头说谎,他良心不安啊。 龚名一直坐在电脑前查资料,不知不觉中忘记了时间。九点多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雯姨的电话。 电话里雯姨声音焦急地恳求龚名:“小辰好像出事了,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找他?” 第11章 自责与恶寒 雯姨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焦急中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龚名除了听清“小辰出事”这一句外,其余的都没大听懂。 “雯姨,别着急,我会帮你找小辰的。你先冷静一下,然后慢慢告诉我。”龚名试图安抚雯姨的情绪,等她镇定了一些后,他才向她发问道,“小辰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刚才他给我发了一条微信,说要我保重,然后还说了一些只有他小时候才会说的“他最爱我”,夸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之类的肉麻话。之后我给他回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回话。我给他打电话,他把我拒接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拒接我电话的时候。这太不正常了,他绝对有问题!”雯姨越说越激动,她慌乱地问龚名:“你说,他不会是想不开,要做什么傻事吧?” “不会的,不会的。”龚名下意识地否定道。 “他说让我一个人保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电话也不接,这孩子真是急死个人。”雯姨在电话那头抽泣地恳求龚名,“医生不让我离开医院,就算是让我离开,我这个身体也做不了什么。雯姨只能求你,求你帮我找到小辰,把他带回来!他是我的命啊,没有他我还有什么活头!” 龚名一边安抚雯姨的情绪,一边向她保证道:“小辰不是那样冲动的孩子,你别担心,雯姨。我会帮你把他找回来的,你现在就在医院好好养身体,等我的信。” “好,雯姨也只能指望你了。有消息了,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不管多晚。”雯姨不放心地嘱咐他。 龚名答应道:“我知道了,您放心,一有消息,我就通知您。” 挂断电话后,龚名一边穿外套,一边给贺辰拨电话。这小子果然也没有接,他生气地把电话按掉,脑海中已经把不接电话的手机和手机主人凌迟了千万遍。这小子以前挺懂事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让人操心? 他不是警察也不是私家侦探,没有任何信息,他是不可能找到人的。他快速思考了一下,而后打电话给张云超。这种时候,他还是靠得住的。 张云超接到龚名电话,十分意外:“怎么,才一会儿没联系,你就想我啦?” “有个事要求你帮忙。”龚名开门见山道。 张云超的神经也崩了起来,立刻转回正经模式,紧张地问他:“什么事,你说?” 龚名寒暄也省了,连槽都顾不上吐他了,看来这次遇到的事非同小可,他很少见到他有这么紧张重视的时候。 “你不是有个搞it挺厉害的朋友吗?”龚名说出了目的,“我想求你让他帮我定位个人,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 “好,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他一下。”张云超一口答应下来。三分钟过后,龚名在办公室楼下接到了他的回电,“他说有手机号的话就可以定位,但要在他开机的状态之下。如果他关机的话,那么就是神仙也没办法找到。” 龚名肯定道:“我刚刚给他打过电话,他是开着机的,只是没接。你等我挂了电话,马上给你发他的号码。” 张云超:“好,等确定了他的位置后,我会把定位发到你的手机上。” 龚名坐在车里等待定位的这段时间,他感到自己越来越慌。或许他的镇定,刚刚都在雯姨和张云超的面前用完了,现在剩下他一个人独处时,他的心绪一直翻搅着难以平静。他不受控地反复把雯姨刚才对他说过的信息,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尽管他刚刚镇定地劝雯姨不要胡思乱想,可此刻的他,脑袋里却把所有不敢想象的严重后果都想象了一遍。想象过后,他开始陷入深深的自责。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不是没有预感的,但他却放任着他,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有去管。 经历过上次贺辰为了故意气他,而误导他以为他要跟其他男人睡觉的事,龚名就该清楚,他是个受到挫折,有可能自暴自弃的孩子。不管是他太看重龚名,还是他从小受到的挫折太少,导致他现在形成了这样的人格,可问题是龚名明明发现他有这样的倾向,这种意气用事的可能,他却为了把贺辰这个麻烦甩开得彻底,而故意狠心不理他,这才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 短短的几分钟,龚名也在脑内把自己骂了一遍。幸亏张云超的微信来得快,否则他就快要被自己埋怨得抓狂了。 龚名先在微信上看到了张云超发来的定位图,当他刚要点进去导航的时候,紧接着又看到张云超发了一句,“我搜了一下这个地址,他现在人应该在富盈街的一个酒吧里。” 在酒吧,酒吧!龚名看到这条消息,心突然定了下来。酒吧是公众场所,他不可能选择在这里轻生。给雯姨发的让他保重的信息,一定是他喝醉后,胡乱发的,没接到他的电话也正常。酒吧那么吵,喝醉的人更加听不见了。 放松下来的龚名,突然觉得车里有点冷。他打开暖风,才蓦地想起现在已经是四月了,春风吹在身上都和煦地好像在给你吹暖风一样。他感觉后背湿涔涔的,随手一摸脑门才发现一脑袋的冷汗。都是被贺辰这麻烦孩子给吓出来的,龚名启动车子,朝着定位的目的地开。 车子一路飞驰,终于开到了贺辰所在的富盈街。龚名看到导航上显示的地方,好像是在他车子行驶的另一侧马路上。他打好转向灯,刚要扭动方向盘掉头。这时候,他透过玻璃窗,突然看到贺辰就在他对面马路的街角处,正架着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走着。 龚名立刻踩下油门,把车子开向贺辰。不巧正遇上一个红灯,眼见着贺辰跟那个男人拐去了另一条小巷。等红灯过后,龚名把车子转去那条小巷时,已经看不到贺辰的踪影了。 小巷路不宽,旁边又有好多胡同,龚名干脆把车停下,下去用走的去找。路过两个胡同,龚名都没看到人。直到他走到第三个时,才终于看到了贺辰人。 然而,眼前的情景让他再次感到身体发寒。贺辰逆光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可却依稀看到他握在手里,放在身后的某个东西。那东西在小巷昏黄灯光的映射下,折射出一道白光。 龚名走进细看,发现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小刀。 第12章 制止与道歉 龚名确认他手上握着的是把刀后,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躺在垃圾堆里的男人。男人睡得很熟,没有不适疼痛的反应。龚名再回过头来看那把刀,水果刀的不大,刀刃十分干净,没有沾上任何血迹。 看来他还没下手,龚名来得还不迟。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从背后紧紧攥住了贺辰握着水果刀的那只手。 贺辰感到有人控制自己,惊吓之际,迅速转头去确认。看到钳住他的人竟然是龚名,他先是惊诧地停下来盯了他几秒钟,而后他开始企图挣脱龚名的控制,“你快放开我!” “你把刀松开,我就放开你!”龚名没有乱,平静地跟他谈着条件。 可贺辰对他的反应似乎更激烈了,“我松不松开,关你什么事啊?你是我什么人啊,管我!” 龚名气愤道:“我确实不是你什么人,但你躺在病床上的亲妈为了找你急得都哭了,低声下气地求我这个晚辈来帮忙!你别闹了,行不行?” 这熊孩子什么时候这么欠怼啦?龚名简直心塞,我不管你,难道要眼看你在我面前犯罪吗? 说起雯姨,他见贺辰停止了挣脱,有所动容。但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水果刀的刀柄,并没有完全放弃。龚名改用温和的态度,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都十八了,已经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了。你这一刀捅下去,你的归处是哪里不用我说了吧?你让雯姨一个人怎么办。现在家里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你是他的全部希望。凡事多为她想想,懂事一点,跟我回去,她还在等着你呢!” 一想到从小把他捧在手心疼的母亲,贺辰惭愧地低下了头,而后他看到龚名的手在流血,惊呼道:“你手受伤了!” 龚名见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放开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满不在乎道:“没事,就是刮了个小口子。” 大概是刚才他和贺辰撕扯时,伤到了吧!他竟没感觉到疼。 但贺辰却十分紧张,他盯着龚名的手,不安道:“它还在流血呢,伤的口子一定不小!我跟你回医院,顺便帮你处理下这伤。” 这时候,他倒是突然之间变乖了。龚名本想,这点口子就是缝针也就缝个两三针,根本就是可缝可不缝的。但难得贺辰因为他的伤势,主动提出要跟他回医院,他还是顺势答应吧,“好,我们一起回医院。” 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处理。龚名从贺辰手中拿过小刀,折叠之后,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兜里。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发现摄像头。幸好这是个老街区,已经没人居住。平时也没什么人来,这里几乎快变成废物处理站了。 接着,龚名走到躺在垃圾堆上的男人那里,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手机。走近之后,他才看出这个男人就是那天在西餐厅里出言轻浮的黑帽小子。龚名记得他好像叫杨开,但他还是保险起见地向贺辰再一次确认道:“他是那晚我见到的小子,叫杨开吧?” “是。”贺辰回答的同时,不解地问他,“龚名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找人来接他回家。”龚名说着便点开杨开的手机通讯录,开始找人。 贺辰厌恶地撇了一眼躺在垃圾堆上的杨开,恶毒道:“这种人管他做什么,死了最好,活着也是祸害别人。” 龚名看到贺辰看也不想看他一眼的嫌弃表情,再想到他刚才企图用刀刺他的情景,龚名虽然没有问,但他猜也能猜到这个叫杨开的在贺辰心里一定是个杀千刀的。龚名不会说为他求情的话,那样只会引来贺辰更加过激的反弹反应。 “就算你希望他死,那也不能死在我们手里。你的命,不值得给这种人赔上。”他平静地对贺辰分析利弊,巧妙地表达了他这么做不是同情杨开,而是完全出于为他考虑。 贺辰听后确实没有反应过激,他只是满不在乎地说:“这个天气,在外面睡一晚上是不会死人的,就当是给他这种人一个教训!” 说完,他走过来催促龚名道:“我们走吧,你的手要尽快处理,否则该伤风了。” “这点口子不至于,还是先处理了这家伙的事再说。”看到贺辰还想张口说什么,龚名立刻打断道,“听我的话,乖。你们晚上在一起喝酒,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但你们去的酒吧是公共场所,如果他今晚在这里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最后一定会追溯到你的头上。现在法律可是有规定,酒友未将失去意识的醉酒者安全送至医院或者家中,如若发生不测,他的家属是可以向你追究法律责任的。你也不想什么都没做却要背他的锅去坐牢吧!” 贺辰沉默了,终于安分下来,龚名这才开始处理杨开的安置问题。他打开杨开的手机通讯录,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没有看到爸爸妈妈之类标注的人。他想到有些人,尤其是那些粗心大意时常遗失手机的人,因为担心手机丢失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拾到后,会给他通讯录里的亲人发勒索信息,都不会在通讯录里标注父母。 龚名又翻了一遍他的通讯录,看到里面有一个叫“杨余兴”的。他先是根据姓氏猜测这人有可能是杨开的父亲,而后他越看这个名字越觉得眼熟。 他把手机递到贺辰面前,指着“杨余兴”三个字问他:“这个是杨开的爸爸吗?” 贺辰看到这个名字后,脸色立即变了,他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然后便飞速地把头移开了,那个厌恶的眼神比他刚才对着杨开时还要多十倍。 龚名觉得自己大概猜到贺辰要对杨开动手的理由了,但他来就是要阻止这一切发生的,现在他要把杨开安全交到他家人手上。 他用杨开的手机给这个叫杨余兴的男人打电话,电话一接起来,那边的男人便破口大骂道:“臭小子,这么晚不回家又死哪去啦?还有脸给我打电话……” 龚名把手机远离耳边,等到电话那端的声音停止,他才移回来不紧不慢地说:“杨开晚上喝的有点多,现在睡着了。现在我们在富盈街,您能不能过来接他一下?” 杨余兴听到龚名这话,立刻抱歉道:“额,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杨开那臭小子呢!你是他朋友吧?谢谢你照顾他,我马上就过去接他。” 龚名挂断电话,扯下脖子上的领带,在受伤的手上缠了几圈。止住血后,他去垃圾堆那把杨开扶起来。本想跟贺辰一起架着他走过去,但他睡得像死猪一样,龚名只好改用背的。 贺辰看到他只随意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还要用手的力量去背住杨开,他紧张又关切地说龚名:“你这样会把伤口撑更大的,还是我来吧。” 龚名扫了一眼贺辰那瘦削的身板,刚才能把杨开架到这里都是个奇迹。他估计刚才的杨开还保留点意识,不像现在已经完全睡死,凭贺辰是弄不动他的。他对贺辰笑着说:“没事的。” “什么没事?”贺辰心急地冲他大喊着,“你没看到你的领带在渗血吗?” “你忘了我是研究生物医学的吗?这点伤势状况,我心里有数,没事的。”说到这里,龚名停下来把杨开放下。接着,他从大衣兜里掏出车钥匙,解锁了车子,告诉贺辰,“你去车上等着我,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贺辰知道说不动龚名,他也没资格说。现在的这一切状况都是他惹出来的,他知道龚名是在替他善后。他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 龚名笑着摸了下他的头,替他打开车门,催促道:“乖,听我的话,去车上等着,别出来!” 贺辰这次没再多说什么,乖乖地上了车。 龚名再次背上杨开,走到尽量远离贺辰的地方,他感觉手上的口子好像被扯得更大了。但如果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他绝对要避免贺辰被杨家的其他人看到。 第13章 感谢与后怕 午夜的富盈街,行人寥寥可数。尽管这里有几家酒吧,但c市不是夜生活丰富的城市,市民大多早早睡觉。偶尔能看到几人从酒吧里出来,但都打了出租车很快离开了。 龚名走到一个路灯下面,把杨开放下。龚名架着他的左肩膀,让他的右肩膀借着灯杆靠着。不一会儿,他看到一辆车打着双闪,径直朝他们开过来,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 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了一个大约不到40岁的男人。这个人是杨开的爸爸杨余兴?未免太过年轻了吧,而且气质也不符,龚名看着不像。 正在他思考之时,男人已经走到他的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杨总的司机陈齐,今晚麻烦你照顾少爷了,谢谢你,现在可以把他交给我啦。” 说话间,陈齐已经走到龚名的另一侧架住了杨开。龚名配合他,把杨开一起扶进了车后座。陈齐安顿好杨开后,问龚名:“你家住在哪儿,我也送你一程吧。”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看到陈齐惊诧的眼神,龚名接着解释道,“我是来接我弟弟的,是我弟弟跟你们少爷喝的酒。既然人安全交到你手上,我也可以放心送我弟弟回家了。” 陈齐听懂了,向龚名道谢:“今天辛苦你了,谢谢!” 龚名摆摆手,转身奔向车那边去找贺辰。走回车的这段路上,他有点庆幸今晚来接杨开的人不是杨余兴。刚才司机来接杨开时,他时不时地往车停的方向扫两眼,见贺辰没有什么反应,一直老实地呆在车里,他才稍微安下心来。 回到车上,龚名看到贺辰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应该是睡着了。他掏出手机,猛地想起还没跟雯姨联络,但现在他这个样子回去给雯姨看到势必会更加担心。 “咔嚓!” 他拍了一张贺辰的睡颜给雯姨发过去,告诉雯姨,“不用担心,小辰只是去酒吧跟人喝酒喝多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现在他睡着了,时间也晚了,我就不带他回医院了。我会把他带回我家,先安顿一宿,明早再让他回你那儿。” 雯姨看到儿子平安无事的照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同意了龚名的提议。 龚名载着贺辰一路驶回家,车子停下后,龚名见贺辰还在睡,他没有叫醒他,准备悄悄把他背上楼。但当他打开贺辰这侧车门时,他看了一眼形势,又担心呆会从后面背着他时,他会因为看不到后面的状况而卡到贺辰的头。于是,他俯下身一手放在贺辰的腿下面,一手放在他的腰间,将贺辰从正面抱了起来。过程中,他不忘护着贺辰的头,以便被车框撞到。 幸亏贺辰瘦瘦小小的,抱起他来比背那个杨开还要省力。可这样一折腾,贺辰还是从睡梦中醒了。他一睁开眼,便看到自己的双手自然地勾在龚名的脖间,两条腿跨在他的腰间,接着他感到有一只大手好像在托着自己的屁股。这个姿势……暧昧得让他有点尴尬。 贺辰轻拍龚名的肩膀,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你醒啦?”龚名听到后,便把贺辰放了下来,“好。” 贺辰环顾四周,问龚名:“这是哪儿?” “我家小区。”龚名向贺辰解释说,“我不确定你带没带家钥匙,看你睡着了也不好叫醒你,就带你回我家先凑合一夜吧。” 说完他又立即征询贺辰意见,问:“可以吗?” “嗯。”贺辰点了点头,而后担忧地问龚名,“那我妈那边……” 龚名抢断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雯姨打过招呼了。我只告诉她,你是喝多酒了所以才会说那些话,现在睡着了,我会把你带回我家休息。” “谢谢,你真是周到。”贺辰这句充满感激的称赞话是由衷的。 “不客气,你只要以后少做这种傻事就算是答谢我了。”龚名本来是句玩笑话,可在说完过后,看到贺辰羞愧地低下了头,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玩笑不该开,连忙按着他的肩膀转移话题道,“好了,别在这站着了,进去休息吧。” 一进龚名家,在室内的明光之下,贺辰便看到缠在龚名手上的领带斑斑点点,血迹触目惊心。他拉着龚名受伤的手,忽然想起来问:“你怎么没去医院?” “这点小伤口,我自己足够了。”看到贺辰依然担忧的小眼神,他摸着他的头,安抚说,“相信我,这种外伤的处理,我比他们专业。” 龚名果然如他说的那样,消毒、清理、包扎,每个步骤都很顺手。不到五分钟,他便完美地处理好了。贺辰一直不放心地在旁边注视着,龚名看到他满脸紧张的样子,倒是感激比处理自己手上的伤还要棘手。为了使贺辰尽量减少愧疚,处理伤口期间,龚名没敢表现出任何的不适。 但在他处理完毕后,贺辰还是异常羞愧地自责道:“都怪我,作死的人是我,却害得你手受伤了。” 龚名毫不在意地笑了,而后望着贺辰告诉他:“我倒庆幸伤了手的那个人是我,若是你的手受伤了,影响你不能弹好琴了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龚名拿起刚刚从大衣兜里掏出的小刀,语重心长地对贺辰说:“你的手是天生用来敲击琴键创造音乐的,它不该握这种东西。这个没收了,以后别再带着了,听到没?” 龚名也是刚才回到家,在室内的明光下才得以看清,小刀的木质刀柄都已经有些磨白。若不是长年累月地带在身边,是不可能磨成这个样子的。 贺辰听完龚名的话,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马上摇了摇头。 龚名有点火了,“你还要带着它做什么,嫌你自己的命长,还是非要置人于死地把你自己赔进去才满意?” “不是,我并不想用它伤人,我是用它来防身的。”贺辰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平和的龚名哥哥发了这么大的火,他立刻焦急地向他解释,“父亲死后,我家的制药厂也倒闭了,很多之前的合作商上门来追债。还有一些员工,说父亲拖欠他们工资。妈妈已经卖了家里的房子,给他们发过遣散金了,可有些人就是揪着我们不放,时不时地来找我们麻烦。妈妈身体不好,我必须要保护她。” 看到贺辰委屈的小脸,平静地说着不该这个年纪承受的话,龚名的心不受控揪在了一起,狠狠地疼了一下。他慢慢抬起手,先是放在了贺辰的肩膀上,然后轻轻地把他揽到了自己怀里。 贺辰的脸颊在贴到龚名胸口的瞬间,所有的委屈好像突然爆发了一样,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嘴里不停地说着一些后怕的话,“幸好你今天拦住了我,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坐在车上时,我一直都在后怕,要是你没拦住我,我这一刀刺下去。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母亲,再也见不到你了……” 龚名一直轻拍着他的背,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安静地,听他诉说着心中的种种情绪。过了一会儿,贺辰慢慢平静下来,从龚名的怀里移开。龚名看着他哭花的小脸,笑着对他说:“去洗个澡吧,然后好好睡一觉。” 贺辰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然后闪着被泪珠浸湿的大眼睛,问龚名:“你都不问我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龚名:“你想说吗?” 贺辰深思了一下,郑重地冲他点了点头,“你及时赶到救了我,你有权知道。” 第14章 真相与表态 龚名:“好,我听你说。” 其实他刚才自进门起,就一直想要问贺辰事情的真相,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一来他是看贺辰情绪一直不稳定,二来他也担心这样贸然地提问,非但得不到贺辰的回答,反倒遭到他的抵触,以后更别想知道真实情况了。龚名知道,这种事情要慢慢来,尤其是贺辰这种正值叛逆期的孩子。但现在贺辰自己主动提出要说,那情况就不一样了。龚名没有推辞,打算认真地听贺辰解释。 贺辰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脑内组织着语言。龚名没有催促,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片刻之后,贺辰终于开口了,“在你找到我之前,我确实动过用刀伤他的心。除了因为他今天嘴贱,在饭桌上诋毁我父亲外,更因为他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龚名目光微动,心想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但他面上故意装作没听懂,向贺辰发问道:“那个男人……是指谁?” “我们贺家的仇人,是故意制造我们制药厂药物有问题的舆论新闻,害死我父亲的人。”贺辰说这话时,眸子里燃起了一团火。尽管他在龚名面前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一提起这个人,他还是不受控地咬牙切齿。 龚名根据贺辰的话,进而猜测联想地问他,“你是因为想要报复才接近杨开的吗?” 贺辰摇头:“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是杨余兴的儿子,而且是他先有意接近我的。”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后,才向龚名坦白,“那时我在miss弹琴,他好像是看上我了,三天两头地约我吃饭喝酒。” 龚名对了一下时间,想到他也是在miss这间西餐厅与贺辰再次相遇的。 贺辰继续道:“一开始我不知道杨开是杨余兴的儿子,但因为我恨杨余兴,所以时不时地会关注他的消息,想看看他有没有遭到报应。结果无意中,我发现了杨开是他儿子的事情。那时候杨开追我追得很勤,看着他用毁掉我父亲事业的钱一掷千金,我心就烦。后来,我了解到杨开又是杨余兴的独子,我就动了不好的念头。我知道他很喜欢我,对我也不会有防备,但我担心继续跟他走近,会有*的危险,他那个人……” 龚名没说话,一直默默看着贺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贺辰本来不想提这段的,可他觉得事到如今,既然主动决定说出真相,还是要全部坦诚为好。 于是,贺辰鼓足勇气,接着往下说:“正好在那时候,我遇到了你。你又没认出我,所以我提出用身体交换钱的主意,想把自己交给你。” “为什么?”龚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跟不上贺辰的逻辑,忍不住发问。但是话一出口之后,他看到贺辰的表情,又马上后悔了。 贺辰停顿了一下,迎上龚名的视线,有点羞涩地对他说:“我想第一次是跟自己喜欢的人。” 龚名猝不及防地又被告白了,他此时已不再怀疑贺辰对他的感情,而且他还有点佩服贺辰,能够这样大方地喜欢一个人,每次告白也都不躲不闪。他想他活这么大,也没有跟谁说过这样的话,好像也没听谁跟他说过这么真诚的告白,真诚到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好在贺辰意在诉述事情,并没有求龚名回应。他收起害羞的情绪,大方地对龚名说,“我们发生关系后,我曾一度改了主意,觉得要是能跟你在一起的话,我可以尽量忘掉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跟你一起重新开始新生活。但那天我在小木屋向你告白后,我没得到你的回应,而且我看得出来,尽管你在努力掩饰你的情绪,可我还是看出了你的答案。过了几天后,你给我打电话,我不敢接。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好了拒绝我的理由,要当面拒绝我了。” 龚名:“我知道了。” 之后的事,贺辰不说,龚名也能猜到。贺辰以为自己被拒,所以心情不好,跟杨开一起喝酒,而后在miss遇到了他。龚名答应他送他回家后给他告白答复,贺辰又看到了希望,乖乖答应回了家。但送贺辰回家后,龚名还是拒绝了他,贺辰又再次陷入绝望,重蹈覆辙。 龚名没往下追问这段,只捡关键的部分问贺辰:“那今天呢?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得想要伤杨开?” “是因为他说,我父亲是白痴,从业这么多年,被他父亲用一点小伎俩就彻底击溃了。大家在下面附和他,他还得意地说要请大家喝酒,说没有我父亲,就没有他们杨家今天。”贺辰如今想来,还是气得牙痒痒,“我真想撕烂他的嘴。” 这也难怪贺辰会控制不住,杨开的嘴巴确实是太贱了。想到这里,龚名忽然紧张地问贺辰:“他不知道你是贺叔的儿子吧?” 贺辰摇头,“不知道,我告诉他我姓王,叫王辰。” 还好,龚名觉得贺辰还算有头脑。虽然他不认为杨开那种败家子,会留意到贺辰的身份,但“贺”这个姓毕竟并不常见,如果贺辰实话实说,即便杨开不怀疑,也难保他身边的人不会起疑。 龚名告诫贺辰:“换个手机号码,也别再去miss弹琴了,别让他再找到你。” 贺辰点头。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反正对于他那种花花公子来说,什么都是一时新鲜。贺辰消失一阵子,他自然会找到新的目标,把他彻底遗忘。 说到弹琴的事,龚名想起来问贺辰:“你去弹琴也是为了雯姨的医药费吧?” 贺辰点头,“之前卖房的钱给员工遣散费,给合作商赔偿费,已经没剩下多少了。到了这里后,我们要租房子,还要给我找钢琴老师和文化课老师,都花得差不多了。母亲生病时,我们手里已经没钱了。” 一想到从前没有金钱概念的贺家小少爷,如今要为生计所迫,他就忍不住心酸。想着贺叔叔在天上若看到他们母子过着为钱发愁的日子,心里不一定要怎么难受。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龚名告诉贺辰。 他们家跟贺家几十年交情,若是此事被父母知道,他们也一定会全力相助。现在他瞒着父母,不让他们着急知道,那么他就要代父母肩负起照顾他们母子的责任。 贺辰听到龚名如此说,连忙拒绝道:“不好,母亲生病时,特意嘱咐我,不让我联系你们。” 龚名知道,雯姨跟贺辰一样,都是要强的人,不愿意凭白接受别人帮助,但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那间小木屋,上次贺辰把房产证给他后,他一直忙着,还没来得急去卖。龚名灵机一动,对贺辰说:“这样吧,你的那间小木屋我买了。” “真的吗?”贺辰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你喜欢?” 龚名点头,“我很喜欢那里。”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贺辰下意识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想却被龚名听到了。 他好奇地问贺辰:“你怎么知道?” 贺辰眼睛眨了两下,笑着道:“估计你早就忘了,最后一次你来我家的时候,是在你出国之前。你告诉我你想去外面看看,还说了你对理想生活的畅想。你告诉我,你心中理想的生活就是在山间有座小木屋,与动物为邻,与绿植作伴。如果有个恋人,愿意跟你在这里厮守,偶尔陪你看看星爷的电影解闷,你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完美得简直如同神仙过活。” “额……” 昔日自己对理想生活的措辞,如今从贺辰口里听到,怎么觉着这么羞耻呢?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么丢人的话?看来自己也有中二时期。但此刻这个已经不重要了,这段话最让龚名意外的是,贺辰竟然把他说过的话这么放在心上,而且还是在他那么小的时候。他出国时,刚刚二十出头,那时贺辰还不到十岁吧。 如果从那时开始,这个小朋友就对他……龚名不敢往下想,他忽然明白贺辰为什么在他质疑否定他的感情时,会那么气愤难当啦!确实如贺辰所说,他对他不是一时冲动,龚名如今信了,他觉得也要重新审视一下贺辰对他的感情了。 龚名皱着眉头在脑内深思着,贺辰看到后,还以为他是为刚才自己的发言为难,连忙开口表态说:“你别紧张,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我已经想清楚了,两个人在一起要你情我愿,不该让任何一方为难。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也不会因为被你拒绝再冲动去做今天这样的傻事。我会听你的话,不再跟杨开联系,好好弹琴。我们难得在c市又遇到,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搞得我们以后见面尴尬。希望龚名哥哥你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也还会像以前那样,继续做你的弟弟。” 龚名听完贺辰的话,放心的同时,心底萌生出一种不易察觉的情绪,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 第15章 吐司与请求 工作日,7点30分,龚名手机的闹铃准时响起。听到声响,龚名翻了个身,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按掉闹铃。 “嘶……” 在他按下闹铃的瞬间,龚名突然被手心传来的疼痛给弄得一个机灵。龚名睁开眼,视线扫到左手上缠着的白色绷带,才猛地想起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清醒之后,他起身下床,随便套了件衬衫走出卧室。他记得他今天的课是从十点钟开始,抓紧一点时间的话,刚好可以把贺辰送去医院,让雯姨见到他也好安心。 带着这样的想法,龚名推开了卧室的门。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刚一走出卧室,便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穿戴整齐的贺辰。他本来还担心昨晚睡得那么晚,他要叫这个小少爷起床会费些功夫呢,没想到他倒是意外地起得很早,省去了他不少麻烦。 “早!”贺辰看到龚名出来,从沙发上站起来,爽朗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早!”龚名见贺辰的精神状态很好,跟昨晚哭得稀里哗啦的他完全判若两人,好像完全没受到影响一样。龚名惊喜于他的恢复力,随即关心地问贺辰,“起这么早,昨晚睡好了吗?” “睡得很好。”贺辰走到龚名面前,面露难色地对他说,“我担心我妈看不到我会不安心,我想早点去医院看她。” 贺辰的想法与龚名不谋而合,龚名十分赞赏地向他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说完这话,龚名转身走进浴室,弄了一个温热的手巾递给贺辰,“在眼睛上敷一会儿,否则呆会儿被雯姨看到该担心了。”刚才贺辰一走近,龚名便留意到,他的眼睛有点红红肿肿的。 贺辰听话地接过热毛巾,敷在了眼睛上。随后,龚名打开冰箱,想要看看有什么是能够给贺辰倒弄点早餐的。结果冰箱的存货有点尴尬,除了几罐罐装咖啡外,就只剩下两片吐司了。龚名自己是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的,偶尔遇到喝完酒或者熬夜的第二天早上,他也就是喝罐咖啡,烤两片吐司对付一下了事。但贺辰是还在成长期的少年,早餐不能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对付。 龚名关上冰箱,转头对贺辰说:“我先去洗漱一下,等下带你出去吃早餐。” “不用这么麻烦了,家里有什么随便吃点就好了。”贺辰放下毛巾,走到龚名旁边,打开冰箱看了一下。面对空荡荡的冰箱,他顿时有点傻眼,但是他马上又恢复镇定,从冰箱里拿出仅剩的那两片吐司,道,“我吃它就够了。” “行,那边有个面包机,你把它们放上去热一下再吃。”龚名看看时间也有点紧张,今天这餐也只能让他凑活了。 这时候,他看到拿着面包,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的贺辰,突然想到问他:“你会用面包机吗?” 贺辰摇摇头,龚名从他手里拿过吐司,把它们依次放进面包机里。按下开关后,他告诉贺辰:“吐司再次跳上来时,你就可以吃了。” 贺辰点点头,脸上依然挂着无措的表情。龚名看到后,有点内疚。他在心里暗骂自己,他怎么忘了贺辰一直是被贺家宠上天的小少爷,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呢?真是多此一问。不知是这个年纪孩子的共性,还是贺辰独有的性格,龚名发现他敏感、要强,容易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厌恶自己,感到无能,看来龚名以后要特别注意这方面了。 龚名去卫生间快速完成洗脸刷牙,接着又刮了个胡子。当他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贺辰穿好外套,坐在门口等他了。他瞄了一眼面包机,看到里面还剩下一片吐司。龚名走过去,把剩下的那片拿出来,问贺辰:“吃一片就饱啦?” 贺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大方地说:“我给你留的。” 龚名猜到了,他笑着把剩下的吐司塞到贺辰手里,而后一边穿鞋一边对他说:“你吃吧,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不给贺辰拒绝的时间,龚名已经推门向外走了。 他一路开车载着贺辰来到医院,雯姨像是一宿未眠,眼睛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但是一见到儿子,她的双目顿时亮了起来。 龚名在一旁看着雯姨和贺辰二人关切地盘问了对方一会儿,那场面好像是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的母子。待他们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后,龚名抬臂看了眼手表,快9点了。他从包中掏出了一个红本,也该抓紧时间说明一下他的来意了,“雯姨,这是之前小辰托我帮他处理房产时交给我的。我这阵子一直忙于工作也没顾上去房产中介,不知不觉把这事耽搁了。” “你别这么说,我们已经麻烦你够多的了。”雯姨擦了擦眼角的泪,抬手准备去接龚名手中的房产证,他以为龚名刚才的话是来推脱这件事的,立即帮龚名开脱说,“你是年轻人,事业要紧。我这马上就要出院了,到时就有大把时间了,我自己去房产中介弄就行了。昨天的事,还得多谢你。” 龚名把房产证递还到雯姨手上,与此同时,他开口向雯姨解释道:“我不是来推脱房子这个事的,我来是想跟您商量买房的事。上次小辰带我去过这间小木屋,我挺喜欢的,您能不能把这房子卖给我?” “你要买?”雯姨看着龚名,有点惊诧地问。他一直觉得那栋房子的存在极其不合理。若不是儿子特别喜欢,一直跟她念叨,她当初也不会花钱给他建。但她当时只想着给儿子偶尔思想放风,找寻灵感时用的,若是他要一直住在那里,那她可不会答应。所以,她很难想象有人真的会愿意出钱买它。 龚名点点头,肯定道:“我很喜欢它的构造和周围的居住环境,非常适合我在工作陷入瓶颈时去放松神经。”而后,他直截了当地跟雯姨商量价格,“我看那个房子的建筑面积大概70平左右,按照a市一万五一平的均价,我想用一百万买下它,不知道雯姨肯不肯?” 尽管龚名故意表现得好像自己占了便宜一样,可雯姨还是从他刚刚的这段话中反应过来,她知道龚名要买这间房纯属是想帮他们母子俩渡过难关。若是换做从前的她,可能会高傲地拒绝,但望着面前的儿子,现在的她早已没有选择的余地。虽然贺辰没说,但她也知道贺辰最近已经没有在去上她之前联系过的钢琴教室和文化课辅导班了;她也知道医院的催费单时不时地送到贺辰的手上,他们已经没有钱了。为了不让儿子跟她一起受累,她只能接受龚名的好意。她清楚龚名想帮他们的心是真的,正因为这样,她更加不能让他吃亏。 雯姨看向龚名,跟他分析道:“一万五是市中心的价格,城郊也就只有一万,你花一百万买太亏了。” 龚名想了一下,不好让雯姨太明显地看出他的意图,而后犹豫道:“一万的话……那就70万。” 雯姨摇摇头,“最多50万,它的位置何止是城郊,根本是在深山老林。你要转手也困难,根本没有投资的价值。” 龚名随即表明说:“我买来是要自己住,没打算转手,那就60万,再少我都觉得自己是在趁火打劫了。” 雯姨坚持:“不行,最多50万……” 这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冒出来,打断了他们,“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来巡诊了。” 龚名回头一看,是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杜加。杜加看到来人是龚名,大胆调侃道:“名哥,是你呀。我刚才偶然听到你们的对话,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特别的讨价还价方式。” 他的这句话把龚名和雯姨都逗笑了,雯姨看向龚名,最后拍板道:“说了50万,就这样,不能再改了。” “好。”龚名帮人也不好搞得太明显,刚才都被杜加那样说了,他也只得答应下来。 之后,杜加询问了一下雯姨的身体状况,告诉她:“如果没有异常的话,这周五你就可以出院了。” 雯姨又向杜加询问了一些出院之后的注意事宜,二人说了好一会儿。但这期间,龚名却是完全没有听进去。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才刚刚9点。他在想着去学校上课之前,可能还有时间带贺辰去吃一顿丰盛点的早餐。来的时候,他特别留意了一下,医院下面就有一排餐馆,中餐西餐应有尽有。 “恢复得不错,周五出院没问题!”杜加交代了雯姨一些注意事项,然后便离开了病房。 见杜加离开,龚名刚想带贺辰下去吃点好的。就在这时,雯姨突然叫住了龚名,表情郑重地问他:“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能让小辰搬过去和你一起住吗?” 第16章 顾虑与保证 看到龚名怔住的神情,雯姨以为他是不愿意,连忙笑着打圆场道:“你看我光着急落实自己儿子的事,都忘了问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人住,有没有女朋友?我也真是,你这个年纪正是需要私人空间和女朋友相处的时候,我给你推了这么个半大小伙子过去,你还怎么解决终身大事。你父母知道了,也该埋怨我了,我真是急糊涂了。你别怪雯姨啊,我是老了考虑不周,刚才的提议就当我没说过。” “雯姨,您别这么说,我就是刚才一时听到没反应过来。”龚名立即向雯姨解释道,“小辰住过来没问题。” 天知道,刚才听到雯姨说要他们住一起的一瞬间,龚名的脑内闪过了哪些住在一起的画面,准确地说是睡在一起的画面。龚名一时之间,觉得有点愧对雯姨,不太敢直视她的脸。 “真的不会影响你吗?你女…另一伴会同意?”雯姨再次询问龚名时,才猛然想起,他的性向是男,于是立即将女朋友改成了另一伴。 听到母亲询问龚名“另一伴”的事,贺辰站在一旁,也紧张地竖起耳朵听。 龚名笑着淡然道:“我哪有什么伴啊,现在是一个人住。近期学校课程繁忙,还要带两个学生搞实验课题,根本没时间找啊。” 贺辰听完,在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后他听到母亲用抱歉的语气问龚名:“你这么忙,我还让小辰搬去你那住,不会给你添乱吧?” 贺辰站出来,连忙表态:“我都成年了,生活上能照顾自己,不会给龚名哥哥添乱的。” 龚名听到他这个“生活上能照顾自己”,猛地想到早上他因为不会用面包机而窘迫的表情。龚名随即笑了,违心地肯定道:“是啊,雯姨你别担心了。小辰都成年了,哪里需要我照顾,说不定他还能照顾我呢。” 雯姨安了心,“那就好。” “周五出院时,我来接您。”接着,龚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出院后,谁来照顾您,需不需要我帮您联系个陪护?” 小辰要搬来他这里住,那谁来照顾出院后的雯姨呢?刚刚在雯姨请求他收留小辰时,龚名就有此疑问,他没有立刻问出,是怕雯姨会误以为他在找借口推脱。但这个摆在眼前的问题,还是必须在雯姨出院之前落实了。 听到龚名如此问,雯姨先是一惊,而后笑着回答他:“你没听到刚才我和杜医生说的话啊?我本来以为出院后,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但他说还是要有一个人实时看护,以备有危险状况发生时确保能够及时送到医院就医。我想现在正是小辰的重要考学阶段,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也不该天天在家里守着我这个病人。所以,我接受杜医生的建议,打算出院后就立即搬去医院旁边的康复中心。他说那里24小时有人看护,在护理上也更专业,身体不适时送医院也方便。” “嗯,那是不错。”龚名看了眼贺辰,衷心道,“这样的话,小辰也能安心准备考试。” “是呀!”说到这里,雯姨看向贺辰说,“你去帮我打壶热水,我呆会儿吃药要用。” 龚名看出雯姨是有意支走贺辰,他也没抢着去。果然等贺辰出去后,雯姨探过身子,小声问龚名:“你跟雯姨说实话,昨晚贺辰真的是跟人喝醉酒了吗?” “真的。”龚名肯定地回答雯姨,他好不容易瞒过了昨晚,不能在这个时候打贺辰脸。 “他没做什么别的出格的事?”雯姨不死心地望着龚名,追问道,“你别骗雯姨,我现在身体也还好。如果他真做了什么事的话,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让我有个准备。” 不愧是母子,雯姨的直觉果然很准,但龚名却是打算把这谎说到底了。他笑看着雯姨,语气无比肯定,“真的没有,他昨晚只是喝醉而已。你放心,雯姨,如果小辰有什么事,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我就放心了。”雯姨长呼一口气,看得出他是信了龚名的话。而后,他面露难色地对龚名说,“如果是以前,我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但自打他父亲出事后,这孩子性格变了太多。以前他性格多温和多乖巧啊,什么都会跟我说。那时就算他不多说,他也是个一眼就能让人看透的孩子。可是现在,很多时候就算他站在我面前,我问他话,他答我,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雯姨,这个是自然规律,贺辰已经到了不愿意跟大人分享秘密的年纪。”龚名继续开脱雯姨,“如果他现在还单纯得让人一眼就看透,那你才真的该替他忧心了。” “你说的也是。”雯姨点头赞同,接着他若有所思地望向龚名,说,“但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是常常会担心。他还年纪小,很多事情容易走偏,所以我才仗着自己是你长辈,跟你父母是世交来勉强你收留小辰,帮我看着他。” 龚名理解雯姨心中的不安,立刻表态道:“雯姨,您言重了,怎么能说是勉强呢?小辰这孩子自小就懂事,您也知道的,说不定我还要受他照顾呢,千万别再说给我添麻烦之类的话了。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小辰来了,正好能给我做伴。” 雯姨:“嗯,生活上你们就互相关照。他的事情,你帮我多留意一些。” 龚名:“好。” 雯姨继续道:“我知道他之前因为我的医药费,已经不去钢琴教室和辅导班了。现在我想让他继续去上。两个月后有专业考,三个月后是文化课统考。我这个病已经耽误他一阵了,不能再耽搁了,他必须去念大学。” 龚名点头答应:“我明白,这事我会办的。” 雯姨眼里涌上了泪珠,欣慰地看着龚名,由衷道:“谢谢,幸亏有你。” 这两天接连被这母子俩感谢,让龚名有点吃不消。通常这种动情的场面,他不仅hold不住,身在其中还总是觉得尴尬。要说帮助贺辰这事,他也对自己感到意外。平时他是最怕这种要无尽地会跟他扯上关系的状况,但现在他却都一一应承下来。大包大揽不是他的性格,即便雯姨是长辈也不可能勉强他。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觉得可能是贺辰太可爱又太可怜,自己某根同情怜悯的神经还健在,被他触动到了吧。 龚名故意抬手看了眼时间,其实时间还早,但他有点吃不消自己被人感谢,尤其是长辈感谢的场面。 雯姨看到他这个动作,心明神会地说:“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赶时间的话就快去吧。” “我待会儿学校有课。”龚名告诉雯姨,“那我先走了,您有事随时联系我。” 雯姨点头:“快去吧,别迟到了。” 龚名推门走出病房,结果脚一踏出去,便看到了在房门口端着水瓶站着的贺辰。贺辰抬头望着龚名,可怜兮兮地问他:“龚名哥哥,你是不是不愿意让我住在你家啊?” 龚名抬腿,走到远离病房门口的地方,问贺辰:“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贺辰低着头,讪讪道:“因为之前我们……” 龚名:“你怕我会尴尬?” 贺辰摇头,“我怕你因为上次我隐瞒身份的事,还心有余悸。” 说到这里,贺辰猛地抬头对上龚名的视线,郑重地向他保证道:“就像我昨天对你说的那样,我不会对你再抱有幻想。即便我们生活在一起,你放心,我也绝不会趁机偷袭你的。” 龚名嘴角抽笑,这孩子哪里来的自信,我怕他偷袭?再者说,他想偷袭就能成功吗?如果他要色诱我,那我倒是有可能落网,但那也是在不知道他是雯姨儿子的情况下,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可能了。 见龚名沉默不语,贺辰以为他还有所顾忌,继续表态道:“我真的保证,我不会再喜欢你,妄想跟你在一起了。我想清楚了,单纯地做回你的弟弟挺好的。” 龚名觉得他真是善变,这就是小朋友,幸亏他一直没有当真。否则,现在吃瘪的人可就是他了。可贺辰一直在他面前,反复强调告知他已经不喜欢他的这件事,龚名还是有点受伤。 龚名无奈道:“好,我相信你。这两天你留医院多陪陪雯姨,去康复中心后,你一周就只能见她一次了。” “嗯。”贺辰开心地应着,而后向龚名伸出手,“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多多关照。” 龚名握住那只小手,心中五味杂陈。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已被迫开启了进化模式。 第17章 追问与考验 中午下课后,龚名给母亲打了一个借钱的电话。他想雯姨周五出院,去康复中心也要交一笔费用,之后帮小辰找钢琴教室和辅导班也是一笔钱。他想尽快筹到钱买下房子,别让雯姨和小辰再在金钱上感到为难。 电话接通后,龚名直截了当地对母亲文琪说:“妈,我想向你们借50万。” 尽管回国后的这些年,他在大学教书和出书发表论文,手里攒下了二十几万存款。但一想到以后小辰住在家里,雯姨的病也需要照应,龚名不想遇事就惊动父母,他觉得自己还是手里留多点钱比较保险。 龚母在电话那端听到龚名一张口就是借这么一大笔,连忙问:“一下子要这么多钱,你没闯祸吧?” 龚名觉得不管自己长多大,在母亲这里果然还是小孩子,他无奈地解释道:“我借钱是要买房子。” “喔喔,是这样。”龚母恍然大悟后,紧接着八卦地问他,“怎么想起买房子了?是不是找好人,打算结婚安定下来了?” 不等龚名这边回话,只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了父亲龚勋的说话声,“你儿子一个gay,结什么婚?” 龚母不高兴地反驳道:“gay怎么就不能结婚了,我那天看微博上都说了,现在很多国家都通过同性合法婚姻了。中国的同志也很流行去国外注册结婚,然后再回来过日子。你这不关注时事的老头子,懂什么啊?” 龚父感觉自己被鄙视了,不甘道:“你这是时事吗?” 龚名听着电话那端的二老就这个问题,你来我往地吵了起来。看来父亲在h市疗养的不错,二人又像在家里时那样精力十足地打起嘴仗了,他也觉得很安心。 过了一会儿,龚母才想到这边龚名还在等她回话。她握着手机,开导龚名道:“别理你爸,他人老了,什么都不懂,接着跟妈说说,是不是有人了?” 龚名很庆幸自己有个开明的父母,知道他的性向后,他们都坦然地接受了,从不会像同志圈里的其他人遇到逼婚的问题。可就是不管他的性向如何,龚母在他感情生活这事上,好奇心都一样旺盛,总想打听他的另一伴。 龚名企图岔开话题,“文琪女士,您挺潮啊,还上微博。你有账号吗,回去我关注你。” 龚母太了解他儿子了,这是要跟她打太极,她立即正色道:“你别打岔,给我老实交代,买房子是不是因为有人了?” “嗯……算是吧。”龚名知道他是逃不了了,不回答的话,母亲会追问个没完。如果不承认的话,母亲接着又会追问他买房子的理由没完。父母都知道他对物质要求不高,对于房产这种东西更是没兴趣。他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应付龚母的理由,所以暂时先承认了下来。 龚母高兴道:“太好了,你都三十多了,也该找个人定下来了。妈相信你的眼光,放假时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 “……好。”龚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我就和你爸去银行给你转钱。”从语气中听得出来,龚母很高兴。 龚名也只得先这样哄着了,“谢谢爸妈。” 最后这句,他确实是发自肺腑的。他是由衷地感恩自己能有这样的爸妈,理解他,不逼迫他。不管他性向如何,他们都只是衷心地希望他能找个陪他、照顾他。虽然龚名撒了他有伴的谎,等到放假时他要想办法圆了,但现在筹买房钱款的这关总算是过了。 周五时,龚名正好只有上午的课。在学校食堂吃过午饭后,他立即开车去医院接雯姨出院。到了车上,他把存了房款的银.行.卡拿给雯姨,想着一会儿入住康复中心时交费能用上。结果雯姨坚持要先办好房屋过户手续,确定龚名拿到房后才肯收钱。 龚名只好拉着她去了房产大厦,然而,过户手续繁多,绝不是一个下午就能办完的。龚名说了雯姨的特殊情况,工作人员出于照顾把需要雯姨出面办理的部分抢先办了,剩下的手续改天等龚名一个人再来补全办理就够了。 这个处理结果,雯姨很满意,她终于肯收下龚名的房款了。随后,龚名开车把她送去了康复中心。护士向他们介绍讲解了一下康复中心的服务项目和规矩,龚名觉得这里的制度还是很人性化的。比起出院后让没有经验的他和小辰照顾,还是找专业的人帮忙比较适合。 傍晚5点时,雯姨入住康复中心的事情全部办理妥当。中心的护士开始撵人了,他告诉龚名和贺辰,“这里的探望时间是每周日,平时没有特殊事情不允许来打扰患者,以免影响他们恢复休息。患者在这里有事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听完护士的交代,龚名在联络簿上签下他和贺辰的联络号码,便带着贺辰走了。看得出来,贺辰很舍不得雯姨。他清楚他们母子的感情,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但从今天开始,贺辰要开始一个人在外面的生活了。 龚名怕他一个人回到租住的房子会不习惯,上车后,他对贺辰提议说:“去你家搬东西吧!” “搬东西?”贺辰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 龚名反问他:“不是说要搬去我家和我一起住吗?” 贺辰连连点头,“对对,回去搬东西。” 这个混沌的周五,龚名觉得他这一天办的事,快比他一个月办得都要多了。帮贺辰搬完东西回到家后,他倒在主卧的床上,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死死的,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睡醒后,龚名还是觉得很疲惫。年纪大了,体力恢复的周期也跟着长了。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走出主卧准备去卫生间。 拖着沉重的腿走到卫生间门口,龚名刚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两条白花花的大腿。他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眼花,再次睁大眼睛去确认。结果他一抬头,便看到贺辰套着个棉质t恤,站在洗漱台前,正拿着杯子刷牙。 龚名瞬间清醒过来,对,从今天开始,家里要多个人了。 贺辰有点吃惊地看着龚名,“今天不是休息日吗,你怎么起这么早?” 龚名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不也是?” 贺辰擦掉嘴边没有冲掉的牙膏,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嘻嘻地对他说:“我想早点起来给你买早餐,我知道你不喜欢家里多个人,所以我会把这段时间当做你对我的考验期,我会让你看到,跟我一起住不会很坏的。” “你想多了。”龚名早知道贺辰这孩子敏感,又常常缺乏安全感,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把话说明白,“答应雯姨让你过来住,我没有不情愿。别说什么考验的话了,搞得我像挑剔的包租婆一样。” 说这话时,龚名视线不自觉地扫到了贺辰没穿裤子露出的两条白腿,而后在心里冷嘲道:考验……这到底是谁考验谁啊? 第18章 早餐与邀请 龚名定了定神,告诉贺辰:“你刚搬来这边,对周围也不熟,你别自己下去买了,一会儿我们一起下去吃。” “好。”贺辰放下毛巾,干脆地答应道。 龚名走回房间,坐在床边点了根烟。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之中,龚名想起贺辰刚才说的“他会把这段时间当作是对他考验”的话,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他的两条白嫩的腿,不由得再次暗嘲:这到底是谁对谁的考验啊? “咳、咳……” 龚名这烟抽得心不在焉,一不小心竟把自己给呛了。看着面前的一团烟雾,他突然反应过来,立刻把烟给掐灭了。想到贺辰光滑的皮肤,洁白的牙齿,龚名不忍让他沾上污黄的烟气。这个年纪正是爱耍酷学坏的时候,喝酒就算了,再让贺辰跟他沾上烟瘾,那他罪过可就大喽。 龚名脱下身上的衬衫,起身又去换了一个。待贺辰从洗手间出来,他进去快速地洗了个澡,然后便带着贺辰下楼去寻觅早餐店了。他因为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平时没太关注家附近的早餐店,也不大关注早餐的种类。但现在贺辰来了,龚名看来要跟他一起捡起吃早餐的习惯了。 以前不留意不清楚,今天早上跟贺辰逛了一圈,龚名才发现自家附近倒是有好几家可以吃早点的快餐店。龚名让贺辰挑,贺辰最后选择了一家粥店。 龚名也是有点头大,早上他可吃不下去米饭,即便这米饭是稀的。还好那家快餐店有咖啡,虽然不分品类,但他也给自己点了一杯。贺辰一个人喝了一碗咸粥,吃了一屉小笼包,倒是吃得很满足。 走出早餐店,龚名把门卡和钥匙交到贺辰手上,“这是进大门刷的卡,还有家里的钥匙,回去的路你认得吧?” 贺辰点点头,然后抬头问他:“你不回去吗?” 龚名:“我下午有个交流会,现在要去学校图书馆查点资料。” 贺辰继续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说。”龚名以为贺辰一个人在家会担心不知道做什么,他想起雯姨叮嘱他看着他学习的事,不忘提醒贺辰,“雯姨说你专业课、文化课都快考试了,我这里没有钢琴,你就先在家看看文化课的书吧,明天我有空再带你去找钢琴教室和辅导班。” 贺辰低头小声应道:“好。” 龚名想着下午的交流会结束后,晚上宴会时难免会被人劝酒,他在路边随手叫了辆出租车,开去了学校的图书馆。 下午的交流会,院长只提名带了他一个人去,他不能不提前做点准备工作。本来应该前几天就做好的,但一直忙着雯姨这边的事,时间被压缩了不少,他得把握住这最后一点时间临阵磨枪一下。 ********* 下午三点,富悦酒店三楼会议厅里,云集了当今国内生物制药领域的专家和一些高端投资人士。龚名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交流会了,但他这次却还是有点紧张。以往他来参加论坛都只是以旁听的身份,但这次是他第一次要坐在台上以参与者的身份来到交流会。 近几年,龚名虽然发表了几篇颇有影响力的学术论文,在生物制药领域稍微崭露头角,但龚名自知,他跟台上的其他几位古董级专家比起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所以在论谈中,他多数时间也都在认真聆听,没有擅自发表观点。偶尔有人搭茬问他看法,他就淡定地随便说上几句,还好讨论的问题都在他的知识储备范围之内。 枯燥的论坛持续了近2个小时后,总算是结束了。随后,大家撤到了外面的宴会厅,开启了下一场交际会。很多制药企业的高层会去打探教授带领的研究团队的最新进展,也有人趁机向专家抛来橄榄枝,企图得到一个合作的机会,现在这个环节才是这场交流会的真正意义。 龚名对此不抱有他想,他努力升上教授也只是为了能得到更好的资源搞科研,可以不用跟人挤一个办公室,一个实验室,这样他能有效地减少与他人的交流,倒并不像其他人为了得到名利之后获得更多的赚钱机会。 然而,这世上的事,大多都是事与愿违。就在龚名默默把自己排除在外时,却突然听到院长叫他过去,“龚教授!” 龚名走到院长身边,看到院长面前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有点眼熟,“您叫我,院长?” “来,我给你们介绍……” 龚名看着院长的卖力干劲,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常开制药的杨董事长和他的秘书。”院长介绍过那两个男人后,又向二人介绍道,“这是我们大学最年轻的教授龚名,也是在本校生物科技领域最有造诣的一位。前段时间他发表的《通过改良口服降糖药而达到延期使用针剂胰岛素的时限对2型糖尿病患者的治愈效果》论文,在学术圈里可是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常开制药……果然,应验了龚名的不祥预感。 听完院长的介绍后,杨董事向龚名伸出了手,“你的那篇论文,我也看了。当时还在想是谁能提出这样独到的观点,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教授。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龚教授真是年轻有为啊。” 龚名礼貌地伸出手回握住他,客套道:“您真是抬举我了,我就是运气好而已。我在国外的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在他手下学了几年,对口服降糖药的改良越来越感兴趣,回国后便开始自己独立搞实验写课题,才勉强有了这点小成绩。” “您太谦虚了,搞科研者就是要有你这种不断探索的精神。”杨董事一番夸奖寒暄过后,飞速进入了正题,“我们公司正想研发一批口服降糖的新药,现在研究正遇到瓶颈,不知道龚教授有没有兴趣以顾问的身份参与进来?” 龚名一点也不想接这工作,他故作迟疑地看了眼院长。龚名的这个细微的动作一点不差地落入了杨董事的眼里,他以为龚名是对校方那边有顾虑,立即解释道:“是我刚才向院长提起公司要找个这方面的专家做顾问,院长向我推荐的你。” 见龚名还有所犹豫,男人痛快地掏出名片,递到龚名面前,“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我们非常希望能得到龚教授的专业帮助。” 龚名接下了那张名片,放进口袋之前,他低头快速扫了一眼,名片上清晰印着:常开科技制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杨余兴。 第19章 晚餐与宵夜 龚名把名片放进口袋的瞬间,他的手机骤然响了。龚名看到来电人是贺辰,他冲着杨余兴和院长抱歉道:“失陪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待他走到远离他们的地方,龚名才接起贺辰的电话。 贺辰在电话那端问他:“龚名哥哥,你回来跟我一起吃晚饭吗?” “回不去了,你别等我了。”龚名接着嘱咐他,“冰箱上有订餐电话,你自己在家叫餐吃吧,明天我再带你吃点好的。” “好。”贺辰听话地答应完便挂了电话。 龚名听出了他话语间的失望情绪,但他看院长和杨余兴的架势,自知自己一时半刻还脱离不了这里。 果不其然,等龚名接完电话回去后,杨余兴又热情地提议,要带他和院长去了外面的餐厅吃晚餐。龚名一个头俩大,想要推辞但院长却在他开口之前已经答应下来。龚名看得出来,杨余兴确实很想要他去他们公司担任顾问。席间,他和秘书一直在游说他加入他们的研究项目。尽管杨余兴一再说自己不急,会给龚名回去考虑的时间,但他今晚的所有行为无疑一直在强调他急于将龚名揽进公司的目的,那么这种故作宽大的说辞也就变成了变相逼迫,龚名对于他的这种行为十分厌烦。他一直没有表态,这让饭局也一度陷入了僵局,最后院长的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只得草草结束了饭局。 这顿被特殊招待的晚餐,龚名吃得十分不悦。他觉得与其让他在这跟这群人吃大餐,他宁可去跟贺辰去喝早上的咸粥。 龚名到家时,已经接近晚上10点。客厅里静悄悄的,龚名向贺辰房间的方向扫了一眼,看到他的房门是关着的。想到明天是周日,贺辰要去康复中心探望雯姨,他可能早早就睡下了吧。 龚名换了鞋走进去,一眼就瞄到了餐桌上放着一个还没拆封的电磁炉。一看到锅具,他突然觉得胃空空的,饿了。龚名下意识地走到冰箱前面,想要打开冰箱翻翻里面还能剩点什么存粮,暂时充饥一下。可在打开的瞬间,他就猛然想到,贺辰来他家住的第一天早上,他就已经把冰箱里仅剩的两片吐司给消耗掉了。这两天他一直在忙,也没去过超市补充,现在冰箱里肯定是什么都没有。 正在他这样想时,他本来已经要关上冰箱门了,但却突然看到有袋牛奶从门缝里掉了出来。他弯腰捡起那袋牛奶,还在惊奇于自己何时买了牛奶,结果下一秒,在他起身要把牛奶放回冰箱的瞬间,突然傻眼了。 冰箱已经被满满登登的食物快要塞爆了,上面的保鲜层有各种绿叶菜,豆制品还有水果,龚名再打开下面的冷鲜区层,除了牛羊肉片,还有大虾之类的海鲜。 联想起餐桌上没拆封的电磁炉,龚名瞬间就明白了。垃圾桶里的外卖饭盒和这一冰箱的火锅食材形成鲜明对比,龚名突然有点窝心。 他走到贺辰房门前,轻声询问:“小辰,你睡了吗?” 龚名没有得到回答,但他却分明清晰地听到门里面有声响,他一定还没睡。龚名想带他出去吃顿宵夜,弥补一下,他抬手要去敲门。贺辰的门似乎没有关严,龚名上手轻轻一碰,门就自然开了。 房间里,贺辰正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门被推开了,他都没有发现。龚名也没有立即出声打扰他,待他稍微走进一点,贺辰才察觉到声响。他在扭头看到龚名的瞬间,惊得大叫了一声“啊”。 下一秒,等贺辰转身彻底看清来人是龚名之后,他才换成了一副吓死宝宝的表情,把手放在胸前,长舒一口气道:“吓死我了。” 龚名哼笑一声,深感无奈:“你才是吓死我了,我刚才敲门,你没听见吗?” 贺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指着面前的电脑说:“没听见。”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龚名凑上前,看到电脑屏上是一男一女说话的场景,看起来挺正常的,只不过画面的色调灰暗了一些。联想贺辰刚才的反应,龚名看向他问,“鬼片?” “不是。”贺辰回答道,“悬疑推理片。” “哦。”普通的推理片,那也至于给你吓成这样?龚名在心中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开口问贺辰,“要不要跟我出去吃点宵夜?” 贺辰先是眼睛一亮,点了点头,紧接着他扫了一眼电脑,迟疑了一下后,又猛地摇了摇头,“我还是老实把剩下的部分看完吧,否则今晚别想睡了。” 龚名十分不解,“这么怕的话,就别选择这个类型片来看啊。” 贺辰据理力争,“我不怕悬疑推理片的,但这个电影开始的情景搞得像鬼片一样,我若是看完了揭秘部分,知道那是假的就不会怕了。” 这不还是怕吗? 龚名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好吧,那我等你看完之后再带你去吃吧。还有多久?” 贺辰看了下进度条,转头告诉龚名:“还有十五分钟。” 龚名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走出了他的房间。他走去阳台上点了根烟,抽完一根之后,他想到一会跟贺辰一起吃饭时,便不能再抽了,他便抬手又点燃了一根。抽完第二根烟后,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差不多了。 龚名走回贺辰的房间,但是刚到门口,他就止步了。房间内的贺辰正在换上衣,房门大敞着。贺辰背对着房门,没有看到龚名已经站在他的身后。然而,龚名却是把他看个清楚。他的目光从贺辰白滑的背一直顺延至被牛仔裤刚好卡住的臀骨间,那个惹人联想的小漩涡,直接将龚名的记忆拉回到小木屋的床上…… 早上不小心看到了他的下半身,晚上又光着上半身在他眼前晃一遍,龚名觉得这么整下去,他真的要完。最近一直忙着他和雯姨的事,整个人都处在禁欲状态。现在还天天有块美味的鲜肉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关键是这块鲜肉他还曾经尝过有多可口!那味道好像罂粟一样在他的神经里挥之不去,日日让他经受可见不可碰的折磨。 现在他有点理解贺辰之前对他的恼怒了,为什么不能抛开两家的关系和两人的身份,轻轻松松地谈个恋爱呢? 第20章 松口气与黑名单 贺辰穿好衣服转过身,视线刚好对上站在他房门口的龚名。 视线交目之时,龚名终于回过神来。为了掩饰心虚,他故意找话题问贺辰:“看完了?” 贺辰不好意思地牵起嘴角,冲他点头:“嗯。” 龚名看到他这个意料之中的反应,坏心眼地询问他:“看完结局不害怕啦?” “没有。”贺辰苦着脸,感觉快要哭了,“好像更害怕了,结尾揭秘时,那个诡异的场景又重新被分解演示了一遍,现在感觉那个画面在我心里印象更深了……” 龚名早就知道没用,但贺辰坚持要看完,他也不想出手阻止。根据研究显示,人的大脑对于影像记忆明显优于文字,即便你知道那是假的,但在想到时影像便会优先出现在你的脑海。再看一遍只会加深你对它的印象,对缓解恐惧没有丝毫作用。 “出去吃点东西,或许回来就忘了。”龚名提议贺辰。 贺辰讪讪地答应道:“希望如此吧。” 一小时后,龚名和贺辰在楼下吃完宵夜回来。龚名看到贺辰站在房间门口,迟迟没有推门进去,明显还在心有余悸。龚名于心不忍,哽在喉咙里的那句“你要还是害怕的话,就来我房间睡”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贺辰在他开口之前,抢先对他说了句“晚安”,便鼓起勇气,回房间睡觉了。 龚名看到后,也算松了口气。在这种状态下,他要跟贺辰住一晚的话,天知道他这一夜要怎么过。但现在他也不好过,贺辰每天这样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能看不能吃……龚名感觉自己胸中一直闷着一股火,这火越少越烈。为避免自己原地爆炸,他必须得赶紧把这股火挪走。 龚名回到房间,拿起放在床头的ipad,登上了已经被自己打入冷宫一段时间的蓝田同性.交友社区账号。明天是休息日,他要约人出去透透气,总跟贺辰在家里独处,他这火只怕一时半刻是消不下去了。 ******** 休息日的早晨,春日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照进室内,打在床上正在熟睡的人身上,让人感觉暖洋洋的,十分舒服。龚名本来觉得自己还可以这样舒服地睡上个五百年,没想到不到一会儿功夫,他便被厨房传来的锅碗瓢盆激烈的碰撞声给吵醒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龚名感到自己手里好像有重量。他低头一看,发现他的手里还握着ipad,一定是他昨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龚名解开锁屏一看,果不其然,屏幕仍然停留在他在蓝田上聊天的画面。昨晚,他逛蓝田的时候,正巧遇到人向他搭讪问候。龚名没有抗拒,简单地和对方聊了起来。龚名自觉他们聊得还不错,对方透露自己也在c市工作,龚名觉得应该可以约出来见见。但遗憾的是,他还没约呢,自己人就先累得睡着了。这个礼拜,他简直就像磨上的骡子,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一刻也不停歇,身体疲惫极了。 从床上坐起来,龚名在对话框里礼貌地向对方解释道:“不好意思,昨晚先睡着了。” 然后,他拿着ipad从床上下来,走出了房间,想要看看厨房到底发生了什么浩劫。然而,当他看到厨房的景象时,脑袋算是彻底清醒了。 贺辰拿着菜刀,正跟菜板上的乌鸡大眼瞪小眼。龚名赶紧放下ipad,上前夺过他手中的刀,“不是说了不让你拿这种危险的东西吗?” 贺辰一早起来就挨训,委屈地解释道:“我想处理一下这只乌鸡,给我妈煲个汤送过去。” 龚名认可他的初心是好的,但一上来就挑战这么高难度的食材,龚名担心他怕是到了天黑也做不成。但他没有再说贺辰,而是默默打开水龙头洗了手,问:“你想怎么处理这只鸡?” “我看教程上说,要先把内脏摘除了。”贺辰懊悔道,“早知道我提前让老板给我处理完好了。” “我来吧。”龚名站到贺辰的位置,开始审视那只已经死掉的乌鸡。 “你会吗?”贺辰用怀疑的眼神望着龚名。 “你竟然质疑一个常年呆在实验室里解剖动物的专业人士?”龚名瞄了眼那只鸡,不屑一顾道,“他活蹦乱跳的时候,我都能处理明白它,何况他现在已经死掉了。你站在一边,交给我吧!” 就在龚名准备大干一场时,ipad突然发出了信息提示音,龚名知道那个是蓝田的对话提示音。贺辰看到ipad放在离他更近的位置,眼疾手快地把ipad递到龚名面前。 龚名看到对方回了他:“,你起好早啊!” 龚名快速输入:“你也是。” 对方很快问他:“在做什么?” 龚名:“准备吃早餐。” 龚名觉得有戏,对方在往下找话题,显然对他也有兴趣。但他看了眼面前的乌鸡和贺辰,显然有点顾虑。 对面没有回消息,龚名趁机问贺辰:“一会儿你煲好汤,是要送去雯姨那里吗?” 贺辰:“嗯。” 龚名继续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贺辰:“中午之前吧。” 龚名听到后,在对话框里输下,“有空的话,今天我们见一面?” 发出邀请之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对话框上几秒,不见对方回话,龚名想着他可能在忙。于是,他随手把ipad放到一边,挽起袖子,开始着手处理面前的乌鸡。 贺辰低头扫了一眼屏幕,屏幕立即就变黑了。他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龚名处理乌鸡,果然一个握解剖刀顺手的人,拿起菜刀来也不差。三两下间,龚教授便把乌鸡给处理好了。 龚名感觉自己的手快被黏糊糊的油膜沾满了,他清洗完乌鸡后,便立刻去卫生间,用香皂仔细地洗手了。洗完之后,他走过去接着问贺辰:“还有什么要处理的?” 贺辰看了眼手机下载的菜谱,回答道:“没了,其他的我都弄好了。” 龚名看到他已经依次把食材放入搪瓷砂锅中,开始煲汤了。于是,他放心地撤到一旁,拿起ipad,想要看看对方有没有回话给他。 龚名解开锁屏,看到页面停留在对话框那里。对面没有回信息,距离他上次发的那条信息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龚名忍不住又发了一条询问:“在忙?” 没想到他在发出这条询问的同时,系统马上在对话框里提示他:您已不在对方好友列表。 龚名:“……#%*?!” 这是给他拉黑了吗?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早上还挺愿意继续对话的,难道是因为他刚才提出见面的邀请太唐突了?但这个社区的交流存在目的不就是为了联系上后面基吗?龚名觉得一个头俩大,搞不懂啊,真是搞不懂…… 第21章 提示音与火锅 龚名怔怔地注视着对话框里的提示信息,还是没想明白这人怎么聊得好好的,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消失了。他抬头扫了一眼贺辰,看到他还在灶台前守着汤锅。 于是,龚名向他发问道:“刚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贺辰抬起头,疑惑地反问龚名:“什么声音?” 龚名右手食指指了下他握在左手中的ipad,望着贺辰回答道:“对话消息提示音。” “喔,是说这个声音啊……”贺辰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状,而后马上告诉龚名,“我刚刚一直在这里,但没听到ipad发出任何声音。” “这样啊……”龚名若有所思。 贺辰上前两步,关切地询问他:“怎么了吗?” “没事。”龚名放下ipad,立刻转换心情,问贺辰,“你这汤什么时候煲好?” 贺辰看了下手机上下载的教程,告诉龚名:“菜谱上说要两个小时,估计要10点半吧。” 龚名:“那好,我回房间再休息一会儿。等汤煲好了叫我,我送你去雯姨那儿。” “你今天有时间?”贺辰睁大眼睛,调高音调问龚名,神情明显是喜悦的。 “……嗯,今天没什么事,正好陪你一起去看雯姨。”龚名眼角扫到被他放到台面上的ipad,心中悲催地想,本来是没时间的,但现在有了,一整天都有了。 贺辰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龚名:“陪我看完我妈,你能把之后的时间交给我吗?” 龚名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可以,我也正好想要在那之后,带你去找钢琴教室和文化课的辅导班。”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请你吃个饭。”说到这里,贺辰指着餐桌上未拆封的电磁炉,不好意思地向龚名解释道,“说是请你吃饭,其实还要借助你家场地。不过食材和工具我已经准备好了,劳力也全权由我来出,晚上我想在家请你吃顿火锅。” “好啊。”龚名想起那满满一冰箱的食材,欣然答应了。 然而,在回家吃晚餐之前,龚名还是带着贺辰把最重要的事情先做了。从医院出来,龚名就按照雯姨的意思,带着贺辰去她之前联系过的钢琴教室和文化课辅导班交了费用。这样贺辰从周一开始就能恢复考前的突击学习,生活恢复正轨,雯姨能够放心,龚名也不必担心他一个人在家孤单无聊了。 回到家后,贺辰一个人忙前忙后,热腾腾的火锅不到一会儿就支上了。龚名没想到一直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做起事来倒也不含糊。尽管过程中,龚名好几次提出要帮忙,但都被贺辰婉拒了。后来,龚名看他一个人做得有模有样,也就没再提出帮忙了。他打开电视,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然而说是看电视,其实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注视着贺辰忙前忙后的样子。 如果换作从前,龚名一定会坚决反对有人在家里为他做食物的。凭他过去仅有的两次惨痛经验来讲,他会觉得吃饭还是直接去外面解决比较方便。通常在家要为他做饭的人,摊子铺得很大,但味道却大都不怎么样。他除了要吃下那些并不美味的食物外,事后还要做收拾卫生的工作,光是想想,龚名就觉得巨麻烦。 家对他来说就是休息的地方,他不想在家也不得安生。但有人生活的地方,不可避免地会造成卫生问题。因为不喜欢外人进入他的安全区域,龚名不会找钟点工和保姆。所以在家的时候,他会尽量避免搞脏家里,这样他就可以只做最小限度的家务。但是今天,看到贺辰跃跃欲试的样子,龚名竟破例让同意了。坐在沙发上,偶尔看到贺辰慌手慌脚,忙得小脸红扑扑的样子,龚名觉得就这样一直在旁边看着,好像也是一种享受,心情跟着舒畅了起来。 “可以吃啦!” 在厨房经过一阵浩劫之后,龚名终于听到了这句话。开始吃饭之前,贺辰给龚名和自己倒了杯绿茶,象征性地举起杯子敬龚名:“这顿饭是代我母亲和我自己正式谢谢你,感谢你这段时间给予我们这么多的帮助。” 龚名也举起杯子,心情大好地碰了一下贺辰的杯子,满不在乎地笑着对他说:“我还要谢谢你呢,让我吃到你亲手做的晚餐。这世上恐怕除了雯姨,没有第二个人吃到过了吧。” 龚名说完,便笑着夹起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 “吃我做的东西,没什么可欣慰的。我不太会弄这些,味道也不敢保证。”贺辰不好意思道,“所以,我才选了技术含量最低,最不容易出错的火锅。” 龚名又从锅里夹起了一只大虾,他一边剥皮一边低头说道:“食物的价值也不只在于味道,对我来说,这顿火锅我很喜欢,吃了它能让我身心愉悦就行了。” “真的吗?”贺辰听到龚名的说辞,眼睛里顿时闪着光道,“你喜欢的话,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龚名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把剥好的大虾放进了贺辰的碟子里。 看到龚名迟疑的表情,贺辰意识到自己这话里的歧义,立即补充解释道,“我是说在我借住在你家里的这段时间,你想吃的话,我可以天天给你做。” “每晚都吃这么丰富的话,我只怕要给自己配降脂药了。”龚名自嘲着看向贺辰说,“再说让你这双弹钢琴的手,每天摸这些蔬菜生肉,不是暴殄天物了吗?” “我不觉得……” “你说什么?”龚名正专心致志地捞锅里的鱼丸,他只听到贺辰小声嘟囔着什么,但却没听清他说什么。 “我说我吃好了。”贺辰把碗里龚名给他剥的虾子塞进嘴里,而后便放下了筷子。 龚名有点吃惊地问:“吃这么少?” 贺辰:“晚上不敢吃太多。” 龚名突然想起来贺辰有胃病的事,“你肠胃弱,晚上确实不要吃太多东西。消化不了的话,夜里睡觉该难受了。” 见贺辰放下筷子依然坐在那里没走,龚名对他说:“你不用陪我了,去看电视或者回房间学习都行。” 贺辰摇头:“我等你吃完,把这里收拾好了再去。” “收拾就不用你了,我这个白吃白喝的人总要付出一点。”龚名这时也吃完了,他放下筷子,起身便开始收拾现场。 贺辰跟着他把餐桌上的食物分类,有的放冰箱,有的扔进垃圾桶。在龚名卷起袖子,站在水槽前,开始准备刷碗时,贺辰突然制止了他:“等一下!” 龚名回过头,不知贺辰从哪变出来一件淡蓝色的围裙。贺辰拿着围裙走到他面前,龚名顺势低下头钻进那个洞。低头之时,龚名闻到贺辰发间的薰衣草香气,是他浴室里的洗发露,他从不知道它竟然这么好闻。 穿上围裙后,贺辰绕去龚名的身后,帮他系后面的带子,小手偶尔碰到他的腰间,但龚名的心却是无比平静的。或许是经过了这两天的洗礼,也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温馨。此刻,龚名的心中没有任何邪念。 他认真地刷着盘子,贺辰站在一旁从他手中接过,再把它们擦干净。龚名觉得好像又回到他们小时候,他每次见到贺辰时,贺辰都很黏他。但他从不吵闹,只是在他身边静静地呆着或者陪他做同样的事。 龚名突然觉得,这样恬静的日子也不错,时光都好像被拉长了。跟贺辰一起相处的时间,变得比从前一人时更有意义了。 然而,好时光总是短暂的。恬静的日子没让他享受多久,龚名便相继接到了一个又一个打破它平静的邀请指令。 周一下午,他被叫到了院长办公室。院长要跟他说什么他大概能猜到,因为大约一个小时之前,他刚刚拒绝了常开制药的顾问邀请。 第22章 同意与反问 院长一脸严肃,语气里带着点威逼对龚名道:“常开的人又给我打电话了,还是想要你担任他们新项目的顾问。我真是搞不懂你怎么想的,别人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你可倒好,机会摆到眼前了,还傻愣愣地把他推走。你努力升上教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够得到更好的科研资源,获得更多的工作机会吗?” 前者倒是真的,但后者……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院长的态度异常认真,龚名正低头思忖着这次该如何拒绝。 然而,不等龚名回话,院长便强势地再次开口,几乎是在下命令道:“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愿意,但我们学院很需要这次机会。跟大企业合作,担任它们的顾问,等项目上市后,你个人能够随着项目一起增加曝光度。这对学校来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宣传,我不许你因为个人原因拒绝。如果你实在没干劲,就把他当作学院布置给你的任务。总之,这个顾问,你无论如何都要接受下来。” 院长的话音刚落,龚名的手机便响起了。龚名看到是一串陌生号码,刚想要按掉,院长便在另一边提醒他说:“别挂,可能是常开的人。” 龚名在院长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接了起来,果然是常开的人,只不过这次出马的是*oss杨余兴。一个小时前,给他打电话发出邀请的人还是他的秘书,这次老大竟然亲自出马,真是看得起他。不对,他真正看重的应该是他手中的研究成果。 尽管他明知如此,但在对话过程中,他时不时地接收到从院长那里发来的殷切目光,龚名没有忍心驳了院长的面,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了。 通话结束后,龚名见院长明显松了口气。而后,院长才丢掉严肃的脸,变成一副慈父脸,语重心长地对龚名说:“名名,你别怪我逼你,我虽然人在这个位置上,但有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的。况且我真心觉得这对你来说也是个不错的机会,你父亲当年在升为教授后不久,可是彻底辞掉了学院的工作,直接去制药厂担任顾问了,这没什么不好的。我跟你爸爸也是老友了,他托我照顾你,我不会做出坑他儿子的事的。” 龚名无法跟他解释,他并不是抗拒担任顾问的事情,他只是不想去杨余兴的公司。但他不想暴露自己跟贺家的关系,更不想暴露现在小辰的状况,所以他也只得把拒绝的原因咽下去。 “我知道,院长,我从没怀疑过你。”既然事已至此,那他就认了吧。龚名向院长抱歉道,“之前是我不懂事,现在你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刚才我已经答应给常开担任顾问,以后我会好好做,不给学院丢脸。” ******** 周五下午,龚名没有课,常开派车来学院接他去公司参观了解情况。司机从驾驶位上下来,站在车门边等待龚名。 待龚名从办公室下来,走到车边。那司机一见到他人,便睁大眼睛,惊诧道:“你就是龚教授?” “是我。”龚名看到来人是上次杨开和贺辰喝醉酒那天,来酒吧街接杨开的司机,他倒是没有多惊讶。 车里的人听到二人的对话,也从车上下来,疑惑地问:“你们认识?” 龚名没想到杨余兴会亲自来接他,不等他开口,司机陈齐便立刻向老板解释道:“上次少爷喝到人事不省,我去富盈街接他,一直在少爷身边照顾的人就是龚教授。” “哦,原来那次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龚教授?我就说听你说话,总觉得耳熟。”杨余兴笑着对龚名道,“那次真是多谢你了,看来我和龚教授的缘分不浅啊。” “呵呵……”龚名随着他干笑道,“是啊!”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确实是“缘分”不浅。 龚名坐上车,跟着杨余兴一路来到常开制药。一进公司立刻有人迎上来,殷勤地带他一边参观研发部门,一边向他讲解如今他们的研发进度和所遇到的瓶颈。 参观了一圈后,杨余兴提议:“时间不早了,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算是公司给你接风,怎么样?” 龚名知道杨余兴提出吃饭只是表明说辞,他真实的目的是要在饭局中跟他落实研发项目的事。龚名在刚才参观工厂时,看到杨余兴新配了几条生产线,目前都在空着。他估计这几条空着的生产线就是杨余兴为新药做的投资,不料研发遇到障碍,所以他现在急需解决研发问题,成功研制出新药,尽快将其投产,这样才能减小损失。龚名既然已经决定来了,他就没打算偷懒,但像吃饭这种联络感情的事就不必了。 “杨总,抱歉,今晚我约了别人。”龚名婉拒了杨余兴的提议,并向他直白道:“况且现在公司的研发进程严重受阻,大家应该也没心思陪我吃饭。既然我答应到公司来当这个顾问,我也必然会以公司的利益为重。今天研发的情况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回去后,我会融合我的研究成果,尽快出个解决方案给你。” “龚教授真是敬业,如及时雨一般,能请到你来我们公司担任顾问,真是我们的幸运。相信有龚教授的加入,日后我们的新药研发一定顺利无比。”杨余兴不遗余力地夸赞着龚名,满脸堆笑道,“那今天就不耽误你的约会了,想必下次再一起吃饭就是庆功宴啦!” 