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莺花三月,春意正浓。 玉华池畔春意盎然,草长莺飞,更有百花飘香。 偏在池中却有一幅与满畔春意不符的一幕。 一袭白衣的女子端坐于池中凉亭,纤纤玉指捻起紫砂质的茶杯,轻酌了一口幽香的清茶。 凉亭挂了白纱遮阳,却挡不住满池青油油的荷叶与清雅脱俗的莲朵散发的夏意。 此经分明是阳春三月,玉华池中的荷花却如六月那般开得繁茂。春风忽起,满池的绿荷叶叶相叠,发出“沙沙”的轻音。 女子面色清冷,却非那种令人惧近的冷,只如那满池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不得已地让人见了心生敬意。 不知何时,那素白的纱幕外已来了一个男子,男子面容俊朗,身着金纹绣蛟黑色朝服,神采奕奕,眉目间都是喜色。 他拱手朝亭中一般,恭敬道,“仙子。” 女子早有察觉他的到来,斜眸看了他一眼,声色清灵,“你已是封王,身负龙气,我不过一介小仙,你亦待我如此倒是折煞于我。” 语罢,纱幕无风掀起,男子会意地进了凉亭,笑道,“若无仙子,亦无今日的凌琰。仙子于我亦师亦母,凌瑾理应如此,何来折煞。” 女子不语,径自饮尽杯中清茶,又新取了杯子斟上一杯,移至男子桌前。 男子笑意深了几分,端起茶杯细酌了一口,道,“数月未见,仙子近来可好?” 女子言语不惊,依旧听不出有何情绪,只答,“尚好。” 男子似是习惯了她这般形色,饮了清茶不再说话,将视线移至亭外。 淇水泽四面环水,四季如春,气候宜人,纵是这般,四季亦有花开花落,时令花草从未错季。偏这玉华池中的荷花,不论春夏秋冬都是花叶繁茂,倒成了一方奇景。 若非玉华池居处冷宫,倒也不会如此清冷。 宫中的桃园只与这玉华池一墙之隔,如今恰逢三月,桃花开遍,那便成了宫中妃嫔稚子最喜游玩的地方。 嬉笑声隔了四五米高的院墙依旧听得清楚,衬得玉华池内越发冷清,男子放下茶杯,将视线移到女子的身上。 他五岁在这冷宫之中遇到眼前这女子,其间曾与她相处十余年,从未见她离开过这里。不知她是不能离去,还是不愿离去。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女子抬眸看了他一眼,良久,才堪堪开口,“此前闻你在乾州遇袭,如今可还有事?” 男子答道,“多谢仙子关心,已是无碍。” 两句话过,又是一阵沉默。男子饮尽杯中清茶,将一封鎏金请柬放于桌上。 女子看了请柬一眼,又看向男子,清冷的眸中似有不解。 男子道,“凌瑾于乾州遇奸人所害,幸得一女子相救,悉心照料,与之相处数月,已是两情相悦,如今回来,便与父皇请旨赐婚,父皇已是应允。”他早在月前便已回了皇城,那女子之事早想与她说明,奈何不知如何开口,便一直拖到今日。 这鎏金请柬所谓何事,便不言而喻。 女子喉间动了动,似是将口中清茶咽下,瞥向请柬,终是未曾开口。 男子又道,“婚期择于十七日后的四月十五,不知仙子……可来?” 女子默然,半晌,问,“来与不来又当如何?” 男子顿了顿,道,“仙子于凌瑾如母,此经娶妻,万望仙子可以前来。” “呵……” 女子勾唇轻笑一声,清冷的面容却荡不起丝毫笑意,依旧漠然如常,“四月十五,我自会去。” 男子闻言笑意更深,起身一拜,“那便劳驾仙子光临了。” “我既礼教于你,你唤我一声师尊也不为过。经此之后,也莫要唤我仙子了。”女子闭眼酌了一口清茶,悠悠道来。 “是!”男子一喜,匆忙跪下磕了一头,叫了一声“师尊”。 女子扬手示意他退下,道,“如今你身份不同,留于此处遭人看见只怕落下话柄,若是无事,便去吧。” 男子自知她是下了逐客令,按捺下心中喜意,起身又是一拜,“那凌瑾便先告辞了。”话毕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 他五岁遇她,她为他取名为“瑾”,教他识字诵书、琴棋骑射,传他礼贤下士之道,却终只允他叫她一声生疏的“仙子”。如今时隔十余载,他也终究可以唤她一声师尊了。 男子翻身越过宫墙,凉亭中的女子终是一笑,眉眼间倒出现了几分娇俏。 她正要说些什么,脑海里突兀地响起一道机械音将她打断。 【叮咚!】 【成功与男主接触,剧情值1%,积分100,经验100】 【叮咚!】 【经验值进度达到100%,请问宿主是否升级?】 女子闭眼,在识海中回复了一声“是”。 一股灵力从她体内荡漾开来,玉华池中生机变得更加盎然,那些尚未开放的骨朵儿竞相绽放。天地灵气夹杂着世界规则涌入她的体内,融入骨血,引得身体一阵痛楚。 女子微微皱眉,片刻脸色又恢复了正常,与初时无异,体内地痛楚却并未减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机械的声音再度响起。 【叮咚!】 【升级成功,法术加成1%,可脱离凡体度化灵身,是否脱离凡体度化灵身?】 女子再答,“是。” 【叮咚!】 脑海里又是一声提示音,机械的声音又道: 【检测到当前环境并不安全,系统建议脱离凡体度化灵身推迟至午夜进行,请问宿主是否推迟?】 女子忖度片刻,答了“是”,总归近来并无事可做,脱离了凡体对她而言固然有益,可却不急于这一时。 想毕,她将目光落到桃园中那一棵冒出墙头三四米枝桠的桃树上。 桃树极高,想来也有过百的树龄。恰在这春意之中,水粉色的花开满了枝桠,看起来一片盛景。 一片花瓣悄无声息地飞过莲池,被微风卷入亭内,飘逸地落入那盛有半杯茶水的杯中。 女子看了一眼,巧笑道,“你这般藏着自己的心思,他能不把你当做良师益母?” 桃瓣似有灵性一般,在水中摇曳不答。 女子将桃瓣连同茶水一同泼进了玉华池,新取了杯中斟上一杯,仰头饮尽。 斯人已逝,此经再无那个因情成劫的桃花仙,如今的她,仅仅只是异世重生的凌朝歌。 回想到前世种种,而如今却感觉那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她成了一个花仙。 现在的她还活着,活在一个古色古香的世界里,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可她却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小说里的世界,而她就是小说的作者。 不过现世的她既然已死,如今又活于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也不错。 凌朝歌唇边含笑,细细品咂着杯中茶韵。 她写过六本小说,加上临死前来不及完结的一本有七本,都是同一个世界里的故事。所以如今的她对目前的这个世界还是极了解的,并不担心不会适应。 她如今的身份则是尚未完结的那本小说中的一个人物,本体为一株桃树的妖仙。 这本小说名为《倾尽天下》,平平淡淡的古言文,讲的是男主女主秀恩爱,最后顺便夺了皇位的故事。 开文前医生说过她还能活半年,她算着完结这本书大概只需要一个月,几经犹豫下才挖了坑。未料才过几天,她的病情就突然加重,痛不欲生地在病床上躺了三天,终究还是咽了气。 想着自己在最后的一天还心心念念着小说还没完结,她就忍不住地想给自己颁发面“xx文学城作者模范”的锦旗,太尽业了好吗! 结果没想到再度恢复意识,自己就到了这本书中。 看如今的情况,现在的剧情应该进行到了她坑掉的那个地方。 男主奉旨前往乾州调查瞿宁侯灭门一案,回皇城的途中被一群黑衣人追杀,重伤之下跳下一处悬崖,被女主所救。 两人相处数月日久生情,男主痊愈后便带着女主一同回了皇城。 瞿宁侯一案告破,却是与盘踞西楚的前朝余孽有关,案子交于大理寺,男主封王,并向皇帝请旨赐婚。 接下来的剧情不知道又会怎么走,她只能静观其变。总归这是一部古言,男女主角都是凡人,她陪着他们走剧情,时间再久也不过一百年。 想到此处,她嘴角一弯,“系统君,等剧情完结了我会怎么样?” 脑海里的机械声答道,【飞升成仙】 “不用死?”凌朝歌又确定了一遍。 【是】 系统回答,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那我完成任务后会回去吗?”她又问。 系统答,【不会】 凌朝歌细眉一挑,“所以我今后都只能活在这本书里?”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请宿主认真对待】 凌朝歌默然,半晌,放下杯子,道,“我如今活在这个世界,它自然是真实的。” 系统未做解释,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春风乍起,池中绿叶荡起一片涟漪,空气中清雅的荷香愈浓。嬉笑声伴着几声鸟叫远远传来,衬得此处愈加清幽。 一只蓝褐双眸的黑猫进了亭子,灵巧地跳到石凳上,对一旁饮茶的清冷女子软软地叫了一声,“喵……” 凌朝歌露出一个轻柔的笑意,将它抱起,“其实这样也不错……” 第二章 云承十三年三月三十夜,宫中桃园大火,千年桃木尽焚,火至冷宫玉华池,焚青荷五亩。 听到宫中桃园走水的消息,凌瑾急匆匆地赶到玉华池,白日里满池的青荷都化为了灰烬,救火的老太监摇摇头,说,“这是天灾啊!” 若非天灾,玉华池水深一米,池中青荷又怎会被尽数焚毁? 凌瑾脸色苍白,僵着身子跳进了浮满黑色灰烬的池水中翻找,口中不断呢喃,“师尊……师尊……” 宫人见他跳入水中,顿时慌了起来,赶紧拉他,“沐王殿下,你快出来啊!” 凌瑾置若罔闻,试图在这水中寻出一株活着的荷,可入目的却满是被灰烬染污的池水。 凌朝歌隐去身形坐在桃园与玉华池相隔的高墙上,面色清冷,眼中却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将失神的凌瑾拉出水,将他送到清和殿中。 淑妃一见他这副模样,微微一愣,赶紧唤人烧热水,让大宫女素华去请太医。 凌瑾木然地任宫人收拾好自己,再由太医把脉。 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他听不清,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心思还停留在那焚尽的一池青荷上。 那人是仙,不会轻易地被那火烧死吧?可有人也说过,这是天灾。 凌瑾生母尹嫔,因受了刺激得魔癔之症落入冷宫,于冷宫中生下凌瑾,在凌瑾三岁那年便逝世。 五岁那年凌瑾无意撞破宫人苟合之事,遭那两个宫人追杀,落下玉华池中幸遇花仙相救,后在七岁有花仙帮助被淑妃蓝诗夷收养。 蓝诗夷有一子排行第二,名为凌笙,凌笙自幼体弱多病,双腿残疾,蓝诗夷的心思便多在他身上,对凌瑾便显得有了些不上心,却也没让他受过委屈。凌瑾有花仙教养,淑妃是否教育他他倒也不甚在意。 淑妃知道凌瑾常去冷宫的玉华池,因那并非犯了重罪的妃嫔所待的地方,倒未曾在意,只当他心念亲母,便端了姜汤来劝他,“那池中青荷虽被焚毁,根系却还在,明年依旧会长出来,你也莫要太过难过。” 凌瑾接过姜汤一饮而尽,垂着眼点点头,“是,母妃。” 凌瑾在宫中相熟的人不多,除了他寄养的淑妃,便只有淑妃之子凌笙。 淑妃生性与世无争,温婉知礼,待人随和,其子凌笙更无继位可能,养子凌瑾又是冷宫嫔妃所出,利益冲突不在,宫中与她不和的人亦是不多,她在宫中的生活倒无波澜。 淑妃看他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道,“恰逢今日笙儿也在,你不如留下一同吃了晚饭再走?” “是。”凌瑾微微颌首。 “你与笙儿想必也有些日子未见了,借此也多聊聊。”淑妃露出笑来,道,“你先歇歇,到了饭点我唤人叫你。” 凌瑾目送着她出了屋子,双眼缓缓闭上,身体突然失力往后倒去。 没有预想中摔到地上的那种酸痛,倒被一股力量稳稳接住。 他迟疑地睁开眼,便看见一袭白衣的女子抱着一只黑猫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一株高约一尺的莲,用白瓷的低沿碗栽着。 “我无事,你勿需担心。” 凌朝歌摸着猫儿的脑袋顺毛抚下,缓缓开口。 “师尊!” 凌瑾稍一愣神后很快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恭敬地朝女子行了一拜,顿了顿,又问,“玉华池那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凌朝歌道,“修为已至,引来了天火,如今已是无碍。” 凌瑾松了一口气,视线却落到了她面前那一株莲上,“这是……” 凌朝歌顿了顿,并未回答,只道,“池中青荷尽焚,如今只剩下这一株,倒也不适合再种在那儿。” 也恰是那渡化灵身引来的天火焚尽了一池的荷花,倒让她发现了一株异种青荷,系统说这青荷生有千年而未有灵识,已成了一个疗伤的神物,她便将这一株青荷留了下来。 凌瑾默了默,问,“玉华池已毁,师尊打算何去何从?” 凌朝歌抬眸看着他,沉默片刻,道,“我暂居清和殿中,你若有事,便来此处寻我。” 凌瑾低头应了一声“是”,门口突然想起一道车轳声,他应声看去,正对上凌笙微微一鄂的双眼。 凌朝歌径自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只以余光瞥了凌笙一眼。 凌笙很快恢复常态,摇着轮椅进了屋,冲凌瑾点了点头,“三弟。” 凌瑾顿了顿,回应他,“二哥。” “这位是?”凌笙疑惑地望向凌朝歌,眼中不解。 凌朝歌自顾自地挠着黑猫的下巴,没有回答。 凌瑾看了她一眼,上前推着凌笙的轮椅往外走去。凌笙心知他不愿回答,便未多问。 早在凌笙靠近时凌朝歌便知道他来了,未做躲闪,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若接下来系统安排的任务会按照她的大纲进行,她便要助凌瑾登帝,而凌瑾登帝,便少不了凌笙相助。 凌笙体弱多病,双腿更是残废,但其却是天资过人,不论是当初的桃花仙亦或是如今她凌朝歌,对凌笙的评价无疑是“得之者得天下”,若非如此,桃花仙当初又为何要令凌瑾寄养于淑妃名下,并要凌瑾与之交好? 既然今后势必会合作,她的存在早些让他知道又何妨? 思及此,凌朝歌嘴角不禁勾出一抹笑来。 -------- 自那日玉华池走水后,凌朝歌便在清和殿住下,偶尔逗逗黑猫,还学会了饮酒,凌瑾自那儿以后竟再也没有来找过她,倒是凌笙来清和殿的次数变得频繁,每次一来便让宫人推着他四处逛逛,凌朝歌甚至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找自己。 四月十五转瞬而至,当日凌朝歌去得很晚,直到新娘到了王府,她才姗姗来迟。 递上凌瑾留下的请柬,迎人的小厮多看了她两眼,才慢吞吞地带着她去了王府最高的那处阁楼。 那阁楼只设了一席桌案,上面放着一整套茶具,还留有上好的茶叶。 楼下是一处半大的池塘,里面种着叶初出水的青荷,岸上环绕着垂柳,郁郁葱葱的,可见布置之人极其用心。 小厮将她领至楼下便退下了,凌朝歌缓缓上了楼,才发现此处视角极佳,视线粗略扫过,硕大的王府便尽收眼底。 王府内挂满了红绸,门窗也贴上了“囍”字,大门口悬挂着直径一米的大灯笼,地上铺着红毯直到太医院院使顾源顾府。 此时已是午时,王府上下人来人往,皆是一片喜庆。 皇妃顾枝柔来自乾州津谷,津谷顾氏是传承百年的医药世家,顾枝柔只是旁支的一脉,而其父顾源却是皇宫太医院院使。 一个江湖的医药世家,一个太医院的院使,顾枝柔背后的靠山并不大,于冷宫嫔妃所生的凌瑾而言亦是格外适合,何况两人还是两相情悦,这样的姻亲皇帝无疑是格外满意的,因此当日便赐了婚。 凌朝歌在桌案前落座,取出一方锦盒。 锦盒里装的是一对雕做环佩的鸣枝瑜,雪白的玉石中荡漾着翠绿的韵缕,如同绽开的花朵,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鸣枝瑜寓意爱情,传闻乃是连理枝分开时落下的泪化成,价值不菲,更何况是玉中含韵的鸣枝瑜,玉中含香,更有了驱虫避毒之效。这玉佩作为贺礼送予凌瑾与顾枝柔,无疑是一份相当重的礼了。 噼里啪啦的火竹声响起,喜娘笑眯眯地撩开轿帘,一袭红色嫁衣的顾枝柔款款下轿,由喜娘领着进了王府大门,跨过火盆。 凌瑾在堂前接过姻缘结,嘴角勾出灿烂的笑意。 一声喜庆的“一拜天地”响起,凌朝歌斟了一杯茶缓缓饮下,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第二声“二拜高堂”,凌瑾下意识地朝凌朝歌所在的阁楼望来,在看到那隐在轻纱下的人影后,笑意更浓。 坐在高堂位置上的是淑妃蓝诗夷,皇帝国事繁忙,自然不会来此,顾源身份不够,凌瑾身为皇子自然不会拜他。 夫妻对拜后便是礼成,新娘被送入洞房。 凌朝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案,茶中清香弥漫在阁楼中,沁人心脾。 不多时,凌瑾便撇开了众人带着顾枝柔上了阁楼。 隔着屏风看见那人的背影,凌瑾躬身一拜,“师尊。” 顾枝柔一听他如此唤人,赶忙随他叫了一声,“师尊。” “进来吧。” 凌朝歌缓缓开口,挪开了杯子将锦盒放至面前,看两人进来了,将锦盒推送过去,“略备薄礼,百年好合。” 凌瑾欣喜地接过锦盒,道,“多谢师尊。” 顾枝柔在看到凌朝歌的那一刹那倒有些愣神。她也曾听凌瑾说过此人,这人教养了凌瑾十余年,于凌瑾而言亦师亦母,她却未曾想过这人竟如此年轻。 眼前的白衣女子看面容不过二十来岁,神色清冷,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让人望着不免生出恭敬之意。 凌朝歌怀里的黑猫“喵呜”地叫了一声唤回顾枝柔的心神,斜睨了她一眼打了个哈欠。 顾枝柔回过神尴尬地笑笑,望向凌瑾。 “师尊,这便是凌瑾此前所说的柔柔。”凌瑾握紧了她的手,向凌朝歌介绍道,“柔柔性情不拘,若有无礼之处还望师尊恕罪。” “无事。”凌朝歌面色不变,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宾客还在等你招呼,你无需管我,下去吧。” “是。”凌瑾闻言黯了黯神色,却还是朝她一拜,“凌瑾告退。” 顾枝柔见状亦是学他一拜,“枝柔告退。” 第三章 两人一同下了阁楼,顾枝柔拍着心口舒出一口气,吐了吐舌头,“跟你师尊待在一起真有压力!” “师尊人很好。”凌瑾笑道,“她虽说看起来冷了点,但还是很好相处的。” 顾枝柔:“……”呵呵,完全没有看出来好相处。 依礼顾枝柔在送入洞房后并不能出新房,凌瑾迫不及待地带她来见凌朝歌已算失礼,离开阁楼所在的小院,凌瑾便避开人群将顾枝柔送回新房,这才到前厅待客。 凌朝歌走到围栏前扫过张灯结彩的王府,视线落到新房所在的院中,嘴角不自禁地勾出一抹笑。 她的“闺女”她还不了解吗? 算来顾枝柔今年不过十七,性子还很天真。她自幼在津谷长大,生性无拘无束,不是“大家闺秀”,也不似“小家碧玉”,凌瑾恰是喜欢她的那份烂漫。 不过进了这皇家,她的这份“烂漫”可不会让她好过,皇室之中波涛暗涌的争权斗势终会让她成长起来。 【叮咚】 【成功与女主接触,剧情值1,积分100,经验100】 【叮咚】 【成功激活剧情,第二卷:锁清秋】 系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一卷半透明的古黄色画卷在凌朝歌面前缓缓绽开。 画卷上是皇城的俯瞰图,弥漫着模糊的云雾,如同火焰般要将画卷吞噬。画卷右上角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锁清秋”,字间还有一个暗红色的“第二卷”印章。 凌朝歌微微愣神,问,“为什么是第二卷?”强迫症的某凌表示看不见“第一卷”心痒痒。 系统回答【第一卷“俏佳人”在宿主进入世界前已完成。】 凌朝歌略一思索便知晓了大概。第一卷应该是她已经写好的部分,如今第二卷的开启恰好是她坑掉的那一部分。 正想着,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主线任务: 使女主顾枝柔虐心值达到100 任务时限:无】 凌朝歌:…… -_-||虐心值?有意义吗…… 系统介绍道【根据原著大纲,第二卷“锁清秋”会有顾枝柔的虐心剧情,以此锻炼顾枝柔心性】 凌朝歌:…… 画卷上逐渐浮现出顾枝柔的三维立体像,旁边标注了她大致的信息—— 姓名:顾枝柔 性别:女 年龄:十七岁 身份:女主 最下层是一个红色的进度条—— 虐心值:3 凌朝歌:???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虐心值怎么就3了? 系统会意地给出了虐心值记录—— 【一入侯门深似海:虐心值3】 凌朝歌了然。 顾枝柔本是江湖女子,生性不羁,进了皇室难免有些不适合,只是没想到这也算是虐心值。 凌朝歌不禁失笑,她手撑着扶栏,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心里想着怎么刷虐心值。 凌瑾府中并无妻妾,要说宅斗是不可能的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她揉了揉太阳穴,长舒出一口气。 好歹也是“亲妈”,要想着怎么虐待自家的闺女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凌朝歌是一个喜静的人,就算前厅多热闹也提不起她的兴趣。她回到桌案前斟了一杯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黑猫从围栏处跳入阁楼,冲她软软地发出一声“喵”,慢吞吞地走到她脚下放下嘴里的几条小鱼干。 凌朝歌失笑地将它抱起,捻起小鱼干喂它,顿了顿,起身走到围栏处,视线落到了阁楼下。 拱门处的凌笙正对上她看来的眼,微微一笑,冲她点了点头。 凌朝歌嘴角一勾,将黑猫放下,端了茶座缓缓下了楼,对凌笙道,“公子可愿与我品一品这雨前龙井?” 凌笙摇着轮椅到石桌前,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凌朝歌将茶座放置石桌上,熟稔地温杯,放茶,冲水,不消片刻,将茶呈至他的面前,动作行云流水。 茶汤碧绿,朵朵茶芽袅袅浮起,旗枪交相辉映,好比出水芙蓉,俏嫩可人。凌笙接过抿了一口,一股清香很快在口中扩散开来,他嘴角含笑,缓缓道,“姑娘茶艺精湛,凌某实在佩服。” 凌朝歌往小炉里加了两根炭条,笑意清冷,“公子过誉了,不过是茶好。” 黑猫跳到凌笙身上,眯着眼朝他叫了一声,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 凌笙失笑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捻起一条小鱼干伸到它嘴边,黑猫毫不客气地叼起,几口吞下。 “猫儿馋了些,让公子见笑了。”凌朝歌见此无奈,却也未把黑猫唤过来。 凌笙笑道,“若是不馋,倒也没有这般可爱。” 凌朝歌赔笑未答。 两人静默地坐了一会儿,沐王府管家突然找来,看见凌朝歌愣了愣,随后视线落到凌笙身上,赶紧上前,“二皇子,淑妃娘娘唤你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无事。”凌笙答,“我与这姑娘相见有缘,便多聊了两句。” “你是……”管家疑惑地看着凌朝歌,他常时打理王府事物,平日里却并未见过此人,若说这人是宾客,也不该来这后院。 凌朝歌淡淡开口,“沐王旧友。” 管家心中虽是疑惑,却也未再多问,只对凌笙道,“二皇子,我们走吧。” “嗯。”凌笙点点头,转而对凌朝歌拱手道,“小生凌笙,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凌朝歌顿了顿,她在这书中一直称桃花仙为“花仙”,倒未曾给她取名,如今凌笙这一问倒让她不知如何回答。 忖度片刻,她答道,“唤我朝歌即可。” “朝歌……”凌笙默念了一遍这名字,心道名字极好,随即淡淡一笑,道,“朝歌姑娘,那凌某先告辞了,有缘再见。” 凌朝歌未答,黑猫叼着油纸包跳到桌上,目送管家推着凌笙离开,对凌朝歌叫了一声“喵”。凌朝歌抱起它,捻着小鱼干喂它,神色一如既往地清冷。 一边凌笙随管家到了后堂,脑海里一直想着那“朝歌”两字,看见淑妃,才道,“母妃。” 淑妃看见他,焦急的神色消了些,问,“笙儿,你去哪儿了?也不在身边带着人,若是……” 话到此处她便没再说下去,凌笙体弱多病,她怕的无非是他在无人的地方出了什么问题却无人照料。她只这一个儿子,万事无求,只求这个儿子能平安。 “让母妃担心了。”凌笙歉意地低下头,道,“儿臣只是在后院遇上一个人相见有缘,便多聊了两句,忘了时间,母妃恕罪。” 淑妃听言松了一口气,只告诫道,“以后你也莫要甩开下人,万一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是,谨听母妃教诲。”凌笙表面答应,心下却想着下次见到那女子又会是什么时候。 凌瑾从外面进来,对淑妃拜道,“母妃。” “嗯。”淑妃点点头,抬起手,就有宫女上前扶着她,只听她道,“时辰差不多了,本宫也该回宫。” 凌瑾闻言退到一旁,道,“恭送母妃。” 淑妃提醒道,“明日莫忘了带柔儿进宫请安。” “是。”凌瑾点头应诺。 “笙儿也当早些回府,莫留晚了。”淑妃告诫了凌笙一句,便往外走。 一行人送到大门口,直到淑妃上了轿走远了,才回到府中。 凌笙寒暄了两句,多是祝二人白头偕老一类的贺语,便也带人离开。 凌瑾让下人送客,自己则回了新房。 彼时顾枝柔正啃着一个鸡翅,一只手撑着脑袋等凌瑾,凌瑾怕她饿着替她准备的饭菜都被吃得精光,一盘鸡翅还剩下两只。 凌瑾见状笑道,“还没吃饱?” “饱了,等你等得无聊了只好吃东西了。”顾枝柔拍拍肚子,觉得有些发胀,索性直接解了腰带。 “都嫁人了还这么不顾形象!”凌瑾失笑,取出放在抽屉里的盒子。 “嫌弃你休了我啊!”顾枝柔饶有兴趣地凑上来,拿着锦盒摇了摇,“你猜猜你师尊送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凌瑾一手夺过盒子,似乎唯怕她把盒子里的东西摇坏了,“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将上面的一层锦缎揭开,一股幽香扑面而来,雪白的环佩呈现盒中,上面还系着红绳。 顾枝柔目瞪口呆地捻起一只环佩,对着光打量着里面翠绿的韵缕,“小瑾,你师尊真有钱!”她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这可是鸣枝瑜啊!” 凌瑾闻言也拿起另一块环佩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愣神后,笑道,“鸣枝瑜寓意爱情,师尊她有心了。” “所以我们要听师尊的话,要百年好合!”顾枝柔喜滋滋地将环佩往凌瑾脖子上系,道,“你不能欺负我,不能背着我找别的女人。我开心的时候你要陪我笑,不开心的时候你要哄着我。我们是夫妻,你有事也不能瞒着我!”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些条件,凌瑾眼含笑意,亦是将手中的环佩替她系上,吻住她的唇,“好,都听你的。” 第四章 翌日清晨,凌瑾便带着顾枝柔进了宫。 两人先去了皇后所在的凤仪宫,按照礼律,昨日皇子成婚,皇帝昨晚会留宿皇后宫殿,次日成亲的皇子会带着皇子妃进凤仪宫觐见。 凌瑾领着顾枝柔向座上两人敬了茶,皇帝按礼赏了些东西。 皇后带着顾枝柔与来请安的众妃相见。 自来到皇城,顾枝柔便只见过凌瑾的养母淑妃,淑妃性情温婉,很好相处,顾枝柔便不觉得有什么。 可眼前皇后却不同,此人既有能力统率六宫,母仪天下,自身气质便不如淑妃温婉,顾枝柔本是江湖中人,对这凌厉的气息便有了些敏感。 顾枝柔跟在皇后身后一一与众妃认识,平时那不羁的性格收敛了许多,反倒显得似个小家碧玉。 横梁上的黑猫朝下面瞥了一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眸子里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沐王府内,凌朝歌斟了一杯清酒轻抿了一口,面前盛了水的白瓷碗里倒印出黑猫所看见的景象。 沐王府后宅便只有顾枝柔这个正妃,凌瑾也不可能会再娶他人,她要惦记着用宅斗刷虐值难度倒有些高。 如此一来便只能先从皇帝后宫下手,毕竟皇帝后宫的女人宫斗技能都是相当高的=v=! 不过要想这样也得让顾枝柔有让她们出手的资本啊! 凌朝歌一手撑着头,眉头微皱。 当今朝堂夺嫡之争初现,一是皇后一派的太i子i党,二是戚贵妃一派的四皇子淮王党。 其他皇子无权无势,而最有实力与之一争的二皇子凌笙却是体弱多病。 沐王凌瑾生母乃是冷宫嫔妃,寄养于淑妃名下,出生不好,身后也无势力,根本不足为惮。 顾枝柔为凌瑾正妃,父亲只是太医院院使并未参与党争,和众妃也并无利益冲突,后宫的女人勾心斗角,不会糊涂到没事找事。 她揉了揉额头,问道,“系统君,怎么刷虐值你给个提示啊!” 【宿主请自行解决,系统无可奉告。】 凌朝歌:“……” “系统君,虽然我很机智,但这种去伤人心的事你不给提示善良的我真的不会” 【……】 机械的系统声沉默片刻,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凌女侠:“=v=过奖了~” 系统:【……】 顾枝柔拘束地与众妃寒暄了半个时辰,凌瑾才缓缓来迟,与他一同随淑妃前往承宁宫面见太后。 一看离开了众妃的视线范围,顾枝柔直接趴在凌瑾身上嘀咕道,“还是你母妃温柔,皇后太吓人了。” “能坐稳后位的女人自然不简单。”凌瑾笑笑,抱着她淡然开口。 顾枝柔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等面见了皇奶奶便可回府。”凌瑾道,“不过皇奶奶或许会让你陪她聊会儿,你多陪陪她。” 顾枝柔默了默,脸色正经起来,“她凶不凶?” 凌瑾失笑,“皇奶奶人很好,你无须担心。” 顾枝柔看了他半晌,确定他没有敷衍自己,这才哼哼地移开视线。 承宁宫离凤仪宫并不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们便到了承宁宫外。 淑妃想了想,还是提醒顾枝柔,“你言行小心些,莫要惹怒了太后。” “哦哦。”淑妃的话顾枝柔自然听,只是不解地望向凌瑾,撇撇嘴小声问,“你刚才不是说太后人很好吗,怎么听母妃说好像很容易生气?” “人好不代表不会生气。”凌瑾答道,“父皇孝敬皇奶奶,惹了皇奶奶生气的人都会被严惩,母妃只是担心你,让你小心些。” “哦。”顾枝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前去传话的宫女很快出来,将三人迎进了承宁宫。 顾枝柔乖乖地跟在凌瑾身边,见凌瑾下跪行礼,她也连忙跪下,跟着凌瑾道,“拜见皇奶奶。” 软榻上的人看起来年过古稀,满头花发,没有想象中的那股威严,看起来很慈祥。 淑妃在一旁笑道,“母后,瑾儿成亲了,带着媳妇儿来看你呢!” 老人的耳朵似乎不灵通,淑妃这话说得很大。老人笑眯眯地点点头,却又疑惑地问,“瑾儿是谁?” 凌瑾只在每年家宴上见过太后,又是和众皇子一同参拜,太后人老记性也不好,自然记不住。 淑妃答道,“你三孙儿,臣妾的二儿子。” “哦。”老人点头,又问,“在哪儿呢?” “下面跪着呢。”淑妃指指下面的两人,笑道。 “怎么跪着呢?快起来快起来!”老人一见,作势便要去将二人扶起,淑妃赶紧拉住她,对凌瑾道,“瑾儿,还不快带着柔儿上前让皇奶奶看看!” “是。”凌瑾承应一声,牵着顾枝柔上前跪到老人面前。 老人摸着他的头笑笑,“都长这么高了。” 凌瑾拉拉顾枝柔,顾枝柔会意地上前朝老人道,“孙媳顾枝柔拜见皇奶奶。” “这是?”老人疑惑地望向淑妃。 淑妃道,“这是柔儿,你三孙子的媳妇儿!” “三孙媳妇儿。”老人摸着顾枝柔的头,说到,“不错不错,是个好闺女!” 看见皇太后比想象中的显得更亲和,顾枝柔仅存的那点忐忑不由得很快消散。她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头,触到头上的珠钗后想起自己早就不是江湖上的那个小丫头了又很快放下,说,“唔……小瑾也好啊!” “都好,都好!”老人笑眯眯地抓起她和凌瑾的手放到一起,想了想,对身旁的宫女道,“去把哀家柜子里的那只红漆雕花的镯子拿来!” 那宫女闻言愣了愣,很快低头说了声“是”,前去取了盒子。 淑妃与凌瑾对视一眼,显然从那宫女那一顿明白了什么。 老人接过宫女取来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她牵起顾枝柔的手替她戴上,笑道,“这是当年先帝私赠与哀家的镯子,虽是市井玩意儿,却是先帝对哀家的一片情谊,要比那赐下的奇珍异宝还要珍贵,如今哀家赠与你,,你可不要嫌弃。” 顾枝柔微微一愣,看向凌瑾,却见他也是一阵惊愕。 淑妃最先回过神,笑着让顾枝柔收下,“你皇奶奶赠你如此厚礼,还不快收下!” 自古帝王赐下的东西不少,都是赐予有功之人,不过是走场的奖励。眼前这镯子玉质不算太好,上面雕琢的那一对鸟儿与百年好合四个字可谓雕工粗略,却是先帝私自赠与,便是一段情谊。 顾枝柔心知这玉镯珍贵,赶忙收好,想了想又从自己手腕取下一只镯子递给太后,“皇奶奶如此厚礼,孙媳无以为报。这是母亲留给孙媳的镯子,是用药玉雕成,有疗养之效,还望皇奶奶不要嫌弃。” 淑妃暗叹她怎如此冲动,却不想太后接过那镯子,点头道,“孙媳妇儿的一片心意哀家又怎么会嫌弃?好,好!” 顾枝柔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向凌瑾靠了靠,心里对眼前这老人甚有好感。 “天时不早了,你们三个今日便留下陪老婆子吃个午饭如何?”太后把镯子交给宫女,对三人道。 “好,谢谢皇奶奶!”淑妃与凌瑾还未开口,顾枝柔便急切地答应,唯恐凌瑾出言拒绝,毕竟进来之前她可向凌瑾说过想早些回去。 凌瑾听她答应,亦是点头道,“孙儿遵命,谢过皇奶奶。” 老人看向顾枝柔的眼神愈加满意,转而又吩咐宫女让御膳房多做几道菜,又让人搬来了凳子让三人座下,这才又继续和顾枝柔说着话。 承宁宫主殿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黑猫,隐去身形的凌朝歌一下一下地抚着黑猫的背脊。黑猫舒服地眯起眼“喵”了一声,就听身旁的白衣女子道,“真不愧是女主角,只一眼便讨得了太后欢心。” 她也没忘去看一眼虐心值,原本是3的虐心值在见皇后时加了两点,如今因为对太后很有好感又降为了2,她不禁烦恼地敲了敲脑袋。 进一趟宫虐心值没增加,反倒减了1点。 不过因为太后对顾枝柔的好感,接下来的事似乎好办许多。 宫里喜欢太后奶奶的公主皇子那么多,如今来了个和他们抢皇奶奶的大姐姐,那群小孩子小小地对付一下顾枝柔还是会的吧?而且还不用担心刷虐心值反把生命值刷成了零。 心下有了打算,凌朝歌的心情好了许多,嘴角也不自禁地勾起。 不过要靠宫里的事把虐心值刷到一百难度还有点大,她还需有另外的打算。 “系统君,既然是任务,有没有一点剧情提示?” 系统【叮咚】一声跳出一个页面。 【《倾尽天下》大纲 男主女主相爱→突发意外两人被迫分离→女主遇奇遇,以幕僚身份回到男主身边→男主在女主的帮助下登帝→女主封后母仪天下】 凌朝歌:“……” 她默了默,试探着问,“有详细一点的大纲吗?” 系统回答【这是你的大纲】 凌朝歌:“……” #论写好细纲的重要性# 第五章 如此魔性的大纲绝壁不是我写的! 凌女侠傲娇望天做无知状。 对于她这种自欺欺人的表现,系统君淡定地【呵呵】一声。 凌朝歌尴尬地摸摸鼻子,心下开始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做。 顾枝柔与凌瑾之间发生变故不得不分开,她或许可以从这一点入手。 嗯,只要不把人虐死就好! 残疾、毁容什么的,反正凌瑾对顾枝柔也是真爱,绝对不会因此嫌弃顾枝柔的! 想好了这些,凌女侠暗搓搓地开始打算要不要让某个心机深重占有欲强的妹子喜欢上凌瑾,然后心狠手辣各种计划要弄死沐王妃。 在心机婊各种对女主泼脏水的时候,她再慢慢想怎么分开凌瑾与顾枝柔,不用说,这肯定是让虐心值达到100的关键。 【叮咚】 系统突然发出提示音,凌朝歌不提防地被吓了一跳,心里暗道系统君是不是觉得她这个计划太凶残了,要阻止她这个邪恶的想法。 【宿主果然机智,这个计划相当完美】 系统很不真诚地夸了她一句,展开一卷画卷。 画卷上是一幕厮杀的场景,只是看起来有些朦胧,系统的机械声响起,上面也随之浮现出黑色的毛笔字。 【支线任务:拯救大理寺卿温蔚然】 凌朝歌默了默,问,“可以不去吗?”画卷上厮杀的一幕看起来好凶残。 系统给出一个很人道的回答【可以】 凌朝歌忖度片刻,又问,“不去有什么后果?” 【温蔚然死亡,证据被毁,瞿宁侯一案告破难度增加】末了又添上一句【宿主后果自负】 凌朝歌:“……”所以还是得去? 瞿宁侯一案在上一卷被凌瑾查出与西楚余孽有关,原本应该已经结案,如今却被延续到这一章,还是由大理寺卿亲自探查,其中必有猫腻。 凌朝歌起身理了理衣裙,细眉一挑叹了口气,身形悄然化作青烟消散。 再出现时,已是皇城之外的山道中。 一身青衣的男子驾马狂奔,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蒙面的黑衣人运起轻功追着他,手中的刀刃还留着血迹。 青衣的男子约莫三十来岁,看起来比想象中的要清秀,若非凌朝歌知道底细,倒也想不到这大理寺卿会如此年轻。 黑衣人武功看似不错,掠过地面时拾起几枚石子儿朝那青衣男子座下的马打去。 马被石子儿打中吼了一声扬起前蹄,温蔚然一惊手中缰绳没有抓稳滚下马来,趴在地上咳出一滩血,脸色苍白地瞥了飞身落到面前的黑衣人一眼,认命地闭上眼。 黑衣人挥刀斩向他的脖颈,只听“叮”地一声脆响,他落下的刀竟被一根绿色的荷茎挡下。 “飞影阁办事,还望姑娘不要多管闲事!” 他眯着眼打量眼前这个白衣女子,心生警惕。 凌朝歌白纱蒙面,眼中散发出冷意,“马上离开,留你一命。” 温蔚然不想此刻还有人相救,顿时睁眼,却看挡在他面前的女子一袭白衣,手中一根翠绿荷茎稳稳接下黑衣人的一刀。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道狠光,刀刃骤地避开那荷茎,身影已躲过凌朝歌朝她身后的温蔚然劈去。 凌朝歌翻身一脚落在黑衣人身上,将他踹出十余米。 若非系统君禁止她在凡人面前使用法术,她动一动指头就可以带走温蔚然! 黑衣人以手撑地翻过身来,再次劈刀袭来。心知眼前的白衣女子定然要救下温蔚然,他这次没有避开她,正面迎向了凌朝歌。 若拼招式凌朝歌必然不敌他,却胜在身轻如燕,速度极快。她轻松躲过黑衣人三次劈下的刀刃,手中荷茎已经不下五次抽在黑衣人身上,若是她手中持剑,那黑衣人早已毙命。 最后一招将荷茎抵在黑衣人额头,凌朝歌声音又冷了几分,“走不走?” 黑衣人咬牙挥刀,刀风尚未带起,只觉颈上“咔嚓”一声,那荷茎落在他脖子上竟生生断了他的脖子! 第一次杀人,凌朝歌并没有太多的感触,退了一步避开黑衣人倒下的身体,回头看了一眼温蔚然。 温蔚然强撑着站起,朝凌朝歌拱手一拜,“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凌朝歌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肩头被砍出一道大口,伤口狰狞,还在流血。她环视了四周,此处虽是官道,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之前的马已经受惊逃走,要温蔚然自己回到皇城怕是有些困难。 “可有人来接应你?”她直接问道。 温蔚然微微一愣,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道,“受袭之时我已发出信号,若不出意外,接应的人马上就到。” 凌朝歌松了一口气,道,“公子先歇着吧,等接应的人来了,我随他们一同护你进城。”要是没人来,她一个弱女子可不想被一个男人。 温蔚然心知此行凶险,倒没有推辞,只谢道,“那有劳姑娘了。” 凌朝歌淡漠地将视线移到别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叮咚】 【支线任务:拯救大理寺卿温蔚然完成,剧情值1%,积分100,经验值100】 【叮咚】 【经验值进度达到100%,宿主自动升级】 【叮咚】 【升级成功,法术加成3%】 温蔚然靠在树上闭眼调息,只觉得身旁的一股气势骤然扩散开来,只是眨眼一瞬便又消失。