龚名没再跟他们多废话,快速地离开了常开。回去的路上,他路过超市,走了进去。想起今天是周末休假的前晚,贺辰明天补习班休息,应该可以让他放松一下,多吃一点。 然而,龚名站在超市的食材冷鲜箱前,他却有点茫然。他不知道贺辰喜欢吃些什么,思来想去,龚名最终挑了些做火锅的食材。他记得上次贺辰给他做火锅时,吃得还算开心,而且凭他有限的陪贺辰吃饭的记忆来搜寻,他发现贺辰貌似喜欢吃羊肉。早餐的咸粥要羊肉山药粥,晚餐火锅里的肉类也多是羊肉。 就这样,龚名选购了两大袋火锅食材回了家,打算晚上再次跟贺辰来一次其乐融融的自制火锅。然而,当他打开家门,走进客厅时,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的卧室里发出细微但却清晰的声响,龚名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到5点。这个时间,贺辰应该还在上文化课补习班。 家里进贼了?龚名想想就毛骨悚然,他蹑手蹑脚地挪到厨房。就在他准备拿起厨房的水果刀时,卧室的门竟突然开了,贺辰穿着拖鞋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是贺辰,龚名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有点疑惑地问贺辰:“你今天不是有课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龚名见贺辰看到他,也明显愣了一下。几秒之后,他才恢复镇定开口说:“今天老师临时有事,给我们早放课了。” 看到龚名眼中仍有疑惑,紧接着,他又立刻补充道:“我想今天难得回来早了,就收拾了一下房间。收拾完我自己的卧室,就顺道去你卧室收拾了一下。没得到你的允许就进了你的卧室,你不会怪我吧?” “你帮我收拾房间,我还怪你?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多混账,多不讲理的大人啊?”龚名被他怯怯的样子刺激到了,忍不住逗弄他道。 贺辰还以为龚名是生他气了,立刻慌乱解释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啦,我没怪你。”龚名走上前,把手放在贺辰头上安抚道,“但这种粗重的家务不用你做,这段时间,你就专心学习准备考试。家务的事,下周我会找个钟点工帮我们处理。” 贺辰点了点头,眼神都放松下来。晚上的这顿火锅,为了答谢贺辰的家务贡献,从准备到收拾,龚名都在坚持一个人完成。但贺辰还是没有听话,一直跟在龚名身边,帮着他忙前忙后。 全部收拾完毕后,龚名回到卧室,随手拿起床边的ipad,靠在床头看了起来。蓝田社区又有人发来好友申请,龚名没有理会。前两天,他已经在蓝田上加了一个人,聊了几天,感觉还不错。虽然他承认自己有点滥情,但那仅限在不同时段,他绝不会在同一时间三心二意。 龚名想着离睡觉时间还早,可以聊上一会儿。他点开最近通话列表,可却发现空白一片。是自己上次聊过之后,顺手清空了吗?他怎么一点都没印象了…… 他又去好友列表里找对方,结果更加令他郁闷的事发生了。龚名足足找了三遍,全然找不到对方的名字。又是突然消失不见,最近在他身上怎么总是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对方厌恶的事,至于让他们一声不响地拉黑自己。 龚名越想越不爽,他必须要问个清楚。这次的好友,他已经聊了几天,名字记得也比较清楚。他重新在蓝田里搜索到对方,又重新把他加了回来。 龚名本着好聚好散的精神,诚心诚意地询问对方:“如果我之前做了什么让你感觉不舒服的事情,我在这里先向你道歉。但我希望你在拉黑我之前,能给我个理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真的有点伤人。” 打完这段话,龚名点燃了一根烟。本来没抱希望的他,没想到却很快收到了对方的回讯:“你有没有搞错,到底是谁拉黑的谁?我还想要问你,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突然就把我给拉黑了,没想到你还恶人先告状!” 龚名:“……” 第23章 否认与家教人选 龚名怔怔地望着显示屏,脑海中浮现的是贺辰之前从他房间走出来的情景。记忆再回溯到更早前的上周日,龚名想要在蓝田上约出来见面的那个聊天对象,他在厨房帮贺辰处理乌鸡前,他们还聊得好好的,但当他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再次回来时,却发现对方也从好友栏里消失了。 起先他还以为是自己提出见面的邀请太过唐突,让对方感觉不舒服,所以一声不响地拉黑了他。这么看来,那个人很可能并没有拉黑自己,也是被自己误会了。然而,操作拉黑的人不是龚名,那么凶手是谁,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龚名总算破解了此案,但他破解之后的心情却是五味杂陈。就在他回忆沉思之时,耳边时不时地传来“滴滴”的提示音。 龚名回过神来,看到屏幕那端的人就快要刷屏了,一直追问他:“我还想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龚名低着头,抬起手指默默输入:“对不起,是我搞错了。” 对方回他了一句神经病,便立刻下线了,只留下龚名对着黑掉的头像胡思乱想。片刻之后,他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龚名抬起头,冲着门的方向道:“进来!” 贺辰推门走进来,望着龚名说:“今天老师临时有事,下午没上成的那堂课说是留到明天上午补。老师离开之前,通知我说明天要让我的家长去办公室找她。”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去的。”龚名淡淡道。 贺辰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之前我忘记告诉你了,现在才想起来。那我没别的事了,我回去睡了。” 就在贺辰转身准备离开之时,龚名下意识地叫住了他:“等一下!” 贺辰回身站住,默默地注视着龚名,等待他的指示。 龚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手中的ipad,开口问贺辰:“你今天有没有碰过我的ipad?” 贺辰听到后,表情明显有些慌乱。他低头沉默了好几秒,才终于抬起头,淡定地回答龚名:“没有。” 贺辰沉默的这几秒,龚名觉得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听到贺辰否认,龚名平静地对他说:“那没事了,你早点回去睡吧,明天早上我会送你去补习班。” 贺辰关门走了,龚名放下ipad,靠在床头长舒了一口气。其实刚才的话问出口时,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如果贺辰回答是,承认了是他捣的鬼,那么他要如何往下进行对话?是继续质问他这么做的原因,还是训斥警告他不许这么做……幸好贺辰否认了,否则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尾。 不管贺辰是恶作剧也好,还是放不下他诚心捣蛋也罢,他要是彻底挑明了,他们以后的相处只怕都会困难。难得他们最近一起相处的时光都很平静,他不想打破这难能可贵的平静。 第二天一早,龚名起来后,有点担忧地走出房间。看到贺辰坐在餐桌前,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向他问早,神情如同往常一样,他悬着的心才终于得以放下,倒是他多虑了。 龚名洗漱完毕穿好衣服,贺辰刚好也吃完了早餐。他开车载着贺辰去了文化课的补习班,然后在贺辰的指引下,来到教职办公室找到昨天叫他来的王老师。 贺辰再次补交学费、办理入班手续,都是龚名陪着他来的,所以老师对龚名还有些印象。见到龚名作为贺辰的家长出现,她倒也没表现出意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这次叫龚名来的目的。 “贺辰中间耽搁了一段时间,没有参加我们文化课的辅导,所以现在有些跟不上授课进度。”说到这里,老师看到贺辰羞愧地低下了头,立即补救地夸赞了他几句,“贺辰作为插班生已经十分努力刻苦了,但毕竟前期落下过一段功课,所以基础是差了一点,要跟上我们现在的进度确实会比较吃力。我今天找你们家长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给他强化基础的事。否则这样下去的话,他后面的课程也学不好。” “您说的是,王老师。”龚名先是赞同道,而后认真询问老师,“那依您看,有什么好的补救基础的方法适合我们小辰?” 王老师扶了下眼镜,开口建议道:“距离文化课的考试时间所剩不多,贺辰要从头开始学起也未免太浪费时间。况且他只是基础差了一点,但并不是一点基础都没有。就贺辰的个人情况而言,我个人是建议他继续在我们班上跟着正常的进度念,尽可能地多学多思。与此同时,你们家长最好给他再另外聘个家教,不需要盲目地为他从头补习基础,只需做针对性地辅导。比如他在做题时,那个知识点掌握的不好,便可针对那里加强讲解。要做到这种教学模式,最好的办法就是请个家教。” “这个办法不错,我们做家长的一定会积极配合。”龚名接着问老师,“不知道我们辅导机构里有没有合适的家教老师,我直接在您这里为小辰请一个,也比较了解他的情况。” 王老师遗憾表示:“这个真是不巧,现在能做家教的老师都满员了。你也知道,这段时间正是学生备考的关键时期,家教正是抢手的时候。” 老师接着对龚名说:“这也是我着急来找你来的原因,就是想快点让你清楚小辰现在的状况,尽早为他找个合适的家教,免得把他给耽误了。” “谢谢老师,家教的事,我会想办法的。”龚名笑着表态道。 “好,要抓紧了。”老师看了眼时间,对龚名抱歉说,“我到上课时间了,今天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龚名连忙向老师道谢:“您别这么说,王老师,是你为小辰费心了。我才是以后要麻烦你,好好帮我教导他。” 王老师笑了笑,然后对贺辰说:“走吧,跟你叔叔说再见,我们去上课吧。” 龚名原本脸上挂着的礼貌笑容,在王老师的这句“叔叔”之后,险些僵掉。紧接着,贺辰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叔叔,再见!”贺辰走在王老师身后,笑的无比灿烂地挥手跟龚名说再见。 龚名的脸就要黑了,他嘴角抽了下,干笑着告诫贺辰:“好好听课!” 走出辅导班,龚名回到车上,暗叹这个周六又有事做了。他开着车满大街地去给贺辰找家教,只要看到有教育机构的字样,龚名都会走进去问一下。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现在教育资源的抢占竞争这么严峻了吗?他从上午找到晚上,跑了这么多家教育机构,竟没找到一个又有时间又适合小辰的家教。 龚名找的心烦,途中几次都想放弃,但最终考虑到他的考试迫在眉睫,又咬牙坚持了下来。但现在这个情况,让他感觉真是有点棘手。他只怕是明天再找一天,结果也是如此。 龚名没想到,他的人生里,有一天也会为找家教的事困扰。从小到大,他都没在学习上花费过太多心思,辅导班、家教之类的存在根本与他沾不上边。可现在需要的人是贺辰,他答应过雯姨要帮她照看小辰的学习状况,他总得想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替考生排除障碍才行。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换个方向。他猛地想起,小辰前几天在家里做作业时,问过他一道化学题。龚名当时给他讲解了一遍后,小辰见他很有耐心并没有反感,于是又向他请教了几道题。 龚名记得当时他给贺辰讲题时,扫了一遍他正在做的习题。那些题目对他而言,都很简单。因为贺辰是艺术生,所以考试的程度不会像普通的应考生那么难。至少在理科方面,龚名觉得那个程度,他完全能hold住。 龚名这样想来,忽然觉得自己给现在的小辰做这个家教再合适不过了。贺辰周一到周五要出去上课,周六日在家休息时,正好龚名学校也放假,他可以在家辅导他。 但是紧接着问题又来了,理科他倒是可以辅导贺辰,那么文科呢?英语方面,他虽然在国外呆了几年,词汇和口语完全都没问题,但贺辰他们要考的是正规的语法,他不敢误人子弟。再说到语文,他真是完全不行,他觉得自己的程度还不如英语,也仅仅能达到认识字和会用词表达的小学生程度。 就在龚名踌躇之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龚名低头一看来电人是张云超,他的脑中瞬间惊出了一个主意,于是接起电话兴奋地对张云超说:“我正想要找你呢,把你家杜加借我用一下!” 纳尼? 护妻狂魔张云超听到后,顿时不高兴了,他冲着话筒大骂道:“龚老妖,你想死不想活,挖墙脚挖到我这儿来了是不?” 第24章 朋友与闲聊 “你真是想象力丰富,胡扯什么呢?”龚名鄙视地对张云超无奈道,“我是有事要求杜加帮忙。” “我就说嘛……”张云超立刻换掉刚才的咆哮语气,转而笑嘻嘻地对龚名说,“我就说你也不至于无耻下流到这个地步,连兄弟的墙角都挖。” 龚名没闲心跟他扯皮,直接打断他问:“你在哪儿呢?” 张云超:“蜀香居。” “我现在过去,等见面了我再跟你细说。”龚名说完便挂断了电话,踩下油门直奔蜀香居。 蜀香居是张云超最早在c市开的川菜馆,经过近十年的经营,它已经成为c市最大的一家川菜馆了。后来他又陆续开了几家连锁店,还有一家酒吧。张云超这人虽然学习不好,但头脑却很灵光。 龚名记得自己与张云超相识是在小学六年级,那时张云超因为学业不佳留级到他们班上。同班的同学正值虚荣心旺盛的年纪,对于他这个留级生有所排斥,都不愿意跟他玩。张云超本人倒是粗神经,没有多在意。但他这人本身活泼好动,又是爱广交好友的性格。比起被人鄙夷排斥,没朋友一起玩这件事更让他受不了。 渐渐地,孤独一人的他,发现龚名也常常是一个人。那个年纪的龚名,心中刚刚萌发出一些体现自我的思想,他变得爱思考,喜沉默,不再愿意跟同龄的同学们一起玩耍。这可让张云超找到了头等目标,每天都试图过去跟他搭话。 几次对话下来,张云超发现,尽管龚名对他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但龚名却不似其他同学那样看不起他。于是,张云超开始整日蛰伏在龚名身边,正式开启了“骚扰”龚名的生活。这一骚扰就是20年,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老友。 龚名至今都觉得,他这辈子能有个亲密无间的朋友,简直堪称奇迹。不为别的,就说他这冷漠的性格,任谁靠近,他的态度都是不咸不淡的。交往几次下来,对方基本都会觉得心累而最终放弃,只有张云超一直锲而不舍地打破了龚名的壁垒,这才使他交下了这个宝贵的朋友。 半小时后,龚名开车到达蜀香居。在餐馆服务生的带领下,龚名在里面的工作包间见到了张云超。听完龚名说了一遍前后因果后,张云超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找杜加帮忙辅导功课啊!好说好说,我家杜加不仅头脑好,还最乐于助人了。” 龚名提醒他:“你别急着替人家答应下来,回去跟他好好商量一下再答复我就行。不用他花太多时间,一周只要一天就可以了。” “这是当然,我肯定会尊重他的意愿。”说到这里,张云超话锋一转,“话说这个贺辰就是上次我在miss见到的那个小男孩吧?” 龚名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是他。” 张云超明知故问:“他现在住在你家?” 龚名挑着眉撇了张云超一眼,不耐烦道:“对啊,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有什么问题?” 张云超丝毫没被他的态度所影响,继续一脸八卦地探过头问:“那你们就没发生点什么?” “你觉得能发生点什么?”龚名注视着他,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张云超有点急了,终于点破说:“孤男寡男,二人共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你说能发生点什么。” 龚名轻笑了一声,“你别逗了,上次我就向你介绍过我们的关系,他是我父亲故友的儿子,我只把他当弟弟,像亲人一样。” 张云超紧接着他的话,旁敲侧击道:“你把人家当弟弟,人家可没把你当哥哥。” 提到贺辰把他看作什么的问题,龚名猛地想起他在离开补习班时,贺辰说出的那个让他感到吐血的称呼,随即若有所思地告诉张云超,“你说的对,他可能真没把我当哥哥,有时会把我当叔叔。” 张云超听到龚名这个无厘头的回答,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大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提醒龚名说:“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看起来对你有别的意思。你懂的,就是那种非分之想。” 龚名盯着张云超的脸,微怔了半天,没有说话。 张云超逮住这个空隙,立刻得意道:“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别跟我说你没发现。” “我是知道……他之前亲口告诉过我。”龚名纳闷地看向张云超问,“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上次在miss,你在餐厅里向我介绍他,我开你们玩笑,结果被你着重澄清说他是你弟弟。那时候,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失落了一下。但这都不是重点……”张云超盯着龚名,好奇地问,“重点是,他竟然还向你告白了,那之后呢?” “当然是拒绝了。”龚名义正言辞道。 张云超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桌子,“怎么拒绝了,多浪费啊?” 龚名摊手道:“浪费也没办法,他是我父亲老友的儿子,现在又正值考学的特殊时期。他母亲托我照顾他,我现在的立场很微妙,不可能若无其事地接受他。” “是,我还不知道你嘛!事业上倒是挺上进大胆,感情里,从来只在安全区域里玩。”张云超继续分析道,“虽然是受人所托,但你这么怕麻烦的人,能让别人住进家里,还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我还是有点意外。” “我也有点,现在也时常怀念一个人生活的惬意时光。”龚名感慨过后,一转话锋,语气无奈道,“但是没办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张云超看不惯地反驳他:“得了吧,谁喜欢孤独啊,只不过是不喜欢失望罢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了,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有深度的句子?”简直惊得龚名虎躯一震。 “嘻嘻,是杜加推荐我看的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张云超得意道,“怎么样,我有进步吧?为了跟上他的步伐,弥补年龄上的代沟,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再看你呢,就知道躲!” 龚名:“我躲什么了?” “你别跟我说你不喜欢他!跟你当朋友这么多年,我还没看你对谁这么上心过。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帮他联系学校找家教,你比保姆做的事都多,还谎说只把他当作亲人,我看你对你爸你妈也不见得这么细心。”张云超举了一连串的佐证。 然而,龚名却不为所动,“你跟我讨论这个也晚了,我拒绝他之后,他已经说了不会再喜欢我,恢复到从前的关系,只把我当哥哥。我觉得现在这个结果挺好的。” “好个屁!还不是因为你把人家小朋友拒绝了,人家面上挂不住,只能这么说了。”张云超忍不住质问龚名,“你今年几岁啦,这话也能信?” 龚名想到贺辰最近的种种举动,变得有点认同张云超,但他也只得无奈道:“就算是你说的那样吧,但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做什么。我常常搞不懂他在想什么,麻烦透了……” “这就是代沟,懂不懂?”张云超趁机给龚名上课,“你要想了解,自然要多花些心思,在这一味傻想是没用的。” “怎么个了解法?”龚名下意识脱口而出。 “伟大的哲学家迈克尔·法拉第曾说过,要了解一个群体的最好方法就是去逛他们的贴吧。” “……”龚名迟疑了一下,纠正他道,“迈克尔是物理学家吧?” 张云超不满地挥了挥手,“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总之你要积极主动地去化解代沟。” 与张云超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累,他总是在跳频,龚名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龚名突然觉得自己好蠢,他竟然真的地去认真询问张云超,期待他能给他点有用的经验,傻透了。 这时候,服务生推开包间的门,端来了几道菜。张云超转头对龚名说:“到晚餐时间了,今天杜加科里聚会,你在这儿陪我喝点再走吧。” 说到吃饭,龚名突然想到了贺辰,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不知道他有没有饭吃。张云超看到龚名迟疑,立即心领神会地说:“是在担心你家小朋友有没有晚饭吃吧?把他叫过来一起啊!” 龚名斜睥了他一眼,暗暗在心里惊叹:张云超这家伙,在这方面还真是敏锐。他掏出手机,打开电话簿正准备打给贺辰,不想这时贺辰的电话竟然先进来了。 第25章 补习与异常 张云超扫了一眼龚名手机屏上显示的名字,而后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笑了。龚名白了他一眼,接起电话问贺辰:“我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跟同学一起吃的。”回答完龚名,贺辰紧接着问龚名,“我打电话是想向你征求一件事。” 龚名顺势道:“什么事,你说?” 贺辰试探地问:“我能邀请一个同学来家里吗?” “什么同学?男同学、女同学?带回家做什么?”龚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一连串话,便看到张云超脸上挂着的忍俊不禁的表情,他在一旁捂着嘴窃笑。龚名回头琢磨刚刚出口的这段问话,他也觉得有点不妥,这细致连环式的追问怎么听都像出自一个不放心儿子的更年期妈妈。 贺辰被龚名这一系列的追问给惊到了,他以为龚名是在介意这件事,而后小声喏喏地答道:“我辅导班上的一个男同学,我想请他来家里帮我讲几道题。” “哦。”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的龚名,此刻已经调整好情绪,他清了清嗓子,答应贺辰,“好,没问题。天马上就要黑了,你赶快带着你的小伙伴去家里学习吧。我今晚在外面吃饭,大概会晚一点才回去,冰箱里有水果和饮料,你好好招待一下他。” “我会的,谢谢龚名哥哥!”得到恩准的贺辰,语调立即变得轻快起来。 通话结束后,龚名放下手机,余光瞄到张云超还在一旁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龚名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张云超立刻举手投降,“你那么凶干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你那乱笑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还用你再开口补刀说什么!”龚名嫌恶地撇了他一眼,随后便拿起筷子闷头夹起了面前的牛蛙。 服务生又端来了两道菜和几瓶啤酒,龚名是开车来的,他只是以茶代酒陪张云超喝了一点。八点多时,二人的晚餐也吃得差不多了。龚名见杜加并没有马上要回来的意思,他便嘱托张云超代他转达询问家教的事。 龚名离开蜀香居,一路开车直奔那个有小辰在的家。龚名拿着钥匙站在家门口,还没进门便听到门里边的欢声笑语。小辰明快的笑声在龚名推开门的瞬间,立即灌满了他的整个耳膜。 紧接着,他听到了贺辰的求饶声,“我错了,我知道了,再也不敢取笑你了。” 龚名换上拖鞋,走进客厅,映入眼帘的画面倾时让他感觉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贺辰正被一个比他高出半头的平头男生半压在沙发上,男生的手还在他的腰间游走。贺辰没有抗拒,倒是笑得很开心,那个爽朗的笑声是龚名不曾听过的。龚名从开门回家到换鞋走进客厅也有一分钟了,但二人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 龚名的眉头皱了起来,强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平静地开口冲着闹在一起的二人问:“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问话后,平头男生放下半跨在沙发上的右腿,贺辰也随着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笑着回答龚名:“你回来啦!我们刚才在讨论痒痒肉的问题,我说怕痒的男人一点都不man,他就恼羞成怒过来挠我痒痒。原本我以为我腋下没有,能轻松打脸呢,没想到我的腰上却有。” 龚名一言不发地望着贺辰,没想到他倒真给了他一个认真的解释,可这个解释却诡异得狠,一点都不合理。 看到龚名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目光已经转向平头男生在打量,贺辰这才想起来,连忙向龚名介绍道:“忘了介绍了,这是我辅导班的同学,郑阳。” 贺辰完全没有注意到龚名的难看脸色,继续反过来向郑阳介绍道:“这是龚名哥哥,f校的生物系教授,大科学家。” 龚名看了贺辰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揶揄他:“这次不管我叫我叔叔啦?” 贺辰耸了耸肩,笑着冲他吐了下舌头。 龚名扫了一眼对面那个叫郑阳的男孩,而后收回目光,扭头问贺辰:“学习完啦?” 贺辰点了点头,“嗯,郑阳把我不懂的几个地方都讲了一遍,已经学好啦,现在他正要回家呢。” “那好,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洗澡睡觉。”龚名交代完贺辰,便转头看向郑阳道,“天太晚了,我开车送你这位同学回家。” “好,那我去洗澡了。”转身进浴室之前,贺辰对郑阳道谢道,“今天谢谢你拉,郑阳。” “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教得挺开心的。那我今天先走了,我们周一上学再见!”郑阳告别完贺辰,便转头望向了龚名。 龚名怔了一下,才开口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那位叫郑阳的同学没再多说什么,顺从地跟着龚名坐电梯下楼。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龚名就是感觉他们两个人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这个年纪的男生爱打闹,有点身体接触也正常,但龚名看到二人在一起打闹的状态总觉得不太正常。尤其是郑阳偶尔飘向他的眼神,好像是在探究他,让他感觉这孩子不是那么简单。龚名从没有哪段时间,觉得像最近这样脑细胞不够用。现在的孩子真是太深奥了,他这个大人也是白活了,大了他们十几岁,却全然看不透他们。 就在龚名在内心默默感叹分析的时候,郑阳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站定后对龚名说:“龚哥,不用送了,我家就在隔壁小区,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啊,那你一个人回去小心点,到家给小辰发个信息。”龚名也没坚持要送,他毕竟是半大小伙子了,走点夜路没太大问题。 郑阳点头应着:“好的。” 龚名客气道:“今天麻烦你了,这么晚了还来家里给小辰讲功课。” 郑阳连忙摆手表示:“不麻烦,是我主动提出帮他的。能帮到小辰的忙,我特别满足。” “哦,是吗?”龚名说话的音调上扬,语气是鄙夷的。 郑阳继续对龚名道:“你回去帮我转告小辰,如果他有任何不懂的题目,随时都可以叫我过来帮他讲,多晚都行。” 龚名凝望着他,不咸不淡道:“你真是热心,乐于助人啊。” 郑阳的这份热情显然有点不同寻常。 郑阳没有察觉龚名的言外之意,只以为是在认真地夸奖他,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坦白地说:“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我只能做到对小辰这样。” 龚名试探地说:“那你还是自己对他说吧,现在已经不流行做好事不留姓名这一套了。” “我不好意思,怕太热情了被他拒绝。”郑阳低头小声自顾自道,“那样我会有点受伤。” 龚名虽然不太懂人情世故,恋爱经验也不能算丰富,但仅凭他的程度,也能感觉到,这个郑阳对小辰的异常。走回家的这段路上,他琢磨着怎么不动声色地从贺辰口中套出些对这个同学的看法来,但他发现以他的情商,好像有点困难。这个时候,他有点想打电话求助张云超了。可一想到晚上张云超窃笑他时的得意模样,他又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 回到家后,龚名听到从浴室传出的流水声,知道贺辰还在洗澡。他把外套挂在门口的立式衣架上,换个鞋就要往卧室走。路过沙发的时候,腿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微信提示音。龚名下意识地停下来,寻找发声源。下一秒,他便低头看到了茶几上亮着的屏幕,那是贺辰的手机。 信息停在锁屏页面,龚名看了一眼,只扫到发信人“郑阳”的名字,屏幕随即暗了下来。不知是好奇心作祟,还是受了体内的某种情绪驱动,龚名蹲下身,又悄然按亮了手机屏。 这时候,浴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龚名背后传来,“你在做什么?” 龚名低头晃着脚边的茶几腿,灵机一动道:“啊,我看这个茶几有点不稳,想找东西给它垫一下。” “你垫好了吗?”贺辰盯着茶几角,无比认真地问龚名,“我房间里有搬家时买的防滑垫,我去给你拿。” 龚名汗,“额,不用了,这点程度用几张纸垫就够了。” 听到龚名这样说,贺辰也就放弃了。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径直向他的卧室走。 龚名松了口气,他真是好些年没撒过这么拙劣的谎了,心虚得不行,好在贺辰并没有怀疑他。洗好了澡,已经要回去睡觉了。 然而,就在龚名要彻底放松的时候,贺辰走到一半,突然又折了回来。他低头注视着茶几上的某处,龚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的目光聚集处是在他的手机那里。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来,这倒让龚名稍微安心了一点。可紧接着,贺辰便把视线从手机那里转移到了龚名身上。龚名感觉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他故作镇定地回望向贺辰。 第26章 试探与怅然 贺辰的视线只在龚名身上停留了短暂的几秒,随后他俯身从茶几上拿起手机,一言不发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龚名心虚地没再开口说什么,本来他还想要跟贺辰说一下家教的事,但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他也着实有些累了,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心里上。龚名洗了个澡,也回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龚名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时,正巧看到了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贺辰。龚名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日,是康复中心准许家属探望的日子。 于是,他开口向贺辰确认道:“这么早出门,是去看雯姨吗?” 贺辰点了点头,“嗯。”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龚名昨晚睡觉前收到了张云超发来的讯息,他告诉龚名杜加已经答应了做家教的事,还说他今天正好休息,有时间来这边帮贺辰补习。 贺辰想了一下,道:“我会呆到晚上,陪母亲吃完晚餐,到家大概要6点吧。”回答过后,贺辰反问龚名,“怎么了?” 龚名告诉他,“昨天我忘记跟你说了,我帮你找了一个家教。他今天正好有时间,我想让他来帮你补习看看。” “你真的帮我找到啦?好厉害!”贺辰一边赞叹龚名,一边感慨道,“我听老师说,现在各个辅导机构几乎都不找到有时间空挡的家教。” 龚名轻笑一声,对贺辰说:“我昨天在外面找了一天,就像你说的那样,一个有空闲时间的也没找到。最后我决定自己给你当理科的家教,又帮你找到一个文科家教的合适人选,就是你上次在医院里见过的杜医生。我看过你们考题的难度,这种程度的话,我们两个都没问题。” “杜医生……”贺辰沉思了一下,面露难色道,“他在医院的工作应该挺忙的吧?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要不我还是让郑阳帮我补习算了!我们上辅导班天天都能见到,家又离得近,大不了我多请他吃两顿饭。” “你不用有顾虑,杜加已经答应帮你做家教的事了。如果觉得麻烦,他一开始就不会答应的。”龚名听到贺辰主动提起了郑阳,还十分信任地指名要他帮忙,龚名不放心地给贺辰分析并劝说他道,“再说,郑阳也是今年的考生吧!他自己也要学习应考的,哪有多余时间和精力帮助你?” 贺辰却满不在乎地反驳他说:“郑阳的功课很厉害的,文化课考试对他来讲没有难度。他说自己闭着眼睛也能考过,平时帮我补习的时候,也相当于给自己复习一遍了。” 龚名眉头微皱,问贺辰:“他也是艺术生?” 贺辰果断答道:“是啊,他是拉小提琴的。” 龚名怎么也无法把那个小平头的愣小子和小提琴这种优雅的乐器联系在一起,脑补了一下他拉小提琴的画面,果然还是失败了。 龚名想起昨天送完郑阳,看到他对小辰的那个态度,他本来打算回来之后从小辰口中套出他对郑阳的看法的。结果因为企图偷窥别人微信的他,不仅失败,而且还差点被小辰逮个正着,他也只得把问话咽了下去。 今天既然小辰提到了郑阳,龚名决定借机顺势试探他一下。龚名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跟贺辰唠家常:“你这个同学挺热心啊,他昨天也跟我说了,让你有不懂的问题随时问他。你又不是美女,他怎么对你这么殷勤啊?” 此时,贺辰已经走到了门边。他在从鞋柜里拿出鞋的同时,心不在焉地告诉龚名:“他不喜欢美女,他跟我说他喜欢男生。” 龚名:“……!” 贺辰的语气非常平静,他一边低头穿着鞋,一边云淡风轻地告诉龚名。在龚名内心为他这个冲击性的答案翻江倒海的时候,贺辰已经穿好了鞋,抬头跟龚名商量道:“那这样吧,今天杜医生已经说要来了,晚上我就早点回来,听他辅导一下。” 龚名回过神来,附和道:“好啊,先让他来给你辅导一下,你看看他合不合适再决定。” “好的,那我走了。”贺辰推开门,转身摆手对龚名告别,“拜拜~” 贺辰走后,龚名给杜加打了个电话,约定了晚上来家里补课的事。然后,他替自己冲了杯咖啡,打开电脑,准备写常开生产新口服降糖药的解决方案。但是脑中时不时地想起昨晚在客厅见到的画面以及他与小辰和郑阳的对话,总觉得静不下心来。 中午的时候,他干脆关上电脑出门了。随便在楼下快餐店吃了点东西,龚名开车来到了超市。他在冷柜前,选购了一周量的牛奶。而后,又走到生鲜这里,买了一些当季的水果。自从小辰搬进来后,他也养成了每周去超市采购的习惯,主要以牛奶和水果为主。 回家进门之时,龚名一眼望去,便见客厅有些脏乱。他拿起打扫工具,又开始打扫起来。两个人住果然比他一个人爱脏,晚上杜加还要来,他想在此之前把卫生搞好。 待他将房间里里外外打扫得差不多时,杜加和贺辰几乎不约而同地到了。贺辰在医院里见过杜医生好几次,看到他后立即亲切地叫人:“杜医生。” 杜加脱掉外套,笑了一下,对贺辰说:“这里不是医院,别叫我医生啦,就叫名字吧。” “杜加哥哥。”贺辰听了他的话,但却很礼貌地在后面加了称谓。 杜加也没再制止他,小辰的礼貌倒是让他心中的印象分大涨。其实接受这份家教的工作,除了是顾及张云超跟龚名的关系,杜加更多的是因为同情这个孩子。他从小家境也不是很好,能学到现在也是多亏了张云超。所以,他特别能够理解求学路上的烦恼。小辰的母亲吴玉雯又是他的患者,从张云超那里知道贺辰家的情况后,杜加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二人都已吃过晚饭,见面之后,他们直接去了贺辰的房间开始补习。龚名热了一下从超市买来的便当,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大概快到9点的时候,杜加从贺辰的房间出来了。龚名听见杜加对他说:“那我以后尽量选择周六休息,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周六和周日的晚上来两天帮你补习。” “好啊!”贺辰兴高采烈地对杜加说,“谢谢杜加哥哥。” “别客气,白天上课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随时发微信问我。”杜加提醒贺辰,“不过不要打电话喔,我会挑休息的时间给你回信息的。” “嗯嗯。”贺辰点头如捣蒜。 龚名看二人的态度,知道家教的事情是落实了。他起身对杜加说:“我送你回去吧。” 杜加冲他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刚才叫了车。” 送走杜加后,龚名问贺辰:“杜加讲的你都明白啦?” 贺辰高兴地点头,答:“嗯,他讲的比老师容易懂。” “那你还有什么不懂的理科题吗?”龚名心想,终于轮到我出马了,“如果不困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辅导。” “不用了,我不懂的理科题目,昨天郑阳都给我讲过了。”贺辰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间了。客厅里剩下龚名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怎的,他胸中涌出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贺辰的房门又开了。龚名看到他穿着外套正往外走,下意识地开口问他:“你要出门吗?” 贺辰拉上外套,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嗯。”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龚名忍不住追问。 贺辰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答龚名:“郑阳知道我爱吃小龙虾,去街上吃饭时,给我打包带回来了两盒。他现在到我们小区了,我下去取一下。” 第27章 问号与帖子 贺辰路过客厅的时候,龚名眉头微皱,叮嘱他道:“明天一早你就要去钢琴教室练琴,别在外面逗留太晚了。” “我下去取完小龙虾就上来,不会逗留的。”贺辰说完这话,便推开门一溜烟地跑了。 龚名望着贺辰离开家门的背影,觉得这个郑阳真是无孔不入。早上刚从小辰口中听说他喜欢男生,龚名已经担心起来了。现在看他这架势,对小辰揣着什么心思显而易见。二人正值热血方刚的年纪,志趣相投,朝夕相处的,龚名越想越不安。他就是不知道小辰到底清不清楚郑阳的心思,但看他对郑阳的态度,好像也并不排斥。抑或是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 那贺辰之前拉黑他蓝田好友是什么目的呢?单纯的恶作剧,还是又被他刺激到?这一次打算彻底放下他,所以找个喜欢自己的人快速开始一段新恋情? 此刻,龚名的脑袋里涌出了无数个问号。种种千奇百怪的想法,不断涌入他的脑海中,但都找不到答案,他摸不准贺辰的套路。 这时候,贺辰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打断了龚名的沉思。不知道是谁打给贺辰的,他大概是走的匆忙忘记带手机了吧。铃声持续响了一阵子,便停掉了。随后,换龚名的手机铃响了。他探身上前,朝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是杜加的来电。 拿起电话接通后,龚名听到手机那端的杜加,声音略带焦急地问他:“名哥,我给小辰打电话他没有接。你能帮我去他房间看一下,我的手表有没有落在他那里吗?” “好,你等一下。”龚名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 贺辰的房门正好是开着的,他一边向里走,一边问杜加:“你估计它会落在什么地方?” 杜加:“应该就在写字台那里,我给小辰一直在那里补习,没去过别的地方。” 龚名走进贺辰房间,一眼望过去,写字台上除了卷子还是卷子,已经被满满的卷子所占领。他粗略地扫了一遍,没有见到杜加手表的踪影。 龚名继续向杜加询问手表的线索,“你的手表是什么款式的?” “欧米伽的石英表,圆形表盘,表带是蓝色的皮带。”杜加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去年生日大超送我的。” 杜加这么一说,龚名也有印象了,他估计手表应该是埋在层层叠叠的考卷里了。龚名搬开了右手边的参考书和考卷,没有看到手表。紧接着,他又去挪动左边那摞杂乱无章的卷子。 这时候,他改用左肩膀和左耳朵去夹住手机,想用两只手一起快点挪动那些试卷。结果龚名这样稍微一动身,手机便不听话地滑了下来。他用左手紧张地接住了快要落在地上的手机,幸好最终接住了。但在这个惊险的过程中,龚名的左手不小心碰倒了贺辰桌上的水杯。 接完手机,他又快速去扶起水杯,幸好杯中没有多少水,只是洒出了一点。龚名飞快地抽出两张面纸,把那层水擦干净。他见水洒的位置离贺辰的笔记本很近,龚名又细心地把他的鼠标和笔记本底部仔细地擦了一遍。 就在抬起笔记本的瞬间,龚名意外地发现了杜加的手表。原来它藏在了贺辰笔记本的后面,龚名估计是他们挪动试卷的时候,不小心把手表挤过去了吧。 龚名拿起手表,立即告诉在电话那端焦急等待的杜加:“找到了。” “谢天谢地,太好了。”杜加长舒了一口气。 “你现在到哪啦?”龚名问杜加,“我给你送过去呀?” 这回杜加的语调平静了不少:“不用了,知道落在你那里没丢,我就放心了。我明天正好是白班,下班后我去你家取吧。” 龚名不假思索地说:“你别麻烦往我这儿跑了,我明天下班后,直接把手表给你送到大超店里。他的店离我学校近,我正好去他那里解决一下晚餐问题。” “那麻烦你了,名哥。”杜加没再推辞。 龚名笑着道:“别客气,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教小辰呢。” 二人对话间,龚名已经把贺辰的考卷归于原位。就在他拿着手表准备走出小辰房间时,龚名突然瞄到贺辰的电脑屏幕亮了。可能是他刚才擦拭鼠标的时候,把休眠状态的电脑给碰启动了吧。 龚名本来没有在意,但在他垂头随意往屏幕上扫了那么一眼,便扫到了贴吧字样时,龚名猛地想起了张云超曾经跟他提过的那个“要了解一个群体先去逛他们贴吧”的理论。没想到贺辰真的有玩贴吧,龚名不由得坐了下来。 电话那端的杜加还在说着:“没什么,举手之劳。我也挺喜欢小辰这孩子的。” 龚名则是一边扫着电脑里的内容,一边对杜加说:“我看他也挺喜欢你的,比起我,你们年纪相近一些。他跟你在一起可能更觉得放松,更愿意跟你亲近交流吧。” “嗯,但小辰这孩子看起来心思挺重的,不知道是不是考试的压力所致。”杜加关切地对龚名说,“这方面,你还是要多关心他一点。” “你说的对,我确实要多关心他一点了。”龚名望着黑掉的电脑屏,若有所思地说。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钥匙扭动房门的声音。龚名挂断了杜加的电话,看到小辰捧着两盒小龙虾兴高采烈地向房间走。 然而,他在看到龚名坐在电脑椅上的瞬间,脸色突然变了。随后,他更是发了龚名从没见过的火气,质问龚名道:“你为什么在我房间?” “我帮杜加找手表,他落在这儿的。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只好拜托我来帮他找。”龚名举起右手中的手表示意,但他觉得未经允许就进入他的房间,还是自己不对。这个年纪的孩子,通常都对*格外看重。 于是,龚名诚心向他道歉道:“对不起,没有经过你允许,我就进来了。我下次一定不会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贺辰这时平静下来了,把一盒小龙虾递到龚名手上,讪讪道:“没事,是我太敏感了。刚才对你这么大声,是我不对,这里本来就是你家。” 龚名拿着这盒小龙虾走出了贺辰房间,回到客厅吃的时候,他还有些心有余悸。想着以后绝对要避免这种事,贺辰正值敏感期,又是考学的关键阶段,不能再让他有多余的困扰。 还好最后他看起来是释然了,但说到他的情绪转变如此之快,龚名回想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个细节:起先贺辰看到他坐在电脑前,神色异常紧张,但后来他扫到电脑显示屏是黑的后,又立刻平静下来。 龚名不禁大胆猜测,他紧张发火的原因,应该与电脑里的东西有关。想到这里,他去卫生间洗了手,默默走回卧室,拿起ipad在贴吧搜索栏里输下帖子标题:“他好像察觉了,我好慌……” 此前,龚名在看到这个帖子时,本来只是以为贺辰是在学习之余,随便浏览个帖子以缓解考试压力的。现在想来,他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了。 1小时后,浏览过整个帖子的龚名,拿起电话打给了张云超:“明天下午3点,我上完最后一节课就把杜加的手表送去你那里。你顺便帮我约一下你那个搞it的朋友,我要确定一件事情。” 第28章 自述与回复 “送手表啊……”张云超清了清嗓子,勉强睁开眼睛,“我刚才听杜加说了,你用不用这么积极啊,都这个时间了,还特地给我打电话说一下!” 龚名听到他语气慵懒,顿时吃惊地问:“别告诉我你现在已经睡了?这才刚11点,不像你的风格啊!你不是一直自诩熬夜小王子,不管熬几晚都活力十足吗?” “那是以前啦。”张云超告诉龚名,“自从酒吧转手之后,我就响应杜加的号召,早睡早起,严格按照他定的作息时间表执行。” “行啊,以前我劝你你都不听。这回真是长进了,看来还得是杜加下力管你。”龚名揶揄他说。 张云超一说起杜加来,就变得爱意满满,“他想我身体健康,长长久久地陪在他身边。这份深情,我怎可辜负?” “行行行……”龚名立刻抗议道,“我大晚上打电话是有事要拜托你,不是特地听你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晒恩爱的!” “啊对,你又让我帮你找那个搞it的朋友做什么啊?”被龚名打断后,张云超才想起来问,“是你家那个小朋友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吗?” 龚名叹了口气,“一言难尽,等明天去你店里再说吧!” 挂断电话后,龚名翻回了帖子的第一页。他又从头浏览了一遍那个标题为“他好像察觉了,我好慌……”的帖子。发帖id叫“追星星的小王子”,他在主楼里这样自述道: “小时候,我很喜欢一个哥哥,他是我父亲老友的儿子。我们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他的父母时常会带着他来家里作客。他大我很多,我们感兴趣的玩的东西都不一样,但为了能跟他一起玩,我时常会装出小大人的样子,让自己去喜欢那些根本听不懂也玩不明白的东西。因为我小时候,真的很喜欢他,想要一直粘着他。好在他人很好,并不嫌弃我年纪小,也愿意带着我玩。他跟我说很多话,比如他向往的生活,他希望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十岁时,我刚刚萌生了男女意识,那时我便知道自己不喜欢女生。与此同时,我才辨别出来自己对他的感情不是把他当作哥哥或是朋友的那种喜欢。但我不敢让他知道,怕他觉得我恶心,再也不愿意跟我玩了。 后来,他去了国外念书,我们已经很少见面了。直到几年后,我的母亲告诉我说,他从国外念书回来了,并且向父母出了柜。他的父母虽然接受了,但心中还是有诸多顾虑。我听到后,心里乐开了花。虽然感觉很对不起他的父母,但他的出柜却让我埋在心里的种子得以见光发芽。我看到了希望,觉得自己更喜欢他了。 我吵着让母亲帮我建了一座他向往的森林小屋,自此之后,我每天都会幻想着和他以后一直生活在这里的情景。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幸福极了。那时候,我们已经好几年都没见过面,我也并没有急于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我总是想着,等我再长大一点,长成一个更好的样子后,再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我会向他郑重地告白,让他考虑我接受我。在此之前,我要耐得住性子,努力长大,好好完善自己。” 主楼的帖子内容就写到这里,龚名看到那个发帖时间,大概是十天前。下面紧接着跟了一堆求下文的回帖: “那现在呢?” “楼主长大了吗?告白了吗?你们在一起了吗?” “求下文啊,楼主!!” 大概过了一天的时候,“追星星的小王子”又上线告诉大家:“后来我们终于见面了,但再次见到时,他已经认不出我了。也是多亏了这个,在楼主的蒙骗下,我们上床了。这之后,楼主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才终于认出我来。楼主趁势向他表白了,说出了压在心中好多年的情感,但却被他干脆地拒绝了。” “卧槽,上床啦!宝宝没看错吧!亮瞎了(⊙o⊙)” “开车就像龙卷风,说来他就来啊~” “我已坐好前排小板凳,打开了瓜子,楼主请继续~” “我感觉这楼要歪了o(╯□╰)o” “摸摸楼主,不哭~” 楼里的一众吃瓜群众看傻了眼,大家都在惊呼剧情来得太快,他们还没做好上车的准备。还有一些能够抓住重点,劝楼主不要伤心被拒的。 但是在这之后,这个名叫“追星星的小王子”的楼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上线。直到一周之后,他才再次冒泡。在这期间,楼里已经盖了一千多楼,这个帖子也被加了精。 追星星的小王子:“这两年,楼主家里发生了一些事。现在因为某些原因,楼主跟他住到了一起。我知道他是抱着帮忙的心态同意我住到他家的,但楼主很怕他会因为之前我表白过他的事而感到尴尬。所以楼主向他保证,我会像以前那样把他当哥哥看待,绝不会再对他有非分之想。他貌似很放心地接纳了楼主,之后我们的相处也都很自然。楼主本来觉得,能够这样一直呆在他身边也挺好的,我不一定非要以另一半的身份。 然而,当我发现他在社交网站上跟别的男人聊天时,楼主还是不可抑制地难过,接受不了,真心接受无能。我趁着他不注意时,偷偷拉黑过他的好友两次。我也知道这么做很傻,治标不治本,根本不解决问题,但我就是忍不住。结果就在今天,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突然问我,有没有动过他的ipad。楼主当时脑袋都蒙了,心里只想着完了,我要被他发现了。他要是知道我还喜欢着他,一直在骗他,会不会立刻把我撵出去?我想都不敢多想,硬着头皮再次谎说我没有。幸好他最后没有多问,楼主算是逃过一劫。 但这之后,楼主还是很不安。我变得不敢跟他独处,但我怕即使这样,他早晚有一天会发现。他跟楼主不一样,他是高材生,头脑很聪明的,我怕我渐渐会瞒不住他。于是,我故意跟同班同学走得亲近,以减少跟他相处的时间。后来我发现他好像有点误会我这个同学,我也就顺势让他这样误会下去了。只要不被他发现我对他的情感,不用被撵走,让我能够一直呆在他身边,被误解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一溜“心疼楼主”“楼主加油”的回帖中,有一个回复闯入了龚名的视线,“他会误会你,难道不是说明他在乎你,喜欢你吗?” 第29章 发帖IP与犯罪 周一下午,龚名上完最后一堂课后,开车去了蜀香居。龚名一走进店里,便看到在收银台前站着的张云超。张云超一看到龚名进来,立即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呦,这么快就到啦~” 龚名掏出包里的手表,递给张云超,然后顺势问他,“你帮我约你那朋友了吗?” 张云超接过手表,一边带着龚名去里面的工作间,一边对他说:“我那朋友最近接了一个大项目,天天在公司连轴转,想让他这个时候出来是不可能了。你有什么想要他帮忙解决的,我直接给他打电话。” 龚名跟随张云超走进工作包间,坐下来后,他问张云超:“这里有你的私人笔电或者ipad吗?” “有。”张云超说完这话,顺势命令一个路过的小服务员,“你去找李经理,让他把办公室里,我的笔记本拿过来。” 片刻之后,李经理带着张云超的笔记本进了包间。张云超一边开机,一边问龚名:“到底是什么事啊?还要用到它?” 此时,龚名才道出了他的目的,“我想让你那朋友帮我查一个贴吧id的发帖ip。” “这个呀,简单!”张云超一听,立刻回身叫住了刚准备推门离开的李经理,“帮我把亮亮找来!” 看到龚名诧异的表情,张云超告诉他说:“这种程度的话,我们网络营销部的大拿就能搞定。” 龚名半信半疑,他登陆贴吧,搜索出他要查的帖子,等待张云超家大拿的到来。 “能行吗?”片刻之后,张云超紧张地询问着坐在电脑前端倪的大拿亮亮。 亮亮不假思索地报告老板:“没问题,老板,给我两分钟。” “你看,我就说吧。”张云超得意地冲着龚名眨眼,但龚名却没有心情跟他扯。 “找到了。”亮亮指着显示屏上的一串数字,告诉他们,“这就是帖子楼主的ip地址。” “干得漂亮,晚饭给你加个鸡腿!”张云超在员工面前也是这样没个正行,他玩笑似的地冲着亮亮挥手道,“你现在可以退下啦!” 亮亮离开后,张云超转头便看到手握一张纸条,正与屏幕上那串数字一一相对的龚名。张云超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那串数字,又扫了一下他纸条上的数字,忍不住拍着龚名的肩膀道:“我还以为你相面呢,相这么久,这两串数字扫一眼就知道是一样的!” “是啊,一样的。”龚名收起了那张纸条,失魂一样地自语道。 好奇心旺盛的张云超,随即八卦地询问龚名:“这个ip是谁的啊?” “我家的。”龚名机械地答道。 尽管昨晚看到帖子里描述的种种,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发帖人就是贺辰了。然而,他却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可在这个与他家ip一模一样的数字出现后,龚名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 不明真相的张云超,在一旁不解道:“你家的?那你还查个什么劲!” 但当他看到龚名沉下来的表情时,直觉告诉他这必然是个大事情。跟他朋友这么多年,他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样惊慌无神的表情。 张云超重新翻回那个帖子的显示页面,从主楼看了起来。半分钟过后,回过神来的龚名制止他说:“你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晚了,我已经看到了,而且内容还相当之精彩。”张云超瞥了一眼龚名,试探地反问他,“这个发帖人是小贺辰吧?” 龚名:“……” “你不说我也知道。”张云超视线继续转回显示屏,浏览到下面一堆的回帖,他当机立断点下了“只看楼主”。 龚名留意到他这举动,立即吐槽道:“你这用得挺娴熟啊,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你当我跟你说的贴吧理论是说笑呐?”张云超一边浏览着贺辰的帖子,一边冲着龚名得意道,“当年我不知道潜伏在这里多少个日夜,要不现在怎么能把杜加收得死心塌地的?” 龚名也懒得开口再去吐槽他,只是用一副“你逗我呢”的眼神在无声嘲讽。 然而,下一秒,他便看到张云超的嘴型变成了大大的圆形,然后带着点惊诧又带着点愤怒地揪着龚名的领子说:“靠,你们都上过床啦!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呢?” 龚名气定神闲地注视着张云超:“你是我妈妈吗?这种事情也要跟你报备?” 张云超也不恼,他已经习惯了龚名的毒舌,转而顺势反问他:“那你跟你妈报备了吗?” “噗~” “噗~” 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笑过之后,张云超放开龚名,继续去刷贺辰的帖子。看到贺辰帖子后面描述的心理活动,张云超不由得摇着头,埋怨龚名道:“你看你给人家小朋友逼的,要不我看你就从了吧!你这个老黄瓜都把人家吃干抹净了,还不对人家负责!啧啧,太混账了!” 龚名没受他的煽动,义正言辞地告诉他:“正是要对他负责,我才不能让他误入歧途。他年纪小,前途无量,光是睡在他身边,我都觉得自己是在犯罪。” “你不是已经犯过一次了吗?还在乎多几次?”张云超点燃了根烟,挑眉看向龚名,“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你不懂。”龚名不知道该怎么跟张云超说明他此刻的复杂情绪。 “行行,就你懂,就你能。”张云超不服地说,“我追杜加的时候,他也才刚20岁好吧!” “我要是能有你脸皮这么厚就好啦……”龚名也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一边点火一边漫不经心地对张云超说。 “你滚、你滚,再这么说话没朋友啊!”想到龚名也确实就他这么一个朋友,张云超最后不忘补充提醒了他一句,“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等他跟别人跑了的时候,你可别后悔。” 伴着他的话音落下,包间的房门猛地被推开了。杜加戴着个眼镜,走了进来。他一进门,便察觉包间内的气氛不太对,龚名的表情阴郁,张云超也是一脸的严肃。 杜加一头雾水地看向二人,问:“你们怎么了?” “没事,没事。”张云超立刻对杜加展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随后,他起身拉开旁边的椅子,一边拉杜加坐下,一边道,“正好你今天回来得早,可以一起吃个晚饭,我们三个貌似好久都没一起吃饭了。” “你们吃吧,我晚上还有个方案要赶。”龚名站起身,望向杜加抱歉道,“不好意思啦,杜加。我下次有空再跟你们一起吃,到时我请客。” 杜加看得出龚名今天情绪有点不对劲,也没多做挽留,“好啊,到时也把小辰一起叫出来。” “……好。” 待龚名走出包间后,不明真相的杜加立刻看向张云超问道:“名哥今天怎么了?” 即使是刚到这里不久,他也能感受到,今天龚名身上那不同寻常的阴郁气场。 张云超冲着杜加笑了笑,故作高深道:“他啊……为情所困!” 第30章 隐瞒与坦白 离开蜀香居,龚名直接上了车。坐在驾驶位上,龚名掏出手机想要询问贺辰晚饭怎么解决,却不想在拿出手机的瞬间,将口袋里的那张写着ip地址的纸条抖落在地。 龚名在弯腰捡起的同时,贺辰的电话好似心有灵犀地进来了。接通电话后,贺辰告诉龚名:“下月就要专业考了,钢琴教室的老师要我们家中没有钢琴的学生,每晚都要去琴房集训,晚上我不能回家跟你一起吃饭了。” “好,我知道了。”龚名应完,不忘叮嘱他说,“你自己记得吃饭。” “你也是。”贺辰顺势叮嘱了龚名。 “我会的。”龚名答得心不在焉,他想他大概会随便解决一口吧。 挂断电话之前,龚名问贺辰:“你几点练完琴?” 贺辰想了一下,回答他说:“估计要9点半吧。” 龚名告诉他:“太晚了,到时我开车去接你。” “嗯。”贺辰浅浅地应了一声,而后用小猫挠痒痒一样绵绵的声音对龚名说,“那一会儿见~” 通话结束后,龚名坐着车里思考着去哪解决一下晚饭的问题。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了,或许他可以找个能够随便吸烟,又可以喝酒的地方,不用再像平时跟贺辰一起时那样,只能找些饮食健康、环境安全的餐馆。 可是下一秒,他就马上想到,晚上他要开车去接贺辰,酒也是不能喝的。若是现在下车回包间,倒是可以在张云超那儿对付一口。然而,刚刚萌生了这个念头的龚名,立刻又被自己强行否决了。此刻回去跟他们一起吃饭,只怕张云超免不了要在他耳边叨叨个不停。还是算了,他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好好理一理脑袋里混沌的思绪。 龚名这样想着,直接踩下油门,启动了车子。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到了贺辰的钢琴教室门口。他想下车买点吃的,但也懒得动弹。反正他现在也是完全没有食欲,身心都还沉浸在知道贺辰对他依然有情的真相里。 龚名坐在反锁着的车子里,好像与世隔绝一样。外面的人行道上,路人熙熙攘攘,而他仿佛完全看不到似的。此刻,他的眼前浮现的是他再次与贺辰相遇后的一个个画面。过往二人相处的每个细节,现在都像案件揭秘时的线索一样,一个一个地全部归于原位。唯一无处安置的便是他这凌乱的心绪,他该如何处理贺辰对他的这份情感,这可真把他给难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可龚名所在的车内空间,却好像静止一般。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贺辰从钢琴教室里走出来向他挥手,他也完全没有看到。直到贺辰敲了好几下窗玻璃,他才反应过来,解开了车锁。 贺辰绕到副驾驶位,打开了车门,他一坐上来,便关切地询问明显不在状态的龚名:“你没事吧?” 龚名转头看向贺辰,注视着他的眼神异常深邃。他没有说话,真想就这样静静地把他看个透底。 贺辰倒也没有闪避,他态度诚恳地想要帮龚名解决烦恼:“你是工作上有烦恼吗?我虽然年纪小,懂得也不多,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我可以当你的垃圾桶听你随意倾诉发泄。” “谢谢你,小辰。”龚名抬起手,按了一下他的头,而后给了他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道,“我没事,我们回家吧。” 龚名载着贺辰一路开回了家,等贺辰洗完了澡,回到房间后,龚名又点开了贴吧上的那个帖子,他想看看贺辰下面的反应。晚上坐在密闭的车里,思考了近三个小时,龚名最终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处理方法。 从帖子上来看,他能感觉到贺辰拼命地想要隐藏住自己的情感,生怕他知道。他怕直接戳穿他,他会感到恐惧、会受伤。现在贺辰正值考学的关键时期,即便为了他的前途,他也不该就这样直接戳破。所以,龚名决定至少在他考试前的这段时间,他都要装作不知道,静观其变。为此,他也要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此刻,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房间里,与龚名一样注视着这个帖子的还有一个人。此人靠坐在床上,正津津有味地细读着帖子里的每一条评论,并且还跃跃欲试地打算注册个账号去加入声讨“此攻无情”的大军。 “看什么呢,这么有兴致?”洗澡归来的杜加,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张云超身边问他。 “一个有趣的帖子。”张云超说完这话,便抬起头冲着杜加露出神秘一笑。 杜加白了他一眼,在心里暗暗骂了他一句“幼稚”。随后,他想起晚上回到蜀香居时,遇到龚名时的情景,忍不住向张云超发问道:“今天名哥怎么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他烦恼的原因就在这里啦。”张云超把ipad递到杜加手上,杜加半信半疑地从上往下开始浏览了起来。 草草地看过了一遍之后,杜加便看出了端倪,他有点难以置信地向张云超确认道:“这个发帖的楼主是小辰?” “如假包换。”张云超不嫌事大地说,“今天龚名来我这里查发帖ip,结果查出来跟他家的ip地址一模一样。” “天啊,我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杜加失落地感叹道,而后他放下ipad,转头问张云超,“那名哥现在知道了,打算怎么处理?” “他还乱着呢。”张云超一副了解老友的口气预估道,“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多半也就会选择继续装作不知道,跟我一样躲在暗处偷窥。” “那小辰不是太可怜了吗?”每天被两个老男人偷窥内心,杜加想想就被难受出一身鸡皮疙瘩,“不行,我觉得还是应该让小辰知道。若是他知道被你们偷窥了这么久,到时不会觉得你们在耍人吗?” “你可千万别告诉他,宝贝!”张云超把杜加拉到身边,赶忙制止了他。 杜加也意识到了不妥,立刻改口道:“也是,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即便要戳破,也得他们自己来,我这个外人不好参与。” “还是我宝贝最懂人情世故~”张云超一手揽过杜加的腰,让他更加靠近自己。随后,他却在杜加耳边补充了一句十分欠揍的话,“不过,我不让你告诉他,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觉得如果你现在戳破,那我可就没有好戏看了!我们作为吃瓜群众要看热闹的损失可就大了!” 这边杜加停顿了半晌,用嫌恶的眼神转头望向张云超,认真道:“我发现你这人思想真的很有问题。” 张云超扬起嘴角,望向杜加笑得洋洋自得。 杜加抬起手,把食指放在张云超的心脏处画个了圆,而后他挑眉问张云超:“我会不会切开你这里,看到你的心全是黑的啊?” “是啊是啊,我的思想已经被严重污染了。”张云超顺势握住了杜加停留在他胸前的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 不等杜加反应过来,他便欺身把杜加压在了身下。而后,他在杜加的唇上印上调皮的一吻,然后郑重地向他请求道:“我的思想有污染,求净化~” 午夜的房间里,伴着薄荷味的发香,二人展开了一段不可描述的净化过程。张云超在这次净化中,有没有改邪归正并不知道,但杜加却完全没有近墨者黑,依然善良心软得像教堂的牧师一样。 所以,周六为贺辰补习那天,他禁不住贺辰的一再追问,最终把他所知的情况告诉了贺辰。杜加的坦白,犹如晴天霹雳,这回贺辰彻底慌了。 第31章 不良反应与得知真相 周五下午,龚名拿起皮包,准备离开办公室下班。然而,就在他刚刚起身之时,他的手机铃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电话过来的是他手下的女研究生,夏昕在电话那端声音焦急地告诉龚名:“老师,用于口服降糖药实验的小白鼠,有几只状态不太对,它们好像出现了不良反应。” “你在那里守着,继续观察,等我马上过去!”龚名镇定地告诉学生。 到了实验室,经过一阵观察检验后,龚名发现有三只小白鼠确实出现了呼吸不畅的不良反应。这批小白鼠是他上篇论文里所用到的,专门用来试验他的口服降糖药理念,他也是凭借着这篇论文晋升为教授的。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虽然他提出的理论成功地得到了认同,但龚名还是没有用安乐死的方法处理掉这些小白鼠。他觉得还有必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他是实实在在地想把理论付诸实践。很多药物不使用到一定周期,可能发现不出它的隐藏副作用。降糖药是糖尿病患者一生都要服用的药物,所以他觉得更加有必要花费长时间来研究和观察。 就在龚名观察小白鼠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再次响起。龚名接起电话,常开制药研发部的李主任连连向他道谢道:“龚教授,真是太感谢你啦,我代表研发部全体成员感谢您!上周收到你的解决方案后,我们就正式开始投入生产了。现在工厂的几条生产线已经运作起来,杨总也非常满意,他特别让我邀请你,明天务必来公司考察指导。” “已经投入生产了,这么快!”龚名有些难以置信,声调也不禁提高了好几度,“我记得我在方案里明确说过,这个药还要再经过最少3—6个月的临床试验,才能投入生产。” “是,我们看到了,但杨总实在着急,厂里的生产线一直空着也不是个事。”研发主任立即向龚名解释道。 “那也不能这么武断!”龚名严厉地制止他说,“现在这个研究出了点问题,为了避免给常开带来更大的经济损失,我劝你们最好马上停下。明天我下午就去公司,会当面跟杨总解释清楚。” “可是……”李主任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刚想询问龚名些什么,便听到电话那端出现了被挂断的盲音。 龚名有些心急,挂断电话后,他继续跟两个学生一起做观察测试。直到后半夜2点多,他才拖着一个疲惫的身躯回了家。 第二天上午9点,当杜加赶到龚名家,准备开始给贺辰做家教时,刚好遇上了正赶着出门的龚名。他挥手向龚名打了个招呼:“名哥,早!” “早!”不等杜加发问,龚名便拿起皮包,急匆匆地告诉杜加,“我现在要去趟学校,晚上估计也要搞到很晚才能回来。你要是没事的话,就陪小辰一起吃下午餐和晚餐吧!” 这一夜,龚名躺在床上也并没有睡着。他现在出门是想在下午去常开制药之前,再去学校实验室看一眼小白鼠的状况。昨天是有三只出现了不良反应,还能用特殊体质和概率现象来解释,但今天若是再出现后续的状况,他就必须重新审视这个口服降糖药成分问题了。 杜加看出了他的急迫,痛快地答应下来:“你放心,小辰的吃饭问题就交给我吧!” 龚名信任地冲着杜加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出门了。杜加放下背包,一转头就对上了贺辰望向房门的关切目光。杜加走到贺辰面前,试探地指着门外问贺辰:“你在担心他吗?” 贺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声音沮丧地告诉杜加:“最近龚名哥哥总是很晚才回来,人也无精打采的。” 之后,他又看向杜加,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询问道:“杜加哥哥,他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你跟他是好朋友,他有跟你说吗?” “额……”自从杜加看过帖子后,他再看向贺辰和龚名时,心里的整个感觉都变了。 “你知道的,对吧?”贺辰看到杜加犹疑的表情,擅自断定道,“他是工作遇到烦恼了,还是感情不顺?” “……”杜加面露难色,他最不擅长撒谎了,可饶了他吧。他哄着贺辰坐到写字台前,摊开试卷说,“你快考试了,我们还是先专心学习吧。” 但贺辰偏偏就不放过他,继续揣测地问他:“一定是感情上的烦恼,对不对?让我一个这么大的小伙子住在这里,他的对象又都是同性,他肯定是在这方面受挫了!他碍于面子,答应我母亲要照顾我,肯定不好意思跟我说。” “不是,不是这个原因……”杜加真是服了,再让他这么猜测下去,只怕他的龚名哥哥要被他害得万劫不复了。 这边得到杜加否定的贺辰,并没有放弃追问,他注视着杜加继续认真地反问他:“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是因为什么?” 贺辰抓住杜加的胳膊,一脸恳切地缠着他道:“杜加哥哥,你话说到一半,不完全告诉我的话,我是无心学习的。” 杜加感觉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但也只得认命默默掏出手机。他进入贴吧贺辰发的那个帖子的页面,然后把手机直接递给了贺辰。 贺辰接过手机,看到那个页面后,他先是惊诧地问杜加:“你怎么找到的这个帖子?” 然而,话一出口,他便马上反应过来,耷拉着两个肩膀,无助道:“龚名哥哥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杜加冲着他点了点头,贺辰立刻垂下了头。他不可能连这都猜不到,杜加会知道帖子的事,只可能是因为龚名。 贺辰掰着手指,有点紧张地说:“看来这里我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杜加听到后,立刻打消他的想法,劝慰贺辰道,“名哥之所以没有戳破你,他还保持着跟原来一样的状态跟你相处,就是不希望这件事情影响到你。你只要继续像平时那样,住在这里,做他的弟弟就好了。” “这不一样。”贺辰目空前方,若有所思地说,“我从小就认识他了,比你更了解他。他这个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冷漠,但其实心里比谁都温柔。他从不愿意主动伤害别人,所以一直都会勉强自己。我以为我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让他知道了。他会早出晚归,心神不宁,就证明我住在这里,已经对他造成影响了。不行,我不能再继续住在这里烦他了。” “他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你也没必要走。”杜加有点慌了,“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心里有个数,不是让你这样胡思乱想的啊。” “我知道,他是不会赶我走的。他答应过我妈妈要照顾我,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我相信至少在我考试前,他都不会赶我走的。可我不想让他觉得我碍眼,是个麻烦啊。我本来是想要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的,没想到我人虽然长大了一点,却还是得到这个结果。”贺辰带着哭腔,无比沮丧地对杜加说。 然而,他此刻的内心,却在更加绝望地想:但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离开他…… 杜加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他只觉得自己选择告诉贺辰这件事好像是错了,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补救。这个时候,他只得选择求助张云超。 第32章 良心与天真 在这之后,杜加哄着贺辰去做英语试卷了。他趁着贺辰在与阅读理解做搏斗之时,悄悄溜出房间,去卫生间给张云超打了个电话。杜加把事情的经过大体向张云超复述了一遍,张云超听后忍不住笑着吐槽杜加:“宝贝,你怎么那么实诚啊?被一个小朋友盘问了几句就扛不住招了……” “哎呀,你现在就别数落我了,我已经很后悔了。但是话已出口,贺辰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也收不回来了。”杜加气急败坏地打断他,然后跟张云超强调道,“关键是他听完之后,一直在胡思乱想,还嚷着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我怎么劝都没用。但是凭我对他家家庭状况的了解,他除了名哥这儿,根本没地方可去。” “你别着急,媳妇,解铃还须系铃人。我马上给那个罪魁祸首打电话,这事还要他跟贺辰亲自说清楚才有用。”张云超安抚杜加说,“你别担心了,放心交给我处理。” 听到张云超打完包票,杜加才放心地挂断电话。尽管张云超这人大部分时间都没个正行,但关键时刻却十分靠得住,他总能给杜加一种安心感。 张云超与杜加通话结束后,立即翻开通讯录给龚名拨电话。可他刚一接通,便听到对面传来那个熟悉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张云超扫兴地按掉了手机,本来还想着电话接通后要数落龚名两句的,结果连通都没通。这一大早上的就关机,家里都快火烧房子了,他还有闲心去外面浪。 另一边,在实验室里认真做着观察记录的龚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是关机状态。昨天他在实验室里呆到后半夜,回家后别说给手机充电,他连把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这个动作都没有。今天早上,他也是直接穿上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便匆忙出门了。 “老师,到午饭时间啦!”女学生夏昕把外卖放到龚名手边的空桌上,身旁的男学生赵宇跟着提醒他道,“老师,您已经盯了一上午了,现在先歇一会儿吧!” 龚名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快下午1点了。他拿过外卖,抬头对夏昕和赵宇说:“谢谢!吃完午饭后,我要出去办点事,你们也陪我在这里忙活一天了,一会儿都回去休息吧。” “……好。” 夏昕和赵宇二人默默低头吃着面前的外卖,尽管他们心中都对小白鼠的状态有些不安,可当他们看到自己的教授还在奋力去找解决方法的时候,他们都选择相信自己的老师,不会开口把不安的情绪带给他。 即便如此,此刻龚名焦急又不安的情绪也没有被缓解多少。今天他到实验室时,又有两只小白鼠发生了不良反应。迄今为止,已经出现一半的小白鼠发生了呼吸不畅的不良反应,这不能用概率和特殊体质来解释。即便他再不愿意承认,但这已经完全可以认定是药物成分的问题。 虽然颇受打击,但龚名也很庆幸,这个问题能够及早地显露出来,让他可以及时修正。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常开制药已经按照他的研究结果在投入生产了。带着必须要立刻制止他们的想法,龚名来到了常开。 在研发部李主任的指引下,龚名来到了杨余兴的办公室。然而,他刚一走进门,便撞上了正要离开的杨开。杨开晚上要给新交的小男友过生日,他是专门过来向杨余兴要钱的。 杨开一抬头,看到撞到他的人是龚名,他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立即态度恶劣地冲着龚名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听他那个嚣张的语气,龚名便不想回答。他今天来是有正事要办,没时间跟这种败家少爷闲扯皮。 然而,当杨开看到龚名视线直接越过他,高冷地完全不想搭理他时,杨开愈发恼火了。他想起上次在miss餐厅,被他横刀抢走小辰的账还没跟他算。 于是,杨开上前一步,气急败坏地再次质问龚名:“还有你把小辰藏哪儿去了?自你出现以后,我就完全联系不上他了。” “杨开,不得无礼!”见到儿子一直在自己面前对龚名胡搅蛮缠,杨余兴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上次你在酒吧喝多了,还是龚教授一直照顾你,又打电话通知我派人去接你的,你还没谢谢人家呢!” “我谢他?”杨开白了龚名一眼鄙夷道。他似乎对龚名成见很深,继续揪着他不放,想要给他难堪地问,“你来我家公司做什么?” 这时候,李主任适时插入介绍道:“龚教授是我们公司重金聘来的研发部顾问,这次我们公司的新药能够有突破性进展全靠他。” 杨开不屑地望着龚名,刚想开口嘲讽两句,但在开口之前,却被杨余兴狠狠地教训道:“杨开,别在这里给我胡闹!拿了你的钱就快点给我出去,别留在这儿给我添乱!” 杨开瞪了一眼龚名,没再多说什么,便悻悻离开了。剩下杨余兴尴尬地替儿子向龚名道歉道:“对不住了,龚教授。家里就他这么一个,被他妈妈和奶奶从小给惯坏了。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啊。” “没什么,这是小事,我不会跟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龚名冷着脸,故意这样说道。 杨余兴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问龚名:“听李主任说你着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龚名觉得他在明知故问,李主任一定提前就把状况告知他了。龚名一早就知道这事不会顺利,现在看他这个装蒜的态度,完全验证了他此前的想法。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把有问题的新药给制止下来。 龚名正视着杨余兴,直截了当道:“相信李主任已经跟你说了关于新的口服降糖药成分出现问题的事。我想趁现在没造成太多损失之前,你应该立刻把生产线停下来。” 杨余兴想都没想,便一口拒绝道:“不行,不能停。” “为什么不能停?”龚名着急道,“现在新药还没上市,我们还有重新来过的时间。我已经找出了问题所在,试着在修正成分了。” “我没有等你修正的那个时间。”杨余兴直视着龚名,不紧不慢地开口告诉他,“下周六公司要举行新药的发布会,我们已经跟各大媒体打好了招呼。他们拿到的新闻通稿上清楚地写明了,我们的口服降糖药将会在下个月全面上市。” “不行。”龚名再一次态度强烈地制止他,“你这样做简直是在拿常开,拿相信常开的患者在开玩笑。” 杨余兴却对他淡定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开玩笑,而且还比任何时候都要更认真。自新光制药倒闭之后,这是我们常开迎来的最好的一次扩大声誉的机会,我不能够错过。” 龚名听到杨余兴提起“新光制药”,心里五味杂陈,新光正是贺辰父亲生前一直经营的制药厂。 看到龚名迟疑,杨余兴继续劝慰他说:“况且我听李主任说明了情况,不就是有三只小白鼠出现了不良反应吗?你们做药品研究的对这种状况应该感到稀松平常吧?即使患者出现不良反应,也很可能是他们的体质问题,尤其是对于患有慢性病的糖尿病患者而言,谁能单纯的说是我们药品的问题?” 龚名实在听不下去杨余兴的那套歪理,他义正言辞地打断他:“但我们作为研究人员,制药企业,有责任把副作用降到最低,这是我们做制药业的良心。” “良心……靠良心我能养得起这一厂的人吗?”杨余兴盯着龚名鄙夷地说,随后他望着龚名,有些失望地说,“没想到你已经升到教授了,思想还这么天真。” 想到他扳倒新光制药,害死贺辰父亲的卑劣手段,龚名不禁觉得自己真是如他所说,太过天真。他本来以为杨余兴只是对竞争对手才会下此狠手,能把企业做到这么大,应该还是有着他的经营之道。他原本是想,如果能够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发扬出去,让更多的患者获益,他也不应该拘泥于个人恩怨。但是现在看来,他是大错特错了。 “跟你讨论良心的问题,确实是我天真了。”龚名觉得再跟他这么争辩下去也毫无意义,说完这话,他便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杨余兴抬头望向龚名,脸色难看地质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不能阻拦住你,但我总可以选择自己不干吧。”龚名看向杨余兴,郑重向他提出,“我要收回我的研究成果。” 第33章 受挫与反思 “不好意思,这不是你能说收回就收回的。”杨余兴系上西装的扣子,站起身来告诉龚名,“我已经把技术支持的费用打到你的账户上了,这是我常开从你手中买下来的研究成果。我们之前签过顾问的合约,我也已经告知了媒体我们在进行合作的事,所以科研支持这块我还会用你的名字。” 龚名本想用撤回研究成果的方式,强行制止常开和杨余兴。没想到杨余兴已经无耻到这种地步,竟对他用这种耍无赖的下三滥招数。今天,他算是彻底认清了这个奸商的嘴脸。 杨余兴走到龚名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劝诫道:“年轻人,别跟钱过不去。你努力搞科研发表论文,终于爬上教授的位置,不也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机会去赚钱吗?我今天在这儿就答应你,只要你愿意协助我们顺利让新药上市,我还会再给你一笔可观的费用。” 龚名转头看了杨余兴一眼,突然感觉他恶心的嘴脸,让他连跟他开口再说一个字的*都没有。他不想再在这里浪费口舌,争论和耍无赖都不是他所擅长的。 于是,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就在他推开办公室大门之际,龚名突然听到身后再次响起了杨余兴的“劝告”之声,“下周的发布会,我希望你能以顾问的身份,代表我们常开研发部向媒体做新药的介绍。我期待你能准时出席,合作愉快!” 龚名走出常开制药的大楼,初夏刺眼的阳光猝不及防地打在他的脸上,让他一瞬间感到有点晕眩。他转身抬起头,仰望着杨余兴办公室的窗户。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财富会掌握在他这样唯利是图的人手中。再一想到他那个玩世不恭的儿子杨开,龚名突然就开始心疼小辰了。 他离开常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家。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无力过,他不想让贺辰看到他这个样子。在车里静坐了几个小时,混到酒吧的营业时间后,龚名随便找个清吧坐了进去。他现在只想找个可以随意抽烟、喝酒,也不必有顾虑,不用担心被人打扰的地方。 发生这件事后,龚名突然发现他从出生到现在,过得简直是太过顺利了。如果不是这次的事,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抗压性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想起小辰这两年家中经历的重大变故,龚名不知道,如果这些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会不会像小辰那样坚强地撑下去。 而给予小辰这些悲惨遭遇的始作俑者就是杨余兴,一想到这些,龚名的脑袋里便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这个疯狂的想法不仅对杨余兴来说是致命的,对他自己而言更是毁灭性的…… 龚名一个人坐在角落越喝越多,他的周身都被自己吐出的烟气所笼罩,但他却在这里越呆越感到没意思。中间酒吧歌手下场休息的时候,台下突然响起了一阵钢琴声。龚名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几秒,听出了正在弹奏的曲目是德彪西的幻想曲,但是弹得可比小辰差远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听小辰的钢琴演奏了。龚名随即起身离开了酒吧,走到外面街道拦了一辆车赶回家。靠在车后座吹风的时候,他决定明天就带着小辰上街挑一架钢琴回家。虽然他现在的公寓不大,但在客厅放一台立式钢琴还是没问题的。 当龚名回到家时,时间已经接近11点。客厅的灯还亮着,他刚换好鞋走进去,就迎上了突然从房间里出来的贺辰。 龚名见他精神得很,完全不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或者是要去睡的样子。他停顿了一下,才开口问贺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我洗完澡就睡。”贺辰避开龚名的视线,头也不抬地回完这话便一溜烟地跑进了浴室。 他其实一直坐立不安地在家等着龚名回来,他知道张云超一定把他已经知道帖子的事告诉龚名了,所以他在等龚名回来给他做最后的宣判。可当他看到龚名出现的瞬间,心底突然就慌了,他害怕从龚名口中真的听到要赶他走的话。于是,他在慌乱之中,下意识地选择躲进了浴室。 龚名看到贺辰面对他的质问,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他立即反思自己刚才说那句话时的态度是否太过严厉,但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觉得也还好啊,就如同平时催促他学习睡觉一样。不知道贺辰今天怎么会是这种反应,龚名完全摸不到头脑。 他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放弃了思考。晚上他在酒吧里喝了很多酒,现在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了。他不想把一身的烟酒味带回卧室,打算直接换下衣服洗完澡再回床上睡觉,没想到竟被贺辰抢先了。 伴着浴室的流水声,龚名靠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就快睡着了。片刻之后,他突然听到“嘭”的一声,猛地睁眼一看,余光隐约瞄到好像是贺辰的房门被重重关上了。他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贺辰进浴室洗澡才过了五分钟不到。 这孩子洗澡什么时候这么效率了?龚名站起身,撑着沉重的脑袋走进了浴室,他感觉自己现在只要沾到枕头就能马上睡着。可是下一秒,当花洒倾泄而下的凉水砸在他身上时,龚名完全清醒了。 洗澡水竟然是冰凉的?龚名抬头环顾浴室,这才发现浴室里竟然一点温热的水汽都没有,热水器的插头也没有插上。他用毛巾擦干了手,然后把插头插上,结果在热水器的显示屏上看到,温度只有29度。 贺辰在搞什么?虽然现在已经到夏天了,可这忽冷忽热的天气也还没到洗冷水澡的时候吧。他是想要锻炼身体么?难怪他刚才洗得那么快!龚名算是彻底服了这孩子了,完全跟不上他的行动思路。红酒的后劲也在这时候渐渐显现,龚名脑袋沉得也顾不上思考太多。三分钟过后,他家的速热热水器加热好水温,龚名快速地洗了个澡,便回房睡觉了。 这一觉,龚名睡得天翻地覆。等他第二天起床时,已经十点多了。龚名走出房间,客厅里静悄悄的,也不见贺辰的身影。他本来以为今天是周日,贺辰是去雯姨那里了。但等他上完厕所,从卫生间出来路过贺辰房间时,他却隐约听到了门内的咳嗽声。 龚名推开房门,看到贺辰躺在床上,脸色红红的,嘴唇干干的,表情有点痛苦。他快步上前,伸手去摸贺辰的额头,烧得滚烫。 是昨天洗冷水澡着凉了吗?他都忘了,贺辰从小身体就弱,怎么经得起这种突如其来的锻炼方式? 龚名转身想要去找温度计和退烧药,不想却在离开之时突然被贺辰攥住了手。贺辰哑着嗓子,声音若有似无地说:“对不起,我食言了……但求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第34章 发烧与自责〔倒V开始〕 贺辰攥着龚名的手,哑着嗓子,气若游丝地说:“对不起,我食言了……但求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龚名低头看着贺辰闭着眼睛,表情痛苦,以为他是在说梦话,并没有往心里去。他把贺辰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去客厅的五斗橱里拿出医药箱,在里面找到了温度计。但药箱里却没什么感冒药,因为他很少生病,所以平时家里根本不会常备感冒药。 龚名拿着温度计,先回到贺辰房间,给他量体温。接着再返回厨房,去冰箱里找了些冰块,替贺辰物理降温。当他看到温度计上显示的数字高达38.9时,龚名觉得光靠物理降温还不够。于是,他立刻换上衣服去楼下的药房给贺辰买了些退烧药和感冒药。 再次返回家中,龚名给贺辰吃了退烧药,又替他换了些冰块。全部折腾完这些,龚名抬头看了眼客厅里的时钟,已经快要12点了。他想等到下午一两点的时候,再替贺辰量一次体温。如果还没有好转的话,他就要带他去医院了。 说起医院,龚名突然想到了雯姨。每到周日康复中心允许家属探望的日子,小辰都会过去陪雯姨呆个大半天。平时小辰最晚在中午之前也会到了,如果雯姨一直见不到他的话,估计是要担心了。龚名想到这里,便决定要赶紧给雯姨打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随后,他便展开满世界找手机的旅程。他已经记不清楚最后一次通电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印象里他的手机已经好久没响过了。疯狂搜索了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在昨晚扔进洗衣机的外套里翻到了自己的手机。幸亏昨晚他的拖延症发作,没有及时地去清洗衣服,否则他可能真要跟自己的手机永别了。 龚名从洗衣机里掏出手机的当下便发现手机已经停电关机了,怪不得他这么久都没听到手机响过一次。插上充电器,足足充了五分钟的电,龚名的手机才成功进行了开机启动。 龚名翻开通讯录,在寻找雯姨电话之时,发现张云超竟然在他关机的这段时间里,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这小子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龚名只犹豫了半秒,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先给雯姨打电话报备。 他在电话里告诉雯姨,“小辰这周有个钢琴专业考的模拟考试。因为忙于准备,所以忘记提前告诉您他这周不去您那里的事儿了。他现在正在等待考试,不方便用电话,所以托我告诉您一声。” “好的,我知道了,辛苦你帮我照顾小辰啦!”雯姨在电话里再次向龚名道谢,看样子他对龚名的说法完全没有怀疑。 龚名随便客套地回了雯姨两句,便结束了对话。这之后,他又拨通了张云超的电话。张云超一接起电话,便对他怨声载道:“我说祖宗,你可总算开机了,你这一天神隐去哪儿啦?要是再联系不上你,我可就要报警了!”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别大惊小怪的!”龚名问张云超,“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我啊,打了这么多的电话给我?!” “喔,差点忘了正事。”时间过去了一整天,龚名不问他,张云超都差点忘记他打电话找龚名是什么事了。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言简意赅地直接把结果告诉了龚名,“贺辰已经知道了你看过他帖子的事了。” “怪不得……”龚名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恍然大悟。 他猛地想起刚才贺辰拉着他的手,说的那番“我食言了,不要赶我走”的话。尽管刚才龚名把它归结为梦话,可他的心底也隐约觉得,这句作为梦话来说未免说得也太真实、太利落了吧。原来真的不是梦话…… 张云超在电话那端打断龚名的沉思,急不可耐地问他:“怪不得什么啊?” “没什么。”龚名轻描淡写地搪塞掉他,而后又向张云超反问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嗨,是我媳妇儿说的。”张云超叹了口气,替自家媳妇揽错道,“这事都怪我,就不该让他知道。你还不知道他那性格,纯良得藏不住一点事。他禁不住贺辰的追问,一下子全都招了。” “没事,知道了就知道了吧。”龚名看得很开,“纸包不住火,这事儿本来我也不觉得能藏多久。” “我知道你不会在意,但现在的问题是贺辰好像十分在意。”张云超告诉龚名,“我听杜加说,贺辰听他说完后,一直处于恐慌的状态。他一直在说不能再住在你家,继续给你添麻烦了。无论杜加怎么劝,贺辰都不听,这让他很头痛。我看还要你亲自跟他说清楚才行。”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龚名本想再等一阵子,至少等到他考试结束后再说,但现在看来他是没有这个余地了。 对于他这种赶鸭子上架,一点也不积极的态度,张云超是非常地不满,“还不是怪你一直磨磨唧唧地不说清楚,让人家一个孩子整天为你的态度忧心,现在搞得我媳妇也跟着负罪感满满。他说他清楚贺辰的家庭状况,明明除了你这里,他根本就无处可去,你……” “行了,我会处理的。”龚名见张云超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连忙打断了他的絮叨。但在挂断电话之前,他不忘叮嘱张云超,“帮我告诉杜加,这事我没怪他。贺辰的事我也会处理好的,不用担心。” 与张云超通话结束后,龚名才终于串起来了事态发展的前因后果。贺辰昨晚见到他时惊慌地躲进了卫生间,大概是怕听到他说出赶他走的话。不知是他精神恍惚,还是强忍着不想被他怀疑,他竟然洗了一个冷水澡,导致今天发了高烧。 然而,真正让他发烧的罪魁祸首不是昨晚的冷水澡,而是抱着侥幸心理的自己。已经两次了,他怎么总在贺辰的身上犯这种错误。龚名觉得张云超说得没错,都是自己优柔寡断,遇到贺辰的事情只会逃避,选择冷处理,才会造成今天的这个局面。 他走回贺辰的床边,在帮他换冰块的时候,突然看到贺辰睁开眼睛,哑着嗓子向他道歉说:“对不起,龚名哥哥,又给你添麻烦了。” 龚名看到他眼睛红红的,心突然揪在一起,狠狠地疼了一下。这一瞬间,他变得无比痛恨自己,到底要让一个孩子为你隐忍到什么地步…… 第35章 澄清与温柔 “再量一下.体温!”龚名把体温计递给贺辰,摸着他的头说,“别跟我说这种话,先把病养好。” 贺辰听话地量着体温,但他脸上依然挂着充满焦虑的神情。龚名趁他量体温的间隙,直截了当地开口告诉他:“你发的帖子,我确实是早就看到了。本来想着不要影响到你备考,所以才没有向你说明的,没想到却起了反效果。趁这个机会,我要跟你说清楚。这两天我早出晚归,是因为工作上遇到点状况,绝不是为了躲你。” 龚名只对他说了是工作上的状况,他并不想让贺辰知道他在常开当顾问的事,尤其是现在遭遇到的这个状况。 见贺辰听过他的话后沉默不语,神色貌似还是有点懵,龚名再次向他强调说:“你喜欢谁是你的权利,也别担心我知道后会觉得尴尬,进而影响到我。我不会因为这个赶你走的,你别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快点专心把身体养好,你现在这样病着才让我看了难受,真的是影响到了我。” 听到龚名最后的那句话,贺辰眼睛一亮。他本来为龚名说出关心自己,为自己难受的话挺高兴的,但紧接着,龚名又在后面加的一句,“你这让我跟雯姨怎么交代?” 贺辰听到后,瞬间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心情又晦暗起来。 这时候,温度计响起了“滴滴滴”的报时音。贺辰从腋窝下掏出温度计递给了龚名,龚名见度数下降到37.9,总算松了口气。收起体温计的时候,他感觉温度计的表面湿哒哒了,想着刚才他从贺辰手中接过体温计时,他的小手好像也湿湿潮潮的。 龚名转身去卫生间接了一盆热水,然后拿着毛巾再次回到了贺辰的卧室。他先是帮贺辰擦干净了他的双手双脚,看到他手脚的这个出汗量,龚名估计他的身上也一定湿透了。龚名探过头去柔声询问贺辰:“头还晕吗?能坐起来吗?” 贺辰闻言摇了摇头,而后撑着手臂,慢慢地坐起身来。果不其然,龚贺辰坐起来后,龚名看到不仅他的睡衣湿透了,就连他身下的床单也湿了一片。 “脱下来,我帮你擦完身体,再换干净的。”龚名想都没有多想,便对贺辰这样说道。 然而,当他从贺辰的衣柜里找出待会儿要换的干净t恤时,他转身看到贺辰并没有动。龚名走回他的身边,把衣服放下,一边问他“想什么呢,怎么还不动?”,一边自然地帮他脱掉了衣服。 直到龚名看到光着上身的贺辰,不自然地把头别到一边,不敢跟他的视线对上,他才终于明白贺辰刚才是在犹疑什么。 贺辰去抢龚名手中的毛巾,低着头脸红红地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龚名轻笑一声,又把毛巾抢了回来,“就你这双被烧得绵软无力的手,还不知道要擦到什么时候,到时再折腾感冒了,还是我来吧!” 看到贺辰紧张不安的脸,龚名不忘补充一句玩笑话,打消他的顾虑道:“行啦,交给我吧!别不好意思啦,你的身体,哪儿我没看过呀!” 龚名的这句玩笑话倒是成效奇佳,贺辰听过后,立刻老实不动了,但他的脸却好似比之前烧得更红了。龚名快速地替他擦完全身,又帮他换上了干净的t恤和内裤,而后在贺辰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他抱到了自己卧室的床上。 “你房间的床单都湿了,不能再睡了。今天先睡我这里,也方便夜里我帮你量体温。”龚名一边义正言辞地说着,一边体贴地帮贺辰盖被子。 贺辰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虽然没搞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一想到龚名刚才细心帮他擦身体,又抱自己过来睡的举动,他就开心得不能自抑。 “笑什么呢?”龚名看到贺辰躺在被子里,笑得傻乎乎的,忍不住向他发问道。 “不告诉你。”贺辰这才惊觉到自己的表情被他看到了,他羞愤地拉起被子,把脸藏在被子下面,不让龚名看到。 龚名在心里轻哼一声,你不告诉我我也明白。看到贺辰可爱的反应,他突然很想问他一个问题。龚名的嘴巴没有给大脑多余的思考时间,便自作主张地脱口而出了。 他探过身体,低头问着蒙在被子里的贺辰:“看过你在贴吧发的帖子后,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停顿了三秒,龚名没有听到回答。就在他以为贺辰已经睡着,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被子下,贺辰发出的微弱声音,“喜欢你温柔。” 贺辰回答完这话,头便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龚名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注视着他,“你确定?” 他怎么从来不觉得自己能跟“温柔”这个词搭上边,这个夸赞他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 看到龚名对他的答案有所怀疑,贺辰着急地证明自己道:“反正我就是觉得你比谁都好,特别好。” “……”面对贺辰虔诚的脸,一时之间,龚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停顿了几秒后,他才开口故作轻松道,“你真是烧糊涂了,我还是给你弄点冰块降降温吧。” 在龚名转身要下床之际,贺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次,他勇敢地抓住了龚名的手,直截了当地问他:“那你不喜欢我什么?” “下面你要说你会改吗?”龚名回过头,接着贺辰的话题冷静地反问他。 “然后你想说,你什么都不喜欢吗?”贺辰也异常淡定地直视着龚名反问道。 “没有。”龚名不假思索地否定道。而后,他语气平静而自然地回答贺辰,“我什么都喜欢。” 贺辰:“……我没听错吧?(⊙o⊙)” 龚名这次没有闪避,坦诚道:“我哪是什么温柔的人,如果讨厌你,是绝不可能让你有这种感觉的。” 第36章 委屈与浅吻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贺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龚名。 龚名望向他,轻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贺辰得到肯定答案后,先是高兴地咧开了嘴角。但是下一瞬间,龚名就看到他眼神黯淡下来,小心翼翼地向他确认道:“你说的喜欢,不会又是把我当亲人、当弟弟的那种喜欢吧?” 龚名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来他在贺辰那里真是没有信用啊。他只得无奈地向贺辰解释道:“我说的喜欢不是以你兄长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男人,想要抱你、亲你的那种喜欢。” 说完这话,龚名倾身附上贺辰的唇瓣,印上浅浅一吻。然后,他盯着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的贺辰,询问道:“是这种喜欢,这回你懂了吗?” 贺辰看着龚名,机械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在他对上龚名的眼神,确定他这次真的没有跟他说笑后,贺辰突然低下头哭了。 龚名心疼地把他揽进了怀里,一边抚摸他的后背,一边低声道歉道:“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我应该早点正视自己对你的情感,喜欢就是喜欢,不该顾虑那么多有的没的。亏我还是个大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龚名抱着贺辰自我忏悔了半晌,贺辰在他的怀中哭得身体颤抖个不停。待他稍微平静一点后,龚名板着贺辰的双肩把他移到自己面前。然后,他低头注视着贺辰,郑重地询问他:“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好,你能原谅我这个胆小鬼,以后跟我在一起吗?” 贺辰没有开口,只是拼命地向龚名点着头。原本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倾泻而下。龚名赶忙抬手帮他去擦,一边擦一边柔声哄着他说:“我这刚给你擦干身体,你就又把自己给哭湿了。脸都像个小花猫似的,别哭了啊!我人生中最郑重的一次告白,就换来你哭个不止的反应,你再哭我要怀疑人生啦!” 龚名这句话貌似很有效,贺辰自己抬手擦干眼泪,不再哭了。他抬头望向龚名,扬起嘴角,终于对他笑了。 龚名也轻松地笑了,他抬手摸了下贺辰的额头,温度好像又降下来了。放松过后,他感到肚子有点饿。想到他们两个都没吃早饭,现在也快要过中饭时间了,龚名起身问贺辰:“你想吃什么?” 贺辰拽着龚名的衣角,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 “那可不行,你肚子空空的就吃了药,不给胃里添点东西的话,该胃痛了,再说感冒也需要体力才能恢复。”龚名轻轻拿掉贺辰拽着他衣角的手,驳回了贺辰的话,“你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的话,我就下楼随便买点了。” 贺辰其实也并不是不饿,他只是在这个时候,想要龚名一刻不离地呆在他身边。刚才龚名对他的告白,让他感觉很幸福,但也很不真实。他生怕这美好的一切会随着龚名的离开变得烟消云散,或许是生病的缘故,他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没安全感。 半小时后,龚名端着一碗粥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他看到那是他最喜欢吃的羊肉山药粥,龚名递到他手上时,对他说:“我平时很少生病,也不知道发烧时该吃什么好。我看你平时早餐就喜好吃这个,就买了它。如果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我一会儿再去给你买。” “没了,我就爱吃这个。”贺辰把头埋在碗里,一眨眼的功夫便把粥喝没了。 龚名看到他食欲还不错,估计再吃一天药,应该就能好了。他从贺辰的手中接过粥碗,放在地板上的托盘里。当他再次转过头时,一眼便瞄到了停留在他嘴边的米粒,突然就笑了。龚名伸手从他嘴边拿下米粒,然后顺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贺辰注意到他的动作,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龚名替他拉了拉被子,然后语调温柔地强制他说:“药吃了,饭也吃了,身体也干净了,你现在好好睡一觉吧!” 龚名交代完这话,俯身要去拿起托盘端走。这时候,他的右手突然被贺辰抓住了。龚名放下托盘,转头问贺辰:“怎么了?” 贺辰手指着嘴角,龚名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还有没有挂着饭粒的问题,于是不假思索地告诉贺辰:“已经干净了。” 贺辰依然没有松开他的手,停顿了半晌,他看向龚名犹豫道:“刚才的那个吻,能不能再来一次?” 龚名:“……” 贺辰害羞地别过头,小声说:“刚才太过突然……我完全没有感觉到。” 龚名这才想起来,他刚才为了向贺辰解释他对他是哪种喜欢,所以浅吻了他。他笑着站起来,然后俯身在贺辰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要的不是这个……”贺辰不满地小声嘟囔起来。 龚名明白他心中所想,把手指放在贺辰的唇上,干脆地拒绝道:“这里不行。” 贺辰失望地撅起了嘴,但很快地,他就释然了,“说的也是,我还在感冒,会传染给你的。” 说完这话,他为自己掖了掖被子,然后精神抖索地说:“我会马上好起来的。” 龚名被他纯真毫不掩饰的话语给逗笑了,他从没想过他的吻这么有吸引力。但他不愿告诉贺辰的是,他刚才不愿去吻他的唇不是因为怕传染感冒,而是担心自己一吻下去便会失控。托贺辰捣乱的福,他这一整个月算是彻底被禁欲了。现在他们二人已经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贺辰若是再主动一点的话,他真是久旱逢甘露,一但被点燃怕是要停不下来。可贺辰正处于备考期,又在感冒,他必须要忍耐。 贺辰虽然放弃了让龚名吻他的想法,但他依然紧握住他的手不放。龚名看到躺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贺辰,突然觉得时间好像回到了他们小时候。小时候,贺辰就喜欢拉着他的手,做什么事都要粘着他,一刻也不愿放。尤其是他生病的时候,小家伙更是粘人。 龚名放弃了收拾碗筷的想法,他翻身爬上床,在贺辰的身边躺了下来。尽管很隐约,但他确实看到了,贺辰在他留下后,扬起嘴角甜甜地笑了一下。 大概是这段时间实验突然出现问题,常开制药又给了他太大压力的缘故,身心疲惫的龚名,一沾上枕头便马上睡着了。 倒是贺辰,一直紧紧地握着龚名的手,一刻也不敢睡。现在的这一刻对他来讲好像梦一样,他好怕自己真的睡下去,做个梦再次醒来后,发现这一切真的是一场梦。当他这样想时,顿时变得困意全无。 贺辰这样紧张不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午夜,直到他发现看似睡得很沉的龚名,好像身体上了闹钟一般。不管睡成什么姿态,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醒来一次,然后摸摸他的脑门,查看他是否还在发烧。 每次龚名特地醒来为贺辰做这些时,贺辰都闭着眼睛假装不知道,但他的心上却甜得有蜜蜂在飞了,它们“嗡嗡嗡”地搅得贺辰心生雀跃。他能感觉到龚名是真的担心自己,最后,贺辰终于带着这群“小蜜蜂”心满意足地睡了。 第37章 钢琴和会 在龚名的悉心照料下,贺辰的烧两天便退下来了。周三时,他已经如常地去辅导班上课了。晚上,当贺辰下了课准备去钢琴教室练琴时,突然接到了龚名的电话,“现在回家,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可我现在要去钢琴教室练琴,我已经好几天没碰到琴了,再有半个月后就是专业课统考了。”贺辰在电话里犹豫道。 然而,龚名一改往日温和的态度,这次对贺辰强硬地说:“听话,现在就回家。练琴准备考试不差这一天晚上,你的烧才刚退,今晚先回家休息。” “好吧。”尽管带着点不情愿,但贺辰依然背着书包,听话地回了家。 当贺辰站在家门口,低头找钥匙准备开门时,他隐约听到从门里面传出的《致爱丽丝》的钢琴演奏声。但是下一秒,他又立即摇头否定自己,一定是自己太久没碰钢琴了,才会想念的连幻听都出现了。 贺辰扭动钥匙,推门进屋。然而下一秒,呈现在他眼前的一切不禁让贺辰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看到客厅里多了一架立式钢琴,而龚名正在这架钢琴前弹奏着刚才他听到的那首《致爱丽丝》。 听到身后有动静,龚名立即停下了手,转身看到贺辰站在他的面前,龚名笑着对他说:“刚刚请琴师过来调了琴,我暂时替你试一下音质如何。不过我也只会弹这个,貌似以我的水准也试不出什么来。” “你买的?”贺辰目瞪口呆地指着那架钢琴问龚名。 “是啊,这样你晚上就不用再特意去钢琴教室练琴了。本来上周日我就打算带你去挑的,但是你突然感冒了。你距离专业考也没多长时间了,今天我趁着下午没课时,去乐器行直接做主买了。”龚名指着身后的钢琴问贺辰,“我记得你从前用的钢琴一直是这个牌子的,我没有买错吧?” “没有,你记性真好。”贺辰仔细端倪了一遍龚名身后的那架钢琴,何止是牌子,连样式都跟他最初的那架立式钢琴一模一样。他走过去抱住龚名,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感动道:“谢谢,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龚名摘下他肩上的背包,摸着他的头说,“去试试琴吧!试音还要你这个专业的来才行。” “弹什么好呢?”贺辰坐在钢琴前,犹豫着一时做不出决定。 这时候,一旁的龚名却脱口而出地点奏道:“《德彪西的幻想曲》。” “好。”解决了试音曲目问题,贺辰痛快地弹奏了起来。 音符在他的手边流淌,他演奏得十分顺畅。比起钢琴教室里的那十几架钢琴,龚名买的这台让他弹起来更加得心应手。龚名在一旁听得也很过瘾,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小辰的琴声了,也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现场演奏了。 一曲弹毕过后,贺辰转头看向龚名。此时,龚名化作捧场的听众,发自内心地鼓起了掌。贺辰这才突然想起,笑着问龚名:“你怎么突然想起让我弹这首?你不是一直喜欢拉赫曼尼诺夫吗?怎么,现在改口味喜欢德彪西啦!” “没有,我对德彪西一直无感。”龚名惊叹于贺辰对他的喜好了解程度,而后又向他解释道,“上次我在酒吧里听到有人演奏这首,当时就觉得若是你弹,一定比他好上十倍。”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厉害,是对方琴技太渣吧?”贺辰不好意思地谦虚道,其实龚名的夸奖早已让他心里乐开了花。 龚名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笑而不语。这时候,贺辰猛地想起,周六晚上龚名带着一身的烟酒味很晚才到家的情形。于是,他立即关切地问龚名:“你是因为工作上遇到烦恼才去酒吧借酒浇愁的吗?” “算是吧。”看到贺辰紧张又担忧的小眼神,龚名立刻又追加了一句,“不过现在已经都解决了。” 龚名刚说完这话,好像打他脸一样,麻烦的电话便进来了。他看到手机屏上显示来电人是杨余兴的助理陈齐,立刻按下了静音,然后神色平常地告诉贺辰,“我订了外卖,在外卖来之前你先练琴吧,我先进去接个电话。” “我知道了。”贺辰重新坐回钢琴前,开始练习考试曲目。 龚名见贺辰神情专注地在练琴,应该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于是,他转身进了房间,走到阳台上,回拨下陈齐的电话。有些事情,他也该去彻底处理了。 陈齐接起龚名的电话,长舒一口气道:“谢天谢地,终于联系上您了,龚教授。” 龚名没有跟他寒暄,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事?” “杨总让我通知您,周六的发布会将于下午1点准时在丽都酒店举行,他希望您能作为常开的顾问到场参加。”陈齐言辞恳切地转述着杨余兴的话,见龚名停顿了半晌也没有回答。他又着急地劝慰他道,“龚教授,我在杨总身边多年,最了解他的为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跟他作对,只是一个发布会而已,也就占用您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只要您以顾问身份出席发布会,在媒体面前亮个相,让常开对媒体有个交代。等到发布会结束之后,您再跟杨总撇清关系,到时他也不会为难你的。” 陈齐的劝说之言倒是言辞诚恳,并不让龚名有威胁之感。电话里,龚名直接答应道:“帮我转告杨总,发布会我会准时出席。” 然而,迫使他答应下来的理由并不是陈齐的态度。而是有些事情,他觉得是时候该了结了,而且一定要他亲手去彻底处理。 “我会帮您转告杨总的,杨总他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的。”陈齐得到龚名的肯定答复,放轻松道。 挂断电话前,他周到地问龚名:“当天需要我派车去接您吗,龚教授?” “不用了,时间和地点你都告诉我了,我自己去就行。”龚名淡然地拒绝了他。 “好,那我就不打扰您了。”陈齐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龚名把电话放进口袋里,走出阳台。回到客厅时,他看到贺辰正一边拆着外卖盒,一边向他热情地招手道:“你过来得正是时候,外卖刚刚送到。” 看到他纯净的笑脸,龚名不禁觉得他刚刚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贺辰的干净笑容,应该由他来守护。 ********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周六,龚名提前半小时来到了发布会现场。候场准备室里,杨余兴一看到龚名进来,便站起身向他走来。 走到龚名面前时,杨余兴笑着对龚名说:“你终于想通了,龚教授。很高兴今天能在这里看到你,希望呆会儿的发布会一切顺利。” 杨余兴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收敛的得意,但如今他收不收敛,嘴脸如何可恶,龚名已经完全不在意了。龚名顺着他的话,笑着回道:“我想了想,我自己的研究成果让别人来介绍说明我也不放心,做事情还是要有始有终。纵使我再不喜欢常开,再不喜欢您这个人也好,我也要对我的研究成果负责。” 龚名的前半句话,杨余兴本来是高兴着听的。但听完龚名的后半句话后,他的脸明显僵了下来。然而,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准备室里除了他们也还有一些酒店的工作人员在。杨余兴只得咽下这口气,嘴角抽动了下,拍拍龚名的肩膀,不悦道:“看到你这么有责任感,我很欣慰,一会儿的药品说明就交给你了。” “您放心,我一定会对我制作的药品负责到底的。”龚名目视着前方,意味深长道。 半小时后的药品说明环节,龚名说到做到,他尽责地将自己开发的新药的副作用,毫无保留地介绍给了媒体和大众,“这曾经是我引以为傲的研发成果,我一直想要在口服降糖药这块做出创新改良,从而开创一个治疗糖尿病的新时代。然而我在这里不得不向大家坦白,我失败了。跟常开联合开发的这款降糖药虽然能够有效地控制血糖,延长使用胰岛素的时间,但这个药存在着一定的副作用。患者长期服药后,有可能引发呼吸系统的疾病。” 在台下媒体一片哗然中,研发部李主任突然反应过来,上来制止龚名道:“龚教授,你在说什么呀?” 这时候,台下的媒体记者全部反应过来,纷纷拿起相机,紧张地拍下这珍贵的新闻素材。见龚名没有意思要做澄清,李主任急了,一边拽着他,一边附在他耳边小声劝他道:“我警告你,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样不但会害了常开,也会害了你自己。” 在一片闪光灯下,龚名接收到了杨余兴射向自己的那道锐利目光。尽管杨余兴看出龚名来参加这个发布会是满心的不情愿,但他并没有太往心里去。他根本不会想到,龚名为了制止他,竟然会选择在媒体面前公开一切。要知道这个真相不仅会拉下常开,更加会烧伤他龚名自己。 第38章 曝光与索吻 龚名临危不惧地转向媒体,继续往下说道:“以这样的方式在这里公开并非我的本意,我曾经制止过杨总这个药还不成熟,不能在这个时期上市。但是结果很遗憾,杨总并不打算听从我的建议。所以没有办法,我只好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公开。” 说到这里,龚名转向杨余兴,看着他道:“对不起了,没有如你所望。从现在起,我会辞去常开顾问的职务,以后您好自为之吧。” 伴着话音落下,龚名在一众媒体的目瞪口呆下走下了台。待龚名走到会场中央,记者们才反应过来,纷纷追了上去,举着话筒争先恐后地追问他: “请问你选择此时公开,不担心下面的影响吗?” “这个药品的问题,之前常开故意要你隐瞒吗?” “常开是否有人得罪你,让你选择用这种毁灭式的方式公开?” “龚教授,有没有时间给我们刊做个专访,详细说说这种药物的发展、弊端。” …… “该说的我都在台上说明了,关于这件事我不会再发表任何言论。”龚名推开会场的大门,匆匆离开了。 好在比起他来,媒体们现在更关心的是常开的解释,所以他们对龚名并没有穷追猛打。记者们见从他那里再套不出来什么来,也就放他走了。 龚名走出会场,突然觉得无比轻松。尽管他知道后面还有如暴风雨一般的麻烦等着他,但他还是很放松。抬手看了眼表,还不到两点。贺辰这个时间应该还在接受杜加的补习吧。 他心情很好地去了超市,买了水果、牛奶和吐司。除了这些,他还选购了一些牛排和日常生活用品。今天了结了这件事,不管未来结果如何,都值得庆祝。 上次龚名及时赶到,阻止了贺辰对杨开的报复。尽管当时他拦下了贺辰,贺辰之后也很听他的话,并没有再提起报复之事。但他知道,贺辰并没有完全放下。这他也可以理解,这样大的家恨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忘掉的。 然而,这次通过他的曝光,杨余兴和常开必定为此会付出惨痛代价。他也算是帮贺辰报复了一下,对他有了交代。龚名只希望相关部门和市场能够给予杨家应有的惩罚,希望贺辰看到结果后,能够彻底放下仇恨,重新开始新生活。 龚名停好车,拎着两兜东西上了电梯。电梯上到一楼的时候,他遇到了隔壁屋的大妈。大妈一见到她,就忍不住向他抱怨道:“小龚啊,你家这几天住进去一个钢琴家啊?天天这琴声从早响到晚,就没消停过。” 龚名一听,赶忙道歉说:“对不起啊,大姨。那是我弟弟,他是音乐学院的钢琴考生,正在准备考试呢。” “准备考试,这么弹也不行啊。”大妈不满地冲着龚名提升音调,“这从早吵到晚的,一点不让人清静,搞得我血压都升高了。” 这几天,贺辰补习班特意给他们放假,留给他们艺术生突击准备考试的时间。贺辰觉得去钢琴教室练习,一来一回地太浪费时间,龚名也担心他发烧刚好再去外面折腾,身体会吃不消,也就让他在家里练琴了。龚名没想到他的琴声会这么扰民,因为作为他个人来讲,觉得听贺辰弹琴是一种享受。 然而,面对大妈不满的态度,龚名还是立即向大妈赔罪道,“真是抱歉,我回去一定让他注意。他也不会吵您太久的,再有一周他就考试结束了,就不会再弹得这么频繁了。” “还要一周?!”大妈瞪着眼睛刚要说什么,便被龚名塞进怀里的两瓶橄榄油堵住了嘴。 龚名逮着空隙,赶紧贿赂大妈说:“这个给您,今天超市的推销员向我介绍,说老人家吃了可以降血压,对软化血管很有好处。” “这个牌子挺贵的吧……”大妈常逛超市,对价格门清。她看了龚名送她的橄榄油,立即变了嘴脸,假装犹豫道,“我这么收下,不好吧?” 龚名推到她面前,“不贵不贵,您收下吧,没什么不好的。都是邻居,理应时常走动。最近我们还烦到您了,就当是我给您的赔礼吧。” 大妈见龚名是诚心送她,立刻高兴地接下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早听人说这个油老年人吃好。那就谢谢你了,小龚。” 龚名笑着回道:“不客气。”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大妈拎着两瓶橄榄油,走出来后,心情大好地凑上来八卦地问龚名:“你那弟弟长得可真好看,是你亲弟弟吗?” “不是。”龚名笑笑,刚想解释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便听到大妈在一旁补刀道,“怪不得呢,我就说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呢。” 龚名:“……” 大妈说完这话,便掏出钥匙去开门。她举着橄榄油再次对龚名说了声谢谢,便关门进屋了。龚名盯着关上的门,却笑不出来。他摇着头,无奈走回了家。 开门进去后,扑面而来的便是贺辰的琴声。他看到贺辰坐在钢琴前,专心致志地在弹奏着。直到他路过钢琴旁,把东西放进冰箱,贺辰才注意到他回来了。贺辰站起身,凑上来帮龚名放东西。看到龚名买了牛排和蔬菜,贺辰兴奋地问他:“今晚我们吃这个吗?” “嗯,看我给你露一手。”龚名自信满满地说。 贺辰见他心情很好,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他今早看龚名出门时,表情还挺沉重的。为此,他之前一直有点担心来着。 龚名问贺辰:“杜加呢?” “中午就走了,他知道我快专业考了,就让我把更多的时间留出来练琴。他说我现在的文科水平已经提升上来了,在考试前再帮我集训一下就行了。”贺辰说得一脸骄傲,把头探过来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喔,是这样。”龚名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但故意淡淡的。看到贺辰有点失落,他弹了一下他的脑壳,揭短道,“那晚上我给你补习理科吧,你的理科水平可远远没有达到应考的标准。” 贺辰一听到这个,立刻变成了一个泄气的皮球。他坐回钢琴前,兴致焉焉道:“那我还是练琴吧。” 龚名见他露出委屈的表情,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抚道:“我现在去给你煎牛排,吃饭之前你还可以弹一会儿,但是晚饭后就不许弹了。” 贺辰一听,忍不住发问道:“为什么?” 龚名一边把牛肉拆封,一边告诉贺辰:“隔壁大妈刚刚跟我投诉完,说你从早到晚练琴让她血压都升高了。以后你还是去钢琴教室练吧,偶尔手痒了,再在这里弹两首。所以晚饭结束后,你就乖乖地跟我补习物理吧。” 贺辰听后,悻悻答道:“好吧。” 龚名看到贺辰撅着嘴,一脸的不情愿,但他却十分放松,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这几天,贺辰好像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跟他相处时,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的,怕会触怒到他。他现在会向他撒娇,会跟他讨价还价了。龚名觉得这才是贺辰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行为,一想到之前贺辰谨小慎微做的那些事,他就忍不住心疼又自责。 晚饭结束后,贺辰在龚名的监督下,不情愿地开始做起了物理试卷。中途休息的时候,龚名跑去阳台抽了根烟。当他转身准备回去辅导贺辰时,却发现贺辰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脸上露出一副下定决心来到这里的表情。 龚名熄灭了烟,走过去问他:“有什么事吗?” 贺辰仰起头,把脸探过来,对龚名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第39章 深吻与疑惑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看到贺辰闪着亮亮的大眼睛,主动向他索吻,龚名笑着俯身过去,在他嘴角的上方浅浅地亲了一下。而后,他撤回身体,看向贺辰道:“现在可以说了。” “我要的不是这样的……”贺辰扭过头,小声地不满道。 但这抱怨声还是落到了龚名的耳里,他盯着贺辰有点害羞的脸,明知故问道:“那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 贺辰转过头来,望向龚名,可他刚一对上龚名注视着他的眼神,视线又不自觉地移开了。 龚名盯着贺辰涨得越来越红的脸,故意捉弄地问他:“你说啊,不说我怎么知道。” “还是算了……”贺辰叹了口气,沮丧地转身打算离开。 望着贺辰离开时失落的背影,龚名觉得捉弄得也差不多了。他跟在贺辰身后,把阳台门关上,又拉好了窗帘。接着,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把贺辰拉回来圈在怀里。在贺辰发愣之时,他已低头重新吻上了他的唇瓣。 这一次,龚名并没有吻得浅尝辄止。一开始,他就直接撬开贺辰的口,把舌头探了进去。龚名在吸允贺辰唇瓣的同时,舌头也在他的口里翻搅。他双手托着贺辰的腰背,突然感觉他的后背有点僵硬。龚名担心自己刚才吻得太过具有侵略性,贺辰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他稍微移开了一下覆在贺辰唇上的自己,在他胸脯一起一伏间,龚名又低头再次吻了上去。这一次,他把唇舌的动作放慢放柔。他探进贺辰的口中,搜索到贺辰躲在后面的小舌头。龚名鼓励似的短暂地触碰了它两下,然后才慢慢地让自己的舌头和贺辰的绞缠起来。 这个绵长而细腻的吻,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直到龚名把贺辰吻得气喘吁吁,他才放开贺辰。龚名稍微松开了一点抱住贺辰的双臂,感觉他的身上软软的,他便直接拉着贺辰在床边坐了下来。 龚名抬手擦去挂在贺辰唇角的银丝,低头柔声问他:“你要的,是这样吗?” 贺辰还在喘着,他眼神迷离地抬头望着龚名,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龚名停顿了一下,待贺辰胸口的起伏稍微平缓后,他才笑着再次开口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龚名早就看出来,贺辰心里有事。这两天贺辰跟他独处时,每每总是欲言又止的。龚名也不想让贺辰一直有顾虑,憋着心思。这种状态,还是尽早解除得好。 贺辰下定决心,抬头询问龚名:“我今晚在这里睡好不好?” “为什么突然想在我房间睡呀?”龚名搞不懂贺辰的心思,疑惑地问道。 面对龚名的疑问,贺辰委屈地反问道:“人家谈恋爱不都是住在一起吗?” “好。”尽管龚名心中想的是,我们这不是天天住在一起呢吗?但他看到贺辰为此感到委屈烦恼的样子,龚名没有多言,直接答应道,“你今晚想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 “你答应啦?”听到龚名如此说,贺辰拉着他的手,激动地问,“那我以后都能住在这里好不好?” “当然。”龚名顺着贺辰的话,肯定道,“我们是已经确定了关系的恋人,谈恋爱不就应该住在一起吗?” “嗯。”贺辰高兴地冲着龚名点头,然后一溜烟地跑回房间拿枕头。 看到贺辰拿着枕头过来,高兴的样子,龚名忍不住扫兴地提醒他说:“你还有几道物理题没完成,做完我检查之后才能睡觉。” “好,我知道了。”贺辰这次没有不情愿,把枕头放下后,麻利地回了自己房间做题。 龚名趁他做题的间隙,拿过床头的ipad,在网上搜索起关于常开发布会的新闻。从发布会现场离开后,他就立刻把手机关了,不想被人烦。他收不到推送的新闻,这会儿只能自己上网去看。距离他在发布会上曝光也过去了六七个小时,龚名看到已经有几家网媒报道出来了这个新闻。但显然这个事件,还没造成多大影响。 就在龚名继续搜索常开新闻之时,贺辰突然又回来了。他拿着试卷,毫无征兆地跑进龚名的房间,嘴里嚷着:“龚名哥哥,我有一个地方不懂。” 看到贺辰突然闯进来,龚名立刻关掉页面,动作麻利地把ipad倒扣着放到一边。他这个有点慌乱的动作,被贺辰尽数看在眼里。他心底的不安感又冒了上来,脑中一遍遍地揣测着龚名避开他快速关掉ipad的原因。 “哪里不懂,我看看。”龚名接过贺辰的卷子,面不改色地询问贺辰。 贺辰漫不经心地指着最后一道题,说:“这里。” 龚名快速扫了一眼那道题,然后从贺辰手中拿过笔,开始为他讲解起来。然而,贺辰的心思却完全没有放在他讲题的纸上,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瞄向一旁倒扣着的ipad,各种揣测的想法一起涌了上来。 他为什么看到我进来就那么慌张地关了网页,尽管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对,但贺辰还是看出了龚名有意隐瞒的心思。不想让我知道的会是什么呢?贺辰想着想着,突然联想到龚名之前用ipad逛蓝田找基友的事了。 他不由得开始恐慌,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上次感冒第二天病好之后,他就被龚名赶着搬回自己的房间住了。这一周里,他们虽然确立了恋爱关系,但他对此却完全没有实感。因为他们的相处模式还跟从前一样,他总能感觉到龚名刻意地跟他保有一定的距离。别说是跟他做.爱了,就连普通的抱抱亲亲都没有。 他一直觉得很不对劲,龚名不是个保守的人。他会为了泄欲而去网上找人约炮,而且也曾经睡过以为是陌生人的自己。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他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有亲密的举动呢?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为了安抚我,才选择跟我在一起的。我满足不了他,所以他要上蓝田去找人…… “明白了吗?” 没有得到回答,龚名立即抬起头来看向贺辰,结果却对上一双没有聚焦的眼神。他忍不住用笔敲了下贺辰的脑壳,“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的?” 贺辰正陷入胡乱的遐想之中,他越想越不安。在听到龚名那句“想什么”时,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刚才是不是在逛蓝田?” 卧室里一片静寂,贺辰这话脱口而出之后,他立即反应过来,慌乱地捂上了嘴。 龚名直直地看着他,贺辰的这个疑问倒真是让他有点意外。贺辰见龚名不说话,心里直打鼓,慌乱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知道他不该怀疑龚名,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呵,我还真是没信用啊……”片刻之后,龚名叹了口气苦笑道。而后,他望着贺辰质问他,“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有了伴侣还会去找人约炮的烂人吗?” “当然不是!”贺辰猛地抬起头,慌张地向龚名解释。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龚名实在是不解。 贺辰低着头,咬咬牙,终于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你虽然承认我们在谈恋爱,可我感冒已经好了这么久了,你却从来没做过在小木屋里对我做过的事。” “……”龚名大脑有点当机,他完全跟不上贺辰的思路,但他必须要问清楚,“你就是因为这个觉得我会对你不忠?” “我听人说,男人喜欢一个人就会自然地想要跟他有更多的亲密接触,而男人厌倦一个人,也会从拒绝与他有亲密接触开始。”贺辰眼里浮上了一层薄雾,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龚名问:“龚名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因为我一直粘着你不放,你顾虑我这个考生的心情,为了安抚我,才不得不跟我在一起的啊?” 龚名终于懂了,原来贺辰一直在忧心的是自己不碰他的事。他在心里暗自苦叹,自己一直保持清醒克制,连深吻都不敢对他做,结果却被误会得这么惨,正人君子真是做不得啊…… 第40章 警告与教训 得知贺辰的顾虑后,龚名哭笑不得地问他:“你这套理论是听谁说的啊?” “腐女吧的姐姐。”贺辰小声地如实答道。 “额……”龚名有点心累,但当看到贺辰睁大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他在等他答案时,龚名觉得不好好跟这个小傻瓜说清楚也不行。他不禁叹了口气,向贺辰坦白道:“我不碰你,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贺辰听后,立即紧张地追问道:“你身体有问题?” 龚名一看贺辰那个表情,便知道他这小脑袋瓜又思考错位,彻底想歪了。他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脸蛋,哭笑不得地反问他:“我身体有没有问题,你不是验证过了吗?怎么现在还怀疑上了?” 贺辰听后,想到龚名那天在小木屋里对他做的一切,顿时小脸一红,低下了头。 “若不是考虑你下周就要考试了,我真想现在就证明一下。”龚名无奈道,“我不碰你不是因为不喜欢你,现在说起来也不怕你觉得不妥。比起你这个人,我最先迷恋上的是你的身体。否则,我也不会在不知道你身份的情况下,就跟你上床了。说出来也许你不信,但我不是那种会上网随便找人约炮的人,我会上床的对象一定是我深入交往了解过一段时间的人。” “原来是这样……”贺辰抬起头,望着龚名抱歉道,“对不起啊,我误会你啦。” 龚名弯起手指,弹了一下贺辰的额头,故意咬牙切齿道:“没关系,我都被你误会习惯啦。有时候,我真想解剖一下你这小脑袋瓜,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贺辰抬起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龚名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道:“不过,你能这样把心里的想法跟我明确说出来很好,不然我可要被你误会的死死的,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他摸了一下贺辰的头,告诉他:“以后你再有什么不安不解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对我说,知道吗?” 贺辰听话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他不放心地再次向龚名确认道:“这么说,你不碰我,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当然不是。”龚名干脆地否定了贺辰。 随后,他在脑中进行了短暂而深刻的检讨。除了不碰贺辰的这个行为外,他或许还有其他地方表现得很差,没有做到一个恋人该做的事,否则贺辰也不会这样的不安。回想起他以往与人谈恋爱的经历,也经常会出现这种被对方控诉感受不到关怀和爱意的情况。想到这里,龚名有点惭愧,他觉得这确实是自己的问题。 为了让贺辰安心,他再次对贺辰重申解释道:“我不碰你,是因为我还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你年纪太小,还是个高中生,我想等到你再长大一点的时候,才对你做那天的事。现在光是这样睡在你身边,我都有一种犯罪感。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没有处理好。本来不想在你应考的关键阶段,让你受到影响,结果还是让你担心了。” 听完龚名的坦白,贺辰撇着嘴,喃喃道:“要是我能快点长大就好啦……” “心急什么,你现在这个阶段才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龚名心里想的是,就是你现在这样幼.齿与成熟相结合又相矛盾的样子才好。然而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龚名便即刻感到汗颜,他觉得自己真是个糟糕的大人。 他收了下心神,转而以兄长的口吻对贺辰说:“总之,现在你先别想这么多,当务之急是要准备好音乐学院的考试。这些事等到考试结束后再说,知道了吗?” 贺辰嘟着嘴,赌气地不吭声,心想你还不是把我当小孩,这根本就不是对等的恋爱!见他一直闷声不吭,一副不服气的表情,龚名忍不住提高音调,用严肃的口吻又问了他一遍:“听明白没?” “听明白了!”贺辰回答的同时,不满地扑到了龚名的身上,直接将他扑倒在床上。贺辰当即攀上龚名的脖子,照着他的脖颈惩罚似的咬了一口。 随后,他警告龚名说:“在我结束考试,不能满足你的这段时间,你不能找别人约炮!” “我就没约过!”龚名又好气又好笑地跟贺辰据理力争,他真想问他,你把我刚才的话都当作耳边风了吗?可是贺辰的回答也确实让他无言以对。 贺辰揪着龚名的衣领,愤愤不平道:“骗谁呢?你不是约过我么?我不是人啊,竟睁眼说瞎话!” “……” 龚名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总共就打破了这么一次原则,可却足以让贺辰把他当作一个有前科的人来对待。好吧,这一次算他栽了。但眼前的这个状况明显让他有些棘手,贺辰软软的趴在他的身上,脖子还在不老实地在他的颈间蹭来蹭去。他的身体被撩拨得开始发热,身下的某处也已膨胀得喷薄欲出。 果然同意他搬过来住就是个错误,龚名艰难压下心中的欲.火,抬手捧起贺辰的脸,郑重地告诉他:“我对自己的定力一向没有什么信心,你以后住在我的房间,可不许动不动就这样扑过来色.诱我?” 贺辰完全不打算听他的话,他轻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傲娇地说:“我可不敢保证!” “诶——你这个小坏蛋,诚心磨我是不是?!”龚名被他这不甘示弱的态度给激到了,他气恼地翻了个身,立时将贺辰压在身下,开始对他上下其手,“看来我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你这种行为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 说话间,他一把拽下贺辰的睡裤,内裤也在与他舌吻的过程中被龚名扯了下来。当他把手放在贺辰的身后时,他明显感觉到贺辰的身体僵了一下。贺辰被他吻得气息越来越不稳,紧贴着他的胸脯一起一伏,龚名甚至可以听到他猛烈的心跳声。他知道他是在紧张,有点开始慌了,可却还在硬撑着。 没有谁前几次不紧张不害怕的,况且距离贺辰发生第一次,已经过去了很久。龚名松开贺辰被自己吻得有些红肿的唇,接着抽回了他伸进贺辰后面的手指。暂且给他一点点教训,让他知道怕就够了,本来他也没打算上真枪实弹。 他放开贺辰,撑着手臂抬起了身。然而,就在他缓缓起身的过程中,龚名不小心对上了贺辰望向他的视线。贺辰眼神迷离地注视着他,那个眼神里带着点挑逗,带着点意犹未尽。他的小脸红扑扑的,刚想开口说什么,便又被龚名俯身用唇堵住了。龚名觉得自己好像着了魔,就这一眼,他就沦陷了。 用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绷住了脑袋里的那根弦,龚名没有再把手伸向贺辰的后面。再次吻上贺辰的时候,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惩罚似的故意动作凶狠。这次是饱含柔情与小心的吻,他一边吻一边留意着贺辰的身体情绪。细碎而绵密的吻一路向下,在他把贺辰吻得身体柔得像一滩水的时候,龚名的嘴终于含住了贺辰身下已经变硬的某处。 “别……”贺辰想要推开龚名的头,但身体却使不上力气。他挣扎了两下,见龚名没有松开的打算,便彻底放弃了。 未经过人事的贺辰,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他感觉既奇妙又羞赧,尽管已经害羞得不行,但他最终还是乖乖遵循着身体的感受,享受着龚名对他的特殊服务。直到他看到龚名若无其事地吞下他的东西,嘴角带着笑意,讥弄他说“好快——”,贺辰才羞愤地捂上早已红透的脸。 第41章 治愈与致郁 看到贺辰捂着脸不好意思看他,龚名特意离开去卫生间刷了个牙。五分钟后,他回到房间的时候,贺辰已经穿好裤子,胸朝下趴在了床上,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龚名站在门口,笑望着他说:“洗澡水我已经放好了,你快点去洗个澡睡觉吧。” 贺辰闷在枕头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由于他没有出声,动作幅度又太小,以至于龚名根本没有看到他的反应。龚名向前走了两步,玩笑似的对贺辰说:“怎么,起不来床啦,要我抱你去洗澡?” 这话一出,贺辰麻利起身下了床,一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边向浴室走去。龚名望着他红透的耳根,觉得他跟之前那个与他据理力争的样子根本判若两人。不过,不管他的哪种样子,龚名都觉得十分可爱。晚上跟贺辰独处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完全治愈了白天的烦恼。他真是想不明白贺辰有什么可担心的,他那么年轻,那么好,真正需要担心的人该是他才对。 当贺辰洗完澡回到房间时,龚名已经关了房间的灯,只留下一盏台灯。他故意背着房门躺下,不想让贺辰看到他觉得难为情或者尴尬。待贺辰上了床,关了台灯,他才转过身来,轻轻把他揽进怀里。贺辰蜷着身子,往他怀里挪了挪,他闷在龚名的胸前,小声说了句:“晚安。” 龚名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印上轻轻一吻,“晚安。” 第二天一早,龚名被燥热的身体给叫醒了。他刚刚是做了春梦吗?怎么身体的空虚感会这么强烈,这种感觉自他青春期之后,已经很久都没有了。等他睁开眼,看到自己下方的被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时,才明白这不是春梦,是人为的。 他掀开薄被,果然看到俯身在他两腿之间的贺辰。他的嘴里含着他早上正精神蓬勃的某处,但他显然有些不得章法。尽管贺辰的技术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有技术可言,但龚名此刻还是觉得无比享受。 然而,这个画面的冲击性对他来说太强,又是在性.欲旺盛的大早上。龚名只怕继续让他这么下去,他可能就要把持不住。他闷声对贺辰说:“放开。” 贺辰听后,不为所动,依然在埋头耕耘。龚名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他抬起手,想要快速把贺辰推开。 就在这时,贺辰突然猛地起身,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咳咳……”他像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龚名立刻拉着贺辰下床去了卫生间。 洗手台前,看到被呛到满脸通红的贺辰,龚名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心疼道:“早就叫你松开了,你还勉强自己做这些不擅长的事。” 看贺辰咳得差不多了,龚名把漱口水递给他,嘱咐道:“慢慢喝,慢慢吐。” 待贺辰漱完口平复之后,龚名拍着他的背,关切地问他:“还难受吗?” 贺辰转向他,直冲着他摇头。龚名叹了口气,郑重告诉他:“以后别再给我做了,知道吗?” “我不……”贺辰抬手擦了擦嘴,目视着龚名不甘示弱道。 “诶,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龚名有点恼了,强硬道,“说了不许做,就是不许再做!” “为什么你能给我做,我却不能给你做?”贺辰不服气地反问他,“是因为我技术不好吗?我会努力练习的,今天是个意外。” 龚名看到贺辰仰头直视着他,一脸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他抬手扶额,突然觉得头很痛。他沉声无奈地问贺辰:“你是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每天问不停……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不公平!”贺辰撅着小嘴不满道。 “看来昨晚的教训没有效果啊!”龚名叹了口气,警告贺辰说,“你再这么色.诱我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一直能够把持得住自己,不做到最后一步。” 贺辰仰起头,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我本来也没在怕的。” “昨天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反应的。”龚名说着,便把手伸到贺辰屁股的后面,暗暗地掐了一把。果然,贺辰的耳根立时又红了,龚名就知道他在逞强。他望着态度软下来的贺辰,不禁在心里慨叹:你这么单纯的小朋友,跟我这个糟糕的大人对峙怎么可能会赢? 龚名觉得也捉弄够了,他抬手揉揉贺辰的头发,说:“快点洗漱收拾出门去看雯姨吧!上周我撒谎你去参加专业考模拟,所以没去看她。这周你再不去的话,她不光会想你,怕是更会担心了。” 这一次,贺辰听话地拧开水龙头,一边洗脸一边问龚名:“你陪我去吗?” “我就……不去了吧。”龚名一想到昨晚和今早与贺辰做过的事,他便觉得凭他现在的心情,好像有点无法直视雯姨的脸,于是对贺辰撒谎道,“我一会儿还有事。” 一小时后,他的这句谎言成真了。正在家中收拾房间的龚名,忽然接到了院长打来的电话,“你现在在哪儿?马上来我办公室解释一下,昨天常开的发布会你在搞什么鬼!”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龚名知道,他曝光常开的事在院长这里,一定不会那么容易过的。可他并没有后悔,他甚至对昨天的自己感到一点满意。 龚名怀着轻松的心情,来到了院子的办公室。然而,进门之后,迎接他的却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疯了吗?为什么这样不管不顾地曝光常开药品的问题?抛开常开那边的麻烦不说,那是你参与开发研究的药品,你这么做也会影响你自己的声誉知道吗?我们搞研究的最怕什么,还不就是专业学问受到质疑吗?你在想什么,竟然自曝其短,你这样以后还有哪家公司聘请你当顾问?” 同一时间,贺辰在雯姨的病房内,看到了电视里播出的一则报道:“于昨日下午,常开制药召开的新药发布会上。常开的顾问,f大生物系龚名教授当众曝光了新药的不良反应问题。他在发布会上指出……” 第42章 报道与处置 雯姨坐在康复中心的病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报道。看到荧幕里出现龚名当着众多媒体的面,公开曝光常开药品质量问题的镜头,她忍不住紧张地攥住被角,在心中着实替龚名担心了一把。 而此刻,从刚才开始一直呆在她身旁的贺辰,已经悄然地站起了身。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对雯姨说了一句,“妈,我有点事,现在要离开一下。”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雯姨见他面色铁青,也没敢再拦多问。可她即便是不问,也清楚贺辰的情绪变化来源是电视上报道的那则新闻。她了解自己的儿子,自他父亲出事后,“常开制药和杨余兴”便是他最大的心结。他一听到关于常开和杨余兴的新闻,便无法保持淡定。 现在她只是忧心贺辰要去做什么,是去找杨余兴趁机报复吗? 应该不是。 雯姨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又即刻否定了自己。如果贺辰要去报复,那他早就按捺不住行动了。那么他是去找龚名吗?是担心他?可雯姨看贺辰那个难看的脸色,好像又不是。他这个儿子一遇到杨家的事就昏头,他很怕他做出什么困扰到龚名的事。 雯姨本来想给龚名打个电话,提前先给他一个预警,但她转念一想,龚名现在肯定正为报道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她便立刻放弃打电话的念头了。他们母子已经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了,小辰是孩子麻烦他也就算了,她这个大人不能再给他添乱。她想还是等一切平静下来,她再找龚名问个清楚。如果小辰烦扰到他,她再亲自替儿子向他道歉。 离开病房后,贺辰立刻掏出手机给龚名打电话。此时,龚名正在院长办公室,迎接院长狂风暴雨般的批评。进去之前,他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了,他早已做好了闷声接受的准备。为避免再有任何一点举动惹怒到院长,使得这段批评再多持续个几分钟,龚名早在进门之前,便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贺辰的电话,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贺辰从病房走出医院大门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停地在给龚名打电话。可是,没有一通电话被接起的。走出大门后,贺辰终于放弃了。尽管他联系不到龚名,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他还是想要现在立刻就见到他! 贺辰记得早上他离开家之前,龚名告诉他今天有事,所以不陪他去看母亲了。贺辰想龚名现在一定不在家里,否则也不会不接他电话了。那么他现在最可能去的地方,不是常开就是学校。据电视台刚刚的实时报道来看,常开制药楼下聚集了很多媒体和围观的群众。贺辰估计龚名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去常开,反而是去学校处理后续事情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贺辰没在犹豫,直接坐上了通往f大的地铁。 另一边,院长办公室里,龚名接下了他半个小时的咆哮后,院长好像终于感到累了。最后,他痛心疾首地自责道:“你来我们学校时,你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的托我照顾好你,你却在我眼皮底下给我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现在恐怕任凭是我,也无法保住你了,想想我真是对不起你父亲。” “父亲他一定明白这不关您的事,都是我自己任性妄为。”龚名平静地表态道,“院长,您不用为难,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我自己闯的祸,我会自己承担的。” “你倒是挺沉着冷静!”院长看到龚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加觉得心累了。然而,这事该处理还是要处理,他必须给校方一个交代,“调查常开期间,校方决定先停了你的职。并不是说你做得不对,只是这件事情有媒体插手,性质恶劣,你又是事件直接引发者。学校顾忌到声誉影响,只好先委屈你,让你停职一段时间。等到风波过去后,我会尽快向校方申请解除你的停职处理的。” “谢谢院长!”龚名感受到了院长对他的关心,诚心向他道了谢。而后,他看向院长问,“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院长心累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他也不愿再多看这心大的死孩子一眼。他在这里替他忧心个半死,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哎,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龚名走出办公楼,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外面的新鲜空气。刚才在院长办公室时,他为了表现自己虚心接受批评的态度,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让院长觉得他态度不好。哎,演戏果然不是他的强项。 龚名不觉得停职个多么大不了的事,他在决定曝光常开之前,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开除的准备。如果国内的药品企业和大学体制是这么个状态的话,那么他觉得自己可能也不太适合留在国外。他在国外的导师在他毕业之时,一度想要留他继续在组里协助研发。龚名当时只是一心记挂着国内的父母,所以才忍痛回了国。父母年纪大了,他想要呆在离父母只有几个小时车程的距离,以便父母发生状况或者想他时,他能够在第一时间赶回去。 然而,现在他的父母为了晚年的生活质量,已经主动搬离到离他更远的城市。龚名觉得父母远远比他想象得更坚强,更洒脱。如果这一次,他因为曝光常开的事丢了饭碗,他就果断飞去国外。自他毕业以后,他跟他的导师也还保持着联系,他的导师也总是时常提起要他过来的想法。 这些是他在曝光常开前做的决定,那时他觉得只要能搞研究,让他去哪里都无所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小辰了。他们才刚刚开始,这个时候,他不想离开。现在他倒是有点庆幸校方对他的处理只是停了他的职,停职这段期间正好可以帮贺辰辅导功课,陪他渡过关键的考试时期。 这样考虑时,龚名便开始想贺辰了。他想问问贺辰中午想吃什么,他打算买过去跟他和雯姨一起吃。说起来,他也好久没去看雯姨了。 龚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给贺辰打个电话问问。结果当他点亮屏幕时,却发现贺辰已经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他立刻回拨给贺辰,在等待对方接听的几声盲音里,他突然变得紧张无比,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终于,电话接通了。 贺辰接起电话,一开口便直截了当地问龚名:“你现在在哪儿?” “在学校。” 龚名听他语气急迫,话筒那端还有嘈杂声,好像是在外面。他反问贺辰:“你在外面?” “我在地铁上。”贺辰告诉他,“你在校门口等我,我马上就要出站了,我去找你。” 龚名越听越觉得不安,他试探地对贺辰说:“好,但你怎么突然……” 不等龚名说完,贺辰便立刻抢答道:“我看到你出现在常开发布会上的新闻了。” 第43章 骚乱与质问 贺辰在电话里说他看到他出现在常开发布会上的新闻了,他一定知道了他担任常开顾问的事。但他没有提到后面他曝光常开药品质量问题的事,是没看到,还是这对他来说不是重点?听贺辰刚刚在电话里的语气,他清楚地感觉到他情绪十分不好,像是在隐忍着怒气。 看来他是在怨他,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亲近的人去给自己的仇人打工,谁知道了会高兴?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但总归心里是犯膈应的,龚名完全可以理解。贺辰对常开和杨余兴的恨意他之前领教过,他会因此而迁怒自己也是应该的。 就在他做好承受贺辰责备的准备时,龚名已经走到和贺辰约定的校门口。他站定之时,面前忽然停下了一辆车。车门很快打开,从里面下来的人直接抡起了拳头,朝他扑过来。幸好龚名小时候练过,否则他可无法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杨开的拳头可就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身上了。 初中时,龚母见儿子性子越来越冷淡,不愿意与同龄人相处,他担心龚名会因为性格问题在学校挨欺负,所以业余时间送他学过三年的散打。但龚名志不在此,并没有学到什么成果,也就练到个能够防身的程度。不过,这对龚母来说就够了。 龚名躲开杨开的拳头,擒住他的右手,然后将他的手臂背过身后,一举制服。被控制住了的杨开,依然没有放弃,一边挣扎,一边不依不饶地冲着龚名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从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看你这人有问题。你竟然当众背叛我父亲,拆我们家台,你是不是活腻了?我父亲没时间治你,老子来替他……” 在杨开叨叨个不停之际,一辆黑车快速驶来停在了杨开的车后。这辆车龚名有点熟悉,之后从上面下来的人果然是认识的。 陈齐从车上下来后,见到龚名擒住杨开的场景,立即紧张地跑了过来。龚名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随即放开杨开,直接把他推到陈齐的人那里。 尽管接触时间不长,可他对陈齐的为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陈齐来这里不是跟杨开一样找他报复,更不会希望把事情闹大,他只是来替杨余兴回收杨开这个麻烦的。公司现在一定忙于应付媒体、相关部门,忙到焦头烂额,杨余兴一定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杨开再替他闯下什么祸。 果不其然,当杨开被推开之后,他又再次想要扑向龚名发动攻击。然而这一次,他没到龚名面前,便被陈齐带来的两个人阻止了。 陈齐转头冷静地命令二人:“带少爷上车,看好他!” 待杨开被抓上车后,陈齐走到龚名面前,礼貌地询问龚名:“您没受伤吧,龚教授?” 龚名答:“没有。” “那就好。”陈齐十分冷静地继续道,“刚才少爷一时冲动,我代他向您道歉。希望你不要跟他计较,去报警或者通知媒体。虽然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个话也许不合适,但我还是恳请您不要这样做。您也知道,现在杨总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 “行了——”龚名见校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适时地打断了陈齐。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只是痛恶杨余兴这种隐瞒药品质量的行为,并不是针对他个人和企业故意打击。他向陈齐表态道,“你放心,落井下石的事我不会做。” “好,谢谢!”陈齐终于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容,随后他便转身上车了。 保安看到聚集的人群,从安保室赶过来,看到人群中心站着的龚名,立即上前紧张地询问他:“龚教授,您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纠纷,现在找麻烦的人已经走了。”龚名指着旁边的人群,转头告诉保安,“你让他们都散了吧!” 保安立刻走到围观的人群前,大声驱赶:“都散了吧,散了吧……” 当人群渐渐散去,龚名四下张望之时,他猛地看到了站在他对面的贺辰。贺辰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龚名看到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便知道他情绪不对。他快步走上前,拉住贺辰的手,告诉他说:“这里人多,跟我去车里。” 龚名担心这里会有常开或者媒体的人,他自己已经暴露在镁光灯之下,但他不想让他们看到贺辰。他知道媒体会有好奇心一路追查下去此事,他不想贺辰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更不想让常开的人看到,顺藤摸瓜下去发现贺辰是他们曾经竞争对手的独子。 贺辰任龚名拉着,一路小跑到龚名的车上。龚名为他系上安全带,将车开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前。这个地点空旷,媒体和常开的人也无处躲藏。 等确定没人跟踪完全安全时,龚名解开安全带,转头对贺辰说:“现在没事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他已经做好准备,贺辰要冲他发什么火,他都会接着。 停顿了半晌,贺辰终于开口了,“这些日子你都在忙常开顾问的工作?” 龚名如实答道:“是。” 贺辰继续问:“你说工作中遇到麻烦就是这事?” 龚名:“嗯。” “为什么瞒着我你去常开工作的事,你不知道我家和杨余兴是什么关系吗?”贺辰问话的声调渐渐提高,情绪明显变得有点激动。 龚名沉着地平静道:“我就是怕你知道了会不开心,所以没敢告诉你。” “知道我不喜欢,你还这么做?”伴着这话的话音落地,贺辰的眼泪也唰地一下落了下来。 龚名看了十分不落忍,他想要抬手替他去擦,可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这次他是触到了贺辰的底线。他有些无助地望着贺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密闭的车厢内,空气突然凝滞了。贺辰擦了擦眼泪,马上意识到他刚才的情绪不好,说的话也很不冷静。他再抬头看到龚名望着他的为难神情,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手足无措的样子,贺辰知道自己过分了。 他吸了吸鼻子,立刻道歉道:“对不起,我刚才说的话太无理取闹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这是我的私事,我不该迁怒你的。” 他知道自己一遇到杨余兴的事就会失去平常心,变得不冷静。他不是故意的,可就是控制不了。别人也就算了,但他惟独想在龚名面前保持住平日里的样子,他不想让龚名看到他这个样子,他怕他会因此而讨厌他。 龚名看到贺辰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气。他笑着抬手替他擦眼泪,然后掐了下他的脸蛋说:“说什么傻话呢?这事就是我做的不对,你就该这样冲我发火才对!” 他不想小辰总像之前那样因为顾忌他而隐忍自己的情绪,表现出这个年纪孩子不该有的懂事,他看了更心疼。 但贺辰好像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他继续自顾自地道:“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都是我太任性了,刚才还那么凶地指责你。你骂我吧!” “我哪舍得。”龚名到了一眼窗外,坏笑着对贺辰说,“我还是用别的方式惩罚你吧!” 话音落地之际,他已经探过身体,飞速地在贺辰的唇瓣上印上一吻。贺辰睁着大大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当他回过神来,他才警惕地朝窗外四下望着,发现没人在往他们这里看后,他在放松下来的同时,脸又烧了起来。 龚名觉得他害羞的样子真是百看不厌,也难怪他总不由自主地想要这样戏弄他。不过现在就算了,见贺辰的心情好不容易转换过来。龚名系上安全带,启动好车子,对贺辰说:“我送你回雯姨那里吧!你这么突然跑出来,不说明情况,她肯定要担心了。” 第44章 懂事与忏悔 龚名踩下油门,启动车子后,目视着前方问贺辰:“雯姨看到新闻了吗?” 贺辰回忆了一下,答说:“应该看到了,我就是在她病房里看到的。” “那我送你过去,顺便跟雯姨说明一下情况。”龚名不知道新闻报道了哪些内容,他担心某些媒体为了哗众取宠会把事实的真相歪曲,让雯姨看过之后会产生误解。毕竟常开和杨家对贺辰母子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过去向雯姨解释一下。 龚名把车停在康复中心楼下的停车场,他随着贺辰一起上楼进了雯姨的病房。龚名一走进去,便看到雯姨房间的电视里正实时播报着发布会的后续跟踪报道。 龚名不等雯姨反应过来,便直接上前开口认错:“对不起,雯姨,我向您隐瞒了去常开做顾问的事,我……” “名名,先别说这个!”雯姨焦急地打断龚名,而后紧张地问他,“曝光常开之后,你自己没受到什么影响吧?” 龚名见雯姨完全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先是一愣,而后他淡定地告诉她:“我…还好,没受到多大影响。” “不可能。”尽管龚名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可雯姨对于他说的没受到影响的话,完全不相信,“这事情闹得这么大,媒体一直在卖力报道,已经造成如此大的恶劣影响,你这个当事人怎么可能没受到影响。” 雯姨严肃地看着龚名,言辞恳切地命令他说:“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样糊弄雯姨,只避重就轻的话,雯姨也不会放心,反倒为你提心吊胆。” 龚名被逼得无路可退,他转念一想,确实诚如雯姨所说。如果不跟她说实话的话,她反而会更加胡思乱想。于是,龚名终于开口向雯姨坦诚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学校担心声誉受到影响,暂时停了我的职罢了。院长已经跟我保证了,等这事情风头一过,他就会立即解除我的停职处罚。” “只是这样吗?”雯姨还有些不放心,担忧地再次向龚名确认。 “真的就这样而已,雯姨。”龚名坐到雯姨床边的凳子上,耐心地告诉她说,“我们学院的院长跟我爸是老朋友了,他不会放着我不管的。停职也是现在我正值风口浪尖上的权宜之计,过阵子就会复我职的。”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最好啦……”雯姨低着头,默默地自语道。 尽管她还有些不放心,可龚名看得出,比起刚才,雯姨已经放松了不少。但想到贺辰刚才得知此事的反应,龚名仍然心有余悸,杨余兴和常开毕竟是害惨了贺家的仇人。他再次负疚地向雯姨道歉说:“对不起,雯姨,我之前去帮杨余兴打工,做了常开的顾问。虽说也是不得已,但我毕竟还是去了。希望您和小辰不要怪我……” “傻孩子,雯姨怎么会怪你呢?”雯姨抢断龚名的话,转而深明大义地说,“我知道这份工作如果你有的选择,你一定不会接受的。你爸爸年轻时也在大学干过,我知道你们这些小老师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再说你这次在媒体面前公开了常开的药品质量问题以及杨余兴唯利是图的经营之道,杨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你这也算是帮我们贺家狠狠地打了他的脸,出了气,雯姨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 听到雯姨如此说,龚名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他抬起头冲着雯姨笑了笑,觉得心里暖暖的。 雯姨看着他,不禁替他深深地忧心道:“我就是担心你刚刚有了点成就,才升上教授,别再因为这件事对你的职业生涯造成不好的影响,那可就吃亏大喽。” 龚名立刻安抚她说:“没事的,雯姨。学术圈对于科研成果推翻重来是常有的事,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不良影响的。” 雯姨点点头,可是想到杨余兴,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再次嘱咐龚名:“还有杨余兴那边,他是个老奸巨猾,锱铢必较的。你这回让他载了这么大个跟头,我担心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现在忙着应对媒体,接受监管局的调查,没有时间找我的麻烦。”龚名宽慰雯姨说,“当然,我自己也会小心的。” 雯姨望着龚名,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你这孩子做事沉稳,是个心里有数的。我也不多唠叨了,雯姨相信你。” 这时候,护士送餐进来了。雯姨接过餐食,笑着对她说:“护士小姐,一会儿能再帮我买两份午餐吗?我想跟这两个孩子一起吃。” “好的。”护士小姐人很nice,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片刻之后,她便把两盒午餐送了过来。经过刚才与雯姨的那番对话后,龚名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这会儿,他确实有些饿了。他拿起筷子,心无旁骛地吃了起来。然而,坐在他一旁的贺辰可就没有他的这份轻松了。这一餐,他吃得食不知味。 午饭吃完没多久,龚名和贺辰便被雯姨赶回了家。雯姨知道龚名这两天身心一定很疲惫,除了催他回家休息,她也担心龚名在这个时候外出会被媒体或者常开的人盯上。 回程的车里,贺辰一声也没吭,安静得出奇。龚名不知道这个小家伙的脑袋里又在想什么,他只是一边不动声色地察觉着他的情绪,一边把车开回了家。 等龚名把车停好在车库里,从车上下来后,贺辰终于憋不住了。他从副驾驶位上下来后,直接绕到龚名的身后抱住了他。他把脸埋在龚名的后背,很没出息地又掉了几滴金豆。 龚名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从贺辰肩膀的颤动来看,他知道贺辰一定是哭了。他低头握住贺辰抱在自己腰上的手,而后轻轻地把它们掰开。龚名转身拉上他的手,逗他说:“喂,这里是公共场合。你不怕被人看到啦,这么胆大?” 贺辰继续闷不吭声,只是低头擦着眼泪。龚名摸了摸他的手,拉着他走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到家之后,趁龚名换鞋的功夫,贺辰一溜烟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紧接着,他拿着一把塑料尺出来,摊开双手递到龚名面前说:“你打我吧!” 这次是让他打他?不是骂,升级了,什么情况…… 就在龚名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接时,他突然看到贺辰低着头,心怀愧疚地向他忏悔道:“不怪你总把我当不懂事的小朋友,我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懂。以前我还总是不服气,今天我算是认清我自己了。” “谁说你不懂事了?”龚名拉着贺辰来到沙发这边,自己悄然坐了下来。他想拉着贺辰一起坐,但贺辰却还是固执地低头站着,像个犯错误的孩子继续垂头检讨着:“我不知道你做这事其实是帮了我们贺家,也不知道你这样做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根本就什么都搞不清楚,却还理直气壮地冲你发脾气!反倒让你费心哄我……最近发生这么多事,你肯定已经够烦了。我不但帮不上忙,还给你添乱!我觉得自己真是太糟糕了。” 这下龚名终于明白贺辰要他打他的原因了,应该是听完雯姨跟他的对话后,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事太重。若是任由他这么胡思乱想下去,恐怕不一定要消沉到什么时候。 龚名抬手攥住贺辰的手臂,这一次他使了稍大一点的力气,一把将他拉了过来。贺辰直接被龚名拽进怀中,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龚名把他手中的尺子拿开,轻笑着说:“打你就算了,骂都舍不得,何况是打!” 接着,他把移开尺子的手放在了贺辰身后,微微使劲掐了他的屁股一下。 “啊——”贺辰突然被掐,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 龚名刮着他的鼻子,笑着对他说:“这个就算是惩罚了。” 看到贺辰惊得差点从他腿上弹坐起来,龚名又抱着贺辰,挪了挪位置,让他面向自己,然而耐心开导他说:“我就当做是休假了,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帮你补习功课。我工作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好歹也是个稀缺专业的博士,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受到影响的。” 说到这里,龚名抵着贺辰的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问:“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贺辰呆呆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他望着龚名,忐忑地问,“那你不生我的气啦?” 尽管龚名想告诉他,他根本就没生过他的气。但贺辰的脑回路他一直有点没搞懂,他想恐怕解释了也不会轻易让他相信,于是他顺着贺辰的想法,对他说:“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生气啦!” 第45章 示范与进步 龚名望着坐在他腿上的贺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贺辰听到后,先是震惊地眨眨眼睛。等他回过神后,又立刻脸红地低下了头。龚名看到贺辰害羞的反应,突然想起最近他们浅吻、深吻倒是吻过不少回,可每一次都是龚名主动的。