他疑惑地睁开眼,守在身旁的白衣女子负手望着官道的另一头,并没有什么异样。 凌朝歌倒没想到现在的系统君居然这么嚣张,连问都不问直接替她升了级。好在升级只需一瞬,她也惊愕的瞬间也很好地控制住了周身气势。 两人又等了片刻,官道那头才缓缓出现七八个人驾马而来,领头的男子一见温蔚然脸色苍白地靠在树上,肩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脸色一白迅速下马单膝跪下,“属下来迟,还望大人恕罪。” “多亏这位姑娘相救,无事。”温蔚然摆摆手,道,“带我回皇城。” “是。” 男子简单地替温蔚然处理了伤口让它不再流血,带着温蔚然便上了马。 “这位姑娘……”温蔚然望向凌朝歌,见没有多余的马匹,不禁有些犹豫。 这里距离皇城驾马至少也还有一刻钟的路程,他们一行人驾马,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子走路吧? “你们先走吧,不必管我。”凌朝歌开口道。 领头的男子又看了两眼凌朝歌,才驱马而去。 凌朝歌松了一口气耸耸肩,足尖一点朝几人追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在接近城门的时候,几支暗镖骤然破空而来,射向温蔚然。凌朝歌指尖一动将其击落,心道这些人还真是大胆,皇城城门下顶风作案。 几名男子迅速勒马守在温蔚然周围,严阵以待地看着四周。 周围都是来往的百姓商人,乍得望去并看不出端疑。 凌朝歌平静地站在十米开外,她知道出手的人在哪儿,却没有揭露他的打算,她的任务只是救下温蔚然,护送他到皇城也算仁至义尽。 这里的异状并没有打扰到他人,温蔚然一行人见凶手没有再度出手,正要进城门,几支箭羽突然射来,杀伤力极大! 领头的男子迅速出剑护住温蔚然,劈开几支箭后,自己却被射中的肩头。 箭羽不比飞镖动静小,很快在人群中引起骚动。 哄乱的百姓中,一个看似平常的男子突然跃起夺下温蔚然手中的包袱,正要回身补上一剑,却被身旁斩下的剑逼得不得不退下。 凌朝歌迅速出手拦下那人,手中荷茎一下挑起包袱夺了过来,正要制住那人,一个黑底银纹衣衫的男子骤然出手与那人战在一起,凌朝歌直接退到一旁,不消片刻,那夺包的男子便被黑衣男子一剑封喉。 凌朝歌看着喷出的鲜血不禁打了一颤,见守城官兵已经赶来,顺手将包袱扔给温蔚然。 这指不定就是瞿宁侯一案的相关证据,丢了这些东西可和丢了温蔚然区别不大。 “朝歌。” 凌朝歌正要离去,就听城门处有人叫他,她回头一看,便见凌笙一袭蓝衫坐在轮椅之上。 “二皇子。”凌朝歌上前对他点了点头。 凌笙笑道,“多谢你出手拦下那人,否则就连羽也不一定留得下他。” 被称作“羽”的黑衫男子回到凌笙面前,对凌朝歌拱手一拜,算是行礼。 “原来姑娘竟与二皇子相识。”上前的温蔚然笑道,“温某能回到皇城多有姑娘相助,有劳姑娘了。” “无事。”凌朝歌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 又听凌笙道,“不知姑娘可有时间,在下府上新进了上好的玲珑玉芽,望邀姑娘一品。” 凌朝歌闻言勾唇一笑,“好。” 凌笙听她答应,笑意更深,转而却对羽道,“进了皇城怕也不安全,你送温大人回府。” “二皇子有心了。”温蔚然道了谢,很快离开。 羽虽有犹豫,却不得不听命行事,跟着温蔚然离开。 “请。”凌笙转身对凌朝歌点点头。 凌朝歌见他周围无人,便推起他的轮椅,“嗯。” 凌笙微一愣神,很快恢复常态。 第六章 凌笙册封静王,其位不似其他皇子册封的藩王,并没有封地,今后新皇登基,他依旧会留在皇城,不必前往封地。因此静王府较之凌瑾的沐王府大得多,布置也更加精细。 凌朝歌由凌笙指路带着他来到静王府的后苑,此处环境清幽,花木繁多,还有一个近乎十亩的小湖。 湖心有一处八角凉亭,每一面都挂着竹编的隔幕,上面绘了清雅脱俗的石兰,给亭子添了几分风雅。 凌朝歌安置好凌笙,盘膝坐在那方形矮桌前,用火折子点燃了熏香。 等了片刻,管家带人取来了一干茶具与玲珑玉芽。 玲珑玉芽是玉州贡茶,是由一种生于水中的茶草所制。上好的玲珑玉芽取自茶草尚在泥中未见光的草芽,用特殊的药液处理后烘制而成,成品玲珑剔透,似由玉石雕琢而出,便有了皇帝御赐之名“玲珑玉芽”。 凌朝歌揭开乘放玲珑玉芽的玉盅,捻起一芽轻轻一嗅,道,“清香怡人,养心修性,是好茶,更是灵药。” 凌笙笑道,“玲珑玉芽经由特殊的药液处理,不失清香,更有清心养脾之效。” 凌朝歌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笑意,径自取了几叶茶芽烹煮。 凌笙被她这一笑勾得愣了愣,很快将视线落到她烫杯的手上,耳尖有些发红。 玲珑玉芽茶的泡制有两种方法,一是以沸腾的水直接泡制,只是这样茶芽中的茶香不能完全挥发出来,茶韵有所保留;二是将茶芽与冰块一同用小火烹煮,只是要掌握好烹煮时间与火候,否则若是时间、火候不够,茶香不出,反之茶汤色泽有缺,茶香怪异。 凌朝歌是爱茶之人,对各色的茶只是嗅嗅茶叶便可揣摩出大致的泡茶方法。 不消片刻,小炉上的水开始冒泡,清幽的茶香伴随着水雾蔓延出来。 凌朝歌将茶壶从小炉上取下,沸腾的水很快没有再冒泡,只有已经带上丝丝翠绿色茶芽还在水中无声地翻滚。 凌笙端起玉质的茶杯抿了一口,茶芽烹煮的火候时间都刚好,茶汤带着浅浅的幽绿,若不仔细看还看不出这茶汤清浅的颜色,萦绕在鼻尖的清香沁人心脾,还带着一股暖意。 “这玲珑玉芽在姑娘手中可谓是物尽其致。”他不禁笑道,口中茶韵久经不散。 凌朝歌勾了勾唇,并未说话,余光却瞥到下人挪到一边的那副棋局。 前世无聊她也曾在网上学过围棋,不过只知一二。 眼前的棋局黑棋压进,白子大势已去,她心下一动,却隐隐有了些想法。 “姑娘也对这混元棋局感兴趣?”看她视线落到棋局之上,凌笙不禁问道。 凌朝歌思维流转,心神全在棋局之上,不自觉地道,“不过是有感而发。” “哦?”凌笙来了兴趣,他棋艺精湛,史书记载的那些著名的棋局都曾破解,唯独这江湖流传的混元棋局始终不解。 混元棋局黑棋稳压白子,不过对棋稍有了解之人几经思索都会想出“破局之术”,奇的是当这“破局之术”运用到棋局之中,白子在稍有起色之后,又很快溃败。 凌笙想过的“破局之法”不少,却偏偏从未破过这棋局。 凌朝歌忖度片刻,望向凌笙,“你执黑棋,与我下一局如何?” 凌笙命人将棋盘搬来,示意她落棋,“请——” -------- 太后性格温和,这让顾枝柔收敛的性子羁放了些。 在承宁宫用过午膳,她便扶着太后在花园中散步。兴致勃勃地跟老人说着江湖里的故事。 老人久居深宫,人老了,对宫里的那些谄媚献笑、勾心斗角便心生厌恶,顾枝柔性子单纯,她对这女娃本就有好感,听她毫无顾忌地跟她说着江湖故事,心情也不禁愉悦了些,对顾枝柔的好感也多了几分。 凌瑾本还担心顾枝柔见了太后会拘束,如今见她如此倒也放宽了心。 宫中事宜传说也快,何况是事关太后。不过两三个时辰,太后待沐王妃甚有好感的事便传播开来。 各宫嫔妃心思暗度,都在计较着利弊,独有皇后与戚贵妃没有太多的心思。 凌瑾乾州一行,回来后便封为沐王,可谓是无比风光。不过再如何风光也不过是冷宫嫔妃所出,就算记于淑妃名下也改变不了这出生,位至封王便已至极限。 这对二人来说并无威胁,他们又何必去花这心思忖度这些? 顾枝柔留在太后身边,淑妃自然不会独自离去。她看顾枝柔深得太后青睐,脸上含着笑,却是真心高兴。 皇帝孝敬太后,太后待顾枝柔另眼相看,凌瑾在朝堂不禁也会好过几分。他虽不是自己亲生,却也记于自己名下,她自然也希望他好。 直到日落西山,顾枝柔见天色已晚,才恋恋不舍地向老人道了别。 离宫之前,淑妃使了眼色与凌瑾,凌瑾会意地点点头,才带着顾枝柔离去。 回沐王府的路上,顾枝柔一直都很激动,不停地说着太后的好。凌瑾笑着回应她,未做过多的评价。 等回到王府吃过晚饭,凌瑾处理了王府当天的事宜,回到寝屋时顾枝柔还在浴池里。 他脱了衣服下了水,从后面抱住趴在岸边的顾枝柔,轻轻唤了一声,“柔柔。” “嗯。”顾枝柔转过身回抱着他,懒懒地应了一声。 凌瑾犹豫片刻,才道,“你觉得皇奶奶怎么样?” 顾枝柔一听睁开眼,笑眯眯地说,“皇奶奶人很好啊!” 凌瑾皱了皱眉,说,“柔柔,你身在江湖,对宫闱之事还是看得太浅。” 顾枝柔愣了愣,问,“什么意思?” 凌瑾道,“后宫女人为了权势勾心斗角,皇奶奶原为先帝四妃之一,却可在众妃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太后,那绝对不简单……你要小心些。” 顾枝柔勾着嘴角笑得有些僵硬,“不是说人之将死,其心也善吗?皇奶奶……那么好,你何必刻刻念着一个人的曾经呢……” 凌瑾皱了皱眉头,抱紧了她,“柔柔,这不是你当初的江湖了,能在皇室之中活着的人都不简单,你怎么单纯会伤害到你自己的。” 顾枝柔心悸一颤,指尖有些泛白,低低地“嗯”了一声。 察觉到她心情的低落,凌瑾亲亲她的嘴角,笑道,“这不是不让你和皇奶奶接触,皇奶奶待你很好,你可以多陪陪她,只是言行举止要小心些。特别是‘人之将死,其心也善’这种话可不能到处说,被人听见会有麻烦的。” 顾枝柔被他的笑缓和了几分紧绷的心,点点头,“嗯。” 凌瑾吻着她白皙的脖颈,深深地吸了一口她颈间清香的气息,念念道,“柔柔,我会保护你的。” 顾枝柔生疏地回应他的吻,嘴角勾出笑来,“我相信你。” -------- 眼见日落西山,明皓的月亮也出现在了枝头,下人会意地取来两盏烛火放置在棋盘两边。 凌笙看着棋盘,白子颓势依旧,可他总觉得怪怪的。他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刚落下子的凌朝歌,面前白衣胜雪的女子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哪怕她刚落下的那一棋又使她失了几子。 他疑惑地落下棋子,将那几粒白子收回,却见凌朝歌干脆地将棋子落在他刚落下的黑子边,战局几乎是在这一瞬就扭转开来。 久久未见凌笙落子,凌朝歌疑惑地看着他,“二皇子?” 凌笙抬头看了她一眼,虽是已经破局,可眼前的女子却无半分胜出的笑意,依旧在忖度棋局。 他苦笑着将棋子扔回棋罐,道,“我输了。” 细看之下,那扭转战局的落子点竟不乏一个。在此之前,白子一直处于颓势,白衣女子一直在僵持着白子不败,看似苦苦挣扎,却未想到她一直布势。 心机深沉,不慕胜势,心性稳重。 凌朝歌听他认输,观局的注意力才从棋局上移开,勾唇浅笑,“二皇子谦让了。” “姑娘棋艺精湛,非凌某所能及,何来谦让之说。”凌笙笑道。 凌朝歌笑笑,并未说话,望了一眼天色,起身向凌笙告别,“天色已晚,朝歌叨扰了。” “无事。”凌笙推着轮椅送她,道,“不知朝歌姑娘居所何处,凌某派人送送姑娘。” “多谢二皇子好意,不必了。”凌朝歌浅笑着拒绝,心下打算着一会儿回沐王府的那处阁楼。 凌笙眼中划过一丝失落,心知她能救得了被追杀的温蔚然,武功自然不错,便道,“那姑娘一路小心。” 送到静王府门口,凌朝歌脚步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制的铃铛,上面有着红色的桃花暗纹,她递与凌笙,笑道,“这子母铃是我意外所得,摇动其中一铃,另一铃便有感应。二皇子若有好茶,可莫要忘了我。” 凌笙一愣,眼中难掩欣喜,道,“自然,姑娘慢走。” “告辞。”凌朝歌微微颌首,才缓缓离去。 路过拐角,她扶着黑石所砌的高墙,清冷的面容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来。 第七章 朝阳初生,沐王府一处幽静的小院就响起了破空的声音。 一袭白衣的女子手持一支荷茎,一抹绿意划过,竟带出几分凌厉的剑意。 凌瑾站在拱门处,并未打扰舞剑的女子,第一日初见这一幕时的欣喜已经散去,眼中只剩下恭敬。 凌朝歌落茎收势,带出的剑风一把扫落池边绿丛中的落花。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有了一副健康的身体,她便一直很爱惜这副身体,每日卯时便会以荷茎为剑练一个时辰的剑,有系统提供的一部普通的剑诀,如今她的剑法也算小有所成。 荷茎挽出的剑花一瞬即逝,凌瑾再回神,白衣女子手中的荷茎已经消失。 “师尊。” 凌瑾恭敬一拜,身旁的婢女连忙奉上一张白色的手绢。 凌朝歌顺手取过手绢拭去额头沾染的雾气,道,“我留于此处可对你有碍?” “并无。”凌瑾笑道,“这阁楼本就是为师尊准备的。” “嗯。”凌朝歌勾出清冷的一笑,将白绢扔给婢女,说,“最近朝中有些动荡,你明日归朝小心些。” 凌瑾连忙点头,“是。” 皇子封娶正妃后一旬不比上朝,如今已过十四日,待明日凌瑾便要返回朝中。 自从第一日凌瑾领顾枝柔入宫觐见过后,顾枝柔便一直在王府中学着打理诸事,虽不耐烦,但有凌瑾在一旁劝着倒也学会了些。 几日前太后又曾宣她入宫,一时间在后宫之中意外得了太后恩宠的沐王妃便显得半宫皆知。 凌朝歌抱起石桌上的黑猫,从婢女端来的托盘里取了小鱼干喂它,问,“柔儿今日可是要去承宁宫?” “是。”凌瑾点头,“昨日太后派人来说有些想念,望她今日可入宫陪陪。” “让她谨慎些。”好歹是自己亲闺女,凌朝歌还是提醒他,“特别是那些宫里的娃儿,若是被捉弄了,只是吃些亏可以,莫要出手伤了人。” 凌瑾微微一愣,点头应诺,“凌瑾明白。” 凌朝歌想了想,无话再说,便问,“你可有其他事?” “无事。”凌瑾不禁苦笑,心知他这喜静的师尊又要下逐客令,正欲自行告退,却见她又取出荷茎,道,“既然无事便陪我练练剑吧。” -------- 太后宣顾枝柔入宫陪伴,凌瑾并不好跟着,将他送上太后派来接她的那顶轿子后便随她而去。 轿子到了御花园便停下,顾枝柔半疑半解地下了轿,便见老人坐在尚锦湖边的亭子里和两个十一二岁的锦衣小女孩玩耍,眉眼都是喜色。 顾枝柔本身也是喜欢小孩的人,走近了向太后行礼,视线便落到那两个小孩儿身上,“枝柔拜见皇奶奶。” “快起来!”老人笑眯眯地让宫人扶起她,一旁的两个小女孩起身盈盈一拜。 “三嫂。” 顾枝柔微微颌首回礼,眼角弯弯都是笑意。 太后牵着顾枝柔的手说道,“今日太傅放了这几个小家伙的假,他们都来守着哀家,你也与他们认识认识。” 顺着老人的视线望去,顾枝柔这才看见湖心的那处亭子里还有几个六七岁半大的小孩在嬉闹,几个宫人端站在他们身旁守着。 那边的孩子见了她,远远地就能分辨出他们嘴角一撇,似是很不高兴,但愣了一下后又各自玩着各自的。 顾枝柔心下疑惑,转而想到凌瑾之前提醒她的事,有些不明所以,那些孩子为何对她这般态度? 老人吩咐随身的宫女把几个孩子叫来,一一给顾枝柔介绍了一遍,都是公主皇子,也有一两个长公主的女儿。 顾枝柔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那些孩子却依旧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老人笑道,“这几个小家伙说哀家只疼你,正吃着醋呢!” 顾枝柔笑答道,“皇奶奶还不是疼着他们,整天都在孙媳面前念着他们呢。” 小孩们哼哼着又聚在一块儿跑到湖边玩儿,没理她。 到了午膳时间,众人也未回去,都留在承宁宫用膳。 顾枝柔坐在太后身边,不时为她布菜。作为医药世家顾氏之女,她很好地能搭配出均衡养身的膳食。 身旁的小孩撇撇嘴,笨拙地伸出筷子夺了顾枝柔要夹的菜,挑衅地看着她。 顾枝柔失笑,也不与他计较,自顾自地换了别的菜,却不想又被一双筷子夺去。 “……” 顾枝柔哭笑不得,索性就这自己面前的一碟小菜匆匆吃完饭放下筷子,那群小家伙才安生下来,由身旁宫女布菜,自己捏着银勺一口一口地吃。 午膳过后,一群小家伙又跑了出去。 顾枝柔服侍着太后歇在榻上,闲聊两句后老人便睡去。 一个粉衣的小女娃在门口窸窸窣窣地看了两眼,见顾枝柔起身出来,才脆生生地叫了一声“三嫂”。 顾枝柔笑着摸摸她的头把她抱起,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粉衣女娃眨着眼,说,“他们在湖心亭下面发现了一朵很漂亮的花,不知道是什么花,让我来叫三嫂去看看。” 顾枝柔想了想,回头看那两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在太后身旁守着,便道,“走吧,三嫂陪你去看看。” 两人一路到了湖边,女娃几下挣开顾枝柔的怀抱落到地上,急匆匆地进了湖心的亭子。顾枝柔失笑地摇摇头,朝亭子里的几个人走过去。 待要跨入亭子,她敏锐地察觉到一群小孩笑得坏坏的,若不是她出自江湖,还真察觉不到脚下被一条细密的东西绊了一下。 她足尖一点迅速退出,却还是冷不防地被头顶扑下的白色粉末扑了一脸。 那几个小家伙也是机巧,竟是将面粉藏在亭子外面,她不退还好,这一退就被扑个正着。 “啊!” 顾枝柔尖叫一声又退了一步,脚下突然一滑落入水中。 那群孩子见了她出糗哈哈大笑,守在岸上不让她靠岸,有几个还对着落水的她扮着鬼脸。 顾枝柔一时不防被他们弄得如此狼狈,浮在水中没有出来。 那些守着的孩子的下人见状原本是要帮她,却被自家的小主子喝住不许出手,颤颤巍巍地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凌瑾在她出门前提醒她莫要出手伤人,顾枝柔不禁暗骂自己竟如此轻信这些娃娃。 若是她被扑了面粉也就算了,小孩之间不过闹着玩玩儿,可她落水后这些娃娃拦着宫人不让她们出手相救不说,还守着岸不让她上去,这便不是闹着玩如此简单。她今日要是不会凫水,指不定要吃些苦头。 这样想着,她心里不自觉地便觉得委屈,津谷之中也有小孩儿胡闹,可大家也是闹着玩玩儿,又有谁会像眼前这些皇子皇孙这般罔顾他人性命? 顾枝柔摇着唇朝另一边的游去,打算从另一处上岸,那些宫人见她会凫水,心知这沐王妃虽是太医院顾院使的女儿,却出自江湖,身子不似宫里的人那般羸弱,何况这都已经是五月,水中也不冷,便没再说什么,只觉得自家小主子开心就好。 游到一半,顾枝柔猛地觉得小腹一痛,咬牙坚持着游了片刻摸到了岸上的草木,手脚发软终是支持不住往水下沉去。 为首的那个小孩不屑道,“她肯定是想骗我们,我们不能上当!” 一群小孩连连点头,喝住自己的宫人不许救她。 原本跟着顾枝柔的黑猫异色的眸子闪过一道光泽,软软地叫了一声“喵唔”从顾枝柔沉下水的地方跳下去。 猫儿生性怕水,一时间看见这黑猫往水里跳,一群人都惊愕地说不出话。 过了几息,潜入水里的黑猫咬着顾枝柔的衣服把她托出水来,藏在她身下的几根水草悄无声息地又缩回水里。 黑猫爬出水咳了几声甩甩头,眼神锐利地冲宫人沙哑地叫了一声。 发愣的几人这才意识到出了事,手忙脚乱地把昏迷地顾枝柔抱到承宁宫去,让人去叫太医。 顾枝柔脸色苍白,身下还隐隐沾了血渍,承宁宫的掌事姑姑慌慌张张地让人烧热水,拍着顾枝柔的后背让她吐出些水来。 一群小孩看大宫女的脸色都知道惹了事,战战兢兢地站在正殿,吓得小脸苍白。 黑猫救起顾枝柔后便藏在一处假山下的草丛里,病殃殃地喘着气。 沐王府里,与凌瑾过招的凌朝歌眉头一皱,一棍打落凌瑾刺来的剑,匆忙道,“进宫,柔儿出事了。” 凌瑾一听脸色煞白,答了一声“是”,匆匆换了衣袍便往宫里去。刚到宫门,就遇上太后派来寻他的宫人。 宫人尾随凌瑾,简单地说沐王妃落水昏迷,便没再说什么,也不提她是如何落水,现在又怎样。 凌朝歌避开众人寻到假山下的黑猫,心疼地抱起它,施出回春之法让它痊愈,揉着它的头说,“辛苦你了。” 小猫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与她最亲近的伙伴,虽不是凡猫,到底怕水,让它下水救人实在委屈了它。 黑猫软软地“喵”了一声,昂起头蹭蹭她的手,弯着眼看起来并不委屈。 第八章 凌瑾赶到时,那些惹事的孩子正在院子里罚站,太后神情焦急地在顾枝柔床前踱着步,口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碎碎念。 一群人见顾枝柔身下有血,都当她是小产了,直到诊断过后才知道她是月事来了,都松了一口气,可太医下一句话却又让人心下不安。 顾枝柔月事期间本就体弱,如今落了水受了寒,保不齐今后便无子嗣。 凌瑾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噼啪”作响,顾枝柔恰好醒来,听他似要发火,扯了扯他的衣袖惨白着脸强露出一个笑,“小瑾,我没事……” 凌瑾深吸了一口气把她抱住,安慰道,“柔柔,别听他胡说,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也会有我们的小宝宝。” 顾枝柔闭着眼虚弱地哼哼,“我也是大夫,当然知道我没事。” 太后扶着宫女急得不停地用拐棍戳着地,恨恨道,“这群小兔崽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顾枝柔睁开眼望向老人,下巴靠在凌瑾肩上,说,“皇奶奶,枝柔没事,你别急坏了身子。” “小柔啊,是皇奶奶没教好他们,皇奶奶对不起你。”老人握紧她的手很愧疚。 顾枝柔摇摇头,说,“不是皇奶奶的错,是枝柔太大意了,和那些孩子玩过头了。” 老人抚着她的手以作安慰,转而回头对掌事姑姑说,“兰英,去把那些光看着不救人的狗奴才通通杖毙!” 兰英应下一声“是”,刚要出去,顾枝柔脸色一白,忙道,“不要!” 太后望向她,还未开口,凌瑾便道,“皇奶奶,柔柔性子善良,此番也未出大事,就饶了那些人吧。” 他说得不甘不愿,顾枝柔却连忙点头,支支吾吾地说,“还……还是不要这样……” 看她惨白着脸,老人心下一软,改了口,“既然柔儿求情,那便饶了他们的死罪,各打五十大板发落到浣衣局吧。” “是。”兰英这才退下,到院子里带着那些守孩子的宫人离开。 顾枝柔把头埋在凌瑾怀里,身子不停地颤抖,声音也是打颤,“小瑾,带我回去……” 她声音不小,太后也听到了这句话,脸色微变。 凌瑾心下踌躇,却还是抱紧了她,说,“皇奶奶替你熬了药,歇歇再回去。” “嗯。”顾枝柔闭着眼点点头,依旧靠在凌瑾身手,老人见此正要收回手,床上虚弱的人却突然握得更紧,随后似是意识到什么,颤巍巍地松开,念念道,“皇奶奶。” “没事,哀家就在这儿。”老人拍拍她的手背,露出一个慈祥的笑来。 褐色的汤药很快就送来,顾枝柔皱着眉头一点一点地喝下凌瑾喂来的药,不时发出几声咳嗽。 好不容易把药喝完,她昏昏沉沉地又睡下。凌瑾这才向太后道,“柔柔今日叨扰皇奶奶了。” “无事。”太后摇摇头,头脑却有些昏沉,一旁的宫女赶紧扶着她,“今日是哀家大意了,竟让柔儿在承宁宫受了委屈,她今后可莫要嫌弃哀家这老婆子了。” 凌瑾干笑道,“今日若无皇奶奶护着,只怕受的委屈更多,柔柔喜欢皇奶奶,又怎会嫌弃。” 老人笑着点点头,见凌瑾要带着人走,忙让人将一些补药赠下。 凌瑾道了谢,才抱着顾枝柔出了承宁宫,眼底却是一片阴暗。 回到府中,凌朝歌便显了身形。她替顾枝柔再度把了一次脉,以灵力替她温养了一遍身子,照着系统君所说的给她开了一剂方子。 “并无大事,调养月余既可。”凌朝歌收了笔,道,“待她月事过后,这一个月就莫要行房事了。” 凌瑾脸颊微红,点头应诺,“是。” 凌朝歌在顾枝柔面上一拂,原本熟睡的人幽幽转醒。 顾枝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自己是布置的新房心里顿时平静下来,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凌瑾赶紧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 凌朝歌坐在一旁饮着水,一边调出虐心值的记录。 果不其然,经此一事,虐心值涨了三十,比凌朝歌预想的还要多。 皇宫之中的孩子可不像平常人家的儿女,同样是年幼不懂事,皇宫之中的孩子可是心狠手辣许多。 若无此次险些溺水而亡的事,顾枝柔还只是心存芥蒂,可这次险些丧命,免不了在她心里留下阴影。 凌瑾安慰她道,“师尊说你身体虚弱,调息一段时日便是,不会留下隐疾。” “嗯。”顾枝柔把头埋在他怀里,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外很快有婢女进来,向凌瑾递了一封信笺,“殿下,府外有一男子送来书信一封。” 顾枝柔闻言放开凌瑾,凌瑾接过书信,打开后里面只有一根雕花的竹简,他微微一鄂,皱起了眉头。 凌朝歌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道,“若有事便先去吧,这里有我守着。” 这雕花竹简是凌瑾同手下一干幕僚联系的方式,若无急事,竹简不会送到府上来。 这一点凌瑾曾告诉过桃花仙,因此凌朝歌也知道。 顾枝柔明白他有事,也没有缠着他,道,“你先去吧,我没事了。” “这……”凌瑾有些犹豫,顾枝柔刚受了惊,身体虚弱,正是他该陪着的时候,他又怎能抛下她离开? 顾枝柔看他犹豫,露出一个笑来,“你先去忙,我和师尊正好有话说。” 凌瑾这才望向凌朝歌,微微颌首,“有劳师尊先照看柔柔了。”说罢拜了拜出了屋子。 顾枝柔看凌瑾出去了,才将视线落到桌边淡淡饮水的白衣女子身上,只匆匆一撇又低下了头。 眼前的白衣女子容貌并非那种倾国倾城的艳丽之姿,却生有一股谪仙的气质,面容柔和,看似平易近人,那出凡的气质却让人看了心生自卑。 凌朝歌察觉到床上的人的异样,并未说什么,只自顾自地调出系统界面查探着当前剧情中各个人物的关系。 她身为寄身于桃花仙身上的局外人,除了完成桃花仙自身所对应的剧情与解决剧情突发的意外,她并不能对剧情有过多的干涉。 就像她可以去城外救温蔚然,却不能说出瞿宁侯满门被屠的真相。 系统似乎就是对这个世界知根知底的存在,凌朝歌作为系统的宿主,根据等级的提升,她的系统权限开放了许多,能的事亦是越来越多。 顾枝柔沉默一阵,才开口道,“多……多谢师尊救命之恩。” 凌朝歌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落到黑猫身上,“救你的是它,你谢我为何?” 顾枝柔听她回了话,也不再那般紧张,扯出一个笑道,“猫儿生性怕水,没有师尊的吩咐它断不会下水救我,因此倒还应该谢谢师尊。” 凌朝歌未答,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白瓷的杯子。 屋子里只有两人,先前凌朝歌替顾枝柔诊脉,凌瑾便遣退了所有下人,人家没有也没有唤人进来。顾枝柔撑着身子坐起,又看向那淡然地挠着猫儿下巴的女子,抿了抿唇。 凌朝歌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水给她送去。 顾枝柔连忙接过,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有些颤抖,“多谢师尊。” 凌朝歌道,“你无需怕我,我确实是妖,但不会害人。” 心下的疑问被解开,顾枝柔脸色一白,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自与凌瑾成婚那日起,这名义上是凌瑾师尊的白衣女子便在后苑那处阁楼住下,凌瑾尊敬那人,却不曾让人往里面送去吃食。更何况凌瑾在宫中长大,听凌瑾所言,那女子自幼便教导凌瑾,如今那女子看起来比凌瑾还小,又怎么会是他的师尊? 今日她沉水之后,迷迷糊糊地便感觉到有一只黑猫儿咬住自己的衣襟,身后还有些似是植物的东西拖着自己。她知道黑猫儿的主人是那白衣女子,心里越发怀疑那女子非人。 如今听她坦然承认,几分惊愕外,心里的害怕也消逝了几分。 她紧张地喝了一杯水,又问,“小瑾知道吗?” “我未曾瞒他。”凌朝歌道。 顾枝柔闻言没有再问,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朝歌自己也有些许错愕,倒是没想到凌瑾没有告诉她自己不是凡人。 思及此不禁心里冷笑着摇摇头,想到当初桃花仙的那份情愫,只觉得两人关系有些可笑。 黑猫走过来蹭蹭她的脚,抬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跳上床去。 顾枝柔抱住它,想到今天是这只小家伙救了自己,不禁笑了笑,把它抱住。 黑猫懒懒地“喵”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凌朝歌见状未说什么,回到桌边静坐。 这黑猫不过是普通的黑猫,只是它魂魄之中融入了她的一丝意念,可听她所言,供她驱使,必要之时也可以此为媒介施出她本体的力量。来到这个世界多日,她许多事都是借黑猫的眼看到。 顾枝柔愿亲近这黑猫,她亦是无所谓,总归今后借黑猫守着她也方便些。 便道,“墨儿挺喜欢你的,今后就替我养着吧。” 第九章 凌瑾回来时已经是子时。 凌朝歌依旧坐在顾枝柔房中,一手撑着头假寐。 自从成了妖仙,她便不再需要睡觉,稍稍调息便可恢复精气神。但总归做了这么多年的凡人,晚上睡觉的习惯依旧改不了。桃树本体还在时,她夜里便会回到本体中休养,如今本体被炼化后,她便在那株异变莲株内休养。 “师尊。”看见凌朝歌还在,凌瑾不禁微微一鄂,对她点了点头,只是脸色不怎么好。 “嗯。”凌朝歌有些迷糊,脸色习惯地露出清冷的面容,道,“你既回来了,我先走了。”说罢,朝门外走去,也未去抱回睡在顾枝柔枕边的黑猫。 “师尊……”凌瑾突然叫住她,顿了顿,却只道,“……寝安。” 凌朝歌闻言冷眸一抬,精神恢复了些,心知凌瑾有事相商,便道,“若是有话要说,便到阁楼来。” “是。”凌瑾点头,吩咐婢女进屋守着,便匆匆去了凌朝歌住下的阁楼。 阁楼与顾枝柔的寝屋相距半个王府,凌瑾匆匆赶到阁楼,凌朝歌已经在屋内点起了清神的熏香。他半夜回来,本来精神不好,与幕僚讨论过后更是心神不定,如今闻到这香,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时辰不早了,饮了茶夜间会失眠。”凌朝歌斟了一杯白水,推送到他面前,坐回主座。 凌瑾在她对面的桌案坐下,喝了一口水,说,“今日去味香居议事,大理寺卿温蔚然也在。” “可是与瞿宁侯一案有关?”凌朝歌问。 “是。”凌瑾点头,“当初我查出瞿宁侯一案与西楚前朝余孽有关,立即告知了父皇,父皇命我回都,并将案件全权交由温蔚然,我便没有再查下去。” 凌朝歌抿了一口清水,道,“前朝灭国已有上千年,其余孽逃至冰天雪地的西楚一域,终时不成气候。五年前北倾国犯淇水泽,西楚余孽首当其冲,元气大伤,如今怎敢现身淇水泽境内,还大张旗鼓地灭了先皇亲封的瞿宁侯?” “温蔚然与我相商正是为了此事。”凌瑾紧皱着眉头,道,“他顺藤摸瓜查出朝中之人与西楚余孽有所交流,那人名为赵启声,乃皇城西城门的护城将军,是太子一派的人。” “所以你等不知该如何启禀皇帝?”凌朝歌反问,心下却冷笑皇帝的愚昧。 皇城的守卫可谓是绝对重要,他竟可容忍守卫一门的将军落于他人麾下。是该说他蠢,还是他太相信他那儿子? 自古帝王最不可有的便是绝对的信任,哪怕是对自己亲生的子女亦是如此。皇帝正值壮年,手中势力依旧不容小觑,就连凌瑾都知道的事他不可能不会知道。 如此想来,那皇帝若是不蠢,想必这皇城之中隐藏的兵力不少,至少皇城众将叛变,也能护他安全。 凌瑾默了默,点头,“是。赵启声是太子的人,他与西楚余孽有联系,这件事便与太子脱不了干系,甚至……” “甚至有可能是太子在暗中勾结逆贼。”凌朝歌打断他的话,抬眸看着他,“到时太子被赵启声连累,此事毕竟由你查出西楚余孽一事,太子无疑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他若登上皇位,你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即使你未参与夺嫡之争,最后也不得不归于四皇子一派。” 被女子道出了心中所想,凌瑾脸色泛白,点了点头。 凌朝歌适时反问,“凌瑾,难道你从未想过登上那九五之尊吗?” 凌瑾猛地抬起头,正对上白衣女子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深邃看不见底。他尴尬地笑笑,表情极不自然,“师尊莫要说笑……” “你身处皇家,不会不明白作为一个皇子的处境。”凌朝歌声音平淡,一如平常那般清冷,“你只当你如今已是封王,只待新皇登基,便可前往封地任职,至此远离朝政,不必似如今活得步步惊心。” 她顿了顿,又道,“自古封王那么多,如今又留下几个。且论当今皇帝,当年先皇子嗣众多,封王数十,而今才隔多少年,便只剩南疆戈壁的漠王。” “国土分封,便是在削弱皇城国君的势力,明智的君王都会设计取回封地,否则封王成势,国君势弱,难免会逼宫易主。” 阁楼静悄悄的,风吹着白纱的帘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凌瑾没有说话,静默地看着杯子,眸中倒印着桌案上那一盏烛火的光。 凌朝歌翩然开口,“这些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凌瑾喉结动了动,半晌才发出沙哑的声音,“凌瑾……多谢师尊教诲。” 凌朝歌心知他内心纠结,点到为止,起身走到围栏望着月明星稀的天空,“瞿宁侯一案让温蔚然不要道出西楚余孽与赵启声的关系。” “瞿宁侯府位处乾州,前朝余孽远在西楚,瞿宁侯又怎会惹上他们?况且鞭长莫及,他们也又何必千里迢迢地来到乾州杀人。” 凌瑾刚才虽被凌朝歌着实震惊了一下,思维却还在,“你是说……灭了瞿宁侯府的是乾州的势力?” “至少不会离乾州太远。”凌朝歌道,“你们不过是要找出灭了瞿宁侯府的真凶,西楚之事先莫管。”至少还未到时候。 凌瑾想了想,点头应诺,“凌瑾明白。” 凌朝歌负手而立,衣袂随着夜风飘起更添几分谪仙之意,“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凌瑾起身一拜,道,“凌瑾告退。” 说罢退了几步下了阁楼,到了楼下却见石桌上留着一盏灯笼,他微微一鄂便明白这是楼上女子所留,取了灯笼向楼上道,“多谢师尊。” 看着人一路出了院子,凌朝歌退了几步化作青烟回到桌案上的那株莲中。 她并不觉得她这几句话可以说服只求安稳生活的凌瑾去争夺皇位,万事要循序渐进,她会用事实让他明白,身为皇子,要么登上九五之尊风光万丈,要么落入尘泥做那人下人,要想平静安稳的生活……难。 -------- 次日一早,凌瑾便去上朝。 凌朝歌一人在院中练剑,那绿衫的婢女守在一旁,手中的托盘里放了一块白娟与一盏饮用的清水。 荷茎生风,划出破空的声音。凌朝歌一茎落下,在那池中带起一泼水来,金红色的锦鲤被打出水,摆着尾巴又落回了水里。 白衣女子不禁勾出一抹笑,收了荷茎。婢女连忙将托盘呈上,低垂着头。 凌朝歌喝了一口水,取了白娟拭汗,那置于石桌上的白玉赤纹的铃铛“叮铃”一响,在这清寂的早晨十分醒耳。 她微微一鄂,自当日赠了凌笙子铃后,母铃便未再响过。 这几日她也未曾出过府,自然不会再与凌笙偶遇。如今不过半月,这母铃便响了,不知凌笙又有何事寻她。 “我出去一趟,凌瑾若是回来与我有事相商,便叫墨儿来寻我。” “是,姑娘。”婢女点头应诺。 凌朝歌取了那母铃,这才出门。 出了沐王府不过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凌朝歌拖了点时间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 悄无声息地进了静王府,凌朝歌随着母铃的感应找到凌笙的位置,只见他坐在那人下棋的那处凉亭煮茶,身后站着的羽持剑而立。 凌朝歌现身于湖边,身形未定,一道凌厉的剑气猛然袭来,凌朝歌以荷茎挡住。 只听那人反问,“来者何人?竟敢冒闯静王府!” 凌朝歌手中荷茎气势不减,迎上羽的利剑,身形飘幻地躲开,以荷茎朝他劈下。 羽匆忙避过,岂料荷茎步步相逼,他踏着水面落到凉亭边上,还要出手,凌笙突然拉住他。 “羽多有冒犯,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凌朝歌巧然一笑,走过去在桌边落座,“羽公子剑法甚好,朝歌自叹不如。” 凌笙歉意地笑笑,视线落到她系在腰封的白玉红纹铃铛上,心知她是感应道铃铛而来,心里暖了几分,“凌某摇动了子铃,不知可否影响到姑娘了?” 凌朝歌摇头笑道,“我平日无事,若非二皇子摇铃,还不知要做些什么。” “此次唤姑娘而来,却并非得了好茶。” 凌笙体弱,虽封了“静王”,却也有不必上朝的圣谕,故而今日还在府中。 他斟了一杯茶水递给凌朝歌,道,“今日天气甚好,正值万花谷中兰花开放,凌某只想邀姑娘一同前去观赏。” 凌朝歌饮茶的手骤地一顿,很快恢复正常,不知怎么的,心下却有几分雀跃。 凌笙问,“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甚好。”凌朝歌笑意柔和了几分,连待人的笑里那般清冷也淡薄了些。 羽闻言一愣,心知自家主子极少出门,只是不知他今日又为何突然想着去那万花谷。不过那既然是主子的意思,他亦是不会多问。 第十章 征得凌朝歌的同意,两人小坐片刻便上了马车。 马车是早备好的,里面的座位上铺了一层薄被,车桓也用锦绸包裹,一路上虽是摇摇曳曳的,撞到马车的车壁上却不咯人。 万花谷离皇城并不远,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才行至谷外。 此处山清水绿,还未入谷,便闻得一股花香。耳边萦绕的是清脆的鸟鸣,侧耳倾听,竟还隐隐听得见潺潺的水声。 凌朝歌自来到这个世界起,只出过一次皇城,还是为了救温蔚然。 羽扶着凌笙下了马车,如此仓促地行了一路,他的脸色有些泛白,倒还是带着笑。 凌朝歌冲笑笑他点点头,环顾着周围的景色。 眼前的两座山峰有半腰都是种的青竹,风一吹过竹叶便摩挲得沙沙作响。再往上看,便是苍郁的树木,绿叶之间点缀着几点鲜艳的花儿。 两座山峰之间有一处狭缝,狭缝边立了一块巨石,上书“万花谷”三字,字体刚劲,龙飞凤舞。 凌朝歌自然清楚万花谷,准确地说她清楚淇水泽的每一个角落。 自从她升入第三级过后,系统便开启了地图权限,精致的地图解析了淇水泽每一处地势。而且根据系统所言,等她达到满级过后,地图便不会再局限于淇水泽,而是拥有整个世界的解析地图。 平日里闲来无事,她便背下了淇水泽的地图。地图是三维模型,所到之处,她轻易便可认出此地是在何处。 早先看地图时,她也留意过这万花谷。 万花谷可谓是皇城百里之内最有名的风景区,一年四季,一花谢了一花又放,都是那鸟语花香的景色。 凌朝歌推着凌笙的轮椅朝那谷口走去,淡笑道,“此处风景秀丽,不失为一处仙境,二皇子有心了。” 凌笙勾了勾唇,眼眸却低了下来,“不过是凌某想来此一游,劳烦姑娘陪伴,倒是叨扰了姑娘。” 凌朝歌听他一口一个姑娘,不觉失笑,“二皇子唤我朝歌既可。” 凌笙转头看她,笑道,“朝歌亦不必冠我二皇子,母妃为我取字子华,朝歌叫我子华便好。” 凌朝歌耳尖泛红,她并不习惯与人相处,两世以来,除了父母,凌笙可说是与她交往最多的人,偏偏与他相处她倒没有对待他人那般抗拒。 顿了顿,她才缓缓开口,“子华。” 万花谷风景宜人,万木丛生,只是春时已过,如今这夏时的花儿实在不多。 草木间岔路很多,都铺着灰黑的石板,两人走在这花间,似是很有默契地都没说话。 不过片刻,便到了一处亭子。 原本比人高的草木消失,视野一下宽广了许多。远处隔着一条河水,河水的另一头则又是一座山。 凌朝歌顿在原地远望着满目的兰花,葱郁的绿叶间,是雪白的花朵竞相绽放。 “万花谷是一江湖门派,此为外围,可供游人赏景。此处虽名万花,却以兰花居多。”凌笙顺便解释道,“兰花清雅高洁,被世人誉为花中君子,万花谷人在外围种满兰花,也为警醒万花谷弟子君子之德。” 凌朝歌推着他进了兰花簇拥着的那处亭子,嘴角勾出欢快的笑。 亲眼看见这花海可比在系统提供的地图上看着心情愉悦许多。 凌笙静默地看着白衣胜雪的女子闭着眼迎向风,白衣飘摇,青丝飞舞,恍如九天之上的玄女。 羽看着他不自禁地露出笑意,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许多。此行对于主子而言虽有些劳累,可只要他心情好便是最重要的。 近几年主子身体每况日下,心情亦是低郁,这对他多病的身体而言是极不好的。他好多时候都在想,若是没了宫中的淑妃娘娘,主子是不是早就心下没了牵绊走了。 如今多了眼前这白衣女子,主子近来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虽不知晓这女子是何身份,但只要不伤害主子,他亦不会多管。 凌笙捂着嘴咳了两声,羽赶紧送上水壶,问道,“公子可要喝水?” “不必。”凌笙摆摆手,手中的帕子不动声色地拭去嘴角的一丝血迹。 