其中,贺辰虽然向他索吻过一次,但他用的是言语,而不是直接行为上的主动。这样想来,龚名觉得让贺辰主动吻他这事确实有点为难他了。 而后,他刚想要告诉贺辰“刚才的话他是在跟他开玩笑”,结果在他开口的前一秒,贺辰突然抬起头,探过身子直接堵上了他的嘴。贺辰细软的唇瓣覆在他的唇上,龚名能够感觉到它微微的颤动。不知是他紧张,还是不得章法的缘故,贺辰亲了他两下,龚名便明显感觉到他的气息不稳。瞧他这架势,大概是想要来一个深吻来着,但事态的发展事与愿违。贺辰应该也觉得牵强了,不到五秒钟,他便离开了龚名的嘴唇。 龚名见贺辰移开后,表情有些沮丧,大概是刚才的这个不得章法的吻让他感到了挫败。龚名揽过他的腰,低下头重新将二人的唇碰触在一起。他先是鼓励似的轻啄了贺辰的嘴唇两下,然后伸出舌头缓缓撬开了他的牙关。 这一次,龚名吻着贺辰时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故意放慢,他好像是在有意教贺辰一样。他知道这个小朋友的自尊心很强,常常容易沮丧。所以,龚名的这个吻,既是在鼓励,也是在教导。贺辰好像也体会到了龚名的用心,吻到中途时,他不再像前几次那样木讷地承受,而是渐渐开始回应龚名的吻。 龚名满意地把他放开,眉毛笑得弯弯的,眼睛里带着笑意望着贺辰问:“学会了吗?” 贺辰耳根一红,害羞地冲他点了点头。这时候,贺辰突然感觉到有个硬硬的东西顶在他的股间。当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又看了一眼二人现在的姿势,确实是太过亲密了。 而后,他慌乱地从龚名腿上站起身,红着脸跑去钢琴前,说:“我要练琴了。” “好。” 龚名也紧随着站起身,回到卧室,换上了宽松一点的家居服。身下难受的膨胀感得到了一点缓解,但心中的难受却是丝毫没有得到缓解。哎,只希望贺辰快快考完试,他好赶紧结束这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里,龚名把应考生家长这个角色扮演得无懈可击。早上起床下楼给贺辰买早餐,早餐过后,他开着车送贺辰去钢琴教室学习。白天在家时,为了给贺辰一个良好的环境,他会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他再开车去钢琴教室接贺辰回家。晚餐过后,有时龚名还会视情况给贺辰进行一下理科的补习。 从前他一直觉得养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除非他以后的另一半有足够的耐心,能够承担全部照顾小孩的责任,他才会勉强同意,否则他根本不会考虑。照顾小孩子这种繁琐又麻烦的事情,他光是想想头都大了。 可是这几天里,他在做着这些近乎一个家长的全部工作时,龚名非但没有觉得厌烦,反倒感到很有干劲。他喜欢为小辰做这些,看到他高兴的笑脸,他瞬间就觉得自己一整天的劳累都被治愈了。 然而,这几天的晚上,跟贺辰独处的时候,却让他觉得有点难熬。不知是不是受到周日下午他那个吻的启发,贺辰最近实践欲爆棚。逮到间隙,他就凑过来吻住龚名,按照他那天示范时的步骤进行。 一开始贺辰还有点羞涩,到后来几天他好像渐渐突破了心理障碍,变得彻底放开了。每次结束之后,他还会眨着天真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龚名:“舒服吗?” 龚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不明觉厉地问贺辰:“你不害羞啦?” 贺辰提溜转着眼睛,认真回答道:“我想了想,害羞是小孩子才会有的表现,我不能一直这样没进步!” “你进步得是挺快的……”龚名默默咽回了下半句话,再这么进步下去,他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转眼就要到贺辰专业考的日子,考试前一天,钢琴教室放了学生们的假,让他们好好放松心情,利用这一天的时间,调整到最佳状态应战第二天的考试。 这天早上,龚名让贺辰舒服地睡了个懒觉。起床吃过饭后,他带着贺辰出了家门。上车之后,贺辰问他要去哪里,龚名才告诉贺辰:“游乐场。” 回想他们交往这么久,两人别说是个像样的约会了,连外面都很少去。除了在家里,就是在家里。龚名想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爱玩的时候,又被考试压得不能尽情,所以他决定趁这个机会带贺辰去游乐场来一次约会。 贺辰一听游乐场,立即撇嘴道:“游乐场是小孩子爱去的地方,我已经长大了,才不喜欢那种地方。” “我知道你是大人了,但你大概不了解,游乐场除了是小孩子爱去的地点之外,更是情侣约会的胜地。”龚名倾身帮贺辰系好安全带,“今天我是带你去约会的。” 尽管贺辰嘴上死撑说不想去,可他毕竟还是年纪轻。龚名从他听到他提到“游乐场”这三个字时,眼睛里闪出的按捺不住的光,便知道贺辰是想去的。 果然,贺辰接着便轻易地答应道:“好吧。” 龚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为自己系上安全带。就在他踩下油门之时,密闭的车厢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电话声。 龚名接起来,听到对面是一个颇为公式化的声音,“您好,这里是药品监督局。请问你是龚名龚教授吗?” “我是。”龚名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事?” “请你一会儿来局里一趟,我们想要询问你几个问题,协助我们调查常开药品质量问题的案子。” 龚名:“好。” 结束通话后,龚名转头对上贺辰望着他的关切眼神,蓦地有点过意不去。他解开贺辰的安全带,无奈地告诉他:“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暂时不能带你去游乐场了,你先回家等我。” “游乐场去不去无所谓,你遇到什么事啦?”贺辰紧张地问龚名。 “没什么事,是学校让我过去一趟!”龚名若无其事地说。 “你别骗我!”纵使是贺辰也看得出他接这通电话时的表情不对,他认真地看向龚名说,“你要当我是大人的话,你就跟我说实话,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扛不住事。” 龚名看到他望着自己那异常认真的眼神,想到雯姨之前也是这样敏锐,听不到实话会更不安心。最后,龚名决定向他袒露实情,“是药品监督局,他们让我现在过去配合调查常开的事。” 听完龚名的话,贺辰动作利落地重新系上安全带,“我跟你一起去。” 龚名本来想要再劝劝他,可看到他坚定的眼神,张开的口又硬生生地把劝说的话咽了下去。他启动车子,载着贺辰直接开去了监督局。 贺辰跟着他从车上一起下来,走在他的身边。龚名没有再拦,看着他小小的身影站在自己身边,突然觉得他有点可靠了。 然而,当他再转过头时,却对上了一双不想看到的眼睛。杨余兴刚下了监督局大门的楼梯,在他们的正对面走着。龚名本来只觉得有点厌恶,可随后他注意到杨余兴的眼神从他身上移去了旁边,他才猛地发现小辰正在他的身边。 他立即停住,掏出兜里的车钥匙递给小辰,“你去车里等我。” 贺辰没有接钥匙,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此时,贺辰也在望着杨余兴,那目光出离愤怒。龚名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出事,他把钥匙塞进贺辰手中,用力攥了一下他的掌心,表情严肃地对他说:“听话!” 贺辰瞪了一眼杨余兴,然后不甘心地转身离开了。杨余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刚才被少年死瞪着的眼神再次晃过他的脑海。他在心中暗自思忖:这孩子看起来很厌恶他,到底跟他有什么恩怨?不过看着确实有一点眼熟…… 第46章 考试与奖励 杨余兴望着贺辰觉得十分眼熟,可一时之间,他还真的想不起来他是谁,在哪见过。龚名见杨余兴一直盯着贺辰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有点紧张,立即迎头快走两步,来到杨余兴的面前,企图勾回他的注意力。 龚名站定在杨余兴面前,若无其事地跟他打着招呼,“杨总,又见面了!” 杨余兴以为他是特地来跟自己示威的,心中顿时火冒三丈,但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架势,故作大度地夸赞他道:“小子,你这一道给我摆得好。我杨余兴闯荡商场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遇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人。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也算是厚待你,值得让你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来打击我?” 杨余兴确实看不透他,如果说是为了利益,他自认给龚名的酬劳远远高于同行,而且他也明确表示过,只要他愿意继续合作,薪金的事情好商量。他不认为同行里,还有谁会比他出价更高。但看到龚名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他觉得他不像是单单为钱。可出来社会做事,不是为钱,又能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天真纯碎地为了他所谓的良心? 这边龚名好像看透了杨余兴的心理活动似的,他轻哼一声,微扬唇角,不屑道:“跟你这种不知良心为何物的人也说不清楚。” “小伙子,年轻气盛是好的,但责任心不能庇护你一辈子,相反它总有一天还会害到你。”杨余兴路过龚名的时候,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半警告道,“风水轮流转,这点挫折打不倒我杨余兴,咱们日后还会有照面的时候。我只期待再次见面时,你能进步一点,别再像今天这样幼稚。” 杨余兴说完这话,便径直离开了。龚名特意转头留意了一下他,发现杨余兴经过车场时,扭头朝他的车里望了一眼。龚名对此有些不安,早知道会遇到杨余兴,他说什么也不该带贺辰来的。可刚刚看杨余兴的对话里丝毫没有提到贺辰,望向贺辰的眼神里也多有迷茫,龚名猜想他并没有认出贺辰。这样想时,他才稍微安下了心,走进了监督局的大门。 问话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龚名没想到他们会问这么久。出来回到车上,看到靠在座椅上睡着的贺辰,龚名眉头皱紧有点心疼,真是不该带他来的。 龚名去后备箱拿来一个薄毯,回到驾驶位后,他轻轻地替贺辰盖上。尽管他的动作很轻,可贺辰还是猛地醒过来了。睁眼看到龚名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贺辰立刻坐直惊喜道:“你出来啦?” “嗯。”龚名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贺辰紧张地握住龚名的手,担忧地问:“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是做好事的举报者,他们表彰我还来不及呢!”龚名轻轻捏了捏贺辰的手,然后把手放到他的脑后,轻声安抚他,“别担心。” 龚名扫了一眼仪表上显示的时间,而后转换成轻快的语调对贺辰说:“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去游乐场,正好能赶上它们的夜场。” 贺辰摇了摇头,“不去了,我想回家练习两遍明天的考试曲目。” “也好。”龚名启动车子,没再劝贺辰。他知道经过这大半天的折腾,贺辰估计是没有去约会的心情了。现在让他回家练琴也好,毕竟明天的考试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他为贺辰准备的第一次约会,显然是失败了,日后他要再努力为他补一个。 第二天的考试日,龚名送贺辰进考场后,也像每一个望子成龙的家长一样,忐忑地守在考场的外面。坐在车里,龚名不禁觉得他这段时间的经历真是奇妙。最近这三个月,他无论在生活还是事业上做过的突破,都快要抵过他这三十年的了。 专业科目的考试持续了两天,当贺辰考完最后一科出来时,龚名看到他脸上的放松表情,便知道一定没问题。贺辰上车后,龚名闲聊着问他:“考得怎么样?” “胸有成竹!”贺辰拍着胸脯,无比自信道。 龚名的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但他一直知道贺辰的琴艺高超,绝对超出同龄孩子的水平。可是下面的文化课,却是他的短板。所以,他不禁要泼贺辰的冷水,提醒他:“一个月之后还有文化考,别掉以轻心。从今天开始,我要给你特训。你现在的水平十分危险,不用我说,你自己也清楚吧?” “哎,暗无天日啊。”贺辰一听到文化考,立即把头趴在窗门那里,无助地朝着窗外望,他在一旁撅着嘴小声嘟囔道,“还不如让我练琴呢。” 龚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抚他说:“别不开心啦,熬过这段时间,等你考完试,我有奖励给你。” 贺辰一听有奖励,顿时来了精神,立即转身眨着眼睛问龚名:“奖励我跟我上床吗?” “嗞——” 龚名一个急刹车,险些追了前面红车的尾。车子站定后,他转头看向贺辰,难以置信地质问他:“你这小脑袋里,一天都在想什么啊?” “不是你说的考试结束后,就可以跟我那样了吗?”贺辰一本正经地望回龚名,反而质问他道,“你该不是想不认账吧?” 龚名被他问得有点哭笑不得,他惊于贺辰身上的成长和变化。是因为天天呆在他这个污污的大人身边,让他渐渐丢了害羞,变得敢说敢做了么?不过,龚名对贺辰一直都有一个认知,那就是比起行为动作,贺辰一直在言语上都比较大胆。跟他做亲密的举动,他可能会害羞,但说到这种大胆的情话,他总是可以坦然地说出,连龚名也自愧不如。 然而,被一个孩子弄到困窘这事,传出去的话,他这老脸可往哪搁。龚名定了定心绪,掐着贺辰的脸蛋轻描淡写地说:“我当然记得,我正考虑到时把你开车拉去哪个僻静的角落,直接把你给办了。” “在车里?”贺辰弱弱地抬头问他,声音明显少了刚才的底气。 “嗯。”龚名假装认真地问,“你不喜欢?” 贺辰迟疑了一下,然后用一副慷慨赴义的表情看着龚名说:“我可以。” 看到他这认真的模样,龚名都不好意思坦言自己是在开玩笑了。他知道贺辰最怕在外面没有安全感的场合与他有亲热举动,现在他明显是在勉强自己。他为自己的这份心,他感受到了。可这样一来,龚名却真的开始期待哪天在车里与他来一场了。一想到他会害羞到紧闭眼睛的样子,龚名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第47章 复职与惊喜 之后的半个月里,龚名延续此前,完美地扮演好了一个备考家长的形象。这一次,他还点亮了厨艺这个技能。每天早上的粥不再是外卖,而是他亲手烹煮的了。龚名实际上手后,发现做饭这事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意外地做得很顺手。 除了照顾贺辰的饮食起居之外,龚名晚上还要给他突击补习。经过这半个月的努力,贺辰的文化课水平总算提升到正常的水平线,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 这天晚上,龚名开着车去辅导班接贺辰下课。贺辰一上车便满脸兴奋地告诉他:“中午休息时,我在教员室的电脑上查看了我的专业课成绩,我考了第一名,高出音大的分数线一百多分!” 龚名抬起手,在贺辰的脑袋上摸了两下,笑着赞赏道:“你真棒!” “嘿嘿!”被夸奖了,贺辰觉得比考到好成绩还要让他开心,他望着龚名在那里一直傻笑。 这时候,龚名顺着欢乐的气氛开口对贺辰说:“我也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贺辰眨着大眼睛望向他问。 龚名告诉贺辰,“我今天接到学校的电话,他们解除了我的停职处分,让我明天回学校报道。” “真的?”贺辰高兴得说话的音调都提高了。 龚名冲他点点头,看到贺辰一脸开怀的表情,他便知道贺辰这下可以安心了。这些日子,尽管贺辰没再提过他为帮贺家出气曝光常开而被学校停职的事,可龚名看得出,他心中一直在介意着,觉得是他连累了自己。所以,龚名下午接到院长的电话,得知他被解除停职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告诉给贺辰知道。 然而,听到贺辰带给他的消息后,他有点遗憾地说:“你专业考过了,本来应该带你出去庆祝一番,结果我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还没有时间。你下面还有关键的文化考,这个解除停职的时机,真是太不好了。” 贺辰听完龚名的话,丝毫没有领情。他抬手敲了一下龚名的脑袋,小大人一样的语气警告龚名道:“小心学校告你消极怠工,再把你给开除喽!” 龚名先是一惊,而后笑着自嘲道:“是啊,丢了工作我该没钱养你啦!” “我不用你养!”贺辰挺直腰板,煞有介事地说,“我可以去弹琴兼职,等我再厉害一点,还可以去开演奏会,我能自己养活自己。” “好好好,我知道,你能养活你自己,但去弹琴就算了。”龚名知道贺辰最怕他把他当作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孩子,立即改口哄他说,“是我担心你再像上次一样,被杨开那种混蛋看上,所以别去那种复杂的地方兼职好吗?” 贺辰探过身来,认真地盯着龚名问:“你怕我被人拐跑吗?” “对啊,你长得这么好看,那么惹人喜欢,万一被人拐跑怎么办?”龚名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我甚至不想你去外面,让别人看到,就想让你呆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的地方。” 最后一句是他的夸大之词,他不是个占有欲强的人。可这句意外之言,却着实哄到贺辰了。贺辰听后,心里甜甜的,高兴地探过身子亲了龚名的下巴一口。龚名有点意外,贺辰从来不敢在外面跟他有亲密举动,这次竟然还是他主动……看来刚才的话,他确实很受用。 ******* 第二天早上,龚名送贺辰去辅导班后,自己便开车去了学校。院长在办公室已经等他很久了,一见到龚名进来,他便言简意赅地告诉他:“两件事,第一,今天开始学校复了你的职,明天正式回学校上课。第二……” 院长说到这里,从抽屉里拿出五张名片,在龚名面前的办公桌上摊开,“这些公司指名要你去担任顾问,你从里面挑一家吧!” “……我没听错吧?”龚名有点搞不清楚当前的状况,低头扫了一眼那些名片上的企业,都是知名的制药公司,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问院长,“他们指名要我去当顾问?” “是啊,你年纪轻轻的耳朵就不好使啦?”院长不满地反问他,“还需要我再给你重复一遍吗?” “不是……我只是没弄懂他们的聘人逻辑,我给之前担任顾问的企业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他们还敢用我?”这太让人摸不到头脑了。 “你呀,算是意外得了之前大义灭亲的福!”院长向龚名解释道,“正因为你这种不徇私舞弊的行为,让你在媒体和民众面前得到了一种天然的信任。放一个这么有责任感有良心的专家在自己公司,不用打广告,也能变相宣传公司的药品质量。你现在就是药品的第一质检员,成了药品质量的活招牌。”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无奈之下曝光的常开事件,还为他意外带来了这样的正面影响。然而,龚名却对担任企业顾问的事再无好感。 迟疑了一会儿,龚名才艰难开口对院长说:“院长,您也知道我对担任顾问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您还是另找别人吧?” “别人能代替你吗?”院长的音调不自觉地提高了,他快要被龚名气疯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性格吗,能找别人代替的话,我会不找吗?你这次的事件虽然平息了,学校也进行了宽大的处理,可终究还是给学校带来了声誉和经济上的损失。你要是再这样任性,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好好,我做!”为了打断院长喋喋不休的训斥,龚名再次无奈地答应下来。他从这几家公司里挑了一家相对声誉更好的,告诉院长,“就它吧!” 院长终于对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之后,龚名又恢复到从前的日常,授课、带研究生、去顾问公司。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贺辰文化课考试的日子。龚名这天刚好休息,送贺辰去考场后,他就呆在车里等他考完。 下午考试结束后,龚名看到从考场出来的贺辰,虽然不像专业考时那样胸有成竹,但也是信心满满。 龚名没有问他考试的情况,知道经过这一天的奋战,他现在一定很累了。他开车载着贺辰回家,然后对他说:“洗个澡放松一下,今天先好好休息。等我明天下班后,我再带你出去庆祝!” “嗯。”贺辰放下考试工具,从兜里掏出了关闭的手机,这才想起来将它开机。 龚名继续问贺辰:“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玩的东西吗?” 一时之间,贺辰也想不出来。这时候,它启动完毕的手机屏上突然冒出了一条提醒:明天是您的好友生日。 贺辰猛地看了一眼手机屏上显示的日历,明天是6月18日,龚名的生日。他赶忙抬头对龚名说:“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们明天就在家里庆祝吧!” 龚名附和地说:“那也行,等过一阵学校放暑假时,我找个地方,带你去度假!” 贺辰瞧他这样子,看来是彻底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不过这样也好,贺辰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正好能给他一个惊喜! 第48章 执事服与不速之客 二人到家之后,龚名在准备晚餐的间隙,催着贺辰去浴室洗澡。贺辰进去时,特意带了自己的手机。洗澡之前,他先在网上订购了一件日漫里的执事服,二十四小时之内送货上门的那种。选购好了之后,他才放松地去洗澡。 第二天,考试结束处于休假状态的贺辰,不用龚名叫,早早地便起床了。龚名出门上班后,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也跟着出门了。贺辰坐地铁来到昨晚早已搜查好的小商品市场,他想来这里挑一些装饰房间的小物件。 差不多快到中午的时候,贺辰终于把要买的东西都挑全了。之后,他随便在快餐店吃了个汉堡,便坐地铁赶回家附近的蛋糕店取上之前订好的黑森林蛋糕。 总算把要买的东西都买全了,贺辰终于满意地回了家。到家之后,他一刻也不敢闲着。拆开装饰品的包装,便立即火速地布置起来。插花,吹气球,拉带有生日英文字母的彩带,贺辰一刻不停地忙了起来。 等他布置得差不多时,家里的门铃响了。来人正是他网购衣服的送货员,时间刚刚好。贺辰去浴室把满身的大汗洗掉,然后试穿他特意为龚名准备的衣服。他买这个管家执事服的初衷,是要报答回馈龚名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 在他备考的这几个月里,龚名为他牺牲付出了多少,他全都看在眼里。为了他的营养健康,他学会做了自己不习惯吃的咸粥;在工作忙碌的同时,还要每天牺牲睡眠时间,抽出精力来给他辅导功课;做他早晚的司机,还要时不时地想办法帮他减压。 所以,贺辰决定在他生日当天,做他一天的小管家,全方位地为他服务一次。这个构想来自于他常看的日本漫画,他自身也一直很喜欢执事的衣服。纯黑的燕尾服,一尘不染的白衬衫,搭配上考究的领结,贺辰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完美。 他想要给龚名一个惊喜,很想看看呆会龚名看到他穿上这身衣服时的表情,他又会如何夸赞他呢?然而,贺辰并不知道,他家龚名哥哥看到他这副装扮之后,恐怕不会在意衣服的款式,是否合身,大概只想把它立刻扒下来吧!→_→ 就在贺辰对着镜子独自欣赏之时,他突然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贺辰匆忙从镜子前跑到门口站好,看到门已经被打开了一半。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口的方向低头鞠躬,像模像样道:“主人,欢迎回家!”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贺辰并没有得到龚名哥哥的反应。他的话音落下后,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静寂,对面的人完全没有一点声响,贺辰感到失落的同时,也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他发现对面站着的人所穿的鞋子很陌生,他从没见过龚名有这双鞋,而且龚名从来不穿帆布鞋。 贺辰猛地抬起头,结果看到对面站着的人果然不是龚名,来人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男人染着栗色的头发,比贺辰稍微高一点,大概一米七五左右。一身休闲的衣服,一眼看上去就是很有活力的样子。尽管可以看得出他应该比贺辰大不少,可大概是他长着娃娃脸,外加穿衣打扮年轻的缘故,让他看起来元气十足。年轻男人左手拿着蛋糕,右手拿着香槟,望着贺辰也愣住了。 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分钟,还是年长的孙凡先说话了,“这里是龚名,龚教授的家吗?” 贺辰木讷地冲他点了点头。 孙凡立即放下香槟和蛋糕,自然地去鞋柜里找拖鞋。贺辰注意到他动作娴熟,并且准确地打开了龚名家放拖鞋的那格抽屉,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 他一边找出拖鞋,一边若无其事地问贺辰:“龚名没在家吗?你是他弟弟,正在他家借住的?” 贺辰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他现在满脑袋想的都是:这个人为什么会有龚名家的钥匙,他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贺辰警觉地上前一步,按住孙凡正在脱鞋的手,问:“你是谁?” “我是他……”孙凡刚回答是男友,但他一想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于是,孙凡咽下了男友的话,转而告诉贺辰,“我是他朋友。” 朋友怎么可能会有他的家钥匙,纵使贺辰再单纯,这样明显的谎言他也是不会信的。骗人! 孙凡见贺辰得到了答案,却依然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站的位置反而比之前更靠前了,完全是一副阻止他进门的架势。孙凡放弃换鞋,直起身对贺辰露出一个无比阳光的笑容,然后问他:“小朋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贺辰一步也不退,瞪着他干脆地拒绝道:“不可以。” 孙凡一下子怔在那里,而后他看到贺辰摆出一副守卫家园的架势,向他宣誓主权说:“我是龚名的男朋友,这里现在我说了算。” “呵!”孙凡没有忍住,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本来之前他在进门时,看到这小孩在扮演主仆游戏的时候,就在考虑这孩子到底跟龚名是什么关系的问题。可当时他只是轻微地犹疑了那么几秒便立即打消了自己的猜想,龚名讨厌小孩子,他比谁都清楚。他们还处在热恋期的时候,孙凡曾经幻想着跟龚名去国外领证结婚,然后再领养个孩子。龚名听过之后,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也是那一次,孙凡才清楚地明白,龚名根本没有跟他相守一生的打算。所以,孙凡望着面前这个明显还是小朋友的贺辰,当即否定了他跟龚名会是情侣关系的猜想。他跟龚名分手也就过了短短四个月,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改变本质呢? 现在再看到这小孩的行为模式,孙凡更是完全不担心了。龚名不可能会喜欢这种类型,顶多是一时新鲜,或者被他赖上了。他定了定心神,在心中告诉自己还有机会。本来他这次来,就是想借着替龚名庆祝生日的由头,陪他一起喝酒畅谈,酒醉之后顺势滚个床单,再谈复合的。当时的分手是他提的,他是对龚名有些心灰意冷了,可他并不是对他没有感情了。尽管龚名没有挽留他,但他知道那就是他的性格,他只是怕麻烦,并不是对他没感情了。然而,四个月过去了,孙凡不仅没有忘记龚名,开始新的生活,他反而开始越来越思念他,越来越后悔当初的意气用事。 他本来以为时间没过去多久,他这次应该会很顺利地跟他和好如初。他了解龚名这个人,他怕麻烦,但对主动的发生却没抵抗力。可是眼下他在见到龚名之前,却在小朋友这里碰了个钉子。 孙凡不打算跟他硬碰硬,他识时务地对贺辰说:“看来这里不太欢迎我,那我走了。东西我就留下了,看你的样子应该也知道今天是他生日,留给你们一起庆祝,祝你们今晚愉快!” “等等!”在他转身之际,贺辰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他直视着孙凡,按捺不住地对他说,“除了这些东西,你更该留下一样东西。” “什么啊?”孙凡转过身,漫不经心地问。 “钥匙啊,这个家的钥匙!”贺辰伸出手,一副要接的样子。见孙凡没有反应,他烦躁地反问他,“你一个外人拿着别人家的钥匙合适吗?” “合不合适是我和龚名之间的问题,收回钥匙也是,只有这栋房子的主人才有资格。”孙凡离开之前,转头告诉贺辰,“哦对,好心提醒你一下,他不喜欢这种花哨幼稚的东西。今天是他生日,你也希望他能开心对吧?该怎么做,不用我再细说了吧?” “嘭!” 房门蓦地被关上,屋内再次陷入一片静寂,让贺辰可以清晰地听到他沉重加速的心跳声。面前的人已经离开,他把他关在了他和龚名共同生活的这个空间外。可贺辰的心里仍然烦乱不安,他可以把他从这个房子赶走,但他却无法让他从龚名的世界里离开。这样想时,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做了无用功,刚才的行为根本就是小孩子的意气用事。想到他最后离开时,用一副深谙龚名喜好的自信态度指点他,他就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他感觉很失落,要是自己能再成熟一点就好了…… 第49章 赌气与蛋糕 龚名下课之后,一刻没有耽搁地从学校出来。他记得今天跟贺辰约好了要在家里庆祝,开车路过家附近的中餐馆时,龚名特意进去点了几个贺辰平时爱吃的菜。拎着外卖从电梯里一出来,龚名便被堵在家门口的巨大纸箱给挡住了去路。 “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在别人家门口乱扔东西!”还好纸箱里没有什么重东西,龚名轻轻踢了一脚,便把它踢到稍微靠里的地方,让他顺利地从余下的缝隙里挤着身子过去了。 龚名用钥匙开门进屋,视线所及之处并未见到贺辰的身影,他开口大声表明说:“小辰,我回来啦!” 房间内一片静寂,龚名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这家伙是出去了吗?不会吧,提出在家里庆祝的人可是他啊!而且就算是出去,他应该也会提前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才是。 这时候,龚名隐约听到从贺辰的房间里传出了一丝声响。龚名扬起嘴角笑了,他知道贺辰果然在家。而后,他朝着贺辰房间的方向冲他招呼道:“快出来吃饭,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口水鸡和杏鲍菇!” 龚名听见屋子里有身体在被子上翻动的沙沙声,但却依然没有得到贺辰的回应。他渐渐感觉不对,立即放下拆外卖的动作,向贺辰的房间走去。一进房间,他便看到贺辰背对着房门的方向在床上躺着。 龚名坐在床边,探着身子过去看贺辰的脸,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并没有睡觉。龚名见贺辰醒着却不回话,有点气恼。他拍了一下贺辰的屁股,质问道:“醒着怎么不回话啊?快起来吃饭,凉了该不好吃了。” 贺辰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闷声拒绝说:“不想吃。” “不舒服吗?”龚名伸手过去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看到贺辰撅起来的小嘴,龚名终于明白他这是在赌气呢。他低头飞快地在贺辰的脸蛋上亲了一下,然后柔声哄着他说:“谁惹你啦,我的小祖宗!闹什么脾气呢?” 贺辰嘟着嘴,依旧没有说话。龚名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思路,他估计这会是个费时又费力的活。虽然他想继续一鼓作气地把他哄好吃饭,但他突然想到自己下午跟着两个研究生在实验室里耗了一下午。尽管离开时,他已经消毒洗了手,但有点洁癖的他,每次到家之后必然会洗好手,换上家中的衣服才会在卧室这种私密的地方活动。龚名知道小辰身体弱,更不想把外面的病菌带回来给他。 于是,他轻轻掐了一下贺辰的屁股,起身道:“等我换好衣服,洗个手再回来治你。” 龚名起身之时,猛地看到贺辰床脚下面的地板上,散着一套黑色的执事衣服。这是贺辰要玩cosplay吗?还是钢琴教室的汇报演出要求他们这样着装?可这未免有些太重口味了吧…… 龚名没再往下细想,他回到自己卧室,快速地换上家居服,然后跑去卫生间洗了个手。为免待会贺辰吃到不新鲜的食物,龚名在回贺辰房间之前,准备先把外卖腾到自家的饮食器具里。 就在他拿着外卖路过餐桌之时,他突然看到餐桌上摆着的香槟和蛋糕。他猛地惊记起,6.18,今天是他的生日。 这些是贺辰为他准备的吗?他是想要为自己庆祝?那他为什么要生气呢?龚名不解,还是说刚才的一切都是演的,为的是呆会儿的惊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最好了。因为龚名直到此刻,也依然没有搞清贺辰跟他赌气的缘由。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彻底弄清了贺辰生气的原因。当他走进厨房,准备腾出外卖的时候,龚名又在厨房的台面上看到了另一个蛋糕。当下他便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龚名下意识地回到餐桌前,拿起那个蛋糕盒上的生日卡。 卡片上是他熟悉的字:生日快乐,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我陪! 落款人是孙凡…… 龚名终于明白了贺辰生气的原因,放下卡片后,他下意识地跑去走廊,翻开了刚才阻挡他去路的那个大纸箱。龚名在里面看到了彩色气球和生日飘带的残骸。此刻,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贺辰有多愤怒,刚才没有起来揍他,已经是在隐忍了。 龚名满怀愧疚地回到贺辰的房间,视线扫到被摊在地上的那套执事服,他大概猜到贺辰买它是用来做什么的了。想到这里,就更加觉得自己混账。 此刻,很多解释的话哽在他喉间。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从哪说起。他怕再提起那个人,贺辰会更加难过。他轻轻地拉起贺辰,把他抱在怀里,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歉说:“对不起”。 贺辰抬起头,狠狠地咬了他的肩膀一口,然后迅速把头埋在了他的颈间。龚名感觉贺辰软软地摊在他的身上,没有再抵抗的意思。他一手托住他的臀,一手搂住他的背,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贺辰像个树袋熊一样,整个人覆在龚名身上。龚名把他抱到餐桌前,把他放在了椅子上。 随后,他转身去厨房把口水鸡和杏鲍菇拿过来,然后用勺子舀好递到贺辰的嘴边,哄着他说:“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气,你胃不好,不能饿着。等你吃完了,我再任你训!” 贺辰这次顺从地吃下了龚名喂过来的食物,龚名稍微有点安心。可当他再用勺子去舀米饭的时候,龚名却发现米饭因为放在外卖盒里太长时间,已经变得又干又冷了。龚名起身去冰箱里拿出了一个袋子,然后对贺辰说:“我给你下点小馄炖吧!你要是太饿的话,就先吃点蛋糕。” 贺辰扫了一眼餐桌上孙凡送来的蛋糕,顿时厌恶道:“我不吃他的。” 尽管对孙凡的存在无比厌弃,但贺辰并没有把他送来的蛋糕和香槟丢掉。他觉得那是他送给龚名的,是龚名的东西,他不能擅自做主偷偷处理了它们。 看到贺辰反应这么激烈,龚名意识到自己好像捅到了雷,他立即拿着厨房的蛋糕走过来补救道:“不吃他的,吃你的,这个是你的吧?” 问话的同时,他已经动作迅速地将桌子上的香槟和蛋糕拿开了。在贺辰严密的注视下,龚名将香槟扔进了垃圾桶,而蛋糕则被他扔到了厨房垃圾桶旁边的地上。 看到龚名的举动,贺辰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望着自己的蛋糕,仍有点赌气地说:“这个蛋糕是我买来给你庆祝生日的,要你吹了蜡烛,亲自切过才能吃,不能这么随便地吃。” “好,我听你的。”龚名又舀了一块鸡肉,递到贺辰嘴边,“那先吃菜吧!” 看到贺辰态度终于缓和了一点,也肯吃饭了,他觉得可以处理一下这个事了。龚名望着贺辰,学着之前贺辰向他认错的样子,态度诚恳道:“你不高兴的话,就骂我吧!” 贺辰没有照做,而是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你今天生日,被骂的话会倒霉一年的!” “那我换个说法!”龚名抽了一张面纸,替贺辰擦了下嘴角,然后盯着他的眼睛问他,“你今天为什么生了这么大的气?跟我说说,我好下次注意!” 贺辰因为什么生气,龚名当然清楚,但他想要贺辰自己说出来,这样他才能沿着他的角度去更加有效地哄他。 贺辰迟疑了一下,而后眼睛红红的,终于问出了心中的顾虑:“那个人为什么有你家钥匙,你是不是跟他还没断?” 第50章 钥匙与照片 “断肯定是断了。”龚名望着贺辰反问他说,“之前我一直停职陪你在家备考,你看我那时除了大超和杜加,还跟谁联系过?” 贺辰嘟着嘴,狐疑道:“那可说不准,还有我去钢琴教室和辅导班那些分开的时间呢,谁知道你是不是趁着我不在去找别人啦?” 贺辰这话把龚名气得苦笑不得,他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贺辰的脑壳,“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去上课的那段时间,我不是回家打扫卫生,就是给你买东西做饭。一直忙着伺候你,我还哪有时间去外面寻花问柳!” 听龚名亲口跟他细数这些,贺辰心里感到暖暖的,情绪顿时好了不少。他也相信龚名不是那种吃着碗里又看着锅里的人,刚才这么说也只是心里气不过诚心刁难他。 贺辰眨了眨眼睛,傲娇地说:“好吧,我相信你已经跟他断清楚了。” 龚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刚想要松一口气,便迎来了贺辰的又一轮追问:“那钥匙是怎么回事?既然你们都断了,那他怎么还留着你家的钥匙?” “他为什么会有我家钥匙……”龚名重复着贺辰的问题,一时之间,他也有点想不起来孙凡为什么会有他家的钥匙。按说他从来没有把钥匙留给另一伴的习惯,也很少带人回家过夜。他怎么会有他家的钥匙呢? “你想要跟我装傻是不是?”贺辰眼神锐利地望向龚名。 大概是受了贺辰这道锐利目光的启发,龚名关于钥匙的回忆突然被接上了。他立即向贺辰解释说:“我想起来了,是有一次他在我家过夜,然后把一个装有公司重要资料的u盘落在我家了。他当时十分紧张想要马上拿到,可他意识到这事的时候,我人已经在候机大厅了,折回去现替他去取u盘,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因为下面要出差一周的时间,所以当下只好先把钥匙留给了他,让他先去我家取了。等我回来时,他把钥匙还给了我,好像顺道跟我说了,他又重新配过一把钥匙,以免再发生同样的事。我当时赶了一夜的飞机回来,脑袋很痛,也没太在意。因为后来他也从来没使用过我家的钥匙,导致后来分手时,我也把这事忘得透透的。若不是有今天这出,我还真是完全想不起来他保留着我家钥匙这事儿。” 说到这里,龚名对上贺辰的目光,诚恳地向他表态道:“既然已经找到问题症结了,我明天就去找他把钥匙要回来!” 贺辰对他的解释和态度都很满意,他肯定地冲着龚名点了点头。龚名终于放松地看着贺辰笑了,他摸了摸贺辰的头,刚要转身去盛锅里的馄炖。紧接着便听到贺辰的反对声,“不行,我不让你去。” “为什么?”龚名不解地看向贺辰,心里被他搞得忽上忽下的,“你不是不想他留着咱家的钥匙吗?” 在龚名话音落地的同时,贺辰带着哭腔,脱口而出,“可我不想让你再见他!” 龚名失笑,宠溺地揉着贺辰的头发,开玩笑道:“那可怎么办呢,钥匙不会自动跑回我的手中啊?” 看到贺辰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一样,龚名真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随后,他见贺辰定了定心绪,终于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下定决心一般地对他说:“我跟你一起去!” “好,我们一起去。” 这事终于有了定论,龚名放心地起身关掉火,去给贺辰盛了一碗馄炖。贺辰埋头吃了几个,他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心中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于是,贺辰拆开蛋糕盒,插上写有年纪数字的蜡烛。一一点过之后,贺辰终于露出了这个晚上难得的笑脸,对龚名说:“许愿吧!” 龚名本来最不习惯这种事情,但是看到贺辰特别认真地在为他准备,他也不忍心不配合。正好此刻,他心中刚好有个愿望想要即刻实现。 龚名学着贺辰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对着蛋糕和蜡烛许愿说:“希望我家宝贝快点消气,原谅我。” 说完他睁开眼睛,撤下拄在餐桌上的手肘。贺辰震惊地盯着他问:“一年的生日愿望,你就许这个?” “不可以吗?”龚名望着贺辰,握着他的手说,“这是我现在最想实现的愿望。” “真是太浪费了你,我已经不生你气了。”贺辰替他抱屈道。 龚名摇了摇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然后缓缓开口说:“是我不好,浪费了你为我准备的生日庆祝。我看到门外纸箱里的气球和彩带,准备这些东西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都是因为我的失误,才让它们掩埋在纸箱里的。” 贺辰听到这里,小声告诉龚名:“其实,它们从纸箱里出来过,发挥过功用。” 说着,贺辰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当时装饰好房子后拍下的照片。他把手机递给龚名看,然后有点沮丧地说:“那人说你不喜欢这么花哨幼稚的东西,所以我又把它们拆下来了。” “别听他胡说。”龚名探过身子,在贺辰的嘴角印上淡淡一吻,然后抵着他的头,柔声告诉他,“你准备得我都喜欢。” 贺辰委屈地落下了一滴泪,龚名动作迅速地抬手帮他擦掉。然后回身拿掉蛋糕上的蜡烛,说:“吃蛋糕吧!” 他用勺子象征性地从上面挖出了一勺奶油,放进嘴里。贺辰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他的脸上,紧张地问他:“甜不甜?” 龚名没有回话,而是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直接堵上了他的嘴。这次是一个稍微深一点的吻,奶油的香甜弥漫在二人的口中,让这个吻变得更加甜腻了。 直到龚名把贺辰松开,他还有些意犹未尽。龚名眼睛笑得弯弯的,用蛊惑的声音注视着贺辰问:“甜吗?” 贺辰直视着他没说话,看得出他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那个吻里。龚名继续问他:“还生气吗?” 贺辰想了一下,摇头说:“不生气了。” “那好。”龚名左手搂着他的腰,右手拿过贺辰的手机滑到其中一张照片,递到贺辰面前说,“不生气的话,能不能把这衣服再给我穿一遍呢?这是不是我的生日福利啊?” 贺辰看到龚名显示的照片,是他穿上执事服在浴室里自拍的那张。看到龚名把他往自己身上又贴近了一些,那个神色让他瞬间明白了龚名要他穿上这套衣服的目的。贺辰的脸渐渐烧起来,扭过头撇撇嘴道,“不要,这是对你与前任还有瓜葛的惩罚。” 龚名被这个拒绝的理由怼得语塞,他没再要求贺辰,只是再次默默看了一眼贺辰穿着执事服的照片,忍不住叹了口气。 贺辰见他好像真的很失落,立刻有点心软了。他想,只要他再求自己一下,他就会答应。可不料龚名直接托着他的臀,突然抱起他直奔向卧室。 他把贺辰压在床上,咬着他的耳朵,用撩拨的声音说:“不穿就不穿吧,反正就是穿上了,也是立刻被脱下来的命运……” 第51章 惩罚与补偿 贺辰抬头望着龚名,看到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比以往都要热烈,此刻的他也比以往更有攻击性。明明是二人一直身处的卧室,共同睡了一个多月的床,可是此刻,贺辰却感觉它好像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龚名看到贺辰用一副特别澄净的眼神望着他,他低头在他唇角轻吻了一下,然后低声问他:“害怕吗?” 贺辰摇了摇头,然后有点羞涩地闭上了眼睛。他清楚龚名下面要对他做什么,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 龚名看到贺辰紧闭着双眼,全身僵硬,犹如案板上待宰的羔羊。他在心里轻笑了一声,觉得贺辰单纯的样子真是可爱,让他爱不释手。尽管身体上的冲动想要立刻把他给办了,但他还是不想吓到贺辰,决定慢慢来。 他俯下身,轻轻吻上贺辰的唇瓣。以往的亲密经验里,他发现贺辰很喜欢接吻。他一边浅吻着贺辰,一边动手脱他的衣服。衣服全部退去之后,他们的吻也由淡淡的浅吻变成了带有情.欲的深吻。 龚名轻轻抚摸着贺辰的身体,当他发现他的身体已经软下来时,他从旁边拿来一个枕头,垫在了贺辰的腰背处。看到贺辰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他才慢慢地挺进他的身体。 起初他还担心贺辰会不适应,结果他只是短暂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很快的,他的身体便热了起来,细碎的呻.吟不住地从他口中溢出,龚名才敢加重自己身下的力度。 龚名没想到,贺辰的身体倒是意外地敏感,适应度也颇高。或许他在这方面很有天分,他忍不住在心中叹息,年轻真好啊! 这不能算是一次尽兴的欢爱,因为龚名时刻都在留意着贺辰的身体反应,他只要感觉到贺辰稍有一点不适,龚名便会立即停止调整。过程之中,他多是在忍耐,这对他来说倒也是个特别的经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床上有这种表现。幸亏结果是好的,结束之后,贺辰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沉沉地睡去了。他没有给贺辰留下什么不好的回忆。 龚名在一旁掐着贺辰的脸蛋,想要喊他起来洗澡,可这小子把他的手拨开后,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龚名本来看到贺辰并无不良反应,想要趁势再来一次的。要知道他这些日子的沉积,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掉的。但看到贺辰睡得十分香甜,龚名想想也就算了。 他起身一个人去浴室洗澡,然后吃了点东西,才重新回到床上。来日方长,他会让贺辰好好肉偿他的。龚名抱着贺辰,很快也睡着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感到脸上有东西在戳他,很痒。龚名睁开沉重的眼皮,抓住那个在他脸上作怪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手帕。随后,他便看到了另一端攥着手帕的人,是贺辰,而且还是穿着执事衣服的贺辰。 “主人,该起床了!” 如果不是这句话,龚名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次不是照片,而是真的实体。视觉上的冲击让龚名瞬间醒了,此刻,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愈发烧起来的火。龚名攥住贺辰的手,一把将他拽进怀里。 “怎么起得这么早?”龚名刮着他的鼻尖,故意打趣地问他,“不继续惩罚我,愿意穿给我看啦? “惩罚一天就够了,本来买来也是为了穿给你看的,不穿就浪费啦!”贺辰趴在他的身上,张嘴轻咬了一下龚名将要移开的手指,然后傲娇地说,“不过原本准备的服务都没了,就只剩刚才叫起床这一项啦!” 贺辰早上醒来后,看到在他身边熟睡的龚名,突然之间就想通了。仔细回想昨天事情发生的经过,孙凡显然是不请自来的,其实根本不关龚名的事。但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气撒在了龚名身上,作为寿星的龚名,在生日当天,一直在尽力地哄他。想到这里,贺辰感觉有点过意不去。他想要为自己昨天的无理行为补救,贺辰记得龚名昨晚指着手机里他穿执事服的照片,希望他重穿一次。当时他还没完全消气,并没有答应,今天他想再为他穿一次。 然而,事情果然如龚名所说,穿了也是没用。简单的对话过后,龚名开始动手脱起他的执事服来。 贺辰下意识地制止道:“我好不容易穿上的,你倒是让我多穿一会儿啊!” “那好,那就不脱了!”龚名顺势说,“我们就这么来!” ——想穿就一直穿着吧,反正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贺辰抡起小拳头锤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什么意思,你这么色.诱我,就该想到这个结果。” 说话间,龚名的手探进贺辰衣服里,开始一寸一寸地摸了起来。很快,贺辰便开始气喘吁吁。可能是早上的缘故,二人都是兴致高昂的时候,比起昨天,二人更快地进入了状态。也因为龚名昨天对贺辰的试探,发现他今天并无不良反应,他的动作便更加的放开了。不一会儿,卧室的空气里便响起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龚名扒掉贺辰的裤子,然后把他稍微抱起来,架在自己的两条大腿上。他望着贺辰,指导他说:“坐下去。” “坐……”贺辰露出一脸的迷茫,“怎么弄?” 就在贺辰有此疑问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了门铃声。这大清早的,谁会来他家找他啊,走错门了吧?箭已在弦上,龚名不想去管。他直接托起贺辰的屁股,让他坐了上来。 “啊……”贺辰坐下的瞬间,倒抽了一口气,后背紧张地躬了起来。 龚名一边抚摸着他的背,一边开始慢慢动了起来。门铃声还在响着,贺辰气息不稳地开口提醒龚名:“等、一下,外面、有人……” 龚名告诉他:“不用管,肯定是走错门了,不然就是收煤气费的。” 贺辰:“可……” 贺辰下面的话,直接被龚名堵在了口中。他吻住贺辰的唇瓣,探进舌头,在他的口中热烈地翻搅起来。贺辰的思绪渐渐游离,他的脑袋开始变得无法思考。 然而,门外的人似乎并不肯罢休,得不到回应,他开始急切地敲起门来。龚名听到隔着大门,他们在冲里面喊着什么,但他在房内,一时之间并没有听清。但看这情况,不马上处理是不行了。 龚名移开自己的身体,轻咬了一下贺辰的鼻尖,低声告诉他,“等我,很快回来!” 而后,他不耐烦地起身去开门。原本打算来的不管是谁,都快速地把他打发走,然后回去和贺辰温存。不想开门之后,看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他的父上、母上两位大人。 第52章 惊喜与惊吓 龚名望着门外提着行李箱的父母,一脸懵逼地问:“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儿子不行吗?”龚母白了他一眼,不满道,“瞧给你吓得!” 说着,她便拖着行李箱,往龚名家门进。龚名眼疾手快地一把接过行李箱,赔笑地说:“当然行,就是您怎么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好去机场接你们过来啊!” “我们想给你个惊喜,行不行?”龚母走进门,抢着说道。 还惊喜?龚名心想,惊吓还差不多!你们这不是在给我惊喜,是在搞突然袭击! 刚才一直没开口的龚父,跟在龚母身后走进来,终于张口发话了,“怎么,家里藏人啦?还不能让我们知道啊?” 额,父上大人还真是敏锐…… 龚父话音落下后,龚母来到餐厅,指着餐桌上的两副餐具说:“老头子,还真被你说着了。” 龚父撇了一眼龚名,扬着嘴角,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龚母望着桌上的蛋糕,话锋一转道:“不过,看到有人陪你过了生日,我们也释然了。” 龚名睁大眼睛,望着他们老两口。他从母亲的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 龚父向一脸懵逼的儿子揭晓答案说:“你母亲想要给你个惊喜,帮你庆祝生日。我们本来是昨天白天的飞机,结果前天半夜台风来袭,把我们的航班延迟到了今天凌晨。” 龚名原本还在纳闷他们怎么会这个时间过来,现在一听,赶紧拉着二老坐下休息,然后给他们倒水。龚母看到他这一餐桌的残骸,当即洁癖就犯了,非要坚持给它收拾好才肯休息。 龚名劝说未果,只好跟着母亲一起快速地把餐桌收拾好,以让她快点休息。他本来想扶她去房间休息的,可他一想到卧室里有贺辰在,还是穿着奇装异服的贺辰,龚名便把母亲让到了沙发那里。然而,贺辰的存在仍然是个大难题,他还没有想到不惹疑地把这事给处理漂亮的方法。 这不,这颗雷马上就要炸了。龚母坐了一下,然后就按捺不住地站起身,问龚名:“你卧室里到底有人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先把你爸和我的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整理好。” 接着,在龚名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的时候,贺辰已经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礼貌地冲着两位老人微微躬身,颔首问好:“龚叔,龚婶,你们好!” 龚名看了一眼贺辰,还好他够机灵,已经脱下了那套执事服,换上了平日里常穿的家居服。但龚父龚母见到贺辰从龚名的卧室里走出来,着实还是被震了一下,他们惊住了好一会儿,迟迟没有反应。 最后,还是龚叔先回过神来,开口打圆场道:“是小辰啊,你好。” “龚叔好!”贺辰有礼貌地回答道。 然而,这简短的对话结束后,空气内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气氛。龚父龚母不约而同地望向龚名,他知道他们此刻心中的疑问。龚名直接开口给他们答案,“贺辰前天刚高考结束,昨晚跟我在房间里打电动放松。后来,打到太晚了,他就这么直接睡着了。” 龚母用狐疑的眼神看向龚名,对他的解释充满了怀疑。纵是贺辰也看得出来,龚母对于龚名的回答好像很不信任。于是,他赶紧接着龚名的话,补救说:“对,昨天我是玩得太疯太累了,不知不觉就在他的房间睡着了。平时我不睡这个房间,我都睡在这里。” 说到这里,贺辰抬手指向他原本所住的那间小卧室。然而,这句辩解的倾向性不仅明显,而且信息量更是略大。 果然,龚母把龚名拉到一边,小声地问他:“小辰一直住在你这里吗?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龚父也向他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龚名终于向二老坦白说:“他在我这儿住了快三个月了,雯姨生病后,怕耽误小辰备考,所以托我让小辰借助在这里。” 当你无法解释清楚一件事情时,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另一件更大的事来转移当事人的注意力。不出所料,龚名的话一出口,二老的注意力果然都被雯姨生病的事给带走了。 龚母立即追问他:“玉雯生病了?那她现在人在哪儿?” “她之前做了个手术,不过手术很成功,现在已经没事了。”龚名觉得,既然他们已经来到这里,看到了小辰。他再想隐瞒也隐瞒不住,他索性把实情全部告诉他们,免得他们胡思乱想再引发更多的担心。 龚名告诉父母,“出院之后,雯姨住进了医院附属的康复中心。” 龚母跟雯姨是多年的朋友,听到龚名介绍完情况后,他依然不放心地追问道:“她做的什么手术,现在真的没事了吗?” 龚名:“妈,你放心,雯姨现在人很好,身体真的没事了。” 龚母还想继续追问什么,龚父扫视了一眼,看到小辰还站在这里,而龚名又是一副为难的表情。他赶紧捏了一下龚母的手,拉着她坐下。龚母接收到了龚父的用意,尽管心中担心,可最终按捺住了,没有再继续揪着龚名追问。 接着,龚父望向龚名说:“一会儿带我们去康复中心看看她吧!” “好。”龚名看到母亲终于放弃了询问,总算可以放松下来。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对二老说:“爸妈,你们坐夜机来,肯定累了。现在才6点,康复中心要10点才能接受探访,要不你们先去卧室睡一会儿吧?” 贺辰顺着龚名的话,热情地让着两位老人家:“是啊,龚叔、龚婶,你们快进去歇歇吧!” 说完这话后,他便麻利地走回卧室,开始帮他们铺起床来。那动作娴熟的,彷佛在铺自己家的床一样。 龚父龚母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瞪了龚名一眼。 哎,龚名也是有点愁挺,他不知道还瞒不瞒得住了…… 第53章 探病与决定 不管龚名和贺辰怎么让,两位老人都找着各种借口,最终也没有去卧室躺床休息。龚名知道父母在想什么,看到他们一直望向自己的审视目光,他不得不明白。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知道自己总要面对。 于是,他停止了劝说,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块钱递到贺辰手中,拜托他说:“能下楼帮我们买些早点吗?就去平时我们常吃的那家。” “好。”贺辰接过钱,回房间换上衣服便痛快地离开了。 支走贺辰后,龚名果然迎来了父母暴风雨一般的质问。龚母指着卧室,意味深长看向他问:“你们怎么住在一起?” 龚名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母亲放松地解释说:“刚才不是跟您解释过了吗?雯姨住院了,托我让小辰借住在家里。”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问的可不是这个。”还想跟我打太极,龚母看出了龚名的用意。这一次,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我问的是,你们怎么睡在一张床上?”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看您把我当犯人一样审!前天小辰才考完试,昨天又帮我庆祝了生日,晚上在我房间打电动打得太开心了,之后就累得睡着了。”龚名再次补充道,“您不相信我,也得相信他啊。” 这个节骨眼上,龚名还是不想节外生枝。对于他和小辰的事,自然是要否定。如果被他父母得知,也就意味着雯姨也会知道。雯姨还在养病期间,受不得这么大的刺激。而且他也担心他爸的身体,就算是要告知他们,也得循序渐进,找个合适的机会。 “我也知道,他一直跟你好,喜欢粘着你……”龚母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她心里想的是,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更加担心。他们清楚龚名的性向,而小辰又处在性格长成时期,稍微受到身边环境的影响,或许就会被拐到别的路上。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小辰恰恰还是他们世交家的孩子。处理不好是会影响两家关系的,所以他们才更是提心吊胆。 但龚母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她看了一眼龚名从容淡定的脸,半开玩笑地说:“看你也不像在撒谎,姑且相信你了,我相信我儿子再禽兽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龚名心里咯噔一下,失笑道:“妈,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有说自己儿子禽兽的吗?” 龚母随即轻呵一声,笑了。龚名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他知道自己暂时过关了。这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父亲突然发话了,“帮我们找家酒店吧!” 龚母听后,跟着附和说:“对,现在小辰跟你住在这里,我们再住在这儿也不方便。你还是帮我们尽快找个酒店吧!” “好。”龚名答应下来后,立刻拿来ipad,开始搜索附近酒店的空房情况。 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龚父再次开口问龚名:“玉雯得了什么病?” 龚名抬起头,停顿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告诉父母实情,“肝癌。” 龚母倒抽一口气,有点惊吓地问:“那她现在怎么样?” “之前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她在康复医院休养得也很好。”龚名劝慰母亲道,“妈,您也不用太担心。现在医学昌明,从前很多不治之症现在就算不能治好,也能有效地延长患者生命。” “是是,妈知道的。”龚母声音明显有些颤抖,而后他催促龚名说,“那一会儿一到时间,你就马上带我们去看她。” “好,等贺辰回来,一起吃过早餐,我就开车带你们去。”龚名答应的同时,不忘嘱咐父母,“还有一件事,我想提前告知你们一下。雯姨的病情,我想她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但小辰多半是不知道的……” 龚母立即心领神会,抢断道:“我明白,我们说话会小心注意的。” 过一会儿,小辰买早餐回来了。他特别乖巧地帮龚父龚母拿了餐具,吃饭时还在劝他们多休息一下。龚父龚母只是微笑着应承,他们看着这孩子从小长到大,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所以这也是二老刚才看到贺辰从龚名房间里出来时,会有那么大反应的原因。他们已经接受自家儿子的性向,若是从里面出来任何一个男的,他们都不会感到惊讶。但惟独对象是小辰,他们不敢想象,更无法接受。 早餐过后,龚名先带着父母去旁边挑好的酒店办理入住。安顿好了他们的住所问题之后,他才开车载着他们去康复中心。赶到的时候,时间刚刚好,正到可以探望的时间。 雯姨见到久未相见的龚父龚母,一时之间,惊诧得说不出话。龚母见到坐在病床上的雯姨,连忙过去拉着她的手,激动地叫她:“玉雯!” 雯姨看到龚母眼圈红红的,顿时眼眶里也噙满了泪水。她哽咽着问:“你们怎么来了?” 龚母心疼地责备道:“我们能不来吗?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还是不是朋友啦?” “我这不挺好的吗?现在每天吃得饱,睡得好。”她轻拍了两下龚母的手,劝慰道,“不用担心。” 龚母眼泪汪汪,龚父也在一旁叹气。龚名见空气一时陷入凝滞状态,立刻开口调节气氛道:“雯姨,小辰的专业课考了第一名,高出分数线一百多分。前天的文化课也考完了,他信心满满,应该也没问题。” 龚母摸了摸眼角的泪,然后抬头笑着向龚名道谢说:“这都多亏了你,盯着他学习,帮我照顾他。” 不等龚名开口,龚母便抢先替龚名说了他要说的话,“你跟他这小辈客气什么,他帮小辰是应该的。” 龚名冲雯姨轻笑着点了点头,雯姨的视线转到贺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贺辰坐到病床边,认真地询问她:“妈,您真的感觉身体没问题了吗?” “早没问题啦!”雯姨抬起手,摸了他的头两下。 贺辰言辞恳切地对雯姨说:“我现在已经考完试了,有时间照顾您了。如果您身体没事了,那就不需要住这里了。我一会儿就去找房子,尽快带你搬出去,这样以后我每天都能陪您了。” 雯姨握着贺辰的手,果断拒绝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医生说最好随时有人在我身边确认身体状况,你9月开学就要住校,到时我一个人在家,不是还要搬过来。搬来搬去的多麻烦,就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你有时间能多来陪我就够了。” “可这里每周只有一天探望时间……”贺辰不开心地嘟囔道,就是他想多陪,医院也不允许。 这时候,龚母突然开口了,“玉雯,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跟我们去h市疗养吧!那里环境清新气候好,最适合养病了。” 雯姨听后,果断推辞:“不不,这也太麻烦你们了……” “麻烦什么,我们那边没什么朋友。他又是个书呆子,整天就喜好看书,你来了正好能陪我。”龚母埋怨龚父的同时,越说越兴奋,“我们楼下正好有个房子出租,房主一直在愁找不到合适的租户,等我马上联系他,问问他房子租出去没?” 龚母雷厉风行,话音刚落,便立刻打通了房主的电话。三分钟后,她兴高采烈地告诉雯姨说:“太好了,他还没租出去。我刚才已经在电话里跟他预定了,等我们回去就签合同。在此之前,他会给我们留着房子。” “这……”雯姨还在犹豫,但却被龚母不由分说地打断道,“就这么决定了。” 她当即吩咐龚名:“快去帮雯姨办出院手续!” 龚名在一边偷笑,还得是他妈出马,果然厉害。看到雯姨脸上还挂着迟疑的神色,龚名也帮着劝慰雯姨:“您就别推辞了,我妈什么性格您也知道。她耍起无赖来,谁拿她有办法?” “这孩子,怎么说你亲妈呢,说谁无赖!”龚母睁大眼睛,瞪着龚名。 龚名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直往后退。龚母白了一眼他,而后看向雯姨说:“正好小辰考试结束了也没事,这两个月可以跟你一起去那边,天天陪着你。” 龚名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立刻拍着马屁附和母亲:“是啊,我正说着小辰为了考试,忙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考完了,要找个地方带他去度假放松呢,现在正好有去处了!” “是啊,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龚母插着腰,再次指挥龚名,“快去办出院手续!” 得到他家老佛爷指令,龚名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走出病房。贺辰看到母亲之后的生活问题有了着落,人也看着精神了好多,他从心底感到高兴。可他知道龚名还有学校的工作,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去h市。一想到自己即将跟他分隔两地,他的心里又止不住地失落起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收到了龚名发来的一条微信。打开之后,他看到龚名在里面告诉他,“我一结束学校的工作,就马上飞过去找你。老实在那儿洗白白等着我,乖~” 贺辰看着这两行字,心里顿时感觉暖暖的。他扬起嘴角,满足地给龚名回了一个亲亲的颜表情╭(╯3╰)╮。 第54章 安排与不舍 龚名下楼递交了出院申请,走了一系列办理出院的流程。片刻之后,他回到病房告诉雯姨:“出院的手续我都办理得差不多了,只等明天负责病房的住院医师上班后,给你签了出院许可,你就可以出院了。” 说到这里,龚名扫了一眼龚母和雯姨,顺势开口问道:“你们打算哪天去h市?我提前给你们订机票。” 龚母没有吱声,把目光落在了雯姨身上,明显是在等她的意见。雯姨想到出院后,自己也无处可去,直接决定道:“那就明天吧,出了院直接搭飞机去h市。” “会不会太辛苦啦?”贺辰有点担心地看向雯姨。 龚名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雯姨,出院和搬家安排在同一天,您身体会吃不消的。” 他知道雯姨的顾虑,委婉地表明说:“你明天出院可以先回我那里,跟小辰住在一起。最近我都要在学校忙着期末考的事,常常要加班到半夜,这几天我打算直接睡在学校的办公室里。” “那怎么行?年轻人在事业上有拼劲是好的,但也不能影响身体啊。住办公室怎么行,再晚也要回家住!”雯姨知道龚名的好意,但坚决表示,“我决定了,就搭明天的飞机去h市。” “那好,我现在就给你们四个订机票。”龚名上网搜了一下航班,看到一班明天下午3点起飞的,正好有四个人的空位,他立刻给他们订了下来,免得这老的小的赶夜航。 几人陪着雯姨在病房吃过午饭后,龚名便催着大家离开,“明天要折腾一整天,我们先回去,让雯姨好好休息吧。” 龚母和小辰没有异议,想到明天之后,他们就能天天相见了,便毫不迟疑地离开了。龚名先开车送父母亲回到酒店,又向服务生订好了晚餐的客房服务。他不光怕雯姨的身体经不住这折腾,同时他也担心他的爸妈。他们今早才搭夜航赶过来,明天又要折腾回去,他也怕他们的身体会吃不消。可几位老人都坚持明天走,他一个做晚辈的也不好再拦,只能帮他们把事情安排得周密点。 离开之前,龚名嘱咐他们:“你们也在酒店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打电话给我,这儿离我家很近。还有明天我可能请不了假送你们……”之前停职的事,他也不敢跟爸妈提起,但他已经落下了很多工作,不能在期末这个关键时候缺席,再给学校添麻烦。 龚名告诉父母:“我安排大超早上来接你们,然后送你们去机场。” “好。”幸好龚父龚母没有多想,只是催促他说,“你也带着小辰早点回去收拾行李吧!” 离开酒店,龚名载着小辰去了张云超的饭店。他要跟大超当面交代了一下明天拜托他做的事情,这四个人老的老,小的小,他实在是不放心。 “行啊,我好久没见到叔叔阿姨了,明天的事尽管交给我。”张云超热情地应了下来,还留龚名和贺辰顺便解决了一下晚餐的问题。 龚名在心中暗暗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这个朋友真是没话说。 从张云超店里出来,龚名开车载着贺辰回到家时,已经8点多了。龚名一进门就催着贺辰去收拾行李,但他却看到贺辰磨磨蹭蹭的。他索性换下衣服,直接动手帮他。 贺辰看到他过来帮他整理行李,他干脆停下了手。龚名假装生气地训他说:“你怎么还停手了,全指着我是吧?” 说话间,贺辰已经扑到了龚名怀里。双臂紧紧地捆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龚名摸了摸他的后背,用下巴抵着他的头,低声问他:“舍不得我啊?” 贺辰没说话,脑袋在他胸前蹭了两下,龚名知道他是在点头。贺辰的心情,他怎么会感觉不到呢?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和他分开啊。 他捧起贺辰的脸,亲了一口他的额头,告诉他:“我也舍不得你,但是现在雯姨更需要你。明天我不能陪你们一起过去,也不能送你们,你要替我照顾好三个老人家,知道吗?” “我知道。”贺辰郑重地向龚名点了点头。 “乖!”龚名摸着他的头,催促他,“快去收拾行李,收拾完了好早点洗澡睡觉。” “嗯。” 贺辰听话地收拾好了他的行李,洗完澡上床后,他趴在龚名的身上,有点苦恼地问龚名:“我觉得今天龚叔和龚婶看我的眼神有点怪,你觉得呢?” 话音落下后,贺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等他的回答。龚名觉得这孩子还是挺敏锐的,他也不想撒谎,本来这事他也正想跟他商量来着。 龚名实话实说道:“当然怪了,看到你一大早从我房间里出来。他们又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向,自然会产生不好的联想。” “被他们看出来啦?”想起龚叔龚婶看他的神情,好像不是太高兴,贺辰立刻紧张地问龚名,“我出去买早餐后,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龚名笑着告诉他,“我让他们相信这是个意外,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贺辰顿时噤了声,他的心情有点复杂。他是不希望龚叔婶因为这事为难龚名,知道他们没有为难他,他有点放松。但听到龚名否定他们的关系,他又有点失落。 龚名看他这失落的小表情,大致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他向贺辰解释说:“我知道你心中希望的,相信我,那也是我希望的。但现在不是好时机,你母亲身体刚康复出院,现在最好不要让任何事情刺激到她,影响她的身体。” 贺辰心中一酸,他明白龚名是在为他考虑。他的父母知道他的性向,知道他们的事顶多会骂他一顿。而他的母亲却不同,若是突然知道,可能会无法接受而产生更多麻烦的影响。龚名这般安排,完全是在顾忌自己。 贺辰望着龚名,坚定道:“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对,慢慢来。”贺辰笑着附和他说,话音落下之时,他已经把贺辰压在了身下。 龚名低头看着贺辰,贺辰也睁大眼睛望着他,这倒让龚名有点手足无措了。贺辰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还有点读不懂气氛。而龚名也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情愿还是不情愿。有点棘手…… 他只得试探地开口问他:“屁股痛吗?” 贺辰说:“不痛。” “那我们继续把早上没做完的做完。” 他直白地告诉贺辰,但却依然没得到贺辰的回应,反倒让他突然冒出来一个疑问,开口向龚名求证:“是不是恋人之间,每天都要做这种事啊?” 龚名想了一下,憋着坏骗他说:“差不多吧。” 龚名把手探进贺辰的衣服里,一边抚摸他滑嫩的皮肤,一边骗他说:“所以今天的份,还没完成。” 贺辰笑着抬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龚名见他是愿意的,便开始放手行动起来。可吻到一半的时候,贺辰却突然推开了龚名。 “怎么了?”龚名疑惑地看向他问。 贺辰没有回答,只是满脸担忧地反问他:“明天开始我不能在你身边了,那每天的份要怎么办啊?” “……”龚名一时被问到无语。 贺辰看到他呆滞的表情,立即不安地说:“你不能出去找别人。” 龚名失笑,他感觉自己在他眼里成为了一个实实在在有前科的人。身下的某物膨胀得有些发痛,在这个时刻,他可没心情跟贺辰讨论这个问题。他直接向上用力挺进贺辰的身体,然后贴在他耳边,坏笑着告诉他:“那我今天就把之后见不到的份都做够!” 第55章 温存与分别 贺辰感觉此刻的龚名与昨天和早上完全不同,激烈的动作,好像快要把他揉进他的身体里。贺辰忍不住向他求饶,但他一开口,声音倾时变得支离破碎,“慢、慢一点……” 龚名把手放在他硬挺的前端,咬着贺辰的肩膀问他:“不舒服吗?” “没……”贺辰喘着粗气,气息不稳地答说,“感觉……很、奇怪……” “没有就好。”龚名说着,又加重了身下挺进的力度。 贺辰在龚名的猛烈攻击下,感觉身体好像渐渐不是自己的了。身后被撑着的肿胀感从未消失,但过程之中,他的身体里又慢慢升腾起了另一种陌生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快感,只是让他想要大口地呼气,控制不住地闷哼出声。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尽管陌生,但他并不讨厌。 结束之后,贺辰趴在龚名的胸膛上,问他:“分开之后的份都够了吗?” 龚名捧着他的脸,笑着反问他:“我说不够的话,你还能再补给我吗?” 贺辰吓得捂着屁股,连忙摇头说:“恐怕不行。” “我开玩笑的。”龚名看他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反应,摸了摸他的头说,“睡觉吧!” 贺辰把头埋进他的颈间,放心地闭上了眼睛。龚名抱着怀中的小人,不禁在心中检讨自己,看来他刚才确实是没控制好力道,以后一定要注意。之前天天见得着、碰的着,可就是上不得,他已经积了一身的火了。现在终于能结束这苦行僧一般的修行生活了,结果他又要马上和贺辰分开半个月之久。他刚才就是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才有些失控的。想到这里龚名不禁叹了口气,哎,他的心里苦啊! 第二天早上,龚名拎着贺辰的行李送他出门。开车从小区出来,他便看到停在路边等待的张云超。 “早啊~”张云超向二人打了招呼,然后打开后备箱,对龚名说,“小辰和他的行李都交给我吧!” 龚名:“先不用,去酒店我上班正好顺路,等到酒店后,我再把他放下来。” 张云超关上后备箱,一脸鄙夷地吐槽龚名道:“你还真是争分夺秒啊!” 龚名白了他一眼,然后踩着油门告诉张云超,“跟上!” 车子到达酒店后,龚名摸着贺辰的头,嘱咐他说:“帮我照顾好他们三个。” “嗯。”贺辰点头答应。 在龚名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去帮他拿行李时,他的右手突然被贺辰拽住了。龚名转头对上贺辰有点雾懵的眼神,他低头飞速地在他的唇瓣上吻了一下。移开之后,龚名扫视了一圈周围,看到并没有人注意这里,他又再次吻上贺辰的唇。 停在他们车后的张云超,看到此情此景,完全是一副哔了狗的心情。啧啧,一大清早地就虐狗,他要回去奔向小杜加的怀抱。 片刻之后,龚名拎着贺辰的行李箱朝张云超走过来。张云超自动为他打开后备箱,龚名把行李箱塞好后,又转回来敲了敲他的窗玻璃。张云超不耐烦地摇下了车窗,摘掉眼镜揶揄龚名道:“起完腻啦?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就是想诚挚地拜托一下你。”但是听到他刚才的话,龚名不由得叮嘱他一句,“你可别说漏嘴了,昨天他们本来就对我和小辰有所怀疑,我好说歹说才令他们相信了我俩没什么。” “怕什么,你爸妈不是知道你的性向吗?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啊~”张云超揶揄完龚名后,立刻意识到不对,改口道,“再说你这小媳妇也不丑啊!” 龚名白了他一眼,“我丑行了吧?是我害怕见他家长!” “嗯。”张云超一转针对的态度,立刻点头附和他说,“活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有幸看到你正确认清自己一回。” 龚名被他噎得不想再说什么,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显示的时间,跟张云超告别说:“我到时间上班啦,辛苦你帮我照顾好他们。” 张云超挥着手,催促他道:“走吧走吧,放心交给我!” 龚名转身向车那边走,看到贺辰还站在他的车门前,脸上露出一副不舍的委屈神情。龚名有点被他那个不舍的眼神感到动容,脚下的步子越发沉重起来。说来也是奇怪,之前好多年没见也不觉着什么,怎么相处了短短几个月,他也觉得突然离不开这个孩子了呢?只是短短不到半月的分离,可龚名也开始不舍起来。 但他毕竟是大人,又是个要面子的大人,分别的伤感不能轻易地表现在脸上。龚名揉了揉贺辰的头发,低声对他说:“去吧,到了给我发信息。” 贺辰咬着嘴唇,没有回话,只是冲着龚名狠命地点了几下头。龚名看到这个动作,有点心疼。但他还是及时抽回了手,转身上了车,没敢再去看他红红的眼睛。 目送着龚名的车离开,贺辰觉得他从现在就开始想他了。坐在驾驶位上的张云超看到贺辰像个望夫石一样,依依不舍地站在原地注视着龚名的车离开。尽管被虐得很惨,但他着实也被这一幕深深地感动了。 他从车上走下来,过去拍拍贺辰的肩膀,以示安慰。他不想他一直陷在分别的情绪里,于是开口催促他说:“我们上去接叔叔、阿姨吧!别忘了他交给你的任务。” 贺辰对着已经看不到车子背影,龚名离开的那个的方向,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他才依依不舍地转身随着张云超,走进了酒店大门。 之后的时间里,贺辰充当了三位老人的搬运工和随行保姆。所有累的、重的、麻烦的活,他全都揽在身上。移动的过程中,他没有辜负龚名的期许,把三个老人照顾得很好。 飞机在他和龚名共同生活了三个月的这个城市起飞,越过了他们自小生活的c市,历经4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平稳地降落在了目的地h市。 第56章 入住与电话 从机场出来,贺辰先替龚父龚母打好车,放好行李,才为他和雯姨自己打车放行李。全部忙完这些,在出租车上坐稳后,贺辰终于腾出空用手机给龚名发了条微信:我们平安抵达了!顺利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我把三个老人家都照顾得很好。 随后,他又在下面补了一条:想你! 微信发出去后,他一直低头盯着手机屏,却迟迟没有收到龚名的回信。一路上,海风从车窗里灌进来,吹得人很舒服。贺辰一直垂着头,眼皮觉得越发沉了。不一会儿,他靠着椅背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了一声微信提示音。他瞬间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滑开手机,看到了他等待已久的来自龚名的信息:真棒!照顾好自己,我也想你,等我电话。 贺辰盯着手机屏,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一脸满足。他沉浸在等龚名联系自己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注意到车已经停下。 “小辰、小辰、小辰……” “啊?” 被雯姨喊了足足三声,他才回过神来。 雯姨盯着他问:“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到地方了!” “哦。”贺辰从车上下来,还有点恍惚地答说,“没看什么,我帮你拿行李。” 雯姨摆手,“不用,你快去帮你龚叔、龚婶!” 贺辰立即转身往前面那辆出租车跑,但跑了两步,就发现出租车司机已经在帮他们取行李箱了。于是,他又折回来帮母亲拿行李。 跟随龚父龚母搭上电梯,贺辰与雯姨来到了他们接下来在h市生活的新家。房子在15楼,在龚名父母家的楼下。虽然无法跟他们过去住的别墅相比,但也比在c市时条件好了很多。两个卧室的中央有个宽敞的大厅,客厅有大大的落地窗,打开窗帘便可看见h市一望无垠的大海。 龚母去楼上放下行李后,便跑到了楼下他们的家。她一边帮他们收拾房间,一边向雯姨介绍:“从这儿往东走5分钟,那里有个海鲜市场,往西走10分钟是个大超市。省医院离我们这儿也不远,这里交通不拥堵,打车的话,有个十五分钟就到了。” 雯姨对这个住宿环境赞不绝口,看到母亲喜欢,贺辰也跟着高兴。龚婶的眼光很好,这里确实无可挑剔。忙活了一会儿,贺辰便催着龚母回去休息了。龚母走后,他又催着母亲去洗澡睡觉。两个老人折腾了一天,晚上必须保证好睡眠。 雯姨抬手摸了摸贺辰的头,欣慰地夸赞道:“我的小辰长大了,懂事了!” 贺辰笑着推着雯姨的背,把他直接推进了浴室:“快洗澡睡觉,收拾房间的事包在我身上!” 雯姨点头答应,然后告诉贺辰:“今天太晚了,你也别收拾了,别打扰到邻居休息。明天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急于一时。” “好,我知道了。” 贺辰说完这话,看到浴室的门被关上,他便退到沙发那里,仰靠着坐下来。这一歇下来,他立即感到自己身体的疲累,身体慢慢由仰靠变成了瘫躺。这一天马不停蹄的,他确实是有点疲惫。 此刻,他的身体终于歇下来了,可身体的另一个部分,脑袋里却开始翻腾起来。之前一直在忙还不觉得什么,突然平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脑袋里全是龚名,想他想得不行。虽然很想立即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但贺辰知道龚名期末学校的工作忙,这个时间多半还在加班,他不敢打扰。 他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了平时随手拍下的龚名的照片。有他睡觉时的,有他在厨房为他准备早餐的,还有他在阳台抽烟的背影…… 贺辰一张张地划着那些照片,不一会儿便滑到了底,他郁闷地撇了下嘴。早知道会有分开的一天,他平时就该多拍一些的。 贺辰又把相册里的照片开始重新反着滑一遍,看到龚名的照片,阴郁的心情瞬间便被扫空。以至于雯姨洗澡出来时,一眼瞄到的便是躺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傻笑的儿子。 雯姨刚想上前凑过去看看他到底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可她人还没走过去,便听到了贺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贺辰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名字,立刻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刚想按下接听的时候,他才猛地看到从浴室里洗澡出来的母亲。 贺辰收起掩饰不住的笑容,强装镇定地跟母亲搭话说:“您洗完啦?我回房间接个电话。” 雯姨看他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急匆匆走向房间,她忍不住在身后叮嘱他说:“你也累一天了,快点洗个澡,然后早点休息吧!” “知道了,妈,我打完电话就洗!”贺辰不走心地应付了一句,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望着那被关上的房门,雯姨不禁在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谁的电话啊,那么高兴? 贺辰关上房门,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绪,才接起龚名的电话。 “怎么这么久啊?”贺辰一接起电话,便听到龚名的抱怨声。 贺辰没有听出来他是假装的,紧张地道歉说:“对不起,让你等着急啦!” “可不嘛,让我急死了。”龚名察觉到贺辰的情绪变化,立刻由玩笑话转回来一本正经道,“这一整天我都在想你,一直想快点听到你的声音。” 贺辰听完龚名的话,开心地抿嘴微笑起来。龚名没听见他的回话,但隔着话筒,他也能感觉到贺辰喜悦的心情。他知道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哄到他了,而后,他反问贺辰说:“你呢,想我没?” 贺辰傲娇地撒谎道:“我……还好。” “只是还好么?”龚名知道贺辰在骗他,故作失落地说,“我受打击了,不说了,我要独自去喝酒疗伤了。” “诶诶,你别挂啊!我是说谎骗你的。”贺辰又上了他的套,一口气坦白道,“我也一直在想你,刚才还在看手机里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龚名听到后,一阵吃惊,“你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 贺辰撇嘴道:“我不告诉你。” 龚名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睹物思人的好方法上,他对贺辰说:“你也发一些你的照片给我吧,让我想你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贺辰想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说:“好吧!”其实心中早就乐开了花。 听到贺辰答应下来,龚名又在后面补充一句:“其他照片挑你想发的随便发给我就好,重点要把那张你穿执事衣服的照片发给我。” 贺辰条件反射地问:“你要它做什么?” 龚名用撩拨的语调,反问他,“你说呢?” 贺辰耳根一红,小声说了句“我删了”,便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龚名盯着被挂断的电话,微笑着摇了摇头。他把手机放在车里的支架上,踩下油门向家开去。一路上,他的脑海里都在回荡着贺辰最后小声说的那句“我删了”。他的声音甜甜的、喏喏的,像个小猫爪一样在他的心上挠痒痒。龚名甚至可以想象到,他说这句话时的害羞神情。真想此刻就在他的身边,好好捧着他的脸欣赏一番。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时,龚名突然收到了贺辰发来的一条微信。他划开手机屏一看,贺辰最终还是发来了那张让他感到害羞的照片。这孩子,现在也跟他学会玩欲擒故纵啦!不过,他喜欢! 就在他欣赏完贺辰发来的照片,准备从车上离开之时,他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龚名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本以为是贺辰睡前来跟他说晚安的,结果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他的脸有点歪掉。电话不是贺辰打来的,而是孙凡的。 第57章 拒绝与疑窦 “知道我是谁吗?”话筒那端的人,声音故作调皮地问道。 龚名回答的音调却听不出起伏,异常平静地答说:“孙凡。” “还保留我的号码呐?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孙凡继续反问他道,“是没看到我送去的生日蛋糕和香槟,还是被你家那小孩儿给毁尸灭迹啦?” 龚名沉声答:“他没扔,我看到了。” “知道我送你东西,也不给我回个电话道谢!”孙凡有点不高兴,不满地质问他,“龚名,你什么时候这么不会做人啦?” “我不是一向如此吗?不然你也不会受不了离开啊。”说到这里,龚名突然觉得有点不妥,立即转移话题道,“你打电话来不会就是为了兴师问罪吧,有什么事找我?” “蛋糕没扔的话,你应该看到我写的贺卡啦。”孙凡忍不住再次吐槽他,“我发现你现在除了不会做人,还多了装蒜的本领。这么晚了,我找你做什么,你猜不出来么?” 龚名想也不想,当即划清立场,向他表明:“我想我们不是那个关系了,而且我现在有人了。” “在你家里的那个小朋友?”孙凡对于龚名这样划清界限的态度有点不习惯,从前他认识的那个龚名,在他心里不是个对感情专注的人。 可龚名下面的回答,再次刷新了他对他的印象。龚名语气坚定地告诉他:“对,就是他。” 孙凡不禁惊讶于他的回答,更是震惊于他的选择,“你什么时候口味变这样啦?” 龚名轻笑一声,淡淡道:“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说完,他接着询问孙凡:“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挂了。” 孙凡还沉浸在他不可思议的回答里,听到龚名说挂电话,他才回过神来连忙阻止道,“等等!” 龚名皱着眉,有点不耐烦地开口问他:“还有什么事?” “你不要你家钥匙啦?”孙凡想起上次从龚名家离开时,自称是他男友的小男孩气愤地向他索要钥匙,于是得意地反问龚名,“你的小男友没跟你闹,让你向我要回钥匙吗?” 被他这一说,龚名猛地想起来,“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事儿,就像他说的那样,我们现在都分开了,你再拿着我家钥匙也不合适……” 不等龚名说完,孙凡便抢断道:“我知道,我会把钥匙还给你的。但我也跟他说过,要取的话,必须你亲自来。” 龚名变得更加不耐烦,有点强硬地说:“用得着这么麻烦吗?你知道我家和学校的地址,随便选一个,把钥匙用快递邮过来就行了。” 孙凡真的被他这强硬态度气到了,“我说了,要钥匙的话,亲自来取。这是条件,别跟我讨价还价。” 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明天就要出差去外地,这一去至少半个月,你要想拿回钥匙的话,只有今天晚上。” “那算了,我也不着急。等你回来之后,再说吧!”说完不等孙凡回话,龚名便快速挂断了电话。 孙凡听着话筒那边的盲音,着实快被他搞得没脾气了。这什么情况,出差回来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本来看到他家那个小男孩时,他还觉得他自称“龚名的男友”是个笑话。但现在跟龚名的一通电话过后,他明显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虽然龚名还是保持从前一贯的疏离语气在跟他对话,但在他说起那个小男友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龚名话语之间的动容和保护。他才离开了四个月,他竟有如此大的变化。这四个月里,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孙凡想不通,他也永远不会知道。 而对于龚名来说,今晚和之后是有明显区别的。他盘算着,估计等孙凡出差回来之后,他也差不多结束工作去h市了。再次与孙凡相见拿钥匙,最早也要等到他从h市回来。到那时,他就可以带着贺辰一起跟他见面,取回钥匙了。 他庆幸孙凡的这通电话是在贺辰不在的时候打来,否则贺辰知道后,又该胡思乱想了。在他眼中,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前科累累的人。既然他答应了他必须在有他在的情况下,去跟孙凡见面取回钥匙,那他就不能再食言,要恢复信誉。这孩子本来就缺乏安全感,现在他们又分隔两地,龚名不想让他为这事忧心。 第二天,龚名去学校顺利上完了本学期的最后一堂课。他得到学校的通知,本周内必须完成教授科目的试卷出题工作。因为下周开始,学校将正式进入考试周。到时他还有考试监考和判卷的工作。尽管时间紧,任务重,可换言之,这一周里,他只要完成自己的两张试卷的出题工作,便能在学生考试前,有个短暂的休假。 想到这里,龚名心中立即涌出了一个跃跃欲试的想法。但他没有马上告诉贺辰,他想要给他一个惊喜。龚名窝在学校办公室里,加班加点地进行着出题工作。除了早中晚例行与贺辰的微信和电话联系之外,他一直在埋头于完成试卷考题的工作。 ******** 搬到h市的新家已经快一周了,这一周里,雯姨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和环境,也越来越喜欢这里慢节奏的生活。一切都令他感到舒心,精神也跟着好了许多。唯有一件事,让她心中产生了一些疑窦。 这天午饭过后,贺辰拿着雯姨列出的清单,出门去超市采购。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龚母忍不住感叹道:“岁月不饶人啊,如今小辰这孩子都长这么大,能替我们分担办事了。我印象中,他还是那个在钢琴前安安静静弹琴的小男孩呢。现在一晃长得都比我高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龚母说着便把头转向雯姨,结果看到雯姨望着贺辰离开的方向,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龚母戳了下她,忍不住问:“想什么呢,玉雯?” 雯姨想起刚才吃饭间,小辰时不时地翻看手机一眼,眼睛里也带着笑意。最近几天,他常常手机不离手,经常处于这个状态。身为过来人的她,怎么能不清楚儿子转变的原因,她忍不住向龚母求证道:“文琪,你说小辰是不是谈恋爱啦?” 龚母听到吴玉雯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小辰从龚名房间走出来的情景。她紧张地吞了下口水,故作淡定地回答说:“可能吧,小辰也到这个年龄了。” 接着,她不动声色地反问吴玉雯:“你知道他是在跟谁谈恋爱吗?” “我还不确定呢。”吴玉雯看向龚母文琪说,“我也只是见他最近总是紧张地盯着手机,又常常露出一脸幸福的状态才有此怀疑的。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谈了恋爱,更不知道对方是谁。” 听到吴玉雯这样说,不知怎的,龚母突然有点放松下来。然而,紧接着吴玉雯开口拜托她的事情,却又让她的这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吴玉雯拜托她,“文琪,有时间你帮我问问名名,小辰他是不是谈恋爱啦?他现在长大了,这种事情未必爱跟我这个母亲讲,恐怕我去问了还要遭他嫌。名名不是跟他一起生活了几个月嘛,如果他真有恋爱对象的话,我想他一定能知道。” “好。”龚母忐忑地答应下来,“有时间我帮你问。” 另一边,正在去往超市路上的小辰,接到了一通来自他恋爱对象的轻浮电话,“帅哥,我已经在h市的机场了,晚上约吗?” 第58章 纯净的蓝与热烈的红 “……” 听到话筒那边的传来的沉默声,龚名提高音调,再次询问贺辰:“怎么了,是没听出我的声音,还是不想约啊?” 再次听到龚名的声音,贺辰才终于确定他不是在做梦。回过神来后,他立刻激动地回答他:“约约约!” 也难怪贺辰会觉得难以置信,都是龚名把他瞒得滴水不漏。早上时,他们还通过电话。当时龚名在电话里什么都没有提,还谎说早上起来晚了,去学校快要迟到了。 确认了龚名是真的来到他的城市后,贺辰难掩兴奋地对他说:“你现在是在机场吗?我马上过去找你。” “不用啦。”龚名笑着告诉贺辰,“我已经打到车了,还是我过去找你吧。不过我们最好远离长辈的地方见,我这次只能在这里呆两天,周日我还要飞回去。所以,还是别惊动他们了。我在市里订了酒店,今天晚上我会住在那里,明天我打算带你去月亮岛玩两天。” “那好,我先去超市帮我妈把东西买了,然后回去跟她说明天去岛上玩的事。之后,我再去酒店跟你汇合。”贺辰安排得有条有理。 龚名不忘嘱咐他说:“千万别说露馅了,但也要跟雯姨说清楚。我们要去岛上过两天一夜,别让雯姨担心你的安全。” “你放心吧。”贺辰拍着胸脯说,“我就告诉我妈,我有补习班的同学来到这里旅游,知道我也在,所以邀请我去一起去岛上。” “行,你这谎撒得技术含量很高,应该不会被怀疑。”龚名由衷地夸赞贺辰道,但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这种信手拈来的撒谎技能,未免太过娴熟了吧。 接着,贺辰的回答更加让他吐血。贺辰自信满满地说:“那当然,我都是从你那学来的。” “……”龚名表示,这个锅他不想背。他干咳了两声,拉回话题问贺辰,“真的不用我去接你。” 贺辰干脆地拒绝道:“不用,这边我比你熟。你把你酒店的地址发给我,我买完东西就过去找你。你赶了大半天的飞机,先回酒店休息吧。” “我家小辰会心疼人啦。”龚名心中一暖,没再推辞,“我就听你的,在酒店等你。” 挂断电话后,贺辰一路飞奔向超市,快速地选好了采购单上的东西,然后又再飞奔回家。进门之时,他看到母亲和龚婶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聊天,二人也在用诧异的眼神在看着他。 “这么快?”吴玉雯站起来去接贺辰手中的购物袋,贺辰没让她碰,而是直接走到冰箱前,把东西一一归向原位。 吴玉雯看到他背后的t恤有几处被浸湿,脖子上也都是汗,她忍不住拿来手巾,一边帮贺辰擦汗,一边关切地问他:“外面很热吧?” “还好。”贺辰满不在乎地说,“我是跑着去,跑着回的。” 吴玉雯一听,心疼地说他:“这孩子,大下午的,太阳又这么毒,你着急跑什么?” “锻炼身体。”贺辰把食物归好位置后,转头心情大好地对母亲说,“妈,我明天想去月亮岛玩两天。” “好啊,妈知道那个岛上的水是这片海域里最清的。离这里也不远,坐船的话,50分钟就够了吧。”吴玉雯说到这里,眼神又黯淡下来,犹豫道,“但我和你龚叔龚婶这年纪不适合长时间坐船,我又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我不是一个人去!”贺辰心急地抢断道。 吴玉雯顺势问道:“你跟谁去?” 贺辰按照刚才编好的那样回答:“我之前上补习班的一个同学,他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来找我玩了。” 吴玉雯听后,紧张地问:“男生女生?” 贺辰先是一怔,后来看到母亲紧张的神情,明白她在担忧什么,立即回答说:“男生。” 但吴玉雯注意到贺辰刚才一瞬间的迟疑,转头跟龚母文琪对视了一眼,看到她眼中也同样露出担忧的眼神,更加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龚母跟她所担忧的是一个性质的事,但并非是一件事。 尽管吴玉雯担心儿子年纪还小,可她还是个疼儿子疼到极致的母亲。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她并不忍心违逆儿子的意愿,“好,你去吧,注意安全!” “谢谢妈妈!我出门去机场接同学了,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贺辰说完,高兴得一溜烟跑了。 吴玉雯望着贺辰兴奋离去的背影,心情有点复杂。她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儿子如此开怀了,看到他开心,她也觉得高兴。一想到这里,她又感到一阵心酸。小辰这个年纪,本来是该无忧无虑的活着,但因为家庭的变故,他却承受了太多不该他这个年纪承受的。这样想时,吴玉雯突然就想通了。不管她的儿子是不是恋爱了,对方是谁,只要小辰喜欢,小辰高兴,她就不会阻拦。 ******* 房间铃声响起的时候,龚名正在浴室洗澡。他随手套上酒店准备的浴袍,光着脚便出去开门了。门一拉开,贺辰红扑扑的小脸便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气息有点不稳,一看就是急着跑过来的。 “这么快就到啦?”龚名惊诧于贺辰的速度,笑着把他拉进屋。 看到贺辰满头大汗,龚名走到冰柜那里给他找东西喝。他递给贺辰一瓶冰凉的矿泉水,体贴道:“喝点水降降温。” “我不渴。”贺辰没接。 龚名把水放到边桌上,转而开口问他:“那我给你要个冰淇淋,好不好?”他知道贺辰爱吃这个。 贺辰依然摇头,有点棘手。龚名歪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伺候他好了。他刚想开口问他“想要什么”,却突然看到贺辰上前两步,双手攀上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吻上了他。 从贺辰贴上他嘴唇的那一秒,龚名便感受到了这个吻的与众不同。过去贺辰也主动亲过他多次,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个吻这样带着情.欲。如果用颜色来形容,从前他的吻像纯净的蓝色,带着探索和稚嫩的感觉,那么此刻的这个吻就是热烈的红色,贺辰前所未有的热情快要将他吞灭。龚名沉浸在他巨大的热情中,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尽管他的手在贴着贺辰后脑勺时,发现他着实出了很多汗。龚名有点担心他会被酒店房间的空调吹得着凉,曾有一瞬想要去寻找空调遥控调整温度。但是几秒过后,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贺辰吻得越来越热烈,难得他有这样好的兴致,龚名不想打断。他解开棉质的浴袍,抬起衣角,替他胡乱地擦着脑袋和脖颈上的汗。但擦了两下,他又立即作罢,反正下面要发生的事也会再次把贺辰弄得满身是汗。 龚名把贺辰围在他的浴袍里,顺势扒掉了他的裤子。他拢了一下浴袍,顺势把贺辰拉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他抬起贺辰的一条腿,贺辰便心领神会地分开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他知道贺辰喜欢接吻,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方便一直吻着的姿势。 然而,当龚名贯穿了贺辰的身体,贺辰的气息越来越不稳,迫使他不得不移开自己的嘴。随后,细碎的呻.吟声开始从他的嘴里漫出,贺辰渐渐控制不住,愈演愈烈。过去,贺辰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这件事,但与龚名分开的这几天里,他开始想念与他身体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能像个不经世事的小男孩一样,总是害羞扭扭捏捏,所以他并不掩饰自己身体的*。 可纵使做过这样的心理建设,在他发现控制不住自己的低吟声时,贺辰还是止不住地恐慌。一方面是惶恐于自己竟能发出这种让人听了脸红心跳的叫声,另一方面是担心龚名听了会觉得他是个放荡不检点的人。但他真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大口呼气,发出叫声,贺辰只好曲线救国,低头埋在龚名的肩颈,把嘴堵在他的肩膀处。 龚名察觉到贺辰的这个动作,瞬间读懂了他的顾虑。他抬手扳过贺辰的头,注视着他的晶亮的眼睛,告诉他:“不要躲,我喜欢听你叫。” 第59章 想念与企盼 “我喜欢听你叫。” 贺辰看到龚名一本正经地望着他说着这话,反倒勾起了他心中的羞耻心。贺辰毕竟经验少,脸皮薄,怎么可能跟得上龚名这个老司机的节奏。但他也不想在龚名面前表现出自己羞怯的一面,看到龚名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脸上留连,他立即低头咬了龚名的手一口,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然而,在龚名这个老司机面前,贺辰的任何掩饰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尽管察觉到他的企图,可龚名对于他这种可爱的掩饰行为,仍然愿意配合。 “嘶……”他装作很痛的样子,皱紧了眉头。 贺辰摸着他手上刚被他咬到的地方,紧张地问:“很痛吗?我没使多大的力、啊……” 回答他的是龚名的猛烈冲击,他向上猛地一顶,贺辰的问话立即变得支离破碎。 “啊啊…别……” 龚名加快了身下进攻的速度,贺辰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倒抽一口气,闭着眼睛默默承受着他的一次次进攻。当他被龚名顶得头昏脑涨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睁开眼睛,一下就对上了龚名注视着他的目光。他这才发现,龚名一直睁着眼睛在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 贺辰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龚名看到他的反应,唇角微微上扬,坏笑着加重了身下的力度。贺辰快被他顶疯了,他下意识地搂住龚名的肩膀,然后把脸别到他的脑后,向龚名求饶道:“别……这么、用力,我受、不……啊……” 本来是想龚名看不到他的表情,热情便会有所消减,进而动作幅度也会随着减小。可没想到龚名非但没有减慢进攻,反而比刚才更加兴奋起来,根本起了反效果。贺辰不知道的是,他这一移动过,让自己与龚名贴得更近了。尤其是他的口,刚好覆在龚名的耳边。他的每一声求饶,每一声低吟,像是点燃他浑身血液的火药,让他欲罢不能。 直到他感觉小辰渐渐无力支撑身体,开始往下滑了,他才终于肯缴械。结束之后,贺辰完全没了力气,软趴趴的一坨瘫在龚名身上。龚名靠在沙发上,双手环着他,怕他掉下去。可手刚一碰到贺辰的后背,便摸到了一层薄汗。龚名担心他着凉,弯腰把手放在他的膝盖窝处,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 或许是刚才用了太多的体力,他这次抱着贺辰只是移动了几步,便觉得吃力。他躺在床上,喘着气,心中不禁有点失落:回去要好好健身,小辰还在成长期。再这样下去,他会慢慢抱不动他的。 贺辰见龚名也躺了下来,努力挪动了一下快要散架的身体,再次趴在了他的胸前。他特别享受跟龚名身体亲密接触的这种时刻,龚名也很享受。可是此刻,除了享受,他心中多添了一份忧愁。 龚名把手放在贺辰的头上,一边揉着他柔软的头发,一边默默地慨叹着:之前总希望时间过得快点,盼着小辰快点长大,这样他就可以没有负罪感地要他。可这才没过去多久,他现在却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再慢点。小辰永远不要长大,他能够一直维持年轻的状态,时光永远停留在他抱得动小辰的时候。 贺辰在龚名的胸前趴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闪着晶晶亮的眼睛问他:“学校放假了吗?你怎么突然就来啦?” 龚名告诉他:“还没放假,不过我这学期的课都上完了。完成了期末考的两张试卷,我有了这个短暂的假期。” 贺辰对他的回答有点不满意,继续不依不饶地问他:“你还没回答我,怎么突然来找我啦?” “你说呢?”龚名抬起贺辰的下巴,一脸坏笑地看着他,“我得来找你补这一周没做的份,顺便再预支一下后面做不到的份。” 贺辰轻哼一声,转过身去,小声嘟囔道:“我就知道……” 龚名本来是想逗逗他的,结果看到他这个认真的反应,立即伸手把他揽回自己身边,然后把他人翻过来面向自己,改口道:“刚才是骗你的,突然过来是想给你个惊喜,这么亟不可待当然是因为想见你。” “真的?”贺辰眨着眼睛,有点不相信地问。 龚名又把他往自己身边抱了抱,下巴抵着他的头,低声道:“真的,我想你了。”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他会这样想念一个人。见不到贺辰的日子里,他好像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心思分分钟飞到他所在的h市。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过去他从来不敢想象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如果不是这次分开,他也不会意识到小辰在他心中已经如此重要。 贺辰听到他的这个回答,满意地往他身上蹭了蹭。贺辰软软的头发在龚名的颈间流连,他还没有穿上衣服,滑嫩的皮肤紧贴着龚名,他的身下不禁又起了反应。但一想到贺辰今晚还要回去雯姨那里住,他又尽力地往下压了压。 龚名扳着贺辰的肩膀,把他从自己的身边移开一点,然后催促贺辰说:“歇好了吧?快去洗个澡,清理一下。” 刚才事发突然,一时情不自禁,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他现在摸着贺辰的后面,还是湿漉漉的。 贺辰又往龚名的身前凑了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懒懒地说:“我还没歇好,再等一会儿吧。” 伴着贺辰又一次的靠近,龚名觉得身下的某物又开始跃跃欲试。真是熬人……他只好使出杀手锏,故意逗贺辰说:“还没歇好的话,那你继续歇着,我帮你洗!” 说话间,龚名作势已经起了身,他手刚碰到贺辰的肩膀,便看到贺辰像个弹簧一样,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红着耳根,头也不回地奔向浴室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龚名望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一声。现在他又变回了从前那个爱害羞的孩子,刚才的主动好像假的一样。不过,他早晚有一天会让他跟自己共浴的。 贺辰洗完澡出来时,龚名叫的客房晚餐已经送到了房间。他估计贺辰洗完澡,这会儿肯定要饿了,但他可能也会懒得出去吃饭,所以他直接把晚餐叫到房里。贺辰看到一桌丰盛的晚餐,刚刚饥肠辘辘的肚子立即叫了起来。 “坐下吃吧!”龚名邀请捂着肚子的贺辰说。 贺辰不好意思地坐到了龚名的对面,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一直跟三位老人家一起吃饭,每餐都以清淡、健康为主。对于他这个重口的肉食动物来说,简直是一种变相惩罚。龚名早就猜到了,所以晚上点的菜都是各种纯肉料理,让贺辰一直食草的小兔子见到后,顿时两眼冒光,化身为狼。 龚名见他吃的差不多了,催促他说:“吃完饭就回雯姨那里吧。” “我想多陪你呆一会儿。”贺辰嘴里嚼着牛肉,不情愿地说。 “明天一早我们就能见面了。”龚名哄着贺辰说,“回去太晚,雯姨该担心了,乖~” “好吧!”贺辰恋恋不舍地站起身,然后心疼地对龚名说,“我已经跟母亲请好明后天的假了,这两天我一整天都可以陪着你。你要来回赶飞机已经很累了,不然我们不去岛上玩,就在市里转转或者在酒店休息。我能见到你就够了,玩不玩都无所谓的。” 龚名有点感动,他知道贺辰是在心疼他,但他还是想给贺辰一个完美的度假。他摸摸贺辰的头,笑着坚持道:“谢谢你为我着想,但我答应了你考完试要带你度假就不能食言。别想那么多,我不觉得累。岛上的酒店我也订好了,你带好泳裤,放松地跟我去玩两天。” “嗯。” 一个绵长的告别吻后,贺辰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龚名所住的酒店。 第60章 BBQ与泡泡浴 第二天一早,二人早早来到码头集合,一同搭着船出发了。50分钟的船程后,他们登上了月亮岛。二人在酒店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了他们在岛上的住处。 贺辰望着眼前被椰树林环绕,矗立在沙滩上的独栋小木屋,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立即转头看向龚名,龚名眼睛笑得弯弯的,柔声问他:“跟你c郊的那间是不是很像?” “嗯。”贺辰轻声答道。 龚名顺势问他:“喜欢吗?” 贺辰闪着星星眼,冲着他欢喜地点头。 龚名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喜欢就好。”然后拉着他走了进去。 房间已经被服务生调成了适宜的温度,不冷不热,让人感觉很舒服。放下背包,二人在酒店坐下来进行了短暂的休息。龚名透过透明的落地玻璃窗,看到沙滩上的人越聚越多,他向贺辰提议,“赶在中午太阳暴晒前,我们去海边走一走吧!” 说完这话,龚名便脱下身上有些汗湿的衣服,准备换上更方便下水的泳裤和t恤。在他脱下衣服的瞬间,贺辰猛地注意到他后背上惊现的抓痕还有肩膀上暗红色的咬伤,大声惊呼道:“你这怎么弄的?” 龚名顺着他手指和眼神注视的方向,移到镜子前看了一下,发现贺辰指得是后背和肩膀的痕迹时,他一把拽过贺辰,顺势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把他的两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还原昨天二人欢爱时的姿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反问道:“你说这是怎么弄的?” 贺辰先是惊诧地一怔,反应过来后,立即难以置信地向龚名确认:“这些都是我弄的?” 看到龚名望着他笑而不语,他的脑海中立时闪过昨天下午在酒店里用这个姿势与他忘情做.爱的情景,贺辰小脸一红,别过龚名的视线,小声嘟囔道:“那也是怪你……” “是是,怪我,怪我!”龚名无奈地笑着向他赔罪,然后拉着贺辰起身,拍着他的屁股说,“快去换衣服,我们去看海!” 贺辰指着他的后背,犹豫道:“还是别去了,你这个样子恐怕要被围观啊。” 龚名从背包里拿出白色的t恤,向贺辰示意,“不会被围观的,我穿这个出去!” 看到贺辰依然没有要动的意思,龚名搞不清楚他的想法,只得继续劝说道:“月亮岛的海水是这片海域里最清澈的,你坐了这么久的船到这里,不去看的话,那不是白来了!” “刚才坐船来的时候,我看过了。”贺辰傲娇地撇了撇嘴,反驳道,“再说我又不会游泳,只是看海的话,从这里也能看到!”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力反驳。龚名只是搞不懂贺辰的脑回路,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出去。来海边不下海的话,那还有意义吗?但既然贺辰坚持不去,他也不好强迫他。毕竟他安排这趟短途度假的目的是让他开心,他不想背道而驰。可他们也总要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吧…… 想到贺辰刚才提到他不会游泳的事,龚名试探地问道:“你想学游泳吗?” 贺辰眼睛一亮,冲他兴奋地点了点头,“想!” “我教你。” 龚名话音落下后,察觉到贺辰一瞬间眼神又黯淡下来。他想到他不想去海边,于是立即告诉他:“我们这间房的后面有个独立泳池,是我们私人的。即便我们都脱光了,也不会有人看到。” 贺辰兴高采烈地应道:“好,我去换泳裤。” 这一次,贺辰麻溜地行动了起来。龚名看着他前后转变的如此之快,无奈地摇着头,真是搞不懂这孩子在想什么。之后的游泳教学,二人进行的很愉快。龚名也想通了,只要贺辰觉得开心,度假的内容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一下午,贺辰看到龚名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人,他的时间完全被自己占用,他就感到心满意足。他要的其实很简单,只是完全属于二人的独处时光。 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龚名拉着贺辰在自家木屋前的沙滩上bbq。看到贺辰在餐桌前大快朵颐的样子,龚名觉得自己的这个晚餐决定果然英明。bbq是他预订房间时,一早就跟酒店订下的。他知道贺辰跟着几位养生的老人一起居住,肯定是吃不到烧烤的,所以特意订下给他解馋。 填饱肚子后,龚名见贺辰刚才吃了太多的肉,强行拖着他在沙滩上散步消食了一圈才回去。回到房间时,酒店的服务生已经帮忙放好了浴缸里的水,还贴心地弄成了泡泡浴。 龚名见了先是一怔,这个服务他可没有预订。但看到贺辰走到浴缸前,捧着白白的泡泡摆弄个不停,他觉得明天要给打扫房间的服务生准备些小费。 可能是经历了白天游泳教学时的赤.裸相见,到了晚上,贺辰的害羞度下降了。他终于愿意跟龚名一起洗澡了,龚名趁热打铁,本想在泡泡里跟他完成一发的。然而,贺辰的脸慢慢被热水泡得红得跟个苹果似的,龚名担心他在这里呆太长时间会缺氧,只得在做到一半时,抱着他转战到床上。 结束之后,龚名重新抱着贺辰去浴室里泡个澡。结果不知死活的贺辰,还继续大胆地撩拨他。一想到一觉睡过去之后就是明天,明天他就要飞回c市,龚名便又将贺辰压在浴缸边沿,不舍地来了一发。这次他的动作没有那么温柔了,贺辰几次求饶喊停,他也没有停下,这是对他总是大胆色.诱他的惩罚。 第二天,二人果然都起晚了。贺辰最先醒过来,当他睁开眼睛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时,他惊得坐起来,摇着龚名喊道:“起床啦,快起来!” 龚名被贺辰粗暴地叫醒,他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地问贺辰:“怎么了?” 第61章 判决结果与录取通知 “怎么了?”龚名被贺辰粗暴地叫醒,揉着眼睛疑惑地问他。 贺辰把手机的时钟页面亮在龚名面前,露出一副难以接受现实的样子道:“我们竟然把上午的时间都睡过去了,你下午4点就要赶飞机走了!” 龚名看了眼时间,立刻笑着宽慰他说:“不用慌,时间来得及,不会误机的……” 不等龚名说完,贺辰便抢断道:“我不是担心赶不上飞机。” 龚名望着贺辰,用探寻的口气问:“那是……” “我是觉得本来我们相处的时间已经很少了,我竟然还把这么重要的时间给睡过去了。”贺辰说着撅起了嘴,一副懊悔不已的表情。 龚名被他刚刚沮丧的表情吓得,还以为是什么火烧房子的大事。这一听完,原来竟是为了这个。他心中一暖,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哼笑一声。他笑着把贺辰拉进怀里,抱着他柔声说:“傻瓜,别因为这种事情自责啊!学校的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很快会再飞过来陪你的。” 贺辰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回抱住他,用他的行动表达着他心中的不舍。龚名内心有点动容,他再次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他能陪在贺辰身边的时间长一点。 然而,跟喜欢的人相守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让人觉得飞快。二人不舍地收拾好东西,从岛上搭船返回市里。龚名在码头上打了个车,本来打算先送贺辰回去,然后自己再去机场。 可却遭到了贺辰的反对,“我跟我妈说晚上才会回去,我要先送你去机场。” “不行。”龚名最怕这种离别的场景,果断拒绝。 然而,当贺辰用无比懊悔的语气对龚名撒娇道:“你就让我去送你吧!今天上午我一直在睡觉,感觉还没开始跟你相处,你就要离开了,我想去机场再陪你呆一会儿。” 看到贺辰拽着他的背包,用一种近乎乞求的小狗眼神等待他的回答时,龚名瞬间就心软了,不忍再拒绝。他只好同意贺辰送他去机场,然后在机场陪着贺辰吃了最后一份冰淇淋。 分别的时候,龚名在安检口看到贺辰注视着他,眼睛红红的。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那一刻,他真想自己有个万能口袋,把贺辰揣在里面,走到哪里都带着。这样想着时,龚名猛地惊讶于自己的变化。从前他最怕的便是和一个人扯上关系,尤其是这种被依赖的亲密关系。然而,现在的他非但不讨厌贺辰对他的依赖,反而很享受他粘着自己的时候。过去他觉得被人需要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他担不起别人的期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很怕看到别人望向他的失落目光。可自从再次与贺辰相遇后,这些他从前顾忌害怕的事,现在全部变成了他精神的养料,全都变了…… 回到c市后,龚名马不停蹄地开始了监考、判卷等期末工作。分别的日子里,他和贺辰还跟之前一样,保持着一日三餐似的通话和微信联系。 这天晚上,通话结束后,龚名在睡觉前又收到了贺辰发来的微信:“现在给我发一张你的自拍照过来吧!” 龚名有点犯难,给他回复道:“你上次不是说手机里存了很多我的照片吗?” 贺辰立刻回过来:“那些照片我全都看腻了,现在想要补充点新的。” 龚名盯着屏幕,一口老血差点喷在上面,他看腻了,看腻了,腻了,了…… 然而,微信那端的贺辰却全然不知龚名此刻百感交集的心情。见他没有回应,他又再次请求道:“早知道上次你来时,我多拍几张存下来好了。你再给我发一些,好不好?” 这可真是要了龚名的老命了,他不仅不会自拍,更是极度厌恶拍照这种非自然事件。让他站在镜头前摆pose,定格表情,他就感觉浑身都不自然。贺辰最终也没有求到,龚名只是将每晚的睡前通话变成了,贺辰也只得勉强接受了。 这天下午,贺辰在客厅里陪着母亲看电视剧时,突然收到了龚名发来的一条微信。看到发信人那里显示的龚名,贺辰先是一怔。因为这是龚名的工作时间,通常他不会在工作时间里跟他联系的。 贺辰带着疑惑的心情打开微信,看到龚名给他发来的是一条新闻链接。点开进去后,贺辰看到了新闻内容是关于杨余兴和常开药厂的处决结果。由于曝光及时,常开质量不过关的新药并未问世,引起不良的后果,所以杨余兴并未遭到刑事上的判罚。监管部门只是对他进行了严重的警告和深刻的教育,责令常开停工三个月整顿,并且对杨余兴进行了罚款。 贺辰看过后,告诉龚名:“他和母亲已经在今早的电视新闻里看到了。” 龚名劝慰他:“事情已经告于段落,这个结果虽然看似不重,但对杨余兴和常开而言,也是遭遇到的一场致命打击,他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贺辰知道龚名是担心他放不下这件事,所以才会特地告诉自己结果,说这些话宽慰他的。他立刻发微信告诉龚名:“我已经不在意他了,他是好是坏,都跟我无关。” 发完这条过去后,贺辰一瞬间感觉对话的气氛有些沉重。他紧接着给龚名发文字说:“我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昨天我收到了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9月回去我就是一名大学生了。” 他要在他所在的城市完成学业,然后开启他的音乐事业。他会忘掉过去那些无谓的人,不开心的事。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与龚名在一起的全新生活。 龚名给贺辰发来一个祝贺的表情,紧接着又带来了一个振奋的消息:“学校放假了,我订了明早的机票,明天下午我们就能见面啦!” 这次再来h市,龚名可以一直呆到8月中旬,能留个20天左右。之后,他就要再回学校备课,准备开学迎新的事情。尽管20天不长,可比起上次的三天两夜,龚名已经很知足了。况且中旬过后,很快就到9月,贺辰开学的日子,他们分开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然而,他没料想到的是,在h市可以见面的这20天,却比从前分隔两地时,让他更加煎熬了。他们好像一对被老师家长监管的早恋小情侣,每天费心躲避着教导主任的探寻视线,活脱脱一副地下情即视感。这种情况就是在他上学时都没遇到过,没想到过了30岁的现在,竟让他体验了一次,真真是世事难料啊! 第62章 质询与地下情 龚名本来想着租个月租的公寓或者找个经济酒店去住的,但却在第一时间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龚父龚母租住的房子是更为宽敞的三居室,足够容下他们一家三口。 龚母指责龚名:“你好不容易有个长假过来陪我们,还不在家里住,那算什么陪啊?” 龚名觉得母亲说得也是,最后只好惭愧地答应住下。但却因此过了比之前禁欲还要悲惨的生活。他这会儿倒是能天天跟小辰见到面了,可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虽然楼上楼下,住得很近,但是很多时候,他们依然还是靠着手机在联络。 有一次,龚名趁着三位老人饭后去海滩散步的间隙,他偷偷溜到楼下贺辰的房间。本来是想来次快速作战的,结果他刚一走进雯姨和小辰的房子,裤子还没脱,便听到了门锁被转动的声音。 雯姨开门进来,看到龚名在客厅里,笑着招呼道:“名名,你来找小辰啊!” “……嗯。”龚名此刻无比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脱裤子,而后硬拗着借口告诉雯姨,“我来帮小辰看一下网络延迟的问题,现在解决完了,正要回去。” 龚名觉得还好是他来了小辰这里,回来的是雯姨。若是被他父母撞见,恐怕又要引起一阵猜想。最近吃饭时,他注意到他父上母上的目光总在他和小辰之间流连。他是被他们审视惯了,根本没在怕的,可却时常担心小辰会露出马脚。于是,他时不时地提醒小辰要注意与他在一起的言行,导致他们相处时变得缩手缩脚的。 龚名跟雯姨交代完,打开门便要向外走,不料背后突然传来雯姨叫住他的声音,“等我一下!” 雯姨回卧室取了一条围巾出来,笑着告诉龚名:“晚间风凉,我回来取条围巾,现在可以走了。” 不明真相的龚名跟在雯姨身后,走出门后,便被雯姨拉到一边,一脸神秘地问他:“小辰是不是谈恋爱啦?” 龚名脑袋“嗡”地一声,慌乱地问她,“……他跟您说的?” “他要是肯跟我说的话,那我也不用费这心啦!”雯姨跟龚名有板有眼地分析道,“我是看他到这儿之后,总是拿着手机,好像在跟什么人聊天,然后盯着屏幕笑嘻嘻的。之前跟我说,他在补习班的同学特地来这里找他,然后一起去月亮岛上玩,还过了一夜。我问他是男生女生,他还骗我说是男生,哪有两个男生去海岛玩的!” 雯姨越说越激动,那副较真的模样分明是给小辰谈恋爱这事定了性。雯姨看到龚名没有说话,只得进一步挑明问他:“雯姨也不是古板的人,只是实在关心小辰的状况。我是想着你跟他住了这么久,对他谈恋爱这事可能有察觉。你们年纪也比较近,或许他会愿意跟你聊这些事。” 看到雯姨用紧张又期待的眼神注视着他,龚名在心底倒抽一口气,然后镇定地回答她:“小辰他没有交女朋友。” ——他交的是男朋友……这也不算是欺骗吧? “他真的没有?”雯姨有些不相信,他再次向龚名求证,“他跟你说的?” “嗯。”龚名硬着头皮往下编道,“小辰还挺愿意给我讲他在辅导班上发生的事的,我也问过他这件事情,他给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雯姨还是有些怀疑,低头小声嘟囔道:“那他怎么每天捧着手机那么开心?” 龚名心中冷汗直冒,但面上依然淡定地拆着一颗颗雷,他继续对雯姨混绕视听:“小辰这个年纪正是沉迷电子科技的年龄,现在市面上出现很多新开发的的游戏软件,都很有趣,他大概是玩这些玩得高兴忘我。” “你说的有道理。”雯姨终于认同了龚名的话,但离开之前,还是不忘拜托龚名道,“等他回去上学后,你继续帮雯姨多留意一下这方面。雯姨不是老古董,他要谈恋爱的话,我不会反对。只是咱当父母的得替他把好关,让他认清人不是。” “嗯,您说的是……”龚名面上笑着附和道,但此刻心里却是倒抽一口冷气。 有他父上、母上和雯姨这三座大山阻挡,他这个小毛猴是不敢在他们眼皮底下造次了!之后,他也跟贺辰找时间去过几次钟点房解馋,但也并不敢太深入。毕竟现在正值夏天,是皮肤裸露在外的季节。他很担心他们的身体会因此而露出马脚,被三位老人看出端倪。他也不敢奢望太多,比起从前能看能摸不能上和前段见不到贺辰的日子来说,他觉得现在能这样天天见到贺辰,偶尔欢爱一下的时光,已经值得他感恩了。 时光飞逝,痛并快乐的日子很快过去,龚名到了回c市上班的时间。本以为他和贺辰又要迎来短暂的分别,没想到雯姨竟然说服贺辰跟着他一道坐飞机回去,早点为入学的事情做准备。 离开前,雯姨叮嘱贺辰:“你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音大,是妈妈的骄傲。作为新生代表,在迎新晚上上的演奏可千万不能丢人。回去后,你要认真做准备!” 就这样,龚名和贺辰终于结束了苦逼的地下情生活。 “呼——” “呼——” 望着三位老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坐在出租车后排的龚名和贺辰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而后,二人转头对视了一眼,望着对方一起笑了。 终于又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他们从被教导主任严密监管的日子里解放了。再次回到c市,站在家门口时,龚名心中百感交集。只是离开了短短20天的时间,他竟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龚名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他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拉着贺辰进门。换鞋的时候,他随手把钥匙扔在了家门口的五斗橱上。 贺辰的目光聚焦在那把钥匙上,猛地想起来问龚名:“你有没有联系孙凡取回钥匙?” 第63章 通话与偷袭〔倒V结束〕 “没有。”龚名放下箱子,随口回答贺辰。 贺辰睁大眼睛,再次向龚名确认:“那就是说现在这个家的钥匙还在他的手上喽?” 龚名脱掉鞋子,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天啊!”贺辰难以置信地惊诧道,“你竟然把钥匙留在他的手上,然后大摇大摆地来了h市。” “不然怎么办呢?”龚名说着转身掐了贺辰的小脸一下,而后盯着他故意提高音调说,“是谁说不允许我跟他单独见面的?若是我趁你不在单独见了他,你知道了还不得难过地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 贺辰拨开龚名的手,傲娇地转身走了。整理行李的时候,他的嘴角一直挂着笑,心里暖暖的。他没想到龚名会这样严格地遵守诺言,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开心他如此了解自己,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若是他知道龚名趁他不在时跟孙凡单独见了面,即便现在钥匙回来了,他也不会高兴,相反还会有点难受。 龚名没有告诉他孙凡曾联系过自己的事,他想起孙凡上次在电话里跟他提起过要去外地出差的事,他盘算着孙凡这会儿应该也出差回来了。 于是,他走过去对贺辰说:“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可以找时间一起去向他取回钥匙了。” 贺辰抬起头,看着龚名开心地答道:“嗯!” 龚名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低头扫视了手表上的时间,发现已经快5点了。接着,他拿起手机,想要打电话叫外卖当晚餐。离开这么久,冰箱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可当他翻找通讯录里的电话时,突然看到贺辰直起身,闪着一副带着期待的星星眼问他:“你是要给孙凡打电话吗?” 龚名低头继续查找着,漫不经心地回了贺辰一句:“不是,是外卖。” 话音落毕时,那端的外卖电话接通了。龚名没注意到贺辰脸上露出的略显失落的表情,直接叫了他平时最爱吃的口水鸡和盐酥杏鲍菇。 随后,他看向贺辰问:“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贺辰有点低落地答说:“没什么了。”说完便俯身继续去整理行李了。 二人填饱肚子后,龚名一边催着贺辰洗澡,一边起身去厨房刷碗。等贺辰洗过澡后,龚名也刚好把碗刷完。他摘下围裙,也去浴室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回到床上躺大字休息。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阔别的20天的床,龚名如今躺上去,觉得舒服无比。主要是这里满满都是自由的空气,再也不用提心吊胆。龚名抬手揉了揉贺辰的手臂,触感软软的,滑滑的。 此刻,贺辰正靠坐在他的旁边,用ipad登陆音大的官网确认开学事项,并没有搭理他。龚名觉得无聊,随时也拿过床头的手机,准备看看新闻。 然而,当龚名拿起手机翻看的瞬间,贺辰却像突然惊醒一般,立时凑了过来。龚名转头看着贺辰,对他这猛然的转变摸不到头脑。 接着,他看到贺辰盯着他的手机,一脸期待地问:“你是要打电话吗?” 龚名先是一愣,而后忽然想起之前他拿手机订外卖时,贺辰就在询问他“是给孙凡打电话吗?”。于是,龚名试探地反问贺辰:“你是说给孙凡?” 贺辰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龚名笑着抬手揉了几下他的头发,觉得他真是单纯得可爱。原来贺辰是一直惦记着这事,看来不尽快搞定的话,他这两天都要一直挂着。 龚名从通讯录里翻到孙凡的号码,宠溺地看着贺辰说:“对,我就要给他打电话!明天我们都没事,正好晚上约他取钥匙!” 贺辰望着龚名,微微扬起嘴角,满意地笑了。 在贺辰的注视下,龚名拨通了孙凡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听筒那端便传来孙凡故意奚落他的声音:“怎么,和你那小男友分了,想起给我打电话啦?” 龚名轻笑了一声,镇定自若地回击道:“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们好着呢。” 孙凡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察觉龚名在电话那端看不见,而后轻哼一声,不耐烦地问他:“那你打电话找我做什么?” “你明天……” 龚名说到这里,突然感到有只小手探进了自己的睡裤中,握住了他的……让他浑身一僵,本能地咽了下口水。 听到龚名这边话说到一半就没下文了,孙凡在那边心急地问:“明天怎么啦?” 龚名朝着贺辰瞪了一眼,想要让他停下。结果贺辰一直埋头耕首没有看见,他不仅没有打算停下,反而褪去龚名的半截短裤,把头埋在他的两腿之间,用嘴含住了他的…… 第64章 迎新晚会与留学申请 这还是自贺辰那次实验未果后,第一次对龚名用口。而他这次所展现出来的技巧,跟当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这多亏了龚名的数次亲身教学,贺辰也是颇有天赋,融会贯通得很好。 龚名倒抽了一口冷气,镇定了一下,才开口问孙凡:“你明天晚上有事吗?” 孙凡快速回他:“没事啊!” 龚名清了清嗓子,尽量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我想约你吃个晚饭,顺便把我家的钥匙取回来。” 听到钥匙的事,孙凡提高音调,调侃龚名问:“你那小男友肯放你出来跟我见面啦?” 语气里是满满的鄙夷。 听他提到贺辰,龚名不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贺辰的方向,结果正好撞上贺辰抬头望向他的视线。贺辰仰头看着他,冲他得意地调皮一笑,龚名感觉心上的火立时烧了起来。他没功夫跟孙凡往下讨论,只想快点结束通话,把贺辰压在身下狠狠地xx。 他耐心全无,煎熬着对孙凡说:“他也跟我一起去。” 孙凡一听,语气立刻变得冷淡起来,“那算了,我可没有受虐的习惯,特地看你们两个在我面前秀恩爱。明天不用约了,钥匙我会尽快给你邮过去的。” “好,谢了!”龚名立即答应下来,并做了简短的道谢。不见面,正合他意。 孙凡:“你……” “嘟嘟嘟……” 孙凡刚想问龚名现在是否已经去学校上班了,钥匙是给他邮去学校还是家里,没想到话还没问完,便听到了手机话筒里传来电话被挂断的盲音。他气得直接把电话摔在桌子上,他这个邮东西的人还没嫌麻烦,耐心地向他询问地址呢,他一个求东西的人却不耐烦地先挂了电话。这到底是谁求谁啊?钥匙,他还想不想要了? 孙凡哪里知道龚名此刻跟他对话的情境,能跟他顺利交谈了这几句已经是奇迹了。龚名一听到孙凡答应把钥匙邮过来,事情有了结果,哪里还会有耐心继续对话。 匆忙挂断电话之后,龚名一低头便对上了贺辰望着他的得意眼神。这小子,除了色.诱,现在他还学会挑衅他了?胆子大得可以啊! 龚名扔掉电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去把贺辰压在了身下。他禁锢着贺辰的两手,低头注视着他厉声道:“你竟然敢偷袭我?” 贺辰没吭声,只是嘴角挂着笑,用一副得逞的眼神注视着他。 龚名看他完全没有在反省,掐了他的屁股一把,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 然而,贺辰却丝毫没有被吓到,他反而满不在乎地撇着嘴,傲娇地告诉龚名:“这是对你跟老相好通电话的惩罚!” 龚名简直被他这句话给气炸了,一直追着他给孙凡打电话的人不是他吗?现在他竟以这个理由来戏弄他。 “看来我是最近对你太过手下留情,你是忘了我的厉害了。”龚名连同内裤一起扒掉了贺辰的睡裤,然后把手探到他的身后,咬了他的嘴唇一口,低声对他宣判道,“今天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小捣蛋鬼!” “啊——” 贺辰感觉身后有异物进入,立即不适应地惊叫了一声。几分钟后,贺辰感觉龚名无论力度还是频率都有愈演愈烈之势,他忍不住求饶道:“饶了、我吧,轻——啊……” 贺辰声音断断续续的,还没有说完,但龚名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用力地向上一顶,承受猛烈撞击的贺辰从脚趾到后背,全都忍不住拱了起来。龚名本来在h市就沉聚下了数多积欲,现在再被贺辰这么不知死活地一撩,他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地就放过他。 龚名扳着贺辰的腿,又换了一个姿势。他望着贺辰噙满生理泪水的湿润眼睛,坏笑地对他说:“现在就求饶,未免太早了。” 这天晚上,贺辰被化身为狼的龚名强迫着变化了好几种姿势,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肯放过。房间内一直回荡着贺辰夹杂着低吟的求饶声:“啊啊啊……哈……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贺辰的嗓子都有些哑了,身后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也在火辣辣地疼。龚名听了心疼,起床为他调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看着贺辰全部喝下去才稍微安心。他有点后悔昨天的失控,关切地问贺辰:“还难受吗?” 贺辰摇了摇头,冲他笑了笑。想到昨天一时失控,把他折腾得有点惨,龚名愧疚地跟他道歉说:“对不起啊,昨天弄疼你了。” 贺辰倒是很深明大义,他摇了摇头,对龚名说:“是我先戏弄你的,你不用跟我道歉。” 龚名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傻瓜,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没怪你偷袭我,相反还对你这种调皮的偷袭行为无任欢迎。你什么时候想这么跟我玩,就再这么对我做吧!” 贺辰一想起昨晚龚名变着花样一直对他酱样酿样的情景,他就心有余悸,果断摇头表示:“我以后再也不敢啦!” 哎——龚名忍不住在心中叹气,看来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贺辰还有些搞不清楚这样的情趣,对此龚名略感心塞。算了,日后他再慢慢循循善诱吧。 龚名把贺辰往怀里揽了揽,他抱着贺辰宠溺地说:“累的话,我再陪你睡个回笼觉。孙凡说会把钥匙邮递给我,今天我们不用出门了,一整天都没事。” “嗯。”贺辰往龚名胸前蹭了蹭,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龚名看着小家伙红扑扑的小脸,心里涌出不住的喜欢。他俯身在他额头印上轻轻一吻,而后躺在他身旁,一直注视着他,直到睡着。 贺辰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他和龚名换好衣服,去超市采购了一番。这么久没回来,家里真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最后的休假时光就这么过去,龚名到了回学校上班的时候。在他白天去上班而贺辰还在放暑假的这段时间,贺辰化身小厨娘,肩负起打扫卫生和做饭的重责。 在他弄糊过两次锅,摔坏了一个碟子,两只碗后,龚名认真地跟贺辰讨论道:“你在家时,打扫卫生是可以的,但做饭还是算了。” 贺辰听了有点失落,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嗯,以后我不做饭了,我也知道我做得饭确实有点难吃。” 那饭的难吃程度岂能用“有点”来微微带过!尽管龚名在心中如此吐槽,但他面上还是极力对贺辰否认说:“我不让你做饭,不是因为你做得难吃。之前我不就跟你说过,你这双弹钢琴的手,不要用来握菜刀。” “那你的手,还是拿实验室解剖刀的手呢,你怎么就能握菜刀?”贺辰不服气地反驳说。 龚名想了想,硬拗道:“最起码,解剖刀和菜刀同属刀类,没差太远。” 贺辰对此完全不服,冲他吐着舌头,看他生掰。尽管心中不服,可他最终还是听了龚名的话,没再拿过菜刀,转而开始负责晚上订外卖的工作。生活回到了从前的样子,龚名下班回家,二人吃饭、做.爱。周末放假时,再一起去超市采购。这样简单而充满温情的日子,龚名和贺辰都过得很满足。 然而,时间这个小妖精总是好动顽皮,攻其不备。不知不觉中,时间到了八月底,贺辰即将开学报道的时候。 这天晚上,龚名下班回到家,一进门便看到贺辰拿着一个信封迎了过来,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孙凡把钥匙给你邮过来了,我看是他邮过来的,就迫不及待地拆开看了!” 说到这里,贺辰在龚名身前,面露羞愧地低下头,小声认错道:“擅自拆了你的东西,对不起啊!当时我太激动,忘了询问你,之后才发现这个行为很不礼貌。” “你也知道不礼貌啊~”龚名抬手刮了他的鼻子一下,故作生气道。 贺辰低着头,声音软软地说:“对不起啊。” 龚名看到他局促的样子就觉得很可爱,想要多逗他一会儿,“这么简单的道歉,我可不能接受。” 可他眼睛里止不住的笑意和微扬起的嘴角,全都把他给出卖了,连贺辰都看穿了。 贺辰上前两步,攀上龚名的肩膀,踮起脚尖吻上了他。二人的唇齿纠缠了一会儿,贺辰才从龚名的唇上移开。而后,他笑脸盈盈地问龚名:“那这样呢,能原谅了吗?” 龚名笑着掐了一把他的屁股,“看你诚心悔过的份上,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嘻嘻!” 贺辰顿时露出一副得逞的笑,龚名看到后,觉得有点被算计了。最近他意识到,贺辰好像越来越懂得怎么控制他了。这个倾向,不太妙啊…… 晚上吃饭时,龚名想到贺辰没两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于是跟贺辰商量说:“明天我休息,我带你去上街买点入学需要的东西吧!” “买什么呀?”贺辰低头扒着碗里的饭,不以为然道,“我就带个背包,能装下我的教材和文具就行了。” “那怎么够?至少也要再买些你住校需要用的生活用品。”龚名补充说,“虽然学校会替新生准备一些,但不可能那么细致全面,我们还是要提前准备好。” “住校?”贺辰惊得放下筷子,一脸恐慌地问龚名,“我必须去住校吗?” 龚名肯定答道:“是啊,你们学校是住校制的。” 贺辰不死心地说:“我看校规上有一条说,本地学生也可以选择走读这项啊。” “我也了解过,校规上确实有这条。但后面的附加条件写得很清楚,那是针对学生身体不好,或者有其他较为特殊的情况才能申请。”龚名继续劝慰贺辰道,“你刚进入大学这个不熟悉的新环境,还是尽快跟同学搞好关系比较好,住校对你的人际关系比较有利。况且寝室生活挺有意思的,大学只有短短三四年,我觉得你应该抓紧时间,好好体验一下。这对你以后来说,会是一段宝贵的经历,更会是一份美好的回忆。” “可我想跟你一起住,这样才能天天看见你。”贺辰面露委屈地说。 龚名摸着他的头,安慰他道:“只是不在一起住而已,我们同在一个城市,想见晚上随时都可以见的。你白天要在学校上课,晚上可能会有自修,从学校一来一回地往我这儿跑太麻烦了,也不安全。不如等你周末休息时,再来我这儿住。” “那好吧。”贺辰虽然还是有点不情愿,但也勉强答应了。 开学报道那天,龚名作为“家长”代表,陪着贺辰去了音乐学院。尽管他是大学教授,平时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年混迹在大学校园,与大学生打交道。但是此刻,他跟随贺辰走进音大时,心境却有很大不同。尤其是进入贺辰的宿舍后,更是唤起了他在国内上大学时的那段记忆。 当他察觉到有些记忆已经不清晰了,龚名才猛地发现那段回忆已经很久远了。他距离自己还是大学生的那段时光,已经很久了。 “您是……学生家长?”一个学生会的男学生的问话,及时打断了龚名的回忆。 龚名转过身,点头应道:“嗯,我是贺辰的家长。” 男学生看到龚名的脸,一瞬间张大嘴巴,震惊道:“您是他爸爸?好年轻啊……” 人们通常对家长的反应不是妈妈就是爸爸,尽管龚名在心中对自己做了这样的心理建设,可被错认成父亲,他还是上火了一小下。他控制住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温和地冲着问话的男同学否定道:“我不是他……” 说到这里,龚名迟疑了一下,他看到正走过来朝他这里看。他担心贺辰听到“爸爸”的称呼会想起死去的贺伯伯,引得他伤心。在他想说明自己是他哥哥时,却听到贺辰开口抢着介绍道:“他是我叔叔!” “原来是叔叔啊……那也够年轻的了。”学生会的男同学没看到龚名快要吐血的脸,直接把一个本子递到龚名手上,立即改口说,“请叔叔在我们的学生联络簿上留个联系方式,以便贺辰有突发状况时,我们能及时联系到你们家长。” 男同学说话期间,龚名看到贺辰站在他的身后,调皮地冲他眨着眼睛。龚名觉得这孩子最近真是越来越淘气了,越来越来捉弄他了,这可不是什么好趋势。他故作气愤地朝他瞪了一眼,然后接过起钢笔,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随后,贺辰同寝的室友陆续赶到,宿舍也越来越热闹起来。四个才华横溢的少年聚集在一起,彼此询问着大家擅长的乐器和曲目,一屋子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一瞬间,龚名竟觉得自己与他们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从前,他是完全不会在乎这些的,但如今不知怎的,他在年纪这个问题上,渐渐开始产生了一些自卑感。虽然是隐约的,但次数多了,他总能察觉得到。 然而,龚名只是低落了片刻,便及时调整好情绪跟贺辰道了别。这种伤春感秋的状态不太适合他。离开之前,他礼貌地拜托贺辰的同寝室友,求他们在日后的学习和相处中多多包容他。身为代理家长,龚名把该做的都做好后,便适时离开了。贺辰即将在这里开始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他应该放手,及时给他让出空间。 虽然一开始贺辰对于住校一事有些不情愿,龚名还在担心他会不习惯住校的生活,会因此闹情绪而与室友相处得不顺利。但在贺辰开学后的这半个月里,龚名每次与他聊起学校和宿舍的事,发现他都很开心。贺辰适应得很快,与寝室的三个室友也相处得很融洽。周末回家时,他也乐于跟龚名分享他们在宿舍里的趣闻。看到他已经很好地融入了大学生活,龚名在感到放心的同时,也替他开心。 自从贺辰进入大学后,他们二人就过上了周末夫夫的生活。每逢周五下课后,贺辰都会去龚名的学校等他下班,然后二人一起在外面吃过饭后,再返回家中做.爱。这种吃饭,做.爱的简单日子,二人过得也是有声有色。 又是一个周五,这天贺辰下午没有课程安排。他虽然想着应该要练习演奏曲目,来准备 周日晚上的迎新晚会,但在学校琴室里练了两遍,他的一颗心早就飞去了龚名家里。贺辰索性起身,早早去龚名家里等着。龚名家里也有钢琴,贺辰便一边等着龚名回家,一边练习着演奏曲目。 下班归来的龚名,刚一站在家门口,还没开门便听到门内传来的美妙琴声。他轻声开门进去,又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才换鞋进屋。正是一曲弹毕,贺辰察觉到龚名回来后,立即起身迎了上来。 龚名扫视了一眼钢琴,上面并没有琴谱,他一时好奇,问贺辰:“刚才是在弹什么?” “拉威尔的镜子。”说完,贺辰又骄傲地补充一句,“我作为新生代表,周日迎新晚会上弹的,到时你要来看啊!” “好。”龚名拉着贺辰的手走回钢琴那里,然后按着他坐在琴凳上,“再弹一遍,我仔细听听。” 说完,龚名也在贺辰的一旁,顺势坐了下来。贺辰看到龚名很有兴致,坐下之后,便高兴地开始弹奏起来。可弹到一半时,他却渐渐觉得画风不太对。他的裤子被轻轻扒开,不知何时,龚名已经伸了一只手进来。察觉到的时候,贺辰立即停下弹奏琴键的手。 龚名把贺辰的手放回琴键上,微动下巴,示意贺辰,“继续,接着弹啊~” 见贺辰没有动静,他转头舔了他的唇瓣一下,用蛊惑地声音在他耳边说:“我想听。” 贺辰被这个声音蛊惑,在龚名的鼓动下,他的双手重新放到琴键上,又开始演奏起来。然而,龚名逐渐加快手上动作的速度,令贺辰的身体渐渐失去力气,手也变得不听使唤了。 龚名含着他的耳朵,继续用蛊惑的声音说:“不要停啊~” 贺辰的气息都开始不稳了,他推开龚名,抱怨道:“你这样子,让我怎么专心弹啊?” 龚名挑挑眉,望着贺辰反驳说:“怎么不能弹啊?上次你这样对我做时,我可是还能打电话呢!” “你还记着这事儿呢!”贺辰愤愤地咬了龚名的胳膊一口,撇嘴道,“小气鬼!” 龚名无赖地承认道:“我可没说自己是什么大度的人啊!” 说话间,他已经把贺辰的裤子全部扒了下来,然后把他抱到自己的大腿上,一边抬手在他的胸前揉捏着,一边催促道:“快点,接着弹!” 贺辰按在琴键上的手都在颤抖,他委屈地看着龚名道:“你欺负人!” “是吗?”龚名坏笑着向上用力一顶,直抵进贺辰的身体,“我今天就是要好好欺负欺负你!” “啊——” 贺辰被刺激得后背立时躬了起来,脑袋里一片空白。片刻之后,杂乱的琴声将他拉回了现实。他看到平日里,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钢琴伙伴就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正以最羞耻的姿势在面对着它,贺辰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耳朵烧得通红,声音断断续续地请求龚名:“等……别、别在这里……” 箭在弦上,龚名哪里等得下去。不知是一周未见,贺辰积攒了很多*,还是在他一向相伴的乐器前做.爱异常兴奋的缘故,贺辰的敏感度高得吓人。龚名才没动了几下,他便在钢琴前释放了一片白浊。 龚名知道贺辰脸皮薄,担心再让他呆在这里,真的会惹恼他了。于是,他夹着贺辰的双腿,半抱半扛地把他带到了卧室。 转移了阵地后,贺辰不知是生气还是来了精神,他突然扑到龚名身上,又挠又咬的。龚名任由他像小兽一样在他身上发泄,待他累到停下后,他才用自己的方式继续惩处他。直到贺辰向他哭着求饶,说他明天还要练琴,龚名才手下留情,一次结束后就放了他。 有了上次不小心失控的经验,这次龚名特别注意控制了力度。第二天贺辰早上起来后,身体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仍然可以坐在钢琴前行动自若地练琴。然而,站在镜子前的龚名,看到自己脖颈上的咬痕和抓痕,正在为接下来的一周里,他都要系紧衬衫最上端的那颗扣子而犯愁。而那个始作俑者的调皮蛋,此刻正坐在钢琴前,眨着眼睛一脸得意地望着他。龚名不禁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越来越拿他没办法啦。 终于到了周日,贺辰需要提前去学校准备晚上的迎新晚会事宜,午饭过后他便从龚名家离开了。龚名正巧也要去担任顾问的制药公司处理点事,他顺道开着车送贺辰去了学校。 贺辰下车时,叮嘱龚名:“别忘了晚上来学校礼堂看我的演出!” “知道啦,我会的。”龚名笑着应道,这句话从前天开始,他已经说过无数遍啦。 “7点开始喔,不要迟到了。”贺辰一看时间快来不及了,扔下这句话便一溜烟跑下了车。 龚名望着他慌乱离开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很多时候,贺辰在他面前是在刻意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架势,只有在这样心急的时候,他才会显露自己孩子的本性。尽管龚名很想告诉贺辰,不必急着长大,很想让他在他面前也能保持自我,可这话在喉中撺掇了几次,龚名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有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就变了味了,更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龚名调转车头,去制药公司跟研发组的人开了一下午的会。晚上差不多6点的时候,龚名及时结束了工作,想着赶紧离开去贺辰的学校观看迎新晚会。可不料竟被公司的老总绊住,非要热情地拉着他一起吃晚饭。龚名见推脱无果,最后只得答应在公司的食堂随便吃一口。他借口开车不能喝酒,将饭局控制在2小时内便匆匆离开了。 当龚名赶到音乐学院时,他看到汽车操作台上显示时间已经到了20:30。停好车后,龚名急忙打听到学校礼堂的方向,扯下领带,心急地快步奔向那里。 走进礼堂的时候,龚名站在最后排,听到全场响起一阵阵掌声。望着完全黑掉的舞台,他冷汗直流,心中担忧贺辰该不会是表演完了吧? 就在这时,舞台上突然亮起了一束追光灯。龚名的视线追随着那束光亮,几秒钟过后,他在追光灯照射下的光圈里,看到了贺辰小小的身影。全场瞬间响起了一阵尖叫声,待贺辰慢慢走到钢琴前,坐下来后却又霎然停止。 龚名屏息凝神,双目紧紧盯着跟随着贺辰的移动,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动作。当优美的琴声在大厅里响起,他才深深地长舒一口气,发觉刚刚胸口被闷得发紧。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贺辰在台上演奏,他在舞台上的演奏与在家中练习时完全不同。音符在他手下自在地流淌,回荡萦绕在大厅里的每个角落,然后从四面八方地向你袭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让他起鸡皮疙瘩的演奏了。 即便是龚名这个外行也看得出来,贺辰演奏现场时那不一般的控制力和震撼力,他天生属于这个舞台,就是为钢琴而生的。舞台上的他散发着不一样的魅力,这是他从未看过的由内而外散发着自信的贺辰。 演奏完毕后,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声不断,久久不能散去。龚名扫视了一眼四周的听众,有人听到眼睛湿润,有人把手拍得通红…… 龚名也跟他们一样,直到礼堂里的观众都散场了,他的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静。贺辰的演奏是迎新晚会的压轴表演,当大家都离开后,从后台跑出来的贺辰,一眼就找到了坐在台下的龚名。 看到龚名来听他的演奏了,贺辰心情大好地跑过去问他:“我弹得怎么样?” “棒极了!”龚名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他的心中闪过很多称赞的词,可最后终觉无力,只用这最简单的赞赏和动作来表达。 贺辰听后,眼睛笑得弯弯的,他对今晚自己的发挥也很满意。他心情大好地凑到龚名身边,小声道:“一会儿我跟你回家吧!” 龚名停顿了一下,而后委婉地拒绝道:“别了,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寝室睡吧!明天一早我要去学校,不能开车送你,你来回折腾太麻烦了。” “那好吧!”龚名看到贺辰有点不情愿,就着礼堂暗黑的光线,他低头轻轻在他唇角吻了一下,然后移开身体,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乖,听话~” 此刻,龚名只想要一个人回去消化一下今晚听到的琴声。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脑海中回荡着礼堂里的钢琴声,一直伴着他入睡。 迎新晚会过后,贺辰因为那个压轴演奏一曲而红。全音乐学院都知道,一年级来了一个有灵气的新生。自此之后,贺辰上大课时常常被当作参观的对象,上专业课时也多了很多要求旁听的女生。 不知是谁泄露了他的手机号码,以至于他在国庆期间回到h市陪雯姨时,手机也一直响个不停。这次雯姨看到儿子这个应接不暇的窘迫样子,倒是不再怀疑他谈恋爱的事了。倒是龚名有几次看到雯姨跟贺辰聊天时,时不时地眉头微皱,像是在隐忍着的样子,他有些替雯姨的身体担忧。回去问父母时,他们只是云淡风轻地告诉他没事。龚名有心去问雯姨的真实状况,但又担心惊动了小辰。想到雯姨费尽心机在小辰面前隐忍着,目的就是不想让他知道,龚名便也不忍去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好在国庆假期的后几天,龚名看雯姨的气色略有好转,聊天、做饭、散步全无影响,想必问题也不大。看到贺辰没有疑心,他便没再提过此事。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二人搭着飞机返回了c市,继续他们的工作和学习的生活。 经过一段假期的沉寂,贺辰回到学校后,非但没有被同学们忘记,反而被追捧的趋势愈演愈烈。时常有女生跑来递情书,送便当,也有很多女生以社团活动之名,过来邀请他弹双人钢琴的。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期末考结束,贺辰感到十分困扰。 这天贺辰考完最后一科专业考,刚从琴室里出来便被一个前来递情书的女生堵住了。他好说歹说,好不容易让她放弃离开了,结果一转身又撞上一个找他的女生。 贺辰正低头琢磨着该怎么逃开,停顿了一下,便被那女生抢先了:“你是贺辰吧?杨主任让你去办公室找他。” “好,我知道了,这就去,谢谢你。”贺辰倒抽一口冷气,谢天谢地,幸亏她开口得快,否则把人家当成前来告白的女生给胡乱拒绝了,那可出大糗了。 贺辰来到杨主任办公室,一进门,他便看到穿着褂衫,一副老学究派头的杨主任。杨主任也就50出头,但却不知为何喜好这样的穿衣打扮,简直与音乐学院标榜个性,追求新潮的画风不符。贺辰总觉得,给他的下巴贴上一撮胡子,他直接可以去当江湖郎中啦,还是一看就很厚道的那种。 杨主任看到贺辰进来,指着他对面的椅子,笑容满面地对他说:“坐!” “谢谢主任!”贺辰坐下后,直截了当地发问道,“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杨主任打开左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文件袋,递到了贺辰面前,“你看一下。” 贺辰拆开文件袋,看到里面有一个薄薄的类似宣传册的东西,上面写着“圣帝凡学院交换生留学计划”。除了这个,还有一张报名表格。 杨主任缓缓开口,告诉贺辰:“我向圣帝凡学院推荐了你过去,我把你演出的资料发给他们,他们看了赞不绝口,同意你以交换生的身份在那里完成学业。” 贺辰看着圣帝凡学院的简介,问杨主任:“这个圣帝凡学院是在法国吧?” “是啊。”察觉贺辰听到这个消息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兴奋,杨主任继续补充道,“他是全世界的音乐学子争相前往进修的音乐学府,在音乐类学院里,目前世界排名第一。你快把那张表格填了,下学期就可以过去学习了。” 贺辰低头望着那张留学申请表,停顿了半晌。最后,他缓缓抬起头,对杨主任抱歉道:“对不起,主任,我不想去。” 第65章 机会与劝说 “不想去?”杨主任头上架着的眼镜都要被震惊掉了,他难以置信地问贺辰:“你怎么想的?知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我们学校也是今年才申请下来圣帝凡学院的交换生名额,全校也只有三个。这三个名额本来应该留给更早毕业的学生,是校领导一致觉得你在钢琴方面有非凡的天赋和无限的潜力,经过研究才决定将名额给到只有一年级的你的手上。” 杨主任见贺辰没有反应,推了推眼镜,继续激动地说起贺辰来,“别人遇到这机会,都挤破头地抢着上呢?你可倒好,轻而易举地便把它给拒绝了?你是觉得你天资卓绝,留在那里都一样吗?我跟你说,我教过的学生多了,什么样的没有见过,自负只会害了你。你若将来想从事这行,就一定要去国外去看看。毕竟古典乐的发源地在欧洲,那里才能为你提供钢琴进修的最好土壤!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家长,早早就把孩子送去国外学习的缘故。” 尽管杨主任因为心急,对他说话的语气很不好,但他的每一句,贺辰都听在心里。他知道他是在认真地为自己好,恨铁不成钢。他说的道理贺辰都明白,如果不是家中忽遭变故,他现在恐怕已经被母亲送去欧洲的某个音乐学府进修钢琴了。但现在母亲身体不好,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闲钱供他出国留学,而且在情感上,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母亲,还有刚刚确定关系的龚名分开。 贺辰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为难地开口拒绝了,“谢谢主任和校方对我的赏识,但我因为私人原因真的无法出国,请您把这个机会留给更需要的学长或者学姐吧!” 说完这话,贺辰从椅子上站起身,转头就要往外走。他没走出两步,便被杨主任叫住了,“等一下!” 杨主任也从办公椅上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贺辰身边,语重心长地再次开口劝说贺辰:“你现在还年轻,或许搞不清楚眼前这个机会对你意味着什么,它会对你的人生产生多大的变化。别急着现在就拒绝,回去跟你的家长商量一下。留学的费用不会很多,你的情况很大程度上可以申请公费,你个人只需要承担在那边的生活费即可。听主任的话,回去好好跟家长商量一下,明天再答复我。” 看得出来杨主任是真的惜才,十分希望他能够去留学。听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贺辰也不忍再出言拒绝。尽管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他如何劝说,他都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国留学的。他虽然年轻,可也明白这个机会得来不易,这次错过之后,他可能很难再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了。但他放不下母亲,放不下龚名,能留在这里守在他们身边,他不后悔。人生岂能事事如意,总要有所割舍,他必须为此做出选择。 贺辰推门走出杨主任的办公室,不巧与同寝的室友杨亮撞个满怀。杨亮立即后撤一步,略显尴尬地问贺辰:“杨主任在里面吗?” “他在,你进去吧!”贺辰绕过他,答完话便回寝室了。 过一会儿,杨亮也回寝室了。他一进来,便坐在贺辰书桌旁问他:“去圣帝凡进修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要啊?” 杨亮话一出口,正躺在枕头上背英语单词的室友王为立刻从床上弹跳起来,睁大眼睛向杨亮确认道:“圣帝凡学院……是那个坐落在巴黎,世界排名第一的音乐学院吗?” “对啊,就是那个。”杨亮语气肯定地向他回答道。 这时候,在一旁书桌上低头写卷子的刘青宇也悄然抬起头来,同样震惊地望向贺辰这边。接着,杨亮在二人的错愕下,再次开口问了一遍贺辰最初的那个问题:“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要啊?” 贺辰在一众探寻答案的目光注视下,没有回答,而是淡定地开口问杨亮:“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亮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 贺辰想到他走出办公室时正巧撞上了杨亮,紧接着用猜测的口气询问道:“你是在杨主任办公室偷听到的?” 杨亮一听,慌乱地摆手否认:“不不,我没有扒墙角这种恶习。” 然而,他的这句干干的否定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看到另外两位室友也在用鄙夷的眼神望着他,杨亮一咬牙,便把实话说了,“今天都说到这儿了,我就跟你们把实话说了吧。杨孝全杨主任是我亲爸,贺辰拒绝留学的事,是他刚才告诉我的。他知道我跟贺辰是室友,想让我帮着劝劝他。” 听到“主任是我爸”的这个爆炸性消息,包括贺辰在内的其他三人,全部默默咽下一口血。此刻,大家都在脑中拼命回想着,他们之前聊天的时候,有没有在杨亮面前说过杨主任的坏话。尽管他们一起说过的话太多,这种细节他们全都想不起来了,可不用深想,他们心中也清楚答案,没说过他的坏话是不可能的。谁让杨主任总是一副老学究的派头,与这个现代新潮标榜着个性的音乐学院格格不入呢?他们不吐槽他,还能吐槽谁? 302宿舍因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沉积了片刻。片刻之后,当贺辰听到杨亮开口再次对他进行劝说时,他见实在是躲不过去,直截了当地告诉杨亮:“你帮我跟杨主任说,我谢谢他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但我是不会改主意的。你若是对圣帝凡有向往的话,我愿意把这个名额让给你。” “我要能去上,那敢情好啊!”杨亮一听这话,便气得跳脚道,“我倒是想去,也求过我爸,可我爸不让啊!他说我不够资格……” 几个室友默默在心中对杨主任竖起大拇指,老学究也有老学究的好处,果然秉公廉明! 话说到这里,一直在旁边听戏的王为按捺不住,终于也参与到劝说大军中来。他不解地问贺辰:“你到底为什么不去啊?这里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哪能跟巴黎比啊?那里可是我们每个学习音乐的人的梦想!” 贺辰平静地回答说:“我知道那里什么都好,但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是不会离开的。” 见他反应平静,也不像是在硬撑的样子。王为小脑瓜一转,依然想不明白,而后他自作多情地胡扯道:“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们吧?” 杨亮立刻抬手给他了一个响亮的脑勺,“你又不是妹子,有什么可舍不得的!” 王为面子上受挫,不服气地争辩道:“可我也没见过贺辰有过妹子啊!” “人家有没有妹子能让你知道啊!”本是随口反驳王为的话,可杨亮话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蓦地转头向贺辰求证道,“该不会真的是因为女人吧?” 贺辰差点脱口而出告诉他们,不是因为女人而是因为男人。但他想起龚名在入学前曾经嘱咐过他,别擅自跟人提起自己的性取向。尽管现在社会风气日渐开明,音乐学院的学生思想相较之下也会更加前卫,可他担心还是会有人不能接受同志。一旦戳破,小辰势必会在学校招来麻烦,尤其他现在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想到龚名的话,贺辰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在这个时候,贺辰脸上迟疑的表情和欲言又止的样子一露,没有回答也胜似回答了。杨亮难以置信地看向贺辰,语调都跟着提高了:“真的是因为女人啊?” 王为觉得自己是戳破这层纸的侦探,顿时一脸得意地说:“我就说嘛,一定是因为妹子!看你晚上总是偷偷溜到走廊里打电话,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见贺辰并不否认,王为和杨亮一股脑地凑上来,八卦地发起了一连串的追问:“是我们学校的吗,哪个系的,漂亮吗?学姐还是学妹,哪天带过来给我们瞧瞧呗?” 贺辰:“不是我们学校的。” 听到这个回答,王为再次侦探附体,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分析道:“我早就知道是别校的,不然你也不会每周末都不在寝室住了。” 说到这里,王为和杨亮相视一眼,然后停滞了半秒。就是这一眼,这半秒,二人在脑海中相互交换了无数的画面。这些画面最终变换成疑问,轮番向贺辰袭来。 王为:“快说,你们都发展到哪一步啦?” 杨亮:“你每周不住寝室,是跟她一起出去住了吗?” 王为:“你们是不是每周出去都会啪啪啪啊?” 杨亮:“有照片吗?快给我们看看!没照片的话,带真人过来也行啊!” 王为:“你说不是我们学校,那是隔壁学校的?” 杨亮:“不是本校的也没问题啊,只要在一个城市上学,带过来给我们见见也是很方便的吧!” 贺辰被这二人唱双簧似的轮番追问给问懵了,一时招架不住,不小心说了实话:“他不是学生。” 王为睁大眼睛,震惊道:“社会人?我去,你在跟熟女交往?” 杨亮见他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地上了,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立刻帮腔道:“也有可能是跟我们一边大的,只是工作比较早吧……” 王为抓重点道:“那岂不是没上过大学?” 杨亮不满地反驳:“没上过大学怎么了?现在什么年代了,还看学历?” 王为知道自己刚才有些武断了,立即看向贺辰,表明立场道:“我是担心他们没有共同语言。” 贺辰不知道这俩聊着聊着,为什么楼就歪到了这里。他要不加以澄清,恐怕他们这样继续猜到天黑,脑洞大的能把他的另一半想象成年过半百的半老徐娘。 贺辰淡定地开口告诉他们:“他是大学教授,学历比我高多了。” 他这个年纪,刚谈恋爱的男孩子,大多都乐于跟同伴分享的。贺辰其实蛮想骄傲地把龚名介绍给他们的,可龚名嘱咐过他不能暴露,所以他现在也只能这样保留性地跟他们聊一聊。 本以为他们听到龚名是教授后,会露出艳羡的眼神,不料却遭到了新一轮的鄙夷。王为一脸惊讶:“啊?对方是教授?那怎么着也得三四十了吧?贺辰,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 杨亮见贺辰没有反驳年龄的事,忍不住担忧地对他说:“你该不会真的是因为她才留下的吧?若真是这样,那我真要劝你一句了。你们年龄相差那么大,玩玩还可以,但别想与她有什么结果。你为了这样一段无果的恋情,放弃大好前程,我真替你感到可惜。” 杨亮的话音刚落,贺辰便开口质问他:“为什么?” 杨亮看着他,认真解释道:“机会稍纵即逝,你要是不趁机把握住,以后你会后悔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贺辰脸色微变,心急地问,“我要问的是,为什么我们不能有结果?” 杨亮不答反问:“你想要什么结果?该不会是真的想娶她,跟她结婚吧?” “为什么不呢?”贺辰不明白,“相爱的人最终都是要结婚的。” 杨亮不慌也不忙,开口跟贺辰摆事实讲道理:“按你的说法来看,他是教授,那么现在年龄至少有三十几岁了。” 贺辰点头,以示认同。 杨亮继续道:“我国婚姻法规定,女人20岁,男人22岁就可以结婚。她有学问,社会地位又高,想找个结婚对象应该不难吧?她至今未婚,还会选择跟你这个相差十几岁小男孩谈恋爱,你觉得她会是那种想要定下来结婚的人吗?” 看到贺辰脸色难看,杨亮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话有点太过直白了,他立刻和缓语气补充说:“我不是说她对你是玩票心态,我相信你不会跟一个对感情不认真的人谈恋爱。只是话说到这里,我担心你吃亏,才可观帮你分析两句。考虑到你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我担心你们很难有最终结果。” 一直坐在一旁静观他们争论的刘青宇,看到杨亮前面本来说得挺好的,但后面又绕到难有结果的话题上。眼见着贺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刘青宇忍不住开口打圆场道:“贺辰,他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大家都是替你着急,怕你脑袋一时糊涂,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以后会后悔。” 贺辰默默扫视了一眼大家,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谢谢你们。” 见他情绪低落得明显,大家也都没再开口,都默默跑回自己的书桌和床上复习英语。他们只剩下这一科的考试,等到下周一考完,他们便可以从学校解放了。 晚上,贺辰躺在床上,收到了龚名例行发来的慰问微信。此刻,室友下午与他讨论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贺辰抬起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打下:你想过跟我结婚吗? 然而,在决定发送之前的几秒,他又默默地把它们都删了。这种事情,还是当面问比较好。 第66章 二拒与分手因 在微信上与龚名互道晚安后,贺辰便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第二天早上,叫醒他的是杨亮这个人工闹钟。杨亮从隔壁床爬过来,摇着他的肩膀,好像在叫一个濒死的病人:“着火了,火烧屁股了,快起床!” 贺辰猛地坐起身,睁开眼睛,紧张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哪里着火啦?” “我,快要冒火了!”杨亮拿起电话,向贺辰示意,“杨主任打电话找不到你,已经往我手机里打了十几个电话。你赶紧起床洗漱,收拾好了去办公室找他!” 贺辰一看并不是真的着火,他满不在乎地又趴回被窝,闭上眼睛“这才几点啊,今天又没有考试,让我再睡一会儿,睡饱了我再去面谏你爸。” “不行!” “快去!” “立刻!” 