凌朝歌回头看着他,轮椅上的男子脸色苍白,一身蓝底银线勾纹的衣袍,及腰的墨发用银质的发冠冠起,俊朗的面容染上了病态,却藏不住眼底的那份睿智。 这是她写的故事里并没有花太多的笔墨描述的人物,一句“自幼体弱多病”,那个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男子今生便只能坐在轮椅上。 “系统,我现在改人物设定还来得及吗?”她默默地在心里问了一句。 系统君毫不客气地回驳她,【人设已定,无法修改。】 凌朝歌:“……” 凌笙坐在轮椅之上并非因为双腿残疾,只是自幼饮药,是药三分毒,长年累月下来,体内积蓄的药毒便有些多了,导致体内生机更加薄弱。太医每月施以针灸之法将他全身毒素逼至双腿,以致双腿知觉甚低,不能正常行动。 银白的蝴蝶挥动双翼落到凌朝歌面前,如树叶纹路般的翼骨间,是薄而透明的翼面,看起来吹弹可破。 凌朝歌伸手让它落到自己的指尖,身为花仙的灵气让这些灵智不高的生灵都很喜欢接近她。 她微微抬手,银白的蝶便朝着凌笙飞去,随着双翼振动而落下的麟粉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荧光。 凌笙接住飞来的蝴蝶,笑道,“这是萤火蝶,白日隐藏在花丛里,到了夜里便会飞出来,成千上万的蝴蝶,身上都闪烁着荧光,很漂亮。” “的确很美……” 凌朝歌低声喃喃,目不转睛地看着指尖落了银白蝴蝶的凌笙,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一道灵力窜出将那蝴蝶绞碎,银白的光随着风飘散,凌笙微鄂,僵住的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 萤火蝶美,一身却凝有阴气。银白的蝶翼翩跹,麟粉散落,那是亡者的执念。 凌笙身体孱弱,这萤火蝶附有的阴气虽不多,对他的身体多少会有影响,她倒不想他此行一回去便生病。 凌朝歌直视着他双眼,宛然笑道,“美的东西都有毒呢。萤火蝶阴寒之气太重,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凌笙勾唇回应,低下头眼底却有些茫然。 ------ 正依凌朝歌所言,凌瑾一早便在宫门与众僚相聚,警惕了一些话后,便入了大殿。 温蔚然多日前回皇城身受重伤,皇帝特许他不必上朝,因西楚余孽一事事关重大,他并未冒然上报。 官场险恶,稍一走错一步,失去的便是自己的命。温蔚然入官不过十余载,位居大理寺卿,为官的道理可谓是刻入了骨髓。 这一段时日大事不多,除却瞿宁侯灭门一案,便只有鹤州水患。 消息是前几日才传来的。 鹤州距离皇城不算远,从运河乘船顺流而下,三天便可到达。 水患之后多会有疫病发生,那时便极易传入皇城之中,因此朝中众人对此事尤为重视。 安抚难民的官员在前几日便带着救济的粮草先行,如今讨论的不过是水患之后又当如何。 皇城之中权贵甚多,众臣自然不会让人将难民安排入皇城。当务之急便是为难民休整居所,再者便是重建堤坝。 此事油水倒多,太子与四皇子都是极想将此事拿下,乃至争议两天,都还没有结果。 凌瑾对此倒无建议,垂着头立在一旁,在众臣争议的时候也不发表意见。 皇帝被闹得心烦,捶着桌子呵斥了几声“安静”,将此事再行略过。 直到接近午时退了朝,皇帝单独留下了他,太子凌辰与四皇子凌逸都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才慢慢离去。 自查清瞿宁侯一案后,皇帝对他的关注倒是多了几分,凌辰与凌逸看他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忌惮。 凌瑾低头应答了“是”,待众臣退下,才跟着宫人到了御书房。 皇帝此刻正在屋中来回踱步,呼吸沉重,显然是被气着了。 凌瑾进屋恭敬一拜,“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挥手示意他起来,背对着他沉默一阵,问,“西楚一事如何了?” 自凌瑾查出瞿宁侯一案与西楚余孽有关,皇帝便让他将此事全权交予了温蔚然,但名义上他虽不管,总归还是因对案件相对了解,又有皇帝的命令,温蔚然查出的事并未避开凌瑾,而时常与他有所交流,这也使得案件进展相对顺利。 凌瑾道,“西楚最近倒未有大的动作,似乎对瞿宁侯府被灭后知后觉,儿臣怀疑灭瞿宁侯府并非西楚方面所发的指示,而是灭门之人察觉到瞿宁侯知道了什么,不得已先斩后奏,先行动手。” 皇帝一下一下地敲着书桌,眉头紧皱。 凌瑾又道,“灭瞿宁侯府者应当是乾州地界的势力,或许……”他顿了顿,道,“这也是西楚留在淇水泽内的暗棋。” 西楚地势复杂,易守难攻,且又与北倾国相邻,先祖曾率兵剿贼十余次都未果,否则又怎会留此后患? 皇帝紧握的拳头“噼啪”作响,冷笑两声,倒没想到那余孽的手都伸到了淇水泽境内。 第十一章 西楚余孽要在乾州布下一个足以不动声色地在一夜之间将瞿宁侯府灭门的暗棋,势力绝对不容小觑。而其布下势力最好的办法便是掩饰作为一个江湖势力。 百年之前,先祖曾与武林盟主定下约定,江湖、朝廷两不相犯,若有外族入侵,江湖之人亦需支与援手。 此事之上,朝廷亦可告知武林盟主,势必连手查清此事。 一茬事毕,凌瑾朝皇帝一拜,道,“儿臣告退。” 皇帝紧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他一眼,欲语未言,派人叫来左丞相。 凌瑾出了宫,便径直去了温蔚然的府邸。 昨日师尊所嘱咐的事终究还是需要与温蔚然商量一番,毕竟他才是瞿宁侯案的主要负责人。 叩响温府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青衣的小厮,他一见凌瑾,恭敬地行了礼,未做通报便直接将人带了进去。 今日凌瑾归朝,温蔚然也知道,料想他会来此,便嘱咐了小厮不必通报直接带来寝屋。 十几日前所受的伤不轻,后来伤口更是发炎了,可以说他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凌瑾进屋时,温蔚然正趴在床上假寐,上身赤i裸,缠了白布。 “温大人。”凌瑾轻唤了一声。 温蔚然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正欲下床行礼,凌瑾连忙按住他,“大人身体有伤,不必多礼。” “沐王殿下。”温蔚然对他点点头,道,“殿下可是为瞿宁侯一案而来?” “是。”凌瑾并未拐弯抹角,道,“今日父皇问本王西楚之事,本王并未将赵启声一事告知他。” 温蔚然微微一鄂,转而一想,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念道,“殿下所做明智。” 若是赵启声落马,太子势必会受到牵连。此案由他们查出,这无疑是将他们推上了四皇子淮王一派。 凌瑾将今日禀告皇帝的话又告知了温蔚然,道,“父皇念你伤势严重,一时半会难以痊愈,命本王七日后再度前往乾州调察。”他顿了顿,才道,“此案重大,本王会先前往宁川告知武林盟主,一同查案。赵启声身处皇城,便有劳温大人调查了。” 既知此事已定,温蔚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殿下万事小心。” 凌瑾颌首,“自然。” ------ 万花谷地势广博,凌朝歌与凌笙一同在兰花地停留一阵,顺着那条河一路往下。 此处已经呈下坡的趋势,满地的兰花已经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人高的从木,上面长着水粉色的花骨朵,越有二指宽度的大小,花肚好似一个球,花瓣合拢的缝隙间冒出几根细细的丝,丝尖儿上有水红的一点,让人不禁期待它开出的花是什么模样。 似乎是知道了凌朝歌心中所想,系统君友情跳出了一个界面,上面是三张立体图像——花骨朵,花朵,果实。 凌朝歌:“……”从未见过你会有如此敬业的时候。 【因宿主之前的问题皆在所拥有权限之外,系统不予回答】 系统君冰冷的机械声解释自己之前并不是“失职”。 凌朝歌呵呵笑笑不说话。 她与凌笙都是话不多的人,此行风景倒是不错,只是两人都不说话,气氛便有些尴尬。 凌朝歌不是善于交流的人,她倒想开口,却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凌笙由羽推着,微笑地看着漫步在花丛中的女子,一如他初见她时,清雅脱俗,恍如九天仙子,只是如今少了当初的那份清冷。 “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眼看日近西山,羽低声提醒道。 凌笙瞥了一眼树枝间透出的淡黄光明,视线又落到捻着花骨朵轻嗅的女子身上,道,“不急。” “万花谷离王府太远,若是回去晚了沾了雾气,您又……” 凌笙扬手打断他的话,道,“我自有分寸。” 心知他的执着,羽不再说话。 两人的对话凌朝歌早就听见了,她放开花骨朵对凌笙一笑,“皇城离此地太远,就先回去吧,今后再来亦是可以。” 凌笙顿了顿,道,“也好。” 两人在谷内转了几个时辰,若要回去自然是走近路,羽同凌笙虽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却是了解甚少。 凌朝歌看成羽所带的路有些绕,索性推着凌笙走在前面,不消半个时辰,边出了谷,找到了留在谷口的马车。 此刻天际已经没了太阳的踪迹,只看得见西边红灿灿的一片,浓厚的云也被照透。 待凌笙上了车,凌朝歌对羽道,“只怕是要下雨了,今夜便不要回皇城,就近找个地方先住一晚吧。” 凌笙闻言忖度片刻,道,“那便去云深观吧。” “是。”羽点头应下,驾起马车往东面驶去。 行了不到一刻钟,客气就开始变得雾气重重。这雾气不似来时那般飘渺,带着些许血腥与腐烂的味道,有些不正常。 “系统,这附近发生了什么?”凌朝歌有些不自在地蹙起了眉。 【叮咚】 系统君发出一声提示音。 【支线任务: 绝云山乱坟窟】 眼前半透明的地图上出现一条红色的路线,直指他们所行这条路山上的山顶。 【任务目标:查清绝云山乱坟窟幕后真相 任务限制:宿主请借凡人之手破案,但不可直接插手】 凌朝歌微一侧首,便看见凌笙也在看着她,眉头微皱,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垂下眼睑,道,“我去看看,你们先走,我随后赶来。” 说罢,飞身出了马车。 羽驾着马车停下,隔着车帘问凌笙,“公子……” 凌笙喉结动了动,道,“无事,走吧。” 马车再次前行,凌朝歌白色的身影掠过树梢,径直赶往地图所标的那处山洞。 她的身影极快,不消片刻便越过险恶的山岭到达了山顶。 山顶的树木更加葱郁,空气中的雾气似乎也带上了淡淡的嫣红。凌朝歌手握荷茎,隐去身形走向那处幽黑的洞口。 虽说在她七本小说的设定里会法术的只有她一个,但她不敢保证这个世界不会自动补全。 若是不慎遇上了与自己相同的妖仙又该如何,她可不想再死一次。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宿主无须担心,本世界由宿主构造,万物生灵的实力都不会超过宿主】 凌朝歌靠近洞口刚要往里面一瞄,系统突然开口,她不提防地被吓了一跳,“系统君,你下次说话看看情况好不好?如果把我吓死了你上哪儿去找我这么优秀的宿主?” 系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眼前的洞口有一人高,只是宽度并不宽,越有一米左右。 站在洞口往里面看,里面一片幽黑,凌朝歌神色黯淡几分,周身气息也不禁清冷起来,食指绽放出一朵水红的桃花散发着荧光借以照明,刚踏进去,系统突然发出一声【呵呵】。 毫无防备以致受到惊吓的凌女侠:“……”别拦着她,她一定要打死这只系统! 一句讽刺的【呵呵】后,系统没再说别的什么,仿佛只是反射弧稍长地嘲笑她之前被惊了一下。 一路往里走了五六分钟,岩壁上突然出现一个硕大的圆形洞府,除了她进来的这条路,便只有头顶那个被树枝遮住的半米宽洞口。 水红的桃花飞出去,幻化做千万朵将整个洞府照亮,凌朝歌突然听见系统君发出一个声音【别……】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突然切断了一般。 凌朝歌心底一惊,回问道,“怎么了?” 险些让凌朝歌误以为出故障的系统默了默,说【没事】。 它刚说完话,就明显察觉到宿主周身的气息越发冷冽。 凌朝歌看着眼前的一幕,脸色发青,腐烂的腥臭伴随着这一场景似乎又变浓了几分,让她泛呕。 “你刚才想让我别看?”凌朝歌铁青着脸问。 【是】系统认真地回答。宿主的承受能力比它预料地要好许多,情绪虽然有些波动,却并不算大。 凌朝歌封住自己的嗅觉,开始打量眼前如同修罗地狱般的场景。 不过十平米的洞府内生长着一种奇异的花朵,柔和的粉光披洒在洞中,照耀着它们似血液般鲜红的花瓣。花朵有十五厘米直径的碗口那般大,鲜艳似血,而花的下面,却是被砍成一尺长短的残肢断骸。 凌朝歌心底发寒,念了好几遍心诀才镇定下来,脸上的苍白却难以褪去。 她退出那处洞府沿着外面的那条洞道继续前行,不久后又发现一处和之前一样的洞府,那灿烂的花下,血淋淋的尸块还未干涸。 她身形一闪出了那个洞,闭着眼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打开系统的三维透析地图查探此地。 系统的地图随时都在更新,而且在地图之中看得可以更清楚。 那条洞道内的洞府有十余个,都长着灿烂的红花,嗜血而又美丽,这份美丽之下,却是累累尸骨。 凌朝歌不再去看那里,心底发寒地开始往回走,脚步却有些蹒跚。 山岭里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一丝一丝地砸在脸上,凌朝歌却没有丝毫感觉。 系统道【宿主,你要习惯】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心底却更凉。 习惯?当她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一个特殊的存在,早就该学会习惯自己所遇到的一切了…… 第十二章 凌朝歌没有立即回去找凌笙,她慢悠悠地往山下走,过了许久,问系统,“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子华的身体?” 系统倒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沉默片刻,给了一张药方。 【凌子华的身体先天孱弱,不可根治,只能续命】 “嗯。” 凌朝歌垂下眼睑将药方记住,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她身上,却没有打湿一片衣襟,雪白的裙摆扫过残枝败叶的地面,却未染上一丝污秽。 沿着捷径走了一刻钟左右,那摇摇曳曳的马车终于出现在了对面的山脚下。 “轰隆隆!” 山顶沉重的乌云发出一声巨响,仿佛是百丈的高楼轰然崩塌,刹那间,雨水倾盆而下。 凌朝歌手中长出一枝桃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开来,最后化作一柄描绘着桃丫的油纸伞,伞骨曲曲折折,是古黑色,倒显得别有风韵。 【警告!警告!绝云第三峰即将发生山体崩塌,请宿主迅速离开!】 【警告!警告!绝云第三峰即将发生山体崩塌,请宿主迅速离开!】 系统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还把话重复了两遍。 凌朝歌一惊,足下生风,迅速踏着脚下的树顶离开,刚落到马车上,她刚才所处的地方“哐当”一声劈下一道惊雷,凸出的崖壁发出几声龟裂的响动,凌朝歌目光一沉,转身拦过凌笙的腰际将他带离此处。 羽见状正欲出手拦下,转而却注意到了山顶的响动,不待多想,立即斩断套马的马套,驾马跟上前面白色的身影。 不消多时,那被天雷击中的地方轰然倒塌,断裂的巨石滚落下来,接连砸断了好几根冲天的古木,山上的土石也垮塌下来,将他们刚才所行道路埋下。 “好险……” 被山石的冲力连击,羽所驾驶的马匹脚下打颤,险些滚下山崖。羽心有余悸地心道一句,回头正看见凌朝歌与凌笙站在一棵树下,两人一同撑着一把白底桃丫画的油纸伞。 “公子,你没事吧?” 羽赶紧走过去,将包袱里的狐裘取出给他披上。 凌笙捂着嘴咳了两声,脸色愈加苍白,“无事。” 凌朝歌看了一眼狼藉的四周,道,“马车已毁,此地距离云深观还有一段路程。前面不远处又一个小山村,我们先去那处借住一宿吧。” “也好。”凌笙点点头。 凌朝歌将他扶上马,把伞留给了他。凌笙本要拒绝,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却突然就说不出话来,只好拿了伞,让她牵着马前行。 三人下了这座山头,到了山脚便看见了一处山村,不过十几户人家,此时已过申时,山村里的人家都生起了袅袅炊烟。 凌朝歌寻了一处院子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 “爷爷,我们途径此地,见天色已晚,又下起了雨,不知可否借住一宿?”凌朝歌略显羞赧地开口,她不擅与人交流,也不知自己这么说是否妥当。 老人见来的三人皆是衣着华贵,似乎有些迟疑,沉默片刻,听见屋子里一个老迈的女声叫他,才道,“屋舍简陋,三位若是不嫌弃就请进吧。” “多谢爷爷。”凌朝歌礼貌地道谢,将凌笙扶进屋里。 轮椅在山体崩塌中毁去,凌笙驾着马走了一路,精神已经十分颓圮。 羽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道,“公子,我先回去拿药……” “不必。”凌笙打断他的话,又咳了两声,“一夜而已,明天便要回去,不必如此麻烦。” “可是你的身体等不得啊!”羽心里发急,索性对凌朝歌道,“有劳姑娘照顾一下我家公子,羽很快回来。”说罢便往外走。 凌笙怒喝道,“回来!” 羽脚步一顿,有些犹豫。他想回去拿药,可若是公子因此发火,只会让病情加重。 老人回到厨房,过了一阵,一个老妇人端来两盆菜,有歉意地说道,“都是一些粗茶淡饭,委屈各位了。” 凌笙笑道,“是我们叨扰了老人家才是。”说罢看了羽一眼,示意他坐下。 羽被凌笙吼了一声,不再提回去拿药的事,坐到桌边。 老妇人寒暄两句便去整理睡处,留下三人在屋里。 凌朝歌拿了一根番薯剥了皮放到凌笙碗里,道,“虽是粗茶淡饭,却别有一番风味。尝尝。” “谢谢。”凌笙嘴角勾了勾,咬了一口番薯,这吃食虽不如王府里的精致,味道也算不错,有一丝淡淡的甜味。 早在三人来之前两位老人便用过了晚饭,他们来后便单独替他们煮了些。 简单地就着青菜吃了点东西,凌笙放下筷子,见凌朝歌并未动这些吃食,心里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练武之人食量都大,羽将剩下的东西都吃完了,才稍稍果腹。 老人出来收了碗筷,道,“家中简陋,只有一间屋子,想要是委屈三位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们三人只怕是要住一间屋子,凌笙还未开口,凌朝歌便道,“无事。” 凌笙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眼中只是谦逊的笑,并未有其他的神色。 “公子体弱,若是姑娘不介意……”羽有些纠结,哪怕是江湖儿女,与人共处一室也是不好的。 “不碍事。”凌朝歌本不是这古人,想的便不似他们这般拘束。 三人简单安排一下,便由凌朝歌与凌笙睡一间屋子,羽则在外屋休息。 羽烧了水让凌笙简单地梳洗过后,便服侍他上了床。普通人家的杯子自然不如王府内的暖和,但凌笙也只好将就一晚。 屋子里除了一张不大的双人床,还搭了一个简易的床。 凌笙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却浑然没有睡意,身体软绵绵地,心里堵得慌。 凌朝歌盘坐在床板上打坐,脑海里回放着今日见到的一幕,心里不再有初见那一幕的惊愕,平静了许多。 “子华,我非常人,不能食人间烟火,你不用担心我。” 凌笙闻言愣了愣,很快释然,“嗯”了一声,问她正事,“今日你上山探查,发现了什么?” 凌朝歌沉默一阵,才道,“尸花雅罂。” 这是系统给出的名字。 雅罂花大而红艳,非但没有出尘的气质,让人看了只觉得似红尘俗粉。山洞之中的雅罂以人的血肉浇灌育养,艳丽的花朵多了几分邪魅,取这种花朵制成的熏香可使人有飘然欲仙之感,贪香成瘾,难以戒怀。用久了这种熏香,人只会日渐消瘦,精气散失而亡。 这种东西,便类似于现代的毒i品。 凌笙明显没有听过这种花名,似有不解。 凌朝歌道,“此花罕见,且也无药用价值,便少有人知。但以人的血肉浇灌此花,长成的花朵制成熏香可使人上瘾,用久了只会精气散失而亡。” “人的血肉浇灌?”凌笙闻言亦是吃了一惊。 “不错。”凌朝歌道,“绝云山十二峰,每座峰的山顶都挖了山洞种有此花,皆以人尸作为养料。” 凌笙不禁脸色一白,转头看了她一眼,借着昏黄的烛火却见她脸色如常,“朝歌,你……” “我无事。”凌朝歌垂下眼睑,道,“那洞中想必是今日才添了尸体,血迹未干,应当是以活人砍做的尸块。” 凌笙喉结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朝歌道,“明日回皇城……便报官吧。” “嗯。”凌笙低低地应了一声,良久,说,“对不起。” “嗯?”凌朝歌抬头看着他,似有不解。 “若非今日我叫你陪我来这万花谷,便不会惹上这种事。”凌笙道。 凌朝歌轻笑道,“若我们不来这儿,岂不是让那以尸养花之人逍遥法外了?” 万花谷与云深观的路少有人走,且绝云山险恶,里面还有野兽,故而人迹罕至。若非今日回时晚了改道云深观,说不定还真的发现不了这件事。 凌笙笑笑,“也是。” 聊过两句后,凌笙便觉得额头发烫,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索性侧过身去睡下。 凌朝歌似是察觉到不对,起身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才发现人已经昏睡过去。 她连忙叫来了羽,嘱咐他先照顾凌笙,自己则去山上找草药。 药方上的草药并不难找,就这小山村所依附的山里便可以找到许多,只是还有两味药罕见,她便回了皇宫一趟。 她是花仙,来去自然自如,不过眨眼间便到了太医院。 皇宫药草丰富,凌朝歌也不需满山去找,依照着药方把药抓好了,便匆匆回了那借住的农家小院。 两人动作很轻,也未吵醒寝屋的两味老人,悄悄地去厨房把药煎好,便送到了凌笙床前。 羽本想连夜回王府取药,却不想凌朝歌匆匆吩咐了他便去寻药。凌笙不可无人照顾,他便只好守着。 凌朝歌把盛药的陶碗递给羽,把冷下的毛巾取下,又换了热毛巾上前。 凌笙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喂自己药,下意识地咽下,轻易喝完了药后,羽便退下,让凌朝歌守在床边。 凌朝歌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握住他的手,将灵力渡入他的体内。 额头的汗一滴滴地滑下,很快打湿了衣襟。可床上的人身体却在发寒,不住地颤抖,良久过后,才平复下来。 凌笙只觉手心暖暖的,不自禁地将那只手握住,低声喃喃,“朝歌……” 第十三章 直到子时,凌笙才慢慢退了烧。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羽见天已经没有下雨了,便托凌朝歌照顾凌笙,独自驾着马往王府赶去。 近寅时时凌笙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感觉到自己手中握着一只手,温度微凉,却让他很安心。 他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凌朝歌,有些尴尬,讪讪地放开手,道,“抱歉……” 凌朝歌笑道,“无事。”又问,“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他咳了两声,不见羽,问,“羽呢?” 凌朝歌答道,“他回去取马车了,想来也快回来了。” 凌笙皱了皱眉,似是不乐,但也心知自己夜里发病定然吓坏了羽,便没说什么。 凌朝歌取了热水让他喝了一口,又扶着他躺下,“这才寅时,你再睡一阵吧。” “嗯。”凌笙头依旧昏沉,躺下后才道,“朝歌,辛苦你了。” “不碍事。”凌朝歌笑笑,虽是守了他一夜,她毕竟不是凡人,精神依旧还是很好。 凌笙睡下不过一阵,屋外便响起了吱吱呀呀的车碾声,羽悄声进了屋,问,“公子如何了?” 凌朝歌道,“刚醒了一次,又睡下了。” 羽看他气息平稳,才松了一口气,道,“山中雾气太重,公子又发了病,天快亮了,还是早些回皇城吧。” “也好。”凌朝歌想了想,低低地应了一声,让羽将人抱到车上。 羽取了锦被将人裹住抱到车厢里,回去一趟,心知主子犯病,他便多取了几床被子,还带来了熏香和暖炉,这样一来,车厢里的空间便小了许多。 将人安顿好后,凌朝歌看了一眼这农家小院,两位老人睡眠似乎都很深,到现在人也未醒,她便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才上了马车。 马车的四角都挂了灯笼,因为天还未亮,羽驱赶着马车走得很慢。 凌朝歌坐到车厢外,手中的荷茎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走了半个时辰,羽突然开口,“朝歌姑娘……” 凌朝歌瞥了他一眼,眸子里再没有与凌笙相处时的温意,显得有些清冷,“嗯?” 羽顿了顿,问,“公子素来体弱,属下见今日姑娘所熬的药对公子尚好,不知姑娘那方药的药方是否方便告知……” 凌朝歌闻言勾唇一笑,却未想羽是向她讨要那药方,道,“又非什么珍贵的东西,待回去后我将药方写与你。” 羽一喜,平复下激动的心,连道,“多谢姑娘。” 回到皇城已经过了卯时,昨夜下了半夜的雨,城内的空气愈加清新。 时辰还算早,街上的人并不多。华丽的马车走在大街上尤为引人注目。 凌笙悠悠转醒,经由凌朝歌以灵力温养了几个时辰,又睡了一夜,他感觉身体好了许多。 羽听见车厢内有了动静,正欲掀开车帘查看一下,凌笙已经先一步出来,他匆匆停了马车,问道,“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我没事了,你不必担心。”凌笙笑笑,脸色却依旧有些苍白。 羽跳下马车让出一个位子,自己则牵着马慢慢走着。 凌笙坐在车厢外,对凌朝歌笑道,“朝歌,昨夜多谢你了。” 凌朝歌眸子里的清冷消散了些,道,“无事。” 两句话后,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坐在一起看着街上新摆出的摊位,倒也是一番趣味。 到了静王府,凌朝歌坐下喝了两杯热茶,将系统给出的两剂药方写下,一剂是平时疗养身子所用,一剂则是病发时所用。 羽接过药方道了谢,将凌朝歌送出了王府,自己则等着太医来替凌笙诊治。 虽说凌笙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只是昨夜刚发了病,总归让人不放心。 凌笙沐浴后简单地吃过早饭,接过羽递来的两剂药方,问明了来处,蹙着眉没说话。 羽道,“等一会儿王太医来了,不如让他带回太医院研讨一番再看?” “不必。”凌笙似是想通了些,眉头舒展开来,“便照着这药方抓药。” 羽有些犹豫,“万一……” 凌笙喉结动了动,半晌,道,“若有万一……那是我的命。” -------- 瞿宁侯一案若要细查,自然是越快越好。 当初温蔚然亲自回,只是发现自己传回皇城皆被截断,线索既然到了赵启声那里,他也需回皇城细查,不料路上突逢飞影阁杀手追杀,手下之人皆亡,若非那白衣女子及时赶到,恐怕他也将成那杀手的刀下亡魂。 两日后便是太后寿宴,太后喜爱这一群孙子,皇帝孝顺,自然会在这一日尽量召回所有皇子公主贺寿。 凌朝歌回到沐王府时,凌瑾与顾枝柔刚好将送柬的宫人送出府。她避过大门,从外墙翻了进去。 凌瑾亦是练武之人,凌朝歌并未隐藏自己的踪迹,他自然有所察觉。 昨日自温府回来,他便欲找凌朝歌议事,只是来阁楼寻她时,婢女告诉他人已出去,若有要事边让猫儿寻她。 想到他还有七天才出发前去乾州,便也未急。 送走那宫人之后,凌瑾便只身来了阁楼。 好歹做了二十年的凡人,如今变成花仙不过几个月,昨夜熬了一夜未曾休息,凌朝歌精神上还是有些犯困的。 回到阁楼后,她便躺在榻上假寐,不消片刻,便有人上了楼,隔着屏风唤道,“师尊。” “进来吧。”凌朝歌悠悠转醒,揉着太阳穴坐起,整理了一下仪容,又问,“何事?” 凌瑾坐在她对面的桌案前,道,“昨日上朝,我依你所言未将赵启声一事告知父皇,并将乾州可能存在余孽暗棋一事告知了父皇。” 凌朝歌斟了一杯白水径自饮着,道,“瞿宁侯一案便只有你与温蔚然还算了解,只是温蔚然身受重伤,一时之间也不会痊愈,要千里迢迢地前往乾州查案也不可能。他可是派你继续追查余孽一事?” 凌瑾苦笑着点点头,“师尊料事如神,的确如此。” 凌朝歌忖度片刻,道,“此事事关前朝余孽,自古帝王生性多疑,你虽为他亲子,到底感情不深,非他所信,他必会在你身边留下暗哨,你若查出什么莫要瞒着。” “是。”凌瑾点头应诺。 凌朝歌顿了顿,又问,“皇帝可曾对你说些什么?” 凌瑾想了想,取出一块令牌放到桌上,“父皇给了我江湖令,让我去找武林盟主帮忙。” 对于自小教养他的花仙,凌瑾可谓是无比的信任,她所问的,近乎没有丝毫隐瞒。 江湖令乃是朝廷需江湖门派帮忙调动各方江湖势力所必须的信物,只在皇帝手中拥有三块。凌瑾手中有江湖令之事便只有当事人皇帝一人所知,如今他却毫不隐瞒地告知了凌朝歌。 “如此……”凌朝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玉质的杯子,半晌,道,“前往乾州之后,再与武林之人一同前去验尸,他们或许可以从死者的伤口处看出其功法来源。” “是。”凌瑾应下。早在第一次前往乾州查案时,他便让人清查了尸体。 瞿宁侯府被灭之后,杀人者还纵了大火,昔日辉煌的侯府烧了一天一夜,最后化作一堆残骸。因许多尸体都被严重烧毁,仵作仅能查出死者是中毒而亡。 若非他无意在瞿宁侯府后山一带偶遇那自小在山中长大的野娃,也不会无意被野娃带到后山那数丈深的山洞中的密室,进而顺藤摸瓜查出此事与西楚余孽有关。 江湖之人敏锐,遇事多变,或许真能查出什么突破性的东西。 “趁你近日还在府中,好好清查一番府中之人,若有作奸犯科者,及早遣出去的好。”凌朝歌提醒道,“柔儿性子谦弱,府中奴仆若有犯事想也不忍重罚,你此行归期不定,若不提前处理好这些,怕是惹上大事。” 凌瑾愣了愣,没想她会告诫自己这些,半晌才应了一声,“是。” 凌朝歌抿了抿唇,她所担心的并非奴仆惹事,只是忧心绝云山上的雅罂。 雅罂之事重大,待凌笙上报之后势必会重查,到时案情告破,受惩的不仅是以尸养花着,还有使用雅罂制香之人。 雅罂效用与毒i品相似,她不知此处的雅罂销价如何,若是便宜,王府之中有人使用也不一定,万事还当小心为妙。 吩咐完这些,凌朝歌揉揉额头,半眯着眼,不由得露出几分慵懒,“若是无事便多陪陪柔儿,你俩新婚不久便要分开,她虽不说,到底是个女子,也会觉得委屈。” “是。”凌瑾起身拱手一拜,道了一句“凌瑾告退”便下了楼。 待他一走,凌朝歌挥手便放下所有的窗帘,阁楼里瞬间暗下许多。 她不由得想起前世,她也是守着这份暗色,隔着窗帘看着外面的阳光。 负病多年,如今身体突然健康了,心底的喜意过了这么久也未退散。 她突然想到凌笙,自幼体弱多病的他是不是也很期待着自己身体健康? 第十四章 太后毕竟为后宫女眷,参见寿宴的人除了皇室子女,便只有品级为一品的大臣夫人。 太后与皇帝、皇后的座位在大殿上方,戚贵妃与端妃、贤妃、淑妃、德妃位于他们后方,皇子公主与大臣夫人则分坐于大殿两边。 每人面前皆是单独的桌案,携正妃而来的皇子则与正妃同座。 顾枝柔端坐在凌瑾身旁,慢吞吞地吃着凌瑾替她剥的葡萄。 经过几日的调养,她的身子好了许多,如此下去,也不会留下隐疾。 此时太后等人尚未到场,因此再场的皇子公主多不安分,嬉笑着说着话。 不一阵,就有几个孩子结伴而来,都是一身艳丽喜庆的衣袍,脸色却带着愧疚。 顾枝柔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微沉。她自然记得眼前这几个孩子便是几日前害自己落水险些溺亡的那几个孩子,愉悦的心情顿时变得不好。 为首的孩子与其他几个孩子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地开口,“三嫂,对不起,我们那天不是有意害你的。” 另一个孩子解释,“我们只是想逗逗你,没想到最后会发生那种事。” 一群小孩的眼眶顿时红了几分,顾枝柔心底一软,抿了抿唇,道,“我不是没事吗,别担心。” 凌瑾冷着脸瞥了他们一眼,顾枝柔心地善良,两三句软话便可以让她原谅,却不代表他也好哄。他轻咳了一声,很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皇奶奶与父皇快来了,还不快回去!” 几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顾枝柔,期待她再说些什么。 顾枝柔干瘪地笑笑,道,“那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了便过了。你们快回去吧,若是皇奶奶看见你们乱跑,又要罚你淘气了。” 那几个孩子一听,顿时咧嘴笑了,说了一句“三嫂,那我们先过去了”便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消片刻,便有宫人传报“太后驾到”,一群人连忙起身,待太后与皇帝、皇后落座后,下跪行礼,恭祝太后寿比南山。 太后一身火红的金丝绣凤锦袍,满面春i光,忙挥手让他们起来。 殿中空旷,随着太后的到来,寿宴也开始了。 粉衣的舞姬碎步入堂,向上方叩拜一礼,祝太后寿比南山,得到话才款款起身,足尖点地开始起舞。 房梁之上,隐去身形的白衣女子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看着下面,心情看起来有些愉悦。 凌朝歌不喜赴宴,倒挺喜欢在一旁静默地看着宴席上的人说说笑笑。 都道人之已老,其心也善。 华袍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下面的子孙,显得尤为慈祥。许是在那些皇子公主的印象里老人便是这副慈祥的模样,气氛倒显得随和了许多。 一曲尚过,便应由人贺寿。 先来的是留于皇城的两位王爷与四位长公主。 说了祝寿的话后,便献出了准备好的寿礼,多是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倒是恰讨太后欢心。 王爷、长公主献礼之后,便是各一品夫人与藩王。 凌朝歌百无聊赖地落到凌笙身旁,看他默然饮酒的模样,不禁勾唇一笑。 凌笙双腿不便,再者喜静,他的位子便设在了角落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各王爷、夫人等也献礼完毕,便轮到了皇子公主。 各皇子、公主毕竟是后辈,他们的礼便没有前人那般贵重,不过却显得更用心些。 依照位份献礼,凌笙便处在第二个。他由羽推着上前,手中是一方古铜色的雕花木盒,里面装的是一串开过光菩提子,避阴祛邪,清心养脾。 “孙儿凌笙祝皇奶奶寿体安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因他腿脚不便,便未行叩拜之礼,只双手将木盒打开呈上,便有宫人来取下。 太后明显对凌笙有所印象,稍稍回忆便忆起他,特将那菩提子拿来看了,留在桌案上,笑着问皇帝,“这可是淑妃那孩子?” “是,母后。”在老人面前,皇帝倒没了处理国事时的那般威严,显得温和了许多。 “哀家记得这孩子倒是听话乖巧,可惜生来身子就不好。”老人叹了口气。 凌笙低垂着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老人又问,“笙儿啊,如今身子可好了些?” “回皇奶奶,好多了。”凌笙笑了笑,清声应答,忍下喉间的弄痒。 老人又慰问了几句,凌笙才由羽推着退下,回到座位,便捂着嘴低低地咳了两声。 他身子不好,平日里自然不怎么高声说话,只是今日在太后面前,老人耳朵不好,他便提高了音量,弄得喉咙有些发痒。 羽替他斟了一杯白水让他润了润喉,不一阵,便有宫女送来一个玉瓶,道,“静王殿下,这是娘娘命奴婢送来的花露,说是可以润喉。” 凌笙看了她一眼,示意羽接过,道,“替我谢谢母妃。” “是。”宫女垂首应答,道了一句“奴婢告退”便退下。 殿中凌瑾已领着顾枝柔上前,恭敬一拜后说了祝福语,顾枝柔有些紧张,红着脸将寿礼献上,是一盏用夜光石雕做的灯盏,沿壁镶嵌了淡蓝色的宝石,灯芯是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看起来华丽,本身却并不名贵。 “孙媳恭祝皇奶奶寿比南山。”顾枝柔低着头祝贺。 来人将灯盏取过,老人笑眯眯地看着灯盏,道,“柔儿有心了。” 顾枝柔退了几步站在凌瑾身旁,攥着他的袖袍,有些不好意思。 有了前些日子那次溺水之事,她至今对皇室留有心里阴影。老人同二人说过两句后,念着顾枝柔身子尚虚,便让她回去休息。 皇帝成年的皇子公主不过十一个,到了未成年的皇子公主贺寿时,便多是表演才艺。 凌笙喝下淑妃送来的花露后感觉好了许多,独自坐在角落里看着殿中表演的人,或是百无聊赖地酌了几口清酒。 早在同凌朝歌回府的那日下午,他便已将雅罂一事告知了父皇。因并不确定此事是否与朝中之人有关,皇帝并未声张。 他隐隐之间觉得父皇会将此事交予他处理。 他看得出来,父皇近来对大哥与四弟相当不满,只是当今朝堂权势两分,太子一派与淮王一派势力相持。父皇未老,二人争权斗势便如此厉害,无疑是在望着父皇驾崩,平心惹得父皇不快。 寿宴上方的皇帝虽是一张笑脸,眉间却还是布着愁容。鬓间的两抹花白头发让他显得有些疲倦。 小小地抿了两杯酒,醉意便上来了。凌笙让羽撤下酒,泡了一杯清茶饮着。 各小皇子与小公主献技结束后,便有人提了一个游戏——击鼓传花。 只是这个游戏与平常的击鼓传花稍有不同。 先将在场的人分为两组,男子一组,女子一组。 传花有两朵,一组分发一朵,且只能在自己一组中传送。让一人打鼓,鼓声停下后,手中有传花的两人便需一同上台表演,节目不限。 宴会都是年轻人玩的地方,各夫人妃子自然不会参与。 众公子小姐分了组后,便敲定着让谁敲鼓。敲鼓自然没有传花好玩,一群人自然都不想当这一差。 原想让寿星太后敲鼓,可惜老人年事已高,看看便好。 “二皇子既然不愿一同来传花,不如来替我们敲敲鼓如何?”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道女声,众人一听,便将视线落到了角落里的凌笙身上。 凌瑾听到这略显娇俏的声音愣了愣,环望片刻,未得其果便不再看别的,也道,“二哥一人坐在那儿也无聊,不如就陪我们玩玩儿?” 凌笙饮茶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众人,温婉地笑了笑,“好。” 众人在堂前摆了鼓,凌笙由羽推到鼓前,见众人都准备好了,遂拿起打鼓棒敲了起来。 鼓虽说很小,轻轻一敲便有很大的声音。 凌笙也不去看那传花到了何处,正欲停鼓,那打鼓棒却突然又敲了一下,男子那组的传花刚好落到凌瑾手中。 凌朝歌松开握住凌笙敲鼓的手,勾唇一笑。 凌瑾无奈地起身,笑道,“二哥,你莫不是在罚我劝你打鼓吧?” 凌笙亦是觉得巧合,笑道,“我可未看那传花。” 女子一组的传花落到一位十四五岁的公主手中,她兴致勃勃地来到殿中,向凌瑾委身拜了拜,“三皇兄。” 本着女子为先的原则,凌瑾让她选择了如何表演。那小公主想了想,道,“皇兄可会古琴?” “略会皮毛。”凌瑾答道。 小公主闻言一笑,让人取来古琴,道,“那皇妹舞一曲,皇兄为我伴奏如何?” “尚可。” 待宫人将琴放置好了,凌瑾落座于琴前,试了试音,对那公主点了点头。 小公主亦是点头回应,示意可以开始。 凌瑾略一思索,修长的手指弹出一个音符,那公主足尖一点,便伴着琴音翩然起舞,舞姿唯妙,红衣翻飞,引得众人鼓掌称赞。 此曲名为《曼珠华》,常以贺寿之曲,倒无别意。那小公主自然也是熟悉此曲,动作亦是熟练起来。 