贺辰的话音刚落,寝室里立时响起了三个不约而同的制止声。王为和刘青宇也终于忍无可忍,早上他们在杨主任电话铃声的连番攻击下,已经不胜烦扰,被逼得不得不与周公告别。反倒是贺辰这个当事人,睡得跟死猪似的,全然没有受到那连环的电话铃声的影响。他们都知道杨主任是个较真的人,若是贺辰再不赶紧起床找他,只怕呆会他会亲自杀到他们宿舍来。 虽然脑袋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贺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眼见着自己已然激起了民愤,也不得不从被窝里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收拾。蹲马桶的时候,他看到手机上有杨主任打来的五通未接来电。他平时睡觉前,都会把手机调成静音,所以根本没有听到。不过其他室友倒是觉得,就凭他这个睡眠质量,即便是不调静音,手机铃声也无法影响到他的睡眠。 再次来到杨主任的办公室,杨主任的情绪已经显得有些急切,“考虑得怎么样啦?回去跟家人商量过了吗?” 贺辰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商量过了,他们尊重我的意愿,也希望我能留在国内继续学习。” “怎么……”杨主任把后面的疑问咽了下去,转而挥手淡淡地对贺辰说,“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望着贺辰离开的身影,杨主任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他不相信哪家父母会阻挡自己子女的前程,尤其是他们这些自小学习音乐的父母。 杨主任从抽屉里找出家长联络簿,在他从上到下低头开始寻找之时,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杨主任抬起头,冲着门口的方向说了一声,“进!” 一个女学生推门走进来,告诉杨主任:“今天教育厅举办的《丰富大学生课余生活交流会》,王主任临时有事去不成了,校方让您现在准备一下,代替他去。” 说话间,校长的电话已经进来了。杨主任听完指示,只得把联络贺辰家长的事放一放,立即准备去教育厅开会。 ******** 走出杨主任的办公室,贺辰在走廊里,迎面看到一张有点熟悉的脸。看到那个人也在望着他,贺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孙凡镇定地回他道:“我的公司负责你们学校下半年的图书教材,今天我是来找你们教务处主任确认数量的。” 贺辰刚才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话便出口,可他没想到孙凡竟然真的认真地回答他了,态度还很平和。贺辰觉得他们不是这种可以谈笑风生的关系,听他说完这话,他便转身想走。 然而,孙凡好像并不觉得什么。在他转身之前,孙凡用一副多年好友再相见的重逢语气,云淡风轻地问他:“龚名还好吗?” 贺辰听他提起龚名,还在关心他过得好不好,立刻心火上涌,没好气地说:“龚名哥哥一直跟我在一起,他好着呢,不牢你费心啦。” 孙凡见他真是小孩心性,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防备的姿态。他冲着贺辰轻笑了一下,然后转身便要离开。既然不被人待见,他又何苦自讨没趣。 可他没走出两步,不料却又被身后的贺辰叫住了。 贺辰刚刚见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猛地想起了昨天下午他们在寝室里讨论的话题,他不假思索地叫住了孙凡:“等一下!” 孙凡转过身,一头雾水地看向贺辰。 贺辰上前两步,直视着他问:“你当初为什么跟龚名哥哥分手?” 孙凡微笑着反问贺辰:“你没问过你的龚名哥哥?” 他的语气里带着轻讽,说话时着重说了“龚名哥哥”这四个字,让贺辰听了格外别扭。他平时这么称呼龚名时,不觉得什么,但从他口中这么一听,贺辰蓦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同时还有些温怒,他知道自己是被小瞧了。 见贺辰没回话,孙凡探过身,擅自揣测着问贺辰:“怎么,你是也有分手危机了,所以特意来问我?” 贺辰被他戳中心事,有点恼羞成怒:“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说完这话,他便气愤地转身要走。他刚一转身,便被孙凡叫了回来,“回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问话的是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小朋友还真是不好伺候,我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龚名怎么转性跟你好了,他以前可是个最怕麻烦的人。” 贺辰听到自己被人说成是麻烦,立刻反击道:“他不觉得我是个麻烦,就算我是麻烦,他也喜欢我这麻烦。” 这话简直自相矛盾,看来是被他气急了。孙凡抱臂望着贺辰,笑而不语。 终是贺辰沉不住气,先绷不住了:“你看我笑什么?” 孙凡哼笑一声,淡淡道:“没事,我就是看你可爱,所以决定老实回答你的问题。” 又用一副拿他当小孩子耍的口吻,贺辰真想闷头就走,但听到他说会老实回答自己的问题,贺辰便勉强留下了。 孙凡停顿了一下,才开口告诉贺辰:“我们会分手,不是因为感情出了问题,而是价值观的问题。” “价值观?”贺辰听得一知半解,下意识地重复道。 孙凡也看出来他没听懂,或许“价值观”这个概念,对于一个不谙世事的18岁少年来说,确实太生涩,太遥远了。孙凡嘴角带着笑意地望着他,贺辰感觉自己好像被他看透了,心中顿时升起几分羞愧。 这一次,孙凡没再讥讽他,继续往下对贺辰说:“我觉得龚名他人很好,虽然冷漠,但跟我交往的时候,对我也算是体贴。他有颜,有学问,有多金,各方面都好。我想自己很难遇到一个这样好的人,所以交往一阵子后,我便提出去国外注册结婚,再回国领养个孩子,跟他把后半辈子定下来。” 听到这里,贺辰忍不住抢断问道:“你要跟他结婚?” “是啊,但是我被他拒绝了。”孙凡苦笑着回答贺辰,眼神中藏着几分落寞。 贺辰追问:“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孙凡无奈地摊手说,“但你知道他那性格,即便对你说了,也未必是实话。他给我的理由是他恐婚,不想被婚姻的枷锁束缚,怕麻烦。他这么说,我也只能这么信了。比起爱得不够,不肯跟我定下来,我宁愿选择相信他是不婚主义者。他不愿意,我也不想强人所难,于是也就放弃,跟他分手了。” 贺辰顺着孙凡的话,跟着质问他:“既然你都放弃了,那为什么还要在他生日那天回来找他?” “大概是不死心吧。因为不是因为感情分的手,所以想着也许还有复合的可能。当时我也是半赌气地提出了分手,生日那天本想过去看看,我的离开对他有什么样的影响。心中想着要是他过得不好,或许我会低头主动求和。”说到这里,孙凡看了眼贺辰,苦笑道,“结果却看到他早已有了对象,过得十分滋润。但我只是没想到他的对象会是你这样的小朋友,有点意外。”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贺辰不服气道,而后他诚心炫耀地对孙凡说,“他现在为我改变了很多,不会再把家庭生活当作麻烦。他会亲自给我煮粥,也会料理家务。” “是吗?”孙凡听完,心中却有几分震惊,但面上却不为所动。他望着贺辰,意味深长地说,“若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他确实是改变了不少,但这也只是外在的变化,可能是受形势所迫。我始终不认为人是那么容易就改变本性的动物,尤其是龚名这种有主见的人。” ******* 今天是周五,贺辰会来家里的日子。龚名早早处理完学校的事,便开车回了家。见贺辰还没过来,他便取出冰箱里的食物,开始在厨房倒弄起来。贺辰在校上学的晚上,他一个人在家无聊,便跟着电视里的美食节目学会了几道简单的菜。今天贺辰回来,他正好给他大展身手一下。 傍晚,贺辰回到家里,一进门便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香味。换了鞋子,他走进厨房,看到龚名正在灶台前煮着他爱吃的口水鸡。贺辰心中一暖,想到上午孙凡跟他说的话,他瞬间有了底气。谁说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看现在龚名已经甘愿为他下厨做饭啦。 贺辰有些骄傲,他走到身边,一脸得意地眨着眼睛问龚名:“这是给我做的吗?” 龚名把勺放在一边,低头盯着锅,说:“是啊,你现在每天在学校吃食堂,回家再跟我出去吃或者叫外卖太不健康了。以后周末来我这儿时,我都亲自给你做点家常的、营养的。” 贺辰心里暖暖的,高兴地从背后抱住龚名,把脸贴在他的背上,问:“龚名哥哥,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龚名:“什么事?” 贺辰停顿了一下,开口道:“我以后能不能不管你叫哥哥啦?” 龚名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口应了下来,“行啊,那你想叫我什么?” “我也没想好。”贺辰只是想起下午孙凡讽嘲过他对龚名的这个称呼,他觉得或许龚名也是因为这个称呼,才总把他当作小孩子看的。所以他想要有所改变,但一时之间,他并没有想好要称呼他什么。反正是不能叫哥了,要想个平等一点的称呼。 想到这里,贺辰试探地叫了一声,“名名……” 龚名听了,浑身一哆嗦,“我怎么感觉是我妈和雯姨在叫我呢!” “……好像确实有点那个意味!”贺辰立刻改口,重新换了一个,“那叫小名?” 龚名叫他小辰,为显平等,他也要叫他小名。嗯,这样很对等。 “额,这次又变成小学生教科书里不会算数的男同学啦……”龚名扶额,已经无力吐槽。 贺辰叹了口气,看来这个称呼龚名不太满意。龚名看到贺辰情绪低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随你喜欢吧,我其实都不介意,你高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说到这里,贺辰灵机一动,仰头笑着对龚名说:“那我叫你老公吧!” 龚名眼睛睁大眼睛,看到贺辰不像是在开玩笑,但他怎么看,都觉着他今天有点不对劲。 见龚名没反对,贺辰手攀上龚名的脖子,把身体往他身上贴了贴,似有所指地问他:“老公,你饿了吗?” 龚名看着他,眼睛里有一大团的火喷薄冒出。他手托在他的屁股上,把他又往自己身上贴了贴,沉思答说:“有点。” 贺辰踮起脚尖,在龚名的唇角咬了一口,然后用撩拨的声音在龚名的耳边说:“老公,吃我。” 不断上涌的血气,伴着贺辰的这两个字,终于在龚名的身体里炸开。龚名急不可耐地把贺辰按在厨房的台板上,然后一手捧着他的脸,激烈地吻着,另一手已经探到了他的身下。 这时候,他突然感到贺辰的腿颤了一下。龚名立刻撤回了手,担心他在硬硬的地面上会吃不消,龚名拉着他想要移去卧室。 “不要!”贺辰拽住龚名,站在原地不肯走。 龚名转头对上他急切的眼神,贺辰的声音再次冲进他的耳膜,“就在这里,上我!” 龚名热血上涌,彻底放弃了思考…… 第67章 讨好与求婚 龚名抱着贺辰坐在台板上,激烈地吻着他。他的手探进贺辰的衣服里,在他胸前揉了一会儿,才又把贺辰抱下来,让他转过去背对自己,而后扒下他的裤子,从背后长驱直入。不一会儿,贺辰便登入高峰,浑身软软的,腿根本无法支撑住身体。若不是龚名手托着他的屁股,他恐怕无法保持住站立的姿势。 龚名拦腰将他抱起,直把他抱进卧室。随后在卧室宽大的床上,龚名再次进入他的身体。龚名原本把贺辰平放在床上,但他看贺辰一直攀着他的肩膀,仰起头凑上来亲他。龚名索性将贺辰拉起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二人面对面地坐着,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是龚名感觉贺辰的喘息越来越粗重,担心他会不舒服,才把嘴从他的唇瓣上移开。 伴着龚名加重的力度,贺辰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龚名的颈间。他咬着嘴唇不至于让自己的低吟太过肆虐,可最后实在承受不住,他抓着龚名的肩膀,亢奋地说道:“老公,你好棒……好、厉害!” 这句毫无征兆的赞赏,好似催情的香料,让龚名顿时血气上涌。他再次加重身下的力度,忘情地把他插得声音更大、更软了。 结束之后,二人浑身大汗淋漓,一起瘫躺在床上。待他们身体慢慢平静下来后,龚名想起刚才过程中贺辰说的“你好棒,好厉害”之类的话,他把贺辰揽过来,转头注视着他问:“刚才的话,你在哪学到的?” “刚才什么话啊?”贺辰先是装傻地反问他,而后当龚名坏笑着说“那我现在给你重复一遍,提醒你一下”时,贺辰连忙脸红地捂住他的嘴,“我知道是哪句了,你别说了。” 龚名抬手覆上他捂住自己的小手,然后把它攥在掌心,笑着看向他问:“说吧,这是在哪学到的?”龚名不认为他会灵机一动,毫无缘由地说出这样的话。 贺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把往他下巴那里凑了凑,然后眨着眼睛反问他:“你不喜欢吗?” “我喜欢……但这不像是平时的你会说出的话。”龚名眼神略带担忧地望着贺辰,从今天他回来说改变称呼开始,他就觉得他今天的行为有点反常。 停顿了半晌,贺辰向龚名坦白道:“我是在寝室里看到其他室友看…电影,在里面看到的。” 龚名心里咯噔一下,但一想到贺辰现在的年纪,也就平复下来了。他也确实是到了接收这方面资讯的年纪了,在大学的男生宿舍里这些都在所难免,只要不会看歪了就好。 贺辰跟着室友看的自然不是gv,而是男女的。他对里面的女人完全没有反应,只是看到里面的女人说对方“你好大”时,男人好像异常兴奋,他才学来试试对龚名说着看的。但他着实说不出口“你好大”这样的话,只能改成厉害!刚才亲自说出来试验了一下,看到龚名的反应,他觉得总算没有枉费他战胜自己羞得要死的心情。 龚名握着贺辰的手,闲聊地问他:“期末考都结束了吗?” 贺辰:“周一还有一科英文。” 龚名:“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压力大不大?” 贺辰微扬着嘴角,笑着告诉龚名:“挺好的。” 他没有告诉龚名在学校见过孙凡的事,怕龚名听了会觉得他太过小气,揪着过去的事不放。他知道在龚名心中,一直把他当作一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不用他说,他也清楚自己跟不上他这个社会人的步调,可他却不想被他一直看扁。包括他们欢爱的事情上也是,龚名比他的经验丰富得多,总是知道怎么让他舒服,可他别说经验了,连能好好地感受到他的身体变化都做不到。所以他才会在室友看“小电影”时,凑过去取经。他觉得自己什么地方都比不上龚名,对于龚名跟他在一起这事毫无自信,他想现在他唯一能拴住他的也就是自己的身体了。 想到这里,贺辰起身默默爬到龚名的身上,然后望着他,开口问道:“老公,我们结婚好不好?” 龚名听后,微微一怔,今天的贺辰果然是不对劲。他抬手弹了一下贺辰的脑壳,玩笑似的说:“你这小脑瓜,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贺辰伏在他的身上,双臂抱着他,把头贴在他的胸前,道:“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龚名肯定道,而后对贺辰说,“但你现在还小,结婚这事对你来说还太早。” 一听到龚名说他年纪小,贺辰又敏感起来,他从龚名的身上下来,然后义正言辞地告诉他:“我已经18岁了,不小了。我查过国外注册结婚的资料,大部分允许同性结婚的国家,年满18岁就可以了。我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随时可以跟你去国外注册结婚,除非你不想跟我结。” 贺辰越说越激动,小小的胸脯因为情绪激烈而在一起一伏。说完之后,他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龚名,急切地等着他的回答。他的态度认真,绝不是在开玩笑。 龚名僵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回答。他从没想过和贺辰结婚的问题,准确地说,是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结婚的问题。 贺辰见他默不作声,就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他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想跟我结婚?” 龚名本来是觉得他今天明显行为反常,不知是因为期末考的压力过大,还是谁跟他说过什么,总之,他不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贺辰深入探讨他不想结婚的原因。他摸着贺辰的头,敷衍着搪塞了一句,“都说了,你还小呀!” 贺辰拨开龚名的手,声音因为气愤、委屈而颤抖,他眼圈红红地看着龚名说:“我是比你小很多,可也到了可以去国外注册结婚的年龄,你别想用这个当理由糊弄我!” 龚名见他反应有点大,立刻坐起身,认真地问他:“那我问你,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提起跟我结婚的事?” “我……”贺辰一时话哽在喉间,他无法告诉龚名室友不看好他们的事情,也不想说出今天上午偶遇孙凡时,他们二人的对话。 龚名望着贺辰,缓缓开口道:“结婚对年龄的设定只是一个基本指标,并不是说人一到那个年龄,就要去结婚。结婚是人生一辈子的大事,还要考虑很多因素,诸如时间合不合适,对象和自身适不适合结婚等等因素,不能冲动盲目。这不是儿戏,正常的男女结婚也要见过家长,得到家长的同意和祝福才会去领证。纵使我们是同志,但也不能这么草率地决定人生大事。” 贺辰抬起头,有些委屈地望着龚名,表明道:“我不是逼你现在就跟我结婚,只是你非要说我年龄小,用我的年纪说事,我才不得已这么说的。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跟我结婚?” 有那么一瞬间,龚名曾想过敷衍贺辰说想过或者是转移个话题,以逃避他的问题。但在对上贺辰认真等待着他答案的眼神时,龚名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坦白地告诉贺辰:“没想过。” 尽管知道他听了可能会难过,会受不了,但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骗他。与其日后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不清,他不如一次性说个清楚,及早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 贺辰听到龚名的回答,果然悲伤难挡,眼泪唰地掉了下来。他带着哭腔质问龚名:“为什么呀?是我不好吗?” 龚名抬手帮他擦着眼泪,他也不知道此刻跟他说些什么,才能平复他难过的心情。他只是哄着他道:“不是你不好,是我的问题。” 贺辰哭着问他:“你有什么问题,不能跟我结婚?” “我……恐婚。”龚名心一横,索性说了实话,“我对人和人之间,这种长久捆绑在一起的契约关系很排斥。他不能带给我什么正面效应,相反会使我对自己的生活状态失去安全感。” 看到贺辰用懵懂的眼神望着他,他知道他此刻一定是一头雾水。龚名觉得既然已经说了,索性就直接说明到底。于是,他再次开口向贺辰解释道:“我觉得万事都有它的自然定律,我们身在其中,顺其自然就好。两个人钟情彼此,在意彼此,自然会一直相守在一起。那张纸对我来说,除了会因为违背生命状态而感到不舒服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贺辰低着头,小声看着他说:“可是它对我有意义……” “我知道。”龚名抱歉地望着他,“对不起。” “你会为了我而变得不恐婚吗?”贺辰不甘心地追问龚名。 看到龚名沉默,贺辰觉得他已经给了他答案。他突然想起上午他与孙凡分开之前,孙凡对他说的那句话,“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本性的动物”。是他天真了,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造成现在这个僵持不下的场面。 他看到龚名正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他觉得很受不了,立刻抬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努力摆出一个镇定的表情,对龚名说:“我知道了。” 可是几秒之后,他又觉得心痛难忍,泪水不断地往上涌。他不想让龚名看到他这个孩子气的样子,于是立即起身朝卧室外走。 龚名关切的问话声从他的身后传来:“你干什么?要去洗澡吗?” 贺辰拿起散落在厨房台面上的衣服,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回学校。” 第68章 摊牌与逃走 听到贺辰说“要回学校”,龚名知道贺辰是真的生气了。他连忙下床追到客厅,一把拉住贺辰的手。他本想好好劝劝贺辰,把他哄回去睡觉,结果话还没出口,便被贺辰猛地将手甩开。 龚名怔了一瞬,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次贺辰的情绪是闹得严重了。他估摸着再用平时哄他的方法是不管用了,他清楚贺辰情绪崩坏的原因,不是随便说两句好听的就能让他破涕为笑的。 知道贺辰现在排斥与他有身体接触,龚名索性没再伸手碰他。他上前走了两步,走到贺辰面前,望着他,再次开口抱歉道:“没能顺应你的想法,是我的不好。看到你难过伤心,我心里也不好受。但小辰,我也是人,也会有怕的事情。好像你对未来没有安全感一样,我对结婚这件事也充斥着不安。过去,我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件事,就是想要在你心中留下一个无所畏惧的形象。但人总会有弱点,总会有他过不去的那道坎……” 贺辰低着头,怔怔地望着地板道:“我明白,这不是你的错……” 可他心里就是止不住地难过,就是无法接受。他无法做到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冷静地接受这个事实。但他也不想被龚名看到自己在他面前没出息地落泪,或是无理取闹的样子。 “我要回学校背单词了。”贺辰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奔出家门。 龚名不打算再拦,他想或许贺辰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吧。他可能心中对他正有怨愤,无法继续面对他。可外面天气寒冷,天色已经黑个透底,龚名担心他情绪不好,一个人在外面会遇到事情。于是,他一边回卧室拿衣服,一边冲着贺辰的背后喊:“等一下,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学校。” 当龚名回到卧室穿了两件单薄的衣裤,然后拿着外套走出门外时,他发现贺辰早已跑得没影了。电梯已经下到了一层,龚名掏出手机,立刻给贺辰打电话。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贺辰终于接了起来。龚名对贺辰说:“你在车库等我!” 贺辰只是说了一句,“不用了,我已经打到车了。”而后他便挂断了电话,龚名听他的声音里似是带着哭腔。 他能想到此刻贺辰忍着不哭的要强样子,他就是为了躲开自己才会这样跑出去的。尽管龚名担心他的状况,可此刻他的电话和关心无疑更会加重贺辰的情绪负担,他也只得放弃了继续联系他的念头。 他突然有点后悔今晚跟贺辰说的那番话,纵使他是存了跟他结婚的心思,他早晚都要面对,可若他等到贺辰再稍微长大一点,或者他换个更加柔和更容易接受的方式让他知道,那他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难过。他怎么忘了他还是个孩子,还没有能力成熟冷静地消化他的那些话。即使说出了他的不安和困扰,他也未必能完全理解,只是徒增他的失落罢了。 龚名放下外套,又默默走回了卧室。看到卧室床上拧在一起的床单,还有两个人刚刚欢爱过的痕迹,龚名的脑海里立时闪过贺辰在他面前落泪的神情。一想到他现在说不定在哪里伤心地独自流着泪,他的心便蓦地揪在了一起,龚名觉得自己糟透了。 龚名坐在床脚,心里乱乱的。他很想打个电话问问贺辰现在在哪里,人怎么样了,可他怕贺辰接到他的电话,非但不会老实地告诉他,反而让他听到他的声音,想到刚才的事,会再次引得他难过。 可天这么晚了,他是真的放心不下他。龚名站起身,来到窗台前,望着街道上的灯火马龙,他用微信给贺辰发了条消息:安全到寝室了,给我发个消息!晚上天气凉,你身体弱,别在外面逗留太久。 坐在出租车上的贺辰,看到龚名发来的这条信息,眼角有一滴泪滑落。接着,他气愤地按下了锁屏键,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做完这些之后,贺辰自己也迷茫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明知道龚名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他不愿意跟他结婚不是不喜欢他,不愿意跟他永远在一起,只是个人对生活方式的选择问题。 然而,他就是无法做到像他一样那么冷静地面对问题。虽然知道无可奈何,但他就是难过。孙凡说得没错,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可龚名连为他改变的尝试都不肯做,或许是爱他爱得还不够吧。 然而,他却太爱他了,爱到连像孙凡那样明知跟他不会有结果,果断提出分手及时抽身都做不到。为什么他爱得这么卑微,这么狼狈,龚名的一句话便能让他不受控地吧嗒吧嗒眼泪直掉。他想要跟他时时刻刻在一起,连出国留学的机会都放弃了,而他却还在爱里保持着良好的风度,还是那个淡定自如的模样。一点都不对等,根本就不是换个称呼就能改变的。 一想到这里,贺辰便觉得胸口憋闷,心痛难挡。他把头埋进外套里,不甘心地哭了。 贺辰推门回到寝室时,几位室友正在各自的被窝里,捧着英语词典与单词厮杀。看到贺辰这个时候回来,王为探过头来打趣道:“怎么,跟你那位熟女姐姐吵架啦?” “诶,你……” “咳咳,谁把宿舍窗户开完没关严啊,冻死我了!” “是不是你,王为?下午你说要给你那堆臭袜子净化一下的,快点下去把窗户关严!” 没有听到贺辰的回答,王为本想继续追着他再八卦地打听一些,但看到贺辰眼圈泛红,脸色铁青的另外两位室友,及时地制止了他。而后,王为接收到两位室友的眼色,他终于安静地闭上了嘴。 这时候,寂静的寝室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微信提示音。贺辰没去管,而是把手机扔到了寝室床上。他脱下外套,把他挂在床边,而后直接进了卫生间。从卫生间洗漱完毕出来后,贺辰听到他的手机铃响了。 杨亮催促他:“你快点接电话吧,刚才已经来了好几个微信了!” 贺辰爬上床,刚想接电话,电话铃却突然停了。在短暂安静的一瞬间,贺辰感觉到了宿舍内不同寻常的凝滞气氛。他抬头扫视了一圈,看到原本望向他这个的室友,见他视线投过来后,全部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立即低头去跟英语单词相面。 这时候,龚名的电话又打进来了。贺辰很怕他一听到龚名的声音,又会忍不住地流眼泪。在他面前再次丢人也就算了,但他不想让室友把他没出息的样子尽收眼底。 于是,贺辰按掉了电话,转而打开了微信。他看到龚名给他发了好几条追问他到没到寝室的微信,贺辰抬起手指,在对话框里回复了“到了”二字。龚名很快又发来一条“让他发张照片”证明自己的微信,贺辰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到对话框里龚名发来的一连串的担心他的信息,贺辰觉得自己无理取闹的样子真的很逊。他明明没做错什么,自己却故意不回他消息让他着急。 想到这里,贺辰随手拍了一张寝室床的照片,给他发送了这条证明信息。龚名很快回复了他一句,“晚安,早点睡!”而后便没再给他发消息了。 然而,贺辰的心却完全平静不下来。躺在寝室的床上,他毫无睡意。他想着自己现在本该在龚名卧室里舒服的大床上,躺在他的怀里被他哄着入睡的。结果因为自己的无理取闹,大晚上的非要跑回来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地受罪。平静下来之后,他对自己就那样不管不顾地逃出龚名家的行为后悔了。他发现自己现在特别想龚名,想回去,回去那个有龚名的家里。贺辰把头埋进枕头里,觉得自己真是完了。 之后的两天里,贺辰一直呆在寝室里看英语。龚名没再给他打过电话,只是偶尔发来几句慰问的微信,诸如“按时吃饭了吗”“天气冷,出门注意保暖”之类的。起初贺辰还会简单地回答个“嗯”“好”之类的。到了后来,贺辰见龚名真的一个电话也不给他打来,便生起闷气来不再回他。 然而,周日那天,他已经早中晚连续三条微信都没回龚名了。可到了晚上睡觉前,龚名也只是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给他发了一条“晚安”。贺辰气得把手机扔到一边,把头闷在枕头里。 他是不打算再提这件事了吗?要对他冷处理了吗?没有收到他的回复,他不担心他是不是在这边出了什么事才无法联系的吗?贺辰越想越受不了,自己每天在这里想他想得要死,他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依然用平时的语气在给他发消息。他早上甚至还在想着,只要龚名跟他说他想他,无论是在电话里还是微信上,他都会立刻飞奔回去那个家找他。然而,他却好像潇洒得完全不在乎自己。 如果冷战是情侣之间的一场博弈,那么毫无疑问,在这场与龚名的博弈中,他只能是那个输家。贺辰感到心灰意冷…… 第69章 劝说与争吵 周一上午,龚名早早来到学校办公室。在开始批阅期末试卷之前,他掏出手机给贺辰发了条微信:“今天有英语考试吧,什么时候考完?” 手指刚打下这行话,龚名突然意识到,贺辰昨天一天都没给他回过话了,想必是在闹脾气,那么估计他这条微信他也是不会回的。龚名本来想着给他时间冷静一下,自己好好想清楚。因为他又是正值期末复习期间,他担心这个时候再去找贺辰重提他们吵架的事,非但不会解决问题,反而使得他连复习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担心贺辰误会他是诚心把他撇在一边,所以每天早中晚地给他发慰问短信,以表明自己并没有打算不理他,但瞧着他强硬不回的状态,龚名估计他八成还是生了自己的气。但事已至此,龚名想着一切也只能等他考试结束再说啦。 于是,龚名默默删掉输入框里刚才打下的问话,转而给贺辰发过去四个字“考试顺利”。紧接着又在下面补充了一句,“考完了给我打电话!” 龚名虽然没对这最后一句抱有期望,但最起码让他知道,他不是刻意不理他的。他心中也确实想着,等他考试一结束,他就跟他通电话好好哄哄他。 他的微信发过去了有一会儿,不出所料地,贺辰没有回他。就在龚名把手机放到一边,摊开考卷准备批卷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龚名看到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了。电话通了,那端的人先礼貌地询问道:“你是贺辰的家长吗?” “我是。”龚名迟疑地答应道,然后忐忑地问对方,“您是……” “我是贺辰的教导主任杨孝全。” “杨主任,您好。”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龚名心里咯噔一声。他慌忙地跟主任打完招呼,便立即追问道,“小辰是在学校出了什么事吗?” 杨主任听到龚名语气焦急,立刻开口告诉他:“你别紧张,贺辰没出什么事。我只是有件事情,想跟他的家长交流一下。” 得知贺辰没有出事,龚名的心立刻放了下来,“您说。” 杨主任问他:“学校推荐贺辰从下学期开始,作为交换生去法国圣帝凡音乐学院留学的事,他有没有跟你说?” “留学……”龚名在脑海中快速地回忆了一下,而后皱着眉头回答杨主任,“他没跟我提过,这是我第一次听到。” “我就说嘛……”杨主任不禁发出一声感叹,“怎么可能会有阻挡孩子前途的家长。” 龚名听出杨主任话里有话,继而深入追问他:“怎么了,杨主任?” 杨主任告诉他:“之前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贺辰,他想都没想,当场就拒绝了我。我又给了他一天的时间考虑,让他回家跟家长商量。结果第二天我找到他时,他还是一口回绝了我,还撒谎说他已经跟家长商量过了,家长尊重他的决定。” “抱歉啊,杨主任,这孩子有时就是爱冲动。”道过歉后,龚名立即跟杨主任表态道,“这么好的机会,难得学校给了他。贺辰一定不会辜负学校的期待,会把握机会去圣帝凡留学的。” 龚名一口替贺辰答应了下来,法国圣帝凡音乐学院,即便是龚名这个学理的,也知道他在音乐学府里的分量。贺辰这小子怎么回事啊?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机会,他竟然拱手让人了。 听到龚名如此说,杨主任终于放心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个名额可是学校特例给了还是一年级的他,我们也是看他实在是可造之材。若是不能去国外好好进修,真的是可惜了。” “谢谢校方对小辰的抬爱,你们费心了。”龚名发自肺腑地道谢说。 老学究杨主任告诉龚名:“这没什么,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现在主要是贺辰那边,给他的留学申请表他也没有填。这个申请表月底是要送到圣帝凡那边的,如果决定去了的话,请你让贺辰尽快填好,然后送到我这里来。” 龚名:“好的,我会尽快让他填好给您送去的。” 挂断电话后,龚名一边判卷一边着时间。直到他处理完手上的所有工作,时间过了11点半,龚名见贺辰还不打电话过来,他便主动给他打了过去。之前他在电话里询问了杨主任,贺辰今天英语考试结束的时间。他知道贺辰的英语考试11点就应该结束了,所以现在给他打电话过去也不会影响到他。 手机里响了一阵子的彩铃,贺辰最终倒是接了龚名的电话,但却闷声在那边没有说话。龚名猜测他大概还是在跟他闹脾气,便耐心地主动开口跟他搭话道:“考完试了吗?” 贺辰停顿了一下,而后简短地回答道:“考完了。” “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龚名语调轻扬地故意质问他,试图调节一下二人对话的气氛,“没看到我给你发的微信?” 然而,贺辰的语气还是淡淡的,“看到了。”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尽管他现在急切地想要进入正题,说服他把留学申请表给填了,可感受到电话那端贺辰的状态,龚名知道他不能心急,现在突然跟他提起这事并不适宜。 于是,龚名明知故问道:“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贺辰口是心非,干脆地抢断道。而后,他声音冷冷地问龚名,“你有什么事啊?没事我要挂了,下午同学生日会,邀请我过去玩,晚上我也不回你那儿了。” “等等!”龚名知道他是在故意气自己,但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没心思跟他计较这些了。本来是想等他气消了再潜移默化地跟他聊这件事,但现在看来,贺辰这气一时半刻是消不了了,他也不能再浪费时间耽误了他出国留学的大事。 想到这里,龚名在电话里直接向贺辰坦白:“刚才你们杨主任打电话跟我说了学校推荐你去法国留学的事,你怎么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拒绝了呀?” 贺辰听完,气愤地反驳他道:“你又不是我的家长,我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龚名被他这话说得有点寒心,他确实不是他的家长,但他自认为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尽力扮演着家长的角色。就算他不把他当作是真的家长,但遇到这样关乎前途的大事,也总是可以找他商量的吧。他不仅不跟他商量,连告知一声都不愿意,相处了这么久,他对他连这点依赖都没有…… 龚名失落了一下,而后便立即恢复过来,问贺辰:“好,你不把我当家长,不愿意跟我商量可以。那留学的事,你跟雯姨商量了吗?” 贺辰迟疑了一下,小声答道:“……商量了。” 龚名在心中冷哼了一声,继续追问他:“她同意你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 “……” 被戳穿的贺辰,在电话那端沉默了。 龚名就知道他谁也没告诉,自己便做主把这大好机会给拒了。此刻,龚名不想纠结贺辰不想去留学的原因,他只想尽力劝他改变主意,“小辰,别意气用事。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该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我很早就听雯姨跟我提起过,等你一成年,他就会送你去国外的音乐学府进修。到时她心中即便再不舍得,也要忍痛放手。她说你是天生的钢琴家,她一定会好好培养你,不让你这颗明珠暗投。” 说到这里,龚名脑海中回想起那晚迎新晚会上,他看到的舞台上光芒万丈的贺辰。他再次体会到杨主任和雯姨的想法,贺辰天生是属于那个舞台的,若是不能让他发挥,那真是太过可惜了。不管有什么理由,他都不该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见贺辰在那端一直不出声,并不对他出国留学的事表态。龚名有点摸不清他的想法,着急地再次开口劝他:“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你去了之后,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国际舞台。这个机会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杨主任跟你讲了那么多,你自己不会不明白吧?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地放弃呢?是担心雯姨的身体吗?她有我爸妈在照顾呢?我也可以帮你在国内照应,再说你只是出国留学而已,也不是不再回来了。我相信雯姨若是知道,她也一定会举双手赞成你去的,她比起人和人都更希望看到你有出息……” “够了!”龚名被贺辰强行打断道。 他本来以为龚名给他打电话是想跟他谈上次吵架的事,会哄他让他回家,他甚至还天真地奢想了一下,也许他会因为自己无法接受而改变他不婚的想法。结果没想到,他给他打来电话,只是想劝他出国留学的事。他为什么不愿意出国留学,难道他只能想到是因为母亲这一个原因吗? 想到这里,贺辰气火攻心地问他:“你就因为这事,打电话找我?” 龚名听出贺辰语气里的疏离,但此刻,他也管不了太多了。平时他怎么跟他任性都可以,这次的事,他必须替他把好关,不能让他冲动误事。 龚名态度强硬地告诉贺辰:“我已经替你答应了杨主任,说你会去的,找时间把留学申请表填好送到他办公室去。” 贺辰听到他说已经答应了,一改刚才的冷淡语气,立即冲着电话那端的龚名大喊道:“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事?” 龚名见自己跟贺辰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他还是油盐不进,也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就凭我是你的代理家长,雯姨把你交给了我。老师都已经找到我了,我怎么决定不了你的事!”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贺辰气愤地冲着手机咆哮,“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决定,你别拿出一副家长的架子压我!” 说完,贺辰便愤怒地挂断了电话。放下手机的瞬间,他的眼角有一滴滑落,心中气闷地想着:你就那么希望我出国吗?都不会舍不得我吗? 贺辰越想越委屈,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这时候,手机的铃声又响了起来。他没看清来电人是谁,但本能地以为又是龚名打来电话劝他。于是,他接起电话,不等那边人开口便冲着话筒咆哮道:“我说了我不会去的,你不要……” “小辰——” 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熟悉的中年女声,贺辰顿时静了下来。而后,他听到龚母声音哽咽地告诉他:“你母亲不行了,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第70章 感动与守护 挂断电话后,贺辰先是呆滞了几秒,而后慌乱地从寝室床上下来。他猛地奔向写字桌,从背包里找出钱包,确认了身份证在钱包里面后,他拿起钱包便往外跑。 冬天的寒风顺着宿舍走廊开着的窗,灌到贺辰的身上。他被冷风吹得,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但心中还是一样焦急。他想要叫车立即出发去机场,结果翻遍衣服裤子的口袋也不见手机的踪影。 他估计大概是刚才忘在宿舍床上了,他立即折回宿舍,飞奔至床边去取。贺辰跑过去的时候,视线一直停留在床上找手机,没有注意脚下。一个不小心,他直接撞到了冰冷坚硬的床脚上。 这一撞又让贺辰清醒了不少,他猛地意识到,即便是叫车去了机场,没有机票的话,他也飞不了h市,他要先订机票。贺辰忍痛踮起脚去床上拿手机,拿到之后,他一边揉着刚才被撞到的地方,一边打开机票订购的页面,开始搜寻飞往h市的机票。 一想到母亲的状况,他的手都是抖的。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贺辰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个熟悉的名字时,毫不犹豫地接起了电话,然后冲着手机“哇”地一声哭了,“龚名哥哥,我妈她……” “我知道。”电话那端的龚名沉声道,而后他开口柔声安抚他说,“小辰,别哭,你听我说。我刚订好了飞h市的机票,下午3点起飞。我现在开车去学校接你,时间很充足。你不要慌乱,什么都不要想。带好身份证和手机,1小时后在校门口等我,知道吗?” 贺辰擦干眼泪,狠命地点了点头。然后发现他是在打电话,龚名看不见他的动作,他又开口哽咽地回答道:“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龚名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便离开了办公室。刚才龚父在龚母给贺辰打电话时,也给龚名打了一个电话,是他把雯姨病危的消息告诉龚名的。龚名知道父亲的用意,他光是想到贺辰对雯姨相依为命的感情,便能想象到,贺辰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有多难过,多慌张。 与父亲通过电话后,龚名立即给贺辰打了电话。可那边一直占线,龚名估计是母亲跟小辰的通话还在继续。于是,他趁着这个间隙,把二人飞往h市的机票给订好了。这之后,他才再次打通贺辰的电话,安排好了下面的事。听到贺辰的哭声,他觉得父亲选择给自己打这个电话是打对了。如若他不知道的话,龚名难以想象贺辰一个人一边哭着,一边处理这些繁琐的事。 龚名开车回家的路上,接到了院长的电话。他刚刚走得匆忙,只让同事帮他代请了假。这会儿,院长打过来追问,他直接跟院长说了实话。院长是他父亲多年的朋友,自然知道他们与贺家的关系,当即表示理解。龚名本身自己的监考和判卷工作也都结束了,院长很通情地提前放了龚名的长假。 40分钟后,龚名在校门口看到了站在那里,小脸被冻得通红的贺辰。他就是怕贺辰会按捺不住提前过去等,所以才特意告诉他一个小时后在校门口等的。他已经加快速度,在40分钟里就赶过来了,没想到还是看到贺辰在校门口被冻得瑟瑟发抖。他一定是没有听话,没看时间早早就跑出来了。 龚名下车,从他的肩上接过背包,然后握着他冰凉的小手,问他:“冷不冷?” 贺辰眼圈红红的,冲他摇了摇头。龚名打开后备箱,把他的背包放了进去。贺辰看到后备箱里躺着他的行李箱,还有龚名的行李箱。 龚名一边拉着他绕到副驾驶这侧,一边开口告诉他:“我刚回家取了些夏天的衣服和一些必备用品。如果还缺什么,我们到那边再置办吧。” 他打开副驾驶位的门,把贺辰送到座位上,柔声道:“学校放我假了,我陪你一起过去。” 贺辰听后,立即伸手抱住龚名的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泪水糊湿了龚名外套胸前一大片,他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龚名心领神会,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他道:“好啦,天气冷,快关上车门,我们还要赶飞机呢!” 贺辰点点头,然后松开了龚名。龚名绕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踏下油门直奔机场。一路上,贺辰低着头,两手紧张地抠在了一起。他一想到母亲,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停车的间隙,龚名注意到贺辰紧扣在一起的双手,指节都已经有些泛白。他心疼地伸过右手,动作轻柔地将他的两手分开,然后把贺辰的左手握在了掌心。 红色的指示灯悄然暗下,换个绿色的灯光亮起。龚名一边攥着贺辰的小手,一边踩下油门。他默默开着车,什么都没有说,但指尖传来的温暖和力度却让贺辰接收到了来自他的关怀和支撑。这足以让贺辰没有刚才那么慌张了,他终于平静了一些。 贺辰抬头望着龚名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他们明明还在冷战中,之前才在电话里吵过架。可他一得知自己的事,便立刻停下手里工作,跑过来帮自己处理。如果不是他,他自己一个人现在还不知道要手误无措成什么样子!别说今天飞去h市,他连能否顺利订到机票都不好说。他总是能这样,出现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言不语地帮他准备好一切。 想到这里,贺辰不自觉地回握住了龚名的手。 ******** 历经4个小时的飞行,飞机抵达h市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二人一下飞机,龚名便带着贺辰打车直奔雯姨所在的医院。 隔着重症监护室的透明玻璃窗,贺辰看到雯姨身上插满管子,嘴上带着氧气罩。一瞬间,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激动地冲着躺在里面的雯姨喊道:“妈,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听到哭喊声,路过的护士猛地跑过来提醒:“这里是病房,要保持肃静。现在病人已经休息了,要探视的话,等到明天白天再来。” 贺辰噤了声,但是人还站在玻璃窗前,直直地盯着里面的母亲,不肯走。龚父看到小辰这个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龚母也在一旁,心酸地摸着眼泪。 龚名递给母亲一张纸巾,然后把她拉到了一边,仔细询问道:“雯姨的身体……是什么时候的事?” 龚母攥着纸巾,面露愁容地告诉龚名:“也有一阵子了。之前你们国庆过来时,她身体就不好了。只不过她不想让小辰发现,一直在强撑着。” 母亲这么一说,龚名立时想起来,他当时就发觉雯姨脸色不对,但当他因此事询问母亲时,母亲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没事,便把他给打发了。 看到儿子沉思皱眉,龚名立即看穿了龚名的心思,开口解释道:“玉雯这人,一辈子要强,最怕拖累别人。是她拜托我和你爸不要告诉小辰的,你和小辰这么近,我们自然也不敢让你知道,怕会惊动到他。她这辈子到最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辰。她担心将来没有父母的庇护,他会无法生活。所以,她不愿影响小辰的学业,不想影响他的前途。想着他有了弹琴这个一技之长,将来总不至于饿死。她总说看到小辰考上了音乐学院,她就是到了下面,也算是对老贺有交代了。” “可这样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龚名望着贺辰抽泣的背影,忍不住埋怨道。 龚母顺着龚名的目光,看到几近崩溃的小辰,心坏愧疚道:“是啊,我和你爸也觉得这样对小辰来说太残忍了。可是细想之下便觉得,就算把玉雯的真实身体情况告诉小辰,小辰知道了,他又能做什么呢?玉雯的身体康复,他帮不上忙。反倒可能会请假休学,跑过来守着她,那这不是违背了玉雯的期望吗?” 说到这里,龚母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而后哽咽道:“这次她也不同意通知小辰,我们是看她的情况实在不好,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单,我们才不顾反对,私下打电话告诉小辰的。你爸爸说,这几次你们来,他见你们相处中,小辰挺依赖你的,所以他才一道把你叫来,希望你能帮我们看着他。他们母子一起经历了很多波折,感情深厚,你爸爸担心小辰会因为玉雯的情况而大受打击,冲动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我们老了,精力不够,所以只能拜托你替我们,也是替你贺叔雯姨看好他。” 龚名听后一阵心疼,冲着母亲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妈你放心,我会的。” 第71章 知晓与托付 与母亲说完话后,龚名走到贺辰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现在太晚了,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不如我先带你回去休息,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 贺辰好像完全没有听见龚名的话,怔怔地望着玻璃窗里的雯姨,一点反应也没有。 龚名皱着眉头,眼中满满的担忧,他再次开口尽力劝着贺辰:“雯姨已经睡着了,今天就先回去吧。你养足精神,等到明天上午的探视时间我们再来。雯姨见到你,一定会高兴的。” 贺辰目视着前方,漠然地摇了摇头,开口拒绝龚名道:“你带着龚叔龚婶先回去吧,我要留下来陪我妈。” 此刻,望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贺辰的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悔恨。他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对母亲的身体状况多加重视,上次国庆回来时,他看出了母亲身体有些不适,但在询问过母亲后,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换季没有睡好,他竟然信以为真了;他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花些时间多关心母亲一些,尤其是这些日子,他忙着准备考试,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跟她通过电话了,他只是在微信里偶尔问候了几回母亲。一想到这些,贺辰就悔恨难当,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不孝顺的孩子。 龚名见贺辰是打定了主意要留这里,看到他红红的眼圈和满脸懊悔的神情,他能体谅贺辰的心情,便也没有再拦。他去护士休息站要了两把椅子,一把放在贺辰的身后,然后轻轻地把他按坐下。另一把放在贺辰的不远处,这把是他给自己预留的。 做完这些之后,龚名把父母亲送出医院,并给他们叫了车,让他们尽快回去休息。他能想象得到,雯姨生病的这些日子,父母一定是常守在她身边,肯定是熬了很久了。 出租车停在面前时,龚母还有些犹豫,“我还是跟你们一起留下吧,多个人也能多分担点事情!” “您要是想替我分担,就赶快和我爸回去休息。不然我还要担心你们两个的身体,那才是真正给我们添乱。”龚名说着便把爸妈塞进了出租车的后座,并劝慰他们道,“别担心了,晚上我和小辰留这儿,有事我会立即通知你们的。我们年轻,身体扛得住。你们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就明天白天再来医院接我们的班,” 送走爸妈后,龚名返回重症监护室的走廊,坐在之前备好的那张椅子上,在离小辰不远的地方默默陪着他。他不敢坐得离小辰太近,很怕会打扰到他,让他的情绪更加崩坏。 清晨,贺辰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头靠在龚名的半个肩膀上,后背披着不知从哪找来的毛毯。他勉强撑着睁开眼睛,感觉整个眼皮都在拼命地向下沉,眼睛肿得几欲睁不开。 随后,察觉到动静的龚名,也醒了过来。他把掉落下来的毛毯重新往贺辰的身上披了披,然后开口问他:“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出去买。” 贺辰无声地摇了摇头,面带愁容。龚名也知道他现在吃不下,但他依然站起身,单方面地替他做决定道:“那就牛奶吧!我看到大厅的自动贩卖机里有卖。” 贺辰没再反对,而是木讷地冲他点了点头,“你替我拿主意吧。” “好。” 龚名说着,正要转身离开。就在这时,值夜的护士突然从休息站里推门出来,哈欠打到一半的时候,猛地看到了呆在走廊里的贺辰和龚名,而后惊诧地过来问道:“你们一整晚都在这儿?” 龚名对着护士道:“是。” 护士又震惊地把视线转到贺辰身上,贺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焦急地向她发问:“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我妈妈?” “额……”护士犹豫了一下,而后对他们说,“跟我来吧!” 护士本想告诉他们,还要再等3个小时。可当她听说他们在这里守了一夜,再对上贺辰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善良的护士小姐忍不住心生动容,决定提前带他们进去探望病人。 贺辰和龚名跟着护士进了里间,换上了能够隔离细菌的特质衣服,又带上了口罩。最后,他们在护士的带领下,终于面对面地见到了雯姨。 他们刚刚进去的时候,雯姨还闭着眼睛,在睡着。不知是不是母子间的心灵感应在起作用,当贺辰握住雯姨手的时候,雯姨突然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雯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连两次地追问道:“小辰,是你吗?” 贺辰紧紧地握住雯姨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连连回答雯姨道:“是我!妈,我来看您了。” 而后,回过神来的雯姨,突然紧张地问贺辰:“期末考试呢?都结束了吗?” 贺辰有些嗔怒地看着她说:“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说这个!” 说话间,一行泪蓦地从他的脸颊上滑落。雯姨抬手想要替他擦干,但不等她手伸过去,贺辰便抢在她前面,迅速擦干了泪。 雯姨顺着手臂抬起的方向,看到了站在贺辰旁边的龚名,然后虚弱地叫了一声,“名名……” “雯姨,我在!”龚名应了一声,然后身子探到前面一点,让雯姨可以看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看到雯姨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小辰,然而又将视线移到他这里,龚名知道雯姨的心结,上前一步,代替小辰回答道:“雯姨,你放心,小辰是结束了全部科目的期末考试才来的。他在音乐学院一直表现得不错,今天上午我才刚接到他们主任的电话,说学校打算推荐他去法国圣帝凡学院留学。那边的学校也非常看好小辰,希望他能作为交换生过去学习。” “真的吗?”雯姨听到这个消息,刚刚无神的双目瞬间被点亮了,音调也跟着提高了。 “真的。”龚名肯定地答道。 圣帝凡学院啊,那是全世界音乐学子向往的最高学府。雯姨仍然有些难以置信,她把视线移去贺辰那里,再次探寻求证。 贺辰不忍在母亲高兴的时候泼冷水,只得肯定地向她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雯姨放下手臂,虚弱地在贺辰握着他的手上轻拍了两下,然后笑望着他,心满意足道,“我们家小辰有出息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妈……” 贺辰刚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便又立刻闭上嘴,极力忍着不在她面前掉泪。然而,雯姨的表情却很平静,好似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一直面带笑容地对贺辰说:“孩子,别难过,妈这辈子有你这个儿子已经很知足了。临走之前,我能再见到你一面,妈已经很开心了。记住我的话,你是天生的钢琴家,不要浪费老天爷赏给你的天赋,要在钢琴这条路上坚持下去。妈相信只要你肯努力,将来一定会有大成就的。以后的路,没有妈陪你,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要是遇到什么难解决的事,就找你龚叔、龚婶,还有龚名哥哥商量……” 说到这里,雯姨把视线移回龚名身上,声音有些颤抖地对他说:“名名,小辰我就拜托你了。虽然你们都不说,但在小辰暑假在这儿时,我就发现你们的关系了。” 龚名听到雯姨的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刚要开口解释,便看到雯姨笑着对他说:“别紧张,雯姨没有怪你的意思。小辰喜欢谁,想跟什么人在一起,都是他自己的事。我纵然是生他的母亲,也知道其中的分寸。对于他感情的事,我是不会多加干涉的。况且雯姨看着你从小长到大,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不如说,我知道有你在小辰身边,我很放心。最起码我能确定,你永远都不会害小辰的。你是个在意他人感受的好孩子,雯姨知道小辰跟你在一起,你一定会对他很好的。” 此刻,听完雯姨对他说的这些话,龚名的心里五味杂陈。原来他们的那点小聪明、小伎俩,始终都逃不过生身父母的眼睛。尽管得到了雯姨的认可,但却是在她的弥留之际,龚名想到雯姨的身体状况和小辰的未来,他完全高兴不起来。 对于雯姨即将离开他们的这个现实,龚名心中的悲痛自然无法和小辰相比,但他的心情却也是难受到了近年来的极点。除了担心小辰会承受不了雯姨的现状外,龚名心中也有很多对雯姨的不舍。雯姨看着他从小长大,在他的记忆中,雯姨也自有其他长辈在他心中不可取代的地位。这也是他再次遇到雯姨,得知他生病后,会一改常态,不怕麻烦地答应他帮忙照顾小辰的原因。 龚名无法想象雯姨真正离开他们的那一刻…… 第72章 噩梦与真实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雯姨渐渐感到体力不支,眼皮开始打架。她扫视了一眼站在病床前的二人,看到贺辰哭肿的眼睛以及龚名眼睑下方深深的黑眼圈,雯姨不用问也知道昨天他们一定是在这里守了她一夜。 她强撑着精神,开口嘱咐龚名说:“带小辰回去补个觉,晚点再来看我吧!我也累了,现在要睡一会儿。” 贺辰刚想开口要求留下,便被龚名及时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给制止住了。龚名微微把头别到雯姨的方向,示意贺辰去看她的眼睛。贺辰看到母亲已经闭上了眼睛,皱着的眉头,可以看出她现在有点辛苦。贺辰心中泛起一阵心疼,隐忍着没再多说什么。 这时候,护士小姐也走了进来,并开口催促他们,“探视的时间快过了,请你们抓紧时间,赶快离开。” 贺辰被龚名拉着,依依不舍地走出了监护室。监护室的大门刚一被推开,龚名便在门口看到了他的父母。 “爸妈,你们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一会儿,这么早就来了?”龚名一想到,他昨晚近10点才送他们上车离开,而现在才不到7点。刨去这一来一回搭在路上的时间,他们根本没睡几个小时。 他有点心疼地嗔怪他们道:“都跟你们说了这里有我,不用担心……” “我们回去了也睡不踏实,还是不放心这里,索性不如直接过来守着。”龚母看到儿子深陷的眼窝,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忍不住心疼地说,“你们一定一宿都没合眼吧?你赶紧带着小辰回去睡一会儿,我们好歹睡了几个小时,白天可以替你们在这儿顶一会儿。” 见贺辰和龚名谁都不肯走,龚母推着催着二人,“你们晚上再过来换我们,听话!”这才终于把二人给轰走了。 走出医院大门,一阵海风突然迎面吹来。海风凶猛而凛冽,吹得贺辰一个踉跄,他没有站稳,差点摔倒在台阶上。幸好龚名眼疾手快,及时拽住了他。龚名抓着他的时候,感觉贺辰整个人飘乎乎的,摇摇欲坠。他揽着贺辰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上靠了靠。贺辰自然地靠在他的身上,任由龚名揽着他往前走。 龚名没有带小辰回父母的家,而是在医院附近的酒店租了一个套房。他想这样不管是他和小辰还是他的父母都可以去住,免去了一来一回的折腾,既浪费时间又耗损精力。 二人进入套房后,贺辰的疲惫大概是到了极点。在龚名打电话订早餐的间隙,贺辰便靠着沙发疲倦地睡着了。龚名把空调的温度调高,顺便又给贺辰盖了个毯子。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把龚名叫的早餐送了进来。尽管龚名不忍心打扰小辰补眠,可他始终担心着他的胃。昨天晚上的飞机餐,贺辰也只是恹恹地吃了一口。他几乎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这样下去,他的胃会受不了的。 龚名轻轻摇醒贺辰,把牛奶和三明治递给他。贺辰的眼睛半睁半闭着,他接过龚名手中的食物,胡乱地往嘴里塞了一会儿。不到1分钟,他的脑袋便歪下来,塞着塞着又要垂头睡着了。贺辰手中的牛奶差点洒出来,龚名见状赶紧接过来,然后在他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又坚持喂他吃了两口面包,喝了几口牛奶。 龚名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便打横抱起贺辰,将他放置在酒店的大床上。随后,龚名帮贺辰脱掉衣服,给他盖好被子,确定他的状态是舒服的后,龚名才回到餐桌这里,默默吃起自己的那份早餐。 早餐过后,龚名趴在贺辰旁边,也进行了一个短暂的补眠。快到中午的时候,贺辰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由于他的动作过大,使得龚名也跟着醒了。龚名看到惊醒之后的贺辰,脸上糊满了泪水。 他转头看向龚名,神色里充满了恐惧。龚名把他揽在怀里,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试探地问他:“怎么了?” 贺辰声音颤抖地告诉龚名:“我梦到我妈真的离我而去了,而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龚名手臂环着贺辰,又把他更加抱紧了一些。他用手臂环抱他的力量,无声地安慰着贺辰。 过了一会儿,贺辰在他的怀中,渐渐平静了下来。龚名见他是不可能再睡得着了,索性便带着他又去了医院。 这几天里,他们一直往返于酒店和医院之间,持续着这样的生活。贺辰总是在酒店补眠不了多久,又会突然惊醒,不放心地回到医院。可即便是在医院里,他们多数时间也只能守在监控室的外面,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守着雯姨。一天中的探视时间有限,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被允许进去陪床。 但只要时间允许,贺辰便会求着医生、护士带他进去陪母亲说话。最近两天,龚名看得出来,雯姨的精神越来越差,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尽管她在贺辰进来探望的时间里,在他面前一直极力地撑着。可即便是这样,到了后期,雯姨甚至会在同他们说话的间隙,毫无征兆地睡过去,好几次吓得贺辰以为她就这样撒手离开了。 有一次,雯姨在跟他们的对话中,突然眼泛泪光地跟他们提起:“好想再听小辰弹一次钢琴啊……” 然而,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她便兀自摇了摇头,立即否定自己,“恐怕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听到了……” 雯姨充满遗憾的话语和她微弱的声音,让龚名听了一阵揪心。他走出监护室,去医院办公室询问雯姨的主治医生,有没有可能让小辰在这里为雯姨弹一首钢琴曲,满足她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医生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医院是病人养病的环境,必须要保持肃静。 龚名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但看到雯姨含恨的样子,却还是不死心地想要问问。尽管医生已经给了龚名否定的答复,但他仍然没有放弃。随后,他又向医生询问了雯姨现在的身体状况。 医生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地告诉他:“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其实,龚名看到雯姨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时,作为医药生物学教授的他,对此已经早有预感,但当他真的从医生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龚名还是难受得心中一紧。他无法想象贺辰知道后,心里会有多难受;更加不敢想象,雯姨真的离开后,贺辰会有多崩溃。 龚名没敢再继续往下想,既然那一刻还没有来,他们就该心怀期许。尽管他不能在身体方面,替雯姨分担疾病的痛苦,可他却也有能够为她做到的事。 接下来的两天里,龚名与雯姨的主治医生和酒店的负责人商量,最终终于协商成功,达成了雯姨的心愿。酒店答应在低层的套房里,帮他们租来一架三角钢琴,医院也同意将维持雯姨身体指标的设备连同两名医护人员一同带去套房里。久违地,雯姨终于再次听到了贺辰的现场演奏。 贺辰坐在钢琴前,弹奏了一首《给母亲的信》。这是法国钢琴家理查德·克莱德曼写给母亲的曲子。贺辰记得很早以前,他曾给母亲弹过一小段,那时他还没有掌握足够的钢琴技巧演奏完整支曲子。他记得母亲当时对这曲子很是喜欢,对他的弹奏也是满口夸赞。可如今他的技巧已经能够完整地能弹完整支曲子了,可母亲却…… 饱含复杂心情的音符,在贺辰的演奏下悠扬婉转。不知不觉间,泪水早已模糊了贺辰的视线。当他再次回到母亲床边时,他悲伤地发现母亲已经安详地去了。她的嘴角带着笑容,在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的琴声中,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 三天后,龚名协助贺辰处理完雯姨的身后事,他陪着贺辰一起回到了a市。这里是雯姨一直生活的城市,是带给她最多美好时光的故乡。贺辰把雯姨和贺叔安置在一起,然后平静地对龚名说:“我们回家吧。” “好。” 龚名带着贺辰回到了c市,看着贺辰异常冷静的样子,他总感到莫名的不安。不知道他是提前做了心理准备,还是真的长大了,抗打击能力变强了。自雯姨去世后,龚名只看到贺辰在他面前崩溃大哭过一次,然后便是一直持续地消沉低落。龚名有时想要开口劝他好好发泄一下,但又怕刻意提起,惹得贺辰再心里难受。好在现在贺辰除了情绪好似在隐忍,有点令龚名担忧,但他的一切行为都是正常的。 直到他们一起回到c市家里,贺辰接到杨主任的电话,告诉他准备好行李、带好证件,后天一早在c市机场集合。贺辰从杨主任那里了解到,龚名早在一周前便代替他,填写好留学申请表递交给了学校。得知这一切的贺辰,终于爆发了…… 73.赌气与分手 从杨主任那里得知,龚名早在一周前,便代替他填好申请表递交给学校后,贺辰终于爆发了,“你凭什么代替我交了申请表,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送去国外?” 龚名自知这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对,连忙开口向他道歉:“对不起,这事确实是我做得武断了,但当时的状况,我想不适宜跟你商量这件事。杨主任一直打来电话催我们,我见递送申请表所剩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情急之下,我才替你做了主。” 贺辰要的不是这样的解释,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龚名要把他送去国外了,他们以后要分隔千里了。一想到这里,他的胸口便一阵憋闷。贺辰带着哭腔,忍不住质问龚名:“你不担心我去了国外后,我们分隔那么远,会影响感情吗?你都不想我的吗?你不担心我禁不住国外的诱惑,移情别恋吗?我现在明明就只有你了,你却还要把我推得那么远……” 说到这里,贺辰颓坐在沙发上,把头埋得很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当然会想你,也担心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移情别恋。”龚名坐到他的身边,把手放在贺辰的后背上,试图安抚道,“但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客观问题,我总不能因为担心你有可能被人看上拐走,自己有可能会失去你,便自私地限制了你的行为,把你关起来吧?” 贺辰听完龚名的话,立即抬头直视着龚名,毫不在乎地说:“我倒是希望你会因为担心我,担心到把我关起来。我不在乎其他的人和事,我只要有你一个就够了。” 听到贺辰的这番夸张言论,龚名先是怔了一下,手上安抚他的动作也被震惊得停下了。但是很快,他又立刻恢复了平静,笑着岔开道:“别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一个人的人生怎么可能只要有另一个人就够了。人是很贪心的动物,无论是身还是心,都需要更广阔的生活空间,这对你不公平。” “我不要公平。”贺辰猛地站起身,抱住了龚名,哭着道,“我只要你。” 看到贺辰这个难过的样子,龚名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头,给他适时的安抚。可不知怎的,他的手抬到半空中,却又不自觉地放了下来。这一瞬间,或许龚名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面对贺辰这样炽烈的爱时,下意识地退缩了。 龚名只是垂着头,低头望着贺辰的后脑勺,面色凝重地开口告诉他:“我不能只站在你另一半的角度,自私地把你留下。我既是你的恋人,也是你的家长。雯姨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在钢琴上有所成就,他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不为你的前途考虑。现在你还小,很多事还无法衡量出它们的重大意义。如果现在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以后你会后悔的,也会怨我的。” 听到龚名说他年纪小,贺辰猛地从他的怀中移开,敏感地冲他吼道:“你还是觉得我年纪小,一直把我当孩子看,所以就擅自替我决定一切!你就这么希望我去法国留学吗?” 龚名没有作声,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回答什么都不对。然而,他这时的沉默,却像泯灭贺辰期望的最后一泼冷水,终于让贺辰下定了决心。 贺辰抬起右手,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一把眼泪,然后面带怒容,一字一句地看着龚名说:“好,我如你所愿,我去法国留学!” 说完这话,贺辰便奔回他的房间,打开衣柜,赌气地开始收拾行李。尽管看到贺辰情绪上明显还在抗拒,但龚名了解贺辰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知道贺辰是个懂事的孩子,龚名想用不了几天,贺辰便会慢慢理解他,并且接受出国分开的现实。他们只是在物理距离上分隔远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完全分开了。现在的交通和通讯工具这样发达,只要有心,他们随时想联系、想见面,也都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贺辰去那里完成学业也只需要3年时间,并不是永久地分隔两地。 总之,得到贺辰肯去留学的这个结果,是龚名目前所期望的。他没有辜负雯姨的嘱托,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就在龚名暗自放松之时,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是外卖小哥给他们送晚餐来了。龚名接过外卖,一边走进厨房将食物倒进家中的餐具,一边冲着贺辰的房间喊:“出来吃饭啦!” 直到龚名把晚餐放到餐桌上,摆好全部的餐具,也不见贺辰人出来,并且连回话也没听见一声。龚名叹了口气,猜测他多半是还没消气。于是,他立刻走去贺辰的房间,准备去充当灭火器。 “还在生气呐?”龚名对着埋头收拾行李的贺辰,赔着笑脸说,“这次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如果你实在气不过,大不了你出国前的这段时间我任你惩罚,绝无怨言。” 龚名笑着走到贺辰身边,抬手作势要摸他的头,但却被贺辰无声地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该去该留。 就在这时,龚名突然看到,贺辰面无表情地开口对他说,“我们分手吧!” 龚名的手还僵在那里,脸上满上错愕的表情。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贺辰随后的话,便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贺辰平静地说:“我不像你脑子那么好,总是那么冷静,分得清楚什么时候该扮演我的家长,为我的前途着想;什么时候扮演我的恋人,逗我过来跟你谈情说爱。我做不到你那么转换自如,我们还是只保留一种关系吧,这样对谁都好。” 龚名看他神色平静,好似下定了决心,而他根本不像贺辰说得那样,总是保持着冷静。此刻,他的心便打鼓个不停,慌得好像随时能跳出来一样。 他只是故作淡定地开口劝他说:“小辰,你别赌气。我知道一时之间发生这么多事,你脑袋转不过来,心中又悲愤又难过。可分手这事,不能这么随便地赌气提出。” “我没有赌气,也不是随便提出来的。”贺辰放下手里的衣服,起身直视着龚名道,“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得不能自已,也想你能同等程度地来喜欢我。跟你在一起后,我努力讨好你,想让你高兴,变得更加喜欢我。可是后来,我发现在你面前,我总是那么笨拙,好像怎么做都做不对。不知道是你太成熟冷静不愿表现出来,还是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越来越感受不到你对我的喜欢。分开的时候,我常常会胡思乱想,担心你会背着我去找别人。所以分手吧!离开你那么远,我会更加没有信心,更加不安。与其整日担心你去花心,一直在千里之外想你煎熬,还不如在离开之前分了得好。” 贺辰郑重的样子,不像是在赌气开玩笑,他是认真地想要跟他分手。龚名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他极力压住混乱的情绪,努力从贺辰刚才的话语中抽丝剥茧。贺辰提出分手并不是对他没感情了,而是源于他的不安。尽管贺辰有时会怀疑,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对他的感情,但龚名可以肯定,自己一直是喜欢贺辰的,而且是越来越喜欢。这种感情能不能称之为爱,龚名并不知道,因为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搞懂这个单字的玄妙涵义。但是龚名可以肯定,贺辰是他长这么大,谈过的几段恋爱中,自己付出最多感情的人。所以,他不想分手,他们明明还都喜欢着对方。 龚名想要开口挽回,但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怔怔地望着低头收拾行李的贺辰半晌,硬是一句话都没拗出口。因为这对龚名太难了,这是他过去三十年,从没有做过一次的事。过去的他认为,挽留感情里提出离开一方的行为是非常无效、无赖,而且low的,他决不允许他的人生中出现这样有污点的时刻。 然而此刻,看到贺辰已经合上行李箱,准备拉着它离开时,龚名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必须立刻开口挽留。可不知怎的,他一张口,原本打算挽回的话却变成,“你想分手可以 ,但我想你明白一点,我们会分手,不是因为彼此不相爱了……” 龚名的话没有说完,便被贺辰打断道:“就像你和孙凡那样?” 龚名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便听到贺辰反问他说,“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别的因素?” 这一次,不等龚名开口解释,贺辰便猛地上前两步,把龚名推出了屋外,然后狠狠地关上了房门。他的心中悲愤万分,说到底在他龚名的心中,自己跟他从前的那些恋人没有什么不同。分开之后,也不过是他心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前任。想到这里,贺辰便更加不想闹了。在他身上,他已经丢了爱,便不能再丢了尊严。他不会再让他把自己当成孩子一样地哄了,那样会让自己更加被他看轻。 74.送别与余额 “嘭!” 突然响起的关门声,让龚名脑袋一片混乱。他朝着那紧闭的房门又敲了几下,可是里面的人不再给他一丝回应。龚名转身走去阳台,点燃了一根烟。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他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到刚才这步的,龚名开始试图捋顺。 刚才贺辰提出分手时,他心中是想着开口挽回的。可不想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你想分手可以……”话音落下之际,龚名也被自己给震到了。这个窘况让他联想起之前贺辰撞到他的怀中,说出“我只要你”时,他僵在半空中没敢伸过去安抚他的手。他在害怕什么? 然而,龚名想到这里时,他其实同时也想到了。即便是现在,他也完全有机会守在贺辰的房门口,去进行最后的挽留。可过了这么久,他却迟迟没有过去。这一次,龚名终于明确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退缩。诚如贺辰所说,他对他的爱太浓太烈,跟他的完全不对等。但他给不起贺辰同等程度的爱,也承受不起。本能之下,他退缩了。 龚名想明白了这一点,他掐灭手中的烟,走出了阳台。但当他再次回去时,却发现贺辰的房门大敞着,里面的行李箱连同他人,早已没了踪影。 龚名掏出手机,下意识地给贺辰拨去电话。彩铃响了两声,龚名便听到了拒接的提示声。在龚名想要拨打第二次电话时,贺辰的微信过来了:“我回寝室住,勿扰!” 龚名扫视了一眼贺辰空荡的衣柜,出神了半晌,才默默回了四个字:“注意安全。” 贺辰走后,龚名也没了食欲,直接倒掉了厨房已经冷掉的外卖。他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体会过这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了。 浑浑噩噩地不知是醒是睡,就这样到了第二天早上。龚名翻了个身,下意识地去摸身旁的人。手扑了一个空后,龚名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看着身旁空着的枕头,龚名意识到,贺辰是真的走了。 即便他们不吵架分手,贺辰也会离开这个家。他即将要飞去与他相隔万里的地方,他们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了。想到这里,龚名打开微信对话框,给贺辰发了一条微信问:“什么时间的飞机?” 发出去之后,龚名一直死死地盯着屏幕,等待贺辰的回信。他很怕贺辰是今早的飞机,那样的话,他可能真的连送行都赶不上。昨天二人争吵分手的场景,便是贺辰出国前的,他们的最后一次相处。 龚名盯着手机等了五分钟,在他以为贺辰还在生他的气,不会理他的时候,贺辰竟然告知了他航班时间,“明天9点。” 龚名立刻回复他:“我送你!” 微信那端的贺辰,躺在寝室床上,含着眼泪,打下一个“好”字。他再次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出息了,明明昨天提着行李箱,决绝地离开龚名家时,他心里想的是,我不会再让你看到我纠缠你的样子,这是最后一次了。 然而,走出那个家没过多久,他就开始疯狂地想他。尽管心中暗骂他是个混蛋,明明知道自己要走,都不过来挽留。可见他心中对他的离开并没有多大的不舍,虽然这在他一味坚持送自己出国留学时,贺辰便知道了。可尽管知道,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感情。离开之后,贺辰还是止不住地想他。 所以在收到龚名的微信时,贺辰又心软了。纵然是分手了,但他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可能很久都回不来。如果不见的话,他们要再次相见,可能真的要几年后了。 ******* 机场安检口前,龚名从包里掏出一条围巾,替贺辰围在了脖子上,“飞机上冷,小心着凉。” 贺辰头垂得低低的,一直闷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龚名帮贺辰系好围巾后,移开的手顺势想要去摸摸他的头,但却在距离他发梢五厘米的时候,被贺辰后退一步,躲开了。 龚名放下僵在半空中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若无其事地对他说:“飞机落地后,向我报个平安。以后一个人在那边学习、生活,要照顾好自己。我一有时间,就会过去看你的。一路顺风!” 贺辰终于说出了,他今天对龚名说的第一句话,“再见!” 伴着话音落地,他已利落地转身离开。刚才努力憋住的眼泪,就在转身之时,倾泄而下。他不敢抽泣,也不敢回头,只想给他在最后时,留下一个潇洒离开的背影,他不能再被他看轻。 想到这里,贺辰不禁在心中暗暗自嘲,自己这么辛苦地强忍着,就是怕被他发现。可说不定他现在转身回头,发现他早已不在安检口,根本没有目送他,早就一个人离开了。心中涌出这样的猜测后,他更加没勇气回头。这个情景对他太过残忍,他恐怕自己以后回想起来,都会心痛难忍。 贺辰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登上飞机后,机舱广播里出现空姐礼貌提醒乘客关机的话语。贺辰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关机之前,收到了来自龚名的微信:“我等你回来,我们再重新开始。” 贺辰关掉手机,把头埋在龚名送他的围巾里,无声地哭着。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一定会长大成让你后悔推开我的模样。 同一时间,龚名站在机场外的草坪上,仰头望着逐渐升起的飞机,兀自在心中道:再次站在你面前的这段时间里,我会把自己修炼成一个勇敢的大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退缩。 ******************** 一年后,法国。 街道两旁随处可见的圣诞树以及圣诞老人的装饰,无时无刻地不在渲染着节日的气氛。这是贺辰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圣诞节。人在异乡,就要入乡随俗。 这天下午,贺辰在咖啡厅的打工结束后,他被室友陈鹏邀着一起去附近的ATM机上取出一周的餐费,来买点好吃的,共同庆祝这个国家最重要的节日。 二人换好衣服,从咖啡厅出来。走进银行的时候,陈鹏看到他在取款的ATM旁边立着一个一人高的LED屏,上面正巧显示着卡尔与柏林交响乐团巡演的宣传海报。卡尔是他最崇拜的钢琴家,也是现在欧洲最炙手可热的钢琴界新星。 陈鹏望着海报上卡尔的那张年轻的脸,忍不住感叹道:“好想去看卡尔的公演啊!” 他那痴痴的视线还没收回来,下一秒便听到来自旁边贺辰的无情打击,直接将他的那点幻想戳破,“他的票贵死了,哪是我们这些穷学生能看起的!” “也有便宜的好不好!”陈鹏不服地跟他争辩道,“如果我愿意节食减肥,下面两个月,可以放弃每天的晚餐,还是有可能省出一张后排角落的票的。” “是有可能。”贺辰再次忍不住戳穿事实道,“可你现在才去订那便宜的票,恐怕早就销售一空了。” “是啊。”卡尔的票,出了名地难订。他现在即便是要订好位置、售价贵的票,恐怕也只能从黄牛那里买了。陈鹏看了眼银.行.卡上的余额,叹了口气,“算了吧。不管便宜贵的,我都买不起。” 他快速地取出了半个月的生活费,然后沮丧地退了出来。随后,贺辰替换去了他刚才站的位置,该换他取了。输入密码,点击查询,紧接着,贺辰看到提款机上显示的一长串陌生数字,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 “取好了吗?”陈鹏扫到身后的海报,心情有点烦躁。 贺辰没有回答陈鹏“取没取好”的问题,而是沉声开口对他说,“我请你去看卡尔的公演吧。” “什么?”陈鹏惊得猛地转身跳到贺辰的身边,难以置信地追问他,“真的吗?” 问出这话的同时,他又马上沮丧地吐槽道:“别闹了,你跟我一样都是穷学生,哪里会有买票的钱?你别……” 这时候,提款机吐钞口出来的厚厚一沓钞票,成功地堵住了陈鹏的嘴。随后,陈鹏下意识地去看ATM的屏幕。瞄到贺辰账户里显示的余额数字时,他不敢相信地惊呼道:“天啊,你发财啦!哪来的这么多钱,你该不会是背着我们做了什么不法的交易吧?” 贺辰取出银.行.卡,白了他一眼,“别胡说!” 陈鹏觉得不可思议,好奇地继续追问贺辰:“你这么有钱,怎么还跟我一起打工啊?” 贺辰如实向他解释道:“从前我的账户上没有这些钱,这应该是最近几天才增加的。” 陈鹏发挥他的狗仔精神,打破沙锅问到底,“这么大一笔钱,谁打给你的啊?” 贺辰眼神黯淡下去,语气落寞道:“我叔叔。” 陈鹏听后,站在一旁跺脚咆哮,“啊啊啊啊……国家欠我一个叔叔啊!” 75.烤鸡与披萨 贺辰把钱收到钱包里,从银行里走出来。陈鹏紧随其后,一直追着他嚷道:“今天我们吃烤鸡.吧!大过节的,别吃披萨了。” “你请我啊?”贺辰头也不转地反问他。 “你这都发财了,当然是你请我啦!”陈鹏不满地在一旁小声嘟囔道,“怎么还这么小气啊……” 尽管他说的声音很小,可这句抱怨还是进到了贺辰的耳里,贺辰故作生气地提高音调道:“好好,是我小气!那小气的我要收回前言,必须把钱牢牢守住,不能花钱请你看卡尔的公演啦。” “哎呀,别介啊,刚才都是我胡说的。你最大方啦!”陈鹏一听心爱钢琴家的公演要鸡飞蛋打了,立刻一改腔调,妥协道,“披萨就披萨吧。” “你还嫌弃披萨啦?”贺辰挑眉看了一眼陈鹏,无情地吐槽道,“明明平时只有热狗和汉堡吃。” 二人一路说笑着走回公寓,拿出钥匙开门进去,偌大的公寓,静得让人觉得有点可怕。公寓里住着6个留学生,大家都是学音乐的。平时连琴声、打闹声,本来一直是很闹腾的。今天其余四个人都趁着假期回了国,只剩下贺辰和陈鹏二人。这突如其来的静寂,还真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陈鹏是接受国家公费资助过来留学的,但国家资助的只有学费,他个人的生活费和参考资料费用,还是要他自己承担的。由于他家里条件并不是很好,所以陈鹏在学习之余,要兼职打两份工来赚这些费用。他心疼往返的机票钱,所以没有回家。从前,他看贺辰跟他一起兼职打工,以为贺辰跟他的家庭状况一样。结果今天突然知道他有这么一个阔绰叔叔的存在,简直亮瞎了他的眼。 陈鹏忍不住问贺辰:“你怎么不回国啊?” 他自来到这里后,就一直很想念家人。若不是因为他打工赚得钱不够,又不想给家人增加经济负担,他多想利用这个难得的假期回去与家人团聚。 然而,贺辰并不似陈鹏,对于回国的问题,却没有什么执念。他语气淡淡,漫不经心地开口回答他道:“没什么可回去的。” 听完贺辰的回答后,陈鹏猛地想起,贺辰曾经跟他说起过,他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所以,他才不愿意回国触景生情? 陈鹏意识到自己起了个不好的话题,立即开口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起初贺辰还没明白,后来见他露出一副承认错误的郑重表情,他才反应过来,陈鹏是为何事道歉。贺辰笑着打断他道:“哎呀,我不是因为父母的事,才选择不回国的。你别多想,瞎认什么错啊!” “嗨,你早说啊!”陈鹏囧囧地挠着头,表情转忧为笑,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说得晚吗?”贺辰无辜道,“明明是你自顾自地爱在那儿胡思乱想!怪得着我吗?” 陈鹏没管贺辰的吐槽,只是好奇地问他:“既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那是因为什么不愿回国的啊?” 陈鹏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龚名的脸在贺辰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就是他这一瞬间的迟疑,让陈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抬手假装捋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摆出一副江湖术士的架势,像模像样地帮他相面道:“我掐指一算,老弟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贺辰听后,白了他一眼。随后,陈鹏一秒打回原形,凑上来八卦地追问贺辰:“今天公寓就剩我们两个,你就跟我说说呗~” 贺辰不以为然,果断拒绝,“有什么可说的。” 就在这时,贺辰的手机突然响起了一声微信的提示音。他没有划开手机,便在显示屏上看到了龚名发来的问候短信,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圣诞快乐!” 贺辰重新将屏幕锁上,将手机扔到了一边。万里之外的龚名,没有等来微信的回复音,倒是听到了微波炉加热完毕的提示音。他默默从微波炉里取出卖外店的披萨,也没有再翻看手机。 早在微信发过去之时,龚名便知道不会收到贺辰的回复。自贺辰离开,他留在法国的这一年里,除了飞机落地时,他给龚名主动发了一条报平安微信外,他便再也没有联系过龚名。别说是主动联系,就连龚名此后打去的电话,发去的微信,他通通都没有接过回过。 龚名把披萨放在茶几上,自己则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拿着吃。自从贺辰离开后,他们家的餐桌就变成了摆设,他没在上面吃过一餐。龚名就着电视,吃了几口披萨,便觉得食而无味。这家披萨,他以前记得一直很好吃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吃了,龚名扫兴地把那块啃了一半的披萨扔回了盒子里。 这时候,他家的门铃声突然被人按得响起。龚名打开门,看到张云超两手拎着从餐馆打包的川菜,站在了他家的门口。 龚名接过餐盒,把它们放到了茶几上,而后一把盖上披萨的盒盖,道:“正好你带菜来了,这个披萨实在是太难吃了,我们还是吃你餐馆的下酒吧!” 张云超扫视了一眼披萨盒上的logo,看着龚名鄙夷道:“这个还难吃?它不是你最喜欢那家店做的吗?你什么时候嘴变得这么叼了?” 龚名一一打开张云超带来的餐盒盖,摇着头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口味变成了这样,他现在不爱吃披萨、牛排。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爱上了咸粥和中餐。现在他的咸粥也熬得越来越好了,可那个喜欢喝粥的人却已经不在这儿了。 龚名想到远在万里的贺辰,忍不住替他担忧,也不知道小辰现在有没有习惯吃西餐。他的胃不好,吃多了那些干干冷冷的食物,他真担心这样长久下去,他的胃是否承受得了。 龚名站起身,走到酒架那边,从上面拿了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坐下来后,他一边为张云超倒酒,一边诧异地问他:“这大过节的,你怎么不陪杜加,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别提了,杜加在医院值夜班呢!”张云超郁闷地批判道,“简直惨无人道!” 龚名不以为然,反驳地说:“怎么无人道啦?洋人的节日,我们中国医院为什么要放假啊?” “我知道,我就是无聊抱怨一下。”张云超拿起酒杯,跟龚名碰了一下,“他值夜班也好,正好我们兄弟两个好久没喝通宵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一个人在家,今晚就让我们两只落单的单身狗一起喝个通宵!” 龚名听后,连连摆手,不敢苟同,“我可不敢跟你画等号,你只是今晚暂时落单。” “你不也是暂时落单吗?”张云超抢断道,“等小辰留学回来了,你们就能团圆了。” 龚名凝望着酒杯里的红酒,沉默着没说话。最初小辰离开时,他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到了现在,他完全没有这份自信了。他原本以为小辰只是生气他背着他,擅自替他作主出国留学的事,加之雯姨那会儿刚刚过世,他的心情不好。一时情绪混乱之下,他才会拿他发泄,赌气提出分手。他本以为等小辰到了国外,进入新的环境里,开始全新的学习生活,他的情绪也会随之得到转变,对他的气也会慢慢消了。可他始料未及的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小辰对他的电话仍然不接,微信仍然不回,好像打定主意要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一样。即便当初提出分手是有赌气的成分,可持续了这么久的时间,赌气分手最终也会变成是真的了。 张云超看到龚名怔怔地望着酒杯发呆,大致猜到他在烦心些什么,忍不住开口问他:“怎么,小辰那边还没信儿呢? 龚名扫视了一眼被扔在一旁的手机,而后摇了摇头。 张云超拍了下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说:“小辰年纪还小,脑袋一时可能没有转过来。不过,我也能理解他。之前我和杜加刚刚确定交往时,他也差点要被调去B市的医院实习,跟我分隔两地。我也是死活不愿意,最后托了关系,死命地把他留在了现在的医院。C市离B市开车只要三个小时,那我都不愿意跟他分开呢!何况你们现在这样分别处在世界的两个半球,小辰当然不愿意。”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想要和恋人分开啊?”龚名看着张云超道,“再说小辰这情况和当年的杜加能一样吗?B市的那个医院比杜加现在的医院要低出一个等级,杜加留在现在的这个医院,对他的职业生涯来说是个提升。要是小辰留在国内也能有同样好的发展,我当然也希望他留下。可问题是音大和圣帝凡相差得可不止一个等级这么点。” 76.相见与拒见 龚名这些听似有理有据的辩白,在张云超这里,显然并不能得到认同。龚名话音落下之时,张云超便轻哼一声,冲着他道:“你倒是思虑得挺成熟,方方面面都替他斟酌好了。可是有用吗?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但这在小辰的眼里都一样,结果就是你把他给推开了。” 龚名:“我是……” 不等龚名说完,张云超便抬手摆出制止的手势,开口抢断道:“别说你是为了他好。什么对他是好,什么对他是坏,没人替他这个当事人决定得了。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反倒是你,好像时常看不明白自己。你该不会是借着把他送出国的机会,而在逃避些什么吧?” 龚名握着红酒杯的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他今天终于体会到,“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句话了。一想到连粗神经的张云超都发现了,他立即惊觉到,一向敏感的小辰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 当时他一味地把将小辰送出国这事归结为是在为他的前途着想,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他其实已经为他的事忙到心力交瘁。对于贺辰对他全身心投入的感情,他也常常感到无法回应,力不从心。所以一次次地,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退缩。贺辰一定是早就看透他了,对他感到失望透顶,最终才会忍痛提出分手的。 是啊,就连他这个当事人也对自己这个大人的所作所为感到绝望了。龚名眉头紧皱,仔细分析着他在这段感情里,究竟一直在扮演着的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贺辰向他表白时,他以“二人年龄差距大”为借口逃避;贺辰主动想要与他发生更加亲密的关系时,他以“他要高考”为借口逃避;贺辰想要留在他身边时,他以“为他的前途考虑”为借口亲手将他退走。如今这样细细想来,龚名才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在这段感情里,这个被他一直当作孩子的人,一直是个主动勇敢的追求者。而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大人,才是那个只会退缩,一味逃避的懦弱者。他不但配不起小辰的爱,更配不上他这个人。 他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看清,但时至今日,他搞懂了这些也并不晚。这一次,他这个不合格的“大人”决定抛开一切,像贺辰一样,不计后果地勇敢一次。 想到这里,龚名放下酒杯,“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张云超摸不到头脑,注视着龚名,诧异地问:“你干什么?” 龚名随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说:“我要去法国。” “喂,你不是来真的——吧。”张云超最后的这个“吧”字,被龚名的关门声所淹没。望着被关闭的房门,张云超瞠目结舌,“厉害了,我的哥!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真是任性。” 不过想起他最后离开时,嘴里说着要去法国。是去看小辰吧?张云超想到这里,也就原谅他了。他时常在心中吐槽龚名:一直这么清醒理智地活着,你也不嫌累?早这样主动出击多好,小辰说不定也不会离你而去。不过现在想明白也不晚,张云超在这里为龚名默默助阵加油。他只是可怜自己,好好的圣诞又被放了鸽子o(╯□╰)o ******** 跨越近半个地球,历经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龚名终于抵达了小辰所在的城市。下了飞机,龚名翻开手机备忘录,找到他之前向学校索要过的小辰的公寓住址。而后,他在机场外面打了一辆车,将备忘录里的地址交给了司机。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法国。当龚名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小辰所在公寓面前时,很奇怪地,他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是他之前从学校那里得到地址后,便请出差过去的同事帮忙拍回了公寓照片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贺辰住的这个公寓跟他当初在美国留学时,住得公寓结构很像。总之,这个公寓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龚名走上前两步,去按公寓大门的门铃。他先是礼貌地按了两声,然后便松手了。等待人来回话应答的时候,龚名环顾了一下公寓四周。每家住户门口都必不可少地摆出圣诞树的装饰,街道两旁的树枝上也都挂满了彩灯,很有节日的气氛。 等了足足五分钟,龚名也不见人来开门。考虑到现在是法国的早上,公寓里的学生们可能还在赖床,没有听见。于是,龚名又伸出手,再次按响了门铃。这一次,他没有再停,而是一直间断地按着。 龚名站在公寓门口,按了好久的门铃。直到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公寓的大门终于向他敞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国男孩,打着哈欠,出现在了龚名的面前。 陈鹏穿着舒服的T恤、短裤,揉了几下眼睛后,勉强将其睁开扫视了一眼龚名。要知道他和贺辰昨晚可是边喝边聊到通宵,都没来得及回房便趴在客厅的餐桌上睡着了。这才没睡下1小时,便被清早的门铃声给吵醒了。 陈鹏定睛看了看龚名,发现是没见过的人,而后开口问道:“先生,您有什么事?” 龚名反问他:“这里是圣帝凡的学生公寓吗?” 陈鹏点头。 “这里住着一个叫贺辰的中国留学生吧?”不等陈鹏回应,龚名便直接道,“我是来找小辰的。” 陈鹏这会儿已经清醒了不少,听到来人说要找小辰,而且还是从没见过的人,他警惕地开口问:“您是……” 龚名语气肯定地回答他:“我是他的家人。” 龚名回答得斩钉截铁,让陈鹏没有半点怀疑。他转头冲着右后方的餐桌方向,喊了一声:“小辰,你家人找你。” 屋内没有回应,龚名跟在陈鹏身后,慢慢向内走着。他一边向里走,一边焦急地扫视着房内的一切。他期待着贺辰会马上从房间的某个角落,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想象着贺辰看见他时,会露出怎样的吃惊表情。他那么爱哭,会不会震惊高兴得当场哭出来。 就在龚名暗自在心中思忖之际,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慢慢抬起的小脑袋。下一秒,他便看到贺辰睁开眼睛,坐在餐桌那里眼睛迷蒙地望着他。 然而,这之后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龚名的预测范畴。贺辰眨了两下眼睛,看清是龚名后,立即站起身,一句话也没说,转过身便仓皇地跑上了楼梯。 龚名见状,本能地追上去,冲着他的背影,喊:“小辰,站住!” 贺辰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上跑,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一边跑着,一边对龚名喊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我现在还不能让你看见,在变成更好的样子之前,我不会让自己出现在你的面前。 龚名听到贺辰对自己说出这样决绝的话,脚下瞬间没了力。他若不想见自己,他再自讨没趣地追上去,也是没有意义。在他站定思虑之时,贺辰早已跑没了影。紧接着,他便听到了楼上重重的关门声。 贺辰回房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龚名站在楼梯口,朝着楼上传来声音的方向,低落地抬头望了一下。 看到龚名失落的背影,陈鹏尴尬地走过去,打圆场道:“小辰昨晚跟我一起喝了通宵,大概现在脑袋还没清醒。一会儿我上去再跟他说说,他平时不这样的,一直对人很有礼貌的。” 刚才的电光火石间,陈鹏也是懵的。他完全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小辰对于远道而来的中国家人避而不见,而这个人现在看起来失落得好像快要没魂了。他也是不知道小辰今天抽了什么风,平时对人都是彬彬有礼的,今天怎么突然对远道而来的家人这么失礼? 陈鹏见龚名还站在楼梯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楼上。他硬着头皮,开口招呼他道:“要不您先坐着歇会儿吧。想喝什么,我去给你拿。”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龚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陈鹏提问道,“你是他的室友?” “是啊。”陈鹏如实告诉龚名,“本来这间公寓里住了六个人,可现在除了我和小辰,其他四人都回国探亲了。” 说到这里,陈鹏顺势开口问龚名:“你是小辰什么人啊?” 他知道小辰的父母都过世了,也没听他提起过其他家人。想到这里,陈鹏脑袋里立即浮现出昨天他和小辰去ATM取钱的情景。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指着龚名道:“我知道了,你是他的叔叔吧?” 龚名顺势“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然后开口对陈鹏说:“他一夜都在跟你喝酒,现在就让他回房间休息吧。你不用帮我叫他起来了,我们之间有点矛盾,他不想见我,就不要逼他了。” “您到底是他叔叔啊,一家人哪来得那么大矛盾?您大老远坐飞机来看他,他这样真是太不应该了。”陈鹏想着,要是他的家人搭乘十几个小时飞机,跨越半个地球来看他,那他一定会高兴得两天两夜都不舍得睡,保证全部时间都用来陪家人。想到这里,他十分仗义地拍着胸脯对龚名说,“你等我上去,我一定把这小子揪下来见你。” 77.算了吧与不一样 “真的不用了。”龚名叫住了想要上楼说服贺辰下来的陈鹏,而后他平静地告别陈鹏,“我只有三天的假,后天还要回去上班,也该去赶飞机了。你们通宵都没睡,你不用管我,也早点上楼休息吧。” 不等陈鹏再开口,龚名说完这话,便快速转身离开了。走出公寓后,他刚巧看到门口有一辆停着的计程车。他直接坐上去,便告诉司机开去机场。 一路上,龚名的脑袋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思绪,但浮现最多的还是贺辰抬起头来,望见他时的那个错愕的眼神,以及他转身逃去楼上的背影。现在回想起来,龚名依然处于一个发懵的状态。来这儿之前的飞机上,他曾设想过无数种再次与贺辰相见时的情景,惟独没想到贺辰一见到他,会转身就走,而且明确地说出“不想见他”的状况。 龚名没想到贺辰会对他厌恶至此,他千里迢迢,跨越近半个地球,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到这里,只为见他一面,他竟连面都不愿意让他见。若不是他当时恰好在客厅的餐桌上睡着了,龚名想他或许真的连贺辰的半个影子都见不到。 一年前,龚名还以为贺辰是为了跟他赌气才离开的。现在看来,是他太自我感觉良好了。他不是赌气,他只是单纯地想从他身边逃开。过了一年的现在,贺辰见到他还会有这种反应,可见贺辰真是恨透了他,厌恶透了他。直到现在,龚名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给贺辰带去了多么大的伤害。以至于他在离开一年后的今天,还无法对他的所作所为释怀,连一面都不肯见。 龚名闭着眼睛,心塞地仰靠在车后排的座椅上。此刻,他的身心都疲惫到了极点。脑中不自觉地涌现出“算了吧”这三个字,贺辰对他避之不及,他不放弃又能在这异国他乡做得了什么呢? 意识到自己再次选择了放弃,龚名猛地睁开了眼。他又习惯性地退缩了,这样不是还跟一年前的自己一样吗?这样小辰对他不感到失望才怪,别说是小辰了,就连他都快要对自己感到厌弃了。 龚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与贺辰的对话框中,默默打下了一行字,给贺辰发送了过去。 另外一边的公寓里,当龚名转身离开后,陈鹏也没再做挽留,直接转头上了二楼。然而,他没有按照龚名说的那样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而是敲响了贺辰的房门。 贺辰给他开门后,陈鹏直接开口告诉他:“你叔叔走啦。” “啊,我知道了。”贺辰转过身,不想让陈鹏看到他此刻脸上的失落表情。 转身走向房内时,贺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语调轻松地问陈鹏:“他离开时,有说什么吗?” 陈鹏如实播报道:“我本来是想要上去叫你的,但他说要我不要打扰你休息。他说你们之间有矛盾,你不愿意见他,他也不想逼你。” 贺辰在心里冷哼一声,转身坐在了房内的沙发上。他早该知道是这个结果,放弃尊严,死缠烂打不是他的作风,他任何时候都会让自己保持有风度的样子。他只是气自己,明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心中却还对他抱有期待;明明是自己选择对他避而不见的,可却在听到他遵照自己所说,体贴地离开之时,他的心中却还会涌出失落的情绪。 看到贺辰沉默不语,陈鹏忍不住开口问他:“你跟你叔叔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啊?至于让你反应这么激烈,避而不见的。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 说到这里,陈鹏又自顾自地答道:“可若是真有什么矛盾,他怎么会一个人坐这么久的飞机,特意在圣诞节时过来看你。他走时跟我说,他还要赶回去上班,他只有三天假期。而且之前他还给你邮了那么大一笔钱,我怎么看,都看不出你们是有矛盾的样、子……” 陈鹏对上贺辰凶煞的目光,不敢再继续往下说。这时候,贺辰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扫视了一下亮起的屏幕,看到手机里来了一条微信,发信人是龚名。贺辰没有马上划开去看,而是抬头注视着陈鹏,平静地问他一句:“你还有事么?” 陈鹏还没从他刚才那道凶煞的目光里缓过神来,又听到贺辰沉着嗓子这样问他,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而后,他没敢再说什么,识相地立刻走出了贺辰的房间。 出来之后,他还体贴地帮贺辰关好了门。见贺辰没再追出来凶他,他才松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道:“吓死宝宝了!” 今天小辰这是怎么了,情绪严重反常。若是他第一次见到小辰时,他是这副状态,那他打死也不敢跟他做朋友的。要知道,现在他想起小辰刚才瞪他的那眼,依然心有余悸,他差点被他瞪出内伤。 但仔细思虑一下,陈鹏觉得也是自己他不对,他这个外人是不该去多嘴人家家事的。况且他跟小辰朋友这么久,应该对他有起码的了解和信任。如果不是对方做了很严重的事,小辰是不可能这样没礼貌地把他拒之门外的。总之,不管其中的缘由究竟是何,现在的小辰看起来总归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陈鹏想着自己这会儿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陈鹏离开之后,贺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准备去读龚名的那条微信。这一次,他点开屏幕的时候,并没有再天真地抱有希望。他已经预想到,龚名发来的微信内容,无外乎就是姿态优雅的告别话语,最后附上两句不走心的嘱咐语,贺辰早已熟谙他的套路。 心理建设过后,贺辰想着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被他的话语伤到。接着,他放松心情,打开了龚名的对话框。他看到最新的那条微信,这样写着:“我走了,小辰。这次时间匆忙,没有好好跟你说上话,我很遗憾。我不知道你是对我还有怨气,还是已经完全厌恶我,厌烦到连见都不想见我了。这一次,我不会强迫你见我、告诉我真实的缘由。但下一次就不会了,下次我会挑个充裕的时间再来,请你做好面对我的准备!到时,我不会再让你像今天这样容易地逃走了。” 隔着手机屏幕,贺辰也能感受到,编辑这条微信时的龚名,好像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78.音乐会与熟悉的身影 龚名回国后,便开始了学校紧张的期末考工作。他好不容易忙完了出题、监考、判卷等工作,终于熬到了休假的时候。龚名打听到圣帝凡开学的日期,算算时间,现在距离小辰开学还有一周时间。他应该能在不打扰到小辰学业的情况下,与他好好谈一谈。 于是,龚名着手开始去订飞往法国的机票。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在机票出票的那一刻,他同时接到了来自他担任顾问公司那边研发部主任的电话。主任在电话里告诉他,新药在临床试药阶段,有两成试验者身上出现了严重的排异问题,需要龚名亲自来对新药做检验调整。 这个是龚名负责的项目,现在出现问题,他作为负责人不能不露面。通过电话后,他便开车去了制药公司。紧接着,他便开始了对药物进行一系列检验、鉴定、调整成分的工作。这一没日没夜地忙起来,一周的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等龚名再从顾问公司出来的时候,早已过了贺辰所在学校圣帝凡开学的日子。新药的成分虽然得到了初步调整,但一切还在试药阶段,一旦发现什么问题,他这个研发人还是需要在第一时间赶过去处理。龚名只得放弃了寒假去看贺辰的想法。 这之后,时间很快到了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春节。龚父龚母知道儿子工作忙,走不开,特意从H市飞来,到C市陪他一起过年。 虽然平时跟龚名通电话时,龚母也时常会问到小辰的状况,但见面后,龚母还是忍不住当面再向儿子关切地询问道:“小辰最近跟你联系了吗?他在法国过得怎么样?” 龚名像往常一样,撒谎告诉母亲:“开学之前跟我联系了一次,说他假期跟朋友去意大利玩得很开心。” 龚母听后,嗔怪道:“这孩子,在外面都玩疯了,也不想着回来陪我们过年!” 龚名哭笑不得地再次对母亲强调道:“刚才不是告诉您了吗?法国那边的开学时间跟我们这边不一样,小辰的音乐学院已经开学了。您总不能让他翘课回来陪我们过年吧?” “也是。”龚母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只要知道他健康平安,过得不错就好。” 此刻,面对母亲费心帮小辰解释的龚名,心底其实浮现的是另一个答案。想到上次圣诞节,他在公寓见到贺辰时,贺辰留给他的那个仓皇逃走的背影,龚名便觉得,恐怕他即便现在没有开学,他也不会愿意回来跟他一起过年吧。 新一年里,贺辰对于龚名的电话依旧不回,微信短信一律不回,丝毫不见他回心转意。暑假时,龚名又在放假之际,不死心地去飞去了法国一次。可遗憾的是,这次他同样没有见到贺辰的面。 龚名到了贺辰的公寓后,才从他的室友陈鹏那里得知,贺辰被他的导师选作助手,跟着导师一起去维也纳演出了,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彼时,龚名的休假也只剩下不到半个月,他只得再次悻悻而归。 ******** 时光飞逝,转眼间到了又一年的圣诞节。这一次,龚名早在一周前便订好了飞往法国的机票。他算好时间,他的授课会在平安夜的下午全部结束,期末的考卷,他也早在上周末便出好了。龚名向学校请了五天的假,买了圣诞节凌晨的机票,搭乘飞机飞去小辰那边。那边的时间比这里晚7个小时。龚名想着,运气好的话,他正好可以过去跟小辰过个圣诞节。 平安夜这天下午,龚名交代好手里的工作,便早早下班回家了。回到家后,他匆匆洗过澡后,便给自己叫了个外卖。等待外卖的间隙,他开始着手收拾飞往法国要带的行李。龚名打开衣柜,才刚刚往行李箱里塞了一件衬衫,便接到了杜加的电话。龚名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满心疑惑地接了起来,他搞不懂杜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找他。 电话接通后,杜加在另一端难掩兴奋地告诉他说:“名哥,我手里有张今晚音乐会的票,是巴黎爱乐乐团的。你赶快收拾一下,过来跟我和大超一起看吧!” 巴黎爱乐乐团?龚名觉得这个交响乐团,他恍惚在哪听过。可一时之间,他又有点想不起来。但这都不重要,眼下他最紧要的事情是收拾行李,为凌晨飞法国去看小辰做好准备。 于是,龚名一边继续收拾着东西,一边对电话里的杜加拒绝道:“谢谢你想着我,但我今晚还有事,就不去了,你和大超两个人一起去看吧。” “别啊,我连你票都买了,你不看多浪费啊!”杜加不依不饶地问龚名,“名哥,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家啊。”龚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后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对杜加说了晚上有事,怕被他误以为自己对他说谎。于是,龚名向杜加坦白道,“我觉得一个人在家平安地过平安夜挺好的,况且我还要收拾行李。明天凌晨要去机场赶飞机,现在就不出去折腾了。” “赶飞机?”杜加不禁音调提高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紧张地追问他,“你要坐飞机去哪儿啊?” 话已经说到这里,龚名觉得也没什么好再隐瞒了,他干脆道:“去法国看小辰。” 杜加听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那你更该来了……” “你说什么?”杜加刚才说得语速太快,太过突然,龚名有点没有听清。 “没什么……”杜加想着现在还不能破功,于是找了另外的理由,掩饰道,“我是说音乐会9点就结束了,不影响你凌晨赶飞机。行李很快就能收拾完的,你完全可以先出来跟我们听场音乐会,放松一下。到时等你到了法国见到小辰,跟他也能有个音乐上的话题不是。” 龚名迟疑了一下,杜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实在不好再拒绝他。但他私心里,现在又是真的不想去外面折腾一趟。 就在他踌躇之时,突然听到话筒里传出张云超的喊声:“你还犹豫什么呢,别像个娘们似的墨迹啦,行不?赶快穿好衣服下楼恭候,我和杜加马上就要开车到你家楼下了。 龚名:“……”他感觉耳朵快要被张云超给震聋了,连忙把听筒挪得远了一点。 “怎么着?还真得让我八抬大轿地抬你去啊!”张云超不依不饶地逼迫道,电话里又传来了他分贝惊人的咆哮声。 龚名叹了口气,合上行李箱,站起身,无奈道:“我去还不行吗?你可别再对着电话喊了,我耳朵都快要被你震得失聪了!” “这还差不多!”张云超得意地冲着副驾驶位上的杜加挤了一下眼睛,然后告诫龚名,“快点下楼啊,别让大爷等太久。” 龚名冷哼一声:“这把你给能的!”要不是看到杜加坐在张云超旁边,龚名坐进车里时,就要忍不住动手暴打一顿张云超了。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龚名一行人终于到了演奏音乐会的剧院。他们到的时间刚刚好,几乎是与台上的交响乐团成员一齐出场,一齐坐下。 坐下之后,龚名才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他们正处在绝佳的欣赏座位。扇形的剧院内,他们坐在正对着舞台而又相对靠前的位置,不仅观看舞台演奏的画面绝佳,而且接受音效的位置也是绝佳。这还是龚名第一次来到剧院,正经地看一场交响乐团的演出。这样的好位置,也不枉费他扔下收拾行李的重任,特意跑出来看一次了。 交响乐团的成员渐渐坐定,观众们也都坐直身子,安静地注视着台上。舞台上的乐团成员统一着黑色礼服,远远望去,画面不仅庄重而且肃穆。龚名注意到乐团成员的座位前方,指挥台的右侧,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看来今天的第一首曲子,巴黎爱乐乐团要演奏钢琴协奏曲了。 望着钢琴前空空的座椅,龚名猛地想到,这个乐团不是小辰最欣赏最崇拜的一支交响乐团吗?当时他听杜加提起的时候,就听着耳熟,现在才惊觉到,巴黎爱乐乐团是小辰跟他在一起时,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着的偶像乐团。小辰的最大理想便是能够成为钢琴家,与心中崇拜的乐团一起在台上演奏。 龚名望着舞台,脑海中开始幻想着小辰坐在钢琴前,与乐团一起演奏的画面。龚名坚信,只要小辰努力,一定会实现这个梦想的。若是雯姨有幸看到,一定会为他欢欣鼓舞的。 这时候,舞台上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龚名的幻想。乐团的成员们突然全部踮起脚,开始有节奏地踏着地板,视线望向舞台的左侧。龚名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拿着一根指挥棒,从舞台左侧走了出来。龚名看到男人手中的东西,猜测他大概是这个乐团的指挥。看到指挥出来,龚名知道演奏要开始了。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转换了一种轻松的心情,准备跟着台上的人一起踏上一次音乐的旅程。 然而,在他变换坐姿之时,舞台左侧的一个情景却将他的心和眼神都牢牢锁住,让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龚名看到紧随指挥身后,出来了一个穿着黑色西服,打着白色领结的中国男孩。而男孩的脸是他日思夜想,再熟悉不过的。 79.重逢与疏远 龚名的目光被这个熟悉的身影定定地吸住,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一直目送着他坐在了钢琴前的空凳上。此刻,舞台上的情景与他刚才想象中的画面完全重合。 接着,寂静的剧院里响起了清脆的琴声。琴音化作一个个圆滚滚的音符,伴着管弦乐团波澜壮阔的演奏,逐浪似的向他袭来。龚名目不转睛地望着钢琴前的人,生怕一个眨眼,便把那人给看丢了。龚名不自觉地握紧了右侧的扶手,他亲眼见证了小辰梦想成真的这一刻。 音乐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观众一片热情的掌声和欢呼中结束了。演奏结束后,龚名、张云超和杜加三人跟随人流一起走向场外。 到了人流稍微少一点的地方后,杜加问龚名:“名哥,要不要去后台找小辰?” 龚名没有作声,迟疑了一下,而后望向杜加开口问道:“杜加,你早知道小辰会在今天的音乐会上演出,是不是?” 杜加点头默认,而后干脆地向龚名坦白道:“小辰回国之前联系过我,但他一再嘱咐我,决不能将你回国的事告诉他。可我不能在明知道他已经回国的状况下,再眼见着你特地飞去法国扑个空。得知他今晚在这里有演出的消息后,我便想到了这个方法。在不出卖小辰的基础上,还能让你及时掌握到他已经回国的事情。” 说到这里,杜加有点抱歉地对龚名说:“名哥,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龚名望着杜加道,“你能费尽心机,用这种方式让我见到小辰,我已经很感激了。” “是啊。”张云超看到龚名没怪杜加,也替他松了口气,然后打圆场道,“总之,结果是皆大欢喜就好啦。” 他招呼着二人,道:“我们现在就去后台找小辰吧!今天是平安夜,大家好久没见面了,正好可以一起吃饭聚一聚。” 龚名冲他点头同意,然后跟着驾轻就熟的张云超绕到了剧场的后台。后台的两侧,有着两排房间,大概是剧场演出人员的休息室和化妆间。他们不知道小辰在哪个房间里,杜加正在对着一个迎面走来的中年老外,用流利的英文咨询小辰的所在。 但是,不等他问到答案,龚名便在一个开着房门的休息室内,找到了小辰的所在。然而,发现小辰后的龚名却未能迈出脚步,立即上前与小辰享受重逢的喜悦。因为他在看到小辰的同时,随之也看到了另一番无法言说的景象。 小辰的身前站了一个比他稍高的年轻男人,男人正低头凑在小辰下巴附近,一边帮他解着领口的领结,一边亲昵地对他调侃道:“我真是佩服你,又把这儿弄成死结了。解个领结都能把它弄成死结,除了你,也是没谁啦!” 待男人帮贺辰解开领结,抬起头来,龚名迅速在他脸上扫了一眼,瞬间觉得有点眼熟。等男人把脸转向他的正对面,开口向他询问“你找谁”时,龚名脑中突然闪过一年前去到贺辰法国公寓时的情景,那时也有一个小子对他问了同样的话。他终于恢复了关于他的记忆,他是龚名上次在公寓里看到的男孩,好像是叫陈鹏。 这时候,龚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很吵的声音,“小辰,你回来啦!” 龚名不用看也知道,是张云超过来了。听到声音后,贺辰才循着声源将视线转向门口。然而,他只在龚名的脸上逗留了短暂的半秒,便将视线迅速移到了杜加和张云超那里。 贺辰上前两步,自然地发问道:“你们来看今晚的演出啦?” “当然,你学成归来后的第一场演出,我怎么能不来!”杜加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你的钢琴,真是棒极了!” “谢谢!”贺辰礼貌地应道。 张云超见龚名一直在那傻站着,从进来到现在,没有开口跟贺辰一句话。在杜加与贺辰对话间,张云超小范围地用手肘戳着龚名,并同时用眼神示意他开口表示。装什么酷啊?老子看得都累了,这不是正常的情侣久别重逢后该有的反应! 奈何皇帝不急太监急,任凭张云超怎么戳他,龚名都没半点表示。而贺辰全程都在认真地跟杜加闲聊,视线半点没有飘向龚名这里。看得张云超这个心急啊! 趁着杜加和贺辰闲聊的间隙,张云超焦急地插过来问小辰:“你一会儿有事吗?没事的话跟我们一起吃个宵夜吧!好长时间不见了,大家都怪想你的。”说完最后这句,他特别明显地将视线移去了龚名那里。 这一次,贺辰终于转过头,顺着张云超的视线将目光停留在了龚名身上。他直视着龚名,爽快地答应道:“好,等我去拿外套,马上出来!” 贺辰穿好外套出来后,跟着张云超一行人来到了剧院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吃饭期间的状况跟刚才在剧院后台并无二致,贺辰依然是一直在和杜加对话,急得张云超直在桌下踢龚名的腿。 然而,龚名依然云淡风轻地低头涮着肉。他没有开口与贺辰多作交流,只是时不时地将涮好的肉夹到贺辰的空盘里。他知道他是肉食动物,记得他偏爱火锅里的羊肉。 席间,龚名不时地接收到来自张云超望向他的怒其不争的视线,可龚名最终也只是安静地听着贺辰与杜加对话,没有开口插话。并非是他不想与贺辰叙旧,不想与贺辰亲近,只是从他在剧院后台面对面地站到贺辰面前起,他便感受到贺辰对他表现出的疏离感。他在刻意地与自己保持距离,但却不似去年圣诞看到他时那样流露在表面,表现得强烈,可也足以让龚名这个被针对人感受得到。 大概吃到十点半的时候,贺辰看了下表,起身抱歉地对大家说:“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明天一早我要去参加乐团的排练,不能迟到,晚上我还要再看一遍乐谱。今天见到大家,能跟你们一起吃饭,我很高兴。我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找时间我再请你们吃饭赔罪。” “没事,没事!你有正事就赶紧回去忙,我们这边没什么的。”说到这里,张云超把钥匙丢给龚名,冲他道,“开我的车,送小辰回去!” 贺辰看了一眼被扔在桌上的车钥匙,然后一边向外走,一边拒绝道:“不用了,我的酒店离这里很近,走几步路就到了。” “外面天这么冷,走什么!”张云超笑着对贺辰说道,“你不用怕给他添麻烦,没看你龚名哥哥晚上一滴酒都没沾,就等着现在开车送你回去呢!” 龚名拿起桌上的钥匙,起身时故意踩了张云超一脚,疼得他在那里龇牙咧嘴的。龚名看着他想,这下你的嘴终于能闭一会儿了。尽管这个晚上,他感受到贺辰疏远他的氛围,并不想刻意亲近让他感到不舒服,而选择彻底逃离。龚名本来想着再等贺辰稳定地呆上一段时间,他再慢慢亲近,拉近距离。可拜张云超所赐,他现在这安全距离是无论如何都保持不了了。 他追在贺辰身后,出了火锅店的门。在贺辰完全走远之前,他把车开到他的身边,然后推开副驾驶的车门,对贺辰说:“上车吧,我送你!” 80.郁结与爆发 龚名把车停到贺辰的身前,贺辰望着朝他打开的车门,站定犹豫了几秒。在龚名向他发出再一次的催促“上车”时,贺辰终于下定决心,迈开脚步走上了车。 像两年前一样,龚名侧过身子,体贴地替他系好安全带,然后才开口问他:“住的酒店在哪儿?” 贺辰张口报了一个名字,龚名导航之后,踩下油门,载着贺辰直奔目的地。二人一路无言,贺辰完全没有开口跟龚名交流的意思。直到龚名眼见着贺辰所在的酒店快要到了,他实在顾不了那么多,只得开口向贺辰询问起来:“这个酒店是乐团帮你订的?” “是。”贺辰回答得简短干脆。 龚名继续问道:“住到什么时候?” 贺辰如实道:“一月中旬,住到乐团在这边的演出活动结束。” “在这之后呢?”龚名不放心地追问道,“刚才吃饭席间,我听到你跟杜加说,你在圣帝凡的学业已经全部完成,等三月份音大开学,你去音大办好手续就可以毕业了。中间这一个半月,你有什么打算?” “我会在1月中旬之前,尽快找好房子的。”贺辰回答得毫不犹豫,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会选择租房子,龚名并不觉得意外,但他仍然开口告诉贺辰:“如果找不到合适地方住的话,你可以先回我家。你的房间我一直保留着,还跟你出国前一个样子。” 龚名的话音落下后,又过了半晌。在他几乎以为得不到贺辰回答的时候,贺辰的说话声突然闯入他的耳中。贺辰目视着前方,声音冷冷道:“我们好像不是这种关系了吧。” 这时候,车子刚好驶达贺辰所住的酒店。龚名踩下刹车,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转过头看着贺辰,认真道:“就算没有那种关系,我总还是你的一个熟人哥哥吧?没有那种关系,也不影响我照顾你。” 贺辰面无表情地看着龚名道:“谢谢,但是我不需要。” ——直到今天,你也不明白我需要什么。我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你的照顾。 贺辰说完这话,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不想在他的身边多做停留,因为他发觉自己很快就要绷不住了。在听到龚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后,他是强压着怒火说出最后一句话的。他不想让龚名看到他的情绪波动,不想两年过去了,他在龚名眼中依然是那个情绪化的孩子。但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事实上,今天晚上与龚名重遇的这几个小时,他的每一次出现,每一次问话,每一个看他的眼神,甚至是帮他夹菜、系安全带这样细小的举动,都会引起他心绪的波动。他一直故意装作视而不见,云淡风轻,已经快要装出内伤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可以装多久,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他一挥手,他就立刻摇着尾巴满心欢喜地贴过去。这样取悦似的爱情是不会长久的,他也不希望两年过去了,他在他的眼中还是从前那个绵软乖顺的小朋友。 不知是不是贺辰下车关门时带进了寒冬的冷风,让龚名望着贺辰离开的背影时,身体和心里都感觉凉了半截。贺辰这次回来,确实跟从前不一样了。他若是像去年圣诞他去法国时,那样决绝地避而不见,转身就跑,龚名可能心里还会感觉好点。避而不见地跟他赌气,怨恨他、惩罚他,至少说明贺辰心里还有他,但如今贺辰这副完全把他当作路人的态度,倒是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心里没底了。 龚名一边望着贺辰离开的背影,一边沉思得入神,直到身后响起了好几声催促的车笛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龚名将车子从酒店门前移开。 然而,在他拐上主路的时候,副驾驶位上响起的一声手机提示音,在提醒龚名一个事实:贺辰的手机落在他的车上了。 龚名发现之后,立即将车停在了酒店门前的停车位里。而后,他从副驾驶位拿上贺辰的手机,直奔酒店大堂。向前台服务人员打听到贺辰所住的房间号码后,龚名搭乘电梯来到了贺辰所住的房间,敲响了他的房门。 乘着电梯到这儿时,龚名本来已经想好,把手机还给贺辰后,他要趁这个机会延续一下刚才的谈话。他想问问贺辰,还记不记得他在出国上飞机前,自己给他发过的那条信息。他想履行当时许下的承诺,跟贺辰重新开始,好好地过生活。 然而,当贺辰房门打开,龚名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时,他的这个念头彻底被打散了。龚名看到之前在剧场帮贺辰解领结的那个叫陈鹏的年轻男人,正穿着浴袍,头发湿着站在了贺辰的房门口。 他是找错房间了吗?龚名下意识地又扫视了一眼门牌号,发现并没有错。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陈鹏指着他手的方向说:“这是小辰的手机吧?他在里面换衣服,你交给我吧!” 龚名低头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并没有将手机放到他的手中。在他犹豫的时候,陈鹏忽然一拍脑门,语调提高地望着龚名兴奋道:“我终于想起来了,你是去年圣诞节来我们公寓看贺辰的叔叔吧?” 龚名没有作声,继续看着陈鹏自说自话,“我说呢,刚才在剧院后台看到你就觉得眼熟。您瞧我这记性,才想起来,真是……” “陈鹏!”贺辰的叫声将陈鹏的自说自话打断,龚名没有看到他人,只听到从屋内传出他的声音,“你在跟谁说话?” “你叔叔啊!”陈鹏冲着屋内的方向,大声道,“小辰,你快出来,你叔叔来给你送手机啦!” 陈鹏话音落下之时,龚名看见贺辰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待他慢悠悠地走到龚名的面前,龚名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拽着他的手臂,“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龚名将贺辰拽出了房间,然后一边将他们的房门关上,一边将贺辰抵在走廊的墙壁上。龚名双手按着贺辰的肩膀,距离超近地注视着贺辰。屋内白床单的一角闪过他的脑海,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问他“跟房里那个小子是什么关系?” 可龚名想到贺辰今天一整晚面对他时那个冷漠的神情,他便立时放弃了。他觉得即便自己真的放下自尊问这话出口,他多半也是得不到贺辰的回答。但他胸中郁结了一整晚的愤闷,却是爆发得再也压抑不住。 龚名腿抵着贺辰,一手扳住贺辰的后脑勺,俯身低头狠狠地吻住了他。 81.强硬与沮丧 贺辰从没遇过龚名这么强硬地跟他发生亲密接触的情况,他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抵在龚名的胸前。然而,贺辰的反抗收效甚微,龚名被他推得纹丝不动。因为担心他会逃走,龚名反倒使出更大的力度禁锢着贺辰的身体。 这个吻,龚名从一开始就没有客气。触碰到贺辰嘴唇的那一瞬,龚名便没在表面多做逗留,而是毫不犹豫地撬开贺辰的唇瓣,直捣进他的口,开始在里面翻搅。 在被龚名舌头闯入的那一刻,贺辰便感到一种深深的愤懑。这个人、这个人的吻,确实是他朝思暮想的,但他并不想在此时此地,什么都没搞清楚的情况下,与他这样发生不明不白的纠缠。 在酒店的走廊,一个随时可能被人看见的地方接吻,贺辰觉得又羞愤,又耻辱,简直气愤难挡。偏偏龚名抵着他的双腿,把他在墙壁上压得死死的,他一步也动弹不得。他使足全力推龚名,他也纹丝不动。贺辰只得放下抵在他胸前的手,转而朝着龚名的后背胡乱地敲打着。 大概是他的动作过大,手臂不经意间敲到了酒店的房门。里面的陈鹏听到声响,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开门走了出来。看到贺辰被人强吻着挣扎,陈鹏二话不说,立即上前将强迫着贺辰的人推开,然后一把将贺辰拉到了身后。 然后,警惕似的冲着龚名吼道:“你在公众场合对别人做什么呢?小心我报警抓你!” 陈鹏的骂声把龚名骂醒,他看了眼被他拽到身后的贺辰以及他红肿的嘴唇,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对贺辰做了什么。 此刻,当龚名抬起头来,望向贺辰这里时,陈鹏才注意刚才强吻小辰的人竟然是龚名。刚才他冲出来时,只注意到了贺辰一直在反抗的样子,完全没有留意压在贺辰身上的人。酒店走廊的灯光昏暗,刚才龚名踉跄着差点被他推倒时,陈鹏也没有认出他。现在看到他站定在自己的眼前,陈鹏脑袋里晃过刚才他把小辰压在酒店墙壁上亲吻的情景,惊诧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不是小辰的叔叔吗?” 问话出口之后,陈鹏没有得到龚名肯定的回答,他转而疑惑地望向贺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道:“你们……” 不等陈鹏再往下说,贺辰便开口主动认错道:“对不起,陈鹏,我骗了你,他不是我叔叔。” 龚名看着贺辰一脸懊悔,向他道歉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有个声音在他的心底悄悄冒出,疑问着、呐喊着:为什么要向他道歉?我不是你真正的叔叔,你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而后,贺辰抬手抹了一下嘴角,坦白地告诉陈鹏:“他是我的前男友。” “……” 陈鹏一脸懵逼地望着贺辰,而后又扭头扫视了一眼龚名,他觉得他那不大的脑仁都要转不动了。尽管在法国留学的时候,他便知道小辰的性向是男,与他的不一样。他也见过几个追求小辰的男生,都被小辰干脆地拒绝了。他知道小辰喜欢男人的事,可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他跟男人谈恋爱的情景。所以在陈鹏与小辰的相处过程中,他没觉着小辰跟他有什么不同。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直男,尽管知道小辰的性向是男,可在日常生活里,他也并未对小辰有什么避讳。直到现在,陈鹏对此仍然没有具体的认识。 然而,对于一个没见过猪跑,一下子就见到猪会上树的人,陈鹏整个脑袋一时之间拗不过来,陷入了懵逼的状态。直到他感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射向自己的右手,陈鹏才注意到,是龚名一直在盯着他握着小辰手腕的那只手。 想到二人之前的关系以及刚才自己出手阻拦的事,陈鹏赶忙将贺辰的手腕放开,冲着二人尴尬道:“那什么……你们进房间好好谈谈吧!别在走廊里拉拉扯扯了,这层住着的都是我们乐团的成员,被他们看见了,对小辰不好。我先到楼下去转转。” 陈鹏转身想要回房取衣服,不料却在刚刚退步之时,便被贺辰拽住了,“你不用走。” 陈鹏扭头疑惑地看着贺辰,但贺辰却并没有看他,而是直视着龚名,声音平静地说:“这是你的房间,该走的人不是你。” 龚名看到贺辰眼神冷漠地望着自己,面容中还带着厌恶,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搭着电梯一路向下,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龚名还有点恍惚。他尤记得十五分钟前,自己拿着手机上来找贺辰时的想法。他是想要跟贺辰谈个清楚,重归于好的,不想转眼间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想来这也怪他自己,当时没有控制好情绪。强吻了贺辰,惹得他反感,对自己更加抗拒了。龚名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行动速度超过了思考,脑袋还没做出指示,身体便抢先行动了。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平复自己的情绪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 直到他现在回到张云超的车上,龚名仍然觉得郁闷难挡。他很想让自己烦躁的思绪平静下来,可他的脑海中时不时闪过酒店的白床单,陈鹏攥着贺辰手腕的手以及贺辰向陈鹏道歉时的眼神,都让龚名无法保持淡定。他觉得再这么下去,恐怕他这一夜都要在脑中播放起他们的小电影了,顿时头痛欲裂。 他掏出手机,随即打给了张云超,问:“在哪儿呢?我把车给你送过去。” 张云超接到龚名的电话,先是一愣。听到龚名的问话后,他才回过神来,反问他:“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没陪着小辰吗?” 龚名道:“我把他送回酒店了,现在在他酒店楼下。” 伴着龚名的话音落下,话筒里响起了张云超大声的质疑:“你就把他送回去就完事了?” 张云超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自他们离开到现在,才过去了不到40分钟。听到话筒那边的龚名沉默,算是默认了,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我特地给你制造机会,你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地夹着尾巴回来啦?” “行了,别教育我了。”龚名脑袋已经很乱了,现在还有一只大喇叭在他耳边呱噪,他只感到筋疲力尽,压低了嗓音,重问了一遍张云超,“你在哪儿?我把车给你送过去,顺便找你喝两杯。” 听到龚名低落的语气,张云超便不再开口奚落他,老实地告诉龚名,“我在蜀香居。” 有生之年,他竟然遇到龚名主动找他喝酒的状况。平时都是他一再拉着龚名,龚名也是不情愿地陪他就象征性地喝那么一两口的主,今天他竟然主动提出找他喝两杯。张云超心里打着鼓,他突然有点担心龚名了,他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非凡的糟心事。而这糟心事,不用问,多半是跟贺辰有关的。 半小时后,龚名开着张云超的车来到蜀香居。他走进张云超的私人包厢时,张云超已经叫人备好了酒和菜。张云超知道龚名不爱喝酒,平时喝的稍微多点的也就是红酒了。 龚名坐下后,他启开一瓶红酒,一边给他往红酒杯里倒,一边开口问龚名:“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龚名没有吱声,拿起酒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张云超觉得这小子今天果然是有问题,但他看得实在着急,忍不住再次开口说教道:“你别不说话啊,到底发生什么了?是想诚心急死我,是不是?你说我好不容易给你俩制造了机会,你单独送他回酒店,跟上去,哄哄他,再啪啪啪一顿不就和好如初了吗?你可倒好,我这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你电话了,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真是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张云超在一旁叨叨叨个没完,龚名只是低头望着酒杯出神,不发一言。张云超刚想发火,便被杜加按住了。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他是诚心让他着急。 第二杯酒下肚后,龚名想到刚才自己被贺辰奋力反抗的情景,语气低落地开口道:“你以为他还是从前的小辰吗?如果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我也不用坐在这里找你陪我喝酒了。” 听到龚名终于开口说话了,张云超焦急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一点。他也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顺着龚名的话头,接着往下说道:“确实,这次小辰回来,的确变化挺大的。人看着比以前稳重了,谈吐更成熟了,尤其是舞台上的他,看起来风度翩翩,一副有为青年的模范样子。” “是啊。”杜加在一旁搭茬夸赞道,“他变得比以前更成熟、更优秀了,都是些好变化。” 龚名晃着酒杯,出神地自嘲道:“他长大了,变得比以前更好了,或许不再需要我了吧。” 82.别人与朋友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张云超望着龚名质问道,“这是小辰对你说的?” 龚名无声地摇了摇头。 “那你在这儿瞎想什么呢?”张云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斥责龚名道,“怎么年纪大了,倒添了青春期多愁善感的毛病啦?” 龚名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而是平静地反驳张云超道:“不是我想的,是我看见的。” 张云超把脸凑过来,紧张地问他:“你看见什么了?” 龚名停顿了半晌,终于开口告诉张云超:“他酒店的房间里,有其他男人。” 张云超听后傻了眼,惊诧地张大了嘴巴,却没发出声音。杜加接过话头,开口问龚名:“会不会是你搞错房间了,又或者是乐团经费紧张,给他和其他乐团成员订了标间?” 杜加问出这话的时候,自己也有点心虚。他知道龚名不可能离谱地犯下弄错房间这样的低级失误,而他的第二个猜想更是有点牵强,著名的巴黎爱乐乐团怎么可能会经费紧张? 龚名不愿再向他们提起除了住宿这件事,他还通过另外发生的几件事才得出了这个结论。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向杜加和张云超透露了一个事实,“那个男人是他的同学,我去年在小辰法国的公寓里见过他。小辰在法国留学时,他们就住在一个公寓里了。” 话说到这里,龚名思绪的防线彻底崩塌了。他猛地回想起去年圣诞节,他去法国看小辰时的情景。公寓里的其他同学都回国了,只剩下小辰和陈鹏两个人。他原本以为小辰是因为跟自己赌气闹别扭,所以才不愿意回来。但现在看来,他不回国的原因,或许并不是这样。就算小辰是因为国内没有他想见的人,所以他不想特意回来,那么陈鹏呢?留学生一年里唯一的一次长假,他为什么不趁着难得的休假回国陪父母,见朋友,反而留下来陪着小辰呢? 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们在圣诞节,一起喝酒畅聊到天亮。小辰立志要成为钢琴家,陈鹏是交响乐团的小提琴手。二人志趣相投,年龄相仿,又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地生活了那么久。龚名见陈鹏帮小辰解领结,看到他强吻他以为小辰被他欺负,第一时间也上前出手对小辰施以援手。他对小辰这么体贴、爱护,日久生情什么的再可能不过了。小辰是被他伤过离开的,如果他在异国他乡,又是心灵空虚的时候,遇到这么一个可以替他疗伤,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难保小辰不对他动心啊…… 张云超担忧地望着龚名,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知道龚名对小辰的感情有多认真,过去他曾一直希望他能找个人安定下来,他还一直庆幸龚名身边终于出现了这样的人。可现在出现这种结果,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他知道龚名清高,不适当的话语只会引起反效果。看他刚才说得言之凿凿,他也不得不相信小辰有了别人的事实。 反而是杜加,坚持不相信小辰会移情别恋的事实,他对龚名打包票道:“我不相信小辰会有别人,有时候眼见的也未必是事实。小辰在法国留学的日子,我最清楚不过了,三年的学业两年就完成了,为了提早完成学业,他可是争分夺秒地学习。除了赶抢课业之外,他还去咖啡馆兼职打工,他哪里有时间谈恋爱啊!” 看到龚名和张云超都沉默着不说话,杜加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道:“我现在就给小辰打电话,直接问他!” “别!”龚名听后,立刻开口制止他。 张云超在龚名话音落地之时,已经从杜加手中抢过了手机。龚名感激地看着杜加,道:“今天已经这么晚了,就别问了。刚才我的出现已经打扰到他,我不想让他更烦。” 张云超冲着杜加摇头,杜加转头望向龚名,冲他勉强点了点头。他本来是觉得与其大家在这里猜个没头,还不如痛快地去询问当事人。但当他对上龚名近乎恳求的眼神时,杜加立刻在心中放弃了。认识龚名这么久,他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落寞的表情。杜加想着今晚当着龚名的面就先作罢,他会等他不在的时候再去好好询问一下小辰。 不过,杜加没想到这个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第二天中午,杜加接到了贺辰打来的电话。贺辰在电话里向杜加借车,他说想在新年那天去A市给母亲扫墓,但因为他自己没有考取驾照,所以他还想麻烦杜加担任他的司机,陪他一起去一趟A市。 杜加听后,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车子和司机的事包在我身上,新年我有三天休假。” 贺辰:“谢谢你喔,加哥!” “别跟我客气!”处理完小辰的事,杜加想着该他出马帮龚名打探虚实了。而后,他在电话里问小辰,“你在哪儿呢?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吧。” 贺辰迟疑了一下,然后向杜加说了一个剧院的地址,接着又向杜加询问道:“我可以带个朋友一起去吗?” “朋友?”杜加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脑中立即浮现出龚名说看到小辰身边有了别人的事情。 贺辰试探地小声问:“不可以吗?我原本答应他,中午跟他一起吃饭的。突然就这样把他甩包的话,我感觉不太好。” 听到小辰的问话,杜加立即反应过来,连忙应道:“可以,可以,带他一起来吧!” 杜加在小辰排练的剧院旁边订了一个包厢,看到贺辰带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人进来,杜加估计昨天名哥看到的人就是他了。他觉得自己今天约的这个饭局刚好,贺辰带着他来,他正好可以趁机帮龚名打探一下虚实。 吃饭的过程中,杜加的眼神一直在二人之间游离,认真地观察着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贺辰带来的这个朋友确实对他很体贴、爱护,比单纯的男性之间的朋友好像多了一点,但若说他们真的有什么,杜加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 等这顿午餐吃到尾声的时候,趁着陈鹏去上卫生间的间隙,杜加终于毫无顾忌地问出了他来的目的:“你和你的这位朋友,除了友情,没有别的关系吧?” 83.打探与症结 “除了友情,还有没有别的关系……”贺辰重复了一遍杜加的话,然后才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误会他是我的男朋友吧?” 杜加没有反驳,而是望着贺辰,继续试探道:“那他到底是不是啊?” 贺辰表情有点无奈,他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误会。但看杜加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望着他时露出一脸迫切等待答案的表情。贺辰叹了口气,告诉杜加:“他是个直男,直得比大超哥的性子都直。” 杜加听到这个比喻,放心地笑了。而后,贺辰沉思了一下,把杜加约他吃饭到刚才的问话里里外外地回忆了一遍,贺辰觉得杜加明显是有备而来。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陈鹏,他们也只是老实地坐在这里吃个饭而已,单凭这一点,不可能引来杜加的怀疑。这样想来,也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贺辰看着杜加,突然反问他道:“是龚名让你问的吗?” 杜加听后,因为称呼的问题,他先是愣了一下。贺辰不仅不再像以前一样叫他“龚名哥哥”,现在对他的称呼连个“哥”字都没剩下,竟然直呼其名。然而,杜加现在没空纠结称呼的问题,龚名视线一直放在他的脸上,等待他的回答。 杜加想着打探虚实的事,是他自己主动请缨的,并未得到龚名首肯。这个锅,他还是要自己背。于是,杜加冲着贺辰摇了摇头,告诉他:“不是名哥,是我自己想问的。” 贺辰有些面带怒容地讥讽道:“是啊,他那么清高的性格,怎么会拉下脸求人帮忙问这事呢?” 贺辰的这句话,让杜加听出了一点端倪。他觉得自己能够体会贺辰的心情,大概明白他现在在气什么。想到这里,他就觉得龚名和贺辰还有戏。于是,他再次开口试探地问贺辰:“你现在有人了吗?” “没有。”贺辰这话出口之时,陈鹏已经从卫生间回来,推开了包厢的门。 得知他现在身边没人,杜加也就放心了,他没再开口询问过贺辰。用餐结束后,杜加跟贺辰商量好了时间和地点,约定在元旦当天,一起开车去A市给贺辰母亲扫墓。 元旦的前一天,杜加将龚名叫到了张云超的店里,将车钥匙交给了他。他把与贺辰订好的见面时间、地点一一告诉了龚名,同时不忘补充道:“名哥,我那天见面问了小辰。他那朋友是个直男,跟他不是那种关系,而且他现在身边没人,还在单身。” 龚名拿起钥匙的手,停顿了一下。接着,他看到杜加开口继续对他说:“凭我上次跟他见面时的直觉来看,我觉得小辰还是很喜欢,很在意你的,他只是还在生你的气而已。我想你要是能让他把这口气出了,或许就离他回来不远了。” “嗯。”龚名握住钥匙,站起了身。推门离开之前,他告诉杜加,“谢谢你的忠告,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元旦当天,龚名开着杜加的车到了与小辰约定的见面地点。他特意穿了厚厚的外套,又带了墨镜和帽子,不至于一下被小辰看出了。远远的,小辰便看到一辆银灰色的丰田朝他开了过来,他扫视了一眼车头的车牌号码。没错,这正是杜加的车。 车子停在小辰的跟前,小辰毫不犹豫地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然后坐了上去。待他系好安全带,坐稳之后,转过头来才发现,来接他的人并不是杜加。 “怎么是你?”贺辰望着龚名,疑惑地问道。说罢便要去解系好的安全带。 “杜加今天没空,求我代替他来了。”龚名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那算了,等他有时间,我再去扫墓好了。”贺辰说完,作势要推车门。 然而,龚名看透他的心思,在他推门的前一秒,将车门反锁上了。 贺辰转过头来,怒视着龚名,道:“你放我下去!” 龚名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反而将他解开的安全带,再次系紧。贺辰不满地冲着他,咆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啦?上次是强吻,这次换绑架了吗?” 龚名一边回身给自己系安全带,一边目视着前方说:“只要你不再用冷冰冰的脸对着我,愿意跟我说说话,强.奸犯我也可以做。” 说话间,龚名便将油门踩到底,把车子开了起来。贺辰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自龚名说完这句话后,他一路闭着嘴,沉默无话。龚名也并非想要故意惹他生气,只是杜加的话给他适时地提了个醒。若是不让小辰把对他的那口气出掉,恐怕他们要一直僵持在这种状态里了。所以为了让他撒气,龚名不介意去当这个恶人。 自杜加跟龚名说完那番话后,龚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把他跟小辰的事想了一遍,他发现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比小辰年长,所以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处变不惊的一面,让小辰看不到他对他的着急和在乎,以至于他总是怀疑他对他的感情。小辰这孩子又天生缺乏安全感,难免会胡思乱想。他本来以为自己在他的周围制造出一处安全的港湾,让他可以安心生活,不想却起到了反效果。今天小辰的气和火,都是被他的淡定和从容给拱出来的。龚名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那么他便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了。他只需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展现在他面前,让他再一次地接受自己。 84.口是与心非 眼看着龚名将车开出了市里,贺辰见他是来真的,依然没有要停车的意思。在车子下了高架桥之后,贺辰转头冲着龚名说道:“你停车,放我下去!” “车都开到这里了,怎么好半途而废?”龚名沉着嗓子,目视着前方,不慌不忙地反问道,“你今天不去给雯姨扫墓了吗?” “我现在改主意了,今天不想去了。”贺辰扭头望着龚名,故意强调道。 龚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赌气,依然目视着前方,好像全然没有听到一样,不动声色地继续开着车子。片刻之后,还是贺辰先沉不住气了,见龚名对他的话毫无反应,他音调提高,有点焦躁地质问他道:“停车啊!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你想干什么呀?” 龚名手握方向盘,语调平静地回答说:“我在做什么不是显而易见吗?我载你回A市看雯姨。你一出去就是两年,两年里没看过雯姨一次。现在回来了,还不马上抓紧时间去看她。雯姨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呢?” 听龚名说完这番话,贺辰沉默地安静了一会儿。龚名见车子已经驶离了C市一段距离,贺辰也没再提要下车的事。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试探地问贺辰:“小辰,记得你在出国前,我在你登机后给你发的信息上的那句话吗?” 贺辰没有回话,但他怎么会不记得。时至今日,那条信息上,那句话的每一个字,甚至是里面的标点符号,他都记得是用几号字体写的。 龚名不管他是否还记得,直接自问自答地报出答案道:“等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这也是他现在想要对贺辰说的话。 贺辰觉得自己要答应他的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这样就跟两年前毫无分别了。他不能一直做那个让他逗两句就笑,哄两句就好的小男孩,这样他会一直随心所欲,不知道重视珍惜自己的。 于是,怀着这样想法的贺辰,斩钉截铁地开口拒绝龚名:“不可能!” “为什么?”此刻,问出这句话的龚名,心中是慌乱的。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失去机会,但是下一秒,他突然想到贺辰有口是心非的毛病。再想起杜加对他的忠告,龚名试探地开口问贺辰,“你有人啦?是那天我见到的跟你睡一个房间的男生?” “你猜到了还问?”贺辰顺势默认道,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跟杜加澄清过这件事,更加没有想过杜加会原封不动地将他们的对话告诉给龚名知道,以至于他听到龚名下面这句话时,囧得想要在车内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别再故意误导我啦!杜加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你的室友是个地道的直男。”看到贺辰还跟从前一样,龚名的嘴角不禁浮出一丝淡笑,高兴道,“你还是跟两年前一样,争强好胜,喜欢用这种招式试探我……” 不等龚名说完,贺辰便不甘示弱地抢断道:“你也还跟两年前一样,自信心爆棚。两年前,我或许无意间有试探你的意思,但现在我根本不屑做这样的事。” 龚名不想再去辨别贺辰这句话的真伪,他只是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他的气愤,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一点弄巧成拙了。而后,沉默了半晌,龚名才再次开口,用低落的语气向贺辰坦白道:“我一点都不自信,若不是杜加告诉我,我恐怕要胡思乱想到明年了。” 贺辰心里咯噔一下,脑中仔细回顾着龚名刚才说的话,他有点难以置信。这是龚名的真实想法?不过不论如何,他貌似还是第一次听到龚名在他面前,用这样毫无自信的语气跟他说话。从前的龚名,不管任何时候,在他面前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根本不会让他看到自己的软肋。 尽管贺辰看到龚名示弱的样子,心中有所动容,但他依然撇过头,嘴上不饶人地说:“没看出来!” 龚名轻叹口气,继续用刚才的语气,向贺辰解释道:“每个人都有很多面,你看不到我其中的一面也很正常。但这也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我,是我从前刻意不在你面前流露出自己胆怯软弱的一面,没想到反而让你误以为我对你冷漠不在乎了,是我把事情搞砸了。我一心想在你面前,把自己表现得很强大,想成为你的坚实依靠。但却忘了换位思考,去关注你的感受,去考虑你到底需要什么。比起一个无坚不摧的超人,你可以只是想要一个单纯疼你的人,我应该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的……” 说到这里,龚名停顿了一下。见贺辰依然扭头望着窗外,没作任何反应。他想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今天不妨再勇敢一点,把这个僵局打破。于是,龚名鼓足勇气,再次开口向贺辰发问道:“你说两年前做过的事,现在不屑再做。那么,我想知道,两年前你喜欢的人,现在是不是也不屑去继续喜欢啦?” 贺辰转回一直望向窗外的头,终于有了反应,他看向龚名,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嗯。”龚名扭头回看了他一眼,认真地答道。 “那好。”贺辰指着车子右前方的一个停靠站,故意道,“你把车子停下,让我下去,我就告诉你答案。” 龚名猛地踩下一脚油门,奔着贺辰手指的方向疾速驶去。幸亏贺辰系了安全带,否则他觉得自己恐怕要被车子因加速而产生的后坐力推得撞上前面的抽屉。 不到一分钟,龚名便开到了贺辰的指定地点,这倒是让贺辰有点意外。贺辰摸不到龚名想做什么,之前他一再冲他咆哮要求,他宁可背上绑架犯的罪名,也不愿意放他下来。现在路程快开到一半了,他真的愿意放他下来了?就因为他很想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喜欢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想到这里,贺辰有点心虚了。他刚才只是故意激他,想要让他着急生气,但他根本就不打算回答他。他心里清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不想这么轻易地让龚名看到他的底牌,他又该得意了。可他也不想撒谎欺骗他,贺辰很怕一旦龚名听到他说出自己不再喜欢他的话,他会转身就走,彻底放弃。 然而,事到如今,龚名已经履行承诺,把车子停在了他指定的地方。他若是不回答,就变得他不遵守信用了。但他真的要在这里下去吗?这个休息站在C市和A市的高速之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龚名要是真放他在这里下车,他下去后,要如何独自去A市,或者是回到C市呢? 一时之间,贺辰骑虎难下。察觉到龚名转过头,一直在注视着他,贺辰慌乱地把身子侧到自己这边的车门,然后作势伸手去开车门。发现龚名根本没有解锁,车门完全打不开时,贺辰的心里蓦地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忐忑地转过头来对龚名说:“你给我解锁啊?你不让我下去,我怎么告诉你?” 龚名望着贺辰,停顿了一下,而后平静地开口道:“别闹了,小辰。不管车门能不能打开,你都不打算回答我。” “……”又被看穿了吗?贺辰心情沮丧,但面上还是故作气愤地质问他,“知道我不会回答,那你还特意把车停在这里做什么?故意逗我吗?” “不是。”龚名没有被他气到,而是心平气和地告诉他,“我想如果你真的那么厌恶跟我呆在一起,不愿意我陪你一起去看雯姨的话,那我就在这里调头送你回去。你两年没回来看过雯姨了,别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去看一次,再被我给搞得破坏了心情。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就送你回C市,换杜加或者张云超开车陪你来。” 龚名说完这段话后,车内密闭的空间陷入了一片静寂。贺辰直视着前方,余光扫到龚名拉开窗户,点燃了一根烟。他一句话也没再多说,但贺辰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的回答。贺辰在心中自己与自己天人交战了一番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告诉龚名自己的决定,然而言语间依然是在死撑着他不服输的自尊心,“车都开到这儿了,再回去换加哥或者超哥来当司机,他们该以为我神经病呢!” 见龚名一根烟已经抽完,窗玻璃也悄然地升上了,但却依然不见他有反应。贺辰焦急地补充了句,“我还不至于讨厌你,讨厌到不能跟你呆在一个车内!” “就是说,你还是讨厌我喽?”龚名语气平静地瘆人,“只是程度的问题?” 贺辰被震得噤了声,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余光瞄到龚名失落的侧脸,看来他是把他刚才的话给当真了,贺辰有点后悔。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补救之时,龚名终于踩下油门,将车子驶出了休息站。见他并没有调头,而是直直地继续开往A市,贺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一瞬间,他在心中猛烈地吐槽了自己几十个回合,他真是没出息,简直是在自讨苦吃o(╯□╰)o 85.情话与气色 之后,二人去扫墓时,以及回来的车程里,龚名没有再问贺辰问题,也没有再跟他说无关的话。贺辰的心情有点忐忑,他发觉自己还像两年前一样,猜不出龚名的心思,但自己对他的在意却是丝毫不减当年。 直到车子驶进C市,龚名终于开口说话了,他问贺辰:“送你回哪里,那天住的酒店吗?” “……嗯。”贺辰有一瞬间恍惚,回话的声音几不可闻。 龚名二话不说,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奔向酒店的方位驶去。到了酒店门口,龚名将车子停下。这一次,他早早地便将车门解了锁。推门下车之前,贺辰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跟龚名说话,但最终他还是没有想到可以跟他说点什么。于是,他转身推开车门,便闷声要走。 在他一条腿迈出车门之时,突然感觉自己动弹不得,他的左手被龚名悄然握在了掌心。龚名轻轻地把他往回拉了一下,贺辰伴着他这下拉扯,心跳好似漏掉了一拍。 他转过头,有点紧张,有点期待地看着龚名问:“干嘛?” “没事。”龚名眼睛笑得弯弯的,望着贺辰说,“突然有点舍不得你。” 贺辰怔住:“……” 从前龚名从来不会主动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即便偶尔会说,那也是顺着贺辰的话匣才勉强说的。贺辰一直觉得他白谈了那么多年恋爱,完全没有点亮说情话的这个技能。 在他一脸懵逼的时候,贺辰突然又听见龚名开口对他说:“我听杜加说,明天你们乐团也休息,不需要排练。没事的话,你就来我家里吧,我给你做你爱吃的口水鸡和杏鲍菇。你出国的这段时间,我改良练习了这两道菜。现在我做这两道菜的手艺已经可以和大厨媲美了,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看到贺辰只是望着他,并没有回话。龚名以为他是在顾忌邀约的地点,而后连忙松口说:“你那个朋友没事的话,也可以一起带来。看他的样子也挺关照你的,我估计你在国外的时候没少给人添麻烦。我正好借这个机会,感谢一下他。” 龚名说完这话,便松开了贺辰的手。在他以为贺辰会质问他“有什么理由需要他感谢他朋友”时,却看到贺辰抽回左手,淡淡地说了一句“再说吧!”而后,他再次推开车门,转身下了车。 龚名望着他的背影很久,直到贺辰走进酒店大堂,背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龚名才重新踩下油门,将车子开走。去蜀香居还车的路上,龚名一直都在回想着今天与贺辰相处的点点滴滴。贺辰对他的每一个反应,看他的每一个眼神,比起最初回来时,是不是有了一些变化。 尽管龚名曾经有过几段感情经历,可他越来越发现,他在与贺辰的恋爱过程中,这些经验完全派不上用场,他完全是个恋爱新手。他真的怀疑,他之前的恋爱都在谈些什么。然而,细想下来,他觉得今天一天还是有收获的。虽然他还弄不清楚贺辰对他是否还有爱恋之情,但通过今天的交流与相处,他明显感觉到,比起最初贺辰回国时,他们之间的距离有被拉进了一点。单看贺辰最后离开时,那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便可以知道。 不知不觉,龚名已经把车子开到了蜀香居门口。停好车后,他拿着钥匙走了进去。龚名一进门,便在收银台那里看到了杜加。他今天休假,正在帮着张云超核算去年的账目。此时,张云超正在里面的包厢与几个中学同学一起聚会,并没有在收银台这边。 杜加从看到龚名走进来开始,便在观察他的表情。车钥匙是他给龚名的,他和贺辰的这次相处机会也是他撮合的,他自然是关心他这番苦心的结果的。所以,当龚名走到收银台前,将车钥匙还给杜加时,杜加完全没有心思再管手上的账,直接开口意有所指地询问道:“今天……怎么样?小辰他,态度有所转变吗?” “我也说不清楚。”龚名知道杜加是真心关心他们,并不想遮掩隐瞒。但关于小辰今天表现出的态度,他确实一时之间也拿捏不准。 杜加听到这话,以为是形势不乐观,龚名在贺辰那里受了挫。于是,他开口宽慰龚名道:“没关系,这次不行的话,你再多约他几次。你们有感情基础,我不相信小辰真会那么绝情。” “嗯,我已经约了。”龚名望着杜加苦笑道,“成不成就看明天啦。” 如果贺辰肯来他家,那就证明他们之间还有戏。若是连这次见面都拒绝了,龚名只怕他即便是鼓起勇气重追贺辰,他的希望也会很渺茫。 “加油!”杜加一边鼓励他,一边不无担忧地对龚名说,“贺辰跟我说,他们乐团在这边的演出活动,月中时就会结束了。虽说他是有打算在这里租房子,留到音大开学时再说,但我怕他不知什么时候就改了主意,跟着乐团再回去巴黎也说不定……” 龚名知道杜加的顾虑,一旦贺辰决定留在国外,那么他们复合的机会就更是渺茫了。到时别说是谈情说爱,就是要见一面都难。但在现在这个他还拿不准贺辰真实想法的时候,龚名并不敢把贺辰逼得太紧。他心中想着,今天已经被贺辰婉拒了一次。下次邀约,还是等12小时之后,最早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再去询问贺辰。 离开蜀香居,龚名独自来到家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小辰爱吃的中餐食材。虽然小辰还没说准明天会来家里,但他也说不清楚是直觉,还是企盼。总之,他相信小辰明天一定会来,所以现在要提前做好准备。 买完食材,龚名回到家时,已经接近9点了。看到家里有一点脏乱,他也懒得弄了,只把买好的肉从保鲜盒里取出,切段腌好,放进了冰箱,便洗澡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龚名才早早起来开始收拾房间,把杏鲍菇一条条地用手撕好,然后又再放进冰箱。处理完食材,打扫完家里卫生后,龚名穿上外套,拿着手机下了楼。 出门前,他看了眼墙上挂钟显示的时间,差一刻10点。昨天,龚名本来想着上午给龚名发条微信再询问一下的。但当他今天全部做好准备后,他希望贺辰今天能出现在家里的心情变得更加迫切了。 于是,他突然改了主意,决定直接开车去贺辰酒店的楼下接他,更加积极地去约他。他知道贺辰喜欢睡懒觉,他算着时间,估计等他到了酒店楼下,给贺辰发微信时,贺辰估计不是在赖床就是在半梦半醒之间。龚名想着,在贺辰还没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让他看到他的微信,贺辰本能之下答应他的概率更大一些。 龚名带着这样的想法,脚步轻快地走进了车库。然而,他并没有想到的是,贺辰已经早早醒来,现在是完全清醒的状态。 两个小时前,陈鹏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直奔卫生间。寒冬的早上,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酒店房间的窗户又被厚厚的窗帘盖住,整个房间都黑漆漆的。 陈鹏睡眼惺忪地推开卫生间的门,一个不留神直接撞到了某个软软的物体上。他感觉这个东西还热乎乎的,吓得他立即睁大眼睛,清醒了过来。结果发现自己刚刚撞上的东西是贺辰的手臂,贺辰正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弄头发。 “吓死我了!”陈鹏望着贺辰的白衬衫,心有余悸地惊叹道,“还以为撞上游魂了呢!” 贺辰白了他一眼没有吱声,陈鹏也忘了自己是要来上厕所了,继而开口问贺辰:“你怎么起这么早?要去隔壁城市扫墓?不对啊,你昨天才刚去过呀!” “……我失眠了。”贺辰随口胡诌道。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年轻、自信、有活力,他点了点头,对自己很满意。想着自己再次回到那个家,一定要以一个全新的状态。 陈鹏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鄙夷道:“你这气色,不用上妆都能直接上台演奏了。失眠……是兴奋得失眠吧?” 陈鹏想起贺辰昨晚回来后,嘴角就一直挂着淡笑。他问他有什么好事发生,他也不说。但他知道贺辰白天是去为他母亲扫墓了,也就没敢深问,不想过分打探别人的私隐。 贺辰被他言中,气急败坏地反问他:“那你休假日起这么早,又是要做什么啊,有约会?” “约你妹!哪有妹子让我约啊!”戳到了陈鹏没有妹子的痛处,他激动得直把贺辰往外推,“快出去,别耽误了我尿尿!” 贺辰笑着被他推出了卫生间,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了他的手机铃声。贺辰心中立刻闪过龚名的脸,他兴高采烈地过去接了。 彼时,龚名已经开车到了贺辰酒店的楼下。停好车子,他刚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给贺辰拨号,便收到了他的研究生男学生赵宇的电话:“老师,不好了,您的办公室遭贼啦!” 86.遭窃与失约 办公室遭贼啦? 