老人笑眯眯地看着殿中一曲一舞的二人,连连称赞,心情更加愉悦。 半晌过后,一曲终了,红衣的小公主也随之落舞行了一礼,笑道,“三皇兄琴艺精湛,若说略知皮毛岂不是折煞小妹?” “皇妹过谦了。”凌瑾笑着回答,拱手一拜,回到座位。 第十五章 鼓声再度响起,这次凌笙特意放轻了落锤的力度,仔细感受一番,便感觉有一股力量拉住自己的手一般引着自己敲鼓。 他抿了抿唇,正欲停鼓时,鼓声却又响了两声,抬头一看,男子一组的传花果然又落到了凌瑾手中。 凌瑾拿着传花失笑不已,只当又是凌笙玩弄他,道,“二哥,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一定不拉你来玩,你可别再玩我了。” 凌笙笑道,“敲鼓时我未看人,这传花两次落到你手中可说是缘分。” 一旁的人赶紧推他出来,连叫“不许耍赖”。 女子一组出来的是一个水粉绣梅衣裙的女子,柳眉凤目,面容不似顾枝柔与凌朝歌那般清淡,多了几分媚色的美。女子名为司徒清云,皇后的侄女,也是左丞相府的二嫡女。 凌瑾礼貌地朝那女子拜了拜,依旧由她选题。 司徒清云看了他一眼,只觉鼻尖扫过一阵清香,随之是心悸的一颤。她抿了抿唇,思索片刻,道,“我作诗一首,三殿下附图如何?” 凌瑾一笑,答,“尚可。” 笔墨纸砚很快布好,粉衣的女子做在桌案前,由宫人碾墨铺纸,接过笔蘸墨落下。 黑色的墨迹在雪白的纸上划出娟秀的笔迹,粉衣执笔,不看那精致的妆容,倒有几分恬静美好。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 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荷? 凌瑾心下一动,不知怎么的便想起玉华池中的那个女子。一袭白衣坐于绿叶环绕的小亭里,飘然欲仙。 “三殿下,请。”司徒清云放下笔笑了笑,让出桌案。 她所题的诗词要附图并不难,只是不知眼前这男子会画出什么来。 凌瑾沉思片刻,提笔在写上一首诗词的纸上落墨。 凌朝歌心念一动,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会画什么。 桃花仙自出世以来便居于桃园隔壁的玉华池,池中青荷因她那一身仙灵之气常年盛况。凌瑾不知她本体,自然会以为她是那荷中仙子。 凌笙静默地看着殿中的人,脸上挂着礼貌地笑意,心底却在想着是什么在控制自己敲鼓的节奏。 因是素笔泼墨,不过一会儿画便成了。 纸上是一个女子站在一方石上吹笛,周围笼罩着葱郁的荷叶,其间还点缀着几朵花儿。 虽是白纸墨画,却偏生让人看得出荷的青绿,花的清节。 凌朝歌抿了抿唇,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凌瑾放下笔,由宫人将新画的画吹干墨迹展开。 一方荷池之中,那女子与池中的荷平分秋色。乍得望去,只觉得女子与荷都勾了人的眼。 众人连连称赞,司徒清云盈盈一拜,笑道,“三殿下画艺清奇,是我题词粗鄙了。” 她压住心里那股莫名的喜意,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如此便算是过了?”凌瑾笑问众人。 “自然。”凌笙笑答道。 宫人收了笔墨纸砚,只将那图搁放至一边。 太后笑眯眯地望着殿里活泼的年轻人,不时与皇后、皇帝说笑。看他们玩得起劲,便道,“让他们玩玩儿,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吧。” “母后莫不是嫌他们吵吧?”皇后打趣地问,一面将老人扶起来。 老人将手搭在她的手上,,道,“总归是孩子,我们这些大人在他们始终有些不自在。” “母后说的是。”皇帝笑着点点头,领着老人悄悄出了殿。 殿里的妃子夫人们都随着太后离开,一时间殿里忽地自在了许多。 鼓声再起,两方人都嬉笑着传着花。 凌瑾心底以为是凌笙在玩弄自己,接过传花后便抛给了下一个人,不想鼓声一停,那传花竟直接从后面飞落到了他头上。 凌瑾:“……” 凌笙:“……” 众人:“……” 系统君:“……”宿主你好样的。 凌朝歌摸了摸鼻子挪开视线。好吧,她也知道直接把花扔到凌瑾头上有点破绽百出,不过他传得那么快好像除了这么扔也没别的办法让花传到他手里。 凌笙失笑地放下打鼓棒,道,“三弟,这次可不是我要让传花落到你手里了。” 一般的顾枝柔早就笑出了声,还故作正经地鼓励,“小瑾,加油!” “……” 凌笙硬着头皮走到殿中,对方是呈阳长公主之女李如宁,亦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自幼跟随镇国将军习武,身手倒是不差。 没了长辈在场,众人也玩得洒脱了许多,也没再舞文弄墨,直接叫着让两人比试一番。 司徒清云坐在靠后的位置,心绪还因为之前与凌瑾一同在殿中时那番情绪感到不安,如今偷瞄了两眼殿中与凌瑾站在一起的女子,只觉得有些刺眼。 她抿了抿唇,神色有些黯淡,向长姐道了一声去向,便偷偷出了殿。 凌朝歌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沉默片刻,耸了耸肩。 【宿主勾得一手好人心】 系统突然开口,凌朝歌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作为一个系统君,本宿主觉得你不应该这么会吐槽!” 系统默默闭了嘴,两个半透明的大字在凌朝歌面前显现。 【呵呵】 凌朝歌:“……” 从凌朝歌来到这个世界起,那些所谓的主角光环便不再存在,司徒清云自然不会对凌瑾一见钟情。 凌朝歌只是用了一些手段让她在面对凌瑾时心绪不宁,司徒清云心机不凡,出现这一情绪自然会多想,再有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难免不会动心。 感情这种事本就虚无,多是人自身心里暗示而来。 凌朝歌垂下眼睑,不自禁地勾唇一笑。 凌瑾还有两天便要前往乾州,到时顾枝柔便会留在皇城。司徒清云心机甚重,身为左丞相府的二嫡女,她若要嫁于凌瑾,便不会甘于有一个正妃在自己头上。到时凌瑾一走,生性单纯的顾枝柔失去凌瑾的庇护,要被她赶下正妃之位并不难。 面前凌瑾和李如宁已经打了起来,顾及到殿中摆设,两人动作都有些拘束。 因怕失手伤人,两人都未拿武器,只徒手搏斗。足下运起轻功闪躲,蓝色的身影同玄黑的身影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没有武功底子的人连人影都分不清。 羽递来清茶让凌笙饮了一口,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公子,陛下来人请你前去御书房。” 凌笙顿了顿,道,“带我去吧。” 他猜得到皇帝宣他所为何事,无非便是那雅罂一案。敢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那贼人是真真触犯了龙威。 羽应答一声,向那些人做了别,才推着凌笙离开。 凌朝歌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目光微凝,一只翩然的荧光蝶儿便跟了上去。 凌笙走后不久,这边凌瑾与李如宁之斗也告罄,以凌瑾一把制住李如宁的咽喉获胜。 李如宁生□□武,在将军府时少有人胜她,如今输在凌瑾手下,不禁来了兴致,道,“三殿下武艺非凡,不知来日可否请教一二。” “自然可以。”凌瑾笑着答应。 两人就此约下,正准备回座位,才惊觉没了敲鼓之人。 凌逸笑道,“传花三次都落在三皇兄手中,这次不如就让三皇兄敲鼓吧。” 凌瑾连着三次都拿到传花,巴不得来打鼓,点头表示同意,干脆地坐到鼓前。 鼓点声起,凌朝歌倒不再干涉那打鼓地节奏,待鼓声停下时,那女子一组的传花却是落到了顾枝柔手中。 顾枝柔捏着传花幽幽地看着凌瑾,目光尤为幽怨。 凌瑾无辜地摸摸鼻子,将视线挪开。 凌朝歌暗搓搓地向系统君表示,“这次我真心没插手!” 【本系统并没有怀疑宿主】 凌朝歌:“……”别以为我没听到你那声机械的“哼哼”! 顾枝柔倒不似凌瑾那般文武双全,随随便便地同人合奏了一曲笛曲便作罢。 “我有预感,下一个落鼓点传花还在顾枝柔手上!”凌女侠握拳表明了自己的第六感。 话音落下不久,鼓点声停,攥着传花的顾枝柔一头黑线。 凌瑾赶紧举手表示,“柔柔,我真不是故意的!” 有人笑道,“还真是缘分,今日的传花倒被你们夫妻包了一半。” 顾枝柔果断将传花抛给说话的那男子,道,“这缘分我们不要,送你了!” 那男子赶紧将花抛回去,“别,我可不要!” 【恭喜宿主学会未卜先知技能】 系统君满带讽刺的声音响起,凌朝歌哼哼两声,飞身落到房梁上去坐着。 在众人的催促声中,顾枝柔只好硬着头皮上场,见对方是会武的男子,随手扔给他一根细长的棍子,道,“你舞一式剑,我为你弹琴如何?” 她发誓她除了药草,会一点点轻功之外,能拿出手的就只有刚才那曲笛曲。 “自然可以。”那男子点头,“请。” 顾枝柔矜持地在琴边坐下,一边凌瑾已经险些失笑出声。 他自然知道顾枝柔不会琴,唯一会的乐器便只有笛子,而那笛音也只会那一曲。她想用琴,指不定便是打的敷衍过去的算盘。 琴音很快响起,乱糟糟的音调,不过配上那剑舞倒是有一番风味。 半晌过后琴音落下,舞剑之人也收了剑,不过实在是说不出那客套的恭维话。 顾枝柔干笑着躲回座位送了一口气,还不忘狠狠地瞪凌瑾一眼。 凌瑾心觉理亏,自顾自地打鼓,不敢看她。 凌朝歌失笑,心道,“再瞪下一个指不定还是你。” 哪怕凌瑾已经很小心地看着女子一组那传花打鼓了,可在落鼓的那一瞬,偏生出现了他之前遇上的那离奇的一幕—— 传花被扔到了顾枝柔目前的桌案上! “这就是缘分~”凌朝歌默默忍笑。 系统君表示呵呵。 【恭喜宿主习得初级言灵术】 凌女侠:╮(╯▽╰)╭惭愧惭愧~ 第十六章 羽将凌笙送到御书房门口便退下了,凌笙独自一人摇着轮椅进了御书房,这才看见御书房内不止一人。除了一身明黄衣袍的皇帝,还有一个身着艳丽红衣的张扬少年。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头发松松散散地绑在身后,几缕发丝飘下,倒添了几分飘逸。 “父皇。” 凌笙向皇帝点了点头以作行礼,他身体特殊,皇帝早让他不必计较这些繁文缛节。 皇帝“嗯”了一身,视线落到红衣少年身上,笑着介绍道,“这是逍遥王世子凌如墨,如今十八岁,你当是唤他一声贤弟了。” “如墨贤弟。”凌笙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少年笑道,“二殿下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如墨便是。” 逍遥王是皇帝同父同母的胞弟,当初先皇驾崩,他助皇帝登基,平复内乱,待稳定局势之后,也未要封地,请旨做了一个闲散王爷。皇帝赐封号“逍遥”,在距离皇城最近的云州给他修了一处山庄。 作为一国之君,若说连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那是很累的。当今皇帝最信任的人,便是逍遥王。 皇帝默了默,才道,“如墨此行是为了雅罂一事。” 凌笙眉眼一动,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皇帝继续道,“他奉你逍遥王叔之命前来调察此事,指明要你相助。”他顿了顿,又道,“如今朝中形式复杂,雅罂一案位处皇城,可谓是嚣张至极,指不定会有朝中之人参与。朕也欲想你着手调查此事,只是不知你近来身体如何?” 朝中的形式无非是太子与淮王两派,皇帝的势力已经不多。他为九五之尊,哪怕在这朝中争权夺势的是他的亲子,久而久之他势力一弱,难免不会忌惮。 如今他对太子与淮王的信任不多,而皇子之中,尚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也就此两人。只要他们不做出出格的事,继位之人便在他们二人中产生。 “儿臣身体尚好,父皇无需忧心。”凌笙笑道,“雅罂一案儿臣定全力以赴,找出真凶。” 皇帝犹豫道,“毋须过于操劳,也要注意身体。” “皇叔无需担心,二殿下就给如墨出出主意便可,查案之事便由我来。”凌如墨笑道,丝毫没有他人那般面见皇帝的拘束,显得倒是洒脱。 “是。”凌笙应下皇帝的话,转而对凌如墨道,“那便有劳贤弟了。” -------- 凌笙回到宴上时是与凌如墨一同来的。 众人一见那一身红衣的张扬少年,都是微微一鄂。 起初寿宴之时,凌如墨虽是到了场,却未亲自敬献寿礼,而是由随从送上,又因逍遥王素来低调,自去了云州以来,一家便少来皇城,凌如墨此次算来是第二次来到皇城,第一次还是在十多年前,因此众人自然不认识他。 宴上太后还未回来,众人闹得挺欢,顾枝柔因凌瑾几次敲鼓传花都落在她手上,正坐在角落里生着闷气,而凌瑾还在哄着她。 凌如墨一来,殿里顿时安静了许多。 凌朝歌望向殿中的少年,只见他一袭红衣,头发松松散散地绑在身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眉眼精致,乍得望去倒像个女子,仔细一看,偏生比多了几分男儿气概。 “系统君,你说他该不会是不会梳头发吧?”某女看着红衣少年只用一根发带绑好的头发,摸了摸鼻子,很恶劣地问脑海里的系统。 系统鄙夷地回答【宿主,请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比你笨】 同人只用发带随意绑头发的凌朝歌:“……” 某女默了默,很认真地说,“他和我不一样,作为一个现代人,我只会绑马尾很正常。他可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原著民,不会梳纯属是笨!” 系统君【……】 #只会讲歪理的宿主,我该如何拯救你# 寿宴直到酉时才结束,彼时天色已晚,众人依依从东南西北四道宫门出了宫。 在宫门口上了马车,顾枝柔才发现马车里竟坐了一个白衣女子,不提防地被吓了一跳,“师……师尊?” 凌朝歌坐在车窗边往外看了一眼,只道,“同路而行。” “是。”顾枝柔眼中含笑,低低的应了一声坐了进去。 随后进来的凌瑾也是微鄂,不过很快恢复正常,恭敬地点点头,“师尊。” 凌朝歌“嗯”了一声,将车窗帘放下。 与凌瑾同行的有静王府、淮王府、左丞相府、镇国将军府四府之人,凌如墨上了静王府的马车,应该是要随凌笙去静王府。 凌瑾看女子靠在窗沿上似有所思,抿了抿唇,问,“师尊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可不相信转眼便可回到王府的花仙会突然来了兴致坐马车,想必是有什么事。 凌朝歌心中倒觉得他机警,嘴角勾出一抹极不起眼的弧度,道,“此行当心。” 马车内两人皆是一惊,低头应诺,“是。” 五府之人虽是同行,路程却也有远近之分。其中以左丞相府最近,其次便是淮王府,静王府与沐王府皆离不近,环境倒也清幽。 马车摇摇曳曳地行了半刻钟,宏伟的宫墙才消失在视线之中,三支泛着冷光的短箭突然射来。车夫被一箭封喉,剩下的两箭射入车厢,被凌朝歌两指捻住。 “当心有袭!” 车外护卫叫了一声,黑漆漆的角落里骤然跃出几十道黑影,更有短箭铺天盖地地袭来。 凌瑾匆忙向凌朝歌说了一句“有劳师尊保护柔柔”便跃出车厢,与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那些黑衣人身形诡异,功夫不低,不消片刻随行的护卫便被除掉,只留下几个护卫统领还在搏斗,但也露出颓势。 早在凌瑾出手之后,李如宁也飞出车厢抵御黑衣人。只是寡不敌众,他们虽可自保,却阻挡不了其他黑衣人靠近车厢。 凌瑾因凌朝歌在,并不忧心顾枝柔的安危,便着重帮着武力最低的左丞相府抵抗外敌。 凌逸与其下属皆已出手,镇国将军府之人本是将士出身,自然不比其他几府差,静王府有羽护着,一时间几人与那黑衣人两相对持,势力相抗,只等官兵一到,便可扭转战局。 却不想几息过后,竟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凌朝歌带着顾枝柔翻身离开马车,那车厢竟被一个黑衣人一刀劈开。 再看其他几府,皆是被毁了马车,左丞相府似乎还有人被重伤。 对方显然是势要除了他们,见第一批黑衣人未曾得手,再度出现的五人身手更加凌厉。 凌朝歌手持荷茎挡下黑衣人斩来的剑,手竟被震得发麻。她微一蹙眉,翻身躲过身后暗袭的剑,荷茎一挑将黑衣人击退,再看左丞相府那边,嫡女司徒清欢已经中了一剑,司徒清云抱着她躲在凌瑾的庇护下,已经吓得眼泪直流。 静王府内倒是应对自如,羽被第一批黑衣人拖住,第二批黑衣人袭来之时,凌如墨便出了手,对付起那黑衣人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马车内的凌笙神色凝重,在看到外面搏斗的人中那一抹白影,倒有些吃惊,未想凌朝歌竟也在,不过转而想到凌瑾与她似乎关系密切,倒也不觉得惊讶。 有了凌如墨与凌朝歌直接出手,黑衣人很快败退,眼看只剩寥寥几人,一人竟突破防御钻入静王府的马车内,马车中传出一声搏斗,凌笙狼狈地翻身落下马车,黑衣人从马车内跃出,一剑向他斩来。 此刻凌如墨与凌笙相隔三四米,羽也相距甚远,根本来不及相救。 凌朝歌心下一惊,毫不犹豫地出手,一道泛着白光的光团从她手中飞出直击那黑衣人,还带出不起眼的粉色桃瓣花韵。 法术攻击力极强,只这一击,挥剑斩向凌笙的黑衣人连同泛着冷光的剑一同炸作血雾。 好在此刻入夜,法术发出的白光并不强烈,除了凌笙与躲在凌朝歌身后的顾枝柔看见,便只要欲出手救凌笙的凌如墨知道。 凌如墨凤狭微闭,别有深意地望向那白衣女子,含笑的唇勾了勾,却并未说话,只是手中剑花一挽结果了面前黑衣人的命,将凌笙扶起来。 凌朝歌脸色煞白,以荷茎杵着地,脚步踉跄地险些摔倒,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刺耳的系统音。 【警告!警告!宿主严禁对凡人使用法术!】 【警告!警告!宿主严禁对凡人使用法术!】 【警告!警告!宿主严禁对凡人使用法术!】 声音足足重复了三遍,凌朝歌脚下一软,顾枝柔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师尊,你怎么了?” 虽是吃惊第一次见白衣女子使用法术,她却因早知她是仙子,并未太过惊骇。 早在她来到这个世界时,系统便告诫过她等级未到不得以法术伤害凡人,否则将会受到惩罚。 这是凌朝歌第一次违抗系统的警示对凡人使用法术,更是直接将人打死,惩罚来得相当地快。那人一死,她便感觉周身灵力被一点一点地抽尽。 她不由得在心底问道,“系统,惩罚是什么?” 系统答道【失去法术,变为肉i体凡胎。为期三天。】 它默了默,似乎觉得该解释一下宿主如今脱力的情况,又道,【剥离法术后宿主会失力三个时辰,宿主现在的情况实属正常】 凌朝歌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她抓住顾枝柔的手站起,此刻虽是失力,却并非连站也站不了。 第十七章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眼见大势已去,迅速转身飞跃入那黑暗之中。凌瑾一见正欲追去,凌朝歌厉声呵斥,“回来!” 他素来很听花仙的话,虽是心中不甘,还是没有追去,“师尊。” 凌朝歌松开顾枝柔的手站定,瞥了他一眼,道,“若是对方有诈你当如何?” 凌瑾面露尴尬,“师尊教训得是,凌瑾冲动了。” 凌朝歌扫了一眼周围,各府护卫都死得寥寥无几,活下的几乎都受了伤。在场的人中,李如宁的胳膊上被剑斩了一大条口子,看起来极为狰狞,而左丞相府的嫡长女司徒清欢身中一剑,被司徒清云抱着,生死未卜,凌笙也被那潜入马车中的黑衣人伤了手,伤口看起来似是用手抓住剑刃所致。 顾枝柔忧心地跑去查看司徒清欢的伤势,撕下裙摆讲她腹上的伤口包扎止血。 “现在该怎么办?”在场一片狼藉,凌瑾问道。 凌朝歌看了一眼左丞相府的众人,道,“你同四皇子先送左丞相府与镇国将军府的人回去。”她将视线移到红衣少年的身上,道,“我送二皇子回府。” “那这里……?”凌逸看着在场的满地尸体,顿了顿。 “三弟和四弟先送司徒夫人和李夫人回去吧,我们在此等官兵来后将事情说清楚。”凌笙开口道。 “那便有劳二哥了。”凌逸勾了勾唇拱手一拜,视线落到白衣女子身上,不经意地眯了眯眼,很快又移开注意力,去帮镇国将军府的人。 “师尊一路小心。”凌瑾点了点头,便去将司徒清欢抱上马车。 凌如墨看着凌朝歌,忽地一笑,“姑娘功夫不错,不知师出何门?” “自学。”凌朝歌清冷地应了他的话,心里暗忖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一时下手竟是如此狠戾,直接将人打成了血雾,有些歉意地对凌笙道,“刚才让子华受惊了,抱歉。” “我当多谢朝歌相救。”凌笙似是毫不在意刚才那血腥的一幕,笑着应答。 因此处动静闹得并不大,凌如墨将凌笙的手包扎好,巡逻的官兵才迟迟赶来。 简单地叙述了在场的情况,一行人才往静王府而去。 一路上凌如墨的话都极多,都在与凌朝歌搭着话。凌朝歌面色清冷,并不想搭理他,却碍于礼数不时“嗯”一声。 好不容易将凌笙送回府安顿好,已经快到子时。凌朝歌全身失力,在偏门敲门进了府,好在凌瑾之前提点过下人,下人都知道她,恭敬地开了门将她迎进去。 凌朝歌回到阁楼,顺便吩咐婢女熬一碗清粥,便毫不顾及形象地躺在榻上。 失去法术之后,她全身就像饿了两三天然后再去跑了几千米那样难受——虽然她前世今生都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但估计感觉也差不多。 qaq反正就是好想吃东西…… 婢女的粥还没送来,围栏处就先来了不速之客。 一袭红衣的少年轻盈地落在围栏上,嬉笑着叫了一声,“小妖精!” 凌朝歌:“……”雾草,系统,你哪儿弄来的妖孽! 她发誓她压根儿没想过在文中写一个这样的角色! 【世界自动补全】 系统君友情地给出了凌如墨的信息栏: 【姓名:凌如墨 性别:男 年龄:十八岁 身份:逍遥王世子 备注:逍遥王凌祁与狐妖燕妲之子,半妖】 “……?!”矮油我去,竟然是个半妖! 凌女侠暗搓搓地平复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嘴角一勾,露出清冷的一笑,嘴里吐出两个字,“人——妖!” 凌如墨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的?” 在他看来,动用一次法术便失力的妖精修为应当不高,连资深的道士都未必察觉得到自己半妖的身份,她又如何知道? 凌朝歌不答,坐起来慢悠悠地喝了一杯水,问,“你来干什么?” 凌如墨轻笑一声,道,“来看看你这只妖精啊。” “看完了,你可以走了。”凌朝歌淡漠地下逐客令。 凌如墨凑上去自顾自地拿了个杯子接水喝,又看见桌案上的莲花,道,“你是荷花仙?” 他倒未在她身上察觉到妖气,想来眼前的女子应当是修仙。 妖物化形一共有三类,一是修魔,二为修妖,三则是修仙。 修魔的灵物靠吞噬生灵的血肉增强修为,一身煞气极重,也是世间最忌讳的修炼之法; 修妖则以吸取生灵精气增强修为,修为不如修魔增长得快,若不取尽他人精气,也不会伤其性命,但妖性多贪,难有节制。 修仙靠吸收天地灵气增长修为,也是增长最慢的一种修炼之法,不过修为最为纯净。 恰逢婢女上楼,在屏风外道,“姑娘,粥熬好了。” “端进来。”凌朝歌无视面前的红衣少年,将杯子挪开。 婢女将盛粥的白瓷盅放下,碎步退了出去,知趣地未曾多看。 “啧啧,还吃东西。”凌如墨作死地去端桌案上的粥,一根翠绿的荷茎落在他的手背上,打得他赶紧缩回手。 “世子不觉得随意动他人的东西是不礼貌的吗?”凌朝歌舀了一碗粥,轻轻抿了一口,身体稍稍恢复了些暖意。 法力尽失之后,她自然还是需要吃些东西,以前是不需要吃东西,系统也说过,这具身体是灵身,凡俗的食物吃了不好,如今没了法力,还是需要普通的食物补充力量。 凌如墨夺过装粥的盅,直接喝了一口,头头是道地评价,“嗯,还不错!” 凌朝歌咬着勺子幽怨地盯着他,内心无比抓狂——系统,给我收了这只妖孽! 【宿主自行解决,本系统无能为力】 凌朝歌:“……” 凌如墨看她这副模样,很恶劣地将粥喝完,还吧唧了一下嘴,补上一句,“不过太清淡了,下次可以加点肉末和姜蒜。” “凌如墨!” 凌朝歌素来不是一个真正清冷的人,遇上这种人(←划掉!半妖)再不发火就不正常了,当即拿起荷茎劈向他,“如果你是来吃东西的,现在吃完了你可以滚了!” 凌如墨笑眯眯地躲过荷茎,道,“欸欸——不是说莲出淤泥而不染,很清高吗?怎么说几句还发起火来了?” 凌朝歌也察觉自己有些情绪失控,或许是因为法力尽失的缘故还很心烦,这是异世,凶险不定,失去法术也就意味着她失去了一份保障,说很淡定是假的。不过眼前这个家伙让人看了……真的很想痛扁他啊! 凌如墨扒拉着桌案上那株莲,捻起一瓣荷瓣放进嘴里嚼,这才说此行的正事,“小笙说雅罂是你发现的,知道得也比他清楚多了,让你明天正午聚仙楼一聚。” 以凌笙的性格自然不会直接让凌朝歌前去聚仙楼一聚,必先询问其意思。不过想来她也会去,凌如墨便直接改了话头。 凌朝歌哼哼地夺过莲株护住,这异莲可是好东西,这家伙竟然一来就拔了一片荷瓣吃! “他的手没事?” “不过失了些血,伤口以法术疗养片刻便痊愈了。”凌如墨笑答道,“本公子可比你厉害多了,法术一击便脱力,你这修为是有多低?” 凌朝歌瞥了他一眼不答,心道若非杀了人,她又怎会失去法力? “啧,挺漂亮的女娃干嘛老是老是冷着脸嘛,多笑笑才会有朋友。”某妖伸出爪子摸摸凌女侠的脑袋,笑眯眯地说。 “!” “凌!如!墨!” =皿=!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摸她脑袋! 一大波“雾草”从面前刷屏而过,凌朝歌一脚踢飞桌案,手中荷茎直接向他劈去。 凌如墨连忙避开,嘴里念念有词,“欸!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 凌朝歌冷然一哼,再度出手。 凌如墨翻身落在围栏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怎么感觉你不怎么欢迎我呢?都是同类,别这么凶残啊!” 呵呵,谁跟你是同类?一只半妖不要和本仙相提并论! 凌朝歌咬牙切齿地抱起异莲往楼下走去,不再理会这个家伙。 越同他说话他还越长脸了! 凌如墨看她如此,不禁笑道,“哟,小妖精,生气了?” 凌朝歌不答话,到了一楼推开一扇古铜色的雕花木门,里面轻纱帷幔,是一处于浴池。 凌如墨往里面瞄了一眼,脸皮再怎么厚也不好意思再跟进去,嬉笑道,“小妖精,明日午时别忘了赴约哦!” “咚!” 凌朝歌狠狠地关上门上了栓,咬牙切齿地走近浴池。 系统道【宿主你还好吗?】 和这个伪高冷的宿主待了几个月,她面上总是那番不苟言笑,遇上什么事都十分淡然,还真没见过她炸毛的时候,那半妖也算功底深厚了! 系统君暗搓搓地感慨道。 “很不好!”凌朝歌一边脱去衣衫,穿着里衣下了水,攥紧了拳头,“你把那家伙抹杀了或许本宿主会好起来!” 【……】 系统君默了默,一本正经地回答,“好!” “?……!” 欸欸!剧本不对啊!系统君,你难道不应该教育本宿主要博爱众生,不要动不动就抹杀吗?! 凌女侠咽了咽口水,“你不会真要抹杀吧?” 系统问【这是宿主的请求,在本系统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本系统有义务满足】 凌朝歌无语,“那还是不要了。我就说说,别当真。” 凌如墨本性不坏,草芥人(←划掉,半妖╮(╯▽╰)╭)命这种事她还是不想做。 系统君欣然地跳出一个表情。 【=v=】 【宿主果然心地善良】 凌朝歌:“……”所以你刚才也在玩儿我是吧? 第十八章 因司徒清欢伤势过重,顾枝柔出身医药世家,习得一手好医术,当晚便留在了左丞相府为司徒清欢诊治。 凌瑾是男子,自然不宜进女子的闺房。司徒夫人随顾枝柔在司徒清欢房里照顾司徒清欢,司徒清云便留在主屋招待他。 凌朝歌法力尽失,自然不能再不动声色地给司徒清云下药扰乱她的情绪。 不过在太后寿宴上司徒清云不平的情绪依旧影响到了她。今日左丞相府多亏凌瑾相助,才免得一劫,说不感动是假的。一想到今日寿宴上自己与凌瑾相遇的情绪,不禁脸色泛红,一时间看凌瑾与顾枝柔如此相爱,不禁有了几分刺眼。 次日午时,凌朝歌来到聚仙楼,便有静王府的小厮将她领到凌笙所设的包厢。 彼时小二刚上完最后一道菜,凌如墨一见她,便笑道,“来得刚好,吃过饭再聊正事。” 凌朝歌:“……”吃货! 凌笙微微一笑,看向凌如墨的眼神有些无奈,道,“如墨性子如此,朝歌莫要介意。” “无碍。”凌朝歌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看着一桌红红火火的菜肴分分钟想掀桌! 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接收到某女恶狠狠的视线,凌如墨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小笙听说你喜欢吃辣,特地为你点的这一桌菜呢!” 凌朝歌白了他一眼,在凌笙右侧落座,道,“他知我不食烟火,又怎会为我点这些食物?” “那是他自己嘴馋叫了这么多的菜,莫要理他。”凌笙笑着摇摇头,替她舀了一碗清淡的花粥,道,“这花粥也算聚仙楼的一道招牌菜,清香怡口,尝尝?” “多谢。”凌朝歌勾了勾唇,用勺子舀着抿了一口,一股微甜的香味在口中扩散开来,还有一点点肉沫的香味,不禁赞道,“不错。” 满桌的菜也就只有这一盅花粥清素,以外便全是红烧、油炸、干煸的荤食,肉没见多少,看见的反倒多是辣椒,估计凌如墨特意吩咐了厨子做辣些。 不论前世今生,凌朝歌都素爱清淡,这种腥辣的食物都少有接触。如今闻着满桌的辣味,只觉得有些呛鼻。 凌笙默了默,突然开口,“朝歌,昨日多谢了。” 凌朝歌一愣,忽地想到他是指昨夜之事,笑道,“举手之劳罢了。” “举手之劳你还一击脱力?”正啃着鸡脚的凌如墨插嘴道,“小妖精,不行不要勉强!” 凌朝歌手中不经意地用力,白瓷的勺子“啪”地一声碎掉。 凌如墨一本正经地指指勺子,道,“精瓷的勺子,价值五两银子,自己赔。” “行了,吃你的!”凌笙无奈地给他夹了一块鱼肉。对于这个才相处一天的堂弟他也是无可奈何,还无需他关照,一切都是自来熟。 “陛下命世子破雅罂一案,世子倒还有心情在这大吃大喝,当真好兴致。”凌朝歌暗讽道。 凌如墨毫不介意地笑道,“我来皇城玩儿是主要,破案只是顺便。” “朝歌无需理会他。”凌笙笑着打圆场,谈起了正事,“前几日我派暗卫前往绝云山查探,你说的那几处山洞皆设了陷阱,他们连洞都未进,只在外围查探一番,血腥甚重。” 凌朝歌抿了抿唇,那日她进洞时为了避免有人发现,便隐去了身形,身体自然也可穿石而过,便未受陷阱的影响。凌笙手下的暗卫皆是凡胎肉i体,自然会被陷阱所困,便道,“洞中线索可让逍遥世子前去查探。”她扬了扬嘴角,“他身手不错。” 凌如墨舔着手上的流油,道,“你和我一起去,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照应,何况你知道其中境况。” 凌朝歌瞥了他一眼,清冷道,“我近日暗疾复发,与你同去只是添麻烦。” “我也正想让如墨前往绝云山查探。”凌笙道,“那养花之人在绝云山设下花冢,离皇城极尽。雅罂诱人,只怕那人是在皇城售卖。” “这东西上不了明面,主要去黑市查探一番。”凌朝歌道,“雅罂多制成熏香,那些香坊也可查一查。” “我也是如此以为。”凌笙看了一眼凌如墨,道,“我同朝歌去探查雅罂去处,绝云山一边便有劳如墨了。” “嗯。”凌如墨别有深意地看着二人,哼哼唧唧,忽地一笑,道,“我一人也张罗不过,你须把羽借我。” “好。”凌笙点点头。若说他一人真张罗不过,也有他手中的暗卫出手,何须向他借羽?只怕这家伙又在想什么歪点子了。 古书之中对雅罂的介绍不多,起初雅罂是做麻痹的药用,先发现此物竟会使人成瘾,便明令禁止了这种东西的存在。 书上连此物的外貌描写也是粗略几笔,简单的配图下,把花放在凌笙面前他也不定会认识。 朝歌看起来对雅罂甚为了解,有她相助,此案或许可减去不少的麻烦。 半个时辰后,凌如墨慢悠悠地竟是将那一桌的菜吃得干干净净。 凌朝歌默默喝着自己的粥,心道这个吃货胃口倒是挺大,反之又想到他是半妖,便也未觉得诧异。 待要快过未时,三人才出了聚仙楼。凌如墨匆匆拉了羽要去绝云山探看,凌笙本想让他明日再去,此行到了绝云山只怕也临近黄昏,入了夜山上不安全。 凌朝歌道,“那山野之物还伤不了他,子华无需担心。” “嗯。”凌笙明显有些犹豫,心想二人都匆忙去查案了,便道,“我们也去香坊看看吧。” “也好。”凌朝歌点点头,推起他的轮椅,往云岚坊而去。 云岚坊是皇城最有名的香坊,店面是一处三层都阁楼,所售卖的熏香、香粉皆是珍奇之物,因此来此香坊的多是皇城之中的权贵。 凌朝歌选择先来此处查看想到的便是此处,雅罂栽种麻烦,未以血肉养成的雅罂没有任何价值,连寻常花儿的艳丽也没有,因此以此花制作的熏香,自然也是昂贵之物,寻常香坊未必有售。 总归闲来无事,云岚坊距此也不远,两人便未乘马车,慢慢走过去,顺便逛逛街。 半路,凌笙突然问她,“朝歌,你可知如墨身份?” 不是逍遥王世子吗? 凌朝歌正欲脱口而出,忽地想到他或许问的并非这个意思,便道,“半妖。” 君子面前就不叫他人妖了,那样多不河蟹╮(╯▽╰)╭。 “是。”凌笙闻言勾了勾唇,道,“如墨母亲逍遥王妃瑶玉染乃白狐成妖,当年皇叔征战西楚余孽,路遇瑶姨拦下兵马,非要闹着嫁给他。皇叔最不敌女子,打得一手好仗,遇上女子便慌。那兵马经瑶姨一耽搁半个时辰,也恰好错过了前方的雪崩,众将士便打趣皇叔,说人家救了这么多将士的命,何不从了她的心愿把她娶了,便当是还恩。” 凌朝歌不禁失笑,“想来凌如墨那般无赖,倒真是他娘亲生的。” 凌笙闻言笑了笑,又道,“皇叔那时也憨实,也未娶妻,便当真娶了瑶姨。二人便在军营里简单地办了婚席,到了新婚第二日,才想起因瑶姨逃过一劫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为何偏要他娶了那女子。” “只是*已度,他想赖也赖不掉了。”说到这儿,他不禁摇了摇头,继续道,“后来皇爷爷去世,父皇登基,册封大典那日,凌晏起兵造反,皇宫被包围,皇叔为了保护父皇被乱箭射伤,也是那时瑶姨突然出现,怒而斩杀凌晏党羽,金銮殿血流成河,天降紫雷,将瑶姨劈回了原形,皇叔才知道瑶姨是妖。” 凌朝歌抿了抿唇,道,“人妖殊途,若只是杀性过重,上天不会降下天罚。瑶玉染爱上逍遥王,同他结合怀下子嗣,天不容她,才会如此。” 瑶玉染同逍遥王凌祁之事早在昨夜凌如墨来过之后系统便告知了她,她对此还算了解,倒是佩服瑶玉染爱得如此洒脱。 凌笙黯了黯神色,没有接下她的话,又道,“皇叔天不怕地不怕,那时见到瑶姨变成一只狐狸还真是吓坏了,好几天都不敢靠近她,还是父皇让人将瑶姨带到后宫疗的伤,他便只敢守在隔壁。” “那时我年弱多病,瑶姨曾出手救过我几次,母妃和她便有些交情,看皇叔过了几天依旧不去和瑶姨见面,便骂了他一顿,这一骂倒让他开了窍。”凌笙笑道,“待瑶姨可以重新化成人形后,皇叔便向父皇请辞,到了云州设个山庄做起了逍遥王。” 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凌笙回头看着她,脸上挂着笑意,“说起来瑶姨在父皇登基那日便有了身孕,生生怀了三年才生下的如墨。” (⊙o⊙)啥? “三年?”凌朝歌脚步一顿,一脸的清冷突然把持不住,蹲在地上“哈哈”地笑了起来。 矮油,原来凌人妖还是属哪吒的啊! 第十九章 凌笙被她这一笑惊了一下,问道,“朝歌,你怎么了?” 凌朝歌这才止住笑声,咳了两声舒缓了笑容,只是嘴角还是不经意地勾起,“无事。” “你莫不是在笑如墨是怀了三年才出生的吧?”凌笙一语道破关键,失笑道。 凌朝歌推着他慢悠悠地往前走,道,“我也听了一个故事,里面有个小娃也是母亲怀了三年才出的。” “哦?”凌笙来了兴致,问道,“可与我说说这个故事?” “嗯。”凌朝歌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故事里那孩子出生的地方名为陈塘关,父亲为陈塘关总兵……” 有一句没一句地把哪吒闹海的故事说完,两人也到了云岚坊门口。 凌笙笑道,“那哪吒倒与如墨一样顽劣。” 凌朝歌既然要说这个故事来抹黑凌如墨,自然不会傻到把哪吒说得多伟大,能怎么黑就怎么黑! “岂止顽劣,可说是罪大恶极了。”她哼哼地念叨。 凌笙笑笑不再说这个。 云岚坊是香坊,远隔百米就闻得到一股清淡的花香,甜而不腻,沁人心脾。遥遥望去,只见那三层的阁楼都被环绕在绿色藤蔓中,茂密的叶子间开着几朵粉色的小花,煞是喜人。 凌笙一进店门,便有女侍迎上来,笑问道,“不知公子需要什么?” 凌笙道,“我与朋友初来此处,亦不知哪种香料好,姑娘可否推荐一二。” 女侍看了一眼两人,又问,“不知二位喜欢什么香。” 凌朝歌早就走到一边,用指甲挑起一撮香粉嗅了嗅,道,“这里的香都不错,我们自行看看吧。” “那二位请便。”女侍取来一张宣纸,道,“这是香坊的售香目录,姑娘可以看看。” “嗯。”凌朝歌接过宣纸扫了一眼,递与凌笙,“你也看看。” 凌笙粗略看了一眼,抬头正看见凌朝歌饶有兴趣地挑选着香粉,便坐在这儿等着他。 不一阵后,凌朝歌看完这一层的东西,正欲上楼去看,突然想到凌笙腿脚不便,挑了一个香囊递与他,“你看看这个如何?” 一楼的香囊多是重调香,并无其他药用价值,与二层的香粉差之极远。她选了一个香味稍稍清淡的香囊,有驱虫之效,淇水泽四季如春,气温温差不大,此时虽已入夏,防暑却谈不上。 凌笙接过香囊把玩一下,勾了勾唇,“不错。” “这香囊以苦艾调配,味道淡了些,却可驱蚊。”凌朝歌跟着女侍去将钱付了,又推着凌笙出去。 “不看了?”凌笙看她往外走,问道。 凌朝歌笑道,“没什么好看的。” 凌笙抿了抿唇,问,“你可要去楼上看看,我在楼下等你。” “不必。”凌朝歌道,“今日也没想着做什么,不过是来逛着玩玩儿。” 要探云岚坊,她大可夜里独自潜入楼中去看。 凌朝歌嘴角扬了扬,如今她法力虽失,却还有系统在。系统地图上显示云岚坊阁楼后是一处后山,虽是养花之地,却在深处留了一片树林,其间还隐藏了一处洞穴,因相距甚远,系统也无法解析出洞穴中的结构。 不过随意设想一番,那林子用来养兵倒是不错。 想到这儿,凌朝歌不禁觉得她倒也应该在这个世界培养一个势力,说不定将来还有助于凌瑾登基。 “朝歌?”凌笙一声叫唤唤回她的神智。 凌朝歌反应缓慢地愣了愣,道,“抱歉,我失神了。” “无事。”凌笙笑笑,问,“可有发现什么?” 他连雅罂的模样都未见过,自然也识不出里面的香料有什么异常。 凌朝歌道,“里面的香粉虽说珍贵,却并不罕见,其中也未掺他物。想来雅罂去向如何,还需深究。” “今日不急,大可等如墨回来再议。”凌笙扬手示意她停下,道,“我们就此逛逛亦是不错。” 他买了一根糖葫芦递与她,道,“尝尝?” “多谢。”凌朝歌笑笑,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外面的糖衣和着微酸的山楂嚼在一起酸酸甜甜的,她未曾吃个这等小零食,倒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下午的街市算不上热闹,不过人也不算少,两人一路逛逛倒还觉得不错。 直到黄昏时分,一袭红衣的凌如墨抱着一株开着血色花朵的植株出现在二人面前,道,“小妖精,还别说,这花挺有趣的,比你好看。” “……” 凌朝歌默然,并不打算理会他。 凌笙看着这株花儿,微微一鄂,问,“这便是雅罂?” 不知是这花本就娇艳还是因为抱它的人好看,乍得望去倒觉得这一花一人无比协调,美不胜收。 若非凌朝歌亲眼见过雅罂的生长环境,指不定便会被这花迷住。 “嗯。”凌如墨点头,将种在白瓷花盆里的雅罂往石桌上一放,道,“漂亮吧!” 凌笙正欲触碰,却被凌朝歌一根荷茎挡住手,“此物阴气甚重,子华还是莫要触碰。” 她转而看向凌如墨,问,“你莫不是直接挖了一株回来吧?” “不然呢?”凌如墨反问。 “难道你就没发现哪些花栽种甚乱?”凌朝歌嘴角微动。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随便直接挖了一株?”凌如墨翻着白眼。 “蠢!”凌朝歌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的头,凌如墨一时不防,竟被推出去了几步,“那些走位是阵法,阵法你懂不懂!且不说你挖了一株会打草惊蛇,那栽种雅罂的地方本就阴气横行,那阵法一为雅罂更好地汲取血肉,二可是为了压住那些养花的怨魂!” “我又不是学阵法的我怎么知道!”