龚名举着电话,诧异地吐槽道:“这大新年的,小偷要偷东西回家过节也可以理解,但怎么会选择去大学的办公室偷啊?” 龚名私心觉得,就是学生的寝室,恐怕都比他的办公室有料。想到自己办公室里的那点东西,他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在电话这头安慰起赵宇来:“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办公室里没放什么值钱的东西。被翻乱的话,你也不用太慌张,等我休完新年的假,我再回去收拾。” 此刻,龚名哪里有心思管那间寸草不生的办公室。他只想赶紧挂断赵宇的电话,马上拨电话去约贺辰。 然而,赵宇并没有领会老师话语中流露出来的焦急情绪,再次开口阻拦了想要挂掉电话的龚名,“不是,老师!现在的问题不是你丢了什么贵重物品,而是有更加麻烦的东西遗失了。听过来的警察说,好像是一份锁在你抽屉里的重要文件。” “重要文件?”一时之间,龚名被他给说愣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他的办公室里有什么重要的文件需要锁着呢?何况他的办公桌,虽然有一个抽屉是带着锁的,可他在这里办公了快三年,从来没有上过一次锁啊。他不觉得他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贵重、慎重到需要上锁的。 在龚名一脸懵逼的情况下,赵宇继续开口向他透露情况道:“现在有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就在你的办公室里。我在外面没有听得太清,他们好像在跟院长商量着要找你回来协助调查。” “调查什么?”就在龚名发问之时,他突然听到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占线声音。龚名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扫了一眼发亮的屏幕,看到有电话进来,是他办公室的座机号码。而后,他冲着电话那端的赵宇说,“有电话进来,谢谢你提前让我掌握情况,我先挂了。” 龚名一接起电话,便在手机里听到了院长的声音,“什么也别问,你现在立刻来学校一趟!” “现在吗?”尽管龚名在看到这个号码的时候,便想到是学校让他过去了。可他还是故意拖延时间,在电话里明知故问道,“放假期间突然叫我回去,是有什么事啊,院长?” 院长没有跟他寒暄,语气严肃地沉声命令他道:“你先过来再说吧!” 挂断电话,龚名下意识地抬起头,透过窗玻璃望了一眼贺辰所在的酒店大楼。他叹了口气,无奈地重新系上安全带,将车子调头,直奔向学校。 ********* 贺辰被陈鹏推出卫生间后,便听到床上的电话响了。他满心欢喜地跑过去,看也没看屏幕显示的名字便接起了电话,结果听到话筒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女声,失望之极。他已经先入为主地把这个电话当成是龚名打来的了,所以当他听到别人的声音时,才会倍感失望。 当陈鹏从卫生间回来,看到贺辰颓丧地坐在床上,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与刚才在镜子前神采奕奕地倒弄头发的精神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陈鹏一脸懵逼地走过去,关切地开口问他:“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愁眉苦脸的啦?” 贺辰低着头,没有吱声。陈鹏想起刚才他在关卫生间门时,隐约听到了外面的手机铃声。于是,他试探地问贺辰:“是不是老John又打来电话烦你拉?我去帮你警告他去!” 老John是爱乐乐团的经纪人,四十多岁的人了,在法国有妻有子,但却总是借故来纠缠贺辰。若不是贺辰曾经向他坦白过性向,陈鹏恐怕到现在仍然搞不清楚这其中的端倪。 贺辰不知该怎么跟陈鹏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失落,按说只是没有等到龚名的电话而已。现在时间也还早,他也不必过于心急。但不知怎的,贺辰在接起刚才那个电话时便隐约觉得,如果这个电话不是,他可能今天都接不到龚名的电话。 但看到好友为自己着急打抱不平的样子,贺辰也不忍让他替自己继续担心下去。于是,贺辰轻描淡写地开口告诉陈鹏:“不是老John,是我刚才接了一个推销保险的电话。销售员跟我喋喋不休个不停,我听得有点烦了。” “嗨!我还以为是因为什么了不得的事呢?”陈鹏坐在自己的床上,劝慰贺辰道,“你好歹也理解一下人家的工作性质,这大过节,还在加班加点地工作,多不容易啊!” “是是,我知道!”贺辰说着也趴回了床上。 他跟陈鹏住的是标准间,还是面积不大的那种。倒不是爱乐乐团的经费紧张,而是因为正值过节探亲时期,这家酒店的房间被订得所剩无几。乐团资深的乐手、乐师自然要先行安排,尤其是一些年纪稍长的。为了他们能够休息好,乐团的后勤人员也要将酒店的单间留给他们。陈鹏是乐团里最年轻的成员,贺辰也是受导师推荐,硬挤进来参加巡演的,他们能混上这间面积小的标间,已经算是不错了。 况且,能跟陈鹏住上这个标间,也为贺辰免去了不少的麻烦。之前,乐团的经纪人John,在法国的时候,便会经常找各种工作上的理由 ,使得贺辰无法拒绝,借故亲近他。现在正值巡演期间,贺辰要一直住在外面,他真的担心他又会以什么理由,借故溜到自己的房间来。现在能够跟陈鹏住在一起,他顿时觉得自己安全了不少。 贺辰趴在床上,下意识地翻着手机。他的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想着:龚名是不是把昨天说过的邀约忘了?他都说了明天再说了,他难道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还是他被拒了一次,便失去了继续约他的勇气了?不会吧……他现在可是变成成了一言不合就会强吻、绑走他的无赖,还会在意这点脸面吗?可若不是因为这些,那他为什么还不给自己打电话呢?现在都已经十点多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到午饭时间了,难道他是想约自己吃晚饭…… 贺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已经沾到枕头上,又连忙坐起来,担心把刚刚弄顺的头发再搞乱了。为了避免发生刚才坐着坐着便躺下的情况发生,贺辰站起身,走到窗台旁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半小时后,贺辰依然没有接到龚名的电话,他心里开始越来越没底。陈鹏望着坐立不安的贺辰,无奈地发问道:“你这是要走要留啊?在等人电话吗?” 贺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我跟初中同学约了吃饭,吃完可以去KTV唱歌。”陈鹏顺势邀请贺辰道,“你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来?” 贺辰再次冲他摇了摇头,道:“你专心跟你的朋友聚吧,我不去打扰了。” 陈鹏看出贺辰这个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定是心里有事。看他三不五时地就打开手机瞄两眼,陈鹏便知道贺辰一定是在等人的联络。在法国公寓里的时候,他便发现贺辰有盯手机的习惯。从前他在等谁的联络,陈鹏并不确定,但是现在,他对于这事,多少有了些眉目。既然知道贺辰的心事,他也没再开口多劝。他知道贺辰自尊心强,他不会故意拆穿他,以显示自己敏锐的观察力。 离开之前,陈鹏穿上外套,嘱咐贺辰说:“出去的时候锁好门,晚上要是没人陪你吃饭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带着外卖,早点回来陪你的。”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出门吧!”贺辰扫了一眼手机,想着说不定下一秒铃声就响了,龚名就打来电话约他了。他的晚餐将在那个熟悉的家里,熟悉的餐桌上进行。他会吃着龚名亲手为他准备的中餐,顺利的话,说不定他还能留下来过夜。 陈鹏走后,贺辰一个人坐在酒店沙发上,低头划着手机。他的视线时不时地瞄一眼手机屏幕上方,留意着时间的变化。然而,直到贺辰把手机刷得快没电了,等到最后,疲倦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也没有等到龚名的电话。 另一方面,开车到了学校的龚名,本来想着快点处理完办公室失窃的事,就打道回府接贺辰的。没想到他一走进办公室,便差点出不来了。 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员调了学校监控室的录像出来给龚名看,龚名从办公室外的走廊里看到一个人影溜到他的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地撬开了门锁,然后溜进了他的办公室。录像上显示,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个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录像停留在这里,警察把这个画面放大。龚名看到从他办公室走出来的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他看不清长相,只能根据动作体态看出他是个年轻男人。 随后,警察又把盗贼脸部的画面放大,而后指着他的脸,问龚名:“认识吗?” 然而,画面的分辨率实在太低。龚名不能看清他的真实长相,他摇了摇头,回警察的话道:“不认识。” 可在他话出口的瞬间,龚名望着那镜头里的那张脸,心底又突然萌生了一种熟悉感。这张脸……他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之间,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87.诬陷与上电视 龚名回完话后,视线随即移开了录像中的画面。而后,他发现两位警察正用一种鄙夷的眼神在看着他。其中一位警察,板着个脸,像审犯人一样,再次开口向他确认道:“你确定,你不认识这个人?” “我确定。”龚名被他这个审犯人的态度搞得有点不舒服,不耐烦地反问他:“这是盗窃也不是寻仇,难道我一定要认识偷我东西的人才合理吗?” 龚名不知道,他的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他这话音一落,便立即感受到办公室内的空气都凝滞了起来。龚名有点摸不到头脑,但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点不对劲。 他试探地开口询问刚刚一再向他问话的平头警察:“现在是我的办公室失窃了,是不是?” 平头警察没有回话,他知道龚名这句明知故问的问话不是重点,他在静等龚名接下来的质问。果然下一秒,龚名紧接着质问他们道:“我办公室的文件丢了,你们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去抓窃贼吗?怎么反而悠闲地跑过来质问我呢?” 这一次,平头警察终于开口回话了。他好像早在这里等着龚名一样,待龚名质问的话一出口,他便立即干脆回道:“已经抓到了,所以现在到了你的调查部分。” “我的调查部分?”龚名睁大眼睛,诧异地望着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平头警察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然后递到龚名面前,道:“打开看看!” 尽管所有的文件袋几乎都长一个样,但龚名把这个文件袋拿在手里的瞬间,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个文件袋应该就是录像里,窃贼偷走的那一个了。 接过文件袋的瞬间,龚名便不假思索地问道:“这个是窃贼从我办公室里偷走的,你们所谓的重要文件吗?” 平头警察面无表情地冲着龚名点了点头,龚名满腹狐疑地将文件袋拆开。这种文件袋在这所大学的任何一个办公室里都随处可见,他的办公室里自然也有很多。可他不觉得自己手中有哪一份文件够得上称为“重要文件”,至于让窃贼在新年夜里,冒着风险、不辞辛劳地过来偷窃。 龚名拆开文件袋,在两名警察和院长的注视下,拿出了里面仅有几页纸的合约。合同没有标题,上方只有大大的“合约”二字。龚名低头注视着那几页纸,只好自上而下地开始往下读。 当他看到“合约”二字的下方,乙方那里写有他的签名时,龚名便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他现在才33岁,记性还没不好到连自己签过的合约都记不住的地步。他十分确定,他根本就没签过这样一份合约,它完全是被伪造的。 但他知道这份伪造的合约关系重大,他继续硬着头发扫了一眼甲方那里,甲方是他现在所担任顾问的福达制药公司。接着,龚名向下粗略地浏览了一下合约的内容,明白了这是一份诬陷他和福达制药有利益输送的合约。合约内容也是脑洞大开,连同两年前他曝光常开药品质量存在问题一事,全部牵涉其中。 合约里写明,甲方要求乙方在担任常开制药顾问时,想方设法制造并曝光常开的药品质量问题以打击常开的声誉。为掩人耳目,待事件风波结束后,甲方会雇佣乙方担任本公司药品顾问,并承诺给乙方一笔巨额费用做为名誉损失的补偿。 此刻,龚名看到“常开制药”这几个字,猛地对上了刚才在录像中看到的人影。难怪他刚才看时觉得熟悉,现在见到“常开制药”这几个字,龚名的记忆才被拉回来,他突然想起来,录像里进他办公室偷东西的小贼就是杨开。 此刻,龚名终于清楚警察叫他回来调查的用意。他也终于明白了,警察为什么会一再询问他是否认识录像里的盗贼。这不是普通的盗窃案,而是一桩涉及诚信、受贿的经济案。而不幸的是,他正被卷入其中,而且是这桩案件要被调查的主角。 他显然是被杨开设计诬陷了,福达作为他现在的顾问公司,多半是受了他的牵连。或者说,他们之间也并没有谁牵连谁的问题。毕竟常开受上次的药品质量案件影响后,虽然没被勒令倒闭,但市场已大不如前。现在福达是国内最热门的制药厂,正好他又在这里担任顾问。用这种方法打击他们,可谓一石二鸟。 然而,他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他得逞。龚名把看过的合约,重新放回文件袋里,递给平头警察,淡定地说:“这份合约是伪造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了我的签名和福达制药的印章,但我从来没有和福达签过这样的协议。如果我收了福达的赃款,我想你们警察应该可以通过你们的渠道查到这笔款项。” 平头警察望着龚名,看他掷地有声,面不改色,不知他是伪装得太好,还是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接过文件袋,望着龚名道:“我们自然会做事的,但现在首先是要调查你。” 他们显然有备而来,平头警察用命令的口吻,询问龚名道:“现在我可以查看一下你的电脑吗?” 他刚才特意没动,就是想在龚名在场的时候。尽管他们拿了搜查令,完全可以无视龚名的意愿,随意搜查。之所以等到现在龚名在场时,他们才提出搜查电话的要求,一方面是对龚名专家身份和教授职业的敬重,另一方面也是想让龚名看到搜查过程的透明,在发现问题的时候,让他心服口服。 警察们在办案时,面对不同的人,也会采取不同的手法。办经济案件的警察们都有经验,对于龚名这样的知识分子,粗暴武断是不行的。若要他们配合,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他们信服。 “可以。”龚名干脆地回答警察,然后主动过去帮他们把电脑开了机。他没有做过,电脑里也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他自然不怕他们查。 电脑启动后,龚名很识相地站到了一边避嫌。他神色淡定地看着平头警察坐在他的电脑前,一个盘一个盘地搜索。然而,站在一旁的院长,脸色看上去却不太好,他不住地擦着额角渗出的汗。龚名拍拍院长的肩膀,冲他微微笑了一下,示意他不用太紧张。对于自己根本就没做过的事,他没必要担心。况且,他也相信面前的警察。调查过后,自然会还他一个公道。 平头警察在电脑里搜索了一圈,没在任何一个盘里搜索到龚名受贿的证据。就在院长为他捏了一把汗,龚名也以为事情告于段落的时候,另一个一直跟在平头警察身边,闷声不吭的年轻女警,重新坐在了平头警察的位置上。 坐下来后,他先是翻查了一遍回收站。没发现任何线索后,他又从包中拿出了一个U盘,插在了龚名电脑的主机上。两分钟后,龚名对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合约副本,惊得目瞪口呆。 那名年轻的女警,在龚名回收站被删掉的碎片里,找到了他与福达签过的合约副本,底下还附有一张保密协议。 龚名望着做得比真的还像真的的协议,顿时觉得百口莫辩。他被两名警察带回了警局,需要接受进一步的审问。这一次是审问,不再是调查,龚名知道事情严重了。 被带回警局后,龚名在警局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冤家。他终于能够确定,陷害他的不是别人,真的是杨开。此刻,他想起了之前在办公室里,质问警察的话,“是失窃也不是寻仇,为什么要认识偷窃的人?”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他这招壮士断臂断得好啊,完全学到了他当年的破釜沉舟。他不惜用偷窃这种犯罪的方式来制造龚名受贿的文件,警察不能不信。同时,他还漂亮地在他的电脑上做了文章,并未在明面让警察搜到他受贿的证据,而是做得十分用心,特意让他们在回收站的碎片里恢复找回。龚名不的不说,之前是他小瞧了这个败家子。不过,谁又能想到,一直相安无事的杨开,会在两年之后,突然冒出来这样大费周章地陷害他呢? 龚名走过去时,正好看到警察递给他一张纸,对杨开说:“有人保释你,在这里签个字就出去吧!” 杨开挥笔签完名字,然后站起身,扬起嘴角看着龚名,冲他得意一笑。龚名心中百感交集,两年前,他用破釜沉舟的方式把常开拉下水。现在轮到他了,杨开这局布的漂亮。时隔两年,他用同样的方式向他报复,此刻被带到警局的他,姑且认栽。 然而,他不会一直这么被动认栽。他当初曝光常开,虽然夹杂着对贺辰和贺家的私情,但常开新开发的降糖药确实存在着质量的问题,不是他凭空诬陷的。而且,他在曝光的同时,堵上了自己的声誉和职业生涯,他是秉持着自己的职业操守以及作为一个人的基本道德来做这件事的,与现在杨开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违背道德诬陷报复他的行为完全不同。 尽管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他已经被带到了警局这里,失去了人身自由,但龚名并未完全失去信心。他相信,他没做过的事,是无法硬赖在他身上的。 龚名被关在审讯室内,积极配合着警察的调查,不厌其烦地回答着他们的问话。问话一直持续到下午3点,送走了一拨又一拨的审讯官,龚名总算可以喝口水,休息一下。 闲下来的时候,他立即想到了小辰。本来想着凭借今天在家中的约会,找寻一下两年前二人相处的感觉,能够让小辰有所动容。如果能够借机复合,那就更加锦上添花了。 龚名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三点一刻。这个时间,冰箱里的肉应该已经腌好了。现在拿出来去料理,吃得时候刚好入味。他在脑中想象着小辰吞下鸡肉的表情,出国离开这么久,他猜想他这个肉食动物最怀念的应该就是他做的纯肉料理了。龚名幻想着,说不定他吃过之后,一高兴便会跑去钢琴前,给他来一次现场的VIP演奏;抑或是他在美食的感动之下,放松了戒备,愿意跟龚名好好谈谈,重归于好。这个时间,可能贺辰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了。 然而,现在他人在警局里,他的手机也被没收了,完全无法联络上小辰。今天才是新年的第二天,龚名不禁低头望着手表,在心中慨叹:人生如戏,真是变幻莫测。看来他这个新年,算是过不好了。 ********* 晚上九点多,陈鹏划开酒店的房门,走进房间。看到房内一片漆黑,他摸索着将房卡插到门边,然后按下了过道内的廊灯。 陈鹏刚跟初中同学聚会回来,中午在包厢吃饭、聊天、喝酒一直到傍晚。之后,他们又转战KTV,继续唱歌、喝酒。自他出国离开到现在,他们这群人已经有五年没有见面了。现在陈鹏突然跟他们聚在一起,高兴之余,难免喝得有点多。 走进房间之后,他把外套随手甩到门口的衣柜里,然后拿着手机,踉踉跄跄地向里走。因为酒精作用,脚下的步伐有点飘飘然。陈鹏走了没两步,便被过道上的一个垃圾桶所绊到。他脚下重心一个不稳,直接跌倒在电视机柜前。 陈鹏倒抽一口冷气,手移到腿根,一边揉着被撞的地方,一边撑着身体,抬头从地上起来。他这一抬头不要紧,眼前看到的景象却把他吓了一跳。陈鹏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头发遮着眼睛的人影,坐在了酒店的窗台前,而且这个穿着白衣的不明人影正站起身,企图向他扑来,惊得他手脚一软,瘫坐在那里,连连地向后退。 “你干嘛?”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鹏揉了揉眼睛,又猛眨了几下,才蓦地看清,朝他伸手过来的人是贺辰。 陈鹏拍拍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心有余悸道:“你吓死我了!你在的话,怎么不开灯啊?” 贺辰弯下身子,扶着陈鹏起来。他不敢告诉陈鹏,他其实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他也没有留意到,因而没有想起来开灯。 他只是随口敷衍一句,告诉陈鹏:“我忘了。” 而后,在陈鹏望向他的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贺辰故意转移话题,开口询问他道:“你跟初中同学聚会聚得怎么样?好玩吗?” “嗯,挺好的。大家都还是老样子,见面很亲切。”回答完贺辰的话,陈鹏不放心地问贺辰,“你吃过晚饭了吗?回来这么早的话,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啊?早知道你一个人,我就叫你出来跟我们一起啦!” “我吃过了。”贺辰躲开陈鹏探究的眼神,撒谎道,“我也刚刚从外面回来。”好在他还穿着早上预备出门时的衣服,这个谎话听起来不至于太瞎。 为免陈鹏再次开口询问他,他的答话恐怕会有破绽,贺辰拿着睡衣,匆忙走向卫生间,道:“你先醒醒酒,我先去洗澡了,马上换你。” 贺辰脱了衣服,站在浴室的花洒下,仍然有些怅然若失。还好这会儿洗澡,他没把手机带进来。否则他又会像刚才在窗前那样纠结、犹豫着,要不要给龚名发个微信去问问情况了。 他已经把要发的内容在对话框里编辑好了,好几次他差点就要发过去了。但到了最后,他的理智和自尊心还是阻止了他。他不想像从前一样一味地主动,这样他会觉得两年过去了,他还毫无长进。不要说龚名,这样的话,就是他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或许他只是随口一说,撩一撩他。对方都没往心里去,他反而当真了。现在跑过去追问,岂不是一个笑话。如果龚名真的把他的邀约放在心上,那他就不会一天过去了,他不光人没出现,甚至连个电话、微信都没有。 他意识到自己,即便表面上按捺住了,可是心里还跟从前一样,把龚名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深深地放在心里,会被他的行为引起情绪上的波动。想到这里,贺辰便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心生厌烦。他快速地洗了个澡,然后爬回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强制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尽快入睡。 龚名接受调查,录完口供之后,又在警局呆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9点多的时候,他才被放出警局。因为鉴定组的人员在那份协议上发现了,确有伪造的痕迹。考虑到龚名并无前科劣迹,一直以来在专业领域里保持着良好的职业道德和操守,警察最终将他放回了家。 龚名离开警局后,回到学校取了车。他坐在驾驶位上开着车,尽管很累,可他还是不知不觉把车开到了贺辰酒店楼下。望着酒店的窗户,龚名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想要给贺辰打个电话,但他又不知道对他说些什么。 要先为昨天的事道歉么?或许他根本就不记得他要邀约的事情,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况且,如果贺辰要深问起来的话,他也想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昨天的失约。 警察虽然同意放他回去,但却有言在先,告诉他呆在家里,不要四处乱走,以等待他们的随时传话。他不能把实情告诉贺辰,让他为这事烦心。尤其是关于杨家父子的事,从过去开始就是这样,贺辰一遇到他们的事情便容易失控。 龚名沉思了半晌,最终还是将手机放回了兜里。他调转车头,直接开车回了家。回到家里,龚名脱掉外套,里面的衣服也没有脱,便疲惫地躺在了床上。尽管一夜未眠,身心俱疲,可他脑袋却清醒得很,原原本本地分析回想了一遍这次的事。 虽然杨开制造伪证的技术始终差了点,最后还是让鉴定人员找到了线索。但回想事件整个发生到结束,不得不说,以他的智商而言,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计划缜密,花了心思的了。龚名并不担心他洗脱不了被诬陷的罪名,他只是担心,一旦沾上造假、受贿的事,大众就会异常敏感,觉得他和福达的诚信、品德有问题。他自己诚信破产倒也算了,大不了在国内的职业生涯玩完,可连累了福达,他就有点于心不忍了。而且他看杨开的样子,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不认为杨家父子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龚名的直觉是准的…… 此刻,C市的某家酒店会议室内,一场杨家父子操作的记者招待会,正在大张旗鼓地进行着。杨家父子找来C市的几家有名电视台和报社,另外还有十几家网络媒体,并允许电视台和网媒进行同步直播。 这天早上,陈鹏在电视里突然看到了龚名的照片,吓得他以为自己酒还没醒,连忙叫来正在卫生间刷牙的贺辰:“小辰,你快来看看,这电视上说的人是不是你叔……啊不对,你前男友啊!他是不是上电视啦?” 88.发布会与拥抱 听了陈鹏的话,贺辰一口漱口水差点没呛在喉咙里。他胡乱地擦了一下嘴角的泡沫,放下牙刷,立刻跑到了电视机前。 电视的画面刚好停留在龚名的照片上,而后画面又转移到酒店会议室的LED屏那里,上面显示着龚名和福达制药签订的那份伪造协议。当然,此刻的媒体和正在观看新闻的观众,乃至是贺辰,都不知道那份协议是伪造的。因为警察还在调查取证阶段,也并未公开处理这事,所以他们目前调查到协议有伪造痕迹这个线索,也并未公开。加之杨开一直在现场添油加醋,看到的人很容易信以为真。 贺辰看到电视里的杨开,假装无助地站在媒体前,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龚名和福达制药的罪行。他用后面伪造的所谓的证据,控诉龚名两年前在媒体面前诬陷他们家,是因为勾结了福达制药,受了利益驱使,说他不配为人师表,在这行继续混下去。 接着他又故意博同情地告诉媒体,自从两年前他们家的制药厂常开被龚名不实曝光药品发现质量问题后,常开制药便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他的父亲虽然最终没受牵连,可却也被气得中风进了医院。 杨开站在媒体面前,满脸的悲愤,继续控诉龚名道:“我们常开一直都是诚信经营,父亲和常开的研发部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从前龚教授没来之前,我们常开生产的上百种药品没出现过任何质量问题。所以事情发生后,我对他一直有所怀疑。这两天我一直在秘密关注调查他,最近终于被我发现了他和福达制药串通一气,坑害常开的事情。我父亲杨余兴知道后,一直劝我息事宁人,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依然逍遥法外的福达和始作俑者的龚名教授,我实在是气不过。” 说完这话,他再次把头转向身后的LED屏,指着那张所谓的证据道:“这个是我前天在龚教授的办公室里找出来的,我不怕别人说我获取得方法有违道德。事实上,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我因为偷窃的罪名,昨天才从警局里出来。现在我站在这里,敢坦然地向在你们媒体前曝光这事,我已经想到了我的后果。但是我不后悔,我不想这件事情最后再不了了之。几年前,他们能联合把常开拉下马,可见他们心术不正,法力通天。我不得已选择用这种方式,找到他们的罪证,公开在媒体面前,也是希望媒体和公众能还常开,还我父亲一个公道!我的父亲已经深受其害,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天天地活在被诬陷的痛苦中。就算警察不抓他们,法律不判他们,我也必须让大家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决不能让这种没有品行的人继续呆在制药圈,让他祸害更多的人……” 贺辰看着电视里的杨开还在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说话间,他还故意配合似的掉了几滴泪,以博取大家的同情。贺辰看到他这矫揉造作的样子,只觉心中憋闷。没吃一点早饭的他,胃里翻江倒海,快要吐了。他望着电视惺惺作态的杨开,出离愤怒。贺辰紧握着拳头,指甲陷在手掌里,把掌心的皮肤都要抠白了。 站在一边的陈鹏,看到贺辰脸色苍白,望着电视咬牙切齿的,吓得他赶快过来扶住他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小辰,你没事吧?” 贺辰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只是望着电视,嘴里嘟囔了一句,“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说完,他便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满房间地找起东西来。 陈鹏紧张地跟在贺辰身后,不住地问他:“你在干什么?找什么东西吗?” 说了几遍之后,贺辰才终于听到他的问话,头也不抬地回答他说:“我在找我的手机。” 陈鹏想到刚才贺辰是从洗手间出来的,于是连忙跑到洗手间,从盥洗台大理石台面上,找到了贺辰的手机。他立刻把手机拿出来,递给贺辰,“你落在卫生间啦!” “谢谢!”贺辰接过手机,手指颤抖地划开,直接进入拨号页面。他不用特意去翻通讯录,快速地输下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然而,号码拨过去后,贺辰便听到了那个毫无感情色彩的女声,“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偏偏这个时候关机,联系不上,贺辰简直要被急死了。他打开通讯录,翻到杜加的号码,播了过去。 杜加刚接起电话,便听到那端的贺辰十分焦急地询问他道:“加哥,你能联系上龚名哥哥吗?” “刚才大超给他打过电话,他关机了。”其实,杜加在这个时间接到贺辰的电话,他便明白贺辰要跟他说什么了。他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贺辰,“你也看到电视新闻啦?” “嗯。”贺辰语气激动地在电话里,对杜加说道,“他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当然,我相信名哥的人品。他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有悖良心的事。可是……”说到这里,杜加话锋一转,“光我们相信他没用,现在事情闹到媒体这里,已经上了电视,估计明天的新闻也会把这事报道得人尽皆知。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名哥的处境都会比较难堪。” 贺辰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紧张地问杜加:“具体他会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呢?” “……”杜加沉默了,他有点后悔刚才对贺辰说了这话。他也是一时担心龚名,没有多想,话已出口。 杜加的沉默不语,让贺辰更加心慌了,他焦急地再次开口催促他:“你跟我说实话,快告诉我呀!” “这样下去……恐怕他不但做不了福达的顾问,连学校的工作也会受到影响。”杜加想着既然已经说了,索性直接向贺辰全盘托出。他知道贺辰是真的担心龚名,说不定因为这次的事,会让贺辰和龚名之间的距离拉近。 接着,杜加一咬牙,直接将最坏的结果告诉了贺辰,“对方破釜沉舟,显然是来寻仇的。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我想这事,没那么容易结束。就算警察那里查清了真相,还了名哥的清白,但这盆脏水已经泼在了名哥身上,他想再去洗干净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从来人们都只在新闻发生时,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和关注,又有几个能一直关注到事件辟谣时的?尤其是现在的新闻媒体,专拣劲爆的新闻,夸张的内容来报,以吸引人们的眼球。他们对于事实的真相,倒是不会花费心思和精力去报道。何况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媒体肯做澄清报道,但杨开已经将他的名声搞臭了,再出来给他澄清道歉又有什么用呢?那时又会有几个人还在关注这事呢?” 贺辰听后,心中百感交集。看到新闻时,他只觉得这事对龚名来说是飞来横祸,是场灾难。但听到杜加分析后,他才知道这事对于龚名来说,有多么严重。杜加分析得没错,杨开摆明了是来寻仇,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想到这里,贺辰更加觉得心里憋闷,内疚的情绪涌上心头。两年前,龚名若不是再遇到他,为了帮他们贺家出气而曝光了常开,他今天就不会遭到这样的祸事。是他连累了龚名…… “小辰?”听到那边没了声,杜加试探地叫了一声。他在考虑是不是自己刚才说得太严重了,把贺辰给吓到了。 贺辰:“嗯?” 在贺辰应了杜加后,他赶紧开口补救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名哥在这行已经很久了,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他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嗯,我知道。”贺辰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担心,下意识地担忧道,“可他的手机关机,我找不到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你要实在担心就去他家看看,我估计这会儿,他不会在学校或者外面,应该是在家里。”杜加向贺辰提示道。 “好的,我这儿就过去看看!”贺辰说完这话,便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他随手套上一件外套,脸也顾不上洗,便匆忙地出门了。 再次来到熟悉的小区,站在熟悉的门口,已经时隔两年。贺辰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到这里。 站在门口,他敲了近两分钟的门,一直不见有人来开。他有点后悔,刚才出门太急,忘了把这个家的钥匙带上。尽管出国前,他就跟龚名分开了,可这个家的钥匙,他一直都保留着。 就在贺辰放弃敲门,转身要走之际,他的耳朵突然敏锐地听到房门内有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地向他靠近。贺辰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紧张地注视着大门。 三秒过后,面前的房门终于开了,龚名蓦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贺辰看到龚名一脸震惊地看向他,睁大的眼睛里难掩疲惫。 龚名二话没说,直接拉着贺辰,把他拽进了家门。房门关上的那个瞬间,他环抱住贺辰,将他揉进怀里。 龚名抱着贺辰,轻声在他耳边说:“我终于又抱到你了。” 贺辰躲在龚名的背后,脸上掉下了两行泪水,他觉得自己完了。不管做多少心理建设,筑多厚一层保护壳,在这个人面前,他就自动丢盔卸甲,变回那个爱哭的小朋友了。 89.玩笑与准备 龚名见贺辰并没有将他推开,他便安静地抱了一会儿贺辰。一时之间,龚名抱着怀中的贺辰,觉得恍如隔世。脸颊贴在他的耳边,龚名心中五味杂陈,像这样任他触摸、安静地将他拥在怀里的时刻,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过了。 龚名就这样站在门口,抱了贺辰好一会儿。看到贺辰还穿着厚重的外套,龚名担心他刚从外面寒冷的地方过来,会温差过大,引起身体不适,他才不舍地把贺辰放开。 “把外套脱了吧!”松开贺辰后,他催促似的对贺辰说。 然而,在他放开贺辰,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便看到贺辰急忙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龚名。龚名看到他慌乱地抬起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不用看他也知道,贺辰一定是哭了。这个背对着他,抹眼泪的动作,过去他真是看过太多次,再熟悉不过了。 龚名望着他有点抽泣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总算在贺辰身上找到一点与从前一样的地方,这让他心里突然有了底。龚名带着笑意,走到贺辰身后,还过他的上身,直接从背后帮他解开外套的拉链,然后替他把衣服脱了下来。 贺辰依然背对着他站着,但却并没有阻拦龚名帮他脱衣服的动作。龚名脱掉贺辰的外套,帮他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再次转过身来,他才注意到贺辰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服,而且看这样式,好像还是睡衣。 龚名冲着他的背影,难以置信地发问道:“你就穿这个出来的?” 他这么一问,贺辰才回过神来低头扫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发现自己穿着睡衣就出来后,小脸腾地烧了起来,背对着龚名,嘴里含糊地回答道:“我出来得匆忙,忘换了。” 出来得匆忙?龚名琢磨着贺辰的这句话,脑子里只联想到了一种可能,大约贺辰是知道他进警局的事了。龚名去自己外套兜里,掏出手机,结果发现自己的手机关机。他猜测,贺辰大约是从杜加或者张云超那里打听到他出了事,然后给自己打电话又联系不到,所以才会急着跑来他家。他是怕自己受不了打击,还是会心情低落得自暴自弃?不过,通过今天的这事,他也总算看清了,贺辰还是很关心自己的。想到这里,他便觉得或许这次的事,他也是因祸得福。如果不是他出事,贺辰也不会主动送上门来。 龚名看到贺辰依然背对着他,也没再过去催他。他知道贺辰的脾气,从前他哭的时候,就最不喜欢被他看到。龚名走去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之前便腌好的肉和处理好的蘑菇。 而后,他冲着贺辰的方向,关切地问:“吃饭了吗?” 贺辰微微侧过身子,冲着龚名,无声地摇了摇头。 龚名系上围裙,笑着说:“那你坐沙发上看电视吧!我现在就给你做,马上就好!” 看着龚名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在兴高采烈地帮他准备午餐,贺辰反倒有点不知所措。想到龚名刚才让他去沙发看电视的话,他脑中立刻浮现了早上在电视里看到的关于杨开的新闻,他哪里还吃得下去。 “我不饿。”贺辰走进厨房,来到龚名身边,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问,“你昨晚是不是没好好睡过?” 龚名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处理着食材。他不知道关于他的事,贺辰知道多少,所以他不想贸然回答,引起他无谓的担心。 然而,贺辰见他不吱声,心里越发着急了。他握着龚名的手臂,阻止他道:“要不你先进屋补觉吧,我真的不饿。” 龚名看贺辰如此执着,听话地停下手里的动作,顺势握住他的手,眼睛笑得弯弯地望着贺辰道:“不饿的话,要不你陪我进去一起睡?” “……”贺辰瞪大眼睛,望着龚名,被惊到一样,顿时噤了声。 “我开玩笑的。”龚名见他有点被吓到,立即松开了手,揉了他的头两下,转而一边继续鼓弄砧板上的菜,一边告诉贺辰,“我们还是先解决温饱问题吧。反正我现在就是要睡,也睡不着。这些菜也准备了一天了,本来昨天想叫你来家里吃的,没想到有事耽搁了。再不吃掉,它们就要被浪费了。” 贺辰听到龚名的话,顺势紧张地问他:“你遇到什么事了?” “不重要。”龚名拿起手边的油,向锅里倒了一点,然后望向贺辰说,“难得你又回到这个家里,我们又能一起吃饭,咱们不说这些其他的了。” “可……”贺辰本来还想趁势往下追问他,但看到龚名随后又将杏鲍菇下了锅,拿着锅铲,开始炒了起来。 龚名一边低头炒着菜,一边催促贺辰道:“这里油烟大,你先出去等吧!” 这不是个能够问话的好时机,贺辰只得闭了嘴,悻悻地走出了厨房。可他也无心如龚名所说,走去客厅里看电视。他只是坐在餐桌那里,两眼欲穿地注视着龚名在厨房里准备饭菜。 贺辰望着龚名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发现他果真如自己所说,厨艺提升熟练了不少。不到20分钟,色相极佳的口水鸡和杏鲍菇便出锅了。坐在餐桌旁熟悉的座位,贺辰看着面前的两道,他从前最爱吃的菜,感觉心里暖暖的,他还一直记得…… 龚名解下围裙,坐在贺辰的对面。他还像过去那样,自己动筷之前,体贴地先挑出贺辰爱吃的口水鸡部分,将它们夹到贺辰的碗中。帮贺辰挑好之后,他才会自己伸筷吃起来。 时隔两年,再次回到这个家,坐在这个位置上,吃着龚名亲手做得这两道菜,熟悉而又温暖的感觉,一点点地被找回。贺辰本该心下感动,怀着重温的心情,好好体味这顿饭的。 然而,他在吃这顿饭时,脑子里一直浮现着早上的那条新闻,完全没有心思细细品味。龚名也看出他一直心不在焉的,在贺辰第二次放下筷子,不自觉地停下发呆时,龚名忍不住伸过自己的筷子,敲了敲他饭碗的边沿,打断他的沉思道:“想什么呢?吃菜呀!” 贺辰抬起头来,对上龚名望向他的视线,眼神里写满了犹豫与纠结。看到龚名为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贺辰本来是想着,先把事情放在一边,先好好地吃完他亲手为自己做得这两道菜,再询问其他问题。可他一想到龚名会因为这个事件,遭遇到什么样的影响,他就实在是食不知味。 龚名也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看到贺辰一直用欲言又止的神情望着他,他也索性放下筷子,打趣似的对贺辰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只要不是跟我断交,老死不相往来的话,我都能承受。” “不是,我才没有要说这种话……”听了龚名的话,贺辰连忙否定道。接着,他犹豫了一下后,贺辰才终于开口问出了从他今天到这里之后,一直想要了解的一个问题,“我是想问你,你的案子怎么样了?” “你都知道了?”龚名没有看到早上的新闻,故而猜测道,“是杜加告诉你的?” 贺辰冲他点了点头,“是我在电视上看到杨开在媒体面前,开了新闻发布会,然后打电话问加哥的。” 新闻发布会?龚名心里对此怀有疑惑,但他并不想在贺辰面前表现出来,只是表情淡然地试探贺辰:“杜加他都告诉你什么了?” “他知道的也很有限,只是简单地跟我说了说,所以我才来找你,想要了解真实的情况。”贺辰盯着龚名,郑重道,“我只想听你说实话,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看着贺辰一脸凝重的神情,龚名笑着打哈哈道:“你不用太紧张,现在你能来到这个房子里看我,就证明我的情况没有太糟。” “别开玩笑了,我笑不出来。”贺辰严肃地制止了他。 “好吧!”龚名无奈地坦白道,“其实情况真的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今天一早警察已经发现了杨开伪造协议的痕迹,所以我才能这么快地被放出来。相信用不了多久,警察便会彻底调查清楚这事,给我一个说法。” “我就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原来所谓的证据都是杨开伪造的,他真是太无耻了!”听完龚名的说法,贺辰感到气愤的同时,又忍不住替他担心道,“可是早上杨开在媒体面前公布了你和福达签的协议,还说得有声有色的,估计媒体们和看到的观众都会信以为真。” 这方面的事,贺辰一向不懂。接着,他紧张地反问龚名:“既然警察查到了他伪造的线索,那么他们会不会马上去抓杨开,然后替你在媒体面前澄清?” 龚名听到这里,才终于弄清楚杨开到底在发布会上做了什么。尽管他心中明白警察不可能专门为了他,而特地去媒体面前帮他澄清,但为免贺辰替他担心,龚名避重就轻地回答道:“等警察落实了证据,自然会在第一时间去抓杨开的。到时他们也会给媒体和公众一个说法,我的嫌疑自然也就洗清了。” “真的吗?”贺辰好似察觉到龚名在跟他说谎,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敏锐地问道。 此刻,龚名没敢露出半点迟疑,肯定地告诉他:“真的,风波很快就会没事的。” 贺辰低下头,小声地嘀咕道:“真是飞来横祸……” 一想到杨开不惜制造伪证,以身犯法,也要将龚名拉下水,他便想起杜加的寻仇一说。说到底,龚名会惹上这样的疯子,也是两年前为了帮他们家出气报仇的缘故。 “对不起。”这三个字,贺辰脱口而出。 龚名听到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缓缓起身,走到贺辰旁边坐了下来,揉着他的头说:“干嘛突然跟我道歉呢?这不关你的事啊。” 龚名宽大的手掌覆在贺辰头上的瞬间,贺辰猛地想起两年前,一个近乎相同的情景。当时龚名因为曝光常开的事,引火上身,不仅要接受药品监督局的调查,还被学校停了职。他也是这样心怀愧疚地向他道歉,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可龚名听到后,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他说:“傻瓜,这不关你的事。” 贺辰噤声,默默低下了头,鼻子有点酸酸的。这时候,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龚名拉起来,随后握在掌心。他没有甩开那个手,也不敢抬头看向那个手的主人,他只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爽朗而又蛊惑的声音,“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对我抱歉的话,那就别生我的气了,原谅我,跟我重新开始,好不好?” 贺辰继续低着头,看着空空的饭碗,死咬着嘴唇不吭声。再次回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拒绝的能力。但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跟他和好的,他没有做好事态发展成这样的心理准备。 就在贺辰踌躇之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贺辰顺势松开了龚名的手,转而去拿一直作响的手机。他看到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陈鹏,便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 一接起电话,贺辰便听到来自电话那端陈鹏的咆哮:“你在哪儿呢?老John都发火了,排练快开始了,还不见你人!你该不会是忘了今天下午排练的事吧?” 贺辰被他这么一说,才猛地想起来还有排练这事。在此之前,他是真的将排练的事,忘得透透的。然而,他嘴上也只是故作镇定地向陈鹏撒谎道:“我没忘,我只是被点事耽搁了,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 “那就好,快点回来吧!再晚我可就帮你兜不住了。”陈鹏明显在电话那端松了口气,然后告诉贺辰,“我已经跟老John说,你家里遇到点事去处理了,但很快就会过来排练的。等你来时,他要是问起,你可别说漏嘴了。” 贺辰:“知道啦,不会的,谢谢!” 挂断电话,贺辰便看到龚名已经将他的外套拿了过来。他伸手接过来,直接套在身上,一边匆忙地向门口走,一边对龚名说:“我要回去排练了!” “嗯。”龚名轻声应道。陈鹏在电话里的音量实在是大,刚才龚名在贺辰旁边时,没有特意探头去听,他的话也自然地灌到了耳朵里,所以他才会起身去帮贺辰拿过来外套。 难得刚才的气氛刚刚好,尽管心中充满了不舍,但龚名也知道贺辰是不得不走了。然而,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可心里上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到贺辰穿好鞋子,准备推开房门的瞬间,龚名还是忍不住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他本来只是有些不舍,想要拉他回来,跟他约定一下下次见面的时间。 可当贺辰转过身,抬起头来,用一汪水水的大眼睛望向他时,龚名不受控地将贺辰拽到身前,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了起来。 90.辞职与求婚 龚名拉住贺辰,把他拽回身前是下意识的反应,但当他低头吻上贺辰,触到他柔软的唇瓣时,龚名的理智才终于被触发上线。他对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有点担心,怕贺辰会被吓到,再也不肯来他家里,顿时有些后悔。 然而,片刻之后,他发现贺辰对这个吻,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抗拒。龚名抱着怀中的人,吻着熟悉的唇瓣,思绪不禁飘回到两年前。他想起贺辰从前,最喜欢的就是跟他接吻。于是,龚名趁热打铁,捧着贺辰的脸,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二人站在门口,难舍难分地吻了好一会儿。直到贺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提示音响起,贺辰才猛地缓过神来,一把推开了龚名。 看到龚名一脸错愕的表情,用有点受伤的眼神望着他,贺辰慌乱地开口解释说:“再呆下去,我就要迟到了。” “嗯,你快去吧!”龚名从贺辰的态度里,得知自己并没有被讨厌,他顿时心安了下来。 在贺辰转身之际,他不忘笑着提醒他说:“排练之前,别忘了把里面的衣服换了。” 贺辰推开门的动作,当即停顿了一下。而后,他什么话也没说,头也不回地溜出了龚名的家门。龚名站在门口,回味着他刚才的那句话后,贺辰腾地烧起来的耳根,觉得今天的收获颇多。至少知道了贺辰这孩子的本质并无变化,还是跟从前一样,动不动就爱害羞脸红。 贺辰离开后,龚名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他调了一遍本地的新闻频道,都未发现有关杨开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报道。龚名只好移去卧室,拿起床头的ipad,开始搜索起新闻来。 打开新闻APP,龚名在本地新闻那里,终于看到了贺辰提起的那条新闻。新闻在当日头条的位置,龚名点进去,看到里面有关于这则新闻详细的图文报道。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龚名大抵明白了发布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得不说,杨开这个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时机选择得好。如果再晚一点,恐怕警察已经出了确切的调查结果,那么他将会再次被带回警局,重新接受调查,失去自由。而他在此时选择在媒体面前公布所谓的证据,形式也做得漂亮。对于第一次看到的人来说,这些“证据”天然地为他的曝光增加了几分说服力。龚名日后想要再洗白,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从制造伪证到伪装成小偷去他办公室偷所谓的“证据”刻意被抓,龚名现在想来,杨开做这每一步的时机都恰到好处。比起从前那个胸无城府的败家富二代,他的智商不知提高了几个百分点。这样看来,他的背后很有可能有团队在帮他出谋划策。而他的团队很有可能已经知晓警察初步获得了杨开制造伪证的线索,所以才会这样紧锣密鼓地召开发布会,抢先一步在媒体面前曝光,打龚名一个措手不及。 警察的职责是还原事件真相,没有义务去跟媒体打交道。即便案子最终有了明确的结果,警察也没有义务去向媒体报告查案结果。况且,杨开先发制人,已经让龚名在媒体和公众这里有了定论。就算之后媒体追到警察那里采访,侥幸不被警察挡回来,警察也未必愿意做一个明确表态。到最后,龚名的事在媒体面前,还是一笔糊涂账。 龚名把事件可能会引起的发展和结果,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他知道他这次多半是栽了,很难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想到这里,龚名反而坦然了。 放下ipad,龚名听到客厅里响起了他的手机铃声。龚名走到手机充电的地方,看到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电话是学校院长室打来的。 龚名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了院长略显激动的声音,“谢天谢地,你还能接电话!现在已经离开警局了吧?” “嗯。”听院长的口气,龚名猜测他之前在警局时,大概院长就给他拨过电话,但是并未拨通。于是,他语气肯定地告诉院长,“早上我就从警局出来了。” “早上吗?”院长听他说完,下意识地追问道,“那你看过早上的电视新闻了吗?” 龚名估计院长说的电视新闻,指的就是杨开的事。尽管他没在第一时间在电视上看到,但他现在也通过别的途径了解到这件事。他也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就结果而言,告诉院长:“您是说杨开召开新闻发布会的事吧?我看到了。” 龚名话音落下之后,随即听到话筒那端传来院长叹气的声音。龚名满怀歉意地对院长说:“对不起,院长,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院长听后,连忙宽慰龚名道:“我这倒是没什么,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相信你的人品,你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谢谢您对我的信任,院长。”龚名顺势也透露了一下最新的进度,告诉他,“今天早上警察已经初步找到杨开制造伪证的痕迹,现在只等着他们再做进一步,更加确定的验证,这个案子便可以结了。” “那太好了!”龚名听到电话那端,院长说话的声音明显雀跃起来。接着,他听到院长高兴地叮嘱他说,“那你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好好呆着,什么都不要想,就当是学校给你放了一个长假。因为早上杨开制造的那个发布会的缘故,现在学校门口围满了记者,你暂时先别来学校了。” 说完这话,院长怕他多心,还特意向龚名补充道:“啊,让你在家休假不是处分你啊。只是学校考虑你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怕你来学校被记者追着烦,所以才有了这个决定。好在现在已经是期末了,你的工作大致都已经结束了。等到下学期开学,风波过去后,你再照常回学校上课。” “谢谢院长和学校给我机会,但是……”接着,龚名说出了一个他刚才深思过后的决定,“一直以来,我给校方和您填了太多麻烦。我想了一下,决定向您辞去学校的职务……” 不等龚名说完,院长便焦急地打断道:“为什么啊?学校没有埋怨你的意思,昨天我就跟校长反映了。这次的事,你一定是被人诬陷的。事实证明确是如此,现在警察也找到证据了,只等着真相大白,风波过去,你再回校就完全没问题了。” “我知道。”龚名连忙开口向院长解释道,“这次的事,只是我辞职的一个契机。我知道您和校方没有怪罪我给你们添了麻烦,也会宽容地再次接纳我。但我辞职纯属是个人原因,您也知道我的父母年岁已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过去我就一直没能陪在他们身边,现在也是到我尽孝的时候了,我想辞职过去陪他们。” 院长觉得可惜,提醒龚名道:“你想清楚啦?辞职不是小事,不要一时冲动,做了日后让你后悔的决定。” “谢谢您一直这么信任我,关照我,但我已经决定了。”龚名向院长请辞道,“我现在不便去外面走动,暂时先在电话里跟您口头请辞。等过一阵子记者撤走后,我会再去学校补办离职手续的。好在我这学期的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也没有什么需要交接的了。 “哎,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院长在电话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惋惜地说,“学校还是很认可你的实力,也很需要你的。” “我知道,但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改主意啦!”龚名用轻松的口气,跟院长约定道,“下次等我跟父母回这边探亲时,我再去您家里拜访!” 院长见他打定主意,也不好再劝,“好吧,你这个臭小子!从小主意就比谁都正,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回学校辞职的时候,提前跟我打声招呼。我这有瓶好酒,替我给你爸捎过去。” 龚名:“好的,我会的。” ******** 之后的几天里,贺辰为了下一轮的巡演,排练得昏天暗地。在C市演过一场后,他跟着乐团又转战到临近的两个城市演出。在这期间,他一直跟龚名保持着联络。他知道龚名被警察限制,不能随意走动,不可能去外地看他的演出。但是,贺辰每一场演出过后,都会在后台收到龚名派人快递过来的花。龚名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费心为他准备惊喜,这让贺辰十分感动。 同样的,他也十分关心龚名现在的状况。在排练与演出的间隙,贺辰一有时间,便会发微信去询问龚名案子的进展。龚名每次都打哈哈一样地告诉他,已经没事了,叫他专心准备之后的演奏。他也一直留意着C市的新闻,可媒体上的报道还跟从前一样,并没有看到任何进展。贺辰了解龚名的个性,他是典型的报喜不报忧。即便事态的进展真的出现不好的趋势,他也绝不可能从龚名的嘴里问出。所以到了最后,贺辰索性也就不问了。后来,他在外地演出的期间,贺辰每每想到龚名的案子,心中便七上八下的。 终于熬到演出结束,贺辰在庆功宴结束的第二天早上,顾不上去机场送别乐团的成员,搭上最早一班去C市的汽车,赶回C市。他没有告诉龚名,就是想要突然出现,给他一个惊喜。另一方面,他也想看到龚名现在真实的境况,不想提前告知他让他有了准备。 此前,龚名在微信和电话里,也一直询问贺辰的返程日期。贺辰一直学着他的样子,对他含糊其辞地打着哈哈。等到他到达C市,下了汽车,他才掏出手机,开始给龚名打电话。 拨通电话之前,他脑中本来设想了无数种龚名接到他电话时的反应,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彩铃响了一遍又一遍,电话那端却依然无人接听。在连续拨了三遍,对面仍然没人接听之后,贺辰的心跳不禁加快,开始慌了起来。 接着,他背上背包,开始奔跑起来。汽车站离龚名的房子很近,步行也只需要不到十分钟。贺辰一边向龚名家跑,一边继续给他拨着电话。 然而,不管他拨多少次,那边的电话虽然能接通,可却始终没有人接。贺辰一遍一遍地听着同一个彩铃,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的脑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他为什么没接电话,是因为在喧闹的地方没听到吗?不可能啊。他记得龚名跟他说过,这段时间警察叫他老实呆在家里,不准随便乱走。在家里会听不到手机铃声吗?现在也不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或者是因为手机不在身边,那么他是又被叫去警局,限制了行动吗?抑或是他发生了什么意外,让他无法维持正常行为…… 贺辰越想越心慌,后背不自觉地渗出了很多汗。他一边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一边又在不断地否定自己。最后,他决定不论如何,他先去龚名家里确认一下情况,今天他的背包里带了龚名家的钥匙。 五分钟后,当他气喘吁吁地打开龚名家的房门,对上刚从卫生间走出来的龚名时,贺辰整个人都懵了。龚名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贺辰,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随后,他注意到贺辰站在门口,一直怔怔地望着他。他的脸颊红红的,额头上都是汗,气息也有些不稳。龚名走过去,一边伸手想要拿掉他身后的背包,一边问他说:“怎么这么急啊?要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听到“电话”二字,贺辰猛地回过神来,刚才被恐惧灌满的皮球,突然泄起气来。在龚名一头雾水的时候,贺辰便扑到他的身上,将他撞个满怀。没有准备的龚名,差点被贺辰撞到地上,他从不知道贺辰的力气有这么大。 龚名摸着他的头,在他耳边柔声问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贺辰没有说下去,龚名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龚名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他手机的踪影,他摸着贺辰的头,抱歉地说:“我刚才开车去了学校一趟,估计是落在车里了。你打电话找我了吗?” 贺辰在他怀中,点了几下头。龚名扬着嘴角,高兴地笑了。他想贺辰大概是担心他出了意外,才会这么急忙地赶来看他吧。他心里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龚名抱了贺辰一会儿,察觉到怀中的人已经平复了情绪,他帮贺辰取下背包,脱了外套。回过神来的贺辰,想起龚名刚才的话,抬起头来问他:“你可以出门啦?” 龚名知道他心里放不下这事,于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说:“杨开的案子结了,他因制造伪证,诬陷他人和传播不实信息等几项罪名,被警察抓了起来。我的清白恢复了,行动也自由了。” “太好了。”贺辰高兴之余,不忘继续追问龚名,“你刚才去学校怎么样?他们这次没为难你,停你的职吧?” 龚名干脆回答他:“没有。” 贺辰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可他这口气还没完全疏解完,便被龚名下面的话给惊得又提了起来。 龚名一脸淡定地告诉他:“我辞职了。” “……辞职?!”贺辰睁大眼睛,大声地替龚名打抱不平道,“是他们为难你,逼你离开学校的吗?那个院长不是龚叔叔的朋友吗?他们怎么能这样?” 龚名平静地说:“不是他们逼我的,是我不想继续这份工作了。” “为什么呀?”贺辰不明白,“你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吗?之前也一直做得好好的。” “我是很喜欢实验室的工作,但一直继续在这里工作,我就没法陪在你身边啦。”龚名望着贺辰,不紧不慢地向他说明道,“你之后的演奏活动,肯定是活跃在欧洲。我若继续在这里工作,那我们不是要长期分隔两地啦。” 听完龚名的话,贺辰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扭过头,傲娇地说:“谁说要跟你和好,允许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啦?” “现在不允许也没关系,反正我现在是无业游民了。我以后不用花时间工作,可以24小时赖在你身边了。我已经想好了,我的下一份工作就是做你的助理。你要走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龚名靠在贺辰背上,使出他的无赖精神,继续卖惨道,“看在我曾经借过你钱,让你借住过的份上,你就发发善心,收下我这个小助理吧!” 贺辰不自觉地被他逗笑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龚名用这样服软的语气对他说话。 龚名听到贺辰的轻笑声,继续再接再厉,从背后圈住贺辰说:“从今天开始,我会化身你的小助理。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我保证将你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说到这里,他双手放到贺辰的肩膀上,将他的身子慢慢扳过来。龚名面向贺辰,郑重地注视着他说:“所以,将你从今往后的人生都交给我,好不好?” 贺辰眨巴了两下眼睛,好像没有听懂龚名这话的意思。在他一脸茫然之际,龚名握上他的手,重新诠释了一番刚才的话:“小辰,我们结婚吧!” 贺辰:“你说什么?” 这一次,他是听懂了,可却有点不敢相信。 “我说我们结婚。”龚名说了他的计划,“等你办完音大的毕业事宜,我就陪你去欧洲。我们找个同性婚姻合法的地方,去注册结婚。” 到了这里,贺辰才终于相信,刚才的自己没有幻听。但他心中仍然充满疑惑,“你真的要跟我结婚?你不是恐婚的吗?” 龚名在他的脸蛋上掐了一下,然后坦白道:“我承认,直到现在,我依然还是对结婚这事,心存恐惧。但比起失去你的恐惧,这点恐惧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说话间,他已经把贺辰抱在怀里,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怕,只怕再一次失去你。” 贺辰不确定地再一次向他确认道:“你想清楚啦?” “想得不能再清楚了。”龚名抱紧贺辰,缓缓道,“你离开我的这两年,我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我能够早一点看清楚,你也不会离开我,我也不用痛苦了两年。” 贺辰听到这里,心中一直绷紧的防线,终于一气崩塌。他一边抡起小拳头捶着龚名,一边情绪激动地哭诉道:“是啊,都怪你脑袋笨。想了两年才想明白,让我等了这么久。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国外时有多想你,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一辈子都想不明白,我们就这么完了……” 龚名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接下他一个个砸向自己的拳头。直到他见贺辰的泪水越来越汹涌,怎么擦都擦不完,他便改用吻的,将他脸上的每一个角落都亲了一遍。 待贺辰不再哭得那么凶了后,龚名才捏着他的耳垂,望着他说:“我答应你,我们以后都不会分开了,好不好?即使你骂我、打我、赶我走,我也决不会再放开你第二次。” 贺辰抬起手,覆在龚名的手掌上。他用噙满泪水的双眼望着龚名,郑重地冲他点了点头。 91.番外一 走出H市的机场,继刚才从飞机上下来,龚名帮贺辰脱掉外套、摘掉围巾塞进行李箱后,他又解开贺辰的袖扣,将他的袖子挽了起来。H市炎热的气候简直跟C市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龚名和贺辰这样从严寒的地方,突然折腾到炎热的地方。一时之间,他们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 二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都是源于龚母昨天的一通电话。对此,龚名至今还怨念深刻。他昨天才刚刚把贺辰哄回来,抱着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人,安慰了好半晌。然而,就在他抱着抱着便心猿意马,想要立刻将贺辰在此处酱样内样的时候,他却突然接到了来自他母上大人的电话。 龚母从院长那里得知了龚名辞职的事情,本来他是打电话过来质问的。可当她听到龚名有此决定,是因为贺辰的时候,龚母便把到了嘴边的责骂又咽了下去。 而后,她直接挑明地问龚名:“你和小辰是不是在谈恋爱?” 电话这端的龚名,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向母亲坦白道:“是的,我和小辰是在谈恋爱,我们两年前就在一起了。” 坐在一旁的贺辰,突然听到龚名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惊得不禁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从刚才龚名在对话里的称呼来看,贺辰知道电话那端跟龚名讲电话的人是龚婶。听到龚名这样毫无征兆地向龚婶坦白他们的关系,贺辰紧张地扯着龚名的胳膊,冲他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往下说了。 然而,龚名的嘴角却始终挂着笑,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在跟龚母讲着电话,好像是在讨论着“明天晚饭吃什么”这样不痛不痒的话题。他本来也没想再瞒父母,这次就算母亲不主动问起,他在跟贺辰出国离开之前,龚名也打算向父母坦白他们的关系,并说明未来的人生规划的。 但这对贺辰来说,太过突然了。他还没从与龚名和好的巨大进展里缓过神来,便要马上面对下一个被龚父龚母知晓恋情的状况。他不知道龚叔龚婶会不会接受他,接受他们的这段恋情。所以,当他们的通话结束后,贺辰听到龚名说“我们明天飞一趟H市,现在我去订机票”时,他的内心忐忑得不得了了。 贺辰爱胡思乱想,敏感的毛病又犯了,他一直揪着龚名问:“是不是龚婶不喜欢我们在一起,要当面跟我们说清楚?” “想什么呢?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妈说她反对啦?”龚名摸着他的小脑袋,无奈地说,“我妈她是想你了,两年多都没见到了。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吗?他说你今年好不容易留在国内,让我带你过去跟他们一起过年。往年我们三个一起过年的时候,她就一直念叨着你,希望你能回来跟我们一起过年。” “……是这样啊。”贺辰低着头,喏喏地说,“我也想龚叔龚婶了。” 两年多没见,贺辰确实十分想念他们。可当他被龚名拖到龚父龚母H市的房门口时,他发现自己心中的忐忑远远大于对他们的想念。他真的很怕看到他们望向自己的厌恶或者失望的眼神,他怕自己被他们当成是抢走龚名,毁了他们儿子前途的自私鬼。一想到这里,贺辰就止不住地往后退。 龚名一边敲门,一边握住贺辰的手,不至于让他临阵逃走。听到龚母在门内大声地应道:“来啦!” 贺辰被吓得一个激灵,他见龚名还堂而皇之地握着他的手,立刻紧张地想要挣脱甩掉。可龚名偏偏不愿配合,他把贺辰的手攥的死死的,不让他有一点逃脱的空间。听到门内临近的脚步声,贺辰都要急哭了。龚名却不以为然地冲他笑道:“怕什么,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啊!” 之后,龚母开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贺辰在龚名面前,窘迫地挣扎的情景。贺辰见到龚母开门,便立刻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发觉自己的手还被龚名攥在手里,他低头避开了龚母的视线,胆怯地叫了一声:“龚婶。” 龚母看到龚名一边攥着贺辰的手,一边坏笑地望着贺辰,她不由得狠狠地瞪了龚名一眼,然后热情地拉着贺辰,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关切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给龚婶打个电话?快让我好好看看,两年没见了,有没有长高?” 龚母用自己做参照,比了一下贺辰的身高,而后开启了喋喋不休模式:“个子好像长了一点,但人瘦了。是不是国外的饮食不合胃口?你的胃病有没有严重?不过没关系,现在你到了龚婶这里,龚婶会负责你这个假期的饮食的,保证你走的时候,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龚母拉着贺辰左看右看,一直说个不停。贺辰被她的态度,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他一直在想,龚婶这个年龄不至于老花眼那么严重吧?她刚才应该看到龚名握着他的手,站在门口了吧。可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依然像从前那样,亲切地拉着自己,关心询问个不停。若是从前,他也会开心地回应龚婶,高兴地跟她话家常。可是此刻,贺辰却完全没有这个心思。他心中的忐忑,丝毫没有减少。他有心想要直奔主题,在龚母面前坦白。无论是死是活,他都想来个痛快的。可看到龚母对待自己的热情样子,他又不忍心打断。 最后,还是龚父走过来,提醒龚母道:“锅里的汤快要扑出来了。小辰刚下飞机,你先让孩子歇歇。等他缓过乏来,你再抓他聊天也不迟。” “说的是呢!是我太久没见到小辰,心急了。他们要留下来一起过年,能呆好些日子呢,我不必急于一时。”说话间,龚母已经转身奔向厨房,心情大好地说,“你们在飞机上,一定吃不好。今天我准备了很多拿手菜,晚上给你们接风!” 龚父看到小辰还傻愣似的站在原地,立刻催促龚名道:“先带小辰去客卧洗个澡,休息一下。” 龚名刚把行李放好,从客卧出来,他冲着小辰招手道:“快来!” 贺辰直直地盯着他,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龚名走过去拉着他,想要把他拽进客卧,可他非但没有拽动贺辰,反而被贺辰反拉了一下。 龚名看懂了贺辰的眼神,他知道不过了父母这关,不明确得到一个说法,贺辰也不会有心思做别的。于是,龚名又叫回龚母道:“妈,您火上的汤看好了么?要不你把火关了,过来听我跟您谈点事。” “好,我马上就来。但这煲汤的火可不能断,否则不仅影响口感,还要流失营养。”龚母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而后,他坐到龚父身边,仰头看着站着的龚名和贺辰二人,明知故问道,“说吧,有什么要交代的?” 龚名在二老面前,拉起贺辰的手,不做任何铺垫地坦白道:“我和小辰在一起了。” “就这个?”龚父扶了下眼镜,透过镜片望向龚名,不屑一顾道,“我们早就看出来了。” 龚母也跟着附和道:“是啊,从我们第一次去你家,看到小辰从你卧室里走出来时,便开始怀疑了。事到如今,你终于肯承认啦?”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二老!”龚名握着贺辰的手,感觉他还有些紧张。而后,他便一边恭维父母,一边笑着打趣道,“你们不打我吗?” “我们打你能改变事实吗?”龚母发挥儿子同样的幽默细胞,跟他抬扛道。 龚名知道母亲也是故意抬扛,于是毫无顾忌地说:“不能。” “那不就结了。”龚母说完这话之后,龚父接过来,对龚名嗤之以鼻道,“既然这样,我跟你妈还是省省力气,也稳稳血压吧!” 这种家庭斗嘴的场面,在龚家是十分常见的。但是落在贺辰眼里,尤其是他现在这种草木皆兵的状况下,让他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龚母见小辰还在拘束地站着,笑着把他叫过来,说:“小辰,别听他们斗嘴胡说,这爷俩在家里常常这样抬扛。” 龚父和龚名对龚母这句话实在不敢恭维,他们两个喜欢斗嘴不假,但这个家里,最喜欢抬扛的人,明明是龚母她自己啊。 但是毫无疑问,此刻,龚母对小辰的宽慰,比龚名的解释效果要好上一万倍。接着,龚名便看到龚母拉着小辰的手,说:“你别紧张,你和名名的事,我和你龚叔是赞成的。而且你妈妈在临走之前,也已经向我们表过态了。她还替你们两个向我们求情,让我们不要怪你们。她说性向的事是与生俱来的,你们作为这个社会群体里的少数,生存空间已经被挤得很小了。如果连我们做家长都不能给予宽容和理解,那真是要把你们逼到角落了。” 听到这里,贺辰眼泛泪花地叫了一声,“龚婶……” 龚母动情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继续缓缓道:“你母亲对我们说,有名名陪在小辰的身边,她很放心。今天龚婶也想告诉你,有你做名名的另一半,我们也很满意。我跟你龚叔在很早的时候,便知道了名名的性向,已经做好准备,他早晚会带个男人回来见我们的。我们不担心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成家生子,但却一直揪心陪他走过余生的人会不会出现,是否会从一而终。现在我们看到你成了陪在名名身边的人,觉得安心多了。你们贺家跟我们龚家也算是交情深远了,现在老贺和玉雯都走了,你跟名名在一起,进入我们家,我们会一直帮他们看顾你的。这也算是我们作为你父母的老友,现在唯一能尽的一点绵力了……” 龚名眼见着龚母越说越动情,小辰听得眼眶越来越红。这悲情的气氛要不得,他立即出来打断道:“不过,你们好像并不用做什么,负责出力看顾小辰的人是我才对吧?” “这孩子,跟我和你爸还算得这么清!”龚母瞄了一眼贺辰,玩笑道,“你看顾自己的媳妇,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你可误会我了,我这不是抱怨!”龚名当即反驳道,而后扫了贺辰一眼,看到贺辰脸红到耳根,慌忙地站起身,道,“我去收拾行李,你们慢慢聊~” 龚母和龚名望着贺辰离开的背影偷笑,待贺辰关上客卧的门后,龚母才开口问龚名:“你把工作辞了,日后有什么打算?” 龚名如实回答母亲:“这两年是小辰事业起步的时候,他要活跃的舞台在欧洲。我担心他会因为跟我的关系,会像两年前那样放弃机会。所以,我打算陪着小辰过去欧洲那边生活。顺便找个允许同性婚姻的国度,注册结婚。等到小辰的事业稳定了,我再去找工作。反正这两年小辰不在,我一门心思投入工作,担任了好几家药厂的顾问,也攒下不少积蓄,足够我们撑个几年了。” 龚名把话说到最后,特意向母亲交代了一下工作和积蓄问题,本来是怕母亲会担心二人到了欧洲以后的生活问题。没想到母亲却完全没有将重点放到这点上,龚母只是专注地催促道:“那你可得抓紧了。要是注册完,生活定下来后,你们也可以考虑找个代孕的做试管,生个娃娃。” “妈,你这未免也想得太远了吧?”龚名简直被他妈跳跃的思路给惊到了。 “这怎么能算远呢?”龚母不以为然,继续据理力争道,“欧美那边代孕不是合法的吗?要是你们没时间带,妈妈过去帮你们也行啊,或者你们把娃娃养在这边也行……” 在龚母开启话匣子说服模式之前,龚名指着厨房的方向,故意夸张地叫道:“不好了,妈,火上的汤又要扑出锅了!” 龚母紧张地站起身,“我看看!” 就在龚母起身走向厨房之际,龚名趁机溜回了客卧,然后迅速地关上了门。发现母亲并没有追来,龚名才松了一口气。若是让他妈继续下去,只怕今天的晚饭是吃不上了。 龚名转过身,看到小辰躺在床边的一侧,还穿着刚才的衣服,闭着眼睛睡着了。他俯身过去,轻轻帮他脱掉外面的衬衫和牛仔裤,然后把他抱到了床中央。 贺辰睡得很熟,完全没有被影响到。他还跟从前一样,一睡起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龚名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他的睡相,觉得真是百看不厌。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看着贺辰睡觉了,能够再次得到近距离守着贺辰的机会,龚名心存感恩。 他俯下身,轻轻地在贺辰的额头印上一吻。而后,他满足地躺到了贺辰身边,握着他的手,继续乐此不疲地守着他。 92.番外二 此为防盗章,晋江新上线功能,馒头先试为快,么么哒~  “没有。”贺辰苦着脸,感觉快要哭了,“好像更害怕了,结尾揭秘时,那个诡异的场景又重新被分解演示了一遍,现在感觉那个画面在我心里印象更深了……” 龚名早就知道没用,但贺辰坚持要看完,他也不想出手阻止。根据研究显示,人的大脑对于影像记忆明显优于文字,即便你知道那是假的,但在想到时影像便会优先出现在你的脑海。再看一遍只会加深你对它的印象,对缓解恐惧没有丝毫作用。 “出去吃点东西,或许回来就忘了。”龚名提议贺辰。 贺辰讪讪地答应道:“希望如此吧。” 一小时后,龚名和贺辰在楼下吃完宵夜回来。龚名看到贺辰站在房间门口,迟迟没有推门进去,明显还在心有余悸。龚名于心不忍,哽在喉咙里的那句“你要还是害怕的话,就来我房间睡”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贺辰在他开口之前,抢先对他说了句“晚安”,便鼓起勇气,回房间睡觉了。 龚名看到后,也算松了口气。在这种状态下,他要跟贺辰住一晚的话,天知道他这一夜要怎么过。但现在他也不好过,贺辰每天这样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能看不能吃……龚名感觉自己胸中一直闷着一股火,这火越少越烈。为避免自己原地爆炸,他必须得赶紧把这股火挪走。 龚名回到房间,拿起放在床头的ipad,登上了已经被自己打入冷宫一段时间的蓝田同性.交友社区账号。明天是休息日,他要约人出去透透气,总跟贺辰在家里独处,他这火只怕一时半刻是消不下去了。 ******** 休息日的早晨,春日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照进室内,打在床上正在熟睡的人身上,让人感觉暖洋洋的,十分舒服。龚名本来觉得自己还可以这样舒服地睡上个五百年,没想到不到一会儿功夫,他便被厨房传来的锅碗瓢盆激烈的碰撞声给吵醒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龚名感到自己手里好像有重量。他低头一看,发现他的手里还握着ipad,一定是他昨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龚名解开锁屏一看,果不其然,屏幕仍然停留在他在蓝田上聊天的画面。昨晚,他逛蓝田的时候,正巧遇到人向他搭讪问候。龚名没有抗拒,简单地和对方聊了起来。龚名自觉他们聊得还不错,对方透露自己也在C市工作,龚名觉得应该可以约出来见见。但遗憾的是,他还没约呢,自己人就先累得睡着了。这个礼拜,他简直就像磨上的骡子,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一刻也不停歇,身体疲惫极了。 从床上坐起来,龚名在对话框里礼貌地向对方解释道:“不好意思,昨晚先睡着了。” 然后,他拿着ipad从床上下来,走出了房间,想要看看厨房到底发生了什么浩劫。然而,当他看到厨房的景象时,脑袋算是彻底清醒了。 贺辰拿着菜刀,正跟菜板上的乌鸡大眼瞪小眼。龚名赶紧放下ipad,上前夺过他手中的刀,“不是说了不让你拿这种危险的东西吗?” 贺辰一早起来就挨训,委屈地解释道:“我想处理一下这只乌鸡,给我妈煲个汤送过去。” 龚名认可他的初心是好的,但一上来就挑战这么高难度的食材,龚名担心他怕是到了天黑也做不成。但他没有再说贺辰,而是默默打开水龙头洗了手,问:“你想怎么处理这只鸡?” “我看教程上说,要先把内脏摘除了。”贺辰懊悔道,“早知道我提前让老板给我处理完好了。” “我来吧。”龚名站到贺辰的位置,开始审视那只已经死掉的乌鸡。 “你会吗?”贺辰用怀疑的眼神望着龚名。 “你竟然质疑一个常年呆在实验室里解剖动物的专业人士?”龚名瞄了眼那只鸡,不屑一顾道,“他活蹦乱跳的时候,我都能处理明白它,何况他现在已经死掉了。你站在一边,交给我吧!” 就在龚名准备大干一场时,ipad突然发出了信息提示音,龚名知道那个是蓝田的对话提示音。贺辰看到ipad放在离他更近的位置,眼疾手快地把ipad递到龚名面前。 龚名看到对方回了他:“morning,你起好早啊!” 龚名快速输入:“你也是。” 对方很快问他:“在做什么?” 龚名:“准备吃早餐。” 龚名觉得有戏,对方在往下找话题,显然对他也有兴趣。但他看了眼面前的乌鸡和贺辰,显然有点顾虑。 对面没有回消息,龚名趁机问贺辰:“一会儿你煲好汤,是要送去雯姨那里吗?” 贺辰:“嗯。” 龚名继续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贺辰:“中午之前吧。” 龚名听到后,在对话框里输下,“有空的话,今天我们见一面?” 发出邀请之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对话框上几秒,不见对方回话,龚名想着他可能在忙。于是,他随手把ipad放到一边,挽起袖子,开始着手处理面前的乌鸡。 贺辰低头扫了一眼屏幕,屏幕立即就变黑了。他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龚名处理乌鸡,果然一个握解剖刀顺手的人,拿起菜刀来也不差。三两下间,龚教授便把乌鸡给处理好了。 龚名感觉自己的手快被黏糊糊的油膜沾满了,他清洗完乌鸡后,便立刻去卫生间,用香皂仔细地洗手了。洗完之后,他走过去接着问贺辰:“还有什么要处理的?” 贺辰看了眼手机下载的菜谱,回答道:“没了,其他的我都弄好了。” 龚名看到他已经依次把食材放入搪瓷砂锅中,开始煲汤了。于是,他放心地撤到一旁,拿起ipad,想要看看对方有没有回话给他。 龚名解开锁屏,看到页面停留在对话框那里。对面没有回信息,距离他上次发的那条信息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龚名忍不住又发了一条询问:“在忙?” 没想到他在发出这条询问的同时,系统马上在对话框里提示他:您已不在对方好友列表。 龚名:“……# % * ?!” 这是给他拉黑了吗?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早上还挺愿意继续对话的,难道是因为他刚才提出见面的邀请太唐突了?但这个社区的交流存在目的不就是为了联系上后面基吗?龚名觉得一个头俩大,搞不懂啊,真是搞不懂…… 看来他还没下手,龚名来得还不迟。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从背后紧紧攥住了贺辰握着水果刀的那只手。 贺辰感到有人控制自己,惊吓之际,迅速转头去确认。看到钳住他的人竟然是龚名,他先是惊诧地停下来盯了他几秒钟,而后他开始企图挣脱龚名的控制,“你快放开我!” “你把刀松开,我就放开你!”龚名没有乱,平静地跟他谈着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