凌如墨被推了脑袋十分不满,哼哼地反驳。 “那雅罂贵重,栽种之人又怎么会胡乱栽着,你看那雅罂种位杂乱,就不觉得有蹊跷?”凌朝歌咬牙切齿地问。 当初她亦是看花株种植不规范,一脸嫌弃地向系统抱怨,系统才告知的她阵法之事。 不过这世人虽也用阵法,却只用于领兵打仗之时,向这种用于栽种花木上,可谓是少之又少,想来那栽种雅罂之人指不定与鬼神沾边。 凌如墨一听,冷笑着反问,“你会在人肉堆里规范地栽东西?” 凌朝歌哑然,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在人肉堆里栽东西恶心都还来不及呢,还有心思琢磨栽得是否整齐? 不过…… “你拿我和那种人渣比?” 凌女侠一根荷茎劈过去,凌如墨连忙躲开,直道,“我这是比喻!比喻!” “罢了,朝歌。”凌笙叫住她,“事已至此,你就别说如墨了。” 凌朝歌咬牙切齿地收手,道,“今晚你就去绝云山守着吧,到时那替花舔养料的人来了你抓回来不定还可以弥补你的过失。” 凌如墨怒,“你让我堂堂逍遥王世子去守夜抓人?” 凌朝歌笑笑,“凌人妖,本姑娘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逍遥王世子!” “不必如此。”凌笙道,“派人去守着就行,如墨尚且年弱,沾不得过多的阴气。” “他是半妖,和孤魂野鬼在一起关一晚上都不会有事!”凌朝歌冷笑了一声,却见凌如墨争执的脸僵了僵,很快恢复正常。 凌朝歌素来心思细密,当下便察觉到自己出言不慎。 说来半人半妖并不受人、妖两族接待,也是凌如墨未曾与妖接触,在人中也不曾暴露半妖身份,但若说他心中没有芥蒂又怎么可能? 凌如墨看她顿了顿,笑道,“本公子好歹也是娇生惯养的逍遥王世子,大半夜地去守山我可做不到!”他别有深意地看着凌朝歌,“你随我一起去还不错。” 凌朝歌细眉微挑。 你娇生惯养,我还娇生惯养呢!穿越前穿越后我可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你让我陪你去守山? 她一本正经地推脱,“我有要事!” 凌如墨接话,“我也有要事!” 凌朝歌怒道,“你能有什么要事!除了吃喝拉撒你还能干什么?” 凌如墨摸摸鼻子,忽地一笑,道,“既然知道还问我?” “不必争了,便让羽带几人去守着吧。”凌笙忙打圆场。 “不可。”凌朝歌出言拒绝,“那阵法一破,阴气四横,必回引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暗卫皆是凡胎*,若被那些东西附了身便不好了。凌如墨是半妖之体,不会被那些东西近身。” “你还是个妖呢!所以和我去最合适不过。”凌如墨笑道。 凌朝歌瞥了他一眼,道,“我为灵体,是妖物大补,到时那养花之人未出现,你我可别被山上的东西给吃了。” 况且她如今法力尽失,那么危险的山上她才不去! 【宿主无需担心,当宿主生命受到威胁,规则会保护宿主】 系统适时插嘴,凌朝歌眼角忍不住动了动,“本宿主不信任规则,不去!” 系统默了默,道【规则与你共生,宿主要学会相信规则】 【叮咚】 【支线任务:随凌如墨同去绝云山抓住饲养雅罂之人】 凌朝歌:“……”系统你丫就是凌如墨派来的卧底是吧! 第二十章 【如果完成任务等级升级,可提前解除小黑屋状态】 在系统君的威逼(←划掉)加利诱下,凌朝歌很没骨气地选择了和凌如墨一同去绝云山守株待兔。相比于绝云山那荒山野岭,她更讨厌法力尽失,这让她感觉很无力。 入夜的绝云山显得格外阴森,凌如墨为半妖,习得妖术,自然可以在瞬息之间从皇城来到绝云山,如今凌朝歌法力尽失,自然跟不上他,系统友情提供了“空间转移”,虽可以跟上凌如墨的速度,却不能定向跟着他。 面前就是绝云山其中一峰栽种了雅罂的山洞。此处便是凌如墨挖取雅罂的山洞,因阵法被迫,阴气带着腐气往外逸,空气格外难闻。 系统由任务加持开启了了精密地图,可以看到绝云山生命点的移动,自动过滤掉普通动植物的生命点,异色生命点便只有西面一处深谷内紫幽幽的一点。 不多时,一个红色小点极速靠近,凌朝歌抬头一看,便看见山崖下的凌如墨飞跃而上,踏过几块凸出的石头翻身落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一只打理好了的山鸡。 凌朝歌见状扯了扯嘴角,道,“你若修真,还是少食这些凡俗之物。” “修真还不是为了活得更快活,不能吃东西有什么意思?”凌如墨勾唇一笑,挥手封住了那散出腐气的洞口,生起一道风将四处气味淡去,从身上摸出一包香料。 “我们来这儿可不是吃东西的!”凌朝歌蹙眉道。 凌如墨笑道,“总归守着无事,吃些东西打发时间。” 嘴上说着,干脆利落地给山鸡抹了香料,聚起一股火焰烘烤。 凌朝歌无语地移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到系统界面上。凡人的生命点为蓝色,目前已是戊时,天也黑尽,绝云山范围内并未看到有什么生命点在活动。 来到此处后,她觉得系统让自己前来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绝云山有十二峰,以凌如墨的修为并不能监视到整个绝云山,若要在此处等到养花之人,着实有些麻烦。 凌朝歌飞跃到树上坐着,凌如墨还在树下烤着山鸡,看他烤山鸡的架势,做这种事倒不是一次两次了。 四周静得发指,只听得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寥寥的虫鸣。夜风吹在身上有些犯凉,凌朝歌百无聊赖地拿着荷茎把玩,不过一阵,一只鸡腿用叶子包着送到她面前。 “呐,尝尝。”凌如墨笑眯眯递给她一只鸡腿,道,“吃多了精细的菜,这山间野味其实也不错。”说着,他啃了一大口烧鸡,弄得满嘴的油,哪儿还有当初初见时那翩翩公子的气质。 凌朝歌移开视线没有理他,道,“吃你的东西。” 凌如墨将鸡腿望她嘴边送去,凌朝歌担心弄到衣服上,忙是接过,道,“你干什么!” “那晚吃了你的粥,今夜赔你一个鸡腿。”凌如墨笑着回答。 “不用!”凌朝歌蹙着眉将鸡腿递还给他,道,“你吃你的。” 凌如墨吧唧了一下嘴,吃得津津有味,道,“都给你了,还我做什么?” 看他执意不肯再要,凌朝歌也未强还,拿着鸡腿犹豫片刻,撕下一点鸡肉送到嘴里。入口的肉香料放得恰好,只是有些油腻,凌朝歌吃了两口便没再吃。 半晌,凌如墨突然问她,“嘿,小妖精,你为什么要修真?” 为什么? 凌朝歌被他这一问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时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本为人,若是那日因病死了倒也罢了,偏生重生在了这本小说中的世界,成了一个花仙,跟着系统君的提示做着任务。 听系统所言,当这个世界按照她所列出的大纲走完了剧情,她便可与这个世界的规则直接接触,最终成为这个世界主神。 那么她修真便是为了成神? 凌如墨见她未回答,便说起了自己。 “我修真是为了活得更久。” “这听起来很肤浅吧?”凌如墨依旧是一脸的笑容,道,“小时候听母亲说着那些仙凡的爱情故事,我还觉得凡人挺好,一生虽短,却有七情六欲,也活得值了。” “我是半妖,在未修真前,便是普普通通的人,妖血尚未激发,我便如凡人那般会老,会死。” “可半妖的血脉注定我不是人,我没有人那般轻易便有的七情六欲,也感受不到他们所谓的世间情爱,甚至可以说是……薄情,亦是活不了他们那般精彩。” “所以我想,只要我活得久了,会不会找到让自己活得精彩些的方式,这世间,也不是只有一生中有了情爱才会精彩。” “所以你找到了吃,吃会让你的人生更有意义?”凌朝歌默默地插嘴,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这一本正经的气氛。 “是啊。”凌如墨笑着承认,道,“我好歹还有个念想,你呢?” “我?”凌朝歌愣了愣,忽地一笑,“我的念想是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宿主好志气!】 系统君暗搓搓地插嘴,忍不住地向自己素来不上进的宿主点赞。 “你的志向挺伟大。”凌如墨呵呵一笑,劝她,“在此之前你还是先找一个现实些的念想吧!”说着正欲拍拍她的肩,却被荷茎挡住了手,便道,“嗯,比如说和小笙双宿双栖!” 凌朝歌:“……” “小妖精,加油吧!”凌如墨握拳,“你给小笙一个眼神就可以把他征服!” “滚!”凌朝歌一脚将他扫下树,哼哼一声啃起了鸡腿。 不得不说,这鸡腿虽是油腻,慢悠悠地啃啃打发时间倒是不错。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倒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等凌朝歌好不容易把鸡腿啃完了,已经是月上枝头,到了子时。 山里的风变大了些,回响在山间发出“呼呼”的声音。 凌如墨盘坐在山崖边,两只手撑着地,眯着眼享受夜风的清爽。 凌朝歌调出地图翻看着,不一会儿,突然察觉到一股异样,匆忙将那些被过滤的生命点打开,便看见有八、九个灰点向他们靠近。 蓝色为人,红色为妖,紫色为魔,金色为仙,绿色为植物,黄色为动物。若是灰色,那便是山中成型的阴灵,世人常称其为山鬼。 “凌如墨,快下山!” 凌朝歌匆忙跃下树,朝凌如墨叫了一声,二人还未离开那山崖,那灰色的身影便拦在他们面前。 山鬼形似山猿,与普通人差不多高,身形瘦弱,佝偻着身子。乍得一看是一副老迈的模样,速度却是极快。 面前有九个山鬼,失去法力的凌朝歌根本无法应付! “这是什么……东西?” 凌如墨嘴角抽了抽,明显是被这东西的模样……丑到了。 “山鬼。”凌朝歌吐出两个字,提醒道,“小心应付,那东西的速度可不比你慢。” “嗯哼!” 凌如墨依旧那般张扬的模样,看不出一丝紧张,那修长的眸子里却透露出谨慎的目光,如同盯着猎物的野兽。 一只山鬼扑了上来,利爪一挥,凌朝歌连忙用荷茎挡住,一脚将其踹开,后背却被另一只山鬼险些抓来,好在有凌如墨相助才险险避开。 两人后背相抵,手中都握着各自的武器。 “现在怎么办?”凌如墨问。 看样子他们是被拦下了,不把这些东西除尽想来也脱不了身。 “他们是冲我来的,你现走。”凌朝歌蹙着眉道。 她为灵体,妖物喜欢,这山鬼自然也爱。如今法力尽失,她也不会傻到大半夜地留在荒山野岭,若非系统说规则会护她周全,她还真不会来。 “系统,你给我滚出来!” 【宿主加油,检测到当前环境宿主可以应付,规则不予相助】 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系统君暗搓搓地给自家宿主加加油,又潜了回去。 “你给我滚!”凌朝歌咬牙切齿,念念叨叨,“本宿主书里的设定可是只有桃花仙一个妖仙,这里冒出这么多山鬼还是我的书吗!” 【此为世界自动补全】系统君耐心地解释道【何况宿主都是妖仙了,这个世界又怎么不会出现其他鬼怪】 凌朝歌:“……” 凌如墨挡在凌朝歌身旁,剑法与她相搭共同御敌,道,“本公子可是个男人,还做不出丢下女人独自逃命的事。” 凌朝歌抿了抿唇,道,“我如今法力尽失,你同我一起我只会连累你。” 凌如墨身手比她好得多,要从这些山鬼中脱身并不是难事。她又有规则护持,情况再坏也死不了。两人分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凌如墨闻言笑道,“如此我更该留下了。”说罢手中剑花一挽,刺入面前那山鬼的双目。 那山鬼哀嚎一声,朝着二人扑来,他们匆忙避过,顺势一剑封喉斩杀那山鬼。 看面前的山鬼似乎并不似古书记载那般刀枪不入,凌朝歌心里松了不少。 系统解释眼前的山鬼皆为幼年之体,还未至成长期,防御自然不如书中记载那般。 第二十一章 两人速度虽比常人快不少,在这群山鬼面前却丝毫占不到优势。 凌朝歌与凌如墨联手御敌,虽不说完全压制得住那群山鬼,但也占了优势。 凌如墨出剑锋利,负责进攻,凌朝歌荷茎刚劲,负责防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将那山鬼除去大半,皆是刺眼封喉而死。 除了此处的打斗声,整个山峰都是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杂合着阴寒的气息袭来,让人心中徒增了冷意。 凌朝歌微微皱眉,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凌如墨一剑挑开贴近她后背的爪子,剑与锋利的爪子摩擦得“锃锃”作响,蹦起一道火花,“小妖精,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凌朝歌匆忙回神,问,“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面对着这种东西我觉得我不会有什么感觉。”凌如墨深吸了一口气——qaq这东西把人丑哭了好吗! 他再度结果了一只山鬼,还未松出一口气,凌朝歌猛地推开他,自己亦是极速退后。 两根紫黑色的藤蔓“轰”地一声从地下窜出来,朝着他们袭来。 “是魔!” 凌如墨不禁惊叫出声,怒问道,“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未等凌朝歌回应他,地上再度窜出百十根藤蔓。 剩下的两个山鬼见状兴高采烈地叫唤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藤蔓磕头,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奇特的语言。 “山神?” 作为创i世者,凌朝歌自然听得懂那些山鬼的语言,那是对山神的恭迎。令她没想到的是,那山神竟然是魔! 凌如墨避过密密麻麻的藤蔓跳到她面前,拉着她躲开,问,“什么山神?” “这座山的山灵,也是这座山主宰者。”凌朝歌蹙着眉回答,以荷茎打落袭来的藤蔓,一股浓郁的魔气即可附在荷茎上,“刺啦”作响。 “这下麻烦了。”凌如墨身形矫健地躲着藤蔓,周围已经被藤蔓封住,并且包裹范围不断缩小。 “若非我执意要你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听他这么说,凌朝歌道,“我来自有我的道理,你若不叫我,我亦会来。” 她咬牙避过藤蔓,却见绝云山第一峰上三个蓝点快速移向山顶,不禁一喜,却又想到此时的处境有些懊恼。便对凌如墨道,“栽种雅罂的人来了,在第一峰。” 凌如墨一愣,很快恢复正常,道,“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个时候!” 【宿主,此山神修为不高,可顺着藤蔓前往山神本体处将其镇压】 系统出声提示,顺便圈出之前被凌朝歌忽略的那个紫幽幽的点。 “那山神明显是想杀了我们!我们还有机会去寻它的本体?” 凌朝歌暗骂道,袭来的藤蔓砸在地上飞沙走石,浓郁的魔气尤为呛人。 凌如墨魔气入体,神智渐渐开始不清醒,动作慢了许多。凌朝歌的身体异于寻常生灵,各种炼气皆可用于己身,自然不会受这影响。 眼看他便要撑不住了,凌朝歌怒骂系统,“你倒是想个主意啊!” 系统犹豫片刻,暗搓搓地给自家宿主开后门【当宿主遇到生命危险时规则会出手助宿主解除危险,宿主可以借牺牲自己引规则之手抵御山神】 “……” 凌朝歌抿了抿唇,倒未想过这系统会出这个注意,牺牲自己什么的她还是有点犹豫,谁知道那所谓的规则会不会突然抽风失灵,她可实在不想再死一次。 【规则因宿主而生,宿主生则规则生,它不会让宿主的生命受到威胁】 系统劝道。 “嘶……” 一边的凌如墨一不小心被魔气腐蚀到了脚,不禁冷嘶一声。 凌朝歌见是如此,索性破罐子破摔,横竖总会死,大不了再死一次! 她一荷茎挑开袭向凌如墨的藤蔓挡在他面前,藤蔓猛地刺入她的左肩,浓郁的魔气四散,将皮肤腐蚀出一块黑色的痕迹,令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你干什么!”凌如墨怒了,没等他说别的,一道金色的电光直直劈下! “哐当!” 凌朝歌被凌如墨带着后退,看到这一击亦是一愣。 那些藤蔓竟是被这一击电光劈得粉碎!那守在外围的山鬼也被劈做了渣沫。 【规则一击必杀,只会在宿主生命受到威胁出手】 系统解释道。 金色的雷电之力顺着藤蔓过度到了凌朝歌身上,她只觉一股酥酥的电流流过全身,受伤的左肩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凌如墨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竟是说不出话来,“你……” “先去第一峰。”凌朝歌脸色有些惨白,肩上的伤虽已愈合,自身失去的精气却仍空虚,这让她感觉又回到了前世病重化疗的时候。 面前障碍已除,凌朝歌看那紫点依然在,神色尤为凝重。规则只是将它击退,却未斩草除根,这无疑是个大隐患! 凌如墨见此识相地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无权过问。 二人身影迅速掠过枝头,朝着绝云山第一峰赶去。一红一白的身影在月光披洒的山间尤为显眼。 路上,系统突然道【宿主,此方法慎用,规则不傻,它知道一切】 凌朝歌笑道,“狼来了的故事我还是听过。” 那栽种雅罂的三人身手不差,此行只是为了照看雅罂的长势,因此当凌朝歌两人赶到时,他们已经赶往了第二峰。 凌如墨出手迅速,因为怕三人自尽,还未交手便直接将人弄晕。 凌朝歌也是如此打算,见凌如墨已经出手,翩然落到他身边,同时,系统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叮咚】 【支线任务:随凌如墨同去绝云山抓住饲养雅罂之人,剧情值+3%,积分+,经验值+300】 【叮咚】 【经验值进度达到100%,宿主自动升级】 【叮咚】 【升级成功,法术加成5%】 解除了小黑屋状态,充盈的灵力萦绕着身体,凌女侠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凌如墨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正欲开口,便见凌朝歌手中聚起一团白光。 “我法术恢复了。”心知他有疑问,凌朝歌坦然道。 凌如墨闻言笑道,“那正好,这三个人你带回去。” “你让我一个弱女子带这三个糙汉子回去?!”凌朝歌怒。 【叮咚】 【宿主等级提升,开启新权限:子空间】 系统突然发出声音,界面里跳出一长排的方格。 “子空间?”凌朝歌忽地一顿,心中疑惑。 系统解释【子空间为本世界附属的小空间,宿主等级为四可开启一级子空间。】它顿了顿,又用了一个通俗的比喻【宿主也可以理解为现代游戏里的背包】 “可以放活物?”她又问。 系统答道【是】 既然自己带着方便,凌朝歌便没再同凌如墨争,正欲将三人收到子空间中,却见凌如墨祭出一滴血,施以一道术法,将三人聚在血滴化作的血色水晶球内,“呐,拿着!” “……” 凌朝歌默然接过那球,倒未想到他有这种法宝,还真以为那家伙要那么凶残地让她一个女子扛男人呢。 系统解释【此为九尾狐一族的传承秘术“血纳虚空”,凌如墨血脉不纯,却有皇脉加持,所聚之物不如纯正的九尾狐大,却可纳入活物。】 凌朝歌不禁笑道,“看来混血还是挺有用的。” 她转而对凌如墨道,“此行虽有些麻烦,但总归有惊无险。先回去吧。” “走吧。”抓住了养花的人,无疑便是有了线索,凌如墨心情显然不错。 两人正欲离去,树上的枝叶突然疯长起来,将两人隔开。 凌朝歌一惊,迅速将枝叶打散,飞落到凌如墨那边,正见那暗紫色的藤蔓将他束住,那魔气似乎有意收敛,并未将凌如墨重伤,却也让他逃脱不了。 “快走!” 凌如墨刚叫出声,那藤蔓迅速将他裹成球状钻入地底。 “凌如墨!”凌朝歌飞身阻挡,那藤蔓砸出的大洞却很快被土石埋没,没了一丝痕迹。 她急忙打开地图界面,任务加持的显示生命点功能还未结束,地图上那红色的点从地底径直赶往那紫幽幽的一点。 凌朝歌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向凌如墨追去,脑袋里不断回想着之前发生的种种,试图找到那驭使藤蔓之物的目的。 之前与藤蔓一战,藤蔓处处下着死手,对二人除之而后快,反之被规则那一雷击退过后,很快便卷土重来,这次却偏偏只生擒了凌如墨。 难道它有什么目的? 除了九尾天狐与皇脉混血的身份,凌朝歌想不出别的能抓凌如墨的理由。 之前要杀她,可以说那物是想吞噬自己的身体,借以使自己修为大增,那现在呢? 【宿主,那山神对付不了你,或许是想借凌如墨将你引到它的巢穴】 系统清楚凌朝歌所想,开口提示。 【金色雷霆是规则的标志,规则护你,它或许察觉到了你天命者的身份】 第二十二章 来到地图显示的山谷时,凌朝歌的表情已经是相当凝重。 此处被群峰环绕,是一处幽深的大峡谷,像是一条巨大的裂缝,开口越有十五米左右。谷深不见底,上面萦绕着浓重的雾气,还不断扩散出丝丝魔气。 她驭空缓缓下了峡谷,越往下走空间越大,不时飞过的一些不明生物理智地避开了她。 薄雾过后是浓得近似液体的魔气,虽是修仙之体,凌朝歌却并不受这种魔气的侵扰。 下潜了千米左右,漆黑的四周终于出现了一些光泽。 宽阔的崖壁上镶嵌了无数泛着红光的血玉,空气里充溢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和腐气。 “天命者,你终于来了。” 说话的东西发出的声音是窸窸窣窣的响声,凌朝歌很清楚地听懂了他的语言。 面前以紫黑色藤蔓缠绕而成的地面渐渐打开,凌朝歌未做犹豫,干脆地进去了。 一道里面,她才发现里面的面积极大,悠紫的空气里不时窜过黑色的雾团。 空间的中央是一颗巨大的树木,独立在一根土柱上,树木磅礴的根系撑起了这处空间,还有不少隐没在树的枝桠间。 被生擒的凌如墨被关在树冠的那个木藤制的球里,他已经昏迷,脸色泛紫,看样子并没有死去,但状况绝对不好。 凌朝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你想干嘛?” “你很在意这只半妖?” 魔树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 凌朝歌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只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巨木。 在意说不上,但她素来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当然,前提是她有能力救。 “呵呵……”拿东西笑了两声,身影渐渐在巨木冠顶凝实。 那是一个身着紫黑色衣袍的人,脸被一个藤蔓编织的面具遮住,分不清男女。 那人抱起失去意识的凌如墨,尖锐的之间划过少年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自行抹去意识,我便放了他。” “嗤!”凌朝歌闻言冷笑,眼里充满了讽刺。 她不喜欢有人威胁她,不,不仅仅是不喜欢,是厌恶! “不信你可以试试。”紫袍人丝毫不为她的拒绝感到诧异,反而从容地摸到凌如墨的手腕,稍稍用力一捏。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这完全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清晰,昏迷的凌如墨皱了皱眉,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宿主你不可以答应!】 凌朝歌还未回答,系统尖叫起来,不似往日的机械音,是类似于十三四岁的小孩发出的声音,那语气就像小孩在厉声质问别人为什么偷吃他的糖。 情况系统在路上早就同她说清楚了,她自然不会问为什么。 当初她在地球死去,灵魂被带到这个世界,作为天定的天命者,规则为她选取了这个世界最优秀的身体,然后将指引她的系统根植在这个身体里。 这具身体,无疑便是半个天命者。 “你可真不懂怜香惜玉。”凌朝歌挑了挑眉,完全不打算叫它住手。 那紫袍人忽地一笑,抓着凌如墨另一只手腕,“噢?那你打算怜香惜玉?” “咔嚓!” “……” 又一根手被折断,凌朝歌觉得凌如墨醒来如果知道了这些一定会打死自己…… 内心虽说越来越复杂,她的表情却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撼动她的心房。 “天命者……果然无情啊!”紫袍人突然笑了,一脚将凌如墨踢下树顶。 它倒真不觉得眼前这个天命者会为了救一只而交出自己的身体,只是未曾想过她竟如此绝情,看到这些会如此淡定。 哪怕是有一丝情绪的波动也好啊…… 凌朝歌打出一道术法将凌如墨接住,正欲带回自己身边,周身的藤蔓突然袭来。 她翻身避过,荷茎化作一柄剑将其斩落,心下却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 她还当那家伙会连着凌如墨的双脚也一并拧断,却不想它就此收了手。 果然要保护一样东西还是不要太在乎了吗? 凌朝歌手中结印,青翠的剑化作上千柄组成剑阵朝那巨木袭去。 紫袍人连忙驭起藤蔓抵挡,趁此机会,凌朝歌顺势来到凌如墨身边抱住他,正欲将他带入子空间,那紫袍人飞身而前,出手将她拦下。 万千藤蔓疯狂地涌向她,上千柄剑组成的剑阵渐渐由攻击转为防守,凌朝歌抱着凌如墨由剑阵护持,法力恢复过后,她的实力远胜这紫袍人。 她将凌如墨收入子空间,手中结出一道微显金色的白光。白光中金纹极少,却也让紫袍人脸色一变,它迅速退到树冠,那密密麻麻的藤蔓之中猛然跳出上百的山鬼! 【宿主当心,那是成年山鬼!】 系统吃惊地出声提醒,凌朝歌只淡淡一“嗯”,手中白光闪烁,如同萤火般扩散开来。 接触到白点的山鬼皆是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凌朝歌对这凄厉的声音没有一丝感觉,剑尖直指那紫袍人。 她这一击本欲毁了巨木,却没想被这么多的山鬼困扰,只好先对付眼前的山鬼。 那紫袍人以山鬼阻挡凌朝歌,自身却融入了巨木。若非它的本体巨木无法离开此处,只怕早已逃之夭夭。 巨大的洞穴内不断有草木渗入,一层一层地缩小着洞穴的范围。 深不见底的下面开始传出“轰隆隆”的声音,凌朝歌隐隐感觉得到下面的土石在翻滚。 她在这一击制住半数的山鬼,身形一闪而过,出剑刺向巨木,剑气凌厉,直接将近身的藤蔓绞尽,偶有“漏网之鱼”,也被她灵巧避开。 翠绿的剑上附着白金色灵气,巨木撑起一道防御结界,与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凌朝歌翻身躲开藤蔓的袭击,脚下突然冲出一面土墙将她挡住,白森森的根系遍布土墙,看起来并不好解决。 洞穴的石壁渗出的根系还在慢慢生长,植物的力量总是无穷大的,她即使击破一处,那处又会被根系迅速补全,那山神似是要将她困死在这儿。 凌朝歌手中结出一个双掌大的法印,中心一点的金光尤为纯净,极致的灵力被抽出,她感觉自己很不好受。 金色灵力带来的威压震得周围的生物不住颤抖,就连隔在土墙另一边的山神也心下颤抖。 “兹……兹……” 法印发出细微的声音,“轰”地一声巨响,一道拇指粗细的金光射去,凌朝歌竟被震出几米,手中虎口也被震出一道裂口,鲜血顺着手指流入法印,使得法印又亮了几分,凌朝歌的脸色却变得尤为惨白。 土墙被这一击炸得粉碎,将那泛着幽绿光泽的巨木暴露出来。 凌朝歌阴测测地勾了勾唇,目光落到巨木身上,就像饥饿的老虎盯着自己的猎物。 神归巨木的山神被看得心底发寒,开始懊恼自己不该轻视眼前的白衣女子。 既是天命者,又怎会这么好对付? 其实若非之前它贪图这仙修的灵身,发现她的身手不高,竟需规则出手相助,它亦不会想着去招惹她! “你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凌朝歌挑了挑眉,看这面前的巨木,手中法印中央的金光一闪一闪的。 山神沉吟片刻,道,“我是整座山的神,生气聚源,杀了我,这座山亦会变成荒山。” 凌朝歌细眉一挑,“你在威胁我?” 山神不答。 在它看来,面前这个魔鬼又怎么会受它威胁? 【宿主,你不能毁了巨神木】 系统出声制止凌朝歌的动作,道【它说得没错,巨神木是整个绝云山的生气聚源,毁了巨神木,便是毁了整座绝云山】 它顿了顿,又道【宿主尚未成神,不要造成太大杀戮】 这种受限的感觉……真不爽! 凌朝歌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又很快舒展开来,勾了勾唇安慰系统,“放心,我心里有数。” 系统不再说话,却见凌朝歌撤下法印,换做驭剑。 之前使用的法印消耗极其大,以凌朝歌如今的实力可使用三次左右,三次过后,灵力便会枯竭。 她之前倒未想过此术威力这么大,竟能一次击溃那土墙。 千柄绿剑环绕在巨木四周,她忽地笑了,“不出来么?” “你刚才是怎么对待那小狐狸的?”她故作思忖了一下,嘴角笑意更深,“折断了它的手脚对吗?那好,我便一寸一寸地绞下你的枝叶吧。” 轻柔的声音如同魔魇一般,眼前的女子白衣胜雪,面容清秀,说出的话却让人丝毫不觉得她会是如此清灵的模样。 剑阵发动,凌厉的剑刃斩下一寸又一寸的枝叶,与巨木防御结界相撞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身后之前被那法印压制得瑟瑟发抖的山鬼此刻突然像魔怔一般不要命地攻击巨木前的白衣女子,凌朝歌闪身不及,身后被划出一条极深的口子。 她心下懊恼,自己竟忘了这些东西! 覆入洞穴的根系也在颤颤巍巍地动摇,片刻过后,活动便极为灵活朝着凌朝歌裹去。 凌朝歌捂着身后的伤冷笑,剑阵速度加快,她手中聚起一团真火丢入根系堆,接触到可燃物,火势徒然增大,连山鬼也被这火势惧吓到。 早知它们怕火,她又何必自己动手!凌朝歌撇了撇嘴,真火不凡,她倒没想到这些灵物也怕。 山神身体剧痛难忍,待冠顶被削平,连忙投降。 凌朝歌冷笑着停了剑阵,看那虚幻的紫影慢慢凝实。 山神自知败北,早没有了之前傲然的气势,跪在树顶向凌朝歌求饶。 “尊者恕罪,小神有眼不识泰山,愿奉尊者为主,求尊者原谅!” 听他说话打结,凌朝歌满意地眯起眼。 说起来,她还真差两个仆人…… 第二十三章 不过她可不想要这种与自己结怨的仆人! 凌朝歌挑了挑眉,手起剑落,附带灵力的剑意直接将山神魂飞魄散。 顷刻间,巨神木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系统再度尖叫起来。 【宿主,你干什么!】 凌朝歌不答,抓住身边已经停止生长的一根树根,用力一扯。 树根未被扯断,一个乳白透明的东西被她抓入手中。 她一招将那白色雾团打入巨神木内,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将灵力导入巨神木。 巨神木的枝叶突然颤抖起来,仿佛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像是愤怒,又像是不甘。 “同巨神木相融,你可就是整座绝云山的神。” 凌朝歌忽然笑道。 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巨神木枯萎得只剩黑漆漆的树干,凌朝歌抿了抿唇,负手而立,低垂的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周围的山鬼在山神伏诛后便退到了洞穴的石壁上,似是恨不得再离远些。 系统没再说话,稍作冷静后,它便觉得自己的宿主不可能是这么冲动的人,她这么做必然是事出有因。 又等了半个小时,枯萎的枝桠间突然长出了一个小小的叶苞。凌朝歌见此眉眼弯了弯,引出了富含灵力的水流冲在巨神木光秃秃的树干上。 有了灵水灌溉,巨神木叶苞的生长快了不少,半晌过后,枝头便长满了青翠的叶儿。 一个浅紫的人影凝实,是十四五岁少年的模样,没有之前紫袍人的阴森,少年虽含魔气,却显得明媚许多,一身浅紫的衣袍勾勒了流云般的暗银纹,更显得他尤为清秀。 少年跪拜在凌朝歌面前,恭敬道,“多谢主人机缘。” 他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却似是莺啼,入耳尤为好听。 凌朝歌倒没想自己随手一抓便抓到一个松树的魂,不由得想——松树好,松树老实! (╮(╯▽╰)╭) “起来吧。”凌朝歌声色清灵,道,“我赐你机缘,只望你对我绝对忠诚,若有叛逆,我不介意另立山神。” “是,小神谨记。”少年站起身,那副面容虽未勾唇倒也显得有几分笑意。 凌朝歌想了想,道,“你也不必拘谨,打理好绝云山便可。” “是。”少年点头应诺。 凌朝歌又问,“可有名字?” “并无,还求主人赐名!”少年听到这一问,眼中不禁闪烁几下,可见凌朝歌于他而言倒也不怕。 凌朝歌沉吟片刻,道,“既然无名,便称月华吧。” “多谢主人赐名!” 少年又欲跪下,凌朝歌施术制止,瞥了一眼后面的一群山鬼,这才觉得身后那一道伤口在泛痛,咬牙切齿道,“管好这群东西!” 一山之中山神为主,整座山都在它的掌控中,山鬼则为奴,无条件地奉行山神,听山神的命令。 眼前的月华修为尚浅,但要制住它们是完全可以的。 “月华谨记。”少年拱手一拜。 凌朝歌掐指算了算时间,发现已经寅时了,只觉得全身疲惫,便道,“你也莫要叫我主人,唤我姑娘即可。我先行回去,你留守此处好生修炼,莫要惹事。”她想了想,又补充,“各峰山顶都种有雅罂,若有人来取,直接打晕,传告于我。” “是。” 月华将凌朝歌送下绝云山,此刻的绝云山比他们初来时颓靡了许多,所有植株都显得怏怏的,花谢果落。 其实若非巨神木在灵水的灌溉下抽枝发芽得如此迅速,这繁华的绝云山指不定要化作半月的荒山。 “万木枯萎,这几日你关照些山里的动物。” 凌朝歌提醒月华,在他应下后,便将凌如墨从子空间中抱出。 凌如墨在被带入子空间后不久便化作了原形,周身萦绕着丝丝魔气,雪白的皮毛上染了血迹,两只爪子被折断后,还有骨头插出肉来。 白色的狐狸很大,占据了凌朝歌整个怀抱,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丝毫没有了为人时的张扬。 凌朝歌飞身赶往皇城,心想回去后用异莲替他疗养一番。 回到静王府,凌朝歌将狐狸放在堂前的榻上,她身后那道狰狞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看不出一丝痕迹,倒是破损的衣衫显得她十分狼狈。 她的本体化衣是浅淡的水粉色,身上这套衣衫则是灵蚕丝织成,破了便不是轻易可以补全的,若要让她换做她本体的衣衫……她实在是很讨厌粉色! 凌朝歌解开发带,让黑发散开,恰好遮住了身后衣服的破口,便开始替凌如墨疗伤。 凌如墨魔气入体,身体的生机不断被魔气破坏,比她想象中地要严重许多。 待她替大狐狸治好了骨折,凌笙披着一件外袍匆匆赶来,一见凌朝歌在替榻上的白狐疗伤,急忙遣退了羽,问,“这是……如墨?” “是。”凌朝歌抿了抿唇,松开手凌如墨的爪子,道,“他无事,你无需担心。” 凌笙未说话,替她斟了一杯水递给她。 凌朝歌喝了一口水,道,“你派人去替我买套衣服。” “怎么了?”凌笙微鄂。 凌朝歌撩起头发,撇撇嘴,道,“衣服破了。” 看见她光裸的后背,凌笙脸色微红,倒未想到她竟如此豪放。 淇水泽的女子不拘束,却也没到光着后背让男子看见的地步,一时间,他倒愣得忘了移开眼。 凌朝歌听他不说话,回头一看他那模样,忽地想起这是古代,凌笙性子谦和,可没现代那般放得开,便道,“子华?” “啊……啊?”凌笙连忙回神,耳尖红得似要滴血,道,“我府里便有一套女衣……”说到这儿又觉得自己有些突兀,又不知她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便说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凌朝歌眉毛一挑,不由得问他,“什么颜色?” 凌笙愣愣地答,“红……红衣。” 红衣? 凌朝歌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她呵呵一笑,又问,“什么红?” 要是粉红坚决不要!凌女侠暗自握拳。 凌笙道,“艳红。” 凌朝歌讨厌粉红色的衣物,对艳红倒不排斥,便让他取来,自己则去客房洗漱一番。 凌笙取来衣物让婢女送进去,又回了房里穿衣。 半晌过后,凌朝歌穿着那一身红衣出来。 红衣是上等的丝绸所制,款式清素,衣面上以金线绣的纹路并不显眼,而袖口处,只绣了半指长的花藤做袖边。 衣服穿着与之前的白衣无二,凌朝歌总觉得怪怪的。 她来到前堂时,凌笙已经坐下,桌上还放着两碟小菜与两碗白粥,明显是为她准备了。 虽说现在法力恢复她无需用食,但此刻倒觉得吃吃倒不错,便在凌笙身边落了座。 “很合身。”凌笙微微笑道。 “嗯。”凌朝歌点头,又问,“你府中为何会有女子衣物?”还是红色! 凌笙顿了顿,道,“这本是母妃为我将来成亲所准备的女子嫁衣。” 凌朝歌抿了一口粥,听到这话险些喷了出来,默默地将粥咽下,耳尖已经泛红,“身长都不知便做好了嫁衣,你母妃倒是有些心急。” 凌笙尴尬地笑笑,道,“我身体不行,若是娶妻岂不是耽误了人家,母妃知我性子,这么做不过是留一个念想。” 凌朝歌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内心纠结,在考虑要不要还给他。 他们不过相交几月,现在她就穿起了他预备给他未来妻子的嫁衣……感觉略尴尬。 “其实这红衣素雅,不似其他嫁衣那般繁华,做常服穿也不突兀。”凌笙笑道。 凌朝歌“嗯”了一声,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偷笑,她一扭头,便看见榻是的狐狸在轻微地抖动。 “……” 死狐狸,现在闭嘴我不撕烂你的嘴! 凌笙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问道,“今日四弟便要出发前去乾州,朝歌可要去送送?” 凌朝歌这才想起这事儿,便道,“太后寿宴那日听闻遭袭的不止我等一路,我想此事或许与凌瑾所查之案相关,许是贼寇欲以此事打乱朝廷视线。” 凌笙道,“父皇已将此事交予大理寺调查,为护四弟安全,也派了多位锦衣卫随行。” “嗯。”凌朝歌点点头,又问,“你可要去?” 凌笙笑道,“我自然要去。饭后同行?” 凌朝歌微微一笑,“也好。” 慢悠悠地吃过早饭,欲出门时,凌朝歌出脚踹了踹榻上装死的某狐狸,道,“不起来我碎了你的妖丹!” “碎吧!”凌如墨仰躺在榻上,硕大的尾巴很有节操地遮住□□,妥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凌朝歌闻得此话,眉毛一挑便要出手,凌如墨赶忙跳开,“你你你……你谋杀啊!” “本仙替天行道,斩除妖孽!”凌朝歌冷笑。 “哼!”大狐狸呲了呲牙,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大摇大摆地跑到凌笙身上躺着开始撒泼,“小笙笙,这次为了查案我都受了好重的伤!” 凌笙不知狐语,只听到身上的狐狸哼哼唧唧,疑惑地望着凌朝歌。 凌朝歌友情提示,“世子爷,王爷他听不懂狐狸叫。” 凌如墨脸色一僵,恶狠狠地瞪向她。 凌朝歌傲然一撇,高贵冷艳地推起凌笙,“走吧,别管这死狐狸乱嚎。” 凌如墨:“……”(╯‵□′)╯︵┻━┻! 第二十四章 凌瑾今日启程前往乾州,淇水泽水多,自然选择了水路,上船的地点是三里外的鸿头渡。 凌朝歌随凌笙同去送别时,凌瑾和顾枝柔才到城门。 两人见静王府的马车来了,都一一下了马。 先出来的是凌朝歌,她轻飘飘地跃下马车,面容一如往常那般清冷。 凌瑾看了一袭红衣的她微微一鄂,拜道,“师尊。” “嗯。”凌朝歌点了点头。 心知凌笙不方便下马车,凌瑾便走到马车前,笑问,“二哥身子不好,清晨露多,何必非要走这一趟。” 凌笙撩起车窗帘,道,“既是兄弟,送送也是应该的。” “此行想必会耗费些时日,二哥保重身体。”凌瑾道。 “嗯。”凌笙点点头,“有些事,耳听、眼见都未必为实,万事三弟都当细细斟酌。” “凌瑾谨记二哥嘱咐。”凌瑾拱手拜了拜。 凌笙抿了抿唇,似乎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忽地听到有人唤凌瑾。 “沐王殿下。” 凌瑾应声望去,正见司徒清云赶来,脸上挂着笑意,走到几人面前行了一礼,“没想到静王殿下也在,这厢有礼了。” 凌笙对她笑笑,点了点头。 “清云,你怎么来了?”顾枝柔见她问道。 那日遇袭后,她同司徒清云说过几句话,后来觉得投机,不过几人便熟络起来。 司徒清云走过去牵着她的手,笑道,“听说殿下今日出行,我来送送。” 顾枝柔同凌瑾成婚不久,便又要分离,她心里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她握紧了司徒清云的手,僵硬地勾了勾嘴角,“谢谢。” 凌朝歌神情冷漠,眼底却闪过一道精光。 啧啧啧,主动来送别什么的,有奸i情! 系统君【……】 “系统君,看来我的计划很成功!”凌女侠暗搓搓地向系统邀功,原想着自己失了法力后这事儿就前功尽弃了,没想到丞相府的小姐太给力了,她还打算去造个春思梦呢,人家都出手了。 【宿主可以火上浇油】 凌朝歌一本正经地纠正,“你该说锦上添花。” 系统君【……】 身为丞相府嫡次女,司徒清云的骄傲可以让自己嫁给一个她爱的那个不受宠的皇子,却绝不容忍自己不是正妃。 真好奇她会怎么把顾枝柔踢下这沐王妃的位置。 不过系统说得不错,司徒清云如今虽对凌瑾有意,但还需要她加一把火。 万一她和顾枝柔感情好了,想着自己对凌瑾只是单纯的好感那可不行。 凌瑾同凌笙说了几句客气的话,便向凌笙告了辞。 顾枝柔原要将凌瑾送到鸿头渡,但见司徒清云来了,便有些拿不定主意。 按礼家人送行是在城门便会分别,顾枝柔却是打算同行至鸿头渡。司徒清云知书达礼,顾枝柔同她聊得来,到不好意思表现出自己的小女儿的性子。 凌朝歌对她道,“如今皇城局势不稳,柔儿还是莫要出城了。在此道别吧。” 顾枝柔愣了愣,乍得想起那日寿宴回来时的凶险,低头应诺一声,看向凌瑾。 凌瑾抱着她哄着,笑道,“又不是不回来,可别哭鼻子。” “你才哭鼻子!”顾枝柔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红。 凌朝歌转而对凌笙道,“我欲送凌瑾前往鸿头渡,有些话同他说,你先回去吧。” 躺在凌笙怀里的凌如墨哼哼,“有了小笙还和沐王不干不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妖精!” 凌朝歌:“……”蠢狐你过来,我不打死你! 看凌朝歌脸色隐忍,凌笙哪怕听不懂狐狸的话也有了几分猜测,笑着摸摸狐狸下巴,道,“多加小心。” “嗯。”凌朝歌点点头。 凌如墨道,“昨夜抓的三个养花人呢?” 他昨夜被那藤蔓抓去不久便失去了意识,也不知凌朝歌是如何救出的他。只是她不说,他也不好多问。 凌朝歌倒把这一茬忘了,手中一翻,出现一个血球,里面正是那三个养花人。 “你审?”她问。 凌如墨嘴角一勾,“一起。” 凌朝歌皱了皱眉,审犯人必定伴随着血腥,她心里有些抗拒。作为一个看过不少电视、小说的现代人,她审审犯人虽说不愁没有手段,但被人看见多不好啊。 ╮(╯_╰)╭ 狐狸打了一个哈欠,笑眯眯地说,“快去送你的小情郎吧,我等你回来哦,小妖精~” “……” =皿=!死狐狸,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凌如墨迎上她挑衅的目光,笑意更深。狐生就是如此美妙,吃吃东西,逗逗小妖精,当然,如果他内丹未被魔气侵染会更好。 看一边的顾枝柔恋恋不舍地放开凌瑾,凌朝歌翻身上了一匹马,对凌瑾道,“走吧。” 凌瑾拍拍顾枝柔的头,道,“等我回来。” 凌朝歌亲自送凌瑾前往鸿头渡,一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而则是有些话要嘱咐。 随行的人不多,除了凌瑾和他本来的两个部下,便只有皇帝派来保护他的十几个锦衣卫。 因为出行较早,两人也不急着赶路,慢悠悠地走了一里左右,和一干下属拉开了距离。 凌朝歌道,“不论查到什么,都要继续查下去,切不可中途转交他人。” “为何?”凌瑾不解,不知怎么的,心里多了几分不安。 凌朝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道,“朝廷与江湖虽有盟约在,但他们也不可全信。万事还需有自己的主见。” 见她不愿回答,凌瑾没有再问,他抿了抿唇,道,“是。” 看他没有追问,凌朝歌依旧一副清冷的模样,沉寂片刻,道,“瞿宁侯死者当重新验尸,津谷之人医术卓越,也难免有漏掉的地方,你大可多寻几人同去验尸。” “瞿宁侯一案事关重大,查到的线索尽当保密,莫要使人知晓。这世道人心不古,许是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会是内鬼。” 凌瑾闻言一鄂,愣了许久,问,“师尊可是……知道凶手?” 凌朝歌斜睨了他一眼,顿了顿,道,“不知。” 凌瑾见此没有多问,直道,“凌瑾此行谨记师尊教诲。” 淇水泽有三十四洲,与其说洲,倒不如说岛。皇城所在的岛屿是三十四洲中最大的一座,凌瑾此行走水路去乾州,约有十日的路程。 两人到达鸿头渡时,已经不早了。凌瑾下了马朝凌朝歌拱手一拜,道,“师尊多多保重……柔柔性子单纯,皇室复杂,就有劳师尊照顾了。” 凌朝歌取出一支木质的簪子递与他,道,“若有急事,折断此物我便会来。” 这是她本体桃木所制,凌瑾带到身上,她自可借这木簪感知到他的位置,木簪一断,她也必有感应。 凌瑾见此连忙接过,笑道,“多谢师尊。” 凌朝歌没有下马,站在岸上看他上船,目光沉了沉。 穿上物资早已备好,只等凌瑾赶来。一行人上了船不久,便撑帆起航。 凌瑾站在甲板上看着马上红衣的女子,过了片刻,抿了抿唇移开视线。 凌朝歌嘴角勾了勾,待船不见踪影后,驾着马回走,心里开始计划什么时候进宫到玉华池去取那只养在冷宫里的灵蚕修补衣服。 “统统啊,你说你干嘛要给我找个桃树做本体呢?”凌女侠捏着脖子上那颗装着缩小版桃树的水晶球,长叹一声。桃树化个形,衣服居然是粉红色,简直不能忍! 系统君被她那一声“统统”叫得恶寒,道【剧情需要】 “我剧情里的花仙可是荷花仙!”凌朝歌咬牙切齿。 系统道【在你的大纲中,花仙起初表现的种种虽为荷花仙,到最后万事终了却是桃花仙】 凌女侠:“……” qaq系统君我错了…… 一开始她写文时,设定的花仙确实是荷花仙。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多好。 但作为一个写着开头就开始琢磨结尾的作者,凌朝歌不下十次地预想了结局,最让她中意地一幕便是凌瑾登帝,花仙因因果轮回遭到天罚死去,在凌瑾坐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站在宫禁之巅的花仙身体化作瓣瓣花瓣四散,飘满了整座宫城。 毕竟荷花瓣飞不了,她便不由得想了想花仙本为x花仙,只因植物的妖若是暴露了本体很容易被人找到弱点,便一直以荷花仙自居。 来到这个世界,规则倒是很贴心地将这一点补全,使得原文中的荷花仙变成了桃花仙,粉嘟嘟的桃花仙啊! 凌女侠痛心疾首,所以说不能装x啊,荷花仙多好啊,冰清玉洁的,剧情设定为“凌瑾去登帝,玉华池中的一株荷花悄然落下最后一瓣花瓣,在水里荡起一阵涟漪”多好,偏生自己不识好歹。 系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机械地笑笑【桃花花瓣轻,完全符合宿主花飞满宫闱的设定】 滚!娘里娘气的粉色有什么好看的! 凌朝歌攥紧缰绳,哼哼两声,开始驾着马狂奔。 反正也已经脱离桃树本体了,死活影响不了她现在的灵体,管它呢! 第二十五章 在被那幽紫藤蔓抓住后再度恢复意识的那一刹那,凌如墨的内心是崩溃的。 昏迷之前就被那株巨木浓郁的魔气侵蚀了身体,醒来后身体的魔气虽被驱逐尽了,受损的经脉也被修复,但他发现——妖丹里居然还留着一丝顽固派魔气! 他尝试过动用灵力驱逐那一丝魔气,却只使得魔气沾染灵力后更盛。 现在他要么不使用法力,但那样就不能化成人形;要么就以这丝魔气为根,转而修魔。不过他觉得自己如果修魔了,第一个打死他的绝壁是最疼他的母亲大人。 书桌上的大白狐懊恼地挠着头,“嗷嗷”两声。 凌笙笑问他,“怎么了?” 凌如墨抬起眸子哀怨地“呜”了一声,继续用爪子抓着毛笔写自己的审问计划。 牙关紧的犯人一定要狠狠虐!不然不说真话! 凌笙看它那模样不由得失笑,道,“你也无需忧心,瑶姨会有办法治好你的。” 凌如墨心道,真的有办法就好了,他可不想当一辈子的狐狸qaq! 两人独处在书房半晌,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守在屋外的羽道,“公子,朝歌姑娘回来了。” 凌笙露出一丝笑意,“请她进来吧。” 凌朝歌推门而入,看见趴在书桌上玩墨的狐狸,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道,“你妖丹里的那丝魔气我驱逐不了,你若不想修魔,就别动用法力。” 凌如墨耷拉着耳朵,道,“我知道……” 凌朝歌看他那模样,嘴角一勾,“其实修魔也没什么不好,实力增长挺快的。” 凌如墨恶狠狠地露出利爪把书桌划出几道深痕,咬牙切齿,“那你怎么不修魔!” 谁不知道修魔之人极度嗜血,未修成魔神前,越到后期自身意识越浅,一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身亡! “我又未被魔气感染。”凌朝歌冷笑。 “魔气感染?”凌笙为人,对修行之事自然不解,问道,“很严重吗?” “还行吧。”凌朝歌觉得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她素来不爱多说话,简单说道,“魔气凶横,若只被感染肉i体,驱逐了即可,但他被魔气侵染了妖丹,要么碎丹重修,要么转修魔。” “碎丹重修,你说得轻松。”凌如墨一爪子挠向她,怒道,“初凝妖丹都极难了,若是碎丹重修,我当一辈子狐狸得了。” 他为半妖,修行本就不易,若是碎丹,资质受损,他没有百年根本无法凝丹。 凌朝歌闪身避开它,只觉得化作白狐的凌如墨怒起来倒格外有趣,摸摸他的脑袋,道,“你若要碎丹,我可护你资质不损,五年内助你重凝妖丹。” 唉,以前在视频上看着毛茸茸的动物特别有好感,现在见了真的,自己果然是个绒毛控。 凌如墨被摸了头,表情更颓废。 做了十多年的人,一时变成狐狸他居然觉得被摸头很舒服!qaq他要回家! “你可以想想,跟着我不亏。”凌朝歌笑道,手痒忍不住又摸了一把狐狸脑袋。 凌如墨怏怏不快地跑到凌笙身上,鼻子一抽一抽的。 “好了,不会有事的。”凌笙摸摸他的脊背,道,“你不是喜欢吃辣吗,我让厨房做了麻辣鱼,我给你挑刺。” 凌如墨吸吸鼻子,舔舔他的脖子,“好!” 凌朝歌黑着脸拧着他的后颈把他扔开,“没长腿吗?自己走!” 说着推起凌笙便往外走,留下大白狐独自在屋里呲牙咧嘴。 该死的小妖精,居然跟他抢小笙笙的抱抱!太过分了! 唔,不过碎丹不伤资质,五年凝丹什么的挺不错嘛,还是可以考虑一下~ 之前带回来的三个养花人被关在静王府秘牢,没有凌朝歌施法还未醒来,不过某狐狸早已心狠手辣地拔了他们的牙齿防止他们在牙中藏毒或是咬舌自尽。 凌朝歌看着面前口中鲜血淋漓的三人,简直不忍直视。 凌如墨叼着写满字的宣纸趾高气昂地来回踱步,一边问,“三个人,我们一人审一个。你挑一个吧。” “他也要动手?”凌朝歌望向凌笙,倒不觉得他文绉绉的样子会审什么,却未轻看他。 凌如墨咧嘴一笑,“小笙审人很有一套哦,你莫不是以为他是小绵羊什么都不会吧?” 凌朝歌冷笑,“我可从未如此认为。” “朝歌,你先回去吧。”凌笙不知凌如墨在说什么,道,“抓住他们还多谢有你相助,审问之事便交由我吧。” “无碍。”凌朝歌道,“或许我会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凌笙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凌朝歌弄醒了三人,便静立在一旁,有些好奇地想知道凌笙会如何让他们开口。 凌如墨弄了一个人去隔壁牢房,没一会儿便传出那人嘶哑的吼叫。 凌笙无奈地笑笑,只当他拿人去玩儿了,便未再理会那边的事,命人将剩下两人绑在架子上,封了其中一人的嘴。动手前,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凌朝歌。 虽是昏迷了一夜,两个养花人的精神并不好。凌笙坐在轮椅上,素袍银冠,依旧一副儒雅的模样。 “本王乃当今圣上亲封静王,奉旨查办雅罂一案。”一上来,凌笙便自报了身份,面色不似之前那般温柔,显出几分冷峻,一双眸子看似淡然,却令人不寒而栗,“你应当知道本王想知道什么。” 其中一人不由得冷笑着讽刺,“一个残腿的皇子,不过是皇帝可怜你才封的王,还真当自己高人一等!”他朝他啐了一口,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双眼,却不禁打了一颤。 凌笙眼底波澜不惊,毫不在意他的话,手中结起细微倒鳞的鞭子在手上拍了拍,挥鞭落在那人脸上,道,“本王不过是让你知晓你落在谁的手里,你无需同本王示威。至于高人一等,你一个奴才还没资格说这等话。” 他手劲并不大,一鞭下去只在那人脸上留下一道蜕皮的血痕。 一人取来一柱香放到那人面前,凌笙退开几米,望向凌朝歌,不禁又劝她,“朝歌还是先回去吧。” “我亦非寻常女子那般矫情,子华无需顾我。”凌朝歌微微笑道。 手下的人用小刀一寸寸地划开那人的手臂,大腿,脖子,又在伤口上撒上白色的粉末,便退回凌笙身旁。 那人不惧这些小伤,注意力倒在那白色粉末上,“你想干什么!” 凌笙没有答他,冷峻的眼里意思很明确,告诉他他所知道的一切。 被划开的伤口变得瘙i痒起来,另一人被绑在一边,虽被捂住了嘴,一双眼却没被挡住,清清楚楚地看得清受刑之人的模样。 凌笙忽地一笑,道,“若是想通了,便叫一声。”他若有所思地瞥向被捂住嘴的人,道,“雅罂害人不浅,你们死罪难逃,却可讨得一个死得痛快的法子。” 语罢他不再多说,由羽推着往外走,一干下属也跟着退下。凌朝歌看向两个养花人,被划伤的那人伤口已经开始慢慢腐烂,她觉得那种感觉应该是剧痛中含着瘙i痒,一个人最痛苦的,无疑是清醒地看着自己肉身一寸寸地烂掉却又不死。 她望向另一人,却看他的身体不住的发抖,忽地觉得那人看了那一幕会不会崩溃。 看透了凌笙所想,凌朝歌心情不知怎么的愉悦了几分,恶劣地向两人施加了一个“清醒咒”,飘然离开了这间牢房。 凌笙守在门边看她出来了,道,“如墨还在审问那人,我们先出去吧。” 想来他去看过了凌如墨审人,许是场景的确不堪入目,便直接让凌朝歌莫看。 “嗯。”凌朝歌微笑着点点头,跟着他出去。 离开秘牢,空气清新了许多,凌笙沉默一阵,道,“那药名为噬骨香,添了几味柔和的药草稀释,不会伤人经脉,却可腐蚀人的肉身和骨骸。” 凌朝歌一愣,一时没想明白他为何说这些。有系统分析,她自然知晓这东西的成分及效用,看凌笙拿此药的用途,还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留人一命,让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凌笙顿了顿,问,“朝歌,你对此如何看?” 凌朝歌回过神笑笑,“审人么?挺好。” 凌笙神色微暗,不再说什么,只吩咐人注意那间牢房的动静,便静默地看着面前的草木。 静王府秘牢位于西南角的护院训练场,牢中看起来挺干净,异味不多,就连刑具也没有几个。 秘牢外更是种了大片的花木,似是专为掩盖牢中血腥。 乍得一看,真不像牢房。 看他不言,凌朝歌也未说话。 耳边的惨叫不绝于耳,有凌笙审的那人的声音,但更大声的却是凌如墨那边。 她不禁好奇地放出灵识去看看那只狐狸究竟在干嘛,神识到时,表情却突然变得僵硬。 =皿=!凌如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狐狸! 第二十六章 在外静默地看了一个时辰护院武炼,凌笙估摸着噬骨香的药效用尽了,才往秘牢而去。 刚到门口,便有一只大白狐扑过来。 凌笙躲避不及,被凌如墨扑了个满怀,不由笑道,“如墨,可查出了什么?” 凌如墨连连点头,邀功道,“问出的东西可多了!” 凌笙听他这一声狐狸叫,表情僵了僵,无奈地说,“我听不懂。” 凌朝歌在一旁笑了一声,翻译道,“他说他查出的东西很多。” 凌如墨从凌笙身上跳了下来,叼着他一角衣袍往秘牢里带,凌笙连忙跟上他。 一进那间牢房,守在门口的两个暗卫便向凌笙行礼,“静王殿下。” 两人是逍遥王府的暗卫,是瑶玉染特地派来协助凌如墨的。说是协助,不如说是替他收拾烂摊子。 凌如墨查案确是很有一套,算来比逍遥王当年还过犹不及。只是他做事素来不计后果,大事解决了,却总会留下一些小麻烦。 就似这次,案没查多少,倒把自己弄回了原形。 牢里的场景显得乱糟糟的,一系列的刑具还散落在地上没有收拾,唯一工整的地方估计也只有一边设立的桌案,上面端正地放了一沓写满字的宣纸,应当是犯人的招供。 凌朝歌看了一眼那犯人,于心不忍地挪开了眼,心里暗道,“凌如墨,你不去妓馆当老鸨,还真是浪费人才!” 那犯人此刻正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一身衣服被脱尽扔在一边,让人不难想出他遭受过什么。许是顾及到凌朝歌会来,凌如墨知趣地给他身上搭了件衣服。 狐狸步伐优雅地走过去,一爪子呼在他脸上,那人身体猛地一颤,哭喊起来,“我知道的都说完了!放过我……放过我!……让我死……求你了……” 凌笙:“……” 凌朝歌:“……”矮油我去,狐狸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凌如墨转过头来,傲娇地哼哼,“看见没,被小爷调i教得多乖!” 我就笑笑不说话…… 凌朝歌摸摸鼻子移开视线,简直不忍直视。一个从肉i体上凌i虐人,一个从精神上凌i虐人,面前这两个家伙让犯人招供……可真有一套…… 凌笙倒没有在意这些,径自取了那一沓纸翻看,不过一阵,眉头越皱越紧,半晌,露出一个笑道,“如墨,做的好。” “那是!”凌如墨狐狸头一昂,就差没甩尾巴,“我可是专业的。” 专业调i教人…… 凌朝歌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跟着凌笙往隔壁牢房去。 凌如墨一踏进牢房,看见架子上全身血肉淋漓的人,突然尖叫起来往自家暗卫身上扑,“鬼!有鬼。” “你一个妖还怕鬼?”凌朝歌冷嗤,回头一看,那架子上被腐蚀得见骨的人正慢慢抬起头来,脸上的肉没有了,还看得见染血的牙关,一只眼睛因靠近撒了噬骨香的伤口,已经被腐蚀得眼珠都要掉下来。 “……” 心底虽是一惊,凌朝歌表现却不似凌如墨那般激烈,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后,回过神来又跟上凌笙。 凌笙没有去问那人,到了另一人面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却在那人看来格外恐怖。 “说吗?”他笑问道。 那人早已是满头大汗,被强迫着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慢慢被腐蚀,哪怕他是受过训练的人也难以接受。面对这在外谣传性情温和的静王,他实在觉得“性情温和”格外讽刺。 “说……我说……” -------- 若非系统任务,凌朝歌个人是不愿去这么麻烦地查案的。 待凌笙将两人审问完毕后,她一手覆在那身体早已没有一寸完整皮肤的人头顶,一股极强的力量将那人灵魂拔出,凌如墨只见她手中升起一团纯净的白雾,又随之消散,不禁问她,“你做了什么?” “搜魂。”凌朝歌吐出两个字,言语间冷冰冰的。 搜魂一术施于人身上,轻则那人灵魂受到重创丢失三魂七魄,重则魂飞魄散。 这个世界尚未有完整的神职,人若一死,自然不存在转世,只直接魂飞魄散,因此面对眼前这肉身尽毁的人,她并未留手,直接搜魂。 凌如墨自然听过“搜魂”一说,一听不禁眼前一亮,趴在她的脚上质问,“这么好的技能你不教我!” “我觉得你那手段也挺好,不必学搜魂。”凌朝歌挪开他的爪子。 凌如墨想想也是,“也对,搜魂没有我那办法好玩儿。” 凌朝歌:“……” 凌笙将整理好的两份供词交由凌朝歌看,出了牢房,“若无诈,想来这些便是真的了。” 凌朝歌扫了两眼,校对着搜魂所得的讯息,抿了抿唇,道,“是真的。” “这么说来倒有趣了。”凌如墨冷笑两声,习惯性地想舔舔爪子,又想到什么,脸色发黑地将爪子放下。 凌笙道,“那两人口中的素和坊本部位于云州,规模盛大,分部在皇城不亚于于云岚坊。云州花盛,制香手艺也是极好,素和坊是云州最好的制香坊,先帝也曾赐下‘暗香疏影’之号,宫中用香也是由他们上贡。” 说到这儿,他不禁皱起眉头,“雅罂的种植简直是道德沦丧,若被发现,势必是死罪,素和坊本部在云州,又为何要到这临近皇城的绝云山种植?” 凌朝歌道,“绝云山阴气盛横,临近皇城,受龙气压制也不易暴动,雅罂嗜阴,种在绝云山可谓是事半功倍。” 凌如墨跳到暗卫身上,尾巴一荡一荡的,眯起眼道,“真凶未必是素和坊。他们也只说了,他们主子吩咐将成熟的花朵送往云州素和坊。” 凌笙疑惑地望着凌朝歌,“如墨怎么说?” 凌朝歌认命地充当翻译,“真凶未必是素和坊,他们也只说了,他们的主子吩咐将成熟的花朵送往素和坊。” 凌笙闻言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但也与素和坊脱不了干系。” 沉默一阵,他道,“真凶尚未明确,雅罂害人不浅,还是先控制雅罂制品的流动。先去看看皇城之中素和坊的售香吧。” “也好。”凌朝歌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云州看看。”凌如墨目光凶狠,爪子一捏不经意地刺破暗卫的肩膀,“敢在我的地盘兴风作浪,找死!” 无辜受伤的暗卫:“……” 不痛,主子开心就好…… 凌朝歌看见那暗卫肩上渗出的一团血渍,默了默,道,“妖丹之事想得如何?” “什么?”凌如墨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修魔还是碎丹。”凌朝歌又问。 凌如墨闻言顿了顿,没有说话。之前审案无意忘了,倒未仔细想想。 说起来碎丹不损资质,五年重凝妖丹,对于如今魔气侵染妖丹的他而言这还是很诱人的。 他目光微凝,问,“你有什么条件。” 凌朝歌忽地一笑,“追随我,我不死,你不叛。” 凌如墨愣了愣,眼角露出不快,一爪子抡向她,“你让我堂堂逍遥王世子给你当跟班儿!” 凌朝歌似是猜到他是如此反应,自然地避过他的爪子,笑道,“小狐狸,跟着我,不亏。” “你做梦!”凌如墨呲着牙哼哼,扭过头去。 凌朝歌微微一笑,道,“你回云州,大可同你母亲商量。等你会来再给我答复亦可。” 说罢,她推起凌笙便走开,凌笙不禁问道,“怎么了?” 凌朝歌笑笑,“无事。” 凌笙见她不说,也未多问,只回头看了一眼窝在暗卫怀里的狐狸,似是格外委屈。 离开演武场,凌朝歌垂下眼睑,脸色恢复清冷,心下却在和系统交流,“系统君啊,你看我很努力地把他拉到自己麾下了,他不同意可跟我没关系啊!” 系统【……】 就你那样也叫努力? 世界初始,修炼有成的妖魔血脉都可延续。 凌如墨母亲瑶玉染,乃是修至九尾的大妖,妖血纯净,凌如墨又是她直系子嗣,资质于其他妖修而言好上许多。 他为半妖,人族血脉又为淇水泽皇脉。 大妖血脉与皇族血脉结合,于世人而言是两族不容,于天道这血脉却是至好的血脉。 此后若是淇水泽国盛,龙气昌盛,凌如墨无疑会成为她筑界的一大助力。 嗯,前提是那狐狸不叫她“小妖精”,每每听到都有一种霸道总裁的即视感。 【多数创世神在筑界之初都会选择守界神兽,既可巩固世界屏壁,也可在创世神不在时维持世界规则运转】 凌朝歌心思转动,默了默,道,“再等等。” “既是守界神兽,那便要绝对忠诚。系统君,你倒是有些大意了,万一那狐狸反咬咱一口,咱还找不到地方哭呢。” 系统道【宿主可将他签订为契约兽,他自然绝对忠诚】 凌朝歌闻言笑笑,“不必了。” 既然共同守护这个世界,她需要的则是伙伴,而不是奴隶。 第二十七章 凌如墨一走,凌朝歌的生活再度恢复往时的静谧。 雅罂一案虽是系统颁发的任务,系统却并不允许她过度插手。毕竟以她如今的权限,想要查清□□之人轻而易举。她也只有让凌笙他们循着寻常的线索往下查,偶尔施于援手。 云州素和坊有凌如墨前去调查,凌笙便着手查探皇城。 皇帝念及凌笙体弱,本意是将此案交予了凌如墨,口上虽说让凌笙协助凌如墨破案,不过是为了让凌笙帮忙照看一番凌如墨。 只是此案有些超乎寻常,那幕后之人在临近皇城的绝云山养雅罂,却是将雅罂送予云州素和坊制香。 凌笙素来是个办事负责的人,趁凌如墨前往云州调查时,他也未就此闲下。 往日相处的两人皆有事做,凌朝歌一时回到沐王府,面对着那处清冷的阁楼,倒觉得有些落寞。 这几日她虽未回阁楼,阁楼却依旧打扫得干干净净。 凌笙那边有了一株雅罂,自然也不需麻烦凌朝歌随去辨识。不知不觉间,凌朝歌只觉又到了当初初来这个世界时,一个人处在那处冷宫,除了系统便没了一个说话的人。 沐王府没了凌瑾倒也平静,府中的管事是凌瑾心腹,王府账簿、店铺也无需顾枝柔担心。 转眼过去了七天,这其间凌笙也并未找过凌朝歌。 皇城表面依旧风平浪静,在这风平浪静之下,却是只有上位者才看得见的暗流汹涌。 顾枝柔同司徒清云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司徒清云也常来府中玩耍,可说除了凌朝歌那处阁楼与南面护院居所,府中其他建筑司徒清云都尤为清楚。 凌朝歌闲坐在阁楼顶上,怀里抱着一只黑猫,清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表情。 系统界面上关于绝云山雅罂一案的进度已经上升到百分之八十,想来不久便可破案。这样的办案速度无疑是很快的。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天空是灰蒙蒙的色泽,不时传出两声雷鸣,预示着今夜或许会有大雨。 凌朝歌深吸了一口空气里绿荷的清香,将视线挪到拱门处。 “姑娘。” 来者是近身服侍顾枝柔的婢女,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并没有进来。凌瑾走时嘱咐过她,若是出了什么大事,便来此处寻这白衣女子,不过看这女子性子清冷,见了到有些紧张。 “进来。”凌朝歌跃下阁楼顶,在石桌边落座,“何事?” 那婢女这才进院,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回答,“姑娘,王妃早时出门,说是去溪河采药,也未让人跟着,按理说申时便可回来,如今天也黑了,依旧未曾回来……奴婢担心……担心王妃出了什么事……” 凌朝歌皱了皱眉,问,“可有派人去寻?” 婢女颤颤巍巍地点头,道,“有……快到酉时时王护院带了十几个人去寻,顺着溪河找了一个时辰也未见人,只找到了王妃随身带的药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凌朝歌烦恼地揉揉头,“你下去吧,我去找找。” 婢女一听,欣喜地跪在地上,“多……多谢姑娘,奴婢告退!” 待那婢女走后,凌朝歌才起身,简单地推演了一遍顾枝柔的位置后,带着黑猫消失在原地。 -------- 顾枝柔为医药世家津谷顾氏族人,素爱医药,哪怕是做了沐王正妃,也改不了捣鼓药的习惯。 凌瑾虽教了她打理王府诸事,在她看来却可都交由管事王生打理,她自己便也乐得自在。除却偶尔进宫陪陪太后,平日里便去城外西郊的难民窟替人免费诊治,或是去荒郊采药。 今日前往溪河采无根棉,念及此处距离皇城并不远,她嫌有人跟着麻烦便遣退了下人独自去了,却不想今日溪河涨水,岸堤的泥沙本就不牢固,一时脚下打滑竟落入了水中。 河水湍急,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河水吞没。 凌朝歌寻到她时,她正处在一座山庄里还未醒。 山庄不大,是六皇子凌萧在皇城外置办的别苑,并不常住,显得有些清冷。 虽少了些人气,山庄里的草木却也打理得很好。凌朝歌隐去身形跃入山庄内,正看见一身银蓝衣袍的男子坐在院中饮酒。 男子看起来很年轻,约是二十八岁左右。一身银蓝色的衣袍衬得人稍显贵气,却没有皇城权贵那种庸俗之气。 想到此行的目的,凌朝歌并未多看那人,直接朝顾枝柔所在的房间而去。 此时的顾枝柔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露出的一截手腕显出一团乌青。她身上只穿了一身里衣,有些显大,原本的衣物刚被一个侍女拿出去。 凌朝歌拿了床头备好的那套粉色衣袍给她裹上,手搂住她的腿弯将人抱起,正欲从窗口悄悄离去,房门“咚”地一声被人踹开。 “把人放下。”闯入房间的银蓝衣袍的男子眯着眼,闪过一道杀意。 凌朝歌脸色不变,丝毫没有被当场发现的紧张,道,“王妃失足落水,多谢公子相救。只是此时天色已晚,王妃不宜在外留宿,在此告辞。他日再见,必有重谢。” 说罢,她直接掠出窗去,那男子足下运功朝她追去,不消片刻,便被甩开。 他心中暗惊那白衣女子速度之快,一面想到她所说的话,不禁喃喃,“王妃么?” …… 甩开那银蓝衣袍的男子,凌朝歌直接带着顾枝柔回复,一边向系统得瑟,“=v=看我家柔儿魅力就是高,落个水都有美男救!” 系统冷漠回答【见义勇为是这个世界的传统美德】 凌朝歌:“……” “嗤!单纯的见义勇为还不让我带我家闺女回家,明显是对我家柔儿一见钟情了!” 【本世界男女主不存在主角光环,一见钟情可能度只有较低,请宿主不要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凌朝歌:“……”系统君,你真不幽默。 她嫌弃地扔了裹在顾枝柔身上那套粉色衣裙,又替她换上了合身的里衣,把那外人的衣物毁尸灭迹后,才叫来婢女。 婢女一见顾枝柔昏迷了,吓得直掉眼泪,连连问道,“姑娘,王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失足落水,如今已是无碍。”凌朝歌吩咐道,“待她醒来,给她熬一碗姜糖水。” 听到顾枝柔无事,那婢女这才松了一口气,垂着头应诺,“是。” 凌朝歌看了一眼顾枝柔,想了想,又道,“今后出门,务必使人跟着,今日之事,我不想有下次。” 她的话很轻,一如平常的语气,偏生让人听出了几分不快。 说罢后,凌朝歌这才出了门,却是直往之前的那处别苑而去。 刚才她在那处别苑闻到了浅淡的雅罂花香,那花香闻似比绝云山的一干花儿更好,且气息也不杂乱,当是只有一朵花。 山庄是六皇子凌萧所设,而那别苑中银蓝衣袍的男子却并非凌萧,不知二人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天已黑尽,时辰却算不得晚。凌朝歌施法而去,不过眨眼间便到了那处山庄。 如今距离她带走顾枝柔不过两刻钟,庭院里已经没了人,只见西边客房与后院杂役所住的屋子还亮着灯。 花草繁茂的院子里只寥寥的点了三盏油灯,泛冷的夜风吹得烛火摇摇曳曳,显得有些幽森。 凌朝歌手持荷茎慢慢前进,眼前的系统界面早就将此处的地图扫描出来,别苑中的暗室、机关等等一览无遗。 雅罂的花香很淡,并找不出从何处传来的。 因为以她如今的实力只能打开系统的死物分布地图,雅罂为活物,她并找不到那株雅罂的位置。 在前院搜寻一番无果,凌朝歌这才进入后院。 刚一踏进,凌朝歌便听见了一声似是提示的虫鸣。 她转头一看,正看见一只白狐隐在花丛之中。 “凌如墨?” 凌朝歌动了动唇,并未发出声音。凌如墨妖丹被魔气侵染并不能使用法术,却并不影响他为妖的本能。凌朝歌只是粗浅地给自己施术隐身,并没有刻意隐藏气息,故而可以被他看见。 凌如墨潜伏着进入一处柴房,见凌朝歌会意地跟来了,才笑眯眯地问她,“小妖精,你怎么来了?” 凌朝歌撤去法术,道,“之前柔儿落水被这山庄的人救下,我来带她回去时发现此处有雅罂花香,故来看看。” “又是雅罂。”凌如墨咬牙切齿,对雅罂实在没有好感。 凌朝歌嘲弄道,“小狐狸,难不成你来此处不是为了雅罂,只想来偷两个鸡腿?” “我倒是希望这里有鸡腿。”凌如墨舔了舔爪子上的毛,道,“我一路从云州查到皇城,查了七天才找到这地方,你倒好,来这里接个人就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 听他语气酸酸的,凌朝歌问道,“你查出了什么?” 凌如墨听她这一问微微一顿,很快恢复正常,“此事或许与皇室有关。” 第二十八章 凌朝歌似是早有所料,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只淡淡地问,“六皇子凌萧?” “是。”凌如墨咧嘴一笑。 凌朝歌想了想,分析道,“凌萧是淮王胞弟,自然是站在淮王一派。若此事与凌萧有关,势必与淮王脱不了干系。” “雅罂可使人上瘾,用来控制人倒是不错。只是种植雅罂代价太大,一旦暴露必遭众人唾弃,皇帝也必回严惩,夺嫡之争败局必定。” 她想了想,皱起眉头,“淮王不傻,他应该不会去做这种事。” “他不傻,凌萧可不聪明。”凌如墨冷笑两声,道,“那家伙野心极大,可惜没一个好脑子。” 说罢,他用爪子将门挠开一条缝,回过头对她说,“我在找记载了雅罂香粉去向的账本,你若是看见了帮我拿了。这里有个男人身手不错,你小心些。” “你同我一路吧。”凌朝歌在他身上施了一道术法,一人一狐的身影顿时隐去。 “谢了。”凌如墨咧嘴一笑,朝着自己之前探索过的那间书房而去。即使隐去身形,他也将脚步放轻了许多。 凌朝歌轻步跟着他,绕过一个布局奇怪的花园,停在一间房门口。 凌如墨朝里面嗅了嗅,似乎是在确定里面有没有人,又在门口摆弄了一阵才穿过墙进入屋内。他环顾了一下布局简单的书房,道,“我之前来过这里两次,没找到那东西。” “这里有密室。”凌朝歌透过系统地图打量着这里的布局,第三与第四座书架下有一座楼梯,因为石板材质特殊,她虽可以穿过那处石板,与她体质不同的凌如墨却无法穿过。 她走到那处石板上,道,“这里的石板融了青铜,你下不去。” 凌如墨盯着那块石板,问,“你下得去?” “嗯。”凌朝歌点头,顺着地图的剖析寻找开关。 “那你先下去找找,我在上面等你。” “不。”凌朝歌拒绝,摸索着书架的最底层,又敲了敲,“我可以找到暗道开关。” “不。”凌如墨摇头,“这别苑中那男子警觉性极高,机关打开必定会惊动他。你先下去看看,不能打草惊蛇。” 凌朝歌倒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思索片刻觉得也是,“你多加小心,我去看看。” 说罢,再度隐身顺着密道下去。 凌如墨留在上面,隐身术法已经消失。他又在书房翻找一阵,忽地听见一个细微的脚步声,若非兽耳灵敏,还真会略去。 心知躲不过,想到又不是第一次被那人发现自己来这别苑到处逛,索性拍开窗子,待那人进屋时笨拙地往外爬,还没摸到窗沿,就被一只手拎住后颈。 “哟,小家伙,不是警告过你再来就把你皮给剥了吗,还来?” 男子一身银蓝的衣袍已经脱去,只穿了里衣,外面披了一见青色的外袍。 凌如墨怏怏地耷拉着耳朵,朝他呲着牙。 男子弹了一下他的脑袋,笑了笑,拎着他往外走,“皮毛不错,剥来做一件披肩还是不错。” 凌如墨:“……” 如果你上次、上上次真在我面前动了刀而不是把我扔水里,我还真信了你了。 凌朝歌顺着楼梯一路往下,楼梯宽度不过一米,走起来有些窄。念及梯间有机关,她并未将脚步落地,而是悬空而行。 暗道两壁刻了许多符文,凌朝歌大致可以看出这是这个世界道士镇妖所用的法纹。 沿壁玄黑,字体暗红,看起来真有几分玄奥。这使凌朝歌不禁又警惕了几分。 往下走了近两百级楼梯,终于到了底。十平米的密室两边落座了四座怪异的石像,镇下以骨做底、以血画纹制了一座法阵。 法阵威力不大,最多能降几个孤魂野鬼,或许在凡人面前显得十分厉害,但其实只需刚化形的小妖便可对付得了。 凌朝歌查探了一下其中有没有什么玄机,便直接施法凝固了法阵越过去。人过之后,法阵依旧那般,没有一丝触碰的痕迹。 越往里走,那股雅罂的香味便越浓。 进入一座八卦迷阵后,凌朝歌循着地图将其中那处暗门开启,终于到了密室的最里层。 这间密室极宽,近乎上面那做别苑大小。密室一分为二,一处被重重纱缦遮住,另一处看似是办公之处。 那处密室比上面那个书房大一倍,安放了六座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系列的账簿。 凌朝歌取了一本翻看一下,不确定是不是凌如墨想要的账簿,索性直接施法将六座书架上的账簿都复制到一块玉简中,看此处没有什么好看的,这才往那重重纱缦里走去。 还未走近,凌朝歌便觉得那雅罂花香香了不少。她心中更加谨慎,放慢了脚步走进去,手尚未撩开红色纱缦,便有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来。 凌朝歌敏捷地避过,那手的主人却似蛇般粘人地想要缠上她。 “你是谁?” 入耳的声音酥软清灵,让人一听似要融了骨头。 凌朝歌蹙着眉一掌将覆在耳边的人击飞,手中荷茎直指向她。 倒在地上的女子一身艳红衣衫,松松垮垮,酥肩半露,透着水红色的眸子媚眼如丝。 凌朝歌心中微鄂,倒未想到面前竟是一株雅罂成妖。 那雅罂看修为不过十年,一身修为想来都是借人精气提升,魅惑人倒是不错,若是真刀真枪地来打,连练武的凡人也比不过。 “雅罂成妖,有趣。”凌朝歌心知这次不打草惊蛇都不行了,直接打出一道术法将雅罂降服,那魅惑的女子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实力,被抓住后正要尖叫,便被凌朝歌收入一只葫芦里。 收拾了挡路的东西,凌朝歌便打量起此处来。 如今她所处的是一块平台,平台上散落着被撕烂的衣襟和一些不可说的秽物,稍一想想便知此处发生过什么。 平台之下是半米深的池口,池中是还泛着血腥的血水,面上还飘着几根发丝,池子中央有一个圆柱,圆柱上放置了一株精种下的雅罂,想来便是刚才那女子的本体。 圆柱周围围了四五个人形生物,应当还有着气息,否则也不会被系统地图略去。 凌朝歌飞身越到那处圆柱上,收了那株雅罂,正对着那五个人,才发现他们双目赤红,隐在血水下的手也是指甲尖锐。 系统幽幽道,【他们这是在炼制血尸】 凌朝歌暗自吃了一惊,“血尸?” 【血尸是以活人炼制的傀儡,攻击力、防御力都极强,并且只要未被砍掉头,便不会死】 凌朝歌大脑里接收到关于血尸的信息,不由得问道,“他们想用血养出血尸,能成功吗?” 血尸是经由魔修法术炼化才能行成,单以血来养,怎么可能成功? 系统否定道【不能成功。这五个人应当是刚浸入血水不久,又有雅罂妖妖法灌血,至今虽未断气,但也活不久了】 凌朝歌看着他们狰狞的面容,微微叹了一口气,挥手一抹结束他们的生命。 如此活着,不如死了。 除却“血尸”与雅罂妖,此处还栽种了不少剧毒的植株,架子上也放置了不少药瓶,凌朝歌一一打开看了,都是一些从未见过的毒i药。 再度看了几番发现此处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凌朝歌这才往回走。 有了来时的经验,回去时她的速度快了许多。 不消片刻她便回到了那个书房,四处扫视一遍,却未发现凌如墨的踪迹,反倒是那书桌上有一个男子很没形象地坐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处暗道的入口。 似是察觉到了凌朝歌的目光,那男子疑惑的将视线落到她所在的位置,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凌朝歌心中暗道那人警惕性之高,迅速出去寻找凌如墨。他为妖身,左右不过一只狐狸,即使被发现了最多被剥皮做围脖吧? ╮( ̄▽ ̄”)╭…… 这处别苑的面积不算大,花园小池却应有尽有,还揽了一条五六米宽的小溪设了一处水榭。 凌朝歌便是在那处水榭寻到的凌如墨。 彼时凌如墨刚咬断那男子拴着自己脖子的绳子,耷着耳朵爬上亭子。 凌朝歌看了他那模样不禁失笑道,“你没事吧?” “死不了。”凌如墨看了她一眼,吐了两口水,“找到了吗?” “不知道。”凌朝歌取出玉简递给他,“你看看里面有没有。” “玉简?”凌如墨微微一鄂,有些懵了,“怎么用?” 凌朝歌:“……” ?! 他不是妖吗?为什么不会用玉简?! 系统君默了默,提示道【这个世界修真者并不多,尚未使用过玉简记事】 凌朝歌了然,将玉简扣上他的额头,道,“将灵识灌入玉简中,便可以看到里面内容。” 凌如墨闻言照做,脑海里突兀地出现一大波文字,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寻到自己需要的那一段账簿仔细看了看,收回灵识,朝着凌朝歌咧嘴笑道,“嗯嗯,有账簿,小妖精,谢了~” 第二十九章 雅罂一事看起来进展不错,在凌如墨拿到账簿之后,任务进度就上升到了89%。 凌朝歌将那化妖的雅罂放出来,凌如墨一见那女子模样的雅罂花,舔了舔唇,“哟,小妖精,这可比你漂亮啊!” 凌朝歌:“……” 雅罂心知碰上了硬茬,再见凌朝歌时身体便止不住地发抖,用如丝如媚地声音求着饶,“上仙饶命……小妖一时鬼迷心窍才冒犯了上仙,求上仙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妖吧……” 说罢眼角还挂上了点点泪珠。 凌如墨一见她那模样,又道,“嘿,没你有气质,白瞎了那副皮囊。” “我可不是来让你看美女的!”凌朝歌瞥了他一眼,道,“这妖乃雅罂成妖,我在那处密室里抓的,密室里还有五个‘血尸’,只是尚未炼成。” “雅罂成妖?”凌如墨一听来了兴趣,绕着那雅罂妖来回踱步,冷笑道,“也怪不得生得如此。” 凌笙揉了揉发昏的头,道,“此案涉及太广,恐怕有些麻烦。” 凌如墨看他精神萎靡,再看那散发着媚术的雅罂,心中一怒,一爪子挠破她的脸,雅罂一时不防倒在地上,白狐趁势一脚踩在她脖子上,尖锐的爪子在她脖子上刺出三个血洞,“别跟小爷耍手段!否则爷剥了你的皮!” 雅罂为妖,自然听得懂他的话,脸色煞白。 凌如墨松开她,染血的爪子嫌弃地在地上擦了擦,若无其事地说道,“说吧,从你化形再到被抓,一个一个地讲清楚。” 雅罂低垂着眼似是犹豫,凌如墨指指凌朝歌,“看见她没?她抓的你,还会搜魂,你要是不说,让她搜魂也可以。” 凌朝歌:“……”总有一种自己变身恶毒女王的即视感_(:3」∠)_…… 雅罂一听“搜魂”二字,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沉默片刻,在心中权衡一番,才缓缓开始交代。 雅罂成妖两年,原是秘海深处那座水下墓穴中的一株花,因生长之处阴气浓郁,长势喜人。后有一群人进墓穴盗墓,见她生得漂亮便顺手将她带出了墓穴。 己经辗转,她也落到了凌萧手中。 凌萧不知从何处知晓她的花种,心知以鲜血养花花会更加娇艳,便每日给她灌溉了新鲜血液,时间一长,她吸取的精气充裕,便化了人形。 化成人形后她便一直被凌萧关在那处密室之中,虽是近日化形,她知道的东西却不少。 以血肉养出的雅罂制出的香可诱人上瘾,雅罂有传承记忆自然知道这些。凌萧曾将她养在书房中,他的处境她亦是清楚,便诱使他借雅罂之香掌控他人。 凌萧野心极大,却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见此利益盛大,也不考虑后果,便带着她挑取了一处山峰栽种雅罂。 之中一年借住雅罂,凌萧的确招揽了不少归附者。只可惜他目光短浅,只看得到这一时之利,却未想到今后之事,甚至请来了一个道士在那别苑之下蓄养血尸。 绝云山雅罂一事其实只是凑巧。 当日空气沉重,山上雅罂也刚上了养料,致使空气中的血腥许久也未散尽。 若非当是系统提示,凌朝歌也不会去管这档事。她不在意,凌笙自然也不会插手,毕竟山中有血腥之气虽有,难免不会是山中肉食动物捕捉猎物所致。 雅罂说完话便趴在地上不敢吭声,许久,听见凌如墨问她,“还有呢?” “然后……然后我就被上仙抓来了……”雅罂颤颤巍巍地回答,若非凌如墨此刻是只狐狸,她早就抱着他的腿哭了,“上仙我错了……你饶了我……我一定改过自新……” 凌如墨望向凌朝歌,似是看他要怎么处理。 凌朝歌无视他的目光,转而对凌笙道,“子华,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凌笙微微颌首,道,“慢走。” “今夜天时已晚,你也早些休息吧,一切有凌如墨处理。”凌朝歌笑笑,转身便走。 凌如墨:“……”=皿=!小妖精你回来! -------- 相比于雅罂一案,瞿宁侯一案更为麻烦。 凌瑾赶往乾州的路上遇上三次刺客来袭,还好有锦衣卫相互,总归是有惊无险。 他是第五天赶到的乾州,彼时武林盟主林观海已经到了两天。 因有之前凌朝歌所言,重新验尸一事虽是有津谷顾氏的人参与,凌瑾却另请了一个江湖游医。 那江湖游医本是林观海挚友,有凌瑾一提,便也应下了验尸一事,总归只是举手之劳。 之前查探瞿宁侯府灭门一案,凌瑾也曾请了仵作验尸,仵作到底不是江湖之人,看了伤口最多可以判断出是染毒的利器所伤。如今事关江湖朝廷,武林人自然不可袖手旁观。 津谷顾氏用药、验尸比之仵作都好上太多,若非凌朝歌提醒,他也不会再请他人。 他那师尊看似不管世事,却不妄言,既然言语间透露出让他对津谷之人要有防备,那津谷顾氏必定有蹊跷。 只是想起顾枝柔,他的心里便有一股不安。 瞿宁侯一案能牵扯到西楚余孽纯属偶然。 凌瑾在乾州查了半月,除了知晓这是仇杀外并没有获得其他线索,便只能将目标放在瞿宁侯府旧墟上。 说来也巧,那日他搜索到柴房位置,因柴房素来不是查案的重点,他们也未细查,如今循着侯府的屋子一间一间地看,他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脚下地板骤地一沉。 他心知这有蹊跷,连忙让人将地步挖开,便在墙角的位置发现一处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之下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只与地面相隔一两米,受火势影响,密室里也有些狼藉。搁置在里面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在里面翻找一阵,便在墙上的暗格里发现一个木盒,里面装的便是西楚之人送与瞿宁侯的书信。 书信里的话隐约透露出瞿宁侯发现了什么,写信之人承诺了极好的利益欲要拉拢他。 但瞿宁侯似乎并没有答应,信的最后,是那人恼羞成怒,说下若不归顺,便灭了他满门。 知晓了这一线索后,凌瑾开始频繁地遇上刺杀,好几次险些丧命。 此事牵扯到西楚余孽,这等大事自然不再是他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能查的,上报了皇帝之后,收到回京的讯息便往回赶,再之后便是遇袭,坠落山崖险些丧命。 今日开棺再度验尸,乾州百姓都愤怒不已。瞿宁侯在乾州也算是人人称道的好官,如今被人灭了满门不说,就连死了也不得安宁。 怒归怒,他们却没有起哄,这毕竟是在查找凶手,替瞿宁侯上下百余人行道。 棺木打开之后,当初下葬时的腐尸已经化作了白骨,津谷顾氏派来验尸之人是顾行之,顾氏嫡子,与顾枝柔是一辈。 顾行之同游医楚蔺一同查验尸体,凌瑾不懂这些,只能在一边等着。 半晌过后,顾行之从墓坑里跳上来,道,“伤口是铁甲指所致,淬了剧毒。” 铁甲指是江湖上的一种武器,多为修炼爪功的人所用。 众人闻言不禁都想到了远隔千里的鸿鹰派。鸿鹰派主修鹰爪功,所用的武器也恰有铁甲指。 凌瑾没有说话,待楚蔺上来后,看了他一眼。 楚蔺用手帕擦着手,很不在意的道,“嗯。” 凌瑾这才开口,“将棺盖盖上,先莫填土,派人守着墓地,回府再议。” “是。”随行的将士应下,便去安排。 凌瑾上马,与林观海并行着往回去。 林观海道,“铁甲指是修炼爪功之人所使用的武器,乾州附近修炼爪功的门派不多,一为‘鸿鹰派’,二是‘若水门’。若水门门徒皆为女子,使用的武器名为‘刺骨’,武器纤细,不会造成这等伤口。” “所以说,鸿鹰派嫌疑最大?”凌瑾反问,双眼却盯着马头,心思明显不在这话题上。 “是。”林观海点头,“不过也不排除是其他所修爪功的侠客所致。” 凌瑾对鸿鹰派也有所了解,摇头道,“不,若是鸿鹰派,他们断不会使用铁甲指,嫌疑太大。”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也不可说他们毫无嫌疑。” 两人走在前面,楚蔺突然跟上了,笑问他,“沐王殿下有何见解?” 凌瑾瞥了他一眼,想到他之前反常的沉默,问,“除了铁甲指,还有什么可以造成这等伤口?” 楚蔺眼睛眯了眯,流露出几分有趣。 凌瑾看他这副表情,打趣道,“若真只是铁甲指,你不会这么沉默,至少也会啰嗦一阵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伤口。” 两人虽只相处了两三天,他也算看得明白这人的性格——啰嗦! “什么叫啰嗦!”楚蔺反驳,“这不是看你这么紧张才多说几句让你放松放松吗?现在这是正事,话在精不在多!” “你想多了。”凌瑾又冷冽起来,道,“有什么发现说吧。” 楚蔺道,“这应该不是铁甲指造成的伤口。铁甲指为金属所制,器利,造成的伤口也远比这伤口深且利落。那伤口浅薄,破口处骨渣较多,伤人的利器应该不算坚硬,骨上附上的毒却入了骨,应当是活毒。” 林观海听了这些紧蹙起眉,缓缓道,“若没估错,应当是毒人。” 第三十章 顾枝柔第一次收到凌瑾的信已经是凌瑾走后的第十三天,里面还夹带了一张白纸,凌瑾嘱咐她交予凌朝歌。 自那日落水后回到王府,顾枝柔便没再见过凌朝歌。她隐隐记得自己是被一个男人救起,醒来后却是到了府中,贴身的婢女告诉她是阁楼的白衣女子带她回来的。 因为不知道那一幕是幻觉还是什么,她也不好去问,何况凌瑾那师尊总是一副淡薄的模样,便将此事落下。 顾枝柔拿着信来到阁楼,凌朝歌看着系统地图,心里分析着淇水泽如今的地位。 周边诸国与淇水泽交界之地都多属荒芜,气候极差,中间还相隔了一大片海。可说那些国家要吞没淇水泽不易,淇水泽要吞没那些国家亦不易。 察觉到顾枝柔来了,凌朝歌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喝了一口水,“何事?” 顾枝柔将那张白纸递上,小声道,“师尊,小瑾来信了,这是给您的。” 凌朝歌接过看了一眼,是一张白纸。不过既然是凌瑾特意捎与自己的想来其中也必有蹊跷。 她将信收下,抬眼看着顾枝柔,也不理会她不欲久留的样子,道,“坐。” “哦……哦。”顾枝柔乖乖地坐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人,“师尊有什么事。” 凌朝歌替她斟了一杯茶水,淡然道,“前些日子你去宫中,可是做了什么事?” 顾枝柔愣了愣,“没……没有啊!” 凌朝歌道,“翠铃同水安朵两花花粉若是杂合在一起,嗅多了会引起腹泻,你懂药理,不会不知道这些吧?” 顾枝柔闻言脸上一红,哑然不语。 前几日太后宣她入宫,司徒清云也在,听说了她被那些小皇子小公主欺负她的事,便替她出主意,哄得一群小娃去几个花园里摘了许多花,其中便有翠铃和水安朵,她们两个打趣一群小娃不懂什么花儿该配什么花儿,告诉她们翠铃同水安朵两种花配着好看,那些小娃便当真把翠铃和水安朵配在一起,还拿在手里玩了一个下午,当晚便发了腹泻。 当时司徒清云说花园里有翠铃和水安朵,逗一群小娃把两种花配在一起,让他们也吃吃苦头。她想着翠铃和水安朵配着虽会使人产生腹泻,却也不会严重,便允了她那做法。 “这一次虽说宫人们都当她们小孩胡闹才中的毒,却也不是没人知道你的作为。太后虽老,却也不傻,她知你懂药理,见了小娃们拿着翠铃和水安朵组的捧花不阻止,难免会对你有些不好的印象。”凌朝歌嘱咐道,“这等傻事以后莫要做了。” 顾枝柔低着头乖乖受训,并没有反驳,“是,师尊,我记住了。” 凌朝歌话已至此,说完便让她回去了。 总归是自己笔下的女主,这么让人坑了还是有些不忍心。 最近顾枝柔的虐心值波动不算大,时升时降,总的说来已经到了四十三,凌瑾离京,对顾枝柔而言还是有不小的影响。 待顾枝柔离开,凌朝歌才取出那张白纸,平展开放在桌案上,将茶水泼在上面。 待茶水将纸浸透之后,才有密密麻麻的字迹显露在纸上。 以冀州浸云墨以水稀释到无色,再写到纸上并没有痕迹,只有浸了茶水后,字迹才会显露。 这是当初桃花仙交予凌瑾的法子。 凌瑾幼时学会写字后,便经常将心里话写到字条上放到一个瓷罐里存着,直到后来有一次,洒扫的宫人无意打破了罐子,看见里面的字条后交由了淑妃。字条上的字都是凌瑾的心里话,对于宫中众人自然有些厌恶,言语间无礼了些,也好在淑妃待他没有不待见,将纸条当着他的面烧了,也未告知皇帝,警惕他今后莫要做这等无礼的事。 事后凌瑾将此事告知了桃花仙,桃花仙便教了他用浸云墨这一法子。 凌朝歌几眼看完了信,大致明白了凌瑾的意思。 有了他之前的暗示,凌瑾对津谷顾氏已经有了怀疑,只是不知介于顾枝柔,他又会不会好好地查下去。 凌朝歌缓缓地闭着眼,手中信纸无火自燃,很快化作灰烬。 待瞿宁侯案结下,她也可以缓一缓了。前期替凌瑾铺下的台阶,希望会对他有所帮助。 -------- 凌如墨查案算是极感兴趣,素来都是很认真的,这次雅罂一案,即使自己出了意外无法化作人形,他也一股脑地将案子查清楚了。 可如今要面对的问题却是:如何告诉皇帝这种凶残的东西是他亲儿子重的而且还用在了他的臣子身上。 白狐的身体躺满了整个书桌,除了他面前的一沓纸、一支笔和一方墨,剩下的东西都被挤到了地上。 凌笙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刚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当断则断”。 凌如墨看他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瞪了他身后那九个暗卫一眼,愤怒地嚎了一声。 “如墨,那是我兄弟,他不会这么做的。”凌笙的唇色显得尤为苍白,他低垂着眸子,声音有些沙哑,“或许他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我们再查查。” “查个球啊查!凌萧那个蠢货什么事干不出来!” 凌如墨怒地爆了粗口,不经意地说出人语来。没等他反应发生了什么,浓郁的幽紫气息“轰”地从他体内扩散开来。 屋内的人被震出两三米,凌笙狼狈地摔在地上,喉间涌出一股腥甜,吐出血来。 “小笙!” 凌如墨惊愕地想要靠近,兀地察觉到自己妖丹早已被那一丝魔气侵染成了魔丹,就连身体也开始慢慢魔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很清楚自己不能靠近凌笙。凌笙体弱,若是染上了这魔气,只怕会出大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笙……” 周身萦绕着魔气的白狐退了两步,眼角凝出两滴液体,转身便扑出窗去。 “如墨!” 凌笙想要拦住他,只奈全身失力,大脑也越来越不清晰。 羽赶紧将他扶起,急问道,“公子,你怎么样了?” 凌笙同凌朝歌与凌如墨相处数月,自身对魔气也有了些了解,明白空气里幽紫的气息对人体很不利,当即道,“所有人离开后院,不准任何人靠近!” “是。”羽没有多问,抱起凌笙带着人迅速退出后院。 书房位于后院中后的位置,距离前院不算近。凌笙也不知自己是否退出了那危险地带,取出凌朝歌送的那铃铛摇起来,并吩咐道,“今日所见,一个字也不准说出去!” “是。” 身后的暗卫应下,他们是静王府的暗卫,自然遵从静王的命令,主子不让说的,便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凌笙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越来越昏沉,却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 如墨为什么会那样,是自己惹怒了他吗? 但看他当时的状态,他明显也是很疑惑自己发生的一切。 凌笙不由得想着他那样胡乱跑出去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也忧心自己究竟能否等到凌朝歌来,只好抓住了羽的手。 羽看他似有话说,会意地蹲下,将耳朵附上。 凌笙的声音细若蚊鸣,缓缓道,“待朝歌来了,让她快去寻凌如墨……” …… 凌如墨一路逃出皇城,身体因内丹不断涌出的魔气开始魔化,剧烈的疼痛遍布全身,终于忍不住倒下。 周围的草木受到魔气的侵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烂。片刻之后,这处郊野便弥漫起腐朽的气息。 他不知道,那一丝魔气分明在妖丹中待的好好的,他也未催动法力,为何会突然爆发? 魔气改造身体无疑是极痛苦的,再加上妖丹已经化作了魔丹,他连自碎妖丹都阻止不了自己的魔化。 强烈的不甘涌向他,混杂着如丝如针的精神力轰入他的大脑。 他只觉自己的灵魂似要被撕碎了一般,一个虚幻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识海里。 那是一颗巨木,就像他在绝云山被那古怪的藤蔓带入一处奇异的空间里的巨木。 巨木缓缓凝成一张丑陋的脸变大,凌如墨感觉自己快要被碾压成粉似的,身体的五感慢慢消失,所有知觉都回到自己的识海。 夺舍吗? 凌如墨想起那古怪的藤蔓,当初凌朝歌将他救回来后他也未多问,更不知那藤蔓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但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状态是什么。 所有知觉回到识海,与侵入者一战,胜,则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败,则魂飞魄散。 这一战,谁也帮不了他。 感知到子母铃响时,凌朝歌还在纠结雅罂一案的进度为什么会卡在99%,随着铃声入耳的还有系统的声音。 【宿主,凌如墨正在魔化】 “什么?”凌朝歌微鄂,没想到凌如墨竟会魔化,还是他们遇上了什么事,使得凌如墨不得不魔化? 她紧蹙着眉头,迅速向着子铃的方向而去。 不消片刻,她赶到静王府时,凌笙还未失去意识,但沾染了魔气的他并不好受,何况近日他过于劳累,身体更弱。 “朝歌姑娘,请救救我家公子。”羽原本正欲去请太医,就看见一个人影从门口跃入,看清是谁后不禁心中一喜。 “发生了什么?”凌朝歌迅速出手将他身上的魔气清除,一面询问他。 第三十一章 羽正准备开口,凌笙强撑着睁开眼,道,“如墨出事了,你先去寻他。” 凌朝歌看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什么,开口道,“凌如墨已经入魔,逃出了皇城,我纵使寻到他也没用。” 凌笙愣了愣,抿了抿唇闭上眼。 凡人沾染上魔气纵使对肉i体有所伤害,这魔气却可以轻易驱除。凌朝歌替他除去了魔气,又以灵力在他体内游走了一圈,才收回手。 凌笙此时已经感觉好了许多,大脑里的昏沉也好了许多。 凌朝歌问道,“你们究竟怎么了?” 凌笙沉默片刻,道,“雅罂一案告破,是……凌萧做的。” 凌朝歌早就知道幕后之人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看他这么犹豫,隐隐明白了雅罂一案卡在99%的原因,“所以你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皇帝?” 面对凌朝歌,凌笙倒没有太大的隐瞒,直言道,“凌萧是凌逸亲弟,我不想得罪凌逸,也不想得罪凌辰。”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是个不长命的人,没办法护母妃安享晚年。或许在夺嫡之争尚未结束,我便会离世。我未插足其中,在我死后新帝登基,母妃还能安安生生做一个太妃……” 说出了心中所想,凌笙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他不惧自己的死,唯独只担心自己的母妃。他母妃性子柔弱,不知心计,也好在凌瑾与自己对皇位没有太大的影响,宫中的人也少有对付她。 凌如墨把他想得太好,只当他不说是念及兄弟之情。其实皇室之中,又怎会有什么兄弟之情? 凌朝歌看他这副模样,反问他,“身为皇子,你当真可以不插手夺嫡?” 凌笙不答,心下却很明白这一问的答案。 凌朝歌继续道,“瞿宁侯一案貌似直指西楚余孽,实则却和朝廷中人有所牵连……”她隐含地看着他,降低了声音,“凌瑾前去调查的那一刻,淑妃就脱不了身了。” 凌笙茫然地看着她,片刻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若只是单纯的朝廷中人,她只怕也不会特意说出吧? 两人都沉默着都没有开口,心下对皇室的局势愈加清晰。 半柱香后,管家匆忙地走进前厅,“殿下!不好了!” 凌笙坐正了望向他,问,“何事?” 管家回答,“赵统领带兵围了静王府,王公公也跟着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凌笙不由得皱起了眉。 凌朝歌忽地笑道,“子华,你该听如墨的。你们都将雅罂之事查到了底,凌萧若是再没有察觉,便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凌笙沉吟片刻,对羽道,“带我去府门。” “是。”羽将他抱上轮椅,推着他出去。 凌朝歌眯着眼,心道这凌萧倒是不蠢,知道先发制人……或许,这也是凌逸的手笔。 心里明白凌笙足够应付这些事,凌朝歌身形一闪出了王府,循着皇城外那处散发着浓郁魔气的地方而去,也不知凌如墨如何了。 凌笙到了府门,便看见禁卫军统领赵贺驻守在门口,耳边已经有人向他禀报了此次围府的将兵有八百人,看架势只是围府,不会抓人。 “王公公,这是为何?” 凌笙看着守在门口的王盛,不解地问。 王盛是皇帝座前贴身侍奉的太i监,自小照顾皇帝,对皇帝也是忠心耿耿,此次围府,应当也是皇帝听到了什么微词亲自下的命令。 王盛脸上挂着歉意地笑,躬身拜道,“二殿下,陛下口谕,近日皇城不太平,殿下身子不好,就留在府中好生休养。” 凌笙闻言皱起了眉头,说是留在府中好生休养,倒不如说是禁足。既然王盛将话说得不算难听,他自然还是识趣地没有多问,扯着嘴角笑笑,“是,谨遵父皇之命。” 不知凌萧等人做了什么,竟可使得父皇亲自下令将他禁足。 凌笙心中微鄂,但也明白此时他最好不要反驳什么。他父皇不昏庸,孰是孰非他自会明白。 王盛看他没有多问,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今日皇帝看了乾州送来的加急密函,当即勃然大怒,冷静之后,便命人围了静王府,最后虽是说“皇城太乱,让静王留于府中休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乾州的密函与静王有关。 …… 凌朝歌赶到凌如墨魔化的地方时,凌如墨已经消失了,连一丝气息也寻不见。 周围的草木都附上了一层黑灰的色泽,还散发着一股股恶臭。 她手中结出一个法印将这个地方的魔气净化,又催生了草种,使之又恢复了生机盎然的场景。 做完这些,她才尝试着推演一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这是她自上次升级后获取的新权限,可以预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这预言的场景很模糊,但聊胜于无。 半晌过后,凌朝歌才收回心神。 凌笙受瞿宁侯一案牵连,凌如墨在皇城造下杀案。 这是她此次推演出的事。 凌如墨造下杀案,必是因为魔化后心神不稳,嗜杀成性。 倒是凌笙,没想到会被瞿宁侯一案所牵扯。 现在赵贺已经率兵守住了静王府,凌笙也被禁足。凌如墨魔化,自然不会去告知皇帝雅罂一案的结果。 凌朝歌烦恼地揉揉头,凌瑾告破瞿宁侯案只怕不久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凌如墨。 凌如墨魔化后离开此处,连气息都抹去了,看来是执意要躲着她。 预言显示他会在皇城杀人,应当还没有离开皇城。 凌笙如今被禁足王府,皇城之中必有风声,她看得出凌如墨对凌笙很喜欢,那狐狸虽顽劣了些,但性子不差,想来也不会扔下凌笙不管。 凌朝歌足下运功朝静王府去,心思百转。除却凌笙与凌如墨,顾枝柔的虐心值也才四十多,待瞿宁侯一案告破,顾源一家想来也会受到牵连。 顾府是顾枝柔娘家,皇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威胁存在,顾枝柔正妃之位不保,皇帝难免会对凌瑾有生偏见。 这段日子除了尽量将顾枝柔虐心值刷上去,还得想想该如何使皇帝对凌瑾的偏见不那么大。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觉得司徒清云办事效率太低,凌瑾离京,是她将顾枝柔拉下正妃之位最好的时间,她还在等什么? 难不成还想着大方地与顾枝柔平起平坐,求皇帝封个平妃? 凌女侠暗自握拳,看来是得去拖个梦了! -------- 灵识从识海中抽身之后,凌如墨的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一些不知名的记忆钻进他的大脑,混淆着他本身的记忆,一时竟让他分不清自己是谁。 但本能的反应依旧还在,他当即收起了自己一身的气息,迅速离开了此处。 这里的草木都被魔气腐蚀,动静如此地大,城中那些道士势必会察觉。虽说他们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并不至于影响到自己,但他还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寻到一处河后,他衣服也没脱直接跳了进去。 冰凉的水刺激着大脑,使他总算清醒了些。 凌如墨潜下水里沉寂了好一阵,才把自己的记忆和那企图夺舍的魔物的记忆分开,也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那日他被藤蔓抓住后便被带到了那株巨木所在的空间里,山神一面等着凌朝歌前来救他,一面却将自己半颗魔丹化作精纯的魔气涉入他的妖丹,这也是为何作为天命者的凌朝歌也无法拔除那丝魔气的原因。 山神不敌凌朝歌被杀,魂魄借住那丝半颗魔丹所化的魔气潜入他的体内。那魔气潜伏良久,直到今日才爆发出来,层层压制住他,一面魔化他的身体,一面助山神魂魄夺舍。 凌如墨钻出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想到那只小妖精竟是天命者,一时间倒是觉得那山神也不傻。 早知天命者不好对付,竟提前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天命者独得规则庇佑,要以他区区山神之力自然难以抗衡。但在天命者的成长中,却会出现一个异数,他可以争夺天命者的气运,乃至与天命者抗衡,到最后甚至可以击溃天命者,待异数成长,天命者被压迫,那个时候才是世间万物对主神之位最公平的掠夺。 此次他若真的成功被山神夺舍,“他”必会背弃凌朝歌,转而与那所谓的异数联手将凌朝歌压制,最终再从异数手中夺去主神之位。 “蠢货!” 凌如墨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一切计划都基于实力,实力不高,计划再好也是枉然。 他眨了眨那双变作一红一紫的眸子,嘴角勾了勾放任自己沉入水底,让水中的冰冷压制着自己心中嗜血的*。 小妖精那么可爱,他怎么忍心和他人联手对付她?何况小笙还很喜欢她。 水中的人咧开嘴,露出的一颗虎牙显得有些可爱。他脸上怪异的幽紫纹路闪过一道微光,显得更加清晰。 第三十二章 禁足第三天,皇帝亲自来了静王府。 彼时凌笙因凌如墨的失踪心神错乱,病得有些严重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天。 凌朝歌手中那株异莲被凌朝歌催生出了莲子,取来磨粉煎在凌笙药里。皇帝来时,她刚将药煎好,感知到府中龙气极盛,稍一感知便知道了皇帝所在。 她将药给了婢女让她送去,自己则躲在后院用神识偷听二人的对话。 皇帝进屋之后便遣退了所有人,凌笙在床上强撑着坐起,因身体不便,便未像他人那般下跪,只低下头道,“不知父皇驾到,儿臣有失远迎。” 皇帝看他这幅样子,眉头紧蹙,道,“可知朕为何让你留在府中?” 凌笙摇头,“儿臣不知,还请父皇明示。” 皇帝负手而立,隐在袖袍下的手紧了紧,道,“凌瑾前往乾州调查瞿宁侯一案,已有进展。” 凌笙闻言一笑,道,“如此甚好,瞿宁侯一案告破指日可待,也是解除了父皇心头之患。” 皇帝看他这副样子,心中疑虑更甚,闭口不言。 凌笙见他似有不悦,脸色一僵,问,“莫非……瞿宁侯之案有何蹊跷?” 听他这样问,皇帝直接把几封书信扔给他,“这是凌瑾前几日送来的东西,你好好看看。” 凌瑾拿过书信小心拆开,看到字迹的一刹那顿了顿,往后看去,脸色愈加苍白。 信中之字赫然便是他的字迹,但他绝非写过这些东西。 凌笙写字均是娟秀的小字,那份风韵倒非常人可模拟,亦是十分好辨认。信中所说之事牵扯西楚余孽,只道瞿宁侯发现了何事,以信威胁,语气之间也看得出几分凌笙的影子。 稍与凌笙相处过的人,都会觉得此信是出自他手,皇帝拿到信时也不例外。初看之时极为恼怒,冷静之后再想,凌笙平日里极少打理政事,看似对皇权无争,可又有哪个皇子甘愿放弃皇位? 皇帝是势力的人,亦是绝不理解凌笙这些年的沉寂。平日所探他府中护院皆是身手了得,只当他教人很有一套,如今想来,手中有这么一些精锐,也不知他在他的眼皮底下做过什么! 若说前面只是怀疑,最后一封信则是直接点明了凌笙的身份,那是瞿宁侯尚未送出的回信,信中“二皇子莫要欺人太甚”几个字铿锵有力,足见写信之人的愤怒。 看完这些,凌笙脸色已经没有了丝毫血色,他挣扎着跪到地上,头重重地磕下,“父皇明鉴,儿臣绝未做过此事!” 皇帝冷然地看着地上的人,呼吸沉重,足见他心中强压下的愤怒。 两人对持着半晌没有说话,凌笙双腿本就有缺陷,如今跪了不过一阵,头脑已经开始发昏。 恰在此时,太监王盛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道,“陛下,二殿下该吃药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道,“扶他起来。” 王盛闻言赶紧上前将药放到床头柜上,扶着凌笙上床。 在皇帝身边侍奉了这么多年,王盛何尝不知道皇帝是很疼这个残疾的二子。如今收来讯息道二殿下不轨,心中疑虑一发不可收拾,如此气恼也是应该的。今日来静王府皇帝避开了所有宫人,便是打算纵然此事真是二殿下所为,也会放轻对二殿下的处罚吧? 此时皇帝看二殿下跪下却不言语,他便知道皇帝此刻已经是无心重罚二殿下,只是此刻下不了台。此刻恰借着送药的名头给了皇帝一个台阶,皇帝也顺势叫他将二殿下扶起。 凌笙垂着眼喝了药,放下碗后一阵猛咳,昏昏沉沉地躺下。 皇帝见此也没了继续追究的意思,探着凌笙的额头发现一片冰凉,叫人去找太医,个人默了默,道,“笙儿,父皇也希望此事与你无关。” 说罢,摇了摇头带着王盛离开。 凌朝歌在屋外守着,见皇帝一走也赶忙进去,心道没想到皇帝待凌笙倒好。 凌笙此刻还有意识,迷迷糊糊地说,“我倒未想到凌萧会用这等法子。” 借凌瑾之手除了他,此后再查出此事与他无关,父皇必然会厌弃传来证据的凌瑾。 一箭双雕,倒是聪明。 凌笙只觉喉咙一甜,“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唇色开始变黑,气息也越来越弱。 【他中毒了!】 系统突然叫道,连忙传给凌朝歌一套针法,道【是七息散,先封住他的经脉!】 凌朝歌闻言直接幻出百根银针,循着系统的针法插i入凌笙身体各穴道,刹那间,凌笙的生息如同消散了一般,血脉静止,心脏也不再跳动。 而此时凌笙整个人较于之前的模样已是大变,一头黑发化作白发,身体消瘦了大半,颓圮的模样如同七旬老者。 “七息散……”凌朝歌被凌笙的模样惊住,虽照系统所说封住了凌笙的生机,却难以肯定他是否还活着。她伸出手去探着凌笙的脖颈动脉,已经没有了跳动的迹象。 没等她伤心,系统道【他还活着,只是以银针封住了身体,借此才能止住他的衰亡】 七息散,可说是这个世界最毒的药,中毒之人会在七息之间散尽他的所有生机,最后走向死亡。 更重要的是……此药无解…… 凌朝歌看到系统的解释,身体不知怎么的就凉了下来。 若此药无解,那封住凌笙生机又有何用?被静止的他,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凌朝歌自己也没感觉到自己的脸色变得惨白,她握住凌笙的手,想要度送灵力去替他解毒,灵力却根本无法在他体内流窜。 羽送了皇帝出去,回来就看见凌朝歌站在床前,拳头攥得发白。而床上躺着的,则是一个看起来年过七旬的“老人”,若“老人”身穿着凌笙刚才的衣物,羽绝对想不到这个老人会是自己的主人。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凌朝歌声音有些发颤。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从来都是那么清心寡欲,为什么看见凌笙活不了了,心里会那么难受? 她沉了沉眼眸,不再他想。 系统告诉她【宿主可以替凌子华净血,可慢慢消除七息散的毒性】 凌朝歌默了默,问,“怎么净血?” 【可取宿主本体花瓣炼制汁液,将凌子华放入水中一夜后,将他身体割破放血,血液中的毒性会被灵气吞噬。】 系统顿了顿,又道【此办法风险很大,解开封脉的银针就需以灵气滋养凌子华衰亡的生机,为他续命到血液中的毒素被解】 凌朝歌闻言毫不犹豫地同意,不就开一次花吗…… 在凌朝歌同系统对话的时候,在羽看来她便是在出神,他不由得问道,“朝歌姑娘,公子怎么了?” 凌朝歌抬眼看他,并没有隐瞒,“他中了七息散。” 羽算半个武林中人,对七息散自然也有些许了解,当即脸色煞白。 凌朝歌道,“我封住了他的生机,禁止了毒素的腐蚀,三日后为他解毒。” 羽一听凌朝歌可解七息散,当即跪下,“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凌朝歌瞥了他一眼,打算先回去开花,“先莫动子华,我先回去准备。”她往外走了两步,忽地想起什么,道,“毒来自药中。药是我亲自煎熬,由婢女送至屋门口,再由王盛接过,你好好查查是谁下的毒!” 羽当即跪下,“是。” 吩咐完后,凌朝歌便离开了静王府,顺手还下了一道法阵监控整座王府。 凌朝歌本体桃木高达数十米,超脱了普通桃树的存在。皇城之中可说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容纳恢复原形的桃木,凌朝歌索性赶往了绝云山。 如今绝云山已经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新的山神很听话,实力不高,却也在凌朝歌的帮助下修为节节攀升。想来有十几日未来绝云山,曾荒芜过一次的绝云山又恢复了那副生机葱郁的模样。 当初发现的雅罂还长在山顶的洞中,若花只有几朵,凌朝歌还是挺喜欢那花,凌朝歌命人将雅罂除去大半留下几棵,没人以血肉喂养,她反倒弄了个聚阴阵给它们。 绝云山树多,桃树虽巨大,始终比不过那些品种本就高大的树。来到绝云山的主峰上,凌朝歌寻了一块草地将四周屏蔽,将脖子上所挂的那颗晶球取下,手中结印,晶球便化作一颗桃树落在空地上,根深蒂固。 空地上的桃树极高,枝叶繁茂。 凌朝歌凝聚起一股灵力打入桃树之中,葱郁的桃树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黄叶枯枝,过了半天,便成了一株只剩枝干的枯树。 凌朝歌静下心来冥想,周围灵力自发地涌入她的身体,流转一周后飞入桃树之中。 这千年桃树虽未凌朝歌本体,但凌朝歌却已度化灵身。 桃树的生死与她无关,她若一死,桃树却会随她一同散去。 浓郁的灵气灌入桃树之内,将桃树的生机催发了百倍,花谢花开,不过两日便可完成。 第三十三章 凌朝歌个人是很讨厌自己的本体开花的,满树粉艳艳,怎么看怎么怪。 因此即使本体开出的花都含着极浓的灵力,她也懒得去收集。 桃树花了一夜的时间使桃树度过了“冬季”,清晨的时候,桃树终于长出了花苞。 凌朝歌在树下设下法阵收集桃花,山神突然来报,说皇城有一黑袍人杀人吸取血精气。 这几天凌朝歌都在静王府,也未去寻凌如墨,只召集绝云山山灵隐匿在皇城之中观察动向。 以凌如墨的心计,若要躲着凌朝歌可说是轻而易举,凌朝歌念此也不强去寻他。 绝云山山灵可随时借信仰之力与山神联系,可说是极为方便,因此借山灵之力观察皇城是找到凌如墨最好的办法。 有凌萧诬陷凌笙与西楚之人有联系,再加上凌如墨失踪,凌笙若要在此时告知皇帝雅罂之事是凌萧所为,皇帝不仅不信,对凌笙的猜疑也会更重。 凌朝歌在桃树周围布下结界禁止他人进入,吩咐山神留守此处,谁入杀之。 山神被她这话一惊,连应“是”,便将跟踪黑袍人那精怪的联系移于凌朝歌。 取得那缕联系,凌朝歌很快知晓了黑袍人的方位,迅速赶去。 …… 凌如墨在河水中浸泡了一夜,心中杀戮不减,修为也不甚稳定。 魔修以血修炼,入门必要杀人。凌如墨被强行改修魔,于这一点自然也不可改。 狐本为凶兽,凌如墨更不可能忍住自己心中见血的欲i望。 入夜过后,他暗自潜入皇城外一座偏僻的山村,一夜之间屠杀了整村上百人,一个未留。 吸纳了大量的血精气,凌如墨花了四天三夜将其炼化,一身修为已经稳固,心中杀戮稍减。 待他回到皇城,便听说静王出事,据说是中了七息散。 凌朝歌追上凌如墨时,凌如墨已经察觉到有东西跟踪自己,跟踪他的小山灵小小的一团,就像蜡烛上的火苗,在凌如墨魔气的攻势下东躲西闪,软糯的声音不断哀嚎。 凌如墨心情不好,下手极狠,不消片刻直接将山灵打散,愤而赶去静王府。 在凌如墨看来消散了的小山灵慢慢地在凌朝歌指尖凝现,委委屈屈地蹭着凌朝歌。 “辛苦你了。”凌朝歌放出灵力修复山灵的创伤,将它收回子空间,只身跟上凌如墨。 七息散在妖灵之中都算是狠药,七息之内便可散尽人的生机,既然静王府只说静王出事而未直接办出丧礼,凌如墨便知凌笙定然未死。 凌朝歌为天命者,七息散虽毒,她应当有办法解决。 刚踏入静王府,凌如墨便感觉府中设有阵法,想着恐怕是凌朝歌为了保护凌笙所设,他也未多想。 他潜入凌笙的居室,悄无声息地弄晕守在床边的羽,才去看凌笙。 凌如墨和凌笙其实算不得有多大交情,说起了还要追溯到十余年前。 他幼时曾来皇宫游玩,在云州本就是个小霸王的他遇上皇宫里的小霸王自然不会和平相处。那时太子凌辰和淮王凌逸便不对付,在对于来自宫外的他却是出奇地团结,他们联合宫里众人和他打了不下十架,势单力薄的凌如墨每次自然都是挨打的分。最后几天,他想着自己惹不起那群家伙还躲不起吗? 他出奇老实地跟着母亲去了淑妃所在的清和殿,便遇上了凌笙。 那时凌笙双腿还能走路,但已经有了一些跛脚,经常平地摔跟头。 他蹲到凌笙面前嘲笑摔跟头的凌笙,却冷不防地被凌笙说了一句“傻”。 凌如墨生气地要揍他,凌笙却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问他想不想报复打他的人。 逍遥王小世子一来到宫中就挨了许多次打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也好在凌如墨每次挨了打都不哭,否则这还真可以成为他的黑历史。 一听凌笙可以帮他报复凌辰他们,凌如墨顿时化身乖宝宝,也不嘲笑他了,把凌笙扶着坐下。 那时的凌笙才八i九岁,任谁也想不到他这么有心机。他让凌如墨带着他去御花园的湖边玩,不消半个小时,听说凌如墨离开大人的凌辰和凌逸便领着小弟浩浩荡荡地赶来。 两方不出意外地又打了一架,凌笙坐在一边也不帮他,只看见母妃和太后来寻他了,不动声色地伸脚把凌如墨绊入湖里。 能成为小霸王的凌如墨自然不可能连游泳都不会,正要从水里浮起,就看见凌笙朝他看了一眼,两人在之前没有任何计划,此刻却出奇配合。 凌如墨会意地在水里挣扎,不消一阵便沉了下去。 太后一见赶紧叫人把凌如墨救起,小孩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昏了过去。 太后大怒,罚凌辰和凌逸到祠堂禁闭,还得抄完两并指厚的族规才得出来。 装晕的凌如墨自然听到了这些话,顿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等大人都走了,凌笙坐到床头,让他别装了,凌如墨激动地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直说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凌笙敲敲他的头,问,“你怎么不问我万一你不会凫水,掉下去淹死了怎么办?” 凌如墨后知后觉地问他,凌笙却说,连凫水都不会,也别和太子他们争了。 凌辰和凌逸被关禁闭,宫里两派的孩子又斗上了,凌如墨有凌笙出主意,让他们内斗了个够,才出手把他们狠狠地揍了一顿。 等到十几年后再见凌笙,他依旧是当年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见到他时却没认出他是谁了。 好在经皇帝提醒凌笙记起了他,否则这次雅罂之事他还真要罢工不干。 凌如墨小心翼翼地碰碰凌笙干枯的手,叫他,“小笙?” 凌笙没有回应,就像死了那般。 凌如墨连忙取出今日所得的血精气,想要灌入凌笙体内,却被一道白光挡住,他怒而转头一看,便见那白衣女子站在一旁。 凌朝歌道,“我封了他体内生机,你将血精气贯入他体内也没用。” 凌如墨默了默,沉下眼神,问,“谁干的?” 凌朝歌道,“羽在查。” 药是她亲自煎熬,自然不会有问题,只能从送药的人入手。那日他光看着屋里皇帝与凌笙交谈,便忘了注意那药,说来也算她的疏忽。 凌如墨将手中血气收做龙眼大的血珠,咬牙切齿道,“除了凌萧那家伙还会有谁!” 凌朝歌抿了抿唇,道,“或许……不是。” 她说起那日状况,“汤药是我亲自煎的,不会有问题。那日恰逢皇帝微服私访静王府,我便未亲自送药。汤药交于王府婢女送上后,是王盛将要端进屋给子华喝下。” “皇叔?”凌如墨微鄂,“他来干什么?” 凌朝歌道,“凌瑾从乾州送来了案中证物,里面的书信是子华笔迹,瞿宁侯未送出的信中更是表明……灭瞿宁侯府之人与凌笙脱不了干系。” “凌瑾?”凌如墨闻言想了想,摇头,“凌瑾不会送来这种证物,且不说信的真实性,光凭内容,凌瑾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将信这么快就送来皇城。”他顿了顿,道,“何况皇叔……小笙都这样了,又怎么会做这种事,他也太昏庸了!” “出言须谨。”凌朝歌道,“皇室水深,他还不懂。” 两人都出奇地沉默,半晌,凌如墨先开口,“怎么救小笙……我知道你有办法。” 凌朝歌答,“灵气净血。” 只这四个字,凌如墨便知自己帮不上忙了,此时凌朝歌却夺过他手中的血精气,笑道,“这血精气倒是有用,精纯一些更好。” 凌如墨诧异地看着她,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却只“嗯”了一声。 系统听不懂他们的意思,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想不通了,它也不想,只对凌朝歌说【宿主可以再询问一下凌如墨是否愿意成为守界神兽】 凌朝歌诧异道,“他修魔了。” 系统机械化的声音变得有些傲娇【如果愿意,系统可传出一道功法,仙、魔、妖皆可修炼,可使修行不受心魔扰乱心智】 凌朝歌想了想,还是问道,“小狐狸,那日我与你说的事你想得如何?” 凌如墨一愣,“什么事?” 凌朝歌这次不再含蓄,直白道,“成为守界神兽。” 凌如墨闻言吃了一惊,这家伙当守界神兽是大白菜吗?选得这么随意! “我是魔修。”他道。 凌朝歌笑道,“守界神兽修行的功法与仙、魔、妖无关。” 凌如墨权衡了利弊,倒觉得这样不错,道,“你别后悔。” “自然不会。” 凌如墨同意,系统竟然出奇地高兴,这一度让凌朝歌怀疑它究竟是谁的系统! 【恭喜宿主】 “不用,我觉得我该恭喜你!” 【……】 凌朝歌手中结出一个繁琐的法印,从指尖祭出一滴精血滴入法阵。望向凌如墨,凌如墨亦是会意地滴入精血。 两滴精血融合,系统沟通规则将精血通过法阵融入规则,一瞬之间,法阵泛出红光,寓意契约已成。 凌朝歌道,“循规则之意我当与你结下主仆之约防你背叛,我知道你是不受束缚的人,因此未下契约。” 同为规则认定之人,凌如墨亦可背叛他扶持今后的异数。 她顿了顿,道,“不要叛我。” 凌如墨笑道,“既然选了我,就得相信我。” 凌朝歌瞥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第三十四章 凌如墨作为守界神兽,作用自然不止于世界成型之后。 根据系统所说,凌朝歌是不可插手凡人国家的夺嫡之争,但凌如墨却可。 如今凌瑾尚未参与夺嫡之争,凌朝歌大可为他铺好后路,以凌如墨和凌笙为左右手,凌瑾登基的几率将会打上许多。 在绝云山落根的桃木花开得极盛,凌朝歌收集好为凌笙净血所需的花瓣,桃树开出的花盛况依旧。 凌朝歌并未收回桃木,任它留于此地扎根,也恰好可为绝云山主峰聚灵。 转修传来的功法之后,凌如墨一身血气大减,心神清宁了不少。他换回那一身红衣,幻出了面具覆在脸上遮住脸上的魔纹。 这些日子他一面收集血精气,一面在查下毒之人。 那日送药的婢女已经收押了,王盛是皇帝的人,凌如墨还没傻到没弄好这边,便去查问王盛。 凌笙中毒之事也传入了皇帝耳中,他纠结两日还是决定去看看他。因此事被皇帝下令满下,淑妃同皇帝前往静王府时,还不知道凌笙出了事,只疑惑于皇帝竟会亲自带他来静王府。 君心难测,她也未做他想。 当被迎进静王府时,王府还是寻常的模样,下人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也未见慌乱,只是迎驾之人少了凌笙。 凌如墨待在凌笙房里,任性地没有出去。 凌朝歌将桃瓣磨成浆水装入纳子玉瓶中,约莫凑了三立方米的浆水。 凌如墨隔着瓶子就闻得到那股灵气,吸了吸鼻子,问,“你哪儿找的桃花瓣,富含这么多灵气。” 凌朝歌一面做着手中的事,答道,“我的本体。” “?!” 凌如墨瞪大了眼,“你是桃花!” 听到桃花二字,凌朝歌不由得蹙起了眉,“我已脱离本体,桃花和我无关。” 凌如墨:“……” 凌朝歌道,“今夜净血,大概须要三日,彼时你替我护法。” “嗯。”凌如墨应下,门外突然来人。 只听羽挡在门前,道,“陛下恕罪,公子病重……不宜见人。” 来人似乎没有淑妃,否则在羽提及凌笙病重后,外面也不会如此安静。 王盛道,“二殿下为陛下亲子,又非传染的病,有何不宜见人的?” 静王中毒之事早就传遍了皇城,也只有后宫众人有皇帝瞒下才不知晓。 凌如墨在里面一听也火了,凶手没找到,王盛也脱不了嫌疑,当即走到外面,对外面的人怒道,“不见就是不见!说这么多干嘛!” 皇帝一见凌如墨,皱眉道,“他怎么样了?” 凌如墨冷笑,“七息散,你说能怎么样!” 皇帝顺着打开的门望去,只见床上放下了床幔,并看不清里面。 凌朝歌在里面缓缓道,“凌如墨,让他进来看看吧。” “凭什么!”凌如墨咬牙切齿,拦着不让进。 凌朝歌暗中传音道,“让他看看,说不定他就会帮着我们查出下毒之人。” 凌如墨闻言顿了顿,咬牙让开。 皇帝进去就看见坐在桌边的白衣女子。女子白纱蒙面,素手揉捏着桃花,手中有一团微光。 凌朝歌道,“陛下看看既可,莫要动人。” “嗯。”皇帝并未怪她不行礼,小心地掀开床幔,便看见里面面容枯槁的人,不由得大吃一惊,“这……” “七息散,七息便可散尽人的一生,陛下想必也知道。”凌朝歌开口道,“就在陛下来过那日。” 凌如墨在一边接话,“他还是挡着你的面喝下那晚下毒的药!” 皇帝闻言脸色发黑,紧了紧拳头没说话。 凌朝歌开始下逐客令,“陛下看完了便走吧。” 王盛犹豫道,“陛下……这……” 皇帝看出凌如墨心中不喜,摇摇头,道,“走吧。” 凌朝歌朝那百余银针加持了一团灵力,对凌如墨道,“你先去把雅罂一案的结果告知他。子华解毒之事也同他说一下,免得到时子华突然好了,他倒觉得这是子华的计策。” 凌如墨想想也对,点了点头就出去。 …… 听闻凌如墨告知的结果,皇帝保持了沉默。 凌如墨看得出他很纠结,道,“小笙的毒今晚开始解。” 皇帝闻言一喜,“当真可解?” 凌如墨撇撇嘴,点头,“你知道……虽然有些麻烦,但不会有事。” 皇帝心里明白凌如墨未出口的话,松了一口气。 凌如墨怒火平息了些,闷闷道,“你带蓝姨回去吧。别告诉她这些,免得她担心。”他顿了顿,“看到小笙那样,总比知道小笙病了心里好受些。” 皇帝摸摸他的头,说,“小墨,朕知道你心里不平,但事已经发生,朕会查出下毒之人,不会让笙儿委屈。” “皇叔,你知道吗,听说你怀疑小笙的时候,我真怀疑毒是你下的!” 凌如墨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才转身离开。 七息散极毒,但也弥足珍贵,根本不是普通人配得出的。江湖之中,就算是传承千年的医药世家也难配出此毒。 入夜之后,凌如墨遣退众人,将后院封闭。 凌朝歌将纳子玉瓶里的灵液倒入浴池,将凌笙放入其中后,在他嘴里塞入一粒血精气,才小心翼翼地撤去银针。 银针撤去,凌笙闷哼一声恢复知觉,身体一边衰老,却一边被血精气滋润年轻。 凌朝歌聚风化刃,直接刺向凌笙,在他身体上落下伤口。 猩红的血很快从伤口溢出,与淡粉的灵液融合变成深红。 “朝歌,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凌笙虚弱地看着面前的人,声音虚浮无力。 “别说话,你不会有事。”凌朝歌放柔了声音,将灵力贯入他体内助他将血精气炼化。 血液从凌笙体内流出,再经过满池灵液的净化,又被凌朝歌引导着流回凌笙体内。 这个过程速度极慢,凌朝歌担心凌笙身体不好,不敢将速度放快。 凌如墨守在浴池边上,看着猩红的血池心底发寒,若非凌笙的心口还在起伏,他都觉得他已经死了。 第三十五章 转眼五日过去,凌笙自两日前净血之后便开始昏睡,混混僵僵地过了一天,意识才清醒了些。 他枯瘦的身体因为有灵力的滋润已经恢复如常,只余头发还是花白。 雨后初晴,空气格外地清新。 凌笙坐在湖中亭子里,身上裹了一件狐裘,他接过凌朝歌递来的茶,抿了一口又将杯子放下,道,“快要退朝了。” “嗯。”凌朝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凌如墨也该上殿了。” 凌笙不语。 他被诬陷与瞿宁侯一案有关系再加上中毒这几日,足够令凌萧做好全套准备。 雅罂一事事关重大,他不想涉足夺嫡之争,若此事完全交由他,只怕真会被凌萧洗脱嫌疑,只可惜他遇上了凌如墨和凌朝歌。 逍遥王妃瑶玉染是狐妖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若非当年他重病奄奄一息,瑶玉染同淑妃交好,出手救了他,他也当不知瑶玉染是狐妖。故而皇城之中,凌如墨是半妖的人,恐怕就只有太后,皇帝,淑妃,和皇帝随侍王盛知晓。 人妖两隔,其中差距是极大的。 想必凌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暗室中的雅罂并非自行离开,而是被凌朝歌所抓。仅是这一点,便可令他溃败。 朝堂之上,凌如墨一身紫金色的朝服立于皇座下,他非朝中官员,此刻却旁立听政。 朝中刚议论了鹤州水患一时,堤坝的修葺与难民的安置都已计划妥当,便有户部侍郎上报难民失踪一事。 此次鹤州水患,难民上万,近三千人迁往皇城一带,可经由户部统计,难民之数却足足少了两千有余。 若说途中有饥民饿死或是意外横死,照寻常的这类事而言最多少有千人左右,如今一下少了两千,很难不令人生疑。 朝中有人讥笑,“徐大人,这等事也来上报,难民迁徙有亡者谁都知道,平日里少个百八十人也实属正常,如今偶然多了些人,大人多虑了吧。” 户部侍郎徐彬年有五十,已经是花白的头发,一听他这么说,登时瞪着眼,“这也是人命啊!近千个人就让它这么没了?” 淇水泽富饶,天灾极少,但若天灾一出,损失也是极大的。即使难民泛滥,朝中官员也会及时赶往救助,每一个百姓都是立国之本,当今皇帝不是昏君,鹤州水患损失重大,国库却尤为富余,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自然不会罔顾百姓死活。 凌如墨闻言一笑,站出来道,“皇叔,臣侄有事启奏。” 凌萧看他站出来,眼皮明显一跳,不自禁地望向凌逸,凌逸低垂着头,没有反应。凌萧看他这副淡淡的模样,心知他早有准备,也不再那么慌乱,沉默着没说话。 凌如墨朝他勾出一个诡异的笑,缓缓开口,“臣侄奉旨查探绝云山雅罂一案,在雅罂种植地发现残尸无数,细查之下足有七八百人,想必是与难民失踪有关。” 七八百人! 众臣一听,都开始窃窃私语。凌萧脸色微变,还是强作镇定。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向凌逸,很快又低下头。 凌如墨顿了顿,又道,“雅罂一案臣侄已查清,特请旨在宗正寺开堂审理!” 宗正寺! 那可是审理皇族之事的地方,此事莫不是和皇族有关? 朝堂顿时变得肃穆,众人皆是一片沉寂。 良久,凌辰忽然干笑道,“宗正寺可是审理皇族之人的地方,贤弟莫不是弄错了。” “自然无错。”凌如墨笑道,转身看向凌萧,眼里迸发出杀意,“臣侄查出雅罂幕后之人乃是五皇子,手中证据齐全,若有诬陷,臣侄愿惩同罪!” 他说得铿锵有力,大臣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凌萧,眼神里多了些复杂,亦有几个大臣眼神慌乱。 凌萧一瞬的慌乱后很快勃然大怒,厉声呵斥,“凌如墨,此乃朝堂,不是你逍遥王府,容不得你胡说八道!” 此言一出,就连皇帝的脸色也变了几分。 凌辰不由得冷笑,父皇与逍遥皇叔手足深情,如今这凌萧却说出这种话来隔阂二人,简直是存心要惹怒父皇。凌逸这么聪明,还真不知道他这胞弟怎么这么蠢! 凌如墨冷冷地“呵”了一声,道,“雅罂以活人血肉祭养,花株艳丽,花中之毒虽不比不上那些见血封喉的毒i药,却可诱人上瘾,慢慢使人生机衰弱而亡!” 众臣冷嘶了一口冷气,更有老臣怒而上前答话,“此物甚是恶毒,若真乃五殿下所为,不可轻饶!” 宁国侯顿了顿,上前道,“此事重大,若非五殿下所为,也当还五殿下清白。” 皇帝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面前的桌案,“噔”“噔”的声音直击人心。 凌萧当即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头,“父皇,儿臣冤枉!儿臣绝未做过此等恶事,请父皇明察!” 皇帝如同如同看戏人一般看着他,半晌,“轰”地将一桌地东西扫到地上。 众臣惶恐地跪下,惊呼,“陛下息怒!” 凌如墨淡然地一扫衣袍跪在地上,声音冷冽,“此事由臣侄与静王殿下联手查明真相,事情大白之日,静王殿下却身中七息散,若非当时府中神医在场,静王殿下早就……”他声音顿下,似是不忍开口,抿了抿唇,继续道,“几日前神医为静王殿下驱毒,更有黑衣人前来暗杀,臣侄将其生擒,铐问得幕后之人,竟是……五殿下!” 凌萧被凌如墨冷不防地盯了一眼,心底不知怎么的打了一颤,声音竟带上几分哽咽,“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派黑衣人!” “够了!” 皇帝怒喝,一掌拍在桌案上,额头青筋毕露,“来人,将凌萧收押!明日于宗正寺开堂公审!” 凌萧脸色煞白,往前爬去,“父皇,儿臣冤枉啊!你不可听他片面之词,儿臣是冤枉的!” 皇帝头也不回地离开,凌萧颓靡地趴在地上,口中含糊不清地喃喃,“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不会的……”待禁卫军上前抓住他,他才如梦初醒地继续挣扎,用力挣开抓住他的人,去抱住凌逸的腿。 “哥!你要就我……哥,我是你亲弟弟啊!” 禁卫军不由分说地带他下去,凌逸脸色泛白,待众人离开后,才扫了扫被凌萧抱过的衣袍,走出金銮殿。 凌如墨出了殿,回想刚才皇帝知道幕后之人乃是凌萧的反应似乎有些异常,想了想便往御书房去。 到了御书房,却被守门的将士告知皇帝不在。他在门口等了一阵,问了一旁路过的宫女,才知道皇帝去了淑妃的清和殿。 知道后他并没有赶去,索性回了静王府。 皇帝的确事先便知道雅罂一案幕后之人是凌萧,想起之前凌萧在朝堂之上的表现,他只觉得讽刺,为帝十余年,他是真的累了。 他躺在榻上,枕着淑妃的腿。淑妃取了精油替他按摩着头,冰凉的感觉透入,他心中的怒意才稍稍缓解了些。 “笙儿病好些了,你近日抽时间去看看他吧。” 皇帝低低地开口,声音很轻。 淑妃地手忽地一顿,眼泪顿时就砸了下来。 这几日说她不担心是假的,宫里的人满得再好,总归听得到些风声。皇帝不允她去见凌笙,她也只得忍着,日日期盼凌笙的身体能好些。 如今得了允许去看他,心中自然欣喜。 “多谢陛下。” 她的声音有些激动,就连手也有些颤抖。 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在清和殿里吃了午膳,又休息了一个时辰,皇帝才往御书房去处理政务,刚入殿,便看见御书房门口站着的凌逸。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额头已经有了冷汗,见皇帝来了,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径直进了屋,坐下喝了一口茶水,才问,“何事?” 凌逸抿着唇,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头,“父皇,儿臣自知凌萧此事做得实在过分,只求父皇能饶凌萧一命!” 皇帝食指敲着茶杯,缓缓道,“你可知天子犯法与庶名同罪?” 凌逸低头不语。 “鹤州水患那几千人,他可是全杀尽了。”皇帝怒地将杯子砸向他,“全为了养那些妖花!” 凌逸没有躲开,皇帝砸杯子的力道不轻,杯子砸到他身上当即碎掉,他的额头也渗出血来。 他沉默良久,道,“父皇,凌萧也是你的儿子……” 皇帝喉结动了动,他想说君臣之中无父子,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既然是人,又怎会因为那些权势而拜托七情六欲? 僵持半个时辰,皇帝唤来门外的王盛,“王盛,送四皇子回淮王府。” “奴才遵旨。”王盛向凌逸道,“四殿下,请吧。” 凌逸这才僵硬地站起,身体一踉跄险些摔倒,幸好有王盛扶着,他向王盛谢意地点点头,才对负手而立的黄袍男人道,“儿臣告退。” 待凌逸退下,皇帝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第三十六章 凌萧罪名尚未定下,暂时关押到了宗正寺。 宗正寺毕竟是□□皇室之人的地方,环境倒也不算恶劣,说是收押,倒更像软禁。 此案公审定于次日午时,审堂之上坐了皇帝与众德高望重的侯爵。 此事涉及皇室,皇帝按礼观审,坐在公堂上方,而公审之人则位于右边。雅罂一案由凌如墨负责,因他官品未到,无法亲自审理,便作为状告人位于皇帝左侧。他穿了一身正经的官服,平日里张扬跋扈的面容不苟言笑起来倒有了几分威严。 凌笙坐于观审堂下,此刻虽是阳春三月的气温并不算冷,他却穿着厚厚的狐裘,还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黑色的帽檐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仅有几缕轻柔的发丝垂下,黑白交间,颜色倒似是亮银。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公审之人为宗正寺寺卿卢云容,他一敲惊堂木,宣人带上凌萧。 凌萧依旧是昨日的装扮,形貌看不出一丝狼狈。 他似是拿准了凌如墨不可能会有什么证据,没有昨日下狱时的慌乱,反倒面色不善的看着他,随后才像上方坐审的皇帝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凌萧顿了顿,相比于昨天,他已经淡定了许多,就算事情真的暴露,他哥也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他出来,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卢云容一拍惊堂木,道,“五殿下,你可知罪?” 凌萧为皇子,朝中地位便仅次于皇帝,卢云容身为臣子,在凌萧尚未定罪之前尚无直呼凌萧名字的权利。 凌萧脸上闪露一抹悲戚的神情,重重地磕下一头,“父皇,儿臣冤枉,求父皇明察。” 凌如墨冷笑,道,“你命人于绝云山以活人血肉祭养雅罂,将之用在朝中臣子身上,证据确凿,还想抵赖不成?” 凌萧怒视着他,隐忍道,“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 “带证人!”凌如墨幽幽地添上一句,“一号。” “?” 听到他那句一号,众臣不解,反倒是凌笙不禁无奈地笑笑摇摇头。 凌萧紧攥着拳头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过一会儿,便有两人被带上来。凌萧一看,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 被带上来的两人是前些日子刚辞官的臣子,为官时地位不低,此刻理应是归家养老,如今却作为了证人来到公堂。 “五日之前,共有七位大人辞官归家,却突逢歹人追杀。” 凌如墨话说一半住了口,凌萧身体颤抖起来,却还是强作镇定地说,“这又如何!” 那两位证人涨红了脸,当即磕头道,“请陛下为罪臣做主啊!” 卢云容看了皇帝一眼,看他面容威严,默了默,敲了惊堂木,“你且说来。” 凌萧不由得慌了神,指着两人口不择言,“父皇,这两个人一定是他派来诬陷儿臣的,儿臣冤枉,父皇为儿臣做主啊!” 看他那副做伪样,凌如墨早就烦的直咬牙,猛地拍了一下桌案,肃然道,“安静。” 凌笙此时也淡淡地开口,作为观审人之一,他亦有权发言,“五弟即是冤枉,何不听他二人把话说完?” 皇帝看了堂下两个证人一眼,道,“说。” 皇帝开口,凌萧也不再好怒言,只能垂着头听着。 那二人从头说起。 为官十余载,两人虽无大功,却也未行贪墨之事,可说身家清白。 直到一年前,凌萧说府上有一批新入的熏香不同凡响,请多人往他府上做客。那时几人同凌萧便常议论书画琴棋,两人自然不好拒绝,岂料那一去便没了回头之路。 凌萧在每人的桌案上都放了一炉熏香,袅袅殷红的烟气飘起扩散在空气里,荡漾出沁人的芳香。众臣都是文人雅士,多是爱香之人,对此香大肆夸奖。 离开之时,凌萧还大方地送了每人一盒。 直到用了那香六七天后,众人才察觉不对。 这香使人过于依赖,实在难以戒掉。凌萧借机以此香意图控制他们,他们不甘控制,却难熬缺香的难熬,若是欲将此事告知他人,凌萧更会直接下杀手。 几日前他们与其他几人接到凌萧的命令辞官归家,本以为就此解脱,却不想凌萧根本没打算放他们回去,走到半路就遭遇凌萧所派的杀手追杀。他们二人还算幸运,一路逃到云州,恰遇逍遥世子相救。 二人支支吾吾地将话说完,凌萧便按捺不住地站起要对他们动手,周围守卫立即制住他。 凌如墨道,“五殿下急什么?” 凌萧指着凌如墨怒吼,“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诬陷于我!” 凌如墨的脸色沉下,慢悠悠地说,“是不是诬陷稍后便知,此事还没完呢!” 凌如墨命人将两个证人带下去,对守卫道,“带证人……二号,徐姚。” 既然人都排上了号,自然不止两个。那逃脱暗杀的两人已经让凌萧觉得失策,内心已经不如之前平静,整个人已经有了几分慌乱。 当一身灰蓝麻衣的徐姚出现,凌萧脸色煞白。凌如墨不告凌萧强抢民女,徐姚也不是什么美人。 进来的女子体形单薄,面黄肌瘦,让人一看就不自觉地想起前些日子鹤州迁徙的难民。徐姚脸色还有一块疤,看起来似是烫伤留下的疤痕,粉嫩的新肉覆在半个脸上,一直延伸到脖子,最后被衣襟遮住,这让容貌本不出色的她看起来十分狰狞。 在场之中,也只有凌如墨、凌笙与两个年过古稀的老臣面不改色,就连皇帝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徐姚颤颤巍巍地低着头进来,跪拜道,“民……民女徐姚叩见皇上。” 毕竟是未见过世面的平民女子,一时见了这么多大人物到有些慌了。 她转头看了凌萧一眼,脸色惨白,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几分。 凌萧心急地望向凌逸,却见他低垂着眸子并不看他。 凌如墨冷笑地敲着桌案,发出“噔噔”地缓音,慢悠悠地开口,“徐姚是静王府中的神医在绝云山意外所遇,当时她落入一处山洞,身受重伤,若非神医采药偶遇,只怕早已身死。” 凌萧当然记得眼前这人。他在别苑养女妖雅罂,那妖食人血肉,嘴却刁钻,只食处女。他每日都送女子到密室之中,徐姚便是其中一个,那日雅罂嫌徐姚貌丑,便没下口,说什么看着倒胃口,凌萧只得把人送出去,命人送去养绝云山的雅罂花,不料那女子竟逃脱了去。当时找人的下属说人死了,他也没多想,却不想她还活着。 徐姚紧张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便由凌如墨述说,她在下面泪流满面。 说到凌萧在一个密室里养了一个食人的妖女,皇帝深邃地眼神又凌厉了几分。 一妖可抵千军万马,皇帝在登基那日发生的事让他记忆太深刻。瑶玉染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生生屠了造反的上千军马。 凌萧被皇帝的眼神看得打了一颤,他指着凌如墨怒吼,“空口无凭,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我凌萧行得端坐得正,清者自清,又有何惧!” 徐姚一听,忍不住哭骂道,“好一个行得端坐得正,造下这等杀孽,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徐姚!”凌如墨打断她,命人将她带下去。 辱骂皇室可是重罪,即使凌萧被审,皇子的身份也还在,并非徐姚一介平民能骂的。 徐姚被凌如墨这一吼也唤回了理智,知道自己失了分寸,抹了眼泪退下。 凌萧攥紧了拳头,不断地安慰自己冷静。 所有证据已毁,只要他不承认,任凌如墨手段高明,又能把他如何? 凌如墨看他这副样子,不由得想起民间一句俗语——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话虽说有些粗俗,倒是十分适合他。 凌萧看他一脸嘲弄,心理憋着一口气,却碍于高座的皇帝不敢发。 凌如墨朝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型,说出那几个字。 众臣都一脸茫然,倒是凌笙看懂了他的话,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凌萧忍着怒火朝皇帝重重地磕了一头,声音哽咽,“父皇,儿臣确实未做过此事,父皇明鉴!莫因他那一面之词……”寒了儿臣的心。 他没说出后话,但在场众人都明白。 此事重大,皇帝必然会派人调查,又怎会因凌如墨那一席话当即给凌萧定罪。 面对拒不承认的凌萧,皇帝也不由得恼火,若非礼制,早就一纸诏书将他贬为庶民,他望向凌逸,只见他低着眸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禁沉寂了几分。 这时凌笙道,“五殿下,此事我与世子早已查明,到时父皇复查,这些到底是不是欲加之罪,自然见分晓。” 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凌笙面对这个祸首,也不再愿意叫他一声兄弟。 凌如墨看了凌笙一眼,默了默,还是将凌笙中毒一事提到此案之中。 “我与静王殿下查明雅罂一案,尚未上报陛下,静王殿下便遭歹人下毒。” 凌萧眉眼一动,有些慌乱,“这又有何干!” 凌如墨道,“前日神医为静王殿下解毒,静王府再现歹徒。”他适时地沉默一番,才道,“歹徒身手不凡,我好不容易抓了他,竟发现那是五殿下近身侍卫。”凌如墨算了算,证人好像该是第三个了,便道,“来人,带三号证人,徐铭。” 第三十七章 徐铭被带进来的时候,凌如墨还故意道,“还多亏了五殿下的近身侍卫,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二殿下是怎么中的毒。” 凌萧冷着脸,并未说话,心底已经有些发寒,他甚至想起那失踪的雅罂妖是否也是落到了凌如墨的手里。 随即他又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雅罂为妖,他要留她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凌如墨一介凡人,又怎会留得住。 徐铭进来的时候显然已经十分崩溃,被凌如墨无意的瞥了一眼,才镇定下来。 凌如墨自己也知道那审讯之法实在见不得人,他也并非那种嗜好此法的人,若非完全确认那人有问题,他并不会严刑逼供。 凌笙低垂着眸子,抿了抿唇没说话。 从外表看来,徐铭身上并没有伤害,看似不是严刑拷打过,但他的表现着实让人觉得受了大刑。 凌如墨将证词奉上,慢悠悠道,“徐铭已将所有事都交代,供词在此,皇叔大可对质。” 凌萧看向徐铭,一脸错愕,只觉得不可思议。徐铭可是他的心腹,所受的训练严谨,他如何能想到徐铭竟会背叛他! 徐铭埋着头不敢看他,身体还在轻微地发抖。他手脚经脉都被挑断,武功被废,腕处还缠着纱布。猩红的血从沾染尘渍的纱布渗出,空气里也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还带着几丝腐气。 凌萧跪在他身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已经下狱。 皇帝看了供词,瞥了一眼徐铭,也不知是对谁道,“平时看起来资质平平,这不入流的手法倒是精通。” 将落雁沙和入瓷泥一同烧制成碗,再在熬药的水中加入仙子泠,端药的婢女喜用婉芜香,三者混合,便成了这七息散。 落雁沙在邻国贵重的古瓷器中都含了几分,据说含了此物的瓷器都可保持碗中温度不变,细数出产此器的邻国,当今也找不出几分落雁沙,也不知凌萧是如何找到这么多的落雁沙,生生炼成了一只碗。 再说仙子泠,出自极寒之地,十年开花,十年结籽,籽如冰晶,又名千年冰棱。虽是出自极寒之地,仙子泠却又极好的驱寒暖身的功效,若是单单仙子泠融的水给凌笙饮下,对凌笙的身体算是十分好的。 而婉芜香只是普通的香料,气味清新,也可养神。 落雁沙经瓷釉过滤,生出一种奇异的物质,渗入融了仙子泠的水里,再沾染婉芜香,等凉下后便成了七息散。 这一法就算是系统也没察觉到,偏偏时机又挑得极对,连凌朝歌当时听了都不禁赞叹想出这一法子的人。 凌萧的心咯噔一下沉入谷底,连忙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徐铭突然也磕头道,“陛下,这些都是五皇子吩咐我做的!罪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 皇帝并没有说话,倒是对凌萧看得起了几分。以前他隐在凌逸身后不受关注,现在乍入人眼球,做出的事倒让人十分佩服,聪明是聪明,都用在了亲兄弟身上。 “是不是冤枉,父皇自会明察!”凌笙淡然道。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说不讨厌凌萧是假的。 凌朝歌说得不错,身处皇家,又怎么可能不参与夺嫡。以前他与母妃都不涉争宠,到头来他依旧被人所害。若非凌朝歌相救,他只怕早就丢了性命。 徐铭将所有事一一道出,从奉命给凌笙下毒,再到听闻凌笙有救,潜入静王府查探。 那所谓的忠诚早在凌如墨的刑法下消磨得一干二净。 凌萧甚至不敢相信他会将自己背叛得一干二净,他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辨脱,只能咬紧牙关否认这一切非自己所谓。 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皇帝怒极,抓起装有令牌的柬筒朝他砸去。 凌萧不敢躲开,柬筒和着令牌砸了他一脸,猩红的血从他额头滚落下来,他却只敢诚惶诚恐地跪着。 “你真当朕脑眼昏花,什么都不知道吗?” 一干臣子赶忙跪下,直道,“陛下息怒。” 凌萧脸色惨白,不敢说话。 凌如墨瞥了一眼凌笙边的淡漠的凌逸,手稍稍握紧又松开。 皇帝冷哼一声,怒瞪了一眼凌萧一眼,余光瞥过凌逸,闪过一丝无可奈何。 凌笙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一丝情绪,稍一思索,眉头皱了皱。凌萧犯事,凌逸是他亲兄,自然不能独善其身,想到皇帝知道凌萧所做之事后的种种表现,只怕皇帝早就知道凌萧做了什么。 审理皇子自然不能动用刑法,但凌如墨也无需用上刑法。 凌如墨挥手示意来人将徐铭带下去,道,“神医途经绝云山,偶然收伏一花妖,犹闻与五殿下关系密切。” 凌萧一听,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凌如墨眼中含笑,嘴里吐出两个字,“雅罂。” 他扣了扣桌案,很快便有两人领着一个女子进来。 女子一身红衣,面容算不上倾国倾城,一身气韵却是非凡,让人不知不觉间便被媚惑了心智。 雅罂之毒不在于见血封喉,它让人痴恋它,它给人梦幻的快感,在这温柔乡里,将人慢慢侵蚀尽。 在场众臣一见,都不禁呆愣了几分,皇帝的眉头皱了皱,很快又舒展开。 雅罂被凌朝歌封锁了修为,实力本就低弱,自进入公堂,便被堂上的龙气镇得瑟瑟发抖。 她跪在地上磕了头,口中却吐不出一个字,连请安的话也说不出。 凌萧见了她,内心最后一层防线轰然崩塌。就连妖也能降,凌如墨手中的实力又是到了何种地步! “你……你……” 雅罂抿了抿唇没说话,也不敢看他。比起上面的真龙天子,身边的凌萧同样让她害怕。 凌萧行为狠戾,不亚于凌逸,在凌逸的光芒之下,他却偏生被衬得无害,早在雅罂化形时,便在她心底留下了阴影。 虽知雅罂没胆反抗自己,但雅罂终究是妖,脱离了那些束缚,又岂是凡人可抵抗的? 凌如墨看他脸色愈加惨白,忽地笑道,“五殿下对这妖女很眼熟吧?” 修为低弱的小妖能在真龙天子面前抬头就不错了,凌如墨也没打算让雅罂开口说些什么。 凌萧猛地站起来避开雅罂,赤红着眼吼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抓得住她!她是妖!” “五殿下也知她是妖?”凌如墨耻笑,眼里充满了讽刺。他可不怕皇帝忌惮他可降妖,世人只知逍遥王府对皇帝忠诚,其实皇帝对逍遥王府也是绝对的信任,当年宫乱,若是没有他母亲狐妖瑶玉染,只怕他早已命丧黄泉。 皇室无亲情,其实不然。他父亲无意皇位,威胁不到皇帝,皇帝自然会对他这同胞亲弟好。 太子凌辰适时地微微一鄂,放低了声音,“没想到五皇弟竟私养妖物。” 一句私养便让皇帝的眸色又沉了几分,望向凌逸,只见他也是面露惊讶。 雅罂躲开凌萧,在凌如墨的威慑下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带上哭腔,“皇……皇上……雅罂只是初化形的小妖,尚不能自立于人间,又怎么敢害人,若无五皇子饲养,雅罂断不敢食人骨血啊……” 凌萧听她这么说,脸色铁青,抓起一旁侍卫的刀剑朝她砍去,“胡说八道!” “抓住他!”凌如墨拍案而起,周围的侍卫立即上前要制住凌萧,却不料凌萧发疯似的拿着剑乱砍,众人根本不敢靠近。 雅罂被砍中肩,鲜血汩汩,她尖叫着被一干侍卫护住,绯红的衣衫覆上伤口,不过一阵却又满满愈合。若非满地猩红的血迹,实在让人想不出她受了刀伤。 凌萧情绪显然已经不正常,双目赤红,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怒吼,一时之间,五六个侍卫竟拿不下他。 凌辰望向凌逸,一双眸子眯了眯,发出莫名的精光。 没有皇帝的命令,凌萧身为皇子,侍卫自然不敢伤他,两相僵持之下,众人都赶忙避开。 “逆子!逆子!” 皇帝大怒,拔了近身侍卫身上的剑便要下去,众臣赶紧拦住。 雅罂之毒暴露,原本已经死去的人还活着,徐铭的背叛,一切的一切给了凌萧沉重的一击,雅罂妖的出现无疑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堂中武将见僵持不下,得到皇帝示意后一齐出手,才将凌萧手中的剑夺取,将其生擒。 敢当着皇帝的面挥剑反抗,哪怕凌萧是皇帝亲子,只怕下场也不会太好。 皇帝当即将其削位下狱,判词未下,众人都知凌萧此次只怕难逃一死。 在场众人神色不一,有惊讶于这等事背后主谋竟是凌萧的,也有冷笑着暗自窃喜的。凌笙面色始终淡然,心底却思维千转。 他不似凌如墨,精于计谋,却疏料人心。雅罂一案,凌如墨办得很好,行事果断,却未顾这一事背后所牵扯的人脉,若非皇帝对逍遥王的信任,逍遥王府只怕早就处于针锋之地。 他自幼体弱,无缘皇位,也无意去争,本想在夺嫡之争中安守一方净土,不参于此,却还是被卷入其中。他一直知道自己独善其身的想法太过幼稚,却还是忍不住期待,而今看来,实在奢望。 凌萧下狱,无异于将他归于了凌逸的对立面。凌萧是凌逸胞弟,即使他背着凌逸私自控制朝臣,凭着戚贵妃这一关系,两人之间的亲情也不会断绝,今后若是凌逸登基,他的下场只怕不会太好。 凌笙不由得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第三十八章 对凌萧的开堂公审之后,静王府再度归于平静。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以活人血肉饲养雅罂,制毒控制朝臣,杀难民成千,对皇子下毒。此类种种,凌萧插翅也难逃一死。至于他与皇帝那点血脉亲情,也早被他暗中勾结的妖花雅罂消磨殆尽。 皇帝历经宫变,若非狐妖逍遥王妃瑶玉染,他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他深谙妖魔的实力,绝非是凡人可比拟的。 对凌萧的判决尚未发下,凌朝歌便被系统告知凌萧已在狱中自尽,微一愣神后,她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捻起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之上。 是不是真的“自尽”,她心知肚明。 凌笙敏锐地察觉到她这一情绪波动,顿了顿没说什么。 凌朝歌素来不乏耐心,都说棋如其人,这一点从下棋上便可看出。她一面慢悠悠地与凌笙周旋,几次被绕入死境也不慌乱,一面暗中布局,凌笙多次破她的局她也不急,再度慢慢地周旋回来,不知不觉,便让人无力回天。 眼见败局已定,凌笙失笑地放下棋子,自叹不如。 凌朝歌却不以为然,单论棋艺她是比不上凌笙的,她赢的,只是时间。 她直直地看着凌笙,有些失神。世人只道时间是最大的赢家,可赢了时间又怎样,却输了其他。 失神之际,有婢女来报,“殿下,淑妃娘娘驾到,正在正堂。” “母妃?”凌笙微微一鄂,看向凌朝歌,歉意道,“朝歌,失陪一下。” 凌朝歌微微颔首。 羽推着凌笙前往正堂,独留凌朝歌一人在亭中。 凌朝歌抿了一口清茶,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杯子。瞿宁侯灭门一案有了些许眉目,如果按照当初的大纲进行,凌瑾应当会在这一月内破案,只是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就不知“蝴蝶的翅膀”会不会导致破案时间的缩短或是延长了。 耳边扫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风,凌朝歌眼神一厉,翻身躲过袭来的几根细针,手中杯子猛地掷出,一道无形的刃干脆利落地将其斩做两半。 来人一声巧笑,食指划过脸上被杯子碎片划出的血痕,放在嘴边舔了舔,米分嫩的舌舐过指上血滴,“凌姑娘身手倒是不错。” 凌朝歌看着面前一身银白衣裙的女子,脸上防备之色稍减,道出来者姓名,“逍遥王妃,瑶玉染。” “是我。”瑶玉染嫣然一笑,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银扇朝凌朝歌袭来,“凌姑娘趁我儿被魔气侵袭与我儿签订契约,莫不是有些趁人之危了?” 凌朝歌闪身避开银扇之中射出的细针,足尖一点落在湖面上,手持荷茎而立,“是不是趁人之危,王妃不是很清楚吗?” 瑶玉染浅笑不答,飞身掠过凉亭,衣裙扫过棋盘带下数枚棋子。凌朝歌荷茎迎上银扇,尚未触及,那银扇忽的收回,刮出的厉风带着棋子掷向她。 凌朝歌翻身退出十余米,足尖在水上划出一道细浪,反观瑶玉染,她已持扇立于凉亭之上,妩媚的容颜带着狡黠的笑意。 银扇在她手上打了一转,扇面骤地崩解,数十根扇骨化为一条近三米长的链节,素手一挽,那链节便直袭向凌朝歌。 凌朝歌闪身避过,链节却如灵蛇